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于老匹夫,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黑风是秦孟仁的细作,企图破坏陛下的宏图霸业,这种人本官只恨没有早点看轻他的真面目,你居然让本官给他守孝。实话告诉你,黑风的尸体还在北地乱葬岗上呢,本官本来想着好歹跟他夫妻一场,反正他是个死人了,不必在意。既然于大人这样说,本官明日就将他的尸体刨除来挫骨扬灰,这样才能解本官心头之恨!”
于大人第一次听到这种有悖人伦的话,气得指着星辰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星辰一把抓过于大人的领子:“本官怎么不知廉耻了?本官勾搭你亲爹了?本官对娘娘对陛下,一颗忠心天地可鉴。倒是于老先生你,前朝时不见你有什么建树,怎么到了新朝开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骂完这些话,星辰一把丢开于大人,反手从公主府侍卫手里抽出一把剑,直接架在于大人的脖子上:“除了娘娘一家子与本官的孩子,这世间没有什么人是本官不敢杀的。于老匹夫,娘娘不过是提拔几个女官,又没刨你祖坟,你何故要跟娘娘过不去?你是仕林之首,天下文人泰斗,本该带着天下学子一起为百姓出力,为朝廷建功,你却本末倒置,不思报效君王,枉费天下读书人叫你一声于大学士!”
蒋氏想到于大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分量,怕星辰真杀了这老头子不好交差,又哭着冲了过来,不经意间挡开星辰的剑,也伸手抓起于大人的衣领子:“太子殿下亡故,我们母女二人全赖陛下与娘娘恩典,如今好不容易有份安稳日子过,我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跟我过去不?难道你非要害得我母女二人身陷囹圄你才肯善罢甘休!”
于大人往日里何曾这样狼狈过,这要是换做个男人,他早就骂起来了,偏蒋氏是个他不屑于说话的女人,还是个寡妇,他骂都不知道怎么骂,拼着一口气甩开了蒋氏。
“荒唐,荒唐,先帝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啊,世风日下,世人两只眼睛都盯着权势,礼义廉耻荡然无存,老臣愧对陛下,愧对陛下啊。”
星辰咣当一声将手里的剑扔在了于大人面前:“于老匹夫,你不用说漂亮话。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你不就是见陛下没有三顾茅庐来请你出山,没有让你继续当大学士,没有让你大权在握,故而心生不满,利用自己以前大学士的身份,怂恿读书人造反。你不是思念前朝嘛,剑在这里,你痛快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于大人捡起剑就要自刎,他家孙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祖父,祖父不可!”要是于大人今日自杀,那就是对新朝不满,于家满门还能有个好。
于大人想压迫谢景元低头,眼见着要鸡飞蛋打,于家人可不傻。
于大人痛哭起来,满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星辰在门口踱步起来:“好叫各位街坊邻居们知道,这于老大人口口声声礼义廉耻,他家大儿子却在外头包养妓子,家中良田千顷却隐匿田产不肯按量交税。诸位,你们一个月辛辛苦苦几个钱还要交各种赋税,他是天下读书人之首,凭什么不交税!”
老百姓最恨的就是权贵人家搞特殊,听到星辰的话之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星辰继续道:“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为了军费,把父母留下的首饰都卖了,娘娘一个人吃一顿饭从来不超过四个菜。昭阳公主与太子殿下出生时,为了节省开支,娘娘连乳母都没请,自己亲自带两个孩子。”
大户人家隐匿田产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哪个皇帝也不会真的一家一家扒,星辰却毫不给脸,听得于老太太摇头叹气。
星辰说完这些话,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对蒋氏道:“殿下,我们走吧。”
蒋氏擦了擦眼泪:“明日我要带着公主去祭拜殿下,让他也显显灵,不能让外头人随意诽谤他。”
星辰点头:“我陪殿下一起去,殿下快回去吧,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家里呢。”
蒋氏扶着星辰的手:“我们走吧,我一个寡妇,要不是他侮辱殿下的名声,我也不会来这样闹。”
说到这里,蒋氏对着旁边的于老太太屈膝行个礼:“老太太,外头男人们的事情原跟老太太无干,今日多有叨扰,得闲我来拜访老太太,给您赔罪。”
蒋氏这个礼给了于家一些台阶,于老太太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殿下严重了,原是这死老头子不修口德,殿下骂他也是应该的,等我家里的事情落定,我去给殿下赔礼。”
蒋氏给了个微笑:“既如此,本宫先告辞了。”
星辰将蒋氏扶上马,再次护着她回了公主府,平安与泰安正一起站在大门里头等候两位母亲。
第183章 罢朝案大获全胜
见到二位母亲后, 平安当先冲了过来,先看了看星辰, 又看了看蒋氏, 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蒋氏已经习惯了儿子把星辰排在自己前头,擦干了眼泪道:“你别担心,我跟你娘一起把那于老头子狠狠骂了一顿。”
平安躬身给二位母亲行礼:“因着儿子, 又给二位母亲惹麻烦了。”
星辰一把拉起他:“你好好读书,全力准备明年的春闱。若是能中进士, 将来寻求外放, 京城里的人就不会再揪着你不放。”
平安看了一眼两位母亲后低声道:“娘,母妃, 儿子要不要去宫里……”
星辰摇头:“不用,你的身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你的身份只是一个幌子,陛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去跟于老头说清楚, 如今话已经说清楚,我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一切听陛下与娘娘的吩咐。”
蒋氏道:“妹妹,忙了一天了,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这几日给妹妹做了几身衣裳, 妹妹一直忙碌,我也没得空去找你。”
星辰的表情和善下来:“好,多谢表嫂, 两个孩子劳烦表嫂多照看些。”
一家子一起进了屋里, 蒋氏最喜欢一家团聚, 连忙命人做了一桌好酒席, 一家四口将外头的烦恼抛开, 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此时,昭阳宫里正热闹着呢。
铁柱跟柳文渊忙完了之后一起进了宫,把裴谨言也带了进去。
柳翩翩看到裴谨言后连忙问道:“谨言,你跑了一天,身上疼不疼?”
裴谨言的脸色有点发白,闻言微微一笑:“腰有些疼,娘娘这里有地方吗,我趴一会儿就好。还要劳烦娘娘帮臣叫个太医。”
柳翩翩急忙叫来朱雀:“带裴大人去东偏殿歇息,宣太医。”
等安置好裴谨言,柳翩翩回到正殿,谢景元与铁柱、柳文渊安静地坐在那里。
柳翩翩笑道:“怎么了,往日不是有说不完的话。”
谢景元挥手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对二人道:“说吧,外头怎么样了?”
铁柱先开口:“好家伙,皇兄不知道,那群学子们见到皇兄时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见到臣弟后一个比一个老实。臣弟问谁是主事的,个个抖的跟小鸡一样,最后还是谨言帮我指认了几个,我当场就给他们头砍了。逼迫君王退位,致使朝廷无主,这等罪名难道不该杀吗。其余学子都开始招,扯出来一连串的官员。”
谢景元冷笑一声:“一个个在朝堂上义正严词,背地里却干这些勾当。”
铁柱骂道:“前朝那些人也就罢了,怎么北地来的好多人也参与了进去。”
柳文渊回道:“财帛动人心,饱暖思□□。陛下持身正,不好金银不好美色,他们憋的难受,只能拉陛下下水。但陛下脾气大,他们只能推于大人出头。碰巧于大人又对陛下心存怨怼,双方一拍即合。若不是陛下今日当众辞去帝位,只能被他们拿捏。”
铁柱呸一声:“这些狗东西,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可以胁迫君王。我支持皇兄,这几天您也别去上朝了,就在后面陪一陪嫂子和几个孩子。这个皇帝做的,每日多辛苦。就跟当初您说的一样,但凡有点办法,狗都不干。”
谢景元伸手对着他的头拍了一下:“放屁!”
铁柱嘿嘿笑:“皇兄别担心,这次闹的好,皇兄成了有情有义的汉子,天下几个男人能为了自家婆娘不要江山的,我看往后谁还敢逼迫皇兄纳妾。好好的一家子过日子不好嘛,非要弄一堆人。那些学子都关起来了,就算没有这些人,外地的举子多着呢,保管明年的春闱能顺利进行。”
谢景元又看向柳文渊:“朕那一脚踢的比较重,你没事吧?”
柳文渊笑道:“没事,这点算什么。还得多亏陛下踢了臣一脚,往后再也没人敢来给臣送礼讨官了。”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七郎那个蠢材是不是又来找你了?别急,等三妹妹回来收拾他。”
柳文渊收起笑容开始奏事:“平王殿下审问那些学子,扯出了不少人,臣关了几个蹦的比较厉害的。双平那里也查出了一批,臣把几个隐匿田产、收受贿赂数额比较大的关了起来,其余的还要请陛下示下。”
谢景元喝了口茶:“不急,朕要歇几天,你们该当差当差。朕才辞去帝位,总不好明日就跑去上朝,让人笑话。”
柳文渊点头:“是这个道理,趁着这次机会,把该清理的清理干净,往后陛下与娘娘就能清净过日子。”
柳翩翩问了一句:“大哥,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铁柱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噜想起来,柳翩翩笑着将琼樱叫了进来,让她准备些饭菜,兄弟两个一边吃饭一边陪帝后说话。
柳文渊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妹妹,柳翩翩笑问道:“大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柳文渊嗯一声:“娘娘别听陛下的离间之语,臣从来没忘了娘娘,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他比不了。”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笑得越发收不住:“大哥放心,我知道大哥的心。大哥要照顾好自己,大哥好好的,我才有靠山。”
柳文渊笑道:“我不是你的靠山,陛下才是你的靠山。但你若有差遣,刀山火海,我都不会推辞。”
谢景元撇嘴:“知道你们是亲兄妹,不用显摆。”
铁柱急忙道:“皇兄,你有我呢,你有差遣,我也万死不辞。”
柳翩翩拿起汤勺给柳文渊和铁柱各盛了一碗汤:“又不是小孩子,还争这个。大哥别担心我,等过了这风头,我还要跟陛下去上朝,批奏折。女官少了一个,我得补充。”
柳文渊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脾气急躁,除了你也没人能劝住他。他想不到的地方,你替他多想一想。你们两个性子一静一动,一起理政最合适不过。可惜外头那些人不懂,要是你真的不管事,陛下一个急脾气上来,说杀人就杀人,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谢景元不服气:“你少胡扯,我什么时候乱杀人了。”
柳文渊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怎么还急了。”
铁柱也附和道:“这些人吃多了撑的,陛下一个人忙不过来,娘娘帮忙看两份奏折怎么了。娘娘不看,难道让他们看?我看他们就是想成第二个秦孟仁。”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道:“子孝,这几日你与老姚多费些心,若是有大事,可进宫来奏。军务那边要盯紧,给二郎、老毛和奉贤传信,我们这边出了乱子,要防止外敌趁虚而入。”
柳文渊的神色严肃起来:“陛下放心,今年的军费都是全额发放的。东南那边的倭寇倒是来过几次,二郎启用了原来晋王麾下的赵家人,赵家人对付倭寇就跟陛下对付胡人一样有办法。”
谢景元点头:“二郎带兵没得说,比你们两个都好。”
柳文渊笑道:“臣干什么都是个二把刀。”
铁柱笑眯眯道:“皇兄,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去郊外狩猎好不好?前朝皇帝留下个狩猎场,皇兄带着娘娘一起去松快松快,总是闷在宫里多无趣。那些人不是说皇兄日子清苦,皇兄往后多去狩猎,多开宴席,还可以在宫里养些戏班子,没事乐一乐。到时候他们就该急了,劝皇兄以国事为重。”
谢景元摸了摸自己刚蓄起来的胡须:“这倒是不错,朕这么多年天天忙正事,都快忘了怎么好好过日子。这任务交给你,把狩猎场清理干净,过一阵子朕要带皇后和几个孩子去狩猎。”
兄弟两个在宫里吃了一顿饭,眼见着时辰已晚,联手告辞。
因着裴谨言腰疼,谢景元叫来太子的轿撵:“谨言是他先生,先生坐学生的轿撵,天经地义。”
阳哥儿好久没看到裴谨言,刚才一直陪在东偏殿,还亲手喂饭给他吃,见他要走,有些不舍:“等先生好了,还请早些来给我们上课。”
裴谨言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白,闻言温声道:“殿下放心,臣很快就会好了。”
生更半夜的,谢景元让张公公亲自送三人出宫,带着柳翩翩回了昭阳宫正殿。
“这一天真够热闹的,咱们早点歇着吧。”
柳翩翩点头,侧首看着他轻笑道:“今日陛下真威风,臣妾好像看到了当年摘云家牌匾的谢大人。”
谢景元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那娘娘有什么赏赐吗?”
柳翩翩扬起下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胡须:“陛下有了胡须,越发沉稳大气。”
谢景元立刻在她脸上叭叭亲两口,还用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娘娘不是说这样显得老成,朕以为娘娘喜欢老成的。”
柳翩翩又摸摸他的脸:“陛下这年纪是该老成了,不过臣妾偶尔也会惦记以前年少轻狂的陛下,都怪臣妾太贪心,左右都舍不得。”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光皇后贪心,朕也贪心。朕有时候喜欢现在端庄大方的皇后,有时候又惦记以前拎着棒子打人的皇后。朕还记得当年皇后痛骂薛氏时的样子,当时朕就想,不是说柳家大姑娘贤良淑德么,这怎么样一点不像,看来世人的嘴果然不能相信。”
柳翩翩笑起来:“眼见都不一定相信,耳听的自然更不能相信。陛下要是喜欢,明儿臣妾找人用金子打一根烧火棍。”
谢景元伸手抱起她:“烧火棍的事儿先不说,我们先练点别的。”
转天早上,到了平日上朝的时间,谢景元依旧躺在被窝里睡觉。柳翩翩用手指头戳了戳他:“陛下不去上朝吗?”
谢景元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不去,朕要罢朝。”
柳翩翩将一条腿抬起放在他身上:“那就不去吧。”
谢景元伸手摸到一条光溜溜的小腿,一大早觉得有些受不住,但又舍不得推开,片刻后道:“皇后,我们还是起床吧,去御花园逛逛也行。”
柳翩翩微微睁开眼:“不去,本宫要睡懒觉。”
谢景元磨了磨后槽牙:“这是皇后自己选的。”说罢,他一个翻身扑了上去。
此时的宣和殿里,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来上早朝,然而左等右等,皇帝陛下一直不来。等到太阳老高,龙椅上仍旧空荡荡的。
众人都去看柳文渊与铁柱,这二人昨日一连串的动作,前半夜还进了宫,保不齐就知道些什么。
柳文渊与铁柱都老神在在地等在那里,等了许久,旁边的侧门那里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喜出望外,只见帘子被慢慢挑开,然后进来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