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略微沉吟,便道:
“她崇拜强者,兰陵王与她互尊伉俪,确实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陛下所言极是,而我等誓死效忠于您,君侯现在却是不甚理解。”
“朕倒刚转过味来,她府中唯有一面首,可那江南弱柳,不过是女侯豢养的笼中雀,女侯仍是形影相吊。”
“那都是桎梏私宠而已,一国之君眼中,无须被这些沙子碍眼。适逢其会,陛下焉能坐失?”
“枕头风最为锋利,她对朕的偏见…眼下仍是仇深似海。”
“陛下,爱恨此消彼长,阴阳负负得正,相辅相成。”
“朕必会说服她。”
“陛下不是已被她睡服了么……”
“滚!”
——睡到半夜,忽然惊醒的皇上,发现偌大紫极殿,灯盏烛明……就剩他一个人了,就剩他一个人,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安季!诸葛星!大胆!竟敢抛下朕……”
里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哈欠:“……皇上喊微臣做什么……君侯来啦?”
红衣内监也揉着眼睛,歪戴乌纱,慌慌从殿外进来,“皇上恕罪!奴才不敢!皇上有何吩咐?”
玉容天子也睡眼惺忪的,凤眸黑润,“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丑时了。”
“安季,传召厍贵妃。”
安季都惊了,“皇上?这天还没亮……您若召幸妃子侍寝,何不昨夜就……”
皇上凤眸凌厉,漆黑无底,满脸不耐。
“快去!”
倚在门框后睡了一晚上的太史,也衣不解带的,一晚上都没睡好……“皇上,您若要召幸贵妃,那臣回太医院补觉去了……”
太史大人站起来,迈步就走,皇上还有些舍不得,“太史你……”
“皇上,臣怕一会儿君侯来血洗紫极殿,虽说与臣无关,但崩一身血也晦气!臣先回去补觉了,微臣告退!”
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皇上,看着满殿烛光愈发黯然的灯盏,深感孤寂。
他身处明亮的寝殿,不知外头晦暗,也不知何时天亮,他突然想起了院里的白牡丹…黄陂城像大梦一场,长安亦如梦。
宇文邕不信梦,但信她。
自华胥之梦走出来的小姑娘,她亦真亦幻。是他的救赎之光,使他善恶难分,正邪不控。他不知她是否会应帝星谶言,但她确如北极星一般,给人指引明光。终有一天,内史言官青史所记,呈于阎王案前的书,必然有他与她。
——直到厍贵妃穿了一身、橘红抹胸杂裾裙。
天还未亮,皇上丑时还穿着整齐,坐在案几边儿,此时抱着几只白牡丹花,揪落了满案花瓣。
他眼睁睁看着睡眼惺忪,还处在刚醒状态的厍贵妃,撩帘儿推幔走来……
因为是刚起,厍贵妃也顾不得妆容和装扮了,穿个抹胸高腰襦裙,就挽了个发髻,头上戴个凤冠,插两根金钗就来了。
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的厍贵妃,再狼狈也不掩五官浓俊,底子极好。
跟着宫女内监进来后,她先是与众人一同,跪拜在地,给皇上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