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管此时眉眼带笑,一副卑微讨好又奉承,语气话头都带着欠儿欠儿。
“回侯爷,若叫您开口询问事务账目,岂不就是奴才失职该下岗了么。侯爷你哪怕玩着就把正事儿办了呢。”
“行啊,这侯府正缺你这样给分忧的人。以后咱府里这种事儿就交给你吧,跟本侯一条心点儿,勤提醒本侯。”
一边说着,九幽还一边翻开账目瞅了几眼。
季安喜不自胜,“多谢侯爷信任,奴才在宫里做了半辈子小杂役了,一朝入侯府竟能如此得侯爷器重……奴才定不负侯爷厚望!”
九幽也被他这气氛感动的不行,账簿上密密麻麻蚂蚁爬的字,她一个都没看进心里去,“以后别满口奴才奴才的,这又不是宫里,你称自己名字就行了,本侯怕以后记不住你名字。”
季安闻言,激动又郑重的磕了个头,“多谢侯爷厚待,承蒙不弃,必定结草以报!”
九幽瞅着手中账簿,满满一页的维持生活所必须支出,有膳房采买的各种食材、还有府里所用的各种生活必需品,花的都是白银如流水。
更清晰的是月俸,为首一句:侍女本月每人十两,由长生殿掌事侍女姝妡代侯爷发放,共计发放了二十人、二百两。府内银库共有白银五万两,剩余四万九千五百两。
侍女杂役上百人,月俸早已在前几天、她封侯当日就提前赏了一月的。
一赏一月就是一人十两银子,这钱花的跟捡来的似的。
更别提掌事侍女、总管什么的例银有多少了。
看多了不止眼睛疼,心也疼啊!
九幽突然发现,养这些丫鬟奴仆也挺费钱啊,她封地的俸禄还没上来,要没有太宰给那些金银,她还活不起了呢!
九幽想了想,默然道,“季安,回头你去挑拣一下,本侯用不着那些吃白饭的人伺候,无主之宫阁也不需养那些仆人,就留下几个在九华殿、长生殿、烟雨阁伺候的就行了,其余的本侯会奏明皇上把人领回去。本侯也没那么矜贵,非要一帮人哄上来伺候我。”
季安授意,“哦!侯爷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侯爷准备留下几个人伺候啊?”
“前殿不需要侍女伺候,长生殿留两个就行了,烟雨阁照旧。至于粗使杂役么……你自己看着办,掂量这府里每日事务多少人忙活的够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
季安一走,空荡的寝殿,更冰冷彻骨了。
九幽甚至能听得到自己胸臆搏动之声,只有这颗鲜活跳跃的心。
青春少年,骨子流淌着滚滚热血,不屈不挠。
还有对这渺茫前途的那一点熹微之光,志在凌云上。
……浩荡豪气,油然而生。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九幽于是一心专研着内务阁,递上来的府中事务。
从财政收支,到内外用度,大多却都是只入不出;
所谓王侯将相权势富贵,无非如此么,只要傍上擎天大树,就跟她似的,没官儿都有俸禄。
空说的食邑一万户,都说是吃百姓一万户、一万石的俸粮,可那粮食丰收也得秋日里啊,如今这才什么时候?
幸好有皇上和她那位义父,赏的真金白银近十万两……也不至于揭不开锅。
嗯,这样一想,宇文邕还算干了件人事。
不过,刚才被他那么一闹,
九幽现在也懒得出去找乐子了,冷静了下来,她仔细想了想封大人说的话。
就算是皇帝,也还是要管国家内外大小事啊,如果实在分不出精力,便也要把握财政,只因人言道:没钱寸步难行!
又想起璎珞说得对,人家家有贤内助不用太操劳,她也该娶个媳妇回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娶谁的媳妇呢?
封大人就不错,想当初,她们那是从小就谈婚论嫁了的!
可是现在这个小蝴蝶男媳妇是娶不回来喽,身份有别,性别有别。
她要是骚扰他太过分,别人定会说他断袖的。
想着想着,九幽就看不下去账目和府里的人财事务了。
九幽抬眼打量了下书房,入目的便是整齐宏伟的镶金边黑木书架十余座,神奇的是,全是空的!!
孤零零的一本书没有就算了,偏偏书架还制作的很精美,真像那么回事儿。
书架上虽然没书,但是挂着皇上赏的琴瑟笙箫,还有个博古架,摆着太宰送她的那些,西域进贡宝石腰带一对,东陵玉、羊脂玉、玛瑙红发冠三顶,金镶玉如意一对,青釉佛鸟莲花尊一对,绞金丝白瓷花鸟茶具一套,镂雕麒麟淬金月双刀一副,
眼下来看,而九幽的宽大桌案上,东西却很齐全。
那套西番进贡墨玉、青玉、血玉、白玉质料文房四宝就摆在那,
笔墨纸砚不缺,朱砂黑水不少;桌上还有一只金丝笼子里,关着雪白的鹦鹉鸟。
正在啄自己身上羽毛,时不时蹦跶两下,叫两声,两只豆大眼睛乌溜溜的转。
九幽就趴在桌案上盯着鹦鹉看,寻思这鸟也太没良心了,都被人转手送了,它还照样吃喝不误。
这鸟儿身背黄绿翅膀,却是混体雪白,头顶金黄的翎毛,摇曳翠绿尾羽,
小脸却是红扑扑的,眼珠也是乌溜溜的,
“这小鹦鹉咋都不说话呢?是不是智力低下啊?”
鸟儿黑亮眼珠三转两转看着她,就是一句话不说。
然后,门外留守的侍女就说话了:“侯爷,内史大夫携皇上手谕召见!”
“啊?内史大夫人在哪?”
那侍女大着胆子进了屋,俯首朝九幽行着礼。
入目就是粉色杂裾宫装,她的嗓音也是嫩生生的,“回侯爷,内史大夫就在外寝殿。”
既然来人了,她这么趴着也自毁形象,干脆就爬起来了。
“咋这么近了?你让他进来说话。”
那侍女却犹豫道,“可是…内史大夫是辅佐皇上,处理政事的心腹重臣啊,见皇上手谕如见皇上,侯爷理应…”
九幽当即冷哼!——“皇上来了又能把我咋的?你去回禀那位内史大夫,爱来不来,不来把手谕留下就行了,闲杂人等哪来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