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平常而自然,就像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这边一般。
苏云初并不回头看他,“怀清来了。”
他声音里边复杂的情绪,不知该如何解读。
只无奈叹了一声气,慕容渊便进入了苏云初药房,“阿初……”
可是,看着那个默不作声的小女人,慕容渊心中无奈叹息,想来,阿初心中必定也是不舒服的,战事突起,他一直想要晚一点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这般,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生了。
慕容渊知道,苏云初即便认真鼓捣药物,也一定是知道他来了。
微宽的衣袖,被她用带子绑了一圈,将她细小的手腕轮廓缠绕得更加分明了。
慕容渊进入水云间的身影,应离与木韩自然是知道的,并且也不会阻止,恰若此时,慕容渊就站在药房的窗外,看着里边苏云初在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在鼓捣着什么药物,她身上穿的并非是平日里的衣裙,而是一种看起来有些怪异的衣袍,慕容渊记得,那是在三县的时候,苏云初在给灾民换药和处理伤口的时候穿的,他还记得,那时候,他问她那是什么衣服,可她只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此时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水云间里边倒是一派静悄悄,苏云初对于下人并不苛责过多,但凡天色暗下来,便无须她们伺候,便是玉竹与茯苓,若非需要的时候,也不用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还是那般来去无影,夜色早已暗了下来,自从苏云初云涵的身份被公开之后,她倒也没有了什么避讳,只将水云间里边的一间屋子改造了一番,成为她私人的药物所,平日里,除了玉竹茯苓与应离与木韩能够进去之外,其他人不能靠近这屋子半步。
而这般悄然平静的日子这么过了两日之后,直到出征前的那一个晚上,慕容渊才出现在了苏云初的院子之中。
当初从允王的札记中找到的那无可名状的隐草,在过年之后,刘沉这个医痴已经带着几个人,悄悄进入了西北的雪山群之中,他一生都想在医术上求得更高一层的领悟与所得,更是对师祖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心中有放不下的探索,因此,无需慕容渊与苏云初开口,只考虑了一阵子之后,刘沉便欣然前往西北雪山群之中寻找隐草。
她没有别的要求,但是,慕容渊的身体,却是最为重要的。
宋家别院那边,她也没有再去了,只是安安静静呆在水云间,慕容渊这一次的出征,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北梁是要重新继续开展,还是只是小打小闹,慕容渊这一去,也许一两年,也许四五个月,谁也不知道。
苏云初却是在听闻了消息之后,便呆在水云间,闭门不出,可却是将制作药物的材料与工具搬进了药房中,一呆便是一日。
点兵,部署,制定初步的战略计划,准备出征,这些事都需要慕容渊这个主将亲力亲为,永业帝发出的指令是只带上三十万大军,其他的留待京城郊外的军营之中,慕容渊在接到永业帝这份圣旨以及任命杨阔为副将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示,比起颜易山的暴怒,他只沉默,并且,真真正正地带了杨阔去点兵。
北梁这个剽悍的民族,从来不甘心于求和,这么多年打下来,打打停停,只要有短暂的修整,他便像短暂休息过后的猛兽一般,再次恢复过来。
自从那一夜永业帝召见了慕容渊等人之后,慕容渊第二日便入了军营,三日之后就要出兵,从京城到北梁边境,大军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一个月,而战争的爆发,也让永业帝短暂求和的美梦彻底破碎。
三日以后,靖王会带着三十万大军北上,重新与屯兵边境的北梁开战。
慕容渊再次被任命为北伐军的主将,而副将,却是杨阔。
第二日一早的时候,街市上便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纷纷传出了即将开战的言论,苏云初一夜醒来之后,听到玉竹口中的这个消息,面上并无其他的表情,只坐在床上微微怔愣了一下,便如同往日一般起来洗漱了。
不止是慕容渊和杨阔被宣进了宫中,朝中重臣都在夜幕来临本该安然的夜晚,被永业帝一声令下,齐齐宣进了宫中。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大战一触即发,永业帝吃了两口的饭菜就这样被扔弃了,接过信件,看了上边的内容,当即站起身,皱眉且面色凝重,“立刻宣靖王和杨阔进宫!”
第104章 白发无别离
“阿初自然是值得的。”其实,慕容渊在最初的时候,也是极为惊讶于江南四家为何都把苏云初当成了自家的女儿,这份疼宠,
“在下是何意,王爷未必不清楚,王爷可知,江南为何如此看重云初?”宋皓流神色不变。
慕容渊微微皱眉,他内心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在军营中呆着的苏云初,才是那个洒脱的,万般自由的苏云初,可是,他内心其实还有有矛盾的,他不想承认这一点,“难道宋公子今日是来做说客的,想把自己的妹子往战火里推?”
却是听得下边的宋皓流继续道,“江南,并不适合云初,宋家并不适合云初,靖王府,或者说军营,才是适合云初的地方。”
不过看上便看上吧,反正又不是他。
都说男子喜欢娇柔一些的女子,虽然苏云初外边看起来的确娇柔,可是,内里,其实并不比一个男子差,甚至,他一度想不明白,慕容渊怎么会看上苏云初那个女人。
苏云初那个女人,看起来温婉淡然,其实,颜易山却是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个他不敢沾惹的女人,若是他们之间似敌非友,想必,他只会绕着她走。
慕容渊微微抿唇不语,便是原本吊儿郎当站在前院门前的颜易山,也不知在何时的时候跃上了房梁,听着下边的这帮人在讲述关于苏云初的故事。
宋皓流唇角微扬,不枉云初一片赤诚之心,“没错,是因为北伐,因为祖父对于北方军事的关注,让云初进入了宋家。”
慕容渊稍稍抿唇,却是正色道,“本王知道,阿初的外祖,早年的时候,是北伐将领之一。”即便那个将领在这么多的北伐将领之中并不显得出色。
宋皓流说到这儿,嘴角一贯微扬的神色,却是看向慕容渊,“王爷猜猜,当时的祖父,是如何让云初瓦解了内心,慢慢融入了宋家?”
却是听得宋皓流继续道,“初回宋家,云初看起来对一切对平淡不好奇,可我们却都知道,她对所有人,都带着一分警惕,谁也不轻易信任,看起来表面乖巧,实则内心布满了刺,任谁也靠近不得……后来……后来,最能让云初首先放下防备的是祖父。”
慕容渊抿唇不语。
“有些故事,王爷还是听听的好,否则,在下怎么放心将妹子留在京城,而不是趁着明日王爷出征之后,将云初带回江南。”宋皓流眼神淡淡,语气也淡淡。
“宋公子深夜来此,就是想与我说阿初的过去。”慕容渊嘴角带上了一丝冰冷。
宋皓流却是转眼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他放在桌子上的茶水,顿了顿,才幽幽开口道,“我还记得,云初初到宋家的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云初,完全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眼神太平静无波,便是我看了,亦是觉得震撼,即便当时年少,我却知道,一个小女孩,怎么能拥有那样平静的,对一切都洞然于心的眼神。”
慕容渊只淡淡瞥了颜易山一眼,却是转眼看向了宋皓流,“宋公子深夜拜访本王,难不成只是无趣了想要耍耍嘴皮子,或者……是看上了本王府中的茶水?”
只是吐出了口中的一粒果核,颜易山实在忍不住开口,“我说两位,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有什么说什么,别这样打着哑谜,两位不闲得慌,也要顾及自己原本的形象呐。”
只另一边的颜易山,靠着院前的门口,手中拿着一只苹果在啃着,对于两人的行为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你说一个是原本该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一个原本该是高贵疏离的冷面战神,在这样的黑夜,掌着一只烛火在靖王府的前院大厅里边说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慕容渊眼中有一种郁卒之色,看来,阿初与宋皓流实在是亲厚,虽并非不满于苏云初可能说了关于蓝鹰的事情,但到底,看着宋皓流那样“我的妹子有什么事都会与我说”的神色,他实在是觉得挑衅。
说到最后,宋皓流面上的表情,虽是依旧温润如初,可是,看向慕容渊的眼神却是微微带上了挑衅之色。
宋皓流听着,嘴角的笑意不变,“朝廷有王爷这般的人物便够了,何须多在下一个,在下不过一介文弱书生,这收复山河之事,在下可做不来,平定外乱之事,在下更是做不来,便是……那训练军士之事,在下也是做不来。”
慕容渊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
慕容渊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宋皓流,“果真是江南四公子之首,万事瞒不过宋公子这双眼睛,朝廷少了宋公子这样的人才,可真是损失一件。”
宋皓流嘴角有一丝浅笑,放下原本放在唇边的茶杯,微微摇摇头,“王爷说得这般好听,若是一般人还真就信了,可惜在下一双眼睛,虽是拙了些,却还是看到了王爷言不由衷,一边压榨在下的妹子,一边为自己找了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