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有什么好忙的?”卫美人奇道。
晓芳掩嘴道:“嘻嘻,这可是我费了老鼻子劲,帮您问来的,这不,明儿特区商团要到了啊,省委抽掉精锐干部接待,您卫主任美名远播,也在这次接单名单之内,姐,这可是好机会,听说,届时,蔡书记和蒋省长都会亲自到场呢。”
“他们倒不到场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着,卫美人拧开了保温桶。
晓芳猛地跳下座椅,“那我再告你一个消息,德江的招商团今天晌午也到了,带队的团长正是薛向!”话至此处,晓芳歪着脑袋,转着眼珠子,贼兮兮道:“请问这个跟您有没有关系?”
铛,
保温桶盖儿自卫美人手中滑落,跌在了办公桌上。
晓芳噗嗤一笑,卫美人玉面飞红,伸手狠很掐她胳膊一下,强辩道,“乐什么乐,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着,又想起那日自己的轻贱,真是恨死那负心人。
“好好,没关系,没关系,您赶紧吃饭,赶紧吃饭。”
多数时候,卫美人就像个冰块儿,脸上难得见表情,也只有提溜出薛向时,她脸上的颜色才会十分生动,为了调试卫美人的情绪,晓芳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薛向,而且,也会格外关注薛向在德江的动向,也算是用心良苦。
说来,晓芳也觉得这二位虽是天作之合,却是有缘无份,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推波助澜好不好,可能让卫兰稍稍开怀,怎样都值了。
晓芳让卫美人赶紧吃饭,可这会儿,卫美人哪有胃口,提起饭勺,又落了下去,自语道:“不对,晓芳,我没记错的话,薛向应该只是正处级干部,连副专员都不是,怎么德江招商团会由他带队,这可是大事儿啊,听说别的地区都是一号、二号首脑亲至,个别地区,一号二号齐至,德江怎么可能由薛向带队呢。”
“您不是说没关系么,人家来不来,与您有何相干,还盘算这么细密。”
晓芳心中好笑,终究没宣诸口外,打趣也得有个底线不是,当下便道:“真真的事儿,您就别疑神疑鬼了,我托办公厅的小王问过了,小王就是负责这次记录报到的,德江那一栏负责人就是薛向,另外,今次,德江的招商范围是旅游这一块儿,而薛向在德江分管的也正是旅游,他带队来,也说得过去。”
晓芳如是说,卫美人却不会如是听,她官做到这个份上,心中也极有丘壑,念头一动,便基本明了了是怎么回事儿。
德江的旅游资源,明摆着不如梅山和银山,圈定这一块儿,注定难竞争得胜,也就难出成绩。
如此一来,德江行署不重视,也是顺理成章。
可若是简单办不成事儿,那还罢了,她可知道薛向和德江行署一号孔凡高极不对付,以常理度之,姓孔的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薛向的机会。
一想到薛向要倒霉,她心里竟莫名的焦躁起来,丢了保温桶,蹙了细细的柳眉,在办公室转起了圈圈。
晓芳正瞧得目瞪口呆,咚咚两声,办公室大门被敲响了。
晓芳打开门来,那日陪卫美人回德江,偶遇薛向的张国照张处长站在门外。
今日的张处长虽然依旧打扮得风度翩翩,却满脸竟是晦气,眼窝深陷,眼袋如垂,看着像是三天没休息的,憔悴至极。
不待晓芳招呼,张处长沙哑着嗓子,先开了口,“卫主任,请你把昨天我送你的那本《飘》还给我,另外,我们以后别再来往了。”
第九十一章金龙
“退书?”
晓芳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国照低了脑袋,眼神时而阴冷,时而呆滞呆滞,咬着干枯的嘴唇,重复道:“请卫主任把那本《飘》还给我,以后我们就再无瓜葛,还请你以后别来打扰我。”
卫兰是先惊诧,尔后惊雷,她哪里想到张国照竟然来了这么一出,整个人看着神神叨叨,有些失常不说,说出的话更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何曾收过姓张的什么书,只不过,为了答谢张国照前次送她回德江,接受了他几次邀请,一起吃了几餐饭,平时,都没什么联系,哪里会接受什么书,更不提还是一本纯情爱的小说。
张国照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索书也还罢了,更怪异的是,竟然说什么“再无瓜葛,别再来打扰我”的话,倒好似,她卫某人追求姓张的没追求上,惹得人家不胜其烦,打上门来,要求她卫主任别在纠缠。
卫兰气得浑身直抖,刚要出声赶人,晓芳蹭地窜回房间,快步行到卫兰办公桌后的书架上,打开最左侧的橱窗,取出一门蓝色封皮的书,又急步折回来,将书猛地往张国照怀里一塞,冷笑道:“书还你了,嘿嘿,张处长真是有魄力,这种事儿都能干出来,你放心,以后就是你求着和咱卫主任有关系,也不可能了,赶紧走吧!”
说着,晓芳狠很推一把张国照。啪的一声,拍死了房门。
方气呼呼地赶走了张国照,转过身来,陡然瞧见卫兰的射来的眼神儿,晓芳吓得一缩脖子,抱着卫兰的胳膊,小声道:“姐,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是这么档子事儿。昨个儿中午。我给您送午饭时,您不在,恰好张处长,不。姓张的又来请你吃饭。手里还拿着那本书。结果,你人不在,他就托我把那本书送给你。我一想你跟姓张的这段儿处得不错,再一想不就是一本书嘛,收就收了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姓张的盛意拳拳,就收下了。”
“可昨天下午我们科室召集开总结会,我就给忙忘了,就没告诉您,哪知道,这姓张的忒不是东西,昨个儿送来书,今儿个又来要,简直混蛋一个,一个混蛋,不过,这也好,咱至少看清他是什么人了,免得姐你受骗……”
晓芳小嘴叭嗒,滔滔难绝,说得卫美人头都晕了,赶紧挥手打住,“行了,以后少招这些人,懒得理你,哼!”说着,一扭身,又迈着性感的步子,奔保温桶去了。
要说这卫美人也就是一时生气,气性一过,想想又觉好笑,本来嘛,这姓张的一刻也不曾走进她心里,她焉会为这种小人大发雷霆。
瞧着卫美人远去,晓芳歪着脑袋,心思转个不停,募地,冲抱了保温桶准备开动的卫美人招呼一声,便溜出门去,去不过数分钟,又急吼吼地蹿了回来。
“你这一阵风一阵雨的,这是干嘛呀!”卫美人放下精巧的银勺,白了她一眼。
晓芳窜进门来,并不急着近前,而是将头探出门去,小心扫了扫,方才伸进来,将门关上。
她这蹑手蹑脚地劲儿,看得卫美人心里发虚,方伸到嘴边的银勺,却是再也递不进去,直直盯着晓芳,看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晓芳蹿到近前,拖过一把椅子,紧挨着卫美人坐了,掐着嗓子道:“姐,你知道我刚才干嘛去了?”
卫美人蹙眉,白了她一眼,压根儿就不接茬儿。
关子没卖成,晓芳讪讪道“姐,您不觉得姓张的今儿个太反常了么,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不说,竟干出送出东西再往回要的没品的事儿,所以,我猜他定是遇了什么事儿,方才跑出去,就是打听姓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晓芳吐露情由,卫美人精神也陡然提起来了。
她的确也对张国照今日反常举动,好奇至极,盯着晓芳道:“别卖关子,赶紧说。”
晓芳道:“我找了综合科的李大姐,您知道她可是咱们组织部有名的小广播,费了我一瓶香水,果然套出了消息。原来,姓张的确实遭了大难了,先是昨儿个下午,不小心被高楼上掉下的粪袋,给淋了个满头满脸,今天上午又被翟副部长点名批评,听说还要做检查呢。”
卫美人奇道:“这是什么消息,这和他方才来找我,不,找你晓芳科长要书,到底有什么勾连?这完全不搭界啊!”
晓芳神秘一笑,以肘撑在办公桌上,手抚着尖尖的下颚,摆出思考者的造型,满眼深邃,道:“姐,你也是才女一名,怎么就忘了马克思唯物论里说的,这世界是联系的呀,姓张的倒霉,看着和要书没关,经本人严密侦测,又得来一个消息,听完这个,你再看看到底搭界不搭界。不过嘛,这个好消息,你听了,可别偷偷乐,晚上可得好好请我……”
晓芳还待白话,铛的一下,卫美人拿勺子轻敲了她额头一下,“在哪儿学的坏毛病,赶紧说!”
“不请就不请嘛,小气劲儿!”
嘟囔一句,晓芳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油渍,接道:“这消息,可是费了我老大力气,才从小孙那儿弄来的,小孙也千万嘱咐我必须保密。原来,这小孙的男朋友,正是翟部长办公室的小宋,张国照挨批的隐情,还是小宋偷摸告诉小孙的,说是,昨天下午快下班时,翟部长接了个电话,电话里那人提到过张国照,紧接着,这张国照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