“少爷,复合电解质的SEM图像出来了。”景云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将打印好的图谱递过来时,指尖几乎不敢碰到他。
余砚舟接过图谱,目光落在那些交错的纳米纤维结构上,
“重做。”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界面阻抗还是超标,让材料组把烧结温度再提高五度。”
高压釜的泄压阀发出嘶嘶声,他开始疯狂地调度工作,从电池循环测试到模组封装工艺,每个环节都亲自盯着,连数据报表上小数点后第叁位的误差都要揪出来训斥半小时。实验室里的气压低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没人敢抬头看他一眼,只敢在他转身时,偷偷交换个惊惧的眼神。
直到正午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落在他布满阴沉的眼底,余砚舟才猛地停住脚步。操作台的反光里,他看到自己眼下这副被欲望啃噬的模样,陌生得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怎么遇到秋安,竟能让他这台精密运转了近二十六年的机器,逐渐乱了齿轮。
他弯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设备上,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渗进来,稍稍压下那点焚心的燥。眼前刻着的“高精度”叁个字刺得他眼疼,他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精度。
下午六点,余砚舟将最后一份测试报告甩在会议桌上,冷光扫过众人:“误差超标的组,今晚通宵重做。”
他扯下白大褂扔给景云,步履生风地走向电梯。
车内,他指尖在平板上划得飞快,将原本两天的审核流程压缩成六小时,连中饭都没空应付,每个审批节点都用红标标注,开会时附带的那句“超时后果自负”。
景云透过后视镜,见他盯着屏幕的眼神比手术刀还利,不敢多言。
六点五十,黑色轿车滑入别墅时,轮胎碾过碎石的轻响被暮色吞没。
余砚舟来不及等景云开门,便自己推开车门,扯松的领带,扫过衬衫领口处那里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冷硬气息,与别墅里漫出的暖香格格不入。
玄关处传来“叮”的轻响,像玻璃杯碰在瓷盘上。他换鞋的动作慢了半拍,皮鞋跟轻轻磕在大理石地面,没敢发出更大的声。
抬眼望去,秋安正趴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将书本靠在抱枕上,她的小臂悬在半空,手指在茶几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指尖才勾住玻璃杯的杯柄。
许是没看准,杯底擦过桌面时带倒了旁边的银质茶匙,叮叮当当的脆响让她蹙了蹙眉,却没回头,依旧盯着书本里的字。
最后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刚好落在她发顶,把那截扎着简单皮筋的马尾染成暖金色,她写得入迷。
余砚舟想起车内看的管家发来的内容:说秋安睡醒后就在花房的躺椅上蜷了许久,阳光把她的侧脸晒得发红,手里的书翻了叁页就滑落在地。
已经将所有对余砚舟有非分之想的女佣解雇完毕,这些女佣本是余砚舟母亲安排的,叁年来换了七批,个个揣着“特殊目的”,他懒得应付,便任由她们在别墅里晃荡。
直到今早,那些人不知死活的怠慢秋安,他才真正动了怒。他的人,轮不到旁人置喙。
“飘管家说你在花房待了一下午。”
他终于迈开脚步,声音放得比平时低了些。
秋安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却没回头,颊边的碎发贴着脸颊:“你回来了?”
她笔记上开头写的是“宏观经济学课后作业”,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余砚舟的目光在笔记上扫过,看了一眼秋安。
他走到沙发旁,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笔,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感觉到那片皮肤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微热。
“下午在花房睡着了?”他瞥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早上痕迹还没完全消去。
秋安往旁边挪了挪,把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没,就是看书。”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飘管家说我暂时不能走?”
余砚舟在她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带得她往他这边滑了半寸。
“再住一天。”
他说得漫不经心,目光却落在她锁骨处,那里的红痕淡了些,被丝质睡衣的领口遮得刚好,
“周末就和我呆在一起。”
花房的暖香正顺着半开的窗户漫溢,混着她发间残留的牛奶味,在空气里酿出种粘稠的甜。
“陪你?”
秋安掀起嘴角,笑意却没到眼底,
“我今天一个人在这待的。”
她坐直身子,笔记本从膝头滑到地上也没去捡,
“要么今晚,要么明早,我必须回家一趟。明天下午还要回学校。”
话说到最后,语气里的硬气软了些。
余砚舟没接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
秋安心里转了个弯,忽然跪坐在沙发上,倾身抱住他的脖颈。胸口贴着他衬衫时,能感觉到布料下肌肉的起伏,她把脸埋在他肩窝,声音揉得发软:
“你看你总在忙,我一个人在这大房子里待着多无聊。我很想家人,奶奶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弟弟也说想我......”
“那我呢?”
余砚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从实验室回来的沙哑,像砂纸轻轻蹭过神经。
秋安的动作顿住了。
她没想到这人会接这么一句,大脑急速思索了他的问句,抬头时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明晃晃地写着“讨要说法”。
心底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学起这套了?却还是强压着掀桌子的冲动,指尖勾住他的领带晃了晃:
“那你今晚放我回去,我每天......每天想你一遍?”
“怎么想?”
他追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秋安直视着他,忽然笑了,
“那你想我怎么想?”
“想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余砚舟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秋安浑身一僵,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梵青的名字猛地撞进脑子里,他不会又要搞梵青那套限制人身自由的把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