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纹刻着五芒星法阵的银币静静地躺在约翰的掌心里。</P>
吉玛不眨眼的晃悠着两条腿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约翰手上的那枚银币。</P>
约翰很快攥住了它,遮蔽了它,然后将其翻转,让手背朝上。</P>
吉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远处的炉台前,谢莉尔回眸瞅了一眼,但她很快便漠然的将注意力转向了面前冒着热气的水壶。</P>
约翰此时将手伸到了吉玛的面前说道,“吹一口气,甜心。”</P>
吉玛照做了。</P>
而约翰用另一只手快速的碰了下攥成拳头的右手,当他再次翻转手掌并张开时,硬币不见了,唯有一枚在晨光中闪烁着金色光泽并纹满特殊符文的打火机。</P>
吉玛咯咯笑了两声。</P>
“等着,亲爱的。”约翰继续玩儿着他少年时期的把戏,他打着了火,然后用左手的两根指头慢慢挡住了轻微晃动的火苗,他又很快慢慢的将两根手指移开。</P>
打火机熄灭了。</P>
约翰此时也看到了吉玛被打火机所吸引的视线,他笑了起来,这是那种阴谋得逞的笑容。他这时翻转左手的两根手指,并凑到了吉玛的面前。</P>
“哇哦!”吉玛的笑容更加灿烂,因为那消失的火苗就在约翰的指尖晃动。</P>
“它就像是一只蝴蝶!”吉玛拍了拍手。</P>
谢莉尔这时将装好咖啡的水壶放在了桌子上,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喜悦,她只是看着约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P>
约翰再次攥紧左拳,也攥住了那虚假的火苗。等到他再次张开手掌时,那枚刻印着五芒星法阵的银币回来了。约翰继续抖手,银币下出现了另外的一个有着三角形边框的吊坠,三种不同颜色的细线拧成的宛若灯芯般的存在穿过了三角形的中心。</P>
然后是银色的细绳。</P>
“这是给你的,甜心。”约翰将系着银币与三角形吊坠的细绳挂在了吉玛的脖子上。</P>
“谢谢叔叔!”吉玛开心的低头看着约翰送出的这个特殊的礼物。</P>
谢莉尔也看着那吊坠,她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拦,也没有发火,她只是默默地倒了两杯咖啡,然后柔声且坚定的说道,“吉玛,亲爱的,让我和你的约翰叔叔聊聊天,好吗?去你的房间玩儿,你可以再吃一个布丁,记住,只能再吃一个,不许多拿,我会发现的。”</P>
“好的。”吉玛挪动着小短腿爬下了椅子,然后走上一步抱住了约翰的腿。</P>
约翰低下头时,吉玛给了约翰一个吻,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开了。</P>
“她真的像你,谢莉尔。”约翰拿出了烟盒,但他很快便又将其塞回了兜里。</P>
“给我一根,约翰。”谢莉尔坐在了桌子的对面,她向着约翰伸出了手。</P>
而约翰愣住了。</P>
“她更像你,约翰。她总是在惹是生非,她总是那么精力旺盛,对任何事情都着迷的过分。”谢莉尔接过了约翰递过来一支烟,她捏着香烟转动了几圈,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而最终,谢莉尔还是将其放到了唇边。</P>
在这一刻,约翰仿佛看到了少女时代的姐姐,那个比他还要叛逆的女孩儿。</P>
“不,我那么做是为了让我们的老爹多看我一眼。但吉玛没事的,她有一个好妈妈,谢莉尔。”约翰给谢莉尔点着了烟,“我虽然不愿意承认,托尼是一个好人,他知道该如何照顾这个家……”</P>
“托尼是一个傻子,约翰。”谢莉尔转头看向窗外,齐肩的短发下那张侧脸不知为何沧桑了太多。</P>
可谢莉尔还不到三十岁啊。</P>
“托尼太笨拙了,他爱我,我非常清楚,但……该死的,上帝啊……他尽力了,他拼命的工作,我不能奢求太多。”谢莉尔转头重新看向约翰,看向自己的弟弟,“吉玛需要一个叔叔,约翰。”</P>
这是一个邀请。</P>
约翰心知肚明,他知道谢莉尔的这句话也包含了将过去的种种全部翻页并重新向前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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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约翰没有去迎上谢莉尔的视线,他退缩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P>
一个家?不,我总会将一切搞砸,就像老爸说的那样,一切都会被我杀死。</P>
“我去了墓地,我去看了老爸。”约翰刻意转移了话题。</P>
“所以呢?”谢莉尔吸了口烟,双眼始终盯着约翰。</P>
“他……去世的时候,没有太多……”约翰没有说下去。</P>
“他撑了整整四天,如同酷刑般的四天,他的脑子暴露在外面,他的双腿被砸烂了,他还失去了一只眼睛和半个鼻子,苍蝇在他的身上不断的飞着,准备享用这顿大餐。”谢莉尔干巴巴的说道,“但他却奇迹般的活着,如同遭受着地狱般折磨的活着。你知道的,一场未知的浩劫,没有那么多的药品和医疗设备,所有人都在废墟之中苦苦支撑。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苟延残喘了三天,他求我杀了他,但我没有这么做。我茫然无措,我陪着他,看着他的身体在腐烂发臭,听着他在不断的忏悔。他提到了你,约翰。”</P>
约翰抬起了头,他的眼中噙着泪水,他有些惶恐,他无比不安。</P>
“他说那不是你的错。”谢莉尔木讷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妈妈……那不是你的错。”</P>
上帝啊!</P>
约翰低下了头,他想起了他的父亲曾来伦敦找过自己,他从谢莉尔那里听说了约翰糟糕的生活,他在雨中来到了约翰的公寓。</P>
而我做了什么?我让他滚蛋!我关上了门,将他抛进了雨幕之中!</P>
“而我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约翰。”谢莉尔继续说道,“在你出生前四个月的时候,老爸在晚上醉醺醺的回家,他怒吼着支开了我,然后抓着妈妈的手将其拽到了卡彭特太太的家里,你知道的,那个老屠夫的妻子,那个老妖婆。”</P>
约翰的心脏开始狂跳,他瞪大了双眼。</P>
“我现在知道了老爸为何要带着妈妈去那个老屠夫家里。”谢莉尔的左眼流下一道泪痕,“他想要……杀死你。因为他只是一个码头工人,他负担不起这个家,他还要喝酒。”</P>
“她做了什么?”约翰颤声说着,但他已经知道了老爸都做了什么,“那个老混蛋做了他妈的什么?”</P>
他杀死了母亲!是他让母亲难产!而我就像现在一样即便被剥夺了出生的权力,却还是要钻出那黑暗的隧道走入人世!我他妈的不会放弃任何活下去的机会!是我们一起杀死了母亲!</P>
约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P>
谢莉尔站起身来,他走到了约翰的身边,抱住了自己的弟弟。</P>
“这不是你的错。”谢莉尔柔声说道,“在老爸咽气的那一个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而我想到的是他注定要去一个地方。原本我不会相信那一切,但我想到了你,还有你从小便,你一直到现在还在做的那些事。他会去地狱的,对吗?而你……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你也不会将他救出来,对吗?”</P>
约翰重新抬起头来,他不再哭泣,他看着那玻璃壶中漆黑的咖啡,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原谅了他,谢莉尔。我原谅了我们的父亲,他已经死了,但他……属于地狱,因为那不是我的错,谢莉尔。”</P>
咖啡上密集的泡沫在一个一个的破灭,它们终将归于黑暗。</P>
谢莉尔此时则闭上了双眼,她像是无法指责自己的弟弟,她什么都没有说。</P>
这个被生活的压力不断摧残的女人现在只是靠在约翰的背上,两个支离破碎的人从未如此接近过,他们在沉默中缅怀着那糟糕透顶的过去。</P>
但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未来,他们知道那不是他们所需要的。</P>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叔叔,一个弟弟。</P>
约翰抱住了谢莉尔。</P>
只有现在。</P>
是的,他们所看见的只有现在。</P>
就在这个名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