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以为这位薛司长简直就是一根筋,完全不同时务,明知道上级领导有意通过税费改革,还要大唱反调,这不是打领导脸么?
彦波涛双眼微眯,心中冷笑,“这位太子爷到底还是满身的傲气,老子正说反说,明里暗里都暗示了好几回,这人嘴上答应得真好,真到关键时刻,却是非撞南墙不可,撞吧撞吧,撞得头破血流才好,只有这样,你才会知道太子爷的身份在中枢机关到底值得几斤几两。”
曹阳更是激动满面通红,一对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眶外,他在海天受过薛向的奇耻大辱,如今,几乎沦为宏观司的笑柄,心中火气正无处发泄。
如今,碰巧遇到薛向不知死活地跟领导顶牛,自是眼巴巴看见薛向被狠狠顶在墙上,摔死才好。
谢辉煌强忍着笑意,抱起茶杯,不住浅嗫,心中叹道,“到底还是年轻,三两句为国为民一扇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以为自己是屈原、文天祥,真理就在自己掌中,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下好了,我看你折腾到泥里去了。”
正暗自得意,谢辉煌忽觉耳朵被刺扎了一下,薛向变了词腔,“…………说实话,在我亲见了这一幕幕后,西城分局的所谓税改试点,已经快成了资本家的剥削利器了,但我还是犹豫不决,难以下定决心,因为我知道到处的财税都紧张,领导同志解决财政困难的决心有多迫切,正是想着紧跟领导思路走,不给领导添麻烦,我一直处在狂躁的焦虑。”
“直到昨天下午,辉煌主任一个电话,招我去了他的办公室。和辉煌主任一番谈心后,我彻底羞愧了,辉煌主任的教诲,我永生难忘。‘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辉煌主任送我的八个大字,已经被我送去糊表,装帧起来,将来挂在办公室,以作箴言,时时警示于我。”
“我得了辉煌主任的指示,便和京城市委办公厅刑秘书长通了电话,传达了辉煌主任的意见,那边回复说,会讨论整改,开会之前,刑秘书长给我来了电话,说经过调查取证,西城分局领导系统存在严重的腐蚀问题,请求改委撤销西城分局的税改试点!”
薛向说完,全场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挤爆无数颗聪明睿智的脑袋。
方慕侠铁青着一张脸冲身后安坐笔录的秘书张俊挥了挥手,后者急急奔向电话机,挂了电话,奔赴方慕侠身边,耳语几句,方委员的黑脸更黑了。
方委员又向身边的谢红旗,萧虎臣耳语几句,两位大佬俱现出一脸便秘状。
最惊恐的当属谢辉煌,他简直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戏法是怎么变的了。
明明是他给薛向下眼药,怎么到最后所有的眼药全给自己上上了,一点无有糟践。
“谢辉煌同志,你还坐得住,难道你不觉得你改给我一个解释么?”
方慕侠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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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实力为尊
刹那之间,谢辉煌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张了张嘴,想要讲话,却发不出声来。
他的确说不出什么,难道要说薛向在胡说,自己根本没下过什么指示,可他确实打电话招来薛向,鼓舞一番,给这家伙拱火。
甚至,演到情动处,还挥笔留墨,写下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几笔字,被薛向珍而重之地收藏。
当时,他哪里想得到会有此刻,会想到薛向竟是这般心机,会想到留自己的墨宝做文章。
此刻,谢辉煌若说薛向是胡编,那所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又该如何解释?
彦波涛恨声道,“辉煌同志,我得批评你几句,同志之间,有什么意见不能当面提,非要在背后磨磨唧唧说这些,这不是挑逗同志斗同志么?我就想问一句,在你眼里,到底谁是大雪,谁是青松?”
他知晓,昨日定是在自己走后,谢辉煌寻得薛向,说了这番话。
他心想,“姓谢的不就是让薛向不跟自己走,不听自己话么,好嘛,真挺能比喻,我堂堂彦某人,倒成了反面典型,成了压青松的恶雪了,既然担了恶名,那我就恶给你看。”
本来,他就对谢辉煌有意见,如今抓住机会,自然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受了暗算,谢辉煌本憋屈到极点,彦波涛这么一激,他火气反倒上来了,“彦波涛同志,我怎么挑逗同志都同志了,我写一句箴言,送给同志,有什么不对。你不要刻意引申,再就是,西城分局的这次财税改革。本就存在很大的漏洞,薛向同志说得不错。这种一切向前看的改革若不掐死在萌芽状态,会出大问题的,现在好了,京城市委自查自纠,自己调出大问题了,这不是对这次财税改革最好的否定么?”
事已至此,反咬薛向,只会落了下乘。只有横下心来,死挺薛向到底,这个层次,最忌首鼠两端。
彦波涛大怒,还待反唇相讥,谢红旗抱着茶杯站起身来,说道,“老方,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一起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国光同志等急了,是会骂人的。”说着。便自朝外行去。
方慕俠怔了怔,恨恨瞪了谢辉煌一眼,抱起笔记本,连茶杯也不要了,气冲冲行出门去。
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未坐热,张无忌寻上门来,进门就比出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好几层楼那么高。我还当你老弟初入机关大院,玩不转里面的弯弯绕。哪知道您才是真身,不知不觉便把老谢给绕进去了,服了,彻底服了!”
今次会上的袖里乾坤,虽然精妙,到底漏了行迹,瞒不过聪明人,张无忌显然是聪明人,谢辉煌给薛向上眼药,薛向反给谢辉煌上眼药,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薛向摆摆手,道,“哪有那么玄乎,我就是服从领导命令,安心本职工作,跑腿办事而已,你想多了。”
有些事做的,但说不得。
张无忌轻轻打自己嘴一下,笑道,“我多嘴了不是,不管你老弟这戏法是怎么变的,有一点我希望是不变的,那就是咱哥俩的感情。红旗主任那边,你完全可以放心,他老人家肚量大得很,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倒是你们的方委员会不会挂怀,我就不敢作保了,你老弟且得注意才是。”
薛向的不安分,张无忌岂能不膈应,可这人本事太大,与其为敌,不如小心接纳,况且,二者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张无忌自乐得交好这位太子爷,只要这位不触碰他的根本利益。
薛向的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宏观司权力运行中心的重要一环,人气很旺。
张无忌方去不久,彦波涛踩着鼓点一般,踏了进来,进门便埋怨道,“薛司,你不够意思,亏我还怕你会上吃亏,提前跟你打报告,现在看来你耳报神多得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好了,言尽于此,告辞,不送!”说着,转身朝外行去。
这矫情劲儿,看得薛向险些笑喷出来,赶忙上去,将他拉住,笑道,“波涛主任,你说这话,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老兄的情意,我始终铭记,这宏观司,除了你老兄,还有谁惦记我呀。”
彦波涛本就是来探口风的,口风没探着,如何跟去,顺势就坐了下来,气道,“那你老弟还抽冷子给我来这一下,不是说好了,别唱反调,怎么到了,你这反调唱得震天响,把我都打闷了,我可是在慕俠委员面前拍着胸脯替你作保,你反手来这一下,这不是叫我没法儿做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