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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瑞眼圈红得更加厉害,默默抱住他。

    褚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半晌才低声道:“收拾一下情绪,先去切蛋糕好吗?爷爷他们很担心你。”

    “……好。”

    纪瑞缓了很久,总算平复心情跟着爸妈下楼了,楼下众人显然在她不同寻常的情绪里读懂了什么,于是识趣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继续维持热烈的气氛,纪瑞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强撑出笑意。

    吹蜡烛许愿的环节,屋里的灯全都关了,黑暗之中只有蜡烛亮着,纪瑞闭上眼睛,默默许下二十一岁的心愿——

    希望小叔叔可以长命百岁。

    吹灭蜡烛,周围彻底陷入黑暗。

    “那我开灯喽!”大堂弟笑嘻嘻说着,啪的一声开了灯。

    纪瑞被突如其来的光芒晃了一下眼睛,等重新睁开眼时,所有家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站在二楼走廊里,而楼梯口处的墙面上,并不存在什么歪歪扭扭的小人。

    她心头一跳,当即从楼上冲了下去,下一秒就在人数众多的客厅里,精准无误地锁定那张年轻英俊的容颜。

    谢渊下意识翘起唇角,却在发现她通红的眼圈后愣了一下。

    第82章

    纪瑞怔怔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看着谢渊有一瞬间失神。

    “瑞瑞?你怎么在这里?”

    李亦骋突然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几乎所有相熟的小辈都来纪家拜年了,他这一嗓子后,纪富民笑了一声,正打算趁这个机会介绍她给大家认识,纪瑞突然跑了过来。

    “我、我跟小叔叔一起来的,刚才去楼上转了转。”她抢先一步开口。

    谢渊闻言蹙了一下眉头。

    纪富民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拆穿她:“对,她是跟谢渊一起来的。”

    “哦哦哦,你是来找叶非了吧,”李亦骋把她拉到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你可真给我送了个大宝贝啊,谁能想褚臣竟然是纪老的儿子啊!现在好了,叶非在我公司名下签着,我和纪家就是自己人了,纪老那个ai项目不给自己人做,难道还能给外人吗?!”

    纪瑞扯了一下唇角:“那我提前恭喜李叔。”

    “好说好说,事成之后给你发大红包啊,”李亦骋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再说什么,谢渊突然走了过来,他当即警惕起来,“你过来干嘛?”

    “我找纪瑞有事。”谢渊看着纪瑞道,余光也没分给李亦骋半个。

    “什么事啊,不会是让她帮你讨好叶非吧?没用的,叶非现在是我的人,她肯定帮我不帮你,瑞瑞也不会帮你,”李亦骋冷笑一声,又扭头跟纪瑞寻求认同,“对吧瑞瑞,你会帮我说话吧?”

    “无聊。”谢渊扫了他一眼,直接牵着纪瑞离开了。

    李亦骋气得跳脚,偏偏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渊牵着纪瑞一路出了客厅,直到进了小花园才停下。

    “发生什么事了?”他温声问。

    纪瑞定定看着他的脸,许久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刚才……回到了自己的时空。”她艰难开口。

    谢渊微微一怔,一向清醒凌厉的眼眸里难得显露茫然。

    “从来……从来都没有两个纪瑞……从来就只有一个我,不、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就只有一个纪瑞。”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谢渊却从她痛苦的语气里,轻易地听懂了她的意思。他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脑子发空,人也忘了思考,直到纪瑞湿漉漉的手揪住他的衣角,他才猛然回神。

    “做噩梦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纪瑞哀伤地看着他:“我短暂地回到了我的时空。”

    谢渊不说话了,良久才缓缓抱住她:“没事的,你做得很好……谢谢你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选择隐瞒。”

    纪瑞短促地抽噎一声,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谢渊一直轻声安慰,直到她逐渐冷静,才带着她回到卧室。

    “具体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吧。”他低声道。

    纪瑞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低着头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了,自己的思绪也渐渐清明:“其实我之前也回去过两次,一次是谢丘被抓走后,我刚从病房里醒来的时候,一次是陪我妈体检,我一个人去自动售卖机买水的时候,只是那两次都太短暂,我就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或者出现了幻觉。”

    “但你这次却待了很久。”谢渊冷静指出。

    纪瑞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大概是因为……这个时空的我就要出生了吧。”

    谢渊不说话了。

    “小叔叔……”纪瑞叫了他一声。

    谢渊猛然回神,轻笑:“嗯?”

    “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低声问。

    这两个问题,谢渊一个也回答不了,静默许久后低声问:“这件事,你要告诉褚臣他们吗?”

    “要说,”纪瑞没有犹豫,“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谢渊没有说话,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人抱进怀里。

    大年初一的晚餐,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只是这次多了一个谢渊。

    从纪瑞和谢渊出现开始,众人就感觉到了不同的氛围,纪雅看到二人凝重的脸色,不由得玩笑道:“干嘛这副表情,别告诉我你们搞出孩子了啊。”

    话音刚落,纪富民还没发飙,纪宣就先照着她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开个玩笑嘛。”纪雅无语。

    “瑞瑞,发生什么事了?”叶非轻声问。

    纪瑞抿了抿唇,视线从一众亲人脸上扫过,爷爷,大伯,姑姑,爸爸,妈妈,最后停在了小叔叔的脸上。

    谢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牵住她的手,无声给予她力量。

    纪瑞深吸一口气,道:“爷爷不要特意为我安排身份了,也不要再召开什么发布会,我可能……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

    她慢吞吞地将自己要在生日那天彻底回到原有时空的事说了出来,餐桌上无人说话,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姑姑也变得沉默。

    许久,褚臣轻笑一声:“挺好的,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有熟悉的亲人和朋友,不用以纪家亲戚的身份留在这里,而是堂堂正正的,做纪家的小小姐,这样挺好的。”

    纪瑞抿了抿唇,刚要说些什么,叶非突然站了起来:“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阿非……”

    褚臣唤了她一声,她却充耳不闻,迳直离开了。

    “我去看看她。”褚臣说着就跟了过去,经过纪瑞身边时,安慰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这两人一走,餐桌上的气氛更加沉重,就连纪富民都红了眼眶,纪雅看不过去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干嘛呀干嘛呀,又不是不见面了,这个走了那个不就出生了么,都是同一个人,养着养着就从那个变这个了,有必要搞出这种生离死别的气氛吗?”

    “没错,又不是不见面了,每个时空都有每个时空的纪家,家里这些人永远都是这些人,没必要太伤心,”纪宣笑笑,也站出来缓和气氛“瑞瑞能回去是好事,我们应该庆祝才对。”

    “对对对,是好事,好事……”纪富民也附和。

    纪瑞勉强笑笑,握紧了谢渊的手。

    虽然每个人都强行打起精神,想让这新一年的第一顿晚餐开心点,但最后还是在沉默中草草结束。谢渊在纪家待到十点多,便主动提出要走,纪瑞握着他的手舍不得放。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回谢家住几天吧。”他浅笑道。

    纪瑞用力点了点头。

    谢渊摸摸她的头,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我走了啊。”

    纪瑞心脏莫名一缩,却还是挤出一点微笑:“嗯,注意安全。”

    车已经开了过来,谢渊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上车离开。纪瑞看着车尾灯逐渐消失,独自站了许久后才转身回家。

    夜已经深了,家人都已经各自回房,她一个游魂一般飘在别墅里,经过爸妈的房间时,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看看,结果刚按下门把手,就听到叶非冷静地说:“我要把孩子引产。”

    纪瑞的手猛地一停。

    “为什么?”褚臣哑声问。

    叶非:“不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她就会消失吗?那只要这个孩子别出生……”

    就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纪瑞心里一酸,本以为爸爸会劝阻她,结果却迟迟没有听到他说话。这气氛实在太过窒息,她忍不住了,直接推门进去:“非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啊?”

    叶非和褚臣没想到她会在外面,一时间都有些愣住。

    纪瑞无奈地叹了声气:“你肚子里这个小孩就是我,我就是这个小孩,她如果没了,那我也肯定没了呀,蝴蝶效应听过没有,都是有前因才会形成后果的。”

    说罢,又看向褚臣,“她激素不稳会生出极端的想法很正常,你得在旁边劝着点啊,我现在只是要回到自己的时空,你们这样一折腾,说不定直接把我这个人给折腾没了,那可怎么行。”

    “是我糊涂了。”褚臣扬起唇角,只是神情却有些发苦,“放心吧瑞瑞,我不会让她做傻事的。”

    “听到没有,不准做傻事!”纪瑞来到叶非面前。

    叶非的眼圈突然红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才能留下你……”

    纪瑞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默默抱住了她,褚臣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无声将妻女拢在怀中。

    一直在爸妈房间里待到凌晨,纪瑞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卧室,有气无力地扑到床上。

    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被压在腰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纪瑞下意识拿起,却只看到一条弹出广告。

    小叔叔在干嘛?应该还没睡吧。纪瑞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

    大年初一,新年伊始,不禁烟花炮竹的周城从天色将晚一直热闹到深夜,即便是位于郊区的谢家老宅,也轻易被拉入热闹之中。

    只是再多的烟花,也都是转瞬即逝,一如有些人,只能短暂地出现在生命里。谢渊坐在窗前,静静看着远方相继炸开的烟火,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炸开,直到周边的黑暗将他淹没,他仍如雕塑一般,虚无地看着远方。

    在纪家时,他是纪瑞的主心骨,要时刻保持冷静,给她支撑,可此刻关起门来,世界再次变成封闭的蛋壳,那些无力也如黑暗一般堵住了他的口鼻,憋得他胸腔都快要爆炸。

    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二次如此束手无策。

    如果她需要钱,他可以给她很多很多钱,如果她需要爱,他也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爱,如果她因为厌烦了腻歪了后悔了想和他分开,他也可以伏低做小把人哄回来,可如果她所谓的离开,是时间空间双层隔绝,他又能做什么?

    十六岁以后,每一年的新年,他当做普通的一天度过,唯独今年,他买了窗花对联,买了象征红火的冬青插瓶,在点餐的时候,特意叫人多送了一份饺子,他还学着李亦骋那些二代,大年初一特意去纪家拜年,尝试着融入这个热闹的节日,也想从她脸上看到自己突然出现的惊喜。

    在前一天的晚上,他还在认真比对着两种窗花哪个更好看,还在思考礼物盒子要怎么摆放,而今天现实就给了他沉重一击。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