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泥马的,老子就是惦记那仨瓜俩枣,龟儿子,那仨瓜俩枣里面有我娃儿读书的学费,有我堂客看病的药费,我不惦记它,我惦记谁去,老子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是断了老子娃儿的学费和婆姨的药碗,老子跟他拼命!”
“杨大哥说得好,张秃子,你就看你狗日的被刷下来了,就四处瞎逼逼,得亏你只剩这两根毛了,就是毛再多些,有你这蜂窝煤的心眼儿,也得掉光!”
“哈哈哈哈……”
欢笑声中,竹林北角蹲着的三个村汉,不声不响地站起身来,移步开去。
转出小二里地,那三个村汉忽然在临近云锦湖的乱石滩,寻了处高高低低大石起落的地方,松松散散的坐了。
“首长,对您我是早就服气了,可今儿我还得认认真真说一句,服了,彻底服了!”
当先说话的是北面那位面目白皙的斯文青年,说着话,还笔出了大拇指。
和他相对而坐的中年汉子笑道:“蜀中的袍哥们经常说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要学一句,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首长这选拔一策,实在大妙,不仅将招纳人数,限定在了一定范围内。体谅了新区财力,还兼顾了公平,让那帮想闹事儿的,也挑不出理,且还从劳动力中挑选出了精壮,为其他基建工程挑拣出了好工人,从这个角度讲,也为新区省了钱,毕竟,这帮挑拣出来的青壮,个顶个儿的麻利,效率定然极高,势必大大缩短工期。”
“当然,更重要的是,首长借助选拔,成功分化瓦解了原本铁板一块儿的云锦湖村民,方才的争论,便是明证,人非圣贤,都有利己之心,没得工的想闹腾,不必政府出手,那得了工的首先就得反对,生怕砸了自家饭碗,且那得了工的,皆是身强体壮之辈,在各村都颇有影响力,毕竟云锦一带,械斗频仍,各个村要争水利,渔利,还得靠这些青壮后生,这些人横在前头,那些想闹腾的,也折腾不起来。”
中年汉子说完,坐在上首的英俊青年,摘下草帽,持在手中扇风,俊脸泛笑:“江大主任,快成诸葛亮了,一条一条说得极是清楚,不过眼前的法子,只能算成功,还有遗漏处待补全,才能完满,江大诸葛,不妨试言,小戴,你也帮着想想。”
话至此处,这三个村汉的身份已然明了,正是微服私访的薛向,江方平,戴裕彬三人。
原来,自打选拔开始后,虽然一切流程都极为顺利,但薛老三料定必然有人心存不满,且云锦村民向来好啸聚,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便稍加打扮,混入人群中,或听或看,了解第一手信息,尤其是睹见竹林那一幕后,他便知所谋已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肚里。
却说,闻听薛向发问,江方平,戴裕彬齐齐开动脑筋,思忖着薛向口中的遗漏到底为。
毕竟,能让首长考校,那也极是难得,答出来,未必有赏,答不出来,则证明自己能力不行。
这让已经打定主意要随这位龙凤一般的首长飞腾远的江,戴二人如何不紧张。
薛向一支烟堪堪抽完,戴裕彬反倒先开口了,“首长,是不是要安排人暗访,将那些家庭特别贫困的老弱,也吸纳进施工队。”
说完,希冀地望着薛向,待瞧见薛向微笑着点头,戴裕彬暗暗掐了下大腿,终于没露丑。
说来,戴裕彬想到此点,也极不容易,他倒非是从招工之事出发,而是从薛向的性格出发,跟随薛向大半年了,对这位首长的秉性,他自问是了解了七七八八。
在戴裕彬眼里,薛向绝对是位真心实意为人民服务的好领导,极富正义感,如此一位领导,筹谋民事时,焉能不考虑周全。
原本,今次的选拔之法,就是残酷的淘汰,其中必然会落下家境贫寒,亟需用钱的穷困之家,以首长的性格,又怎会任凭一方石锁,就隔断这些人家的生计呢。
基于此点,戴裕彬终于想出这条遗漏。
江方平冲戴裕彬比个拇指,赞道:“好个小戴,长进不少,不过,我认为直接补进,太过直接,容易引起物议,惹来纷争,毕竟,穷困是个模糊概念,若是直接补进,难免有如张秃子那般胡搅蛮缠之人,生出是非,所以,这穷困之家,由咱们摸底,让各村举荐吧!”
“让各村举荐,那村中恶霸,干部,难免上下其手,损公肥私!”
戴裕彬方要反驳出声,忽地,心中一动,暗忖,以江方平的老练,怎会看不出此种破绽,余光扫见薛向眼角的笑意,顿时明悟.
“自己还是太嫩,首长办事,最讲因地制宜,实事求是,今次选拔看似成功,没有引起啸聚,但心存不满者众,想必干部家属,村霸之流,被刷下去的亦不在少数,若不给这帮人留出些活路,势必又是一大隐患,而首长将推荐权,交付这些人手中,正是给这帮人放水,而新区掌握贫困的摸底情况,又不至让这帮人太过妄为,胡乱上报,算是制衡。”
想通此节,戴裕彬又是赞叹,又是叹息。
赞叹的是薛向的手段老成,思维缜密,叹息的是,云锦周边村落基层组织建设完全糜烂,连堂堂管委会书记都不得不对那帮村霸官痞退让三分。
第二百八十四章影票
似乎看出戴裕彬心思,薛老三笑着宽解道:“领袖说得好,今天的撤退,是为了明天更大的进步,为稳定大局,做些让步,算不得什么,云锦这快烂泥塘,想要有发展,先得求稳定,不过,什么人做过什么,欠下的烂账,咱们不会忘记,暂且记下,将来一笔一笔,都要算清楚的!”
“薛专员,薛专员,上映啦,上映啦……”
薛老三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循声看去,金色的阳光下,一头发花白的瘦老头,如大马猴一般,蹦蹦跳跳,灵巧地跃过一块块暗绿的礁石,急速本来,细细瞧去,不是峨眉制片厂德江分厂的那位老头厂长李老汉又是何人。
……………………
时间走得极快,眨眼就是半个月后,西南还在摩挲深秋的尾巴,北国的古都,已然悄悄步入了隆冬。
昨夜新下了场雪,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片片飞舞的鹅毛,将苍莽的大地裹进了厚厚的鹅绒被里。
临近年关,大人们的工作也一日紧似一日,孩子们的课业却渐渐轻松了起来,就剩了每日的复习,准备应付期末考。
小家伙自问是复习得不错的,前次摸底考,班级第九,那可是育英中学的重点班,以她小人儿喜闹爱玩儿的脾性,能取得如此成绩,可以说殊为不易。
小人儿也素无大志,得过且过,只求靠前,不争第一。
别的同学正抓紧时间,恨不得一分钟当两分钟来复习功课,好在期末考上得个好成绩,以慰父母,在大年初一换来多一点的压岁钱,小人儿倒好,照样不紧不慢。悠哉悠哉,该学的时候一定学,该玩儿的时候,天塌了她都得嬉闹,快活。
这不,这日傍晚,方一下学,小人儿就抱了小白,陷进沙发里,拿起电玩。玩儿得不亦乐乎。
当下的共和国。自然没有电玩这种新潮玩意儿。当然又是满世界飞来飞去的柳总裁,给小人儿淘换来的福利。
小人儿性子机灵,干别的或许没耐心,独独玩儿游戏。搞娱乐,那叫一个神情专注,精神抖擞。
“嗨嗨,又玩儿上了,我说你能甭这么迷么,瞧您这眼眶再大些,没准儿这眼珠子能掉出来,搞学习,从没见您这么上心过。小四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自立呀!”
小意不知何时,抱着个足球,背了挎包,气喘吁吁奔了进来。进门就蹿到近前,伸手拿过小人儿的额前的一小撮刘海,扫着小人儿光洁的额头,行为懒散惫懒,语气却极具尊长范儿。
奈何他在小人儿处,压根儿就无半点威严,小人儿甩也不甩他,拍掉小意大手,头也不抬地道,“三哥哥诶,我说您能甭讲笑话么,太逗了,乐得我胆固醇都高了,现在头都晕乎了,真不知道您是缺心眼儿啊,还是幼稚病,跟我谈别玩儿多学习,您有这资格么,请问小意同学,您在全班排第几呀,还自立,我又不是电线杆子,干嘛要自立呀,一边子去,别打扰我玩儿游戏,快通关了都,晚饭别叫我,我自个儿拌意大利面……”
对别人,小人儿说不得还得伪装一二,对小意这块互相较劲儿小半辈子的牛皮糖,她话出口来,向来是能多刻薄就多刻薄,再加上,京城人耍嘴皮子的本事,本就一绝,她小人儿年岁渐涨,见识大增,性子又活泼,这种呈口舌之利的本事,自然无师自通。
小意被噎得一呛,嘟囔着辩解几句,又没皮没脸趴在沙发后座,充作狗头军师,指点小人儿打游戏。
其实,这电玩独独小人儿有,小意是空羡慕只余恨,再加上,大多数时候,小人儿对他都极度缺乏好感,且这电玩又素来被她宝贝,小意也不过趁着小人儿心情好时,讨好卖乖,求过来玩过两回,轮游戏技术,差了小人儿不止八条街。
这会儿,看着他叫嚷得热闹,其实小人儿压根儿就没按他说得来,急得小意抓耳挠腮,直呼“不听好人眼,吃亏在眼前”。
不成想,他叫嚣方罢,电玩便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正是通关的胜利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