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一会儿,底下人找来两匹白色的马匹,柳翩翩带着女儿一起上了马。
三月底的天,天气正好,母女两个上了马之后仿佛飞出笼中的小鸟儿一样,挥起马鞭就跑了起来。
落落十分高兴:“母后,我们就这样跑回京城好不好?”自从册封诏书传来,落落就带着弟弟改了口。
柳翩翩笑起来:“就怕你二舅不答应。”
落落一挥马鞭:“不会的,只要母后发话,二舅肯定不敢不从。”
柳翩翩一边跑一边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好好看看现在的风景。你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几次城,你看这郊外,是不是沃野千里?但每一寸田亩都需要人去耕作,你身上穿的每一寸衣缕都是百姓费了无数的心血制作而成。你是公主,除了享受百姓给你的尊荣,还要心系天下百姓。”
跟在后面的柳文锦安静下来,等母女两个跑够了,柳文锦把刚才裴谨言的建议说给柳翩翩听。
柳翩翩扭头问女儿:“你觉得你裴叔的建议怎么样?”
落落点头:“母后,您带着人先去支援父皇,儿臣带着弟弟们慢慢走。就我们现在这样,怕是没有三四个月走不到。”
柳翩翩笑起来:“你能管得住这么多人吗?”
落落毫不犹豫道:“母后放心,无非就是看着大家别乱跑,照顾大家吃喝,让人别生病,儿臣肯定能行。”
柳翩翩收起笑容,回头看了看后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扭头对柳文锦道:“忠勇侯听令。”
柳文锦在马背上微微躬身道:“臣在。”
“速去问所有文武百官,愿意跟本宫走的,可以先行一步。一个时辰后,本宫要见到人员花名册。”
柳文锦立刻回道:“臣遵旨。”
等柳文锦走了之后,母女两个放慢速度慢慢走,落落十分高兴:“母后,您刚才的气势真足。”
柳翩翩看了女儿一眼:“落落,去了京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不管以后我与你爹之间发生什么,你千万莫要偏心任何一个。还有,要是外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离间之语,你一定要多想两遍,不可因为外人之言而怀疑自己家里人,你记住了吗 !”
落落极少见到母亲这样严厉的口气,也正色回道:“儿臣记住了。”
柳翩翩点点头:“很好,后面一群官眷们就交给你了,有拿不准的去问你姨母和裴叔叔。”
不到一个时辰,柳文锦把名单交给了柳翩翩:“除了几个身体太差不能跑马的,其余人都在上面。”大家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个时候谁先去谁占个巧,京城那边陛下等人下锅呢。
柳翩翩看了看名单:“双平也要去吗?”
柳文锦点头:“他说自己能走,我就没拦着他。”陆双平建功立业的心思太强了,特别是他毁容之后,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就算身上有伤,他也会努力找事情做。
柳翩翩没有再多问:“既然如此,埋锅造饭,吃了饭就走!告诉所有人,离开了队伍,就算不像行军打仗一样快,肯定会比较辛苦,出发前反悔还来得及。”
直等到出发前,没有一个人说后悔的。柳翩翩叮嘱了星辰和沈容恩一番话,随后带着一群官员策马扬鞭,在柳文锦的护送下,急速往京城而去。
京城里,谢景元很快就收到柳翩翩先行一步的消息。
他高兴的把手里的奏折一丢,哈哈大笑三声:“铁柱,皇后要来了,朕的好日子来了!”
铁柱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家少爷的嘴:“陛下,陛下您快坐下,我们做好准备等娘娘回京。”
旁边几位大臣的脸扭曲了一下,谢景元知道他们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对铁柱道:“快快快,问问东南那边有没有好消息,朕要送皇后一份大礼。”
铁柱咧嘴道:“好好好,臣马上就去问,陛下您好好看折子,快看快看,要是娘娘知道您不好好干活,她又要收拾您。”
谢景元十分高兴:“你少挑拨,这么多活儿,朕一个人累死也干不完,等皇后来了就好了,让她帮我看折子,这些个屁事儿一天天烦死人,皇后最细心了,她比我处理的好。”
他一高兴就满口你我,完全没有已经登基做皇帝的自觉性。
“这宫里也没个主事的,后面肯定乱糟糟的。你明天让人把昭阳宫收拾出来,还有东宫和咸福宫,落落住咸福宫,东宫给太子住,二郎还小呢,跟着我们住。估计容恩肯定没来,回头让容恩来管宫里的事情吧。”
铁听听到容恩两个字就猛烈咳嗽起来:“陛下,宫里的事情还是娘娘来做主吧。”
谢景元哼一声:“你知道个屁,好些个官儿干别的不行,挑女人毛病最在行。朕把事情安排好了,他们不敢来啰嗦。要是皇后来安排,他们鸡蛋里还能挑出骨头来。等双平来了就好了,让双平好好查一查,看看这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屁股底下有多少屎。”
旁边几个官员也跟着咳嗽起来。
礼部尚书上前回话:“陛下,登基典礼臣已经做了安排,请陛下过目。”
谢景元拿过扫了一眼,然后丢给了礼部尚书:“登基大典与册封皇后同时进行。”
礼部尚书傻眼了:“陛下,这于礼不合啊。”
谢景元看都不看他:“朕说合适就合适,我问你,你们读书人是不是讲究大小登科一起来?朕难道不想?登基和册封皇后一起进行,朕与皇后同一天正名。少啰嗦,前朝那些花钱费事的臭规矩该改就改。现在国库都空成什么样了,朕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你再浪费钱,朕砍了你的脑袋。”
谢景元这边兴匆匆为迎接皇后做准备,京城六部里的官员们却越来越心慌。镐京城的官员们都要来了,坑有限,萝卜多了,这势必会引起一场争夺。
然而谢景元这边却一点安排都没有。
然而,没过两天,谢景元收到三封请辞的折子,第一封是赵大人的,第二封是于大人的,第三封是孟国公的。
谢景元看了看三封请辞折子,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在于大人和孟国公的折子上面写了个准字。至于赵大人,谢景元把他留了下来,不过降了两级。
不仅如此,谢景元还叫来了礼部,把最近所有收回来宅子捋了一遍,全部封赏给北方的官员和勋贵们。
百官们心更慌了,很快,谢景元收到的请辞折子越来越多,谢景元在中间挑挑拣拣,一部分保留原来的官位,一部分直接罢免,另外一部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等皇后回来后再处理。
京城所有的后续安排,谢景元通通都是一句话:“等皇后娘娘回京后处理。”
百官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什么英豪,什么北地之王,什么杀人王,狗屁不是,就是个怕老婆的怂货。
柳翩翩一路快马加鞭,跑了二十天终于到了京郊。她一路跑的灰头土脸的,不好就这么进城。柳文锦把京郊属官叫过来,把妹妹打扮的光鲜亮丽之后才给城里传信。
谢景元一大早就得知今日皇后要回京,早朝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大臣们说什么他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事。
等上完早朝,谢景元把身上那一身笨重的礼服去除掉,换上一身轻便的长袍,扭头对铁柱道:“走,跟朕去迎接皇后。”
谢景元刚出宫门,黄校尉急匆匆赶了过来:“陛下,宣平公命人押着秦孟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72章 挂狗头了却恩怨
听说秦孟仁被押送回京, 谢景元的脚步一顿,然后咧嘴一笑:“好哇, 朕等着他呢。快, 把他押到城门口,让他看着朕迎接皇后回宫。”
铁柱龇牙咧嘴的:“陛下,臣有个小道消息想告诉陛下。”
谢景元眯了眯眼:“你有秘密居然不告诉朕。”
铁柱急忙道 :“陛下, 我的好陛下,不是我要瞒着您, 我今儿才知道的, 是宣平公悄悄给我传了信。您也知道的,宣平公是个正人君子, 这等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托我的口来告诉陛下。”
谢景元来了兴趣:“什么事他还不好意思说的?”
铁柱凑到谢景元面前嘀嘀咕咕起来, 谢景元听完后哈哈大笑:“好,好, 三妹妹果然是个人才,替朕报了仇。去,让人去各州府发告示,请宣平公府三姑太太柳文惠早日回京, 朕要封她个郡主爵位。”
铁柱笑眯眯道:“好, 臣马上就去。”
谢景元翻身上马:“走,跟朕去城外等着,咱们去迎接皇后, 会一会秦公公。”
铁柱又龇牙咧嘴起来:“陛下可不要在外说这话, 容恩听到了会多想的。”
谢景元一挥马鞭, 马儿往城外而去, 老百姓们早就避到两边去了。谢景元一身常服, 金冠绶带,英气勃发,看的路两边老百姓不停地往这边喊。
谢景元毫不在意,径直去了城门口,坐在城墙头上等候。没过多久,皇后还没到呢,秦孟仁的囚车先回来了。
谢景元开心极了:“铁柱,走,我们去看看秦公公。”
铁柱岂有不应之理,兄弟两个下了城楼,一起到了城外。
出了城门后,谢景元的笑容收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囚车面前,冷冷地盯着里面的秦孟仁。
秦孟仁蓬头垢面,手上和脚上都有铁链子,整个人仿佛乞丐一样。但他身上的清冷和锐气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和淡然之气,看起来倒是跟裴谨言有些相似。
谢景元知道,这是他最开始的本色,也许年少的皇后曾经就是喜欢他这份淡然和温润。可惜啊,他后来一边舍不得前途,一边舍不得心中的执拗,浸泡在权力场中迷失了自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秦孟仁仿佛睡着了一般,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囚车里的人。
旁边有个武将跪了下来:“微臣见过陛下,宣平公命微臣回禀陛下,南边还有一些残余势力要清楚,命微臣先押送犯人回来,等平定东南,宣平公再班师回朝。”
说完,此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举着头顶:“这是宣平公给陛下写的信。”
铁柱先一步接过信,拆开口摸了摸,确定没问题才交给谢景元。
谢景元大略扫了两眼,柳文渊把自己做哪些事情做了个总结,杀了哪些人,罢免了那些官员一一列举,哪里缺了什么官也列的很清楚。
谢景元笑道:“还是子孝深知朕意,这下子两边的官员不用打起来了,到处都缺人才呢。”
看完之后,谢景元把信交给铁柱。
这时候,囚车里的秦孟仁终于睁开了眼,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个。
谢景元微微抬了抬下巴:“秦大人别来无恙。”
秦孟仁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点情绪,笑了一声:“恭喜谢将军,同时得了天下和美人。”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先挥挥手让旁边人都退下,然后咧嘴一笑问道:“秦大人身体还好吗?”
秦孟仁的眼里顿时如寒冰一样冷,任何一个男人在人前被情敌提起此事都不会大度,更别说秦孟仁这种曾经权倾天下的权臣。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轻笑道:“这世间的事儿真不好说,朕以前讨厌安阳,讨厌三妹妹。现在想想,真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她们两个都帮了朕的大忙,朕准备给她们一人封个郡主当当。你读书比我多,你说,给三妹妹个什么封号好?”
秦孟仁一句话都没说,微微垂下眼帘。
谢景元俯身往囚车里看了看,把秦孟仁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用只有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 :“秦孟仁,你说你何苦来。当年既然退婚,就别想着两头好。既然纳妾,就要好好对人家。你看看,但凡你对三妹妹好点,她也不会跑去放走翩翩,更不会一脚把你踢成残废。”
秦孟仁的眼睛又睁开了,然后笑了一声道:“将军,你过来,我跟你说一句话。”
谢景元怎么会怕他,挥挥手让铁柱退下:“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了。”
秦孟仁本来靠在囚车的栅栏下,见铁柱走了,他坐起身,凑到谢景元面前,双手抓住囚车的栅栏,看着谢景元轻声道:“她那根簪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取下来的吗?”
说完这话,秦孟仁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放肆。
谢景元听懂了,他说的是柳翩翩被俘时,白敬朝命人送来的那一根簪子。接到簪子的时候,谢景元一个人在营帐外练了两个时辰的武,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又独自一人喝了两坛子酒。
后来柳翩翩把自己被俘后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谢景元心里清楚,这个狗贼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就算没得逞,肯定少不了占便宜。
现在秦孟仁公然说簪子的事儿,谢景元以前那股无力、愧疚和愤怒之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狗贼时心里有多恐慌。
而这个狗贼,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行离间计,临死前还想在夫妻二人之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谢景元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一点温度,过了片刻,他笑了起来,用怜悯地眼神看着囚车里的人:“秦孟仁,你真可怜。拿得起放不下,嘴上说爱她,却一直在坑害她。难怪她提起你就要犯恶心,我要是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我也会觉得恶心。”
说完,谢景元站直了身子:“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朕要迎接朕的皇后回宫。从此,她与朕一起站在人世间最高的地方。而你秦孟仁,如同这大雍朝一样,马上要被一起埋进泥土里,永远不能翻身。”
说完,谢景元转身离去。铁柱让人把秦孟仁的囚车拉到旁边,防止挡住路。
谢景元没有再上城楼,而是站在城门口等候。等了片刻后,他对旁边铁柱道:“去,把百官都叫过来一起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