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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抿了嘴唇,只道:“弟妹多心了,十三到现在为止还没事,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了京城了。”

    很明显,胤禛没有对兆佳氏解释十三爷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让皇上如此震怒,以至于连京城都回不了了。

    兆佳氏的脸色是一变再变,急声道:“求四哥告诉我,爷,爷他现在究竟被禁在哪里?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过去陪着他?”

    “此事急不得!”胤禛摆了摆手,沉声道:“十三那里,我会仔细关照,至于以后……”他的脸上闪现出一股阴霾:“还需要徐徐图之。”也就是说,十三爷这次犯的一定不是什么小错,否则的话一个堂堂皇子,还是在皇上面前比较宠爱的皇子,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这个道理年若兰都懂,就更别提是兆佳氏了。

    “我们家十三爷就全指望四哥了!”兆佳氏大哭道。心下却升起一片绝望之感。

    “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待兆佳氏离去后,年若兰站在胤禛身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为他揉捏着肩颈,带着些迟疑,她问道:“十三爷,他可是参合到了废太子的事情中去?”

    胤禛睁开眼睛,半晌后,喉咙里才发出一道充满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十三他糊涂啊!”

    年若兰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

    皇太子既已被废,储位空悬,以直郡王为首的众阿哥们,丝毫没有如康熙帝所想的那样【安静】下来,反而形成了一个个利益集团,彼此间的攻歼、陷害、简直进行的是如火如荼。廷议之时,康熙帝曾在金銮殿上当众问,众卿以为哪位皇子,能配得上太子的尊位?此话一出,当即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以纳兰明珠为首的大阿哥一党,跳的比谁都欢实,言语间大有只直郡王可为太子,其余人等皆都不配的意思。康熙帝看着底下明显一副兴奋向往之色,连压都压不下来的直郡王,目光陡然一沉,当即勃然大怒,起身斥责道:“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如此之人岂可立为皇太子?”

    康熙帝话音一落,刚才还洋洋得意,一副高不可攀之状的直郡王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顶上的皇阿玛,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相信之色,他不是皇阿玛最喜欢的长子吗?

    不是最得看重的儿子吗?

    皇阿玛却为何在如此场合,说他性躁急、愚顽?

    纳兰明珠的面色也陡然灰败起来,他不像是直郡王那样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无比优秀,觉得皇父最喜欢自己。纳兰明珠很清楚,直郡王性格较为鲁莽,皇上心里未必中意。然而,在如今皇太子已废的情况下,若是运作好了,或许真能有几分机会,然而,今日皇上的一番话,却彻底把这个机会给掐灭了。

    一个性躁急、愚顽的皇子,怎么能排配的上太子的尊位?

    纳兰明珠知道,直郡王这次是完全出局了。

    于吵吵闹闹的众人之中,胤禛微垂着头颅,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前了所未有的安静,直郡王已经完了,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

    朝廷上的纷纷扰扰暂且不叙,四贝勒府中,乌拉那拉氏正把众人集合在一起,说了大格格的婚事。

    “爷和我的意思本来是想把大格格在府中再多留两年的,只是最近纳喇家过来传信,他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好,想要快些见到孙媳妇进门。我和爷一商量,觉得还是孝道为先,所以已经为大格格定下了日子,是十二月初八那日。”乌兰那拉氏从容微笑道。

    年若兰掐指一算,嗯,也就差不多是半年之后。

    “十二月初八的确是个极好的日子。”提起这个,李氏显然十分高兴。要知道,皇家的女儿多数都是要远嫁的,她的布宜哈能留在京城里,嫁的也是大家大性的公子,对这门亲事,李氏打心眼里觉得还是很满意的。更何况,他家的老太太要是突然没了,为着守孝,这门婚事就得耽搁下来,大格格虽是十几岁的年纪,但纳喇家的公子今年可多二十有一了。

    李氏感概完了十二月初八是个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喜庆的日子后,忽而话锋一转,对乌兰那拉氏笑着问道:“大格格可是咱们府上唯一的姑娘,爷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不知此次大格格出嫁,福晋打算为大格格出多少嫁妆?……呵呵,当然了,妾身知道福晋来向贤惠大度,对大格格也是视如己出,肯定是不会苛待了的!”

    李氏的话一落,乌兰那拉氏的眉头便微微一挑,心里面有着说不出的腻歪。

    “李妹妹是大格格的生母,关心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乌兰那拉氏不咸不淡地说道:“大格格的一切嫁妆,都按照内务府的规制来办,李妹妹放心就是!”

    乌兰那拉氏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氏眼中闪过抹不愉的光彩,她虽也有心为女儿多准备着一些,但奈何家底本来就不丰厚,又不像年氏那个贱人一样有得力的娘家,所以大格格嫁的体不体面,是不是那种,光有面子,但内里亏空的,都要看福晋的意思。因为顾忌着这个,所以李氏此时也不敢过于咄咄逼人,反而扯着嘴角夸了福晋很多好话。

    年若兰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虽然也觉得成亲是件喜庆事,但只要一想到,大格格那小胳膊小腿的的样子,不免觉得有点摧残祖国花朵的意思。

    虽然她当年也是被这么摧过来的。

    众人看着李氏和福晋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格格的婚事,心里面不由涌起一阵阵的羡慕。

    人家李氏的孩子都要出嫁了,可她们却脸孩子的影儿都没半个呢,这样一想,众人的情绪未免低落下去,更有不少目光落在了年若兰身上。

    若是爷不这样独宠年氏,是不是她们的机会就能大上一些?

    “乌雅格格为何如此看着我?”就在这时,年若兰突然歪了歪头,唇角边微微一掀,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坐在她斜对面的乌雅氏身上。

    乌拉那拉氏与李氏的声音一停,皆向乌雅氏看去。

    感受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乌雅氏脸上闪过几丝局促之意,然后看着年若兰那副慵慵懒懒的样子更多的还是恼恨。

    “年侧福晋这是何意?”乌雅氏咬着下唇露出一脸被委屈刁难的样子:“您虽是高位,但婢妾难道连看您一眼的权利都没有了?”

    “眼睛长在你脸上,你想看谁自然是你的权利。”年若兰笑意盈盈地说道:“可若是那双眼中带了嫉恨、带了恶毒,而你却把这样一双肮脏的眼睛放在本侧福晋身上,那便是罪该万死了!”

    “我没有!”乌雅氏对年若兰的毫不留情的指责,越发恼恨,张口就道:“你冤枉我!”

    年若兰脸色的笑容,越发的漫不经心,然而说出的话却像是两只巴掌狠狠地抽在乌雅氏的脸蛋上。“我贵我侧福晋,而你不过是个格格,竟敢说我冤枉你?真是目无尊卑!看来今日不给你个教训是不长记性的!”

    “年妹妹。”乌拉那拉氏出声打断道:“乌雅妹妹年纪小,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年若兰似笑非笑的说道:“福晋说的是,不过依妾身来看,乌雅格格不是因为年纪小,而是因为下面有人撺掇的原因,想她初进府时是个多么乖巧伶俐的女孩子,哪有如今的满身戾气,定然是身边的下人日日教唆的关系,司棋——”

    “奴婢在!”

    年若兰懒洋洋地说道:“你立即去乌雅格格的院子里,绑了她院子上下所有下人,无论男女,各打五十大板!”

    “你————”乌雅氏听了这话,气的几乎仰倒,若真叫年若兰动了她院子里的人,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府中混下去。

    “奴辈明了!”司棋跟温柔敦厚的绿琴可不一样,在惩治不守规矩的小丫头时,那可是极厉害的。

    此时此刻,乌雅氏的脸上已经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福晋!”她赤红着一双眼睛,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

    乌兰那拉氏手指一动,然而今日的年若兰明显是在杀鸡儆猴,拦是拦不住的。

    半晌之后,司棋来报说,乌雅氏院子里的所有奴才均已杖行完毕。

    “乌雅妹妹这次可要长些记性哦,特别是这对眼睛,别乱看!““福晋,弘煦那边离不开妾身,这便告辞了。”

    看着年若兰雍容离去的背影,众人皆感觉到阵阵寒意从脊椎柱上升起。

    第66章 告状的下场

    “主子是没有看到,乌雅格格那院子现在是乱成什么样了,到处都是哀嚎呻吟之声,而且因为所有下人都躺在床上不能起身,乌雅格格身边竟是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连今日的晚膳,都没有用上!”画屏姑娘双眼晶亮,一副主子威武的崇拜之色。

    “嘻嘻,要奴婢说主子早就应当这样做了,那些人以前就是仗着主子性儿好,连番上脸,今日主子大发神威,看她们日后还敢不敢作妖!”司棋满脸都是解恨之色,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就看那个乌雅格格不顺眼了,也不看看她家主子在府里的地位和爷的宠爱,见天似的不老实,总想劲劲儿一下,早就该收拾一下了。

    “好了,看把你们两个高兴的!”绿琴嗔怪了二人一眼,连声道:“别在这说闲话了,没有活要干了吗?”

    司棋与画屏两个对视一眼,同时嘻哈一笑,忙不迭跑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她主仆二人时,绿琴这才轻声道:“主子今日怎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年若兰一向是很懂得韬光养晦的,纵然是府邸里最得宠的那个,可是对福晋,她恭敬,从没有越位处事的时候。对平级的李氏,她虽厌烦,但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对下面的众格格们,年若兰即使不太亲近,但也是和颜悦色,不曾故意责罚苛待磋磨过。

    可今日却是大发了雷霆,直接把乌雅氏的面子放在地上狂踩。

    而且,这狂踩的理由是对方用眼神对其不敬,这种没有明确证据,只自己主观意识的理由,未免有些【故意找茬】的意思。

    “我的确是故意的!”素白的小手夹起快果脯,放在自己的嘴巴里,年若兰的嘴角边露出一抹嗤笑,哼哼唧唧地说道:“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绿琴:“……”

    看着僵在那里一脸无语地大丫头,年若兰摇了摇手,正色道:“好绿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今日的行事会落下不好的名声对不对?”

    绿琴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我这样做却也是有着不得不做的理由。”年若兰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这贵族后宅之中,幼儿的夭折率是极高的,除了受医疗条件所限外,这里面有大部分都是因为妇人争斗间的结果,而那些孩子们便是这些争斗最直接的牺牲品。往日我在府中行事,采取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可如今,我有了弘煦,与那些女人争得就不止是爷们的宠爱了,所以我要立威,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厉害,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年侧福晋惹不得,这样她们才会顾忌,弘煦才会拥有最大的安全环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

    “奴婢明白了!”绿琴听完年若兰的话后,一个劲儿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说道:“只是四爷那边……”

    “无事。”年若兰笑着说到:“爷不会怪我的。”

    这点默契,年若兰相信,他两个人还是有的。毕竟,对于弘煦的疼爱,胤禛也并不必她差多少啊!

    “妾身不明不白受此羞辱,还请爷替妾身做主!”乌雅氏一个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时,那是满脸的眼泪。不过可惜的是她这眼泪基本上算白流了,因为胤禛正在写折子,连头都没有抬起过。

    乌雅氏见胤禛竟然完全无视了自个,心下不由一急,这事若真的就这么过去,一个连身边的奴才都护不住的主子,让人说毒打就毒打一顿,这让她日后如何再能服众。

    不要说一心期望的侧福晋位置,便是如今的格格份位,怕都要被人轻视了。

    想到这里,乌雅氏脸色泪水更是汹涌,神情更加凄楚:“妾身实在是冤枉啊,明明没有犯下任何的错事,却被年侧福晋硬是把满院子的下人给打了,妾身自进府以来,对侧福晋可是处处恭敬地,没想到侧福晋还是容不得我,今日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来践踏妾身。爷,妾身好歹姓的是乌雅氏啊,您就是不看妾身,也请看一看德妃娘娘的面上,为妾身坐一回主吧!”

    乌雅氏没指望着胤禛能够一次就把年若兰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派人深责一番,或是仅仅的有个态度,也总让她有些颜面。老实说,对于年若兰,乌雅氏现在真的是打心眼里有些发怵了。

    “你是什么东西,宫里的娘娘是也是可以拿来当挡箭牌的?”胤禛脸色一冷,看着乌雅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死物,充满了厌弃。

    “苏培盛!”

    “奴才在!”

    “传爷的口谕,乌雅氏对上不敬,即日起迁入静园,没有爷的准许不许踏出静园一步!”

    乌雅氏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在四贝勒府,静园就如容冷宫,那是犯了大错的妇人才会被关到里面的地方,是进去后,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地方。

    “爷,不要,不要啊~妾身错了,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爷您绕过妾身吧!”乌雅氏摊在地上哭着闹着。苏培盛微微一挥手,很快就有两个小太监上来,倒是没堵嘴,但却是被极快速的拖了下去。

    苏培盛看着乌雅氏落到这个下场,心里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蠢得。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与宫里面的娘娘沾了点亲戚,爷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总憋着劲儿的想跟年侧福晋较量一下。

    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乌雅氏被关入静园的消息,在几分钟之后,就传遍了整个贝勒府。

    “主子,贝勒爷可真是向着您!”绿琴眼睛微眯,喜滋滋地说道。

    年若兰挑了挑眉头,对这个结果,也是比较意外的。

    “爷也真是太不注重规矩了,如此以来,这满府里谁还不都得惧怕年氏三分,这让福晋您如何自处?”

    听着身边嬷嬷的抱怨之声,乌拉那拉氏神情渺茫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才幽幽叹道:“爷就是这府里的规矩,他自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到底是生了儿子了,底气状足了,所以便要飞扬,便要跋扈了!

    “这样也好,以前她只龟缩在自个的院子里,倒是让我找不到什么破绽出来,这次她是自己想要跳到人前的,不怕抓不道她的把柄!”乌拉那拉氏双眸一沉道。

    丹芷院。

    “爷真是偏心到没边了!”李氏寒着一张脸,满是阴冷地说道:“年氏果然是个大敌!”她的孩子,以后也会成为她儿子的大敌!

    对于乌雅氏被贬到静园一事,除了福晋和李氏外,恐怕最闹心的就要属于武氏了,原以为自个找到的是个靠山,没想到对方确是块朽木。

    不要说背后乘凉了,现在不沾上腥,就很不错了!

    枉自己再她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力气!

    捂着自个的胸口,武氏觉得全身上下真是哪里都开始疼上了。

    “主子,主子,好消息,好消息,乌雅格格被爷贬入静园了!”小满几乎是连蹦带跳的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了夏宁儿:“让她平日里总找主子的麻烦,那副作威作福的样子,老早就让人看不惯了!”

    原先夏宁儿怀着身孕时,乌雅氏还能客气几分,后来孩子没了,干脆直接变了脸色,反正只要是见了面,总免不了要挖苦讥讽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