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晓芳一句话道尽,卫美人自个儿探出头去,但见白银似的月华,洒在朦胧的白桦林,临湖的小路上,一道绰约的瘦长影子,正横箫唇边,边吹边朝自家窗子所在方向行来,若非箫声实在不堪入耳,倒有几分风情魅惑。
只扫了那影子一眼,卫美人便认出那人是谁,正是前番常委会上,最嚣张跋扈、胆大包天的治安办主任蔡京。
方认出这人,卫美人便蹙了眉毛,脑海里又浮现起先前见面会上,这人毫不掩饰地投注过来的火辣辣的眼光。
如今,大晚上的,这人不去睡觉,又弄了这么一出,摆明了是冲自己来的,也不想想,如今,所有的木屋几乎都是挨着的,别说如此闹腾,就是一丁点动静儿,在此地迸出,那也是人所尽闻,更别提这么大的动作。
这人如此肆无忌惮,真是无礼至极,当真仗着蔡书记的势,就无法无天了么?
卫美人气得俏脸绯红,刷的一下,拉上了窗子,瞪着脸带怪笑瞧来的晓芳,叱道,“看什么看,这种无聊之人,理他作甚!”
晓芳掩嘴道:“就是,这人胡闹,该他胡闹,反正咱又没想听他吹那破箫,只是,就怕咱们那位薛大书记不知道咱是无心,还是有意!”
卫美人娇羞,偏生又要脸面,是以,晓芳极爱逗她,尤其是拿薛老三说事儿,简直是一逗一个准儿,百试百灵。
果然,卫美人怔住了,芳心皱乱,“他不会那么想吧?我可没要听那呜呜呀呀的箫声,分明是那人搅事儿,可我怎么跟他解释了……哎呀,我凭什么跟他解释,他谁呀他,就是我要蔡京吹的,他又敢怎的,胆小鬼敢说半个不字么?”
想着自家到云锦来了大半天,薛老三对连半句话逗没对自己言语过,被轻视的卫美人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却说,卫美人正愣神间,外边竟又起了声音,这声音比方才呕哑的箫声,可是动听多了,是小提琴曲,琴声透窗而入,竟送来月光的味道。
晓芳兴奋极了,不顾卫美人拦阻,哗啦一下,扯开了窗子,探出头时,那箫声和琴声齐齐止歇,取而代之的却是喝骂声。
“……姓李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麻溜儿给老子回去,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蔡京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吹你的箫,我拉我的琴,井水不犯河水,总不能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吧……”
“就他妈不许怎么了,趁老子没发火儿,赶紧给老子滚蛋……”
“你这不是不讲理么……”
“…………”
蔡京万分不爽,李飞卿不爽万分。
在蔡京看来,如果此番调来云锦,算是这已经沉闷到极点的官场人生,无数不多的亮点外,那今朝在见面会上,乍逢那位艳丽逼人的卫主任,则点亮了他整个人生。
要说,蜀中出佳丽的话,蔡京是打小就听过,直到今天,蔡京才觉得这话有些名副其实。
这位卫主任绝对是佳丽中的极品,集高贵,美艳于一身,实在是尤物中的极品。
为了接近这位卫主任,便连分配常委居所时,他都故意抢了和卫美人相邻的屋子,希图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不,月色方起,瞧见卫美人那边开了窗子,蔡衙内立时有了动作,照着著名才子会佳人的段子,演了一出“几回月下望吹箫”,为了造型别致,他还特意换了身白衣白裤。
原本,一切按着剧本上演的挺好,卫主任的窗子已经有了动静儿,眼见着就要拿下了,不曾想窜出来个搅局的,蔡衙内简直怒火万丈。
而李飞卿也觉冤枉,他欣赏卫美人不佳,不,可以说钦慕,可他敢拍着胸脯子说,凡是省城机关的中青年干部,有谁不把组织部那位明艳如仙的卫主任作为梦中女神,不说别人,那位和他一同下放德江的现任云锦新区纪委书记的陈爱红,就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此行不虚”、“若是旁人知道卫主任也一道下来,这苦差事哪里还有你我的份儿”。
可钦慕归钦慕,李飞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绝对采不到这朵号称蜀中第一美人的白玉兰,当然,采不到,不代表不能yy,不能引逗。
这不,老天开眼,今番分配临时住房,他恰好就分在了左侧紧邻卫主任的位置。
如此天赐良机,焉能不利用,而他恰好拉得一手好小提琴,在这个年代,是绝对时髦加诺曼啼克的,相信一首舒缓、深情的小夜曲,绝对能打动那位传说极富诗意的卫主任,即便不能打动,多少也能整出些动静儿。
李飞卿到底想错了,这哪里是多少能整出些动静儿,简直是整出了天大的动静儿。
他哪里知道,他骚包,还有蔡衙内更骚包,这两位撞一块儿了,李部长是倒了血霉了。
他知晓蔡京的北京,这会儿明明是他占了道理,可蔡京高声怒骂,他虽言语上不认输,可气势上早输得一塌糊涂了。
就在李飞卿想着如何下台的时候,蔡京的怒骂终于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第二百五十一章不过如此
一会儿功夫,周遭便聚拢了许多人。
李飞卿是个要面子的,眼前的事儿,说出去本就不光彩,且蔡衙内的身份,让他也没办法直言相抗。
又见周遭围了这许多人,更有那赵明亮,苏全之辈无底线,无原则的偏帮,他孤立无援,更不愿在原地丢人现眼,挣着脖子回了句“我不跟你讲”,便转身欲走。
哪知道,不待他迈开脚步,蔡京伸手按在了他肩上,冷笑道:“怎么,想走?李部长当真是小资产阶级情调严重,就连骚扰女同志,都不忘卖弄风骚,你不是爱拉那破弦子么,这会儿,同志们都来了,大伙儿可愿意看你表演了,急着走什么!”
“是呀,刚才我就听见这琴声婉转,柔柔糯糯,好似男诉女哭,可勾人了,李部长,您接着来,接着来,总不能您这琴只拉给某些女同志听吧?我也想听听呢。”赵明亮笑嘻嘻道。
乡居无聊,大晚上的能赶上这乐子,他实在高兴,更让他得意的是,能通过这乐子,进一步和这位蔡衙内拉近距离。
“你,你,你们放屁……”
李飞卿满脸胀红,他万没想到这帮人竟是如此大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挤兑他这堂堂宣传部长。
“李部长,明亮主任说得可是实情?你也太不自重了!”严宽冷哼一声,斥责道。
说来,云锦新区管委会的班子很奇怪,有着足足四位正处级干部。除去薛向外,依次还有副书记、常务副主任张彻,人大主任、副书记卫兰,政协主席、副书记严宽。
严宽既是副书记,又是正处级干部。从法理上算,自然是李飞卿的上级,他这腆着肚子一打官腔,简直是在给李飞卿定性。
李飞卿进退不得,僵在当地,羞恼得直欲昏厥。
却说,蔡京这边正闹得热闹,那边的卫美人亦将窗外的动静儿听得分明,暗恼那边狗咬狗,却把自己捎带进去。
她本不欲出屋。可听窗外越说越离谱,蔡京那伙人栽赃李飞卿的同时,岂非也玷着了她卫兰。
待听到严胖子也恬不知耻,打着官腔定性时,她哪里还忍得住。当下。探头出窗,喊道:“同志们,夜深了,请保持安静,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对不起,对不起,卫主任,打扰您了,我马上让他们退散……”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墙内玉人,总算露面了,这番辛苦,便算没白费,蔡京极是开心,当即呵斥了周遭干部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