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打破僵滞的气氛。

    “不好了!”

    一名兆宜府侍卫在门外高声喊道。

    “小姐不见了!”

    *

    叶凝阳所在的厢房距离这里不过几步之遥,温寒烟将玄色外衫扔回裴烬身上,当先走在前面推门而入。

    几人进入房中的动静不算小,然而余冷安和叶承运却几乎毫无反应,唯独叶含煜勉强投来一瞥。

    “前辈,你们来了。”他苦笑一声。

    温寒烟瞳眸微转,神识无声铺就而出,不着痕迹打量整个厢房。

    托裴烬这件法衣的福,她方才与鬼面罗刹交手时紊乱的内息已经被平复。

    此处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但叶凝阳却不翼而飞。

    她脸色微沉。

    “方才发生了什么?”

    叶含煜掌心虹光沉浮,正以法器探寻叶凝阳气息。

    闻言他扭过头,表情说不上好看。

    “方才姐姐就坐在这里。”叶含煜指着身后的红木太师椅。

    他薄唇紧抿着,“前辈,这世上莫非当真有能够穿墙而行的术法吗?”

    温寒烟眉间轻蹙,穿墙而行的术法她从未听闻过。

    但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不动声色抬眸看一眼裴烬。

    裴烬通晓各种邪门歪道,或许他会知晓一二也说不定。

    身侧男人眉眼低垂,额发落在眉间,眸底的情绪分辨不清。

    他按了下眉心:“自然没有。”

    叶含煜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脸色却愈发难看。

    “我特意将这把椅子贴着墙面摆放,背后是墙壁,左右前方皆有我和父亲母亲守护。”

    他声线干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可再一转身想同姐姐说话时,她便已经不见了。”

    “无声无息?”裴烬倚在墙边笑了声。

    “你也就算了,但你父母皆是悟道境之上的修为,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人,这人来头可不小啊。”

    温寒烟心头微动,转身对叶承运和余冷安抱剑行了一礼:“两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没有……”

    余冷安一阵头晕,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她勉强扶住桌面稳住身形,又去看叶承运。

    余冷安根本没心思回应这些问题,满心都是叶凝阳的安危去向,“就连你也找不到她?”

    叶承运眉间紧锁,脸色沉重。

    他沉默片刻:“给我些时间,夫人,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凝阳。”

    空青站在温寒烟身后半步,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一踏入这个房间,他便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烧焦味道。

    他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大步,险些碰倒一座齐人高的花瓶。

    花盆底在地面上碰撞出叮当声响,季青林冷眼扫过来。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

    仿佛再次被那种阴鸷恐怖的气息包裹住,空青没搭理季青林,转头对温寒烟小声道,“寒烟师姐,这房中的味道……我闻到过。”

    ——“就在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身上。”

    温寒烟抬起眼。

    “味道?”

    叶含煜就站在不远处,将空青的话尽收耳中。

    他倏地一怔,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古怪。

    余冷安看出他脸色骤变,眼神一厉:“你可是想到什么?”

    叶含煜抿唇不语,三两步走到空青身侧,“你说的是什么味道?”

    “是不是一股灼烧的焦臭味?”

    空青皱眉:“你怎么知道?”

    叶含煜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这味道,他早些时候便在叶凝阳身上闻见过。

    季青林已在房中查探一圈,却并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闻言他也听出些内情来,眸光一沉:“空青,你说清楚些。”

    “我不知道。”空青道,“只是……如果真的像叶少主所说这样,那叶小姐身上的味道,便同先前袭击我之人一模一样。”

    “你是说凝阳想要杀你?她就是搅得东洛州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

    余冷安拍案而起,怒道,“一派胡言!不过是一面之词,再说,不过是气味而已,这算得上什么证据?”

    季青林与空青在落云峰上相识数百年,对他的性子自然了解。

    空青性情单纯直接,有时甚至毫不知变通。

    不仅蠢,还从不会说谎。

    他心底一冷,顺着这个方向深想过去,愈发觉得胆寒。

    “昨夜在兆宜府内出手之人擅用刀。兆宜府以叶氏剑法闻名,据我所知,整个兆宜府之中只有令爱擅用刀法。”

    “笑话,我兆宜府千金的名声,哪里是旁人可以肆意抹黑的?”

    余冷安朱唇扯起一抹冷笑。

    “既无证据,便是毫无根据的揣测,凝阳消受不起。”

    季青林眉间微皱:“在下不过提及叶小姐擅用刀法,并无其他深意。叶夫人,您反应何必如此激烈呢?”

    原本他不过随口一提,余冷安态度强硬,他心下反倒疑窦更深。

    余冷安冷冷道:“你的确并未明说,可字里行间皆是猜忌怀疑,以为我听不出么?”

    “夫人,莫动怒。”叶承运叹口气。

    他抬手轻抚余冷安肩头,转头对季青林道,“凝阳的确自小习刀,可说来惭愧,她如今也不过合道境修为,断不可能在兆宜府内造成那样的损失。”

    余冷安鼻腔里又逸出一声冷笑:“出现在兆宜府的刀客,便一定要是我兆宜府中人么?”

    “修为这一点,的确解释不通。”

    季青林视线不偏不倚盯着余冷安,“只是,您先前亲口说了,兆宜府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若想要突破兆宜府的防御而不惊动二位前辈,这绝非易事。”

    他心下疑惑丛生,但心底丝丝缕缕的线索如今拼凑起来,全都指向叶凝阳。

    他要的只是找到东洛州作乱之人,拿到璃琼玉替宛晴续命,这人身份是什么与他无干。

    就算那人是兆宜府千金,那也该是兆宜府的家事。

    季青林唇角抿了抿,“况且——”

    纪宛晴自始至终站在后面当花瓶,闻言愕然抬眸,伸手要去扯季青林的袖摆。

    “师兄……”

    但她动作不够快,季青林已面不改色开口。

    “在进入兆宜府之前,我与宛晴便已用罗盘查探到真凶气息。”

    “那人当时便在兆宜府。”

    纪宛晴唇角微抽,事已至此,她也只得扶额重新后退半步,继续做花瓶不再开口。

    “你说什么?”余冷安神情一变,精致姣好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慌乱,“昨夜遇袭之前,那人便在兆宜府中?”

    “没错,叶夫人。”

    季青林道,“我与宛晴一路追寻那人气息,在整个东洛州绕了一大圈,最后却察觉那人进了兆宜府,而且出入仿若无人之境。”

    “或许是巧合,但这些细节与叶小姐的确不谋而合。”

    余冷安一阵气血上涌,天旋地转间几乎站不稳身体。

    “如今凝阳失踪,生死未卜。”她怒极反笑,“我绝不会相信她是作乱东洛州之人,她从小被我养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季公子,你是兆宜府的客人,对凝阳毫无了解,说出这些话我不怪你。只是你若无心同我一起救她,那便去一边趁早图个清闲,不要在此耽误我救她性命!”

    季青林身形未动,眸底狐疑反倒更甚。

    “我师弟险些被取了性命,这才九死一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我所言不过是推测,您却如此大动干戈,甚至要我退出不再插手此事,实在惹人怀疑。”

    他眼睫扫下来,不咸不淡道,“作乱之人在兆宜府是不假,但是叶夫人,没有人说过作乱之人只有一人。”

    余冷安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你与叶小姐一同出手,先前的困惑便不再是问题了。”

    季青林抬眸,“叶小姐身负纯阳命格,死去的人恰巧也都是纯阳命格,幕后之人甚至能够自由出入兆宜府,夜间宿在兆宜府之中而不惊动您与叶家主。”

    “不仅如此,叶小姐拥有司星宫的法器,能够隔空探人命格,与空青初见之时便轻而易举探得了他纯阳命格的身份。”

    “叶夫人,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余冷安听得耳中一阵嗡鸣,胸口气血翻涌:“血口喷人,兆宜府接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