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薛大少的京华岁月,真是威风自在,爽翻了天,走哪儿都有人敬着,去哪儿都有人捧着,这家伙非但敢掺和江湖风云,偶尔还有出仕做官的,遇到难处,求到他薛大少名下的,开始他还暗自担心能量不够,熟料人家说就是去吃顿饭,不用张嘴,如此,薛大少哪里还有不应的,哪知道他这一去,人家一介绍这位是国防部安远同志的侄子,他薛大少啥事儿都还没明白过来呢,事儿就了了。
一餐饭结束,那位请托的,少不得又得掏出个厚厚的信封,以示感谢,好在薛原倒是时刻谨记自己“东城呼保义”传人的身份,吃饭可以,钱是死活不收。
如此小半年过去了,这位薛大少仗义的名声,几乎漫遍四九城的衙内圈,整日里,被歌颂声包围,让这位薛大少好不快活。
偶然一次,闲极无聊,瞧见正在堂屋,对着书本愁眉苦脸的小意,薛原忽然觉得有义务带领这个堂弟,摆脱黑暗,奔向光明。
本来嘛,咱家有这条件,不想着怎么享福,还整日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初始,小意担心完不成功课会如何,哪知道薛大少一拍胸脯,说保他无事,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联系上了某处长,又过了会儿,便招来小意听电话,小意这一听就傻了,原来电话里,竟是他们学校的校长。
经此一事,小意彻底动心了,他本是十四五的年纪,真是毛躁到不行的时候,又解除了后顾之忧,有乐子哪里还有不去找的道理。
哪知道,小意跟着薛原出外游荡了数天,顿时才知道自己这十多年,简直是白活了。
不说别的,在家在学校,他都是名副其实的小孩子,可一跟着薛原出门,介绍说这是谁的侄子,谁的弟弟,人家竟都是直接要跟他握手。
酒席上,就更不用说了,不住还有人来敬酒发烟。这种超规格的接待,让小意瞬间爽翻了天,他这个年纪的小子,其实最缺的不是各种游戏,乐子,而是在少年迈向青年的关口,最缺少的是认同感和尊重,当小意陡然获得被当作大人般接待时,这种认同感和尊重自然达到了顶峰,快感也跟着到了巅峰。
从此,小意就喜欢上了这种交际,尔后,干脆也不去上学了,整日里跟着薛原出去跑江湖,平事儿,摆场子,这其中乐趣比起曾经的游戏,简直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就这么着,他干脆就不回家了,反正薛安远和薛向不在家,小晚和苏美人又好糊弄,索性,他就跟了薛原做了一路,整日里饭店当家,反正哪天都有应酬,好吃好喝好住,又不用自己掏一个子儿,真是再舒坦也没有了。
原本,按薛原的脾性,是不会接宋虎这路活儿的,主要还是小意认为老是吃别人的,虽然痛快,到底不自在,要是自己兜里有了钱,那该多好,想去哪儿去哪儿,何苦蜗居京城呢。
小意到底还是小子脾性,再加上薛向对三姊妹的零花钱,也看得极紧,就是春节,挣着不菲的压岁钱,也会被他收缴,替三人存起来,做零花,是以,小意倒是从不存怀揣巨款,过过暴发户的瘾。
这下,听说一座四方酒家,每月能给他供应小两千的利润,他满脑子都是钱,哪里还顾得了其它,拉着薛原就接了这活儿。
尤其是起初,宋虎弄不清他二位的能量,还有些信不过,小意更是卖弄本领,一个电话就挂到了李天明处。
说起这李天明,也不是别人,也是和近卫师师长洪映一般,是薛安远的铁杆腹心,不过这位七十年代初,就在东城公安局做军代表,尔后就直接军转政,做了东城公安局局长,当年薛向混顽主时的“俊宋江”名号,也多仗了李天明这个东城公安局局长,能从号子里掏出兄弟来。
如今六年过去了,薛安远鹏飞万里,薛老三这个毛头小子都成了正处级督查室主任了,李天明这铁杆腹心自不可能原地不动,时下的李天明已经是京城市局的常务副局长了,乃是正儿八经的正厅级高干。
这小意倒也机灵,一个电话过去,只谎称宋虎是他好同学的父亲,因为惩治坏人,被人给冤屈了,让李大哥给帮帮忙。
李天明倒也没盲目应下,而是略略了解了一番情况后,查清宋虎遭受的果然是无妄之灾,便直接做了批示。东城原本就是他李局长的大本营,如今李他局长霞举飞升,成了市局的主要领导,一个批示和圣旨的威力小不了多少。宋虎甚至还没离开红星茶馆,王老五就飞奔来报喜了。
见识了小意一个电话的恐怖威力,宋虎彻底心悦诚服了,言语间更是恭谨了不少,话里话外还打听着二人父辈的来历。
哪知道两位薛衙内口风却严实得紧,竟然是一点话缝也不漏,只在草纸上留了个玉汤山薛家的信息,可玉汤山占地数万亩,周边人家更是无数,叫宋虎想打听也是毫无头绪。
既然人家有意隐瞒,宋虎也不做那煞风景的事儿,没得弄巧成拙,只要这俩衙内能给铲事儿就好。
此刻,宋虎愣是没想到是,他都请来这么大牌的俩帮手了,毛四还敢炸刺儿,真他妈是不知死活了。
却说薛原听了毛四的粗口,立时就拍着桌子发飙了,他这一发飙,宋虎更是闻声而动,发一声喊,王老五立时带着早伏好的弟兄们,持枪拿棒地拥了进来,将毛四等十来号人,团团围住。
上次殴斗,王老五吃了大亏,可这次他自忖有备攻无意,再加上己方有械对方空手,又是合围之势,相信只要宋虎一声令下,定叫毛四等人没好下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踩的就是薛家
“鸿门宴?”毛四咧嘴一笑,两口蜡黄的大门牙迎着透窗而入的阳光,竟泛出了光泽,“嘿嘿,宋虎啊宋虎,你还真是不讲究啊,也不怕传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是非曲直,总有一把尺,我姓宋的还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宋虎早就存了废掉毛四的心思,以前是不敢,现在有俩衙内戳着,废了毛四,又能如何?忽地,他一巴掌拍在桌上,“老五,动手!”
宋虎一声吆喝罢,王老五一帮人便待开打,毛四等人也咬着腮帮子,各自抢了趁手的家伙,作了武器。
眼见着就是一场血拼,砰的一声,枪响了,雪白的天花板被射了个窟窿,满场骚乱立止。
“原少,您这是?”宋虎满脸惊诧,莫名其妙,因为开枪的竟是薛原。
“老宋,你既然请了我们兄弟,就该信得过我们,背后做这等事,那是在砸老子招牌,你要是信不过,咱兄弟二话不说,立马开路,你们要打生打死,自与我们兄弟无关!”
说着话儿,薛原手中一把黝黑的五四,在掌中滴溜溜的转着圈子,这是他在天桥底下的黑市上弄来的,一为防身;二为镇场子;毕竟他没有薛老三的气场和本领,有时候吆喝并不管用,只有这玩意儿出其不意弄出的响动,才威风八面。
薛原这把枪得来一直没怎么使过,只偷偷藏着。便是小意也被瞒着,今次使出震撼全场,效果惊人,让他十分满意。
至于他为何此时阻止混乱,并非他嘴上言道的,因为看不惯宋虎在双方约谈之际,妄下杀手,太过下作,纯是因为他觉得被宋虎抢戏了,让其没刷出存在感。本来嘛。今天的谈判,他自觉是宋虎这边的话事人,是打是和,该由他说了算。他这边还没表态。宋虎就喊打喊杀。摆明是打他薛衙内的脸嘛。
啪的一声脆响,宋老虎狠很抽了自己一耳光,霎那间。嘴角见血,一张皮包骨瘦脸,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原少,意少,是我们不懂规矩,不懂规矩,怠慢了,怠慢了……”一叠声的道歉后,又发泄似地冲王老五一阵猛喝,驱猪撵狗般给逐了干净。
“有点儿意思!”
毛四放下手中的板凳,嘿嘿一声冷笑,瞪着宋虎道:“姓宋的,你他娘的还别真当老子不识数!”说话儿,哗啦一扯衬衣,竟露出满满一腰的雷管!
哗!
全场哗然,便是薛原和小意也惊呆了,平日里,他们兄弟出去平事儿,无非是化解化解纠纷,即便是冲突双方有谁带家伙,充其量也就是把喷子,哪有今天这样,一整一身的雷管啊,这分明就是亡命徒嘛,遇到喷子,就是谈崩了,自也有人护着,能保无虞,可遇上这缠雷管的,人家玩儿的是无差别攻击,弄不好就得身死肢残,逃都没处逃。
“有,有话好说,有,有事儿好商量,毛兄弟这是做甚?”
薛原已经白了脸,声音也结巴起来了,他到底不曾经过真正的阵仗,立时就犯了寻常公子哥的老毛病,好事惜身,色厉胆薄,生命高于一切。
毛四笑道:“原少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若是不为了对话,我来这儿做甚,只是某人不守规矩,兄弟我这番准备,也是情非得已呀!”
“是是是!”
薛原再没了半点公子风度,一个劲儿地附和,心下更是对冒昧接下这烫手山芋,后悔到了极点,嘴上仍旧虚应着,“毛兄弟,宋虎他不是知错了嘛,咱们接着谈,接着谈!”
“谈可以,我来可不就是为了谈的么!”
毛四振了振衣衫,意气飞扬,“不过,却不是和我谈,等我们奎门的老板来了,原少您和他去谈!”
“不知你们老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