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冯、韩校长也是一脸的紧张,上次因着元宝区就在县委,也就是那位薛县长的眼皮子底下,发教师工资没敢耍花招,最是及时。是以,这二位校长,倒不似别的乡镇的校长享受过薛向的毒舌。不过,薛县长的狠辣,早已通过他俩一众同僚的倾诉,深深印在了二人的心底。
唯独红脸中年和邱大奇,以及夏家两姊妹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三位到底在紧张什么。只不过邱大奇茫然之余,却是彻底慌乱了,先前,那张便条可是被他撕了,这会儿早不知道被风吹到哪儿去了?
邱大奇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搜寻,可越搜越绝望。压根儿没那纸条的影子,紧张得心里拼命地念起了阿弥陀佛,祈求佛祖保佑夏家两姊妹千万别指认自己、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夏家大妹脑子机灵,又深恨邱大奇。这会儿,逮着机会,哪里还有不就手报仇的,“纸条被邱主任撕了!扔了!”
清清冷冷一句话,不啻在杨深安,冯校长、韩校长。以及邱大奇脑海里炸起了惊雷!
“谁撕的?”杨深安嘶喊一声,忽然觉出不对,一把揪住邱大奇的衣袖,“是你撕的?你好大的胆子……”
“我,我,我不知道啊,薛向到底是谁啊?”邱大脸哭丧着脸,简直欲哭无泪。
杨深安哪有心情跟邱大奇介绍薛向是何许人也。冷喝道:“纸条上到底写的什么,完完本本地说,一字不许落下!”
邱大奇哆哆嗦嗦地将纸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上面还有个电话号码,他没记住!
原来这电话,是薛向附的教育局长蔡从定办公室的,意思是学校校长有不明之处可以打这个电话。毕竟薛向也不敢保证这校长一定识得自己,为保险所以附上了蔡从定的电话。哪知道这位邱主任压根儿就没想过一个穷家小丫头,能弄到这么高级别领导的批条,只作了小把戏,一把扯作两段,哪里会看劳什子电话!
杨深安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这会儿他不仅不敢肯定是不是薛县长的亲笔签名,更不知道薛县长会不会揪住这个教育培养费发作文章,而最烦人的是,今天的事儿叫他杨某人撞上了,想装不知道都不行,万一,真是薛县长的批条,又没给办事,那薛县长知道了,能有自己的好?可万一是小孩子恶作剧,自己稀里糊涂给办了,传上去,薛县长怕更得记恨自己,真是两难啊!
就在杨深安无言之际,一侧的冯校长却蹲下身,拉着夏家小妹的手道:“小同学,给你签字的那个人是谁啊?”
“是,是我薛大哥!”夏家小妹这会儿早停了哭泣,看着眼前这些莫名奇妙的大人们,上演各种滑稽戏。
冯校长一问,算是提醒了杨深安,他也弯下腰,勉强做出笑脸,“你薛大哥长什么模样啊?”
夏家小妹挠挠头,不知怎么描述,憋了半天,道:“很高,很好看!”
哗!
杨深安、冯校长、韩校长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再无半分侥幸!
“邱大奇!”杨深安直起身子,冷喝道:“你算个什么教导主任,对待家庭贫困的学子,一点爱心也没有,冷酷残忍,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教导主任的,真不知道学校的教学任务是怎么抓的!刚才我还看见小同学的书洒了一地,是你扔的吧,你,你……你胆大包天!”
杨深安指着邱大奇的鼻子喝骂,呵斥得后者面红耳赤,体如筛糠!
那红脸中年,也是一头冷汗,生怕杨深安调转矛头,朝自己这个主事人射来。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杨深安喝骂半晌,又指着他道:“张黎民,教育培训费,是怎么回事儿,教育局有这项收费规定么?你明天自己到教育局做解释说明,还有那个邱大奇马上停职反省,并朝小同学做深刻检讨,道歉!”
骂完,杨深安这才想起还有个重要无比的小同学,回眼去看,哪里还有夏家小妹的影子,扫了一圈,才在走廊的尽头发现夏家两姊妹,并冯、韩校长。
只见冯、韩校长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又眉飞色舞,近走几步,便听见人声。
“小夏同学,来我们元宝一中吧,像你这种成绩,到我们学校,学费全免,重点培养,保证你想上那个班,就上哪个班……”
“老冯,你捣什么乱,按政策,小夏同学理应上我们二中,这是教育局的规定,难道你敢违反规定……“
“什么规定,事急从权,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小夏同学的家庭条件和学习成绩不够优秀,只能上你们二中么,没关系,我们一中愿意培养小夏同学这种自强自励的好学生,我们接收了。”
“冯健康,你,你别太过分……”
“韩明理,二中就是比不上一中,你得承认这个客观事实,要打官司可以,咱们就别去教育局了,直接去小夏同学的薛大哥那儿去吧……”
“……”
眨眼间,两大校长吵了个天翻地覆,撸袖搓掌,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一边的夏家两姊妹,看着二人,复又大眼望着小眼,完全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说变就变!
夏家大妹更是惊诧莫名,一个小小办公室的科员就比中学校长还牛气,当官也太威风了吧!
…………
薛向并不知道夏家两姊妹会有这么一番奇峰迭起的遭遇,他一觉睡醒,便径直朝五金厂奔去了。说起来,他薛县长是县里的领导,可实际上就是个救火队长,这不,财政不行的时候,他就把办公室设在财会中心,五金厂出大毛病的时候,他又肩负起了厂长的责任,办公地点又安在了五金厂。
细细一数,眼下,他薛县长已经有四个办公室了,真要挨个儿去坐,一天干脆什么也别办了!
眼下诸多大事儿算是基本扫平了,可薛向照样很忙。这不,他刚到五金厂开了个通气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主管销售的副厂长王定法便捧着销售报表奔了进来。
“老王来啦,坐坐,有什么事儿慢慢说,看你这一头汗的。”
说话儿,薛向便替尚未落座的王定法备上了一杯凉白开。
王定法面容憨厚,拿袖子擦擦额头的汗,不待屁股落座,便开了腔:“厂长,这是这半个月的销售报表,总计生产了五百三十二辆自行车,卖出了二百五十三辆……”
眼见着王定法就要长篇大论,薛向赶紧挥手打断,“别说成绩,说问题,有什么问题?”
王定法也不啰嗦:“主要问题还是销售跟不上,不过,我说得跟不上,是相对咱们的产能和客源讲的,实际上,咱们的销售绝对不算差,和花原飞花自行车厂相比,应该算是占据绝对优势,主要是咱们的销售地只能在萧山,可萧山有钱的实在是太少了,我估摸着这二百多台该算是萧山县的购买极限了,再生产怕是要出问题啊!”
五金厂的销售问题,薛向自然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工厂运行的成功以否,归根结底还在生产和销售,而五金厂采用的是飞人公司的生产线,在时下的国内来讲,论生产工艺和生产效率,绝对是首屈一指,再加之,有这么一批热血沸腾的工人,生产的问题,压根儿不用他多操心,自然就把精力集中到销售上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薛县长在您门前打地铺
这次生产的自行车,型号是薛向亲自定的,乃是那种老二八型,而非是飞人传统的单车型,毕竟眼下国内自行车的主流,还是实用,而非速度和轻便。而这台自行车下线后,除了在售价上有所争议外,简直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当然,说售价有争议,根子自然还出在薛向身上。
因着使用的生产线科级水平极高,生产效率自然也就极高,生产效率一高,生产成本自然就降了下来,时下一台自行车一般的出厂价,差不多都在一百二十元左右,这个出厂价,自然就是生产成本,也就是原材料,机器磨损,工人工资三项合一。
而五金厂的自行车出产价居然低到了百元以下,如此一来,批发价差不多就在一百二十元左右,和别的自行车厂的出厂价打了个平手。按说这不是好事儿嘛,成本低了,咱们售价也就低了,售价低了,竞争力也就大了,别人都来买自己的产品,不是更好嘛。广大工厂干部、职工皆是这种想法,要求降低售价,可薛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提高出产价,提高到一百三十元一辆。
鉴于五金厂现下独立经营,自然就没有原本的销售渠道,轻工业局不管,它就进不了商场,所以也就不存在批发价,轮到五金厂自行想办法销售,也就是从生产线下来,直接到销售终端,可薛向在出厂价的基础上又加了三十元。出厂价高达一百六,几乎赶上了这会儿最牛叉的凤凰二八。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嘴当时的自行车价格问题了。当是时,国内商品极度缺乏,连自行车和手表,都被列入奢侈品一类。六二年,国务院批准,进口手表和国产手表实行高价政策,国产自行车在有条件地区实行高价政策,当时一块全钢手表售价高达三百多元。一辆凤凰二八,永久11,最高卖到六百多元。
按照当时一个普通工人不过一百多元年工资的收入水平,手表和自行车无疑是奢侈到极点的奢侈产品。好在高价政策仅仅实行了三年,六五年的时候,手表和自行车又废除高价政策,凤凰和永久的售价又降到一百二十多元,此后价格更是逐年走高。到一九八零年,一台凤凰二八的零售价普遍在一百七十元左右。
而此刻,薛向把自家生产的自行车零售价定为一百六,实在有些离谱,因为人家凤凰在时下,乃是正儿八经的世家豪门。名牌中的名牌,他家生产的自行车到现在连名儿也没起,还印着飞人的牌子,纯是野路子,就敢卖一百六。无怪当时薛向报出售价时,举座皆惊,更有甚者直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