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衙门,就是镇长呆的地方。
黄玉书送走了先生就来找镇长,他想问问镇上以后的安排。
刚刚午睡起来的镇长看着黄玉书摇摇头,皱着眉头问道:“这世道不好,能睡就多睡一会吧,何事让你大中午的跑来?”.
“这不是出了一些事情嘛,我刚从白玉城回来,哪里的学生家长也出了一些意外......”
坐在镇长的对面,黄玉书看着他静静地说道
镇长看着黄玉书的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那又怎么样,现在哪里不出乱子?我们这里已经非常不错了!”
“镇长这话是何意思,我们这里的百姓可不少啊?”黄玉书眉头皱了起来。
“黄掌柜你太激动了,都不会说话了!现如今你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镇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镇长,你能不能回答我,我们镇长能不能帮助一下出了意外的那几户人家的孩子?”黄玉书没有理会镇长的冷漠,看着他继续问道。
“有人出钱我自然喜欢,没有人出我也不能强求!”镇长静静地回道。
黄玉书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是一镇之长,是小镇的父母官,难道不能跟上面反映一下,让他们想想办法。”
“你想多了,上面的官比我更加头大!信不信由你。”镇长伸手给黄玉书倒了一杯凉茶。
黄玉书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的变化这么快,以前有事还可以偶尔往上面反映一下,现在突然间连一个往上反映的路都没有了。
只不过眼下的黄玉书毕竟是一个老练沉稳的商人,遇事不会惊慌。毕竟连水匪都吓不倒他,何况眼前的镇长大人。
“能不能让镇上的商家们想想办法?”黄玉书轻声回道。
镇长摇摇头,看着他说道:“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眼下镇上的商铺,哪个掌柜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看着黄玉书没有吭声,镇长继续说道:“你只要回去问下你自家的婆娘,看她同不同意?!”
“能跟家里的女人讲道理吗?”黄玉书皱起了眉头,刘氏跟他说的那番话,他可没有忘记,心想自己恐怕没办法说服她。
毕竟自己的店铺生意也不是很好,还有一大家子要吃饭生活。
镇长摇摇头,看着他回道:“你也知道自家的情况不好,没办法说服自家的婆娘?眼下镇上的商铺,哪个掌柜能够说服自己的老婆,你帮我找出来看看?”
“难道不能以镇上的名义发一个通告,让各家各户先捐助一点么?然后再跟学堂先生商量一下,学堂再减去一些费用,想来也就够了吧?”
黄玉书看着镇长,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莫说是他,只怕跟镇长说的一样,眼下镇上任何一家的掌柜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的老婆往外掏钱做善事。
“你不要害我,从今年开始,我连你们这里商铺的税都收不上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也有一家老小要等着吃饭。”
看着黄玉书不吭声的模样镇长接着说道:“这个年头,你自己一家老小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你不要再异想天开了哦。”
黄玉书看着他点了点头。苦笑道:“这年头确实人不如狗,活得一天比一天累,也不知道这个日子到熬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你问我我去问谁?问我的顶头上司么?你信不信我只要敢开口去问,明天这个镇长就不再是我了......”
镇长看着黄玉书有些生气,接着唠叨道:“眼下各府各县,那个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知道不知道眼下白玉城多少难民?”
黄玉书摇摇头,想到听到的一些传说,当下沉默了起来。
过了半晌才说道:“那里的生活只怕更是艰难吧?”
黄玉书看着镇长艰难地抬起了头,沉声说道:“我回家再试试,若有希望再来找您一起想办法......看看学校能不能帮帮忙。
镇长看着他苦笑道:“你只要搞定学堂跟你家老婆,我就厚着脸皮跟镇上的几个掌柜商量一下,最多拿今年的税款来抵扣了。”
“如此,又给镇长添麻烦了!”黄玉书说完,准备告辞回家。
镇长想了想,看着他交待到:“这事最后没定下来之前,你先不要说出去,毕竟这事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
黄玉书拱手回道:“放心,不会再给镇长找麻烦。”
挥挥手,镇长让黄玉书离开,自己一屁投坐回了椅子里。
“这年头,都是什么事嘛!”嘀咕一句,镇长转身往自家的里屋走去。
自家还有一个母老虎呢?自己这个芝麻官,还是依仗着老仗人的关系,才从上司那里讨到这个差事。
就为这事,他可没少挨老婆的数落。
......
夜深人静,黄玉书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客堂之中,一边喝着已经凉透了的清茶,一边想着日间跟镇长说那些话。
想着如何跟刘氏开口,又想着如何去说服校长。
想来想去,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又想起外面世界那些流血恐怖血腥的场景。似乎眼下真的只有自家所在的小镇,才是这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黄玉书经常去学堂的校长哪里,无非是送吃的,交好学堂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因为老二读了接下来还有一个老三。
学堂的关系也不能处得僵了,还得认真仔细地维护下去。想来想去,还得先做自己老婆的工作了。
黄玉书有些头痛,却也没有放弃再作做努力。
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心想秋日渐短,要不子多久就是冬季了。
......
第二日起来,华生已经背着书包去了学堂,红姐去买菜,刘伯王三等伙计在前面店里守着,客堂里只剩下黄玉书和哄着孩子的刘氏。
刘氏望着他的脸,脸有忧色问道:“你昨天从镇长家回来就郁郁不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黄玉书看着她安慰道:“昨天就说过了,我过去只是跟他随便聊聊。”
刘氏想到前些先生来店里,二个人聊了一中午的情形,不由得担心地说道:“我看那日先生来店里给华生办入学手续,你们二个也聊得不太愉快。”
黄玉书苦笑着摸着黄老三的头,说道:“那又如何,便是学堂也有他们的难处,些事情必须你不用全部都知道。”
黄玉书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自然不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刘氏。
刘氏微微一怔,看着他说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跟我们家没关系,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黄玉书望着她认真地说着:“二个孩子有县城的学堂很好,他们现在管得严了许多,不再让孩子们单独离开学堂了。”
刘氏一听禁不住叹息道:“知道啦,如果不是想着他们未来有一个好的前程,怎么会送他们去白玉城读书,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多少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
黄玉书一听之下走了神,半晌才回过头接着安慰道:“这事不要紧,只要不到最后关头,水匪再狠也不敢进城。”
他忽然想到跟先生聊起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刘氏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见他神情忍不住问道:“既然有麻烦事,就说来听听吧,正好红姐和华生都不在家。”
看着这自家聪明的老婆,黄玉书叹了口气问道:“我昨天跟镇长聊了聊华生他们学堂的事情,我很担心你会反对,......只怕你知道后会伤心。”
花了一刻苦钟的功夫,黄玉书把他跟镇长商量的事情跟刘错摆道了一下。
最后静静地看着她问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一大家子,我们都不容易,若是你反对,我明天过去就回了镇长,不再难为你。”
刘氏的眉头皱紧了又舒展,舒展了又皱紧,过了半晌才轻声回着:“为什么要我来决定?而不是镇长来拿主意......算了,你去跟华生的校长商量一下再说。”
黄玉书叹了一口气,满是怜惜地将她搂进怀里,不停说着:“我知道你的感受,我去明天找校长试试,如果不行我就放弃。”
“嗯……玉书,你顺便再去学堂看看华生,我怕二狗去了那里会影响他的学习。”
刘氏一想到华生跟二狗的事,忍不住跟自家的男人唠叨了起来。
“那小子敢不听话,我已经让先生看紧了他,要是跟二狗在学堂里乱来,让先生替我先揍他一顿。”
黄玉书抬着看着堂上祖宗的牌位,淡淡地笑了起来。
......
经过黄玉书的一番努力,学堂的先生帮忙说服了校长,学校减免了二个孩子的学费。
镇长也以减免商铺的税费为由,跟几个掌柜商量之下,为二家人捐了钱,以供孩子继续上学。
而镇长警告黄玉书不许再搞出此类的事端,无论是他还是镇上的商家都经不起折腾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在开学十天后,华生发现原来空着的二个桌椅,曾经的同伴又回来了。虽然他们脸上还有一丝抹不去的阴霾,但是总算是又回到了学堂里求学。
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二个孩子回到学堂的这一天,先生也非常开心,这天在课堂里的话语也多了一些。
今天这一堂课,先生上到一半,便停下了手里课本的讲读,而是换了一首大家都听没有听过的古读诗写在黑板上。
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一帮孩子,微笑着说道:“我们今天来学一首古诗文,让你们接触到更久远的历史,明白更多的道理。
看着一帮孩子迷茫的眼光,先生挥动着手中的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字,大声地读诵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