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身,正看见舞女扭着腰肢,跳着软趴趴的舞。
一群虎背熊腰的汉子,谈论着哪个杨柳腰树枝腿,哪个馒头大、好生养……
说到这,九幽转头去看高长恭,他却是在闭目养神,毫不在意别的。
可惜了,高长恭是汉人,自从知道华胥男子能生孩子之后,她都可想围观男的怎么生了……但是以前有独孤九冥拦着,现在……高长恭也不带让的。
一看王妃孤单的看着兰陵王,兰陵王闭眼睛不搭理她……席上的几个将官都担忧了,尤其大胡子:
“王妃咋了……跟兰陵王那啥不和谐啊?用不用末将领你去南风院玩玩儿啊?”
“南风院的小倌儿哥那一个个的,比娘们儿还水灵!”
兰陵王突然睁眼了,满面凶恶:“滚蛋!敢教坏王妃,是不是想吃军棍啊?”
九幽叹道:“你们瞅瞅!兰陵王多凶啊,每次亲热都打架,高长恭他除了不能干,什么都能干!”
高长恭赶紧呵斥她!“行了行了阿蛟!别啥事儿都往外说!!”
席上其他的将军还没围观够呢,旁边儿的黑衣长袍男人就豁然起身,拱手作揖道:“苍某与诸位无同不合,于此无益,便先退席了!”
九幽见他脸色不好看,目光冷肃,行动果断的绕过她就走,这是下决心了啊!
“苍前辈你怎么突然又……”
“苍某是被世间抛弃的人,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看着你们,实在无趣。况且苍某只是出去走走,告辞!”
“哎!……”
他宽袍翩跹,又不似人间之人,不与一帐酒气熏天、粗俗军将同流合污的,就这么走了。
九幽正觉着尴尬,便听有人道,“兰陵王、您要去哪啊?”
九幽一抬头,正看见高长恭踉踉跄跄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面阴郁,一双迷乱的凤眼紧锁着她。
他无力的推开了牧歌的搀扶,却朝她勾手,道“扶我!本王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了吗?!”
本来昏昏欲睡拿手杵桌的高延宗,此时抬起了骚媚眼神,哼哼唧唧附和道:“四哥都恼‘羞’成怒了,还不去哄哄?!”
九幽极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抓着他的手。
他顺势整个人扑在了她身上,轻哼道:“本王不胜酒力,扶本王出去走走!”
九幽也觉着他有点喝醉了,竟然凑在她耳边,吐着灼热的酒香、谈吐不清的说的。
“你刚喝醉,出去吹了风,受凉了怎么办?”
“……我热!这里人多……”
“兰陵王这是想跟六爷亲热啊!”
九幽面皮一热,面对着高长恭神色灼热的视线,只能干笑:“好,陪你出去走走!……来人,给兰陵王拿件披衣来!”
给高长恭裹上了披风,九幽才敢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帐。
九幽吹了凉风,瞬间满脑清明,酒醒过半了。
她转头瞧着已经戴上了鬼面的高长恭,无奈道:
“高长恭,你方才当真醉了?”
他也老实,有啥说啥,“……我时疫未好,一直在硬撑着。正好借这个由头,把你哄出来,要不然,弟兄们也不会轻易放了你的。”
九幽默然:“刚才我看你跟正常人似的,还以为你好了呢……现在怎么样?冷不冷?”
她顺手就将他身上裹着的、披风的边角压严,拢在他腰身上。
高长恭却捉了她的手,轻笑着摇头道:“我不冷,这会儿还有点热了呢……唉,若是能长久被你这般相待,我就是总这样病着,也值了。”
那鬼面下的一双凤眸中,荧光点点,比周遭草丛中飞起的、打着灯笼的小虫还耀眼。
那般璀璨,可比天上星子,皎皎明月。
九幽无奈,叹息道:“好好个大活人,傻了!”
高长恭挑眼:“我是说真的!”
“……嗯。”
“我们,找个地方坐会?”
“好。”
于是,他便找了块草地,还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铺在了上面。
蓦地,又抓起九幽的手,拉她一起躺上面。
俩人以手为枕,躺一块儿补回童趣:“抬头,看天上的满月!”
“嗯,看到了。”
月明星稀,缭云几朵。
皎皎玉盘,银泄千里。
“阿蛟,可曾这般看过明月?”
高长恭侧头看向她,瞳中竟是点点希翼。
九幽思绪飘远,回想后道,“当初我曾一个人,年年岁岁共睹满月。可惜物是人非,故人天涯。当初大仇未报,现今也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我的心,已经动摇……”
忽然有悠悠箫声,泠泠如月。
不知道谁在战地吹羌笛,洒落忧伤满地。
他轻笑道:“杀父之仇,因何动摇?”
“我现在一无所有,仇人却主宰着整个国家,就算我在齐国带兵打仗,也打不到他那去。”
“别丧气嘛。一个大的国家,看起来都不怎么坚固,更别提里面的自卫防守了…多看看兵法,多了解些周国的政治面貌,你就会懂得,其实周国的内外都不堪一击。”
“可是我背井离乡十二年了!我不懂朝政,也不懂时局,更不懂仇人现在……”
身边的高长恭却突然坐了起来,鼓捣起了什么……九幽转头一看,他不知道打哪掏出来的工具,这会儿正擦着火石呢!
火星迸射,他甩手就扔到了草上。
结果,草就毫无疑问的、烧起来了。
九幽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高长恭悠然的轻笑道:“一个信念就像这一颗火星,总能席卷草原,如遇到贵人助燃,便可更快燎原,甚至一步登天!重点是这颗火星!……”
九幽看着那燃着的火,沉默片刻,无语道:“你要再不踩灭可就要喊救火了!!”
“喔!”高长恭讪讪的踩灭了火星。
然后他又躺回了她身边,枕着她的臂。
说的却是:“你这个家伙,有情还似无情。为何就不能说句痛快话,陪我留下?”
“留下?我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么!”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也都拱手相与。”
“……为情所困么?不至于吧?我可不配!”
他却一言不发。
半晌,寂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