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偏执在左 疯子在右》 第1章 [bl同人] 《(家教同人)[家教]偏执在左 疯子在右》作者:路人明【完结】 文案 都市悬疑 cp:迪诺→纲吉←白兰 竹马(金毛猎犬偏执警探)vs天降(反社厌世疯子罪犯) ↓ 直觉开挂吸引变态体质监视官 角色属于原著,ooc属于我,在下智商不高,很可能bug一堆 可能会有少许血腥不适场面描写 本质还是只会搞狗血汤姆苏 写得很烂、比较慢热、天雷滚滚,点进来看的各位都是大慈善家 非常感谢大家的观看! 内容标签: 家教 相爱相杀 未来架空 悬疑推理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迪诺;沢田纲吉;白兰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立意:珍爱生命,远离黄赌毒( 第1章 楔子 冰冷阴湿的废弃工厂里,生锈扭曲的管道呲冒在墙体外,以错综复杂的凌乱态势交叠在一起。 “啪嗒——” 浑浊的水渍顺着焊接的缝隙渐渐汇聚,凝成一滴,借着不远处老旧昏黄电炽灯泡所反射的微弱光亮,倒映出下方黝黑水泥地上两道拉曲的对峙人影。 有个青年半跪在地上,他浑身浴血,即使被逼入绝境,面容狼狈,可嘴角仍噬着抹漫不经心的轻笑。 仿佛他即将面对的并非寂灭的死亡,而是一场关乎颜面、讲求得体礼仪的社交舞会。 嵌在墙上的老旧灯体挂着如泥的黑色污渍,正呲啪闪烁。 飞虫纷绕,一遍遍飞蛾扑火般撞向滚烫的外壁。 地上的青年喘息着,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抬头看向眼前黑黝黝的枪口,嘴边的随性笑意却不见任何勉强。 青年嚅哆着干瘪起皮的双唇,沙哑道:“······别忘了我们的游戏。” 闻言,其面前一直游刃有余的持枪男子只是微微勾唇,而后不带丝毫犹豫,扣动扳机—— “嘭!!” 血花四溅,温热的喷洒在粗造不平的墙面上,模糊了持枪者颀长的剪影。 枪响在空寂的厂房中回荡、推搡、炸裂;一阵一阵,像是激荡的涟漪。 管道上的水滴被震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的血泊里。 白发男子捂住口鼻,以遮住无法抑制扬起夸张弧度的嘴角。 他紫罗兰色的瞳孔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诡异光芒。 斑驳的壁灯终是在电流的哗响中,骤然腾散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而后就此掩熄,碎裂。 飞蛾最后振动了几下残翅,在支离破碎的灯壁上逝去生气。 混暗无边的夜色里,徒留下男子的一声低低轻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的观看【鞠躬】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一章主要用来交代设定,还有一些没交代清楚会在后续剧情会慢慢展开。 人物属原著,ooc归我 这篇文和我上一篇《饲养指南》应该会是截然相反的风格,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摸索这样的风格,多有不足还请担待。 这篇估计会比较长,我想慢慢的认真的写,把这个世界中不断成长的27以及众人,尽量完整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虽然不想承认,但家教作为老番热度已经大不如前了,可总归有些人还在这里坚持。 很高兴还有人不嫌弃我的小白文笔愿意看我这条老咸鱼瞎写一些东西。 家庭教师作为我的入宅作真的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部动漫或许也铭刻着我的光阴吧。 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多写一些关于家教的,也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 仅以此作献给家教。 再次鞠躬 # 美人骨 第2章 新人 第一案·美人骨 【“我爱你哦,诚奈。” 黑发男人在少女殷红的唇畔落下一吻。 大片血红的玫瑰花瓣在白衣华服、盛装打扮的少女身下绽开,已看不出它们原本的颜色。 如同盛开在河川彼岸的曼珠沙华,一朵朵、一簇簇艳丽的铺向不知名的远方。 咔、咔、咔—— 大概是什么老旧机械运转的声音。 噗呲—— 大概是谁家的番茄摔烂在地上的声音。 悉悉索索、叮叮咚咚。 比目鱼的眼珠在地上无力的弹动了几下便被踩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炽白的反光在男人癫狂的脸上一下一下不规律的闪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男人烦恼的笑着,怜爱的呢喃着,将少女七零八落的红衣一点一滴的重新拼凑起来。】 * 后现代快速发展的城市中,拔地而起的高楼鳞次栉比。 无数楼台窗棱的镜面反射出光怪陆离的霓灯,挤压着蛰居着,密密麻麻的向一处聚去。 穿过十字路口行色匆匆嘈杂麻木的人群,越过层屋暗巷里稀稀拉拉流动交叠的人影,淌过油柏地上折射着扭曲镜像的浅浅水洼,翻过一幢幢布满刺棘的厚重高墙,最终汇向一处,直指城市中央最高的黑色尖塔,那是凌驾于所有权威之上,支配、管理、判定整个人类社会的唯一权威——西比拉系统。 第2章 耸立的高塔旁,几束幽蓝的探照灯直直向天空射去,虚晃着,照亮了密云层压的天空一角。 沢田纲吉笨拙的操控着车体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穿梭、变道,暖茶色的瞳孔里隐隐透露出点无措的慌乱,鼻头也不安的皱了皱。 他的视线总会下意识的扫到腕上的链式id通讯一体机,看着时间以不容置喙的姿态点点流逝而去,青年头上的软毛抖了抖,手里紧张得溢满了汗渍。 可算抵达了公安厅的隔离区口,青年慌里慌张的停好车,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身上起皱的黑西装,匆匆拿出自己的监察官电子id证,通过严密的层层安检,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勉强及时报道。 “前辈您好!我是即日起被分配到监察科的沢田纲吉,请多多指教!” 青年立正敬礼,有些底气不足的尽力大声喊道,然而紧攥裤腿的左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忐忑惶恐的内心。 佐藤看了一眼手里的个人信息表,再抬头看了看眼前气质过于柔软干净的青年,别开视线,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公安厅已经缺人到连这样的新人都赶鸭子上架了吗...... 「西比拉」测评下几乎各项指标都只有cde的废柴怎么会被分配到公安厅这样狼豺虎豹的“吃人”地方,难道系统故障了? 不——这怎么可能。 男人很快又笃定的否决了自己。 想到青年等会要面对的那些棘手怪物,被换作前辈的佐藤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来吧,人手紧缺,已经没工夫把你当作新人看待了,你需要在我明晚离开之前迅速熟悉流程。” 他雷厉风行,大跨步在前带路,沢田纲吉亦步亦趋的连忙跟上。 不知道是青年毛绒绒蓬松发型的原因还是那过分青涩、干净的气质使然,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小了不少,就像一直被人悉心呵护的幼崽,才刚刚踏出洞穴,正好奇的四处张望,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作为号称史上最严密的公安厅[更生设施],或者说很多人眼中的当代监狱,其内里与沢田纲吉想象中的混暗阴冷截然不同。 串联牢笼的长廊高大宽敞,无法一眼忘尽,头顶、脚下都是说不清材质的冷硬金属制成的壁面,一尘不染。 清冷、明堂的光线从四处涌出,没有确切的光源,却照得整个牢笼都犹如白昼。 过分洁白干净而又单一,放眼看去,几乎没有白色以外的其它颜色。 高自动化的电子隔离门层层把关,走到最近的一道门前,男人微微侧身道:“现在,在这里录入你的id、指纹、以及眼膜信息。” 青年回过神来慌忙照做。 舒缓的播音腔女声在大厅霎时响起: 【会员信息确认——沢田纲吉监视官,通行准许。】 高大密闭的金属电子门应声缓缓开启,仿佛有丝丝冷气从逐渐张开的缝隙中前扑后继的涌出,沢田纲吉紧张的打了个冷战。 见他这样,佐藤微微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继续悉数交代道:“就第一次进门会比较麻烦,以后你只要在感应区刷一下手腕上的携带id链就行了。 由于你的测评并不理想,上面将你暂时分配到了监察科目,你目前的职责通俗些说就相当于以前的狱警,不过现在有监察机器人替你分担巡查任务,各各牢房也都配备了生物传感监视器,虽然你要负责监管的区域较大,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相对轻松的。 就是有一点麻烦.....这群家伙的饭得由你一个一个的送。 一圈送下来一般会要个把小时。 总监控区在大厅,刚刚你也看到了,工作时不可以使用任何电子通讯设备,就算用了在设施里面也会有信号阻隔,自己想办法找其它东西打发时间,只要别出什么大岔子,半年左右的时间你应该就能被调回你原本应该去的执行科......” 说到这,男人微微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嗤笑道:“也不知道进入监察科对你来说是福是祸......” 没等沢田纲吉疑问,他又继续道:“我们监察科的监视官平时并不能像执行科的监视官那样可以配备「支配者」......也就是你之前在训练所应该接触过的那种泛蓝光的枪,‘携带型·心理诊断镇压系统’的俗称。” “我们平常只能携带电棍,但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大厅处,整个设施里唯一被涂成黑色的移动保险柜就会立刻来到你身边并自动弹开,里面会有一把「支配者」供你使用。 公安厅本部那边也会自动收到警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支援,不过从设施建成到现在37年间倒都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各区的监管者,也缩减为如今的......一人。” 听到这,沢田纲吉不禁疑问道:“那万一情况混乱,枪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闻言,男人不禁有些意外的看他好一会,想起青年测评单上那个理论e的评价,只好耐着性子无奈继续解释道:“「支配者」只能由和你一样的公安厅监视官或执行官激活成功,其他人一旦拿起来就会自动扣锁扳机无法使用,相当等于废铁一块,这是常识,别再忘了。” 理论考试永远难以及格的青年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乖乖挨训。 他澄澈的双眼简单剔透到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尽,佐藤被新人这模样弄的有些心软,同时又猛然有些担心。 第3章 他很清楚,像沢田纲吉这样的人......无疑会引起不少「潜在犯」的注意。 青年身上犹如天空一般纯净包容的柔软特性,对那些在深渊中垂死挣扎的人来说,往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现在,最该警惕、远离这些存在的青年,却要被丢入一群犯罪指数不低的罪犯中,深入虎穴,日日相处。 就算中间隔了个东西保护,那画面想想还是让人觉得太过危险,于心不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佐藤不禁放缓声调,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跑出来了,并且对你不怀好意,别犹豫,直接开枪,到时候「支配者」会自动在你的视网膜上生成对方的犯罪指数,并帮你锁定目标。” “对方犯罪指数介于120到300之间时,为第一位基本模式——non-lethal paralyzer 射出的是麻醉枪,杀不了人的你放心......但如果,犯罪指数超过300,「支配者」则会进入第二执行模式lethal eliminator,相信我,开枪后你最好闭上眼......事后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那些犯罪指数超过300的家伙都已经被「西比拉」系统判定为这个世界所不需要的人,别因为这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而让自己的色相变浑浊了,得不偿失。” “另外还有第三执行模式——destroy decomposer,是最大功率输出模式,需要三秒左右的时间积攒能量,发射后可以直接将目标分解为分子,不留残骸。这一状态一般不对生物体使用,对机器则可以造成巨型洞穴状损伤。” 沢田纲吉认真点头,一一记下,可佐藤还是很怀疑青年在受到威胁后能不能主动开枪。 但愿这样的情况永远不会出现。 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男人一脚跨入门内,地上下陷的凹槽,就像一道隔绝过去与现在的明晰分割线。 他沉声道:“你最好别把接下来我们要见的家伙当成人类来看,关在这里的都是精神病质犯罪系数超过规定值的人格破绽者,无法用常理判断,更别妄想将现存的规则套用在他们身上,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永远铭记这一点......这就是你所要面对的,准备好了吗?沢田纲吉。” 界线外,看似怯懦的新人监视官却忽然笑了,苍白的光打在青年曲线柔和的脸畔,像是有片飘忽的白羽落在了他纤长的眼睫上。 佐藤不禁微微一愣,下一瞬,沢田纲吉已将步伐稳稳的踏进了门里,毫无犹疑。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看 第3章 偏执者迪诺 男人很是意外,青年这样果断的举动相较于他在外貌上给人的印象,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正当他暗暗点头时,便见沢田纲吉又有些无措的揉揉后脑勺,试探的问道:“那个......前辈,请问厕所是在哪啊。” 青年抿唇,似乎为自己这样听起来没水准的问题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出门右拐。” 沢田纲吉点点头立即马不停蹄的夺门而出,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就像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赶忙蹿回窝里的兔子。 佐藤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青年的心性仍有待磨练,还是希望......他能尽快适应这里吧。 毕竟在这,可没有人会因为他是新人就对他另眼相待、照顾有加。 水池前,初出茅庐的新人监视官鞠了把水拍到脸上,再抬头,镜面里映射着他濡湿了一角贴在鬓侧上的柔软棕发。 沢田纲吉伸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线条僵硬的嘴角划开一个勉强的弧度。 青年其实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即将面对的事物实在有太多未知,刚踏进去一步,远异于常人的直觉就在监视官的脑海里拉响了尖锐的警报,一刻不停的催促着他逃离那里。 仿佛再晚一步,深不见底的洞穴中那匍匐的凶兽就会乍然出击,咬碎他的颈喉。 青年监视管颓丧的撑在水池边,面色空白的喃喃念道:“啊......我不行的、不可能啊,成为监视官什么的果然太难了、我肯定做不到的啊啊啊......” 尚且没有正式开始,沢田纲吉就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唾弃中,就连唇色都淡了几许。 青年抖着唇瓣,又捧了把水糊到脸上,清冽的凉意稍稍浇灭了他脑中滚烫飘红的【退缩】选项。 又丧了一阵,年轻的监视官猛然攥紧拳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振精神为自己打气。 头上的软毛又精神抖擞的晃了晃,琥珀色的瞳孔里也充斥着自勉、期允的光亮。 将脖子上的领带又煞有其事的摆摆正,沢田纲吉看看镜子里精气神还不错的自己,正儿八经的嗯了一声,对自己的形象聊表认可,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去。 “久等了前辈!说起来我似乎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见人回来,男人点点头道:“叫我佐藤就好。” 说罢,他伸手抚上走廊右侧牢笼的壁体,屈指敲击了一下,原本实芯的银灰色壁面竟一下就变得透亮,像是玻璃,牢房内的状况瞬间一览无遗。 “玻璃”上还实时显示着被关在这个牢笼里「潜在犯」的犯罪指数、波动状况、色相浑浊度等,以及最基本的名字、身高等个人信息,有的还显示了关押原因。 青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非常捧场。 第4章 佐藤悉数交代道:“如你所见,默认敲击一下是单面镜状态,此时只有你能看见囚犯,连续双次敲击则会变为双方互相可见,而且沟通渠道会自动打开,你可以与里面的人进行一定对话......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可以的话,除非必要,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沟通和交流,他们向你传达的行为、思想,更不要去考虑、深究、细想,我可不希望再看到自己的同事被这群家伙「精神污染」后治疗失败也被隔离进去了。” 这么说着,佐藤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难掩愤怒,但很快又调整过来。 他继续道:“覆掌盖上去3秒,就会恢复最初始的状态。” “你所监管的这片g27区呈扇状,由外向内,隔离间依次减少,与之相对的,越往里,所关押的「潜在犯」的犯罪指数就越高,危险程度呈区间递增,尤其是独占了尖角那一块的怪物......啧,我真不明白上面为什么会让一个犯罪指数超过了500的家伙活到现在。” 佐藤脸上露出显而易见深恶痛绝的神情。 闻言,沢田纲吉微微怔愣,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犯罪指数......超过500?” 要知道光是超过300的就已经不多见了...青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绝无仅有的指数。 佐藤似乎不愿多谈被隔离在最顶头牢房里的那个潜在犯,像是忌讳,又像是惧怕,只是强调道:“那家伙极度危险,绝对不要和他有除了送饭以外的任何接触,绝对!” 被男人如临大敌的语态感染,青年也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可心里却又难免对这个极度危险的潜在犯产生了一些好奇。 之后佐藤又带着沢田纲吉四处熟悉了一圈,花了不少时间把该交代的都说完了,新人监视官的第一天报到这才正式结束。 回到大厅,从天花板上吊挂下来的一副液晶电视正事实转播着社会的热点新闻,佐藤不禁有些感慨,“以后它大概就是能唯一陪你说话的伙伴了。” 他侧头朝纲吉看去,却发现青年的视线全都黏在了电视上,一眨不眨,就像没见过这玩意似的。 顺着青年的视线一同看去,佐藤发现,此时的画面中,正在播放公安厅前段时间的一场新闻发布会。 台上正在发言金发男子容貌俊美,身着修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被贴合的勾勒出来,衬衣不见一丝褶皱,领带稳贴的束到喉结,显得干练而又禁欲。 “是迪诺啊......公安厅的明星警探,如今最炽手可热的监察官,不过能力确实没话说,很多疑难大案都是他破的,据说下一届的公安厅厅长也会是他。” 即使已经在屏幕上看到过这个人无数次,佐藤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广大群众誉为金毛猎犬的家伙,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良好的教养,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成熟魅力。 更何况,这人还顶着一张可以引得无数女孩迷恋尖叫比明星更要俊逸几分的容貌。 明明是个公务员,却竟然还有粉丝后援会,热度甚至比一些一线偶像还要高。 家世更是傲人,明明就算毫无作为,也可以比绝大数人活的逍遥自在、衣食无忧。 含着金汤勺出身却偏就还如此努力,洁身自好,为人更是亲和随性,不端一点架子。 更重要的是能力卓越、实力超群。 风评好的不可思议。 仿佛完美二字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有些人,生来就与平凡无缘。 佐藤又低头回看向新人监视官,只见青年亮晶晶的眸子里溢满了仰慕和崇拜,像是暖阳下静静流淌的湖面,细碎的荡开盈盈波光,只倒映着电视画面里那一个人的影子,有些过分好看。 佐藤怔愣片刻,上前打算拍拍沢田纲吉的肩让他回神,却忽然一阵颤栗,警觉的收回了手。 他愕然的向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仿佛刚刚冲他凌然袭来的那道充满杀意的冰冷视线,只是自己的错觉。 佐藤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 看了看身旁神色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青年,佐藤不禁觉得大概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继续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这次没再哥俩好的和新人监视官“勾肩搭背”。 “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但在这一行呆久了你就会发现,有些人憧憬归憧憬,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们都赶超不上的。” 过来人佐藤一阵长吁短叹。 还在兴致冲冲观摩迪诺讲话的沢田纲吉慢半拍回过神来,意识到前辈刚刚是在和自己说话,他大概就只听进去了一半,答的话也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嗯?我离迪诺师兄不远啊,他就住我隔壁。” 佐藤:“.......” “——?!” 费了好半响,佐藤才堪堪消化了这句话中所饱含的巨大信息量。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更惊讶于眼前履历糟糕的新人竟然和那个迪诺熟识,还是更该震惊于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竟然也住在上流社会的高端豪华别墅区。 这之前,他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冒犯这个小新人的事吧? 即将调走的前辈开始惶恐的自我反思。 好在,一道由远及近朝气蓬勃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沉思。 第5章 “阿纲!!” 大厅外,一个金发外国男人撒欢的狂奔而来,一头扎进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青年怀里。 “迪、迪诺师兄...?你怎么来了?” 说着,青年已经行动快于意识的,条件反射的揉了揉抱着自己的男人发旋,就像夸奖等待主人归家的孤零零大狗,带着安抚的意味。 那动作无比自然熟稔,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而在外界眼中一直无比绅士、可靠能干的超级警探,则对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发小上下其手,又抱又蹭,甚至还趁人不备借着身高优势在青年额头上亲了几口。 把人上上下下都标上了自己的气味。 “.......” 佐藤看了看还在播放的电视,又看了看眼前拥住沢田纲吉开心的仿佛在不停开小花花、摇尾巴的大型犬,来回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同一个人。 .......这tm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鞠躬 特别感谢金希亚小天使的地雷,还有小天使们的灌溉 第4章 不准碰 “迪、迪诺师兄......你怎么来了,工作结束了吗?” 沢田纲吉略带无措的揉了揉男子微卷的金色发梢。 迪诺脸上显而易见扬起了餍足的笑容,“我来接你回家,这么晚一个人走夜路实在不太安全。” 看着迪诺写满了“想要夸奖”的帅气面庞,沢田纲吉静默半响道:“迪诺前辈,你该不会又忘记带家里的钥匙而把自己关在门外了吧。” 前辈二字,青年咬得格外重。 “........” 警探灿烂的笑意当即僵在了脸上,险些要挂不住,他呜咽了几声: “阿纲你别揭穿我啊。” 金发男子棕灰色的双瞳可怜巴巴的朝纲吉看去,语调夸张,像是在求饶乞怜,希望他嘴下留情。 深知迪诺只要一没有下属在身旁就会恢复废材体质,什么可靠、精英的模样都如水月镜花烟消云散,甚至连平地摔这样的事都可能发生,青年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所以......你今天又要借宿我家了对吗。” 语落,只见迪诺疯狂点头,像是不想被主人遗弃的大狗连连示好。 青年不禁又安抚的揉揉“猎犬”的发旋。 “下次直接说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收回手,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又吐糟道:“说起来,迪诺师兄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把门锁换成那种电子指纹密码锁啊?这样就不用再担心总是忘带钥匙了。” 闻言,迪诺微微错开视线,又很快看回来,歪个脑袋有恃无恐的笑道:“反正有阿纲会收留我。” “......而且,我本来就打算来接你回家。” 后半句话,在喃喃低语中被警探吞入腹中,只有他自己听到。 这并非什么为了留宿而特意找的拙劣借口。 我只是希望,能再早一点,见到你。 我只是想要,再多窃取一些,可以独占你的时间。 想到这,迪诺双眼中猛然翻起些许激荡的暗流,唯独在青年面前才会展露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也淡去了一瞬,却又在年轻监视官目光落来的刹那,恢复如常,只是扣住对方肩膀的双手微微收紧。 “我们回家吧,阿纲。” 沢田纲吉点点头,又侧身看向神情呆滞的佐藤鞠躬道:“感谢前辈今天一天的照顾,那我就先回去了。” 佐藤:“哦、哦.....好的,辛苦了。” 只差没把难以置信这几个大字写到脸上的佐藤,费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僵硬的挥手和青年告别。 看着两人相并离去的背影,佐藤终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总感觉自己刚刚似乎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啊,好在那位警探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正这么想时,消失多时的那道冰冷视线再次出现,佐藤尚未完全安放的一口气又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心脏仿佛被一阵不可名状的恐惧狠狠攥住。 佐藤猛然抬头朝视线的来源看去,当即如坠冰窟。 在沢田纲吉视野的死角里,迪诺正勾起一道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回首遥遥看向佐藤,深棕色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切光亮都在其中湮灭。 残忍,空洞。 金发男子微微启唇,用只有佐藤可以看到的口型一字一顿道:不、准、碰。 ——他是,我的。 “.........” 佐藤不知道自己后来又在原地呆了多久,他就像一块被钉死在水里的、无足轻重的木板,再捞上来,已被冷汗浸满了全身。 * “佐藤......佐藤——!” “!” 还在看着右手发呆的男人被吓了一跳,他旁侧的友人担忧问道:“你小子怎么了?不是终于从你厌恶的隔离区调走了吗?怎么还闷闷不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闻言,佐藤不禁将手揣回了口袋里,不知怎么的,他今天总会不经意就想起昨晚接替他的监视官、想起自己差点拍上对方肩膀的这只手,最记忆犹新的,还是迪诺临走前留给自己的那道目光。 ——那是这么多年来,他曾看到过无数次的、再熟悉不过的,属于犯罪者的眼睛。 第6章 佐藤摇摇头,将脑海中令人惊骇的猜测尽力抹去。 疯了吧,谁都可能是潜在犯,但那个被誉为当今社会正义化身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种肮脏的存在。 不会是,也不能是。 而且隔离区有着严格的检测、排查系统,如果迪诺真的是色相浑浊、犯罪指数超标的潜在犯的话,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系统应该就会立即拉响警报。 比起杞人忧天,现在,他似乎更应该八卦一下,迪诺对小新人那显而易见到令人心悸的独占欲。 明显已经超出了对待普通友人的范围,而自己的后辈似乎还全然蒙在鼓里毫不自知。 “没事,我就是有些在意那个接替我的新人。” 佐藤回应道:“也不知道上面这回到底是怎么安排的,竟然让一个明显是在温室里长大的不谙世事的家伙就这么上任了,未免太乱来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走了后门。” 毕竟这名后生可是和未来的准厅长相熟识啊;佐藤半开玩笑的一边说着一边喝了口咖啡。 “走后门?”听到他的说辞,友人却不太赞同的皱了皱眉,“喂——佐藤,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佐藤:“......知道什么?” 我觉得我现在知道的秘密已经够多了,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公安厅里可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友人有些讶异的搅了一下水杯里的勺子,“关于你的那个接替者的检测报告,你该不会只看了第一页吧?” 佐藤有些奇怪,他确实只翻看了第一页没错—— 理论:e 体能:d 反应力:c 决策力:c 反弹性:e 应激性:d 光是这第一页就惨不忍睹的数据实在是让他有些不忍直视,也就没再翻看下去了。 “你再看看他的第二页?”友人看好戏的敲敲桌面。 “.......” 知道他没安好心,但佐藤还是依言照做了。 “按照常识,像他这样前几项数据普遍偏低的人其它数据必然也不会好到哪去,综合测评肯定更是一塌糊.......?!!” 还没嘟囔完,原本漫不经心翻开第二页的佐藤就活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资料,又翻回了第一页,反复确认自己拿着的是同一个人的测评结果,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呈现出这样的云泥之别—— 协调性:s 判断力:s 趋同力:s 包容性:s 统领力:s 综合评判:a 推荐职业:公安厅监察官、心理辅导师、幼教等 佐藤从业十余年从没有见过前后相差如此之大的测评报告,更没有见过能在「西比拉」那拿到公安厅a级推荐的人。 哪怕是现在的传奇精英迪诺,也没能在与公安厅的相适性上拿到a等评价。 友人还在面前绕有闲心的品了口热茶。 “知道吗,在同期30多万接受「西比拉」测评的人当中,在公安厅都能拿到a级推荐的,只有你手里的这个新人,沢田纲吉。” “同时——也是这么多年里的唯一一个。” * 看着青年前前后后为自己整理床铺的身影,迪诺不禁轻声唤道:“阿纲......” “嗯?”,沢田纲吉一边有些笨拙的将客房的床单边角掸平,一边回应。 迪诺状似不经意的笑道:“要不别弄了吧,我睡你床上就行了。” 闻言,青年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也行,那迪诺师兄你睡我的床,我去睡沙发。” 沢田纲吉看着被自己越理越乱的床铺选择放弃。 迪诺:“........” “怎么可以让屋主睡沙发!” 迪诺拍案而起,把青年拦腰带倒在乱七八糟的软塌里,他附耳在青年耳边低低轻语:“一起睡吧阿纲...我睡相很好的,保证不挤!” 金发男子信誓旦旦,搂着青年的臂膀悄悄用力。 “可迪诺师兄你是客人。” 沢田纲吉有些犹豫;男子凌乱柔软的金发蹭在他的颈窝,微微发痒。 迪诺的唇畔像是不小心碰到般划过青年的耳坠,“......我不是客人。” 金毛猎犬似乎不大开心的强调着。 最后,在迪诺的软磨硬泡下,青年终于同意两人共枕一席,不过还是执意分别盖了两床被褥。 纲吉:“我睡相不好,晚上估计会抢师兄你的被子。” 迪诺:“.......” 男子委屈巴巴的用小眼神表达自己一点也不介意,然而沢田纲吉并没有接收到。 洗漱、熄灯、盖被。 两人一左一右躺在床上,说实话迪诺不仅没有多少睡意,还有点精神亢奋,他微微屏息,侧头朝枕边的沢田纲吉看去。 这个家他不知已死缠烂打来过多少次,可和青年这么近的面对面,却还是头一次。 “......阿纲,你为什么要来公安厅?「西比拉」还给你推荐了很多其它不错的职业不是吗,为什么要选择成为风险最高的监视官,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我会好好保护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金发男子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明明,只要像以前一样,只被我保护就好。 闻言,沢田纲吉也把头转了过去,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阵,棕发青年忽然问道:“那迪诺师兄又是为什么选择成为了「监视官」?” 第7章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可迪诺却愣住了,一时无法给出答复。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说出,自己之所以会选择这个职业,只是因外眼前这人小时候可能无心感慨的一句,“惩恶扬善的监视官就像英雄一样非常帅气”。 迪诺并没有多少是非观念,所谓的正义、邪恶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一些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家伙用于自诩标榜的工具罢了,这个社会早已在看似系统的体系管束下,从内里腐朽、崩坏殆尽。 可笑而麻木的朝夕运作着。 迪诺并没有什么正义情结,对这个职业亦没有丝毫热爱可言,当初入行更不是因为什么舍己为人的远大抱负。 他所做的这一切一切,只是为了,能让他身侧之人,将那仰慕、崇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所以,他愿意披上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精致皮囊。 事实上那些人的看法都无关紧要,他只是想被一个人,一个叫沢田纲吉的人,再多喜欢一点。 这就是原因。 可实话实说的话,阿纲会失望的吧。 男子自嘲的笑了笑,他听到自己用平淡无奇的语调回答道:“因为......我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就像——曾经的你拯救了我。” 闻言,沢田纲吉浅浅的笑了起来。 “和迪诺师兄的理由比起来我的似乎就太肤浅了呢。” 青年头上的软毛动了动,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迪诺师兄你看起来一直很辛苦的样子,每天都早出晚归还总是带伤,以前总是你在照顾我,我也就想能不能帮你分担些什么,可以的话,我也想成为能独当一面和你并肩作战的监视官;啊,还有就是监视官这个职业真的很帅。” 迪诺不可置信的微微瞪大双眼,直到青年说完了很久,他才喃喃道:“.......太过分了。” “什么......?”沢田纲吉一时没能听清。 迪诺没再回话,唯有夜色作掩,才能稍稍隐藏住他此时红透了的脸颊、耳畔和颈脖。 无法冷静的大脑正任由不可告人的心思在黑暗里疯狂滋生蔓延。 青年的话语总是令他难以自持,这真的很过分。 睡前谈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没过一会沢田纲吉便沉沉睡去,发出绵长而轻缓的吐息。 窗外朦胧的月色倾洒进来,在年轻监视官线条柔和的脸畔上落下迁翩掠影。 看着他过分乖巧、毫不设防的安稳睡颜,迪诺无奈轻笑一声,就这么放纵自己继续默默凝视,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看【鞠躬 感谢三生三世小天使的地雷 第5章 需要帮忙吗? 沢田纲吉第二天是被厨房里乒里乓啷的捣鼓声吵醒的。 他睡眼惺忪、磕磕绊绊的摸索到厨房里,一眼便看到身着白衬衫的金发男子正手忙脚乱的在灶台前忙活。 看到“一家之主”出现在身后,迪诺还做贼心虚般吓的摔了一个盘子。 “迪诺师兄......” 青年原本刚起来还不太灵光的脑子被这一声脆响彻底砸醒了,啼笑皆非的蹲下来收拾四分五裂的餐具。 迪诺慌忙道歉,有些尴尬的捂住了脸。 “抱歉,我只是想帮忙做个早餐。” 他自暴自弃的把自己裹成一团,也蹲下来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 “没事,”沢田纲吉好脾气的笑笑,晨曦的微光暖洋洋的落在他澄澈剔透的双眼里,好似能包容一切,“要不是迪诺师兄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我估计又要睡过头迟到了,闹铃肯定喊不醒我的。” 颇有前科的青年在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他边收拾边道: “迪诺师兄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一般在楼下随便买点吃的就好,而且你是客人啊。” 闻言,金发男子动作一顿,微微敛目,隐去暗淡的目色。 “我得好好照顾阿纲啊......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叫我哥哥吗,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笨手笨脚的......不管是以前的哥哥还是现在的师兄,我的一举一动都得对得起这两个身为‘长辈’的称呼。” 迪诺自诩是个靠谱的成年男性,一股脑揉乱了发小毛绒绒的棕发。 他目光低垂,在青年宽大睡衣领口微微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肌肤上逡巡了一阵,又渐渐上移到青年形状优美的锁骨处,在被察觉之前缓缓收回视线。 还在专心致志收拾碎片的纲吉半开玩笑的抱怨道:“说到笨手笨脚迪诺师兄和我也差不多吧?我觉得我现在还是比小时候好了不少的......唔!” 正表明自己还是有所成长的年轻监视官话还没说完,就被瓷片的锐角划了道口子,他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把余下的话都吞了回去。 倒是迪诺被吓了一跳,他慌忙将青年的手拽到自己面前,如临大敌,嘴角紧张的死死抿成了一条直线。 纲吉:“没事的师兄......只是血看着有些多,其实伤口不深,稍微拿酒精处理一下就好。” 从小到大,迪诺只要一见到他受伤就会有些反应过度,再小的磕碰似乎都会被男人无限放大,似乎要把他带去医院来套全身检查才能放心。 迪诺一时没啃声,沢田纲吉却敏锐的察觉到,眼前总是笑眯眯看似人畜无害的金毛猎犬已经进入了绝对警戒的炸毛状态。 第8章 沢田纲吉:“真的没事的,不疼——?!” 青年正试着顺毛,话尾却猛然变调。 迪诺忽然毫无征兆的、不容拒绝的将他划破的食指放到唇边,含入口中便轻柔的舔舐、吸取起来;大概是因为逆着光,金发男人俊朗的面容模糊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鲜红的舌尖裹挟着温润的触感,挑开伤口敏感的锉口,挤压着指腹的肉瓣,似要将其中的血液攥取、掠夺干净。 青年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伤口微微刺痛酥麻的感官刺激着神梢,让他不禁想把手抽回来。 “迪诺、师兄......” 察觉到他的抗拒,迪诺却是将人拉的更近了一些。 伤口确实不深,很快就不再流出血液,迪诺含着发小的指尖,凌乱的金发微微倾斜落入青年的掌心,蹭起些许痒意;男人如孤狼般幽暗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面前的猎物,仔细的观察每一处细微变化,不肯错过分毫。 耳边响起唾液稠缠的低低水声,迪诺终于松开了青年的指节,因为失血,指腹似乎也都苍白了几分。 像是没有发现沢田纲吉僵直的四肢和略红的耳畔,迪诺抬起头来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 “血止住了阿纲。” 男人的嘴角还带着点血色,在白人血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红、炽热,带着某种冲击视觉的张力,闯入青年的眼球。 “........” 沢田纲吉慢半拍像是被烫灼一样抽回还被紧攥的手,这回迪诺没再阻止。 “可以拿酒精消毒了。” 迪诺煞有其事的补充道。 青年满头黑线:“迪诺师兄......你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啊。”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男人就突然养成了舔舐伤口的习性。 “我见不得阿纲受伤嘛——” 迪诺小声嘀咕。 而且......你身上的每分每毫都只能是我的。 “对了,阿纲你尝尝我做的早餐?” 把人拉到餐桌旁,金发男人兴致昂扬,献宝似的端上自己烹饪的食物。 沢田纲吉不敢置信的看着桌上卖相可口精致的早点,“迪诺师兄......这真的是你做的?” 不是点的外卖??? 他可是还记得自己刚上国中那阵,兴致冲冲跑来照顾自己的迪诺可是炸掉了半个厨房。 “......人都是会变的,阿纲。” 金发男人一如既往的笑道,又揉了揉青年柔软的发旋。 正如青年时常对他做的那样。 * “难以置信......” 第一天当班的年轻监视官还在回味今早的味蕾盛宴。 原来和他一样废材体制的师兄,竟然已经可以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取材、用料、火候全都恰到好处,简直美味到了让人怀疑那些华丽的食物,是不是出自什么特制的美食仪器。 实在是有些过于好吃了。 有了精心烹饪的早餐做对比,现在面前这遵循健康至上,但没有多少油水、调料也少的可怜,只能维持最基本生理需求的工作餐似乎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不过好在沢田纲吉并不挑食,他略一思考,便决定先去完成分内之事,也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重大考验——送餐。 按前辈交代的,将食物从隔离间外壁上一个长条型的小平台递进去就可以了。 送了好几间,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敲击了一下壁面。 可以满足最基础生活要求的装潢简单的隔离间中,有的潜在犯麻木的看了一眼递进来的食物,而后便熟视无睹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有的则木讷安静的进食,也有的疯狂狼吞虎咽仿佛永远处在无法吃饱的饥饿状态。 还有的大概知道有人在外面观察他们,毫不客气的将食物糊在了墙上,比出一些侮辱性的手势。 “........” 越往监管区里面走去,沢田纲吉便会看到越来越多各式各样难以理解的行为举止。 同时,他的神梢也越发紧绷起来。 昨天那阵熟悉的危机感又涌上心头。 当然,众多潜在犯中,也不乏一举一动皆与常人无异,看起来十分普通正常的家伙。 可平面上实时波动的犯罪指数和浑浊的心理色相,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沢田纲吉,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 终于,年轻的监视官来到了长廊终点,这最后一间隔离屋与其它的都不太一样,作为独占“头筹”的房间,它的占地面积显然更大。 周围明晃晃的苍白光线一时让人有些恍神,沢田纲吉原本不停拉扯着神梢、提醒他快点离开的敏锐直觉,却在踏足此地的那一刻就突然平缓了下来。 像是危机解除......又像是偃旗息鼓,再无力做出更多的反应。 面前这间隔离屋正关押着一个有着绝无仅有超高犯罪指数的潜在犯,沢田纲吉要说一点都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按理来说,这样史无前例的存在本应会被媒体大肆报道一番才对,再不济,一些业内学术论文应该也会提及这样的特殊案例。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在此前,青年从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犯罪数值超出500 的潜在犯的任何消息,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存在一般。 这或许是政府为了不引发恐慌而做出的决策,而自己在任职前也签署了相关的保密协议。 第9章 将食物递进去后,沢田纲吉停留片刻,还是屈指敲击了一下壁面,房内的景象瞬间展露在他眼前。 这间隔离屋显然宽敞许多,且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比起用于隔离潜在犯的牢房,这个隔离间更像是酒店奢华的总统套房,环境比其它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占了足足有一面墙的巨大书柜,无数书籍罗列其上,蔚然壮观,虽说其它潜在犯的房间里也或多或少有书籍存在,但这么多私人藏书青年还是头一次遇见,令他不小的惊讶了一下。 毕竟在这个年代纸质书已经相当稀有了,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沢田纲吉的视线又向屋里寻去,寻找那个有着骇人听闻指数的潜在犯。 下一瞬,他整张脸却都讶异的贴在了单向透视的壁面上。 青年之前观察过的所有潜在犯虽然都被关在隔离间里,但至少还有一定活动自由。 可在这间看似宽敞的隔离间里,那个正静坐在沙发上有着一头清爽银白短发的青年,却被褐色的束缚带和黑色的皮套紧紧的束缚全身,难动分毫,面部则被宽大的黑色金属面具笼罩,只露出一双淡淡的紫罗兰色眼睛。 男子无声的朝食物的方向望了一眼,又静默的移开视线,那淡漠的目光就像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自主进食的条件。 ......什么情况? 佐藤前辈没有并提到过这个隔离间里的潜在犯是这种情况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6章 投喂 沢田纲吉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全身都被束缚的话还要怎么进食? 这样下去......这个潜在犯可是会被活活饿死的啊? 不同于主观意愿的绝食,这可以算得上是公安厅方面动用私刑了。 由于不能使用电子设备,青年也无法打电话询问佐藤这一情况。 沢田纲吉不禁有些左右为难,前辈让他绝对不要和这个人产生交集的告诫还历历在目。 青年的视线不禁又看向了屏幕上的实时犯罪数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微微惊愕。 ——598、599. 房间内的潜在犯的数值一直在这两个数字之间反复波动,仿佛随时都会冲破六百大关。 沢田纲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可随即,他又注意到了男子那与其它潜在犯格格不入、与众不同的色相状况。 正常情况下,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情绪波动,色相也会随之改变,可这个房间里的人却没有,自始至终,都是一望无际、干净透彻,如天空一般的湛蓝色。 与其超高的犯罪数值截然相反。 这也是青年有史以来看到过的最干净的颜色。 沢田纲吉从未见过这样指数和色相相脱离的状况。 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沢田纲吉又看向屏幕上显示的个人基础信息,却发现除身高体重外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显示为【g-100】这样的冰冷编号。 “.......” 青年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可是、可是—— 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太瘦弱了。 挣扎、犹豫了许久,监视官终究还是做不到放任不管,他叹息一声,连续敲击了两次壁面,而后斟酌问道:“那个......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沙发上的男子有些意外的缓缓抬目朝他看来,片刻后,猛然睁大了双眼,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画面一般,紫罗兰色的瞳孔中骤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亮。 白发囚犯就如同沙漠中迷途将亡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寻觅了千万个日日夜夜的绿洲,无数次海市蜃楼般虚幻的希望,终于在此刻实现。 墙外,棕发青年一时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磕磕巴巴忐忑的继续问道: “如果你饿了需要进食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忙?” 沢田纲吉几乎是贴在壁面上,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朝潜在犯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罗兰色眼睛看去。 被冠名为【g-100】的白发先生,也就这么定定的回看过来,原本近乎死寂的双眼,好似有那么一瞬间,被痴狂沸腾的暗芒悉数填满占据。 也是在这一刹那,壁面上男子原先停留在599、598的犯罪数值,忽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直直突破600大关毫不停歇继续疯狂上涨,却又在某一刻骤降为0,无数纷繁杂乱的数据在壁面上激荡起伏持续更新,原本静如止水的纯净色相也突然变得杂乱无章浑浊不堪。 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尽管沢田纲吉天赋异禀的超直觉立即令他心头一悸,可当他恍神再朝壁面上的数值看去,一切都已恢复如常。 男子的犯罪指数,稳稳的停在了527上,一动不动,就像刻意维持在这,死死的憋了口气固定在这。 “你、你可以尽量移过来吗?” 说实话早从第一句话刚吐出口,沢田纲吉就已经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了后悔,可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反悔的余地。 闻言,白发男子眉眼弯弯,似乎是笑了起来,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因为全身都被束缚,只能努力维持平衡,蹦跶着一点点跳过来,头上有些凌乱的微卷白发也随之及富节奏的一抖一抖。 第10章 沢田纲吉:“.......” 青年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发笑,于是他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好不容易,被束缚的囚犯终于颤颤巍巍的挪到了壁面前,这似乎耗费了他不少体力;男子的额头溢出点点汗意,只是深紫色微挑的凤目中盛着细碎的期待亮光。 沢田纲吉回过头来,眼前本应令人胆战恐惧、敬而远之的「潜在犯」却与想象相去甚远;不仅气质温和、异常配合,而且即使被面罩遮挡看不到全部表情,也可以想象的出他面上的和煦笑意,无端令人感到有些心酸。 观察了那么多「潜在犯」,男子是唯一笑着的一个。 ——自己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这个人一样。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袭上青年心头,就像是某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见面时分明还是那怀念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沢田纲吉想起前辈的告诫,欲言又止。 “......你可以转过来背对我吗?我帮你把面具解下来。” 监视官最终还是选择避免多余的交流,将一串疑问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伸出手,从递食物的小窗口把手穿进去,在男子柔软的发丝上摸索。 为了配合他,潜在犯也微微半蹲下来。 面罩的暗扣多而复杂,碰之皆是金属的冰凉触感,两人就这样借着别扭的姿势磨合、调整,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面具解下来。 将面罩从窗口抽出,青年的手已有些酸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白发男子则缓缓转了回来,清俊的容颜映入眼帘。 沢田纲吉微微睁大双眼,他最先注意到的并非男子出众的外貌,而是他左眼角下的紫色倒王冠标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的原因,使得男子整个人都多了分漫不经心的妖治气质,而当他微微眯眼看过来时,青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混杂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监视官勉强从潜在犯如沼泽泥潭般粘稠的视线中剥离出来,不敢再和男子有任何目光交集,低头匆匆用勺子舀起一些饭和菜,蒙头蒙脑的一股脑把勺子递了进去。 笑容轻佻的潜在犯看了看明显有些躲着他的青年,嘴角原本欣喜的弧度一点点敛去,渐渐崩成一道苍白的直线。 男子一言未发,颔首,微微启唇,含住了勺根。 等他吃完,沢田纲吉便又再递进来一勺,如此反复,一时间,周围除了囚犯细细的咀嚼声便再无其它,安静的有些过分。 男子面无表情,似乎味同嚼蜡,青年只要喂到他嘴边,他便会乖乖的、机械的吞咽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餐盒终于差不多见底了,沢田纲吉才如释重负了松了口气,虽然时间不长,但他还是感到度日如年。 不愧是有着超高犯罪指数的「潜在犯」,有好几次,年轻的监视官都被周身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压得几乎拿不稳勺子,但责任心又不允许他临阵脱逃。 “那个......你吃饱了吗?” 见人差不多吃完了,青年还是有些不放心,略带僵硬的又问了一句。 听到他的问话,男子似乎这才意识到投喂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他默默盯着监视官手里的勺子,半响,微不可闻的点点头。 见状,青年非常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替潜在犯带上面罩,关上窗口,然后将手掌覆盖在了壁面上,一气呵成。 最后这三秒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子却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过来,盯得青年心头又是一紧。 “晚上见,纲吉君。” 隔着面具,男子模糊的声线显得沉闷又失真。 下一瞬,壁面已恢复了非透视状态,沢田纲吉却还愣愣的撑在其上。 这个潜在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股不可名状的心悸切切实实的笼罩住青年。 “喀拉——” 恰在这时,他胸前的工作证发出了细微轻响。 “啊......对啊,是看到了这个吧。”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拍拍脑袋,自己第一天正式独自上任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 这名「潜在犯」其实从头到尾都很配合,没有表露出任何攻击性的意图,反倒是他自己在吓自己。 青年反思了一下自己过度紧张、有些小题大做的状态,深觉不妥。 “......晚上见,100号先生。” 像是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年轻的监视官又恢复了精神对着墙壁如此喃喃自语道。 他决定先给自己树立一个短期目标:成为一名合格的投喂官。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看【鞠躬 感谢冰之沧月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每一位收藏、留言的小天使【笔芯 第7章 潜在犯白兰 金发男人仰视着被方格有致分割的天花板,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的翘起长腿;其它几桌还在整理工作报告的「执行者」则面面相觑。 “罗马里欧......迪诺监视官他这两天是怎么了?状态明显不对啊,虽然平常总是有说有笑的,但总觉得他似乎只是出于客套有些喜怒不显于色......可今天boss明明一直都没笑我却莫名觉得他心情很好?”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起来。 第11章 被称作罗马里欧的中年男人胡子一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态度严谨。 “boss的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向来可靠卓越的金发监视官在转椅上转了个圈,口中念念有词,“还有18分钟......” 还有18分钟就可以下班去接阿纲了。 未来的公安厅厅长此时完全胸无大志,满脑子只有“接阿纲、见阿纲、要阿纲亲亲抱抱”这样毫无意义的废料。 迪诺修长的指节不耐烦的在桌面上敲了敲。 好慢—— 分钟,原来是那么漫长的计量单位吗? 这一次的等待,似乎变得格外难熬;金发男人频频抬起手腕查看时间,他已经开始思考提前翘班溜走的可能性了。 等到还剩最后两分钟时,迪诺矜持的理了理西装,拿好车钥匙,整装待发。 阿纲、阿纲、阿纲...... 好想,再快一点见到你啊。 “嘟——” 尖锐的警报毫无预兆的在公安厅内部轰然拉响,迪诺动作一顿,目色猛地暗沉下去。 所有人都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仔细去听广播—— “a2区监测探头检测到了异常的色相波动。” 听完播报,罗马里欧如此精简的归纳了一下,而后转头默默看向今日当班的「金毛猎犬」等待指示。 俊美的金发男人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他再次拿起藏青色的工作外套搭在肩上,“走吧,加班了。” 迪诺依旧保持得体的仪态,可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察觉到了他糟糕的情绪。 * 高楼林立,暖色调的琉璃光斑静静映照在池壁上,烁烁发光。 这个小小的喷泉水池夹藏在中心商业区里,周围往来者络绎不绝,总有三两成对的情侣在水池旁赏着粼粼波光,坐在长椅上互述蜜语衷肠。 也不知到底有都少真情实意又有几分花言巧语。 用于支撑建筑物的柱体后,一个寸头男人愤恨的盯着水池边上互相依偎、举止亲密的一男一女,颤抖的手把美工刀捏得呲啪作响。 在他视野所不能及的阴影处,临时加班的迪诺正微微皱眉,转瞬便敛去双眼中的不耐烦躁,负面情绪统统都隐藏得极好。 他挂着如常笑意对自己的下属们吩咐道:“那应该就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在这人流众多的商业区要尽量避免引起大范围的骚动,罗马里欧和我执行抓捕,其余人原地待命,保持通讯频道畅通,如果发生了意外随时应变、听从指挥,明白了吗。” “是!监视官!” 迪诺颔首,下一刻手腕上的公安厅携带式id已在他身上生成了可爱的玩偶投影,声音也被改成了可爱的孩童电子音。 两只公安厅大型吉祥物就像寻常游街那般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寸头男人身后,大概是因为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水池边的那对情侣身上,被这两个庞然大物如此近身他竟迟迟都没能察觉。 “先生。”迪诺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对方显然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的靠近吓了一跳。 “可以麻烦您配合我们进行一下例行色相检查吗?” “——!” 男人脸上的血色当即如数褪去,他猛然甩开玩偶的手,慌不择路转身就逃。 迪诺眼疾手快,一个侧身,就将男人的手反拧过来摁倒在地,其手里的小刀也被打落到一旁,转了几圈才终于停下。 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迪诺一如既往处理的干净利落,甚至都没有引起多少行人的注意。 用设备检测了一下男人的身份、色相、数值,警探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声感叹道:“真是浑浊肮脏的颜色啊......” 迪诺又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公事公办道: “很遗憾,北岛先生,您的犯罪指数已超过临界值,接下来您将作为「潜在犯」被移送往更生设施接受改造和治疗。” 男人闻言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而后艰难的抬头看向那个小小的喷泉水池,先前凝视的男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最终颓然的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的喃喃自语:“我还、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将人用手铐扣牢,压上护送车,迪诺看了看身后欲言又止的罗马里欧,笑着问道:“怎么了?” “boss......虽然您的身体素质很强,但再矫捷的身手也抵不过真枪实弹,在不清楚潜在犯是否持有其它大杀伤力武器的情况下,像刚才那样的状况应该让身为「执行官」的我实行抓捕,而您作为「监视官」的主要职责是监视和指挥,请不要每次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第一个冲上去了。” “罗马里欧......” 金发警探微微一愣,随即讨巧的笑笑,想要像以前一样糊弄过去。 迪诺:“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的......” 罗马里欧神情严肃的打断了他,“boss,请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敷衍回答了,您难道忘了三年前自己身受重伤后,没日没夜守着您的沢田纲吉大人也差点倒下了吗?”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牵挂着您的安危,包括敌人。” 迪诺身为正义的象征,绝对不能倒下。 “.......” 迪诺转过身去一言未发,只是脸上再也不见丝毫随性笑意。 第12章 商业区幽蓝的霓光在男人面部冷硬的线条下投落些许阴影。 普罗众生的想法,和他有什么关系? “放心吧,罗马里欧,”迪诺活动了一下手腕,“三年前我就和阿纲保证过,不会再受伤、也不会再让他担心了......” 他只不想辜负这一个人的期望,仅此而已。 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没办法再受伤了。 “回去吧。” 迪诺踏上车阶,然而就在此刻,毫无征兆的巨大爆破声从上方猛然传来。 “轰隆!!” 无数建筑坠体轰然倾落,滚滚硝烟铺天盖地,耳畔一片嗡鸣刺响。 “boss——!!” 尖叫声、惊呼声、倒塌声混杂在一起,像是末日图景,充斥耳膜。 “!” 心头忽然没有由来的惶然一悸,棕发监视官一下子就从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了看时间,离他结束工作还有一个多小时。 而迪诺师兄作为公安厅本部的正式监视官,这个点应该已经下班有一阵了。 沢田纲吉不知怎么的,很想打一个电话过去慰问,可他现在还不能使用通讯设备。 而且现在,他还需要去为「潜在犯」们再送一次晚餐。 ......希望这次【g-100】先生也能好好配合。 沢田纲吉放下手里囚犯们的归纳资料,再去送饭的时候努力把每一个人的禁忌、爱好都背了下来。 尽管他们彼此间并不需要沟通交流,青年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潜在威胁最大的那位100号先生的资料却最为稀缺,每一栏几乎都是空白或者一串未知的问号。 唯独在喜爱的事物一栏上填写了兔子、小狮子、棉花糖三个名词。 起初在看到这些时沢田纲吉很是意外,原来犯罪指数超高的潜在犯也会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和甜食吗? 和某些潜在犯所喜欢的刀具、标本、av这些东西相比,白发青年喜欢的东西似乎有些太过正常、可爱了。 不过沢田纲吉越看到后面就越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先入为主;也有不少潜在犯喜欢像漫画、音乐、电影这样司空见惯的寻常事物。 说到底,他其实也并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喜好。 终于又来到了最后一间,监视官这会熟练了不少,调整好状态就敲亮了壁面。 “?!”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壁面一变透明,潜在犯的脸竟然就出现在了近在咫尺的正前方,沢田纲吉显然有些猝不及防,身旁的餐车在慌乱中被碰出乒呤乓啷的声响,好不容易才堪堪稳住。 与他相距不过一墙之隔的的男人依旧带着面具,唯有一双波澜不惊的紫色眼眸直直的盯过来,那认真的视线仿佛能在墙面上戳穿两个洞。 见他如此手忙脚乱,隔离间内潜在犯的眉眼弯了弯,似乎溢出了点点笑意。 青年监视官只当没发现自己又被笑了,以求维持颜面;可他忽然想起,今天中午离开时,白兰似乎也呆在这个位置。 “你......该不会在这个位置就这样站了一个下午吧?” 沢田纲吉下意识问出了心头那个荒谬的猜想,他刚想摇头自我否定,便见囚犯看着他,目光淡然的轻轻点了点头。 他在等他,整整一个下午,面对着冷硬的银灰色壁面,看着灰蒙蒙的高高墙体,就像做错事的小孩自我罚站,没有挪动过一步。 直到监视官再次到来,并一同带来了光与亮。 “.......” 青年一下说不出话来。 心里忽然被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填满。 他想问“为什么”,却没敢。 沢田纲吉像今早一样循规蹈矩的为白兰摘下面具,开始喂食。 只是自始至终都尴尬的盯着地面,不敢与这位看似脾气和蔼的潜在犯有一点对视,偶尔不经意的对上了眼,都是监视官率先匆匆错开视线。 白发潜在犯则坚持不懈、不依不饶的用好看的紫罗兰眼瞳追寻上去,中午的那个自闭劲这会似乎全都烟消云散了。 “.......” 沢田纲吉忍不住身体后倾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离这名奇怪的男人远一点。 可是这并不怎么有用,白发潜在犯的双眼静静深深,却又仿佛攫取了万千星辰,任大片丁香花海在其中盛开,闪得人眼疼、弄得人心慌。 沢田纲吉索性自己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样他就没法喂饭了。 青年又自暴自弃的睁开眼,不得已开腔道:“那个......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吗?” 白发男人歪歪头,似乎对青年提出的这个有些莫名的要求感到有些奇怪。 沢田纲吉也不好解释说,是因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样听起来有些无理取闹的原因。 “这是您对我下达的命令吗?监视官。” “嗯?” 潜在犯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监视官微微愣神。 白兰继续缓缓道:“我是归属于您监管区域的潜在犯,我即是您的所有物,如果是您的命令,我很乐意无条件条件遵守,所以......您希望我闭上眼睛对吗?” 青年这才注意道,白发潜在犯话音末尾总是腔调微扬,像是轻跃的音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笑意味,让人分不清真假。 第13章 沢田纲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潜在犯低低的笑了起来,就像蛊惑亚当偷食禁果的毒蛇在轻吐蛇信,注视着猎物一步步踏入密织的网中。 “那就请对我下达明确的指示,说——‘这是命令’。” 沢田纲吉:“!” 「这是命令」 这样的话由身为监视官的青年说出口本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经过男子如此一番强调突出,沢田纲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理成章的说出来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 最后,沢田纲吉只能哆哆嗦嗦的任由潜在犯继续目不转睛看着他下饭吃完了全程。 终于熬到了下班,心里有些发毛的沢田纲吉没有一刻多留,立刻走出了设施,好似有猛兽在身后追击。 他走到门口,有些意外的看向堵在正前方的陌生车辆。 “佐藤前辈?您这是......要接我回家?” 沢田纲吉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外已经调走的某位前辈。 “是,也不是。” 佐藤打开了车门,“别用那样活见鬼似的眼神看我,我也是受人所托,上面的工作安排,我确实是来接你的,但并非是接你回家。” 青年很配合的先上了车才继续问道:“工作吗?前辈我们是要去哪?” “医院。”佐藤发动车子,言简意赅。 “可我......应该还没有转正。” 现在的他应该还不能接手案子才对。 “我也不清楚,只是上面交代一定要把你带过去,应该去了就知道了。” “嗯......” 青年闻言不禁抓紧了安全带,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 车流、夜景都模糊的向后飞速倒退而去,以超越肉眼辨识度的速度交替掩映。 ”那个......前辈,您知道顶头那个房间里的潜在犯为什么全身都被束缚了起来吗?” 想起今早的事,沢田纲吉忍不住如此问道。 刷——! 几乎是在他这话问出口的同时,佐藤就踩下了急刹,好在这条路的车流量不大才没造成追尾事故。 “前、前辈?!” 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的青年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佐藤猛然向他看来,把车开到了应急机动车道上,沉默了一会才平复好情绪道:“那是他罪有应得。” 见青年疑惑,佐藤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记起的回忆,烦躁的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被按出一阵刺耳声响。 “按理来说,新人上任前都会至少由前辈带领三个月以熟悉流程,可你知道为什么我只带了你一晚上就离开了吗?” 沢田纲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佐藤恨铁不成刚的看了他一眼,“原本五个多月前,公安厅就已经送来了我的接替者,可是他无视了我的忠告,自作聪明,或者说经不住诱惑......毕竟顶头房间的那个混蛋光是外貌这一点就足够让普通人心动不是吗。” “但就像昆虫、罂粟,往往越是有着光鲜艳丽外表的东西便是越含有剧毒。” “总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本该接替我的第一个新人和【g-100】,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多次交流接触,最后被洗脑了,说什么「西比拉」是虚假的正义,成了【g-100】那些不可理喻思想的坚定拥护者,最后甚至还想帮助【g-100】越狱,他的计划倒是没能成功,现在成为了【g-100】的好邻居。” “......” 因一时心软和白发潜在犯有了交流的监视官当即心头一紧,心虚的埋下了脑袋。 “紧接着,公安厅又送来了第二名、第三名接替我的新人,即使我千防万防,他们的结局还是一样,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你,我希望是最后一个,可以的话我也想多带你一阵子,但我的调任已经不能再拖了......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尽可能再来帮帮你。”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绝对不要和他产生任何交集了吗?那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最是危险,那些束腹带是按规定给他的惩罚,在你来之前,他刚刚把第三个新人也变成了自己的‘狱友’。” “你也不用太担心,等监视官晚上离去后束缚装置就会自动解开,上厕所睡觉之类的都不成问题,憋不死的,倒不如如果说那混蛋如果真能这么简单的死去更好......” “本来按正常情况他应该这样被约束整整一周的,可每晚装置自动解开后,第二天都需要有人手动重新带上束缚装备,不过当然没有人会愿意主动捆绑自己,所以每次都需要由监视官进入隔离间来完成操作......不过你还是别管了,只绑一天虽然便宜了那家伙,但比起被他「精神污染」,还是就这样不闻不问对彼此都好。” “......是,前辈。” 沢田纲吉牢牢记下,只是低垂的眉眼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车辆终于再次发动,快速朝目的地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默然的水、尤鸠夜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冰之沧月小天使的手榴弹 破费了,大家只要留言咸鱼作者就很开心了,咱们用爱发电就好mua! 第8章 手握锤子的人 车载广播正尽职尽责的播报着今日发生在中心商业区的一起餐馆煤气泄漏爆炸事故,伤亡人数还在持续攀升。 第14章 沢田纲吉有些意外,这年头还有使用煤气做饭的饭店吗?还是在那样以高端服务业为主的商业区。 [好的......我们刚刚接到最新消息,在一小时前发生的这场意外事故中,有幸存者称,事发时公安厅监视官迪诺先生也正在现场执行任务,目前生死不明......] 播报中不带起伏的声调顺着嘈杂的电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沢田纲吉猛然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贴上了收音机,仿佛这样才能听清楚广播里的消息一般。 佐藤也同样惊诧的听着电台里字正腔圆的女声,一时做不出更多的反应。 [目前,伤者都被送去了距离事故现场最近的z医院,第二批紧急救援队也已抵达商业区,后续消息我方记者会持续跟进。] 听到这,车上的两位监视官都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了一眼,z医院,正是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沢田纲吉苍白的双唇紧紧抿着,好半天才又有了点血色。 棕发监视官仍然聚精会神的听着广播,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却再没有更多关于迪诺的消息。 见他脸色不太好,佐藤一会看看路况,一会又不放心的看看沢田纲吉。 “那个......我们现在在这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要不你先把广播关了吧?别自己吓自己了,有些媒体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夸大其词。” 沢田纲吉摇摇头,又换了几家广播频道继续听了一会,然后打开个人终端,登上了社交网络。 屏幕的荧光浅浅印在青年琥珀色的瞳孔里,无数信息被他一目十行浏览而过。 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佐藤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监视官停下了刷新页面的动作,低垂着头,轻声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劲?” “嗯,这次关于迪诺师兄的报道太少了,不管是主流媒体还是网络小道消息,相关讯息都太少了。” “师兄作为如今公安厅某种意义上的形象代表,在国民心目中日积月累已经占有了相当重的分量,他就像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只镇静剂,社会期望需要他永远以最稳妥、最可靠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关于他的消息,一直都是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才对。” 听他这么说佐藤也意识到了不对,“会不会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官方特意把消息压下了?” “不......”,青年沉吟片刻,眉宇渐渐皱了起来,“往往真正会引起恐慌的,是未知;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如果真的打算压下消息不造成群众担忧的话,刚刚电台里就不应该出现‘目前生死不明’这样的措辞......从网上舆论来看,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感到不安了。” 说到这棕发监视官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神情又渐渐舒展开来。 察觉他的变化,佐藤不禁好奇问道:“不担心了?” 沢田纲吉看向窗外越来越近的医院标志,无措地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我也不太确定……就是想起来了以前迪诺师兄说的一些话。” ——【知道吗,阿纲,当人先入为主的认定某样事物时,他所再能选取的观察视角就变得极为有限……而人的这一点也是非常容易控制、利用的;举一个比较片面的例子,好比如说这里有一把损坏的木椅,它的主人精通各类修理手法,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榫接、粘合、或者直接重新再买一个,但这时如果为想要修理这把椅子的人递上一把锤子,那么拿着锤子的这个人之后很可能就会下意识的去寻找钉子,从而选择用钉接的手法修复椅子。】 【又像,当你以二倍速循环播放一段车辆匀速行驶的视频,邀请另一个不知情的人前来观看,然后再切换回正常播放速度,他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段视频被放慢了,因为他本能的将之前的二倍速当成了原本的速率。】 【这些话,和迪诺师兄你这次让自己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半年差点变成植物人有什么关系吗?】 【唔……哇,阿纲你别生气啊啊啊、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受伤了,也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万一某天又看到什么关于我的不太好的消息的话…....千万别忘了,你的师兄,永远只会是递出锤子、播放视频的那个人。】 青年模糊的回忆着迪诺当初那些听起来不明所以的话,有些自暴自弃的一头撞在了玻璃窗上,“……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迪诺只会让人们看到他想让大家看到的某样东西、或是事物的某个方,师兄现在,正在利用公众的舆论和心理;但这么做的原因目前还不清楚,或许,是为了让幕后之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得逞从而放松警惕。” “啊?” 佐藤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得出推论的沢田纲吉,他刚把车停好,青年便立刻下车快步走进了医院。 沢田纲吉的脚步有些匆忙,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推断,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不安。 在亲眼见到生龙活虎的发小之前,他还是很难就这样说服自己迪诺应该没事。 向前台出示了相关证件后沢田纲吉就被护士带到了一间vip病房外。 年轻的监视官攥紧拳头,提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安然无恙、四肢健全的金毛猎犬果不其然就在门后,活蹦乱跳的扑了过来。 第15章 “阿纲!” “……” “阿纲……?你生气了?” 沢田纲吉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一拳不轻不重的落在了金发男人的肩头。 青年低着头,神情尽数被乱发投下的阴影遮住,看不真切。 迪诺注意到,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警探面上所有开朗的笑意霎时如数褪去,浮现出些许惊惶的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 迪诺把年轻的监视官紧紧搂进怀里,想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青年泛红的眼眶。阿纲自从上了国中后就很少再哭了,也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这副模样。 迪诺只能反复、无措的吐出那三个字。 他还是让青年担心了,但却又因能被对方挂怀、在意而忍不住卑劣的满足窃喜。 每每这时候警探都会自欺欺人的想,他对沢田纲吉而言,或许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分量的。 男人这么想着,不禁默默伸手触碰上自己的眼睑。 说起来上一个把阿纲弄哭的家伙,自己是怎么处理的? 啊……想起来了,似乎把那个人的眼睛给—— “迪诺师兄……你真的没有受伤吧?” 就在这时,怀里传来青年闷闷的询问声,迪诺恍然回神,收紧了手指。 “没有没有,我运气好着呢,就手臂和脸上受了点擦伤。” 沢田纲吉闻言捞起他的一截袖子就开始查看伤口,迪诺只能安抚又怜惜的揉揉他的发旋。 “真的没事……我答应过你不是吗?” 确认男人没什么大碍,青年又抬头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罗马里欧先生他们呢?” “他也还好,头被砸到了一下,之前昏了过去,不过刚刚已经恢复意识了……大家都没受太严重的伤,但我们这次逮捕的潜在犯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几大块建筑物落体直接砸中,伤势严重,医生说24小时内醒不过来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植物人了。” 青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低声问道:“……这次的爆炸并非像新闻说的那样,是煤气泄露意外造成的对吗?” “嗯……” 迪诺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打算细谈,沢田纲吉也就没再多问。 他其实已经明白,这次的事故不仅是人为预谋的,还很可能就是冲着迪诺去的。 可就算现在的自己知道了,大概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话又说回来……前辈说自己被叫到这是因为上面的指令,却没有告知具体的任务内容。 于是青年监视官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眼前的金发男人,想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啊……这个啊——” 迪诺闻言又浅浅的笑了起来,并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的任务就是……来见我。” 「我想见你,仅此而已。」 未来的厅长并不介意偶尔以权谋私。 这份迫切的心情,大概已经无药可救了。 * 当爆破声轰然在耳边炸响时,北岛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已经毁了,为什么要怀疑诚奈呢?为什么要按那个人所说的来到这个水池边呢?色相为什么变混浊了呢?为什么会被公安厅抓捕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一切都没有答案,等北岛回过神来,周围已是一片狼藉,建筑物断体坠落的到处都是,硝烟弥漫,入耳的全是惨叫哀嚎。 他很幸运,竟然没被太大波及只受了一点擦伤。 “啪、咔——” 然而正前方却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北岛向声源处看去,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个人形物体,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坍圮的墙体下爬出来。 每一个骨骼仿佛都在咔咔作响。 扭曲成恰好可以从废墟的缝隙中挤出来的形状。 北岛瞬间毛骨悚然。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在被这样巨大的高空坠物砸中后,还能活得下来;更不可能会有人能将已经折断的肢体再弯曲成那种错位颠倒的可怕模样。 可如此荒谬且无法解释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发生在了眼前。 映着不远处腾跃的火舌,北岛恍惚辨认出那人一头耀眼的金发。 当北岛终于看清那个「人」的全貌时,他目眦尽裂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为了避免呕吐,又像是为了防止自己发出声音。 可对方还是发现了他。 “哎呀?你……看到了吧?” 那「人」血肉模糊的嘴角裂开一个大概是笑的夸张弧度。 拼命的摇头已无济于事;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心脏。 咔、咔、咔——。 这便是北岛最后听到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真的特别高兴能看到大家的留言,感谢! 第9章 美人骨·其一 “「西比拉」是毋庸置疑的正义,它定义了我们当下生活的一切,它所判定的心理数据是绝对真实准确的,无论何时,都请大家相信自己手中的「支配者」,它将会是你们未来最可靠的指挥官。” “先生,「西比拉」没有可能出现误判吗?” “绝无可能。” “可是西比拉是系统不是吗?既然是系统,就有可能像电脑程序一样出现bug的可能,再精密的仪器,也有它的使用寿命,西比拉投入使用到现在已有将近五十年的时间,就算有定期维修检查,也很难保证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体系这么长时间下来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吧?” 第16章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 “先生,我只是像您平常教导我们的那样在多方位的思考;让一个机器、一串数据支配我们生存的意义真的合理吗? 而且我们都知道西比拉在刑侦方面的工作原理实际上更趋向于「预判」,是对自然人心理犯罪指数的推断检测。” “而往往,我们所抓捕的「潜在犯」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犯罪举动,我们只是从一部分的心理侧写知道了这个人可能有一定的反社会倾向,但这并不能完全作为接下来他必然会产生违法行为的依据,毕竟意识不能决定物质的存在。”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除却冲动犯罪,在一个人产生想法、到制定计划,再到最后实施犯罪的整个过程中,这中间有太多变数,人是有自我危机、预警意识的,当考虑到未来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人有可能会在这中途丧失犯罪欲望,从结果来看,他未来很可能继续平凡普通的生活下去,而未对社会造成危害;从这一点来说,在西比拉的介入运作下,「潜在犯」并没有这样一个自我反省、后悔的意识缓冲空间,我们第一时间逮捕的人其实全都是犯罪事实尚不成立的、享有一切合法权益的公民。” 大概是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提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论调,课堂显而易见的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讲台上的老者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鼻梁上厚重的镜片折射出无机质的冰冷反光。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我们不能用‘果’去反推‘因’,「潜在犯」之所以被这么称呼,正是因为潜在二字,我们在意的是他们可能带来的潜在危害,潜在犯们被抓捕后虽然会被隔离,行动受到一定限制,但这是让他们接受治疗的必要手段,只要他们的指数能恢复正常,一样能重新回归社会,既然可以预防悲剧的发生,我们为什么不用一切可行的手段去制止它呢?假如此刻你的桌面上有这个世界上你最珍视的宝物,它就快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你会怎么做?” “......接住他。” 金发青年一直毫无犹疑的声调忽然降了降,纤长的羽睫微微轻颤。 “为什么?”讲台上的人继续耐心的发问。 “我无法接受他被摔碎......我绝对不能、失去他。” “没错,西比拉就像此刻的你,而珍宝,正是我们付出了长久的代价才换取来的如今这个和平、干净的社会,哪怕这个宝物最后不一定会摔在地上,我们还是会情难自禁的立即伸手去扶正它,遏止它一切坠落的可能。西比拉对这个社会一直起的都是这样纠正、预防的作用,只是比起人,它更理智、更精准、更高效。” “就算有的潜在犯会出现像你所说的那些情况,但就像无法印证他们之后真的会实施犯罪行为一样,同理,我们也无法保证他们是否真的就会中途悔改;对明知存在隐患的潜在犯们放任自流的代价我们谁也承担不起,比起事后的追悔莫及,难道不是事前的防患于未然更为行之有效吗?” “其实你和「西比拉」很像,不是吗?迪诺·加百罗涅「监视官」。” “——!” 沢田纲吉猛然从床上惊醒,轻喘着,头疼的捂住了混沌的脑袋。 智能家居系统也随着他的苏醒而一同“醒来”,在床边生成可爱的小狮子投影。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检测到您的体表温度异常降低、心率不齐、肾上激素分泌量显著增多,色相出现一定波动,需要联系您的私人医生吗?] “不、不用......” 昏暗的房间中,青年缓缓平息着失调的呼吸,过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事纳兹,只是做了个梦。” 年轻的监视官看向床头憨态可掬的小狮子,像对待常人一般与它对话。 [是噩梦吗?] 人工智能在代码的指挥下适时发出疑问。 “......不是。” 他只是在梦中回想起了当初在「培训所」看到的、一位资历很老的专家的授课视频。 会在屏幕中看到迪诺对沢田纲吉来说并不意外,影像里那时的金毛猎犬还有些青涩,不像现在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可靠的监视官,青年看到这段录像资料时还有些感慨。 他们的对话无疑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过是一段再正常不过的回忆罢了,并非噩梦;可在回答纳兹时,他为什么要犹豫呢? 也不知道迪诺师兄现在在医院怎么样了,希望这次的案件也能顺利解决。 无数纷乱的思绪冗杂在一起,沢田纲吉摇摇头,不怎么清醒的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强迫自己继续闷头躺下,明天他还有工作,但愿不会又遇到什么难题,虽然光是偷偷给白兰喂饭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沢田纲吉在床上辗转反侧,莫名坐卧难安起来,一想到自己那总是格外灵验的直觉就忍不住叹气,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遇到了棘手的情况。 “阿纲,我们私奔吧!” 看着眼前刚刚见面还不到十分钟就语出惊人、样貌平凡无奇的陌生男人,沢田纲吉下意识的用工作台上的仪器检测了一下他的数据——12.27 犯罪系数非常正常,甚至还低于国民平均值许多,不是变态。 第17章 从申请记录来看,此人来这是想探视某位被隔离在这的潜在犯亲属的,可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 熟悉的既视感让青年沉默了一会,而后跟着第一反应,他脱口而出:“迪诺师兄......?” 语落,便见对方立即讶异的瞪大了眼睛,“阿纲,你怎么认出是我的?难道是我身上的投射影像关了?没有啊?” 来者在自己身上手忙脚乱的检查了一圈,完全没有发现任何纰漏的地方,他的伪装明明很完美! 纲吉:“.......” 是挺完美的,只要别说话。 迪诺:“呜呜呜......我原本还想借此一探阿纲对我的真心的,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男人像模像样的挤出了几滴金贵的眼泪,沢田纲吉实在受不了的吐槽他,“请不要像被始乱终弃的肥皂剧女主一样迪诺师......” 青年监视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猛地捂住了嘴巴。 “嘘!” 迪诺煞有介事的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凑近青年的耳畔,压低声音道:“真过分,明明我都在你面前了你却还想着其他的男人,迪诺现在可还在医院躺着呢,已经没法满足你了,我是你原来在「培训所」的老师铃木源,该不会忘了吧?接下来请一直以老师称呼我,可以吗?沢田纲吉同学。” “......”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一个很可能被砸到脑子的“病患”计较;他有些不自在的想要避开在耳蜗打转的热气,男人却用熟悉的伎俩再次一把扣住了他的后颈,把人压近在耳边一再询问。 “可以吗?” 刻意压低的磁哑声线带着不鲜明的侵略意味,袭上青年的神梢。 耳坠渐渐有些发红发烫,年轻的监视官只能忙不迭的赶紧点头,男人这才满意的放开了他。 “迪、...源老师,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青年无法,只好配合他的演出。 男人看着他别扭的模样,饶有兴味的揉揉下巴,“接下来你要是还把我错叫成那个人的话可是会有惩罚哟。” “......” 青年听得浑身一抖,迪诺今天到底犯的什么病? 男人俯身亲上监视官的手背,深情款款轻喃爱语,“别总是故意让我吃醋,小家伙......” 沢田纲吉差点没把巴掌糊他脸上。 大概是还沉浸在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个老师的震撼中,浑浑噩噩的青年后来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拉到一处住宅楼下的,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身处此处了。 “迪、...源老师!!我还在工作啊!” 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被带着翘班了!! “迪源老师可一点都不好听。” 男人又惩戒般的亲了亲青年的额头,“实在不习惯就直接喊我老师吧。” 不,就算这样也不能习惯好吗! 年轻的监视官气得腮帮子似乎都鼓了起来。 “放心吧,会有人帮你代班的,现在是我们的私奔时间,我可不允许你想别的事情。” 男人又好笑的戳了戳发小的脸颊,拿着21世纪的霸总台词有样学样,听说最近“文艺复兴”小情侣间很流行这一套。 沢田纲吉妥协的叹息道:“......那么老师,您究竟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迪诺眉眼弯弯,只有那双眼还依稀可见主人原来的俊美风貌,“身为老师,当然要好好教导学生了,光说不练怎么行,正所谓实践出真知,这刚好有个案子想让你来试试手。” “哎?可我......” 青年愣住了,他正想说这是不是不合规定,男人就将食指按在了他的唇瓣上,“没事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我引导办案,有什么责任也是我担着,谁叫我的学生这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诱拐呢?” 说道最后,男人又将食指放到了自己带着狡黠笑意的嘴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沢田纲吉只能恶寒的跟着上了贼船。 总感觉今天的迪诺奇奇怪怪的有一点油腻,是他的错觉吗? “看看这个屋子,你能发现什么?” 把人领进简单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里,男人正式开始了授课。 “我可以进来吗?这算不算破坏案发现场?”青年有些拘谨。 “没事,搜查科已经来调查取证过了,这并不是案发现场,而且真要算起来,你其实也是刑侦人员。” 迪诺带上口罩、手套等装备,一进入房间,整个人就迅速进入了办案状态,再找不出一丝方才的嬉闹神色。 “报案人是这个屋子的房东,起因是这里的租户花泽美伊小姐已拖欠了整整一个月的房租,但此前,这位花泽小姐一直都是按时缴纳房租让人省心的租户,房东多方打听发现邻居们已经很久没再见过这位花泽小姐了,电话也无法拨通,尝试了各种方式都无法取得联系,于是报了案,第一队来侦查过后并没有在这个屋子里找到人员被害的痕迹,也没发现房屋门窗有任何被强行撬开的迹象,目前这个案子是被作为失踪案立案调查,现在,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调查这个屋子。” 语落,青年监察官立即紧张的稍息立正,扬起头上的棕毛,“是!......老师!” 男人没忍住破了功,揉了揉他脑袋,“阿纲,这种时候可以不用打报告的。” 第18章 青年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眉头紧锁的沢田纲吉回到了迪诺身边。 “如何。” 青年犹疑的摇摇头,向男人确认了一句,“......老师,花泽小姐是一个人租住在这的对吗?” “没错,她是个孤儿,也没什么好友。” 那就奇怪了......既然一个人住,为什么要将两个房间都装修成卧房呢?从洗漱等生活用品来看,他确实只找到了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沢田纲吉继续问道:“花泽小姐从事的工作是...?” 迪诺有问必答:“会所的陪酒小姐。” 并非高薪阶层,收入应该不足以支撑屋里那些名贵饰品、衣服的消费,人际关系可能会比较复杂。 “花泽小姐有男朋友吗?” “没有。据房东所说他从没见过花泽带男人回来,私生活其实很干净。” “咦......?” 这和沢田纲吉一开始推断的有不小出入,迪诺又揉了揉他脑袋,“别急,办案最忌先入为主,我们要做的是让证据说话,有时候世俗反而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所谓常识,很可能也只是一个人在成年前所形成的各种偏见。” 新人监视官若有所思的眨眨眼,迪诺莞尔: “现在,把你发现的一切,别漏过任何细节全都梳理出来告诉我吧。”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默然的水小天使的地雷【比心 第10章 美人骨·其二 [ 一圈、两圈、三圈,女孩不知疲惫的在舞池中跳着,与形形色色的面孔耳鬓厮磨着;旋转的裙摆就像迅速盛开又匆匆凋零的蔷薇花,踩着缠绵暧昧的舞步,时近时远,在柔暗的灯光里,在鼓动的乐点中,她下一个转身密合拥抱的舞伴将会是我。 嘀嗒、嘀嗒—— ] 银白短发的青年掐着时间,将这个时代稀有的纸质书籍妥帖的放回书架。 暗红色的书脊上,【一个人的舞会·古川 仁优】这几个标准化的黑色印刷字体静静的镶在上面。 男子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戴上冰冷的黑色面具,套上半自动化的棕色束缚装置,移动到灰蒙的壁面前,静立着,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有着玻璃珠般无机质琉璃色彩的紫色瞳孔波澜不惊,却又似乎透着隐隐的期待。 他默默数着毫秒度日,竟也不觉得枯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旁侧的小小窗口终于被缓缓打开,热腾腾的食物被递了进来,在小平台上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又等了一会,本以为会转换成透明状态的壁面却纹丝未变。 窗口关闭前,传来了监视官毫无停留迅速离去的脚步声。 潜在犯无言垂首看向那摊食物,许久之后,又抬头凝视起面前咫尺可触的水泥色墙体,一动不动。 仿佛正透过这冰冷的壁面,看向室外已经空无一人的长长走廊。 隔离间内的生物扫描监视器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忠实的运转着、监视着、记录着——犯罪指数:998. “嘶——!” 金发男子忽然像是被什么刺痛似的,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右耳。 他身旁还在断断续续叙述自己观察到的细节的沢田纲吉慌忙收声回神,手忙脚乱的看过来,“迪诺师兄!你怎么了!” “头、头疼?” 沢田纲吉磕磕巴巴的推测着,迪诺身形不支,原本打算扶在旁侧家具上,在看到面前神色担忧的青年时,他手肘不禁拐了个弯,挂在了对方的颈窝里。 而后他转身,从后方用修身的黑色风衣严严实实把人囚在了怀里。 “阿纲上当了,我说过不准喊错的吧?就那么想要惩罚吗?” 金发警探转移话题般再一次顽强的凹起了霸总人设,他看着青年发尾下白皙的后颈,凝视片刻,目色愈暗,终究是像受到什么蛊惑一般,别开青年棕色的碎发,敛目落下一吻,稍纵即逝。 男人苍白的面容、孤寂的目色,青年统统无法看到。 蜻蜓点水的柔软触感让沢田纲吉有一瞬错愣,他略感奇怪的捂上自己的后颈,下意识的向后方的发小看去。 那触碰实在太短,以至于让青年监视官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错觉。 “这是惩罚哟。” 迪诺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并没有让青年打消疑虑,男人是不是故作轻松他总是能一眼看穿。 “我们先出去休息一会吧老师。” 虽然迪诺在爆炸事故中只受了一点轻伤,看起来依旧精神饱满、活蹦乱跳,可按迪诺这积年累月的工作强度,只怕就算是再坚韧的铁人也要抗不住。 这些年,男人脚不沾地的奔波劳累沢田纲吉全都看在了眼里,无论镁光灯前的迪诺看起来多么轻松可靠、无论外界再多美言盛誉。 他在逞强。 沢田纲吉很清楚这一点。 迪诺带着拖沓的鼻音,埋在青年的颈窝里,轻轻嗅着熟悉的味道,安心呢喃。 “......这样就好。” 对他来说,能在青年身边小憩片刻,就是最好的休息。 可迪诺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师弟以复盘案情为由拉到了楼下的饮品店里。 看着眼前腾散着热气有益于安神理气的花茶,男人哭笑不得,端起来浅尝辄止。 第19章 沢田纲吉知道,兴许是职业、身份使然,现在的迪诺并不喜欢在外面进食,几乎滴水不沾。 青年也没有强求,正想和男人梳理案情,却听到面前的金毛猎犬盯着杯里上下舒卷沉浮的花蒂,状似不经意的喃喃自语道:“我更想喝阿纲亲手泡的呢......” “好啊,下次老师你来我家我泡给你喝。” 泡花茶应该不是很难学吧? 废柴体制监视官不假思索就一口答应了,迪诺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立刻庆贺胜利般猛然握紧。 按预料再次获得“进门”邀约的迪诺,因青年这个老师的称谓和过于单纯的神情在道德沦丧的边缘微微一颤,又向前了一步,模糊了界限。 无所察觉的沢田纲吉继续老老实实的向自己的老师上交答卷。 “从花泽小姐的室内装潢来看,简单、干净、温暖,非常舒适居家,阳台是精挑细选可以长时间得到阳光照射的类型,并培有很多植株,与其职业带给人的印象不同,看得出花泽小姐反而是一个很纯粹、热爱生活的人,除了主卧还有一个侧卧,但规格相差不大...” “在阿纲看来这个‘多余的’房间合理吗?”迪诺摩梭了一下茶杯的边缘,满心满眼都是面前低眉认真思索的青年。 沢田纲吉点点头,低声道:“存在即合理......既然没有人合租、也没有男朋友的话,或许是用来招待客人偶尔才会使用的客房,只是——” “只是?”金发男人时不时摸摸右耳坠,语调不自知的染上了笑意。 “只是......在那个房间里我并没有看到备用的床褥等生活所需用品,有些过于清冷干净了,花泽小姐是那种不常用的房间也会经常仔细打扫的女士吧?” 迪诺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还发现了什么吗?” “花泽小姐的房间里有很多高档化妆品、服装,除了目前从事的职业外,她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更为可观的经济来源?” 沢田纲吉的声音越说越小。 迪诺:“比如?” “......额外兼职或是男朋友之类的?” 青年不确定的回答道,可是男朋友这个推论显然又和房东的证词相矛盾。 迪诺点点头,“还有吗?” 青年监视官犹豫的摇摇头。 男人挑眉笑了,“再好好想想?” 沢田纲吉有些踌躇的看向迪诺,小心翼翼,就像什么不小心做错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孩。 “只要是你发现的,无论看起来多么细枝末节、不怎么重要,都可以说出来。” 新晋老师继续悉心引导。 “唔....” 虽然师兄这么说,可他是真的想不起什么了啊! 青年绞尽脑汁,小眉毛死死的皱在了一起。 “浴室的瓷壁上似乎有一些胶带残留的痕迹,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样的也算吗?还有......!!” 在迪诺的反复提醒下,监视官终于意识到了更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阳台上的盆栽......还很茂盛。” 不知名的朱红花朵大簇大簇铿锵盛开,在风中摇曳生姿,显然一直有人在悉心打理照料。 可——从调查资料来看,花泽小姐恐怕已经失踪一月有余了。 沢田纲吉心头登时鼓若雷鸣。 桌对面的男人双手十指相扣,放在颚下,目露赞许,“在有预谋的凶杀案中,百分之八十一的杀手会在杀人后重返案发现场,享受自己作品带来的快感。” 青年监视官当即目色一利。“要重新进如室内得有钥匙才行......房东那有租户的备用钥匙对不对?” 迪诺被他这正儿八经的小模样逗乐了,含笑道:“思考的方向倒是没错.....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确实很大,胶带的痕迹和冰箱的状况也都是很重要的发现,不愧是阿纲,第一批到达现场的侦查人员都不一定有你细致。” 对于沢田纲吉第一次判案,迪诺还是认可、鼓励居多,事实上就算青年什么都没能发现,他也会闭着眼睛夸奖的。 男人没忍住又伸手揉了揉发小毛绒绒的头顶。 “不过......我说什么阿纲你就信什么吗?要知道所谓的‘证人’有时候可也是会因为各式各样不可告人的原因而说谎。” 闻言,青年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就像瞧见了露出大尾巴灰狼的幼兔,头上的耳朵一下子机警的立了起来。 “可、可......告诉我那些情报的是师兄你啊。” 言下之意是只要是迪诺告诉自己的就一定没错,沢田纲吉抱着这样纯粹的信任,对男人的说辞没有一点怀疑,从没有想过一丝对方会欺骗他的可能。 迪诺:“.......” 金发男人反应了半响,忽然捂住嘴,猛然侧头看向别处,这回连青年的“误称”都没心思纠正了。 “迪诺师兄...?你怎么了,果然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沢田见男人脸染薄红,便起身想要去试他额头的温度。 “不不不、我没事。” 迪诺猛然向后仰去,避开了青年的触碰,而后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抱怨道: “为什么要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啊...这样我之后不就没办法狠心做坏事了吗....太狡猾了。” 在边界反复试探的男人又艰难的撤回了脚步,继续在青年面前维持人模狗样的精英形象。 第20章 迪诺平复了一会才打开自己的终端,将几张照片传到了青年那边,“今天你在阳台上的花是曼珠莎华,又称彼岸花。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在佛家语中,象征着爱情就算没有结果也会在彼岸开出美丽的花朵。纵使苦海无涯,却依旧张望隔岸的那片花海;顺便一提花语是悲伤的回忆。” “你所看到的第一张照片则是两个多月前花泽小姐的阳台,是她对面的住户一次拍摄风景时无意照到的。” 沢田纲吉闻言低头仔细观察起来,照片中的阳台乍一看与现在的并无二样。 同样有大片如火的朱花恣意盛放,却是羽毛状一样的木棉花。 迪诺适时解释道:“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听周围的邻居说,花泽小姐一直很喜欢这种花。” “也就是说,曼珠莎华有极大可能,是犯罪者事后种下的?”青年监视官喃喃出声,“只要他回来过,小区、街道上的监控器说不定就会拍到嫌疑人的影像.......师兄,这一带监控器的保存时效是?” “一周,”男人轻轻摇头,“很遗憾,从这一周保存的影像来看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可疑人员。” 青年一愣,很快又沉默着继续思索起来。 迪诺:“如果我说我们刚刚去过的屋子其实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呢?” 沢田纲吉:“——!” 迪诺:“虽然第一批到达的搜查科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但正因为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个案子才没有作为一般的失踪案调查,屋内别说血迹了,连屋主人花泽的指纹都没采集到一枚,梳子、寝卧、各个地方都找不到一丝毛发,就像你说的,整个家从头到尾都有些过于整洁了,简直干净到反常,完全是被彻头彻尾打扫了一遍,包括下水道,很显然是为了销毁证据。” “哦,对了,听房东说,花泽虽然没带男人回来过,却经常会带一个女人回家,可我们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屋内生活过的痕迹。” 男人压着右耳,身体微微前倾,银灰色的瞳孔里兴味盎然,“现在我把所有初期采纳到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啊阿纲。” “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每再推测失误一点的话你就得主动亲我一口。” “什么?”青年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惩罚。”金毛猎犬义正言辞的强调着,悄悄摇了摇尾巴。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灌溉和观看 第11章 美人骨·其三 【“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 浅蓝色的床帘内,金发警探一颗一颗为自己扣上黑色衬衫的黝黑纽扣,而后统一抚平,每一缕线条都与男人的身形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 迪诺裹起袖腕,每一次翻折都是绝对等距的严谨宽度,像是事先就反复丈量好了一般,不见丝毫偏差。 最后是深棕色的皮带,干净利落的环上腰胯,在正前方扣合,发出咔哒轻响。 仿佛有秒表在精准计时,不知从何时起男人每次的更衣时间都是不多不少的三分钟。 为了防止病房内的情况被外界看到,迪诺所在的这个房间全天24小时从早到晚都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亮,很多时候甚至连灯都未开,仿佛没有任何患者在这里接受治疗。 昏暗的房间内,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萦绕在鼻尖,随手放在床头的便携式id手环,正在播报昨天爆炸事件的最新进展,大概是信号受限,不时从中传出扭曲、失真的嘈杂电音。 但其实屋内却又很安静,静到罗马里欧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仅管隔着床帘他知道自己的监视官正在更换衣物,却似乎听不到任何一点衣料摸索该有的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会忽然怀疑那个名为“迪诺”的监视官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罗马里欧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始尽职尽责的报告。 “北岛护一,24岁,单亲家庭,据调查,他的母亲在其七岁时因外遇离开,此人案发前曾担任某报社编辑,工作十分刻苦,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女友悠仁诚奈几乎是他上班以外生活的全部重心,案发前一周忽然辞去了工作,原因不明。” 拉开床帘,带上终端,金发警探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北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罗马里欧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依旧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中,已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 将领带一丝不苟的拉到最顶端,完成最后着装的监视官神色淡淡,似乎并不为失去重要的线索来源而急躁。 “这种情况应该可以申请强制使用「记忆窥探」了,也没用吗?” 罗马里欧似乎也很是苦恼,“是的......即使是「记忆窥探」也没能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医生说这有可能是因为对象处于完全丧失主观意识的状态,所以无法读取他的记忆。” 迪诺点点头,沉声片刻又问道:“他的女朋友那边调查了吗?” “已近有人去了,从早一点反馈回来的消息看,北岛的这个女朋友其实似乎正打算和他分手。” 罗马里欧话音刚落,病房外的长廊上就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三两个执行官等不急敲门就重重打开,其中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道:“不好了boss!!北岛的女朋友,那个悠仁诚奈,在家中遇害了!” 第21章 “——什么?!” 罗马里欧惊愕的转过头来,这一情况完全是他始料未及的。 迪诺微微皱眉,银灰色的瞳孔中锐芒微动。 “有意思......” 男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笑道。 看到金发监视官二话不说拿上工作证就往屋外走去,罗马里欧慌忙喊道: “boss?!您要去做什么?!这次的犯罪者显然是有备而来,您现在出去实在太——!” “当然是去办案,”迪诺头也不回的打断他,语调平缓不带起伏,“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罗马里欧。” 见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还是放心不下始终不愿妥协,迪诺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在自己终端弹出来的立体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指令,下一瞬,外形出众的警探已被投射成了平凡无奇的中年男人模样。 “我当然不可能全无准备的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放心吧罗马里欧,你们的伤还都没处理好吧,先在医院里养好再来帮我。” 罗马里欧:“可是——!” 金发监视官随意的摆摆手,脚步不停转身离去。】 说是要认真办案的金毛猎犬,此刻正抑制不住笑意的用勺子敲了敲茶杯的壁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右耳附近一直被后颈的神经拉扯牵动,传出难以忍受的尖锐疼痛,可迪诺依旧和没事人一样定定看着沢田纲吉,耐心地陪他分析案情。 要是让眼前的监视官知道了他现在的状况,肯定又要被强行拉回医院从头到尾重新检查一遍,免不了还要被罗马里欧再念叨一通。 迪诺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苦恼的青年,似乎心情颇佳,他状似不经意的提议道:“阿纲要是实在不敢确定的话就别走流程了直接亲我吧?” “...不行。” 沢田纲吉倔强的摇摇头,显然不打算轻易妥协。 迪诺半是欣慰半是可惜的笑了笑,继续沉着地等待,任由青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 “迪诺师兄,你之前是不是说过......那个家被彻底打扫过包括下水道?” 金发监视官闻言微微一顿,他知道青年抓到了关节,不禁有些意外的点点头。 “既然犯人在案发后选择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一方面说明花泽小姐很可能在那个屋子里已经遭受了人身伤害,遗留了血迹,另一方面嫌疑人应该是想抹去自己留下的线索。 他很仔细、很冷静,一切都循序渐进、有条不紊,不慌不乱,甚至连下水道都没有遗漏,是因为下水道里可能会有他的毛发吗?如果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的话,自己一个人想要清理下水道会很困难,也没有称手的工具,这种老式住房区也并未配备自动化的管道系统......迪诺师兄,这一个月里花泽小姐所在的楼层在物业那边有管道工修理的消费记录吗?” “有。”迪诺微微挑眉,他似乎小看自己的发小了。 仅管青年的思维方式还很粗糙,但方向完全正确,哪怕有自己放水的成分在里面也很不错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沢田纲吉双目微亮,“那那个下水管道修理工.....” “你想的没错,我们确实也查到了有这么一个管道工,他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嫌疑人有过接触,但作案人很谨慎,所以也很难从管道工那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据他所说,找他修理管道的就是那间屋子的女主人。” 青年闻言不禁背后一凉。 死人是不可能复生的,那么—— “花泽小姐的那位女性朋友案发后还出现过吗?” 迪诺摇摇头,“人间蒸发了,应该说,从公安厅录入的国民信息中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从一开始,她的身份信息就是虚构的,并不存在。” 青年微微沉默,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名朋友的犯罪嫌疑直线上升,但也不能排除其它意外情况。 “那个......迪诺师兄,我可以再最后问一个问题吗?虽然花泽小姐很可能已经遇害了,但公安厅一开始还是以失踪案立了案,是因为并没有找到尸体吗?” 金发警探没有应声只是默然点头。 “.......” 瞬息之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猛然涌上了青年的神梢。 现实中真的可能发生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吗? 像是想要急于否定自己突如其来的直觉,青年监视官拼命的摇了摇头。 迪诺见状温声询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不...我也不确定和案件是否有关,我只是觉得这次的案情既视感很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脸色略显苍白的青年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似曾相识...?阿纲你曾在什么地方看到类似的作案手法吗?”迪诺微微倾身。 “嗯...”,沢田纲吉略微沉吟道:“是在一本悬疑恐怖小说里,小说中,其中一个女主人公在被男主杀害后的第一案发现场,也是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这个女主人公的职业......也和花泽小姐是一样的,最后男主人公也请了管道工清理下水道。” 迪诺目色一厉,“阿纲你还记得那本小说叫什么吗?” 青年努力回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古川先生的《一个人的舞会》。” 第22章 迪诺沉声道:“......在小说里这个女主人公最终是怎么被杀害的?” 金发警探的这句话大概是勾起了青年什么不好的回忆,尚且还没有见过什么血腥案发现场的监视官也不知道想象了怎样的画面,头上的棕毛微微一颤,脸上的血色也稍稍褪去。 他有些迟疑的,断断续续的描述道: “女主人公在被下药迷晕之后,就被犯人肢解了,中途甚至还疼醒过,她的身体被各种器具一点一点分割成了很小的肉块、骨块,小到......足以从下水道丢下去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12章 美人骨·其四 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这样骇人听闻、惨无人道的作案手法,即便知道它们经过了一定艺术润色并非真实发生,可每每读到还是会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听完年轻监视官的叙述,迪诺讶然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食指指节一下接着一下规律的敲击在圆形茶桌上,“阿纲......你刚刚说的是,‘其中一个女主人公’,对吧?” “嗯。”青年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犯人很可能会连续作案,而现在,距离花泽小姐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瓷杯的外壁上渐渐凝结出细小的水珠,一缕一缕汇成一滴,曲折的流淌而下,在杯底的一圈溢渍成环。 金发警探微抬眼帘,“阿纲,这部小说里一共有几位女主人公?” “四位,都是会所陪酒小姐或者性工作者这样较边缘的职业。” 迪诺并不意外,“这些夜工作群体确实更方便下手作案,他们的人际关系往往也比较混乱复杂,工作性质也决定了他们并不能得到社会规章、福利制度更好的尊重和保护,有时候失踪了好几个月,才被人发现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咖啡厅外镶嵌在高楼上的巨大led显示屏,迅速闪现着光怪陆离、斑斓梦幻的各色影像,令人眼花缭乱。 一闪而过的当红偶像,正在上面用极尽华丽辞藻堆砌而出的歌曲讴歌当下。 明媚贯耳。 迪诺打开手腕上的id通讯器发了几个消息出去,而后屈指弹了一下面前走神的监视官额头。 后者捂住中伤的眉心,控诉的看向迪诺。 阳光映射在青年身上分明是温暖柔和的模样,对迪诺来说,却有些过于耀眼刺目了。 周围的车水马龙、沸反盈天如潮水刹那褪去。 偶尔、不经意的时候,迪诺忍不住会想,被染黑的青年该会是何等模样呢? “已经让人带着小型机器人来重新检查下水道了,我接下来还要去一个地方,阿纲今天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家。” 迪诺一如以往轻声笑着,起身越过桌子,抚上了青年发尾下白皙的后颈。 感受着掌心里温软的触感,金发男人掩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猛然收紧。 松开、再攥紧。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 “......案件的后续进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很显然,警探这是以公谋私打算长期授课下去了。 沢田纲吉严肃的点点头,他的实践经验确实还太少了,想要一蹴而就达到迪诺的水准无异于痴人说梦,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摸索。 “不麻烦师兄了我还得继续回去上班,还有昨天早上你走之前又把领带忘在我家里了......这已经是第十二条了,师兄也请改改丢三落四的毛病吧。” 青年本来昨天就打算提醒迪诺这件事的,可是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这事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来忍不住就要和男人再强调一番。 “阿纲又叫错了呢。”男人垂目看来,僵硬的五官并没有太多的松动,脸庞上立体投影生成的虚假电子影像仿佛有一瞬间的扭曲。 “给我抓对重点啊......”青年哑然,迪诺对称呼问题竟然意外的在意。 迪诺闻言只是轻笑了一下,唇畔微动,无声的做了一段口型。 青年诧异的看着金发警探双唇一开一合,还没等他细细辨认唇语说的究竟是什么,男人已经倾身而下凑近他的下额,迫使沢田纲吉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 紧接着,喉结处传来一阵温润的吐息,某种干燥起皮的粗糙表面不经意般缓缓划过他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那是......来自另一个人唇瓣的触感。 迪诺和阳光一样耀眼的金发占据了视野,刹那间,所有触感似乎都在被无限放大,将思绪剥夺。 恍然中,比起周遭喧填的人声鼎沸,青年能听清的,似乎只有耳边那杂乱的炽热呼吸。 下一刻,男人已经一把扯下了他喉结前的领带。 而后也解下了自己领口的新领带,两者交换重新端正的带到了彼此胸前。 “这样我以后肯定就不会再忘记戴领带了。” 沢田纲吉尚且没能回神,便听到迪诺在他耳边如此狡黠笑道。 沢田纲吉:“交换也领带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啊......” “啊——阿纲说的是这个吻吗?”男人的指腹印上自己开合的嘴角,银灰色的瞳孔溢开细碎的涟漪,“当然是惩罚了。” * 迪诺踏入血气弥漫的屋内,与侦查人员打了个招呼,而后直奔浴室。 另一组的监察官面色凝重,枯站在浴缸边,注视着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肉屑毛发和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组织器官。 第23章 迪诺随意的扫了一眼血肉横飞的浴池,无趣的收回视线,接过现场初期报告。 “死者悠仁诚奈,23岁,会所陪酒小姐,有目击者称昨晚十一点左右看到她和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人回到家中......今日清晨,楼下住户发现水管被不明肉沫堵塞于是报案。” 金发警探带上手套从管道里抠出一些骨块,查看断面,一旁的另一名监视官不忍直视的别过双眼。 “这回有进步啊,终于长记性没吃早饭了?” 看了眼面白如纸的后辈,迪诺绕有闲心的调侃道。 “我说你记,可以不用继续过来看了。” 男人的语调波澜不惊,却莫名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面上依旧一派冷漠肃然。 “正常情况下,除开额外再生的子骨、复骨,成年人的骨头共有206块,分为头颅骨、躯干骨、上肢骨、下肢骨四个部分,案发时间在昨晚十一点以后......要想将人骨处理成这样几乎等大的小碎块,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不太够......还发现了什么没处理完的残肢吗?” “嗯,”另一位监视官抖着嘴,面色苍白的报告道:“在冰箱里,发现了受害者残存的头部和盆骨...” 迪诺意料之中的点点头,“.....昨晚在商业中心的爆炸案,估计也是这家伙为了转移公安厅注意力制造的。” 毕竟本市能运作的色相扫描仪当时几乎全集中到了商业中心。 “不过这次他不太走运,还没来得及找管道修理工就被发现了。” “......果然不让阿纲来是正确的吗。”金发警探看着这令人作呕的案发现场轻声呢喃。 他简直不敢想象让自己一直精心呵护的青年直面这些,可是以后呢? 男人目色微暗。 “犯罪者十分熟悉人体构造,且骨头的切面利落干净,力量极大,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量’下仍旧体力充沛...把排查重点放到在职、非在职医务人员身上、包括在校的医学生...还有法医、屠户也不排除;作案人应该是男性,去楼下垃圾堆放处找一找有没有假发、女装之类的东西,或者是衣物焚烧过后的痕迹;到[西比拉]那导一份《一个人的舞会》出版至今所有购买过这本书的人员名单,网络上的浏览观看记录也不要放过,并把这个案子和花泽案并案调查;听明白了就赶紧行动。” “是!” 下达完指令,手腕上的通讯器又传来滴滴的提示响动,迪诺应声接听。 视频那头,受男人吩咐,再一次前往花泽出租屋检查下水道的监视官和执行官脸色难看,“迪诺大人......和初期勘察时您就让我们特别注意的下水道的情况不同,这次管道里不再是空无一物了,里面塞满了曼珠沙华的花瓣,不只是下水道里,浴室里也全都是这种花,而且全都是刚刚才摘下来的非常新鲜的花朵......还有这个,您或许需要看一下。” 顺着视屏里监视官的视线看去,被彼岸花填充的整个浴室都像是三途川边鲜血汇成的湖湾,可迪诺和青年前去调查时,那儿分明什么都还没有,这之间前后不过隔了一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嫌疑人很可能当时就在周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后脚刚一离开,对方就再次进入了室内。 只见浴室的瓷壁在特殊荧光的照射下,在彼岸花烈焰的花丛中,数不清的掌纹、指纹攀延而上,密密麻麻、蛰居推搡,像是排列的工蚁侵占了大半壁面,最终汇成了一个个扭曲抽条的怪异字体——what's your color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才发现这里竟然漏标了 本案的部分情景画面致敬了1995年的美国电影《七宗罪》 第13章 美人骨·其五 “还真是个无聊的问题啊......” 金发警探漠然的从显示屏上移开视线,棕灰色的瞳孔转而看向这个案发现场湿气潮生的浴室壁面。 本次任务的搭档监视官百叶很是担忧, “迪诺前辈...如果刚刚嫌疑人就在您的身边的话那岂不是——!” 相较于后辈的骇然后怕,迪诺只是格外冷静的,一丝不苟的继续探查现场,不出所料在这边的墙壁上也找到了如出一辙用指纹拼凑成的问题——who are you. 检测设备幽紫色的荧光朦胧的映在男人淡冷的脸上,铺开大片晕染不匀的色块。 “啧......” 位于他后方的百叶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从男人口中听到了短促难明的不快音节。 可很快,她就被壁面上在荧光的渲染下显得更加可怖的讯息夺取了注意力。 “你是谁......加上上一个问题‘你是什么颜色’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与迪诺搭档的监视官被这两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问懵了,兀自沉思起来却不得其解。 迪诺双臂交叠环于胸前,他微微敛目道:“百叶小姐,请拿一把「支配者」给我。” “啊、是!”男人身后的监视官连忙应声,诚惶诚恐的双手捧上通体漆黑的枪支。 在金发警探接过的那一刻,百叶注意到男人的袖口沾染了一些血迹,大概是在刚才搜查下水道时碰上的。 “迪诺前辈,你的袖子沾到血迹了,这可是很难洗的,还是再卷上去一些吧?”百叶说着不假思索就想上手帮迪诺把腕肘上方的袖子再往上卷一些。 第24章 啪——!!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手却被猛然一把拍开了,手背都因这巨大的力量微微红肿,百叶看向平日里永远和蔼亲切、没有架子的明星警探,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 男人棕灰色无机质的瞳孔里不夹杂一丝温度,就这样沉沉朝百叶看来。 金发监视官这一瞬间爆发出的骇然气势,让百叶完全不敢再与之有任何对视,只能本能的低下头,语序混乱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对、对不起迪诺前辈!是我太唐突了!我、我只是......” 见她这样迪诺像是才恍然回过神来,收回手将原本自己曾微微卷起的袖腕重新捋平放了下去,若无其事的恢复了平日随和可靠的模样,“抱歉百叶,我刚刚正在整理思路,不知不觉就代入了犯人的思维,没吓到你吧?” “啊......是、是这样啊。” 听到男人的解释,百叶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的迪诺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像那些正一点点爬往地狱深渊、不再渴望光明、救赎,杀人如麻背离一切的罪犯。 不过迪诺这么一说就解释的通了,只是在百叶的印象里,那些为数不多,将自己代入犯罪者的心理状态,去同步、去还原作案手法的监察官,虽然都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兽直觉和无可比拟的断案效率,可结局往往都...... 这样长此以往下去,色相和犯罪指数无疑都会渐渐受到影响,采用这种查案方式的监视官职业生涯无一例外都非常短暂,天才和疯子其实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隔。 圈内也普遍认为倾向于使用「感同身受」方法的监视官,比常人更具有隐性的,属于潜在犯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是成为枪柄这头的监视官还是枪口那头的潜在犯,往往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百叶不禁忧虑重重的朝笑容灿烂的男人看去。 迪诺像是没有注意到她担心挂怀的视线,扬起手里的「支配者」语调轻松,“接下来这里就放心交给我吧,我需要一个相对独立安静的私人环境,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扰,你和其它执行官可以先去调查一下这个小区附近的监控。” “是,迪诺前辈也请注意安全。” 被打发走的百叶一步三回头,欲语还休,可大概是金发警探的笑容实在太过无懈可击,百叶无可奈何,只能抿抿嘴出去带上了浴室的门。 随着啪嗒一声轻轻落锁,色调明丽鲜红的狭小温湿空间内,一时万籁俱静,针落可闻。 灰蒙的镜面上,水滴拖拽的纹路交错纵横,织成一张支离破碎的网,映照出迪诺分崩离析的颀长侧影。 银漆斑驳的花洒凝出一滴透亮的水珠,却折射出血一般的殷红,向下坠落,混着血肉一同淌入深不见底的黝黑管道,不知会延伸往何处。 嘟—— 男人手中通体漆黑的「支配者」倏然亮起一道道幽蓝的纹路,在机体上闪烁勾勒。 “女人的直觉还真是麻烦啊......还总是喜欢施舍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关心。” 迪诺扭了扭酸涩的颈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道。 “把那个叫百叶的监视官调到其它组去吧,尽量减少我和她排班遇到的可能。” 说到这,迪诺忽然一把捂住遮盖在发尾下的后颈,微微蹙眉,“监视官人手紧缺这种事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能力低下的搭档只会降低我的效率,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去扮演知心前辈。” 金发警探语落,他手上的「支配者」又是一阵不规律的明灭波荡,这回男人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许久,死死的攥紧手中的枪支,食指就那么扣在扳机上,仿佛随时准备击发,他褐色的瞳孔骤然掀起激荡的暗流,那是震怒的征兆。 “我应该说过......那孩子不是你们这群家伙可以提起的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再让我从你们污秽的‘嘴里’听到一次阿纲的名字......我不介意再为你们拆除一些‘零件’——「西比拉」。” 除了迪诺外无一活物的空荡浴室内,不知道又听到了些什么的男人,嘴角渐渐扯开一道无比柔和的弧度。 “......这句话要我说几次都可以哦,他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与此同时,刚刚套上制服正要回归工作岗位的沢田纲吉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下午两点半。 也不知道那位临时替他顶班的监视官知不知道还有给囚犯送饭的规章流程。 青年抵达监狱隔离区大门时,竟意外的看到了公安厅以外的私家车辆正好发动离去。 “真少见啊……” 除去今早迪诺师兄假扮的那位源老师,原来还是会有人来探望被关押在这里面的「潜在犯」的吗? 尽管远离市中心,可公安厅所占有的这一片隔离区并不算偏僻。 来去匆匆往来不绝的行人里,他从没有看到过,有人愿意在这门前稍稍驻留停滞片刻,在这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路途上,人们无一例外加快脚步漠然离去,那高大巍峨的冰冷建筑,像是什么吃人的狼豺虎豹,里面的人则像是传播着致命细菌的病原体,让所有人都避恐不及。 或许真就像佐藤前辈所说的,已经不再会有人将「潜在犯」当作同样平等的「人」去看待了。 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当下,同情与尊重并不代表着善良......而是愚蠢。 第25章 年轻的监视官沉默片刻,很快又昂首挺胸的步入大厅。 翩飞的白衣裙角在高墙外的角落一闪而过,于青年不久前驻足的地方留下一簇鲜红的曼珠沙华。 大概又是某个形色匆匆的过路人,无意落下的。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14章 美人骨·其六 “啊,佐藤前辈......原来是您帮我替的班吗?” 看到从通道深处大步流星走出来的某前辈,青年不假思索就笑着上前打了个照面,傻不愣登的把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 见到是他,佐藤显而易见愣了一下停住脚步,片刻后才又迎了上来。 “你......比预计的要早回来啊。” “嗯,”沢田纲吉怪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总觉得让别人给自己替班很过意不去,就提前‘翘课’回来了,辛苦前辈了。” 佐藤摇摇头极不认可的拍拍青年肩膀,“唉......公安厅可是很难有请假机会的,既然申请到了就抓紧时间和女朋友好好聚一聚啊,你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他语气调侃,“我这样的单身人士加加班也就算了,小伙子就该珍惜当下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 “女、女朋友?” 母胎solo至今曾有过一个暗恋女孩,但一直不敢告白的大龄青年沢田纲吉,完全无法理解佐藤的一字一句。 “嗯?难道不是吗?”佐藤闻言奇怪的看过来,“上面说你是去和难得才能见上一面的爱人约会去了,这才大发慈悲准假的。” 沢田纲吉:“....” 我不是我没有! 迪诺师兄到底都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的理由啊! “不是的......那只是为了请假找的借口而已。” 佐藤目露揶揄,一脸我都懂的点点头。 青年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才能解释的清,“前辈,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再说了我一直很没有异性缘,身无所长不说,还体质废材,几乎一无是处,我这样不可能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吧....?” 沢田纲吉很是自嘲了一番,只要一想到自己学生时代的那些丢人经历,他便忍不住自暴自弃的开始自我怀疑。 佐藤有些意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我还以为你这种类型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呢......尤其是姐姐那一款,因为,怎么说呢,你有一种可以激起人类本能保护欲的柔软感,对女性来说就是能激发母性吧,而且,应该不只一个人说过你这家伙很温柔、善解人意之类的话吧?肯定没少被发发好人卡,你虽然确实毛手毛脚的,但不得不承认和你待在一起时,即使没有什么交流,也会让人觉得很舒适。” “......竟然还没谈过恋爱吗?你小子青春都花在什么东西上了啊?学习吗?我看你理论成绩也没好到哪去啊?” 甚至更加惨不忍睹。 一事无成的棕发监视官,被前辈这一席话说得简直无地自容,从小到大周围的女性虽然都很照顾自己,但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在保持距离。 仔细想想,自己上学时似乎整天都被迪诺前辈缠得分身乏术......两个废材体质的人呆在一起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堪称海啸十级。 每天光是收拾他和迪诺一起制造的一堆烂摊子,就已经足够心力憔悴了,哪还有精力再去谈情说爱。 不过说到这个......倒是迪诺师兄明明不管在哪都很受欢迎,却一直没有看见过和谁在一起。 眼看青年又神游天际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佐藤哭笑不得。 就算别人对自己有好感这家伙恐怕也察觉不到吧,不管怎么说,感情经历这么简单还真是帮大忙了,他下次也好汇报......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轻轻抚上胸前那个印有公安厅标志、代表着荣誉和职责的工作证。 “对了......过段时间上面会有人来视察做做样子,还会拷走这个月的录像,并随机抽几天的查看,这几天送饭的时候你最好每个房间都多停留一会,用慈爱的目光多注视一会那群囚犯,展现你的人文关怀,让摄像头记录下来,懂?” 留下一句经验之谈,佐藤便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其实即使他不说,沢田纲吉平常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做的,尤其是在白兰那,都直接亲手把饭端到嘴边了,简直关怀得不行,但青年是不敢和佐藤说的。 因为前辈的提醒,沢田纲吉每个房间停留的时间下意识又变久了一点,这也致使他的送饭时间一下呈几何增长。 终于又来到了让人头大的最后一间,青年鼓起勇气再次敲开了壁面。 不出所料,房内的男子就在眼前,但这回他不再是立在墙壁前的面壁姿态,而是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被束缚带裹挟的身形随着一呼一吸小小起伏,就像一只独自抱团取暖的受伤孤狼。 大概是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囚犯无声的抬起脑袋,顶着一头凌乱的白发,朝壁面外目露担忧的青年看去。 他从青年澄澈的双瞳中,看到自己有些狼狈的剪影,于是倚着墙面艰难的坐了起来。 沢田纲吉注意到中午的饭菜男子一口未碰,如今已然凉透......也难怪,毕竟被这样拘束着。 可是,按前辈的说法,那个束缚带在昨晚不应该就早已自动解开了吗? 被愧疚谴责着的青年,根本无暇思考那么多,只想快点把人喂饱。 第26章 又花了不短时间,将潜在犯的面罩解下来,看着男子比昨天还要憔悴几分的面容,沢田不知道怎么就略显心虚的解释起来:“那个......早上我有事出去了,是请前辈代的班,所以,不是故意不给你....” “没关系哦纲吉君......只要回来了就好。” 男子的声音很轻浅,很柔和,就像一束羽毛,轻飘飘落在了柔软的心脏上,明明没有多少份量才对,却偏偏重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新领带......很衬你。”白发囚犯眯眼笑道,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唔......” 监视官宛如被妻子逮到了出轨证据的晚归社畜,愧疚指数直线上升,他逃避般埋下头打开了餐盒。 “今天有例汤......那个、100号先生你想先尝尝看吗?” 话到临头,沢田纲吉才意识到他似乎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g-100】潜在犯。 白发囚犯闻言笑了一下,得体优雅,有那么一刻,沢田纲吉甚至以为自己在参加什么上流精英的社交舞会,正在与帅气的舞伴相互熟识。 眼前的这个人总会让人不经意间就忽略了他身上廉价的囚服。 “——白兰,纲吉君的话这么称呼我就好。” 青年监视官应下后不禁自言自语念叨了两声,白兰,就是这个人的名字吗?单就外貌来说,确实恰如其分。 “汤要尝尝也可以......不过我无法喝下太烫的东西。” 白兰有些遗憾的看着青年手里热气腾腾的液体。 “猫舌头吗......” 沢田纲吉暗自嘀咕,他舀起一勺汤,仔细的吹了一会,那认真的模样就像在处理一个极度复杂的技术难题。 监视官又轻抿了一口试了一下冷热这才把勺子递进去,“现在的温度应该可以了。” 白兰默默看着他动作,一直到勺子递到嘴边,囚犯挑剔的面容似乎隐有松动。 以为他仍旧不乐意的青年又温声劝道:“白兰先生要试一下吗?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很烫了。” 白兰抬头看了一眼青年泛着水光的嘴角又低头看看没有一点油水的汤汁不再停顿喝了下去。 其实还是有点烫,但白发囚犯一点都不含糊全咽下去了。 “那么好喝吗...?”棕发监视官看着手里卖相不佳的例汤很是意外。 “不,很难喝。”囚犯沉痛道。 “?!” 监视官继续舀汤的手一抖,“很难喝的话那要不还是别......” “我没有说自己不想喝哦纲吉君。” 白兰又眯眼嬉笑起来,一会一张面孔。 很难喝却还是要接着喝吗? 囚犯的笑容不见任何勉强,疑惑的监视官只能蒙头蒙脑的继续喂了下去。 佐料清奇的例汤,就这样头一次被在押的潜在犯毫不嫌弃的喝完了。 喂完饭的沢田想起佐藤的话打算再多留一会,不过有白兰盯着,青年又觉得自己在这傻傻的站着多少有点不自在。 正想道别,不料隔间里的囚犯又喊住了他。 “纲吉君今天不急着走吗?” 从白发囚犯轻扬的语调中可以听出那少有的发自肺腑的愉悦,本来打算就此离去的青年又有些迈不动脚了。 只能认命的坐了下来。 “嗯,之后也没什么事了......” “那可以拜托纲吉君帮我一个忙吗?”白发囚犯见缝插针狡黠的笑道。 “......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并且不违反法律和道德的话。” 青年警惕道。 囚犯紫色的双眼中锐芒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笑意掩去。 “最近这样我都没办法看书打发时间了,”白兰无奈的看了眼身上的束腹带,“纲吉君可以帮我读一会书吗?就像给孩子们朗读睡前故事一样。” 青年闻言微微一怔,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潜在犯提出这样听起来过于人畜无害的要求。 请求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放在此情此景下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违和,可沢田纲吉却一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你想听哪本书的段落?” 监视官姑且问道。 白兰:“纲吉君或许也看过这本书哦?叫一个人的舞会。” 听到那个熟悉的书名,青年立即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大了双眼。 咚—— 心脏的跃动像是一道惊雷倏然在耳边炸响,失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二章开头当时其实写的是犯人的分尸过程(写的比较抽象) ———————————————— 特别感谢海洛小天使的地雷【mua! 第15章 美人骨·其七 “为什么是这本...?” 联想到今早的案件,沢田纲吉不禁背后生寒,在潜在犯面前好不容易有些松懈的情绪一下子又提起来,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为什么偏偏是这本书?为什么白兰提起这本书的时间这么凑巧? ......只是巧合? “不行吗?” 白发囚犯微抬眼帘,炽白的灯光打在他色泽稀有的瞳孔里,深不见底。 [是要拒绝吗?为什么不同意呢?我提了很过分的要求吗?给你添麻烦了吗?] 男子似乎在用目光这样发问,就像雨檐下明知要被主人抛弃,还小心翼翼摇尾乞怜的幼犬。 第27章 怎么感觉突然像是自己的不是一样...... 总是被别人说性子软、好拿捏、不会拒绝的青年,有些头疼的看着隔墙内,笑意里似乎带了点那么讨好乞求意味的潜在犯,似乎是打算妥协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手上现在也没有这本书可以读给你听,终端也被屏蔽的信号,不能上网搜索这本书。” 监视官指了一下自己手上的id链,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嗯~纲吉君是担心这个啊——。” 潜在犯拖出长长的尾音,下一刻隔离间内的壁面上,便延伸出一条细长的金属机械臂,抽条变换,从白兰巨大的书架上准确的取下一本书,从送餐的窗口递了出去,交到膛目结舌的监视官手上。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白发囚犯笑眯眯的问道。 疑问太多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问起,青年机械的、认命的翻开了书。 虽然之前就注意到了,但白兰的房间权限和功能似乎是完全独立于其它隔离间的,更自由开放也更高级便利。 可这样的待遇,放到有着超高犯罪数值、需被严加看管的潜在犯身上,却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手上的这本红皮纸质书保存良好,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被时常翻动的痕迹。 沢田纲吉一翻开书,就直接打开了夹着一朵枯花书签的那一页,枯皱、缩水、变色,失去鲜活生命力的花瓣让青年一时没能分辨出来它的品种。 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这似曾相识的形态,是今早曾在受害者家里看到过的那种彼岸花。 惶然间纸页边角已被自己捏皱了一块。 “就读这一页吧。” 白发囚犯看着被监视官触碰的枯花支梗轻轻说道。 青年的视线微微凝驻在排版工整的白纸黑字上,沉吟片刻,努力平复有些惊惶的情绪,缓缓道来。 “那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苍穹,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你知道自己正行走在一座高楼天台的边缘、一片残崖断层的边角上,你什么都看不见,可你就是知道;知道只要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可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是摇摇晃晃的踩在边缘上向前走着,哪怕你脚下和周围都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可以称之为路的东西;忽然你踩空了,坠落的那一刹那,惊讶、害怕纷涌踏来,却夹带着些许果然如此的释然,然后在彻底凌空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你在无比真实的失重感中从床上惊坐而起。” “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又身所和处。” “浑浑噩噩的看了一眼时间,你发现提醒准点起床上班的闹铃,大概在三分钟后就会响起。” “你想起来了……今天的你,依旧是那个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日复一日的普通员工。 而她——唯一让你感到鲜活的,与众不同的她的头颅,正安然的沉眠在你的身侧。” “忽然便感到了无端安心,不必再患得患失;哪怕要继续重复着这似曾相识,毫无意义的日日夜夜。” “因为你终于,彻彻底底拥有了她......” 声音到这戛然而止,意识到些什么的青年脸色瞬间涨红,又霎时苍白,反复交替,开开合合的柔软唇畔吐出几个难以分辨的音节,却是怎么也读不下去了。 虽然原来就读过这本书,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再加上一些原因当时并没有细看,尽管记得书里多少有一些不可描述的成人内容,却忘了是在这。 小说里紧接着,主人公在看到昔日的爱人头颅后,不禁回想起以前与她温存时的点点滴滴。 他观赏着这颗由自己亲手打造的,至高无上的永恒艺术品,满足、兴奋、爱意、沉醉,通通涌上心头,无法自己,各种情感喷薄而出难以自持,渐渐竟产生了生理反应.... 接下来作者以一种晦涩的笔触描写了一段极度压抑、疯狂的性\自\慰,以表现主人公急于宣泄而出,深埋于寻常外表下的绝望自弃、自甘堕落。 在这一段情节里,主人公的每一个动作、内心想法都被很细致的刻画了出来,描写的淋漓尽致,占了不少篇幅。 就算是正常情况下,一时半会也读不完。 更何况是这样...…难以述之于口的内容? 自己这是被耍了...?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即有些恼羞成怒的猛然朝白兰看去,却发现后者正乖乖的等着下文,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似乎还有些好奇怎么不继续读下去了。 那不夹杂任何私欲的目光,让监视官一下把控诉的话语又都咽了回去,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也就没察觉囚犯的视线正在自己染上薄红的面颊微微打转。 青年错开视线,结结巴巴的道:“接下来的内容...…白兰先生还是自己看比较好。” 白兰闻言不免有些为难,“可我现在这样实在没法翻书......纲吉君真的不能继续帮我读一下吗?” “不能。”这次监视官回绝的异常果断。 很多人都认为沢田纲吉没脾气、耳根软好说话,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因为那些请求都在青年的承受范围内罢了,但若一旦触及底线,他们就会发现沢田纲吉其实才是那个绝不会退让的一方,有着绝对不容小觑的自我坚守。 潜在犯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没再强求,只是无不遗憾的轻叹一声。 第28章 真可惜...…他可是很期待这个孩子被“欺负”到满脸羞恼、眼角通红却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呢。 监视官盯着手里的红皮书,一时竟觉得像滚热的鲜血一样烫手。 他又抬头看看似乎总是笑里藏刀的白发潜在犯,不安的神经将直觉拉扯。 “白兰先生为什么突然想读这本书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沢田纲吉小心而直白的试探道。 白兰只是一如往常的笑盈盈道:“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哦,只是阿纲不觉得对这本书而言,还有更合适的作案方法吗?” “......什么?”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沢田纲吉略感莫名,白发潜在犯则又坐直了一些。 “在老旧居民楼把尸块倒入下水道很容易引起堵塞问题,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先将她勒死,然后把浴室铺满厚塑料膜,瓷砖、马桶、洗手盆全部盖上,但在下水口的地方留个洞,然后把她拖入浴室,用准备好的剔骨刀、钢锯、野外用的小斧头把尸体分成小块,大概有茶杯那么大,比剁成肉沫要节省不少时间,之后浴室依旧会非常干净,除了下水道留存了一点很快就能冲掉的血迹,然后把尸块分别装进几个小袋子里,半夜的时候带去郊外,把袋子放入事先挖好的很深的坑里,再倒一些已经变质的肉和发热剂,最后在埋上前倒入水,加速腐败。” “之后登入她的社交账号,时不时的更新动态伪造她在外地旅游还活着的假象,并保证一直按时缴纳房租。” 白兰又陆陆续续完善了许多细节、纰漏,提出了不少更完备、可行性更高的手法,末了还要征求沢田纲吉的意见。 “纲吉君觉得这么做怎么样?会留下的有效证据应该更少吧?做得好的话再加上一些运气,说不定有可能一直都不会被发现;这样最后主人公能做到逍遥法外,也才更有说服力不是吗?” “......” 青年监视官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头似乎有些哑痛,不知道为什么,长廊内本该有着镇静安抚作用的纯白光线此刻却有些让他如芒在背。 这本书的作者古川仁优曾在采访中说过,自己作品中所描写的犯罪案件都会包含大大小小的漏洞,以此避免在现实生活被真正的犯罪者模仿作案。 身为千千万万读者之一的沢田纲吉,偶尔也会听到或看到,周围的人、论坛上的人,以古川书中的各类案件为蓝本讨论真正的完美谋杀手法。 古川名下出版的各类小说集甚至曾因引起过一定范围的集体「精神污染」事件而被封禁过一段时间。 有时候出于对作品的喜爱,书迷之间争论、探讨其中的剧情、不合理之处在所难免。 白兰先生或许也是这本书的书迷,只是青年注意到,男子刚刚的措辞的是——“如果是我的话”。 乍一听和“如果我是这位主人公的话”并没有太大区别。 但白兰详尽周密的描述,实在细致到了可怕的地步,他似乎就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切发生般,又或者他就是实施加害的真凶。 “我...…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但白兰先生所说的方法听起来似乎不够隐蔽...转移尸块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吧?很可能会被街头扫描检测到数据。” 监视官不太确定的问道。 白兰又笑了起来,凌乱的卷发在眉眼处投下模糊的阴影。 “确实是这样没错..….纲吉君恐怕还没接触过「免罪体质」吧。毕竟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一直都被严加管控,在训练所应该是学不到的。” “「免罪体质」...?”青年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有些好奇的看向白兰。 恶劣的白发囚犯却只是笑笑便就此揭过。 “纲吉君觉得如果按书里的手法,最后无法处理的头骨,主人公是如何带离现场的?” “装入行李箱之类的......” 沢田纲吉明知哪里不对,却不知怎么的还是跟潜在犯讨论起了作案手法。 “所以纲吉君,既然最后同样要涉及转移尸块的步骤,不觉得我所说的方法从长远来看更稳妥些吗?” 像是找到了自己略胜一筹的方面,白兰语调轻扬,目光微亮,好似在渴求青年的表扬。 年轻的监视官一时语塞。 正常情况下,监护人似乎确实应该夸奖一下好不容易想出更佳解题方案的孩子。 可眼下这显然不是什么应该被褒奖鼓励的内容。 不过白兰的一些话确实提醒了他。 如果犯人的确是模仿原著描写的手法犯案的话,书中并没有详细交代主人公是如何将受害者的头颅带走的,而这个案件的犯人又是如何做到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将这么明显的「东西」转移走的呢?目击证人所看到的那名女士又是谁? 还有浴室的胶带痕迹又是.....?! 不对、不对——他们全都被骗了! 霎时间,终于将所有支离破碎的违和处串联在一起的监视官,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如果他想的没想错的话,这个案件,根本就是犯罪者故意让人发现的,自始至终,公安厅其实都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 监视官忌惮的看向壁面那头笑意轻佻的潜在犯,不敢细想,垂目将书合上,递了回去。 第29章 “白兰先生...…谢谢提醒。” 【不对劲....】有个声音在青年心底这样呐喊,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白兰的怪异和特殊,却不敢继续往深处探究。 “不客气哟纲吉君。”相较于青年的惶恐不安,全身皆被束缚的白兰反倒泰然自若。 “纲吉君如果以后遇到了任何困扰,都可以来和我一起看书转换转换心情哟,随时欢迎。” 不只何时壁面再次恢复了一片混暗,白兰凝视着灰蒙的墙面,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监视官再次落荒而逃的有趣身影。 薄唇微启,男子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很显然.…..我比那条笨狗更能帮到你吧?” 囚犯轻笑着,意兴盎然。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悠:p小天使的地雷!! 第16章 美人骨·其八 从最深处的隔离区回到大厅,沢田纲吉根本顾不得什么还在工作时间了,一路风风火火冲到门外恢复通讯许可。 他边跑着边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找到了通讯录中置顶的那个熟悉名字。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把自己的推测告诉迪诺。 再按嫌疑人留下的线索追查下去,势必会落入对方早已准备好的圈套中。 拜托...…一定要赶上啊! 监视管急切地看着屏幕上的拨通显示,早些还万里晴空的天际此刻已乌云密布,隐隐风雨欲来。 暗沉的光线下,青年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屏幕上,再也分不出多的心思。 “在忙吗...?” 那头久久没有接通,沢田纲吉忽然有些怀念平常不管在做什么,都一定会第一时间接他电话的迪诺了。 青年打算再拨一次,但一个走神他便失去了这个机会。 就和这沉闷的空气带给人的感受一样,当带着化学药剂强烈刺鼻气味的湿帕,从后方猛然捂上口鼻时,监视官产生了一瞬难以呼吸的错觉。 紧接着,是长久混沌的黑暗。 * 迪诺偶尔会做这样的梦。 地上四散的水洼倒映出一双小小的、崭新的红色雨靴。 男孩沾着水珠的透明伞沿支了过来。 晨光漫潮而起,在天际浸开变换的缕缕光影,山云与水霎时染上颜色,鸟兽虫鱼倏然有了声音,随着男孩朝自己伸出的手一同齐齐涌来。 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晴日一样,是暖的。 “前辈...迪诺前辈....醒醒。”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了模糊的呼唤声。 这熟悉的称谓让男人有一瞬的恍惚。 迪诺睁开惺忪的睡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摇晃着自己的人影,恍然呢喃道:“阿纲...?” “阿纲是谁...?真少见呀,前辈竟然也会睡糊涂吗?” 百叶掩唇,似乎正因见到男人这少见的迷糊一面而强忍发笑。 金发警探默不作声看了一会这个还不知道自己调离命运的监视官,带着恰到好处不失礼貌的疏离冷淡,从宽大厚重的深色皮套靠椅上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没想到只是偶尔开一次小差就被抓住了。” 迪诺半开玩笑的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又看了看格窗外阴沉的天色,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小时。”百叶打开工作室内照明灯,骤然亮堂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反观刚睡醒的男人倒是一切适应良好。 “刚刚才发生了爆炸案,又出了这样的连环杀人案,都压在了您身上...…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让您多休息一会,但是厅长那边似乎有什么要事,需要您立即过去。” 男人闻言,整理资料的手微微一顿,神色稍淡,“嗯,知道了。” 百叶透过玻璃窗上零落的水滴看向穹顶翻滚的乌云,捂住发闷的胸口,皱眉道:“真是让人不快的天气啊......” 她本意只是想自己一人低声抱怨,可听觉敏锐异常的迪诺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她的小声嘀咕。 “是吗?我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天气。” 男人露出了一抹格外浅淡的笑意,却是百叶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 犹如在轻喃爱语。 金发警探不紧不慢的走入基调灰暗冰冷的、主打黑色后现代风格的办公室。 公文桌后梳着一丝不苟的干练发型的中年女人微微点了点鼻梁上的镜框,镜片后的双眼透露出审视的目光。 迪诺目不斜视,或者说完全无视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一举一动都随性而放肆,没有一点下属、后辈应有的谦卑姿态。 可座上高居局长之位、不假辞色的女人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沉静模样。 “什么事。” 监视官分明是笑着的,语调却不带一丝起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与高高在上的厅长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他深邃的眉眼偶尔漫不经心的朝上司的方向一瞥,就像是在看一团被精致包装打点好的烂肉。 注意到男人的态度,禾生壤宗作为现任公安厅厅长竟然还是不见丝毫恼怒,嘴角反倒慢慢勾起一个有些僵硬的,大概是可以被称作“笑”的弧度,只是在那张保养良好却缺少生气的刻板面容上,显得诡异而又违和。 “您的「新衣服」已经到了,就放在旁边的隔间里。事发突然,新衣的赶制耗费了一定时间没能及时就位,让您久等了。” 第30章 迪诺伸手抓了把头上有些乱糟糟的金发,无所谓的笑笑,“......这次确实是我失误。” “您还能认识到这一点真是太好了。”禾生壤宗语调平淡却莫名讽刺。 公安厅厅长微微抬臂,隔间的电子门就已自动开启,白色冷气立马铺天盖地的蜂拥而出,室温以切肤可感的速度下降着,可屋内的两人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禾生壤宗紧接着道:“还请您日常行动时务必随时保持警惕,减少不必要的活动,「我们」对外界而言是绝对权威的特殊存在,不容许一点瑕疵,您‘受伤’后的样子要是再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会给大家造成不小的困扰。” “......「我们」?” 听到女人的措辞,正在脱下外套的迪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笑意。 “是、是——我一定深刻检讨,坚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反正这次的失误我已经完美弥补了不是吗?就原谅我吧?” 金发警探用一惯让人难以招架的好看笑容糊弄了过去,拖着长长的尾音,摆摆手走进了隔间。 目送他进入房间,公安厅厅长身下,和金发监视官办公室里如出一辙的黑色靠椅微微旋转,在寂静的房内发出咔咔响动,禾生壤宗看了看落地窗上自己灰蒙、浅显的倒影,片刻后靠进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许久后换上「新衣」的迪诺终于重新回到屋内。 他慢条斯理的扣好衬衫纽扣,珍而重之的系上领带,拾起之前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敛目假寐的女人睁开双眼,她依旧座着,通过落地窗看向男人离去的修长背影,不带情感的语调忽然染上了不明显的扭曲笑意,如同残旧的提琴呼呼走调,“迪诺......不得不承认,你的梦,很有趣。” 不大的声音却穿破远距分毫不差的落在警探耳里。 迪诺显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猛然捂住自己的后颈,倏然回头,灰色的瞳孔里全是无法掩饰的震怒。 代表着公安厅最高权威的大门却已在他面前重重合上。 高大的深色门体阻绝了他人一切窥探的可能。 就像无可辩驳的王者,静驻在眼前。 男人的手狠狠攥紧,用力到指节泛白没有一点血色,后颈稍长的金发被死死拧成混乱的一团。 空荡无人的走廊内,金发警探薄唇微启,声调醇厚优雅,低低吐出了几个音节:“cazzo....” 恰在这时,手腕上的便携式通讯-id一体链弹出来自下属的传呼,罗马里欧的脸映在了屏幕上,“boss,结合那本小说出版至今的阅读购买记录、和作案时间等诸多因素,经过筛选,「西比拉」最终排查出符合条件的人员9名,但其中,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中,同时指名过花泽和悠仁小姐的只有唯一一个人,宫本奉,现年32岁,是一家私人医院的外科医生,现在要申请搜查令吗boss?” 迪诺微微挑眉,他可不认为这次犯案的真凶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马脚,除非他是个不可一世的自大狂妄的家伙,可从作案手法上看,对方显然属于心思缜密的类型。 “不排除他就是嫌疑人,但这家伙也可能只是被抛出来的‘饵’...但在没有其它更明显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咬钩。” 男人目色微深,“把关于这个人的详尽资料都传给我,包括与他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员,你们前往搜查的时候给我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一切小心。” “是!” 挂断部下的通话,迪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一条来自青年的未接来电,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看来是在自己刚刚睡下那阵打来的。 他竟然没有接到阿纲主动打来的通讯申请! 金发警探心痛懊悔不已,仿佛活活错过了一个亿,在给自己扣上了“罪该万死”帽子的同时赶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拨了回去。 嘟嘟嘟—— 回应男人的是一长串拒接的忙音。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闪过,骤发的电光映亮了男人史无前例露出了些许无措神情的半边脸庞。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鞠躬 感谢小天使33947754 的地雷 【注:】cazzo是意大利语里的一句脏话 第17章 美人骨·其九 迪诺不死心的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闪烁的雷光将他落在长廊上的影子拉扯成笔直的诡异黑块。 拒接、拒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心头嘭的一声沉到最底,金发警探不敢置信的微微瞪大双眼,银灰色瞳孔中的光芒一下湮灭。 看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标识,迪诺心脏不安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体会过名为“恐惧”的滋味了。 一旦事关沢田纲吉,男人就完全丧失了一切冷静思考的可能。 阿纲很少会拒接他的来电,就算一时没有接听也会发消息解释正在忙。 所有人的便携式终端在正常情况下,从出厂起就会通过储存太阳能保持24小时不间断工作状态,除非遭受猛烈的外力作用而损毁,或者因周期性报废需要每五年更换一次,不然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会关闭的。 而阿纲的id链,三年前自己才陪他去换过,第二种情况很显然就被排除了。 第31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2章 在场的众人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都不寒而栗。 男人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刚刚传来消息,之前发生过爆炸的中心商场附近再次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爆炸。” “哎?!”百叶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好在商圈一块还处于封锁状态,并没有造成二次人员伤亡,但托它的福,之前的爆炸已经不能继续向外坚称是一次意外事故了,公安厅剩下能用的人手几乎也都被分配去商场及其周边,排查其它可能遗漏的爆炸源。” 语落,迪诺停顿了很久才又对罗马里欧继续道:“目前公安厅内留职的大多是技术、后勤人员,而就在不久前......阿纲失踪了。” “——沢田大人他?!”罗马里欧一下凑近了屏幕,他当然知道那个名为沢田纲吉的青年对boss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如果此刻他们可以视频的话,罗马里欧一定不难发现迪诺糟糕的精神状态,金发警探眼底沉淀的色素,裹挟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冷光。 “我已经查遍了市内所有街头扫描仪记录的视频,并没有找到阿纲被人非法带走的画面,阿纲最后的影像是在监狱,显示他正向外跑出,之后就没再回去,恐怕是在监控的死角被人.......” “没有确切的画面可以证明阿纲被人绑架,一切都只能算是我的猜测,再加上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无法立案,眼下我找不到任何正当理由去紧急调动正在处理爆炸案的搜查人员,而负责连环杀人案的你们现在又被困在了那.......” 话未言尽,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目前的情况究竟有多么不容乐观。 “boss,虽然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没有用......其实我们在这栋楼的一台电脑里,发现了数张第一个案子中那位花泽小姐的阳台照片,各个季节景色的照片都有,从拍摄方向、角度、高度来看,都在花泽小姐的对户,恐怕,与之前匿名为我们提供阳台线索照片的是同一个人......” “ 我们还在电脑里发现了嫌疑人用花泽小姐的账户给其房东多次汇款的记录,连同网络社交账号的更新,直到一个月前才停止......从汇款信息来看,花泽小姐恐怕,早在半年前就已经遇害了。” 罗马里欧的声音越说越低,他实在不愿承认,原来自始至终他们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连“案发时间”,都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下,或许只要凶手不停止汇款,房东就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异样并报案。 “此外,我们还在这发现了和前两次案发现场类似的留言,what is your precious treasure...” ——你最珍重的宝物,是什么? 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猛然攥紧,车体在公路的拐弯处飘出夸张的弧线,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出长长的乌痕,发出一阵尖锐的刺响。 “我还真是......从头到尾被摆了一道啊。” 嘶哑的嗓音从男人腔腹深处涌出,原来一开始他们推测的并没错,爆炸根本不是潜在犯为了掩盖杀害第二名受害者而准备的。 从头到尾,这所有的一切,包括所谓的连环杀人案,都是冲着人们眼中【正义的化身】、【公安厅的代表】迪诺·加百罗涅而来。 长久的沉默中,罗马里欧不禁紧张担忧的呼唤道:“boss...” “......别担心,我现在可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通讯器那头隐隐传来风雨呼啸的声音。 “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勒索电话,很显然对方的目的并不在钱,他如此煞费苦心营造了这样一盘棋局,人力、物力、环境、甚至是战斗的理由都通通贴心的为我准备好了,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男人身下,车体的发动机震出嗡鸣,继续朝目的地一路驶去,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又迅速被狂风拭去。 迪诺的视线凝聚在雨幕尽头迅速拉近的别墅上,将油门一踩到底,“我早该想到的.....模仿自小说的作案手法,让大家从一开始就下意识的把筛查重点放在了这本书的读者身上,而这正是嫌疑人所希望达到的误导效果,思维惯性让我们在潜意识里直接忽略了最大的嫌疑人,也就是这本小说的作者,古川仁优。”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18章 美人骨·其十 那是突然爆发的巨响,在寂静幽邃的空间里凭空而起,毫无征兆。 嘭——! 大概是什么东西被砸翻掀倒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要知道这片被称作「更生设施」的隔离区,可是用最坚固的材料建造而成,隔音效果也非常可观,而足以让其它房间都清晰听到的响动,可想而知它本该有多么震耳发聩。 白发囚犯恍若未闻地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本。 一页又一页。 砰砰砰的噪声未曾停息,不知疲惫的砸在墙上,像是野兽绝望的嘶吼,仿佛下一刻就要挠断利爪破墙而出。 熟悉又陌生的广播忽然从上方传来,覆盖了整个隔离区。 【检测到[g-98]号潜在犯再次出现异常行为,警告·请您立即停止试图破坏隔离壁的行为,警告·请你立即......】 不带丝毫起伏的女声不厌其烦的告诫着。 白兰绕有闲心的起身去为自己冲泡了一杯咖啡,摆放在桌面上的饮品在声音的震动下,荡开一圈圈微亮的波纹;自动解下的束腹带和黑色面具已经被仔细折叠收拾好,规整的放在了一边。 第33章 【现根据《常规安全守则》对[g-98]号潜在犯做出应激处理,请您保持冷静,积极配合。】 广播随即停下,可之前吵闹的砸碰声并未止息。 可可浓郁的香味开始弥散在空气里,白兰手里的书又翻过去了一页。 消停了一阵的播音女腔再次出现,依旧是那番严谨的措辞,公正客观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g-98]号潜在犯处在极度亢奋状态,第一模式麻醉失效】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狂乱的碰撞声;苦涩的液体涌入味蕾,白发囚犯似乎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 【检测到[g-98]号生物体「犯罪指数」急速攀升,对象的危险等级已更新,[执行模式致死·清除]】 ——咚! 将大颗砂糖投入杯中,可白兰似乎依旧觉得有些苦,只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扰人耳膜的噪声终于戛然而止,100号潜在犯似乎很享受这名为死寂的宁静。 不知不觉又翻到了夹着枯花书签的那一页,囚犯目色微凝,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划过萎缩失色的花瓣,捏入掌心,缓缓揉碎。 合上书页,白兰把书放回书架,转而在另一本《希腊神话》的书脊上微微抚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拿下来翻阅。 “......应该差不多了吧。” 白兰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道。 【清除完毕,现对[g-98]号房间进行清理消毒处理,请大家不要惊慌,保持冷静,维持愉悦轻松的心情,积极主动接受治疗,早日康复,回归社会,请相信个例并不代表整体;为避免出现「精神污染」现象,现将对g区进行集体预防处理,还请配合。请大家不要惊慌,保持冷静......】 寂静中,「西比拉」的子系统模仿着人类的思维刻板的“安抚”着、“劝慰”着,浑浊的白气从各个方位的墙体缝隙涌入每一个房间,充斥每一个角落。 昏沉的感官猛然席卷上神梢,白兰却只是笑笑,看向面朝走廊的那个壁面,沉静的闭上双眼。 等再醒来时,应该就又可以见到那孩子了吧? ...... “醒了?还很晕吧,要喝一点咖啡吗?” “虽然我也不确定可可因对吸入了氯/仿的人有没有用,啊,不过我在使用量上还是很克制的,后遗症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沢田纲吉怔怔的接过杯子,而后有些迷糊的眨眨眼,咖啡浓郁温暖的气味让他的昏沉感缓解了一些。 可他并没有立即喝下去,而是抬头看向身前笑容亲切的男人。 这张面孔青年并不陌生,毕竟时不时就可以在一些访谈类节目中看到。 自己也曾一度是这个人的书迷。 “古川、仁优先生......” 青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喉咙发紧,每吐出一个字似乎都费尽了力气。 “很高兴你还愿意用敬称称呼我。” 男人点头笑道。 他带着黑框眼睛,发梢低垂,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充满了温和又认真的书生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了不少。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人会犯下那些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并像许久未见的友人般与自己正常交谈着。 沢田纲吉:“.....” 可眼下的正常本就代表了一种不正常。 年轻的监视官低头看向系在脚腕处的银色铁链,手掌一点点收紧。 古川仁优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掠过青年死捏着杯柄的手,像是没有察觉他的紧张,坐到了他的身边。 沢田纲吉下意识的就挪远了一些,没想到这却方便了男人抓住他被束缚的脚踝。 “?!” 青年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一时太过惊讶以至于忘记了挣扎。 “很抱歉用那样粗鲁的方式把你强行带过来了,不过这已经是我能采取的最温和的方式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常年的写作生活让我缺少锻炼,气力上确实不如一般成年男性,虽然也考虑过把你打晕带走,或者强行拉上车之类的那些常见影视桥段,但下手时我不能保证一次性成功,所以还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方式...” 古川一边说着,一边往镣铐和青年肌肤的间隙中塞入柔软的丝绸。 “另外,要是一个不留神让你受伤的话,哪怕只是一点,我恐怕就不仅仅是被那位大人‘抛弃’这么简单了。” “那位大人......抛弃?”沢田纲吉敏感的重复着男人话中的措辞。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古川仁优并不是这一切真正的最终幕后主使者? 大概是看出他的惊讶和疑惑,男人无所谓的笑笑:“主导并实施这几个案件的确实是我。” “......” 嫌疑人如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反倒让青年生出了不真实的荒唐感。 “是真的哦,事到如今我撒谎也没意义了吧?”古川无奈笑道。 “咖啡不喝吗?这可是我特地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冷了可就不好喝了,放心,我没下毒。” 大概是为了让青年放下戒心,古川还拿回杯子特意先喝了一口。 “对了,距离‘骑士’的登场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再写一会稿子,你可以在这个房间里随意走动......不过你也只能在这个房间活动就是了。” 第34章 男人看了一眼铁链,视线微微后移至青年脚踝处白皙的肌肤。 “老实说......将你带来是计划外的事,即使没有你,那条走狗也会公事公办的把我捉拿归案吧,就是稍微少了点动力,倒不如说如此多此一举的把你绑来,反倒增加了我行动失败的可能性。” “可我实在好奇能得到那位大人青睐、还特别叮嘱过我们不能靠近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我从没有见过那位大人如此失态的模样。” “就仿佛......高高在上,视众生平等的神明突然拥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一般;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真的很难想象,所以我就擅作主张的把你‘请’来了。还请原谅我这总是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古川俯视着坐在床上的年轻监视官,青年暖棕色的瞳孔正逞着强和他直面对视,不肯退让,干净、脆弱得仿佛一击既碎。 两种极端的保护欲和毁灭欲忽地腾升而起,矛盾混杂,试探着理智的底线。 古川似是恍然大悟的感慨道:“起初我还不理解那位大人对你如此上心的理由,但现在却有些明白了...果然实践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啊。”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青年确实有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可对那位大人而言......真的仅仅只是这样吗? 【古川,你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个说法吗?】 熟悉的话语忽又在耳边出现,如同恶魔的低喃,古川的指节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落在沢田纲吉踝骨上的视线艰难移开。 “要是无聊的话,这个屋子里的书你都可以随便翻看,别弄皱弄脏就行。” 男人说完便回到桌案前开始敲击键盘,看样子是真的如其所说在编写文稿。 “......” 很难言说眼下到底是一种怎样诡异又平和的状态,过于平常轻松的氛围几乎让沢田纲吉失去了判断能力,可脚踝上的锁链又在时刻提醒他真实的状况,尽管对方并没有加害自己的倾向。 他被连环杀人犯所绑架,当务之急明明应该是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尝试自救,可心里却奇异的无法生出多少紧迫感。 是因为...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吗? 还是因为咖啡好闻的香气让人麻痹了神经?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还能有闲心去能写那些所谓的推理小说?”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难道不应该忐忑害怕吗?就没有一点对受害者的歉意吗?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都没有吗?为什么......可以如此淡漠,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此时此刻,坐在电脑前表现得过于理所当然的写作者,让沢田纲吉不禁认为是否是自己出现了什么认知错误。 难道这些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吗?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停了下来,古川仁优沉默片刻答非所问道:“监视官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完美犯罪]吗?” “...哎?” 沢田纲吉一时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果然是不存在的吧?”古川似乎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 “虽然我总说小说里的犯案手法会留有漏洞,但老实说我其实也不清楚要究竟怎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完美犯罪,我总是可以想到把设想推翻的方法,可我每一次明明都是冲着能达成完美犯罪的目标去写的......” 沢田纲吉不禁观察了一下周围分门别类的整洁摆设、高高陈列的各色动物头颅,还有那色调统一单调的装修风格,似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我认为,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绝对的完美犯罪,但我不否认相对完美犯罪。” “哦?”书案前的写作者似乎来了兴致。 沢田纲吉继续道:“在一定的历史阶段,科技、刑侦手段、调查方法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定的历史局限性,在监控、dna、指纹等刑侦技术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展开调查是非常困难的,只要案犯能利用好这些条件,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想要完成一次完美犯罪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在那个时代确实遗留了很多疑难大案,甚至到最后也没能抓到嫌疑人而不了了之,而有些案件则是跨越了数年时间,凝聚了几代人的努力,随着科学技术以及信息渠道的不断发展才最终破获,运气好的话犯罪者或许还在人世,可以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从而给逝者一个交代。” “其实古川先生你也早就意识到了不是吗?你笔下的世界大多都是20、21世纪左右的社会背景,那时候的刑侦调查手段开始迅速更替发展,趋于完善......只不过,还没有诞生「西比拉」罢了。” “.......”古川取下鼻梁上的眼镜,重新审视起眼前的青年。 “古川先生所有的悬疑推理小说乍一看都很完美,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个‘通病’的话,那就是那些犯罪手法放在「西比拉」存在的当下全都无法成立,因为这些主人公一定会在实施犯罪计划前就被抓获隔离。所以,我想古川先生你其实真正想问的问题,是 ‘如何才能在「西比拉」存在的条件下完成完美犯罪’吧?” “...没错。” 古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你还真是让我吃惊啊,如果我们能早点相遇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哦,纲吉君。” 第35章 “我并不认为我们熟识到了可以直呼彼此姓名的地步,古川先生。” 男人无所谓的摊开双臂,脸上扬起像是普通高中生在谈论喜欢的游戏时会露出的单纯笑容,“身为推理小说家,想出能瞒过「西比拉」的绝对完美犯罪手法一直是我的毕生追求,人总该是要给自己设立一些充满挑战性的目标不是吗?总是将视野局限于以前的时代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老实说和另外几个激进分子不同,我并不讨厌「西比拉」,虽然也算不上喜欢,但它的存在对我来说确实非常具有挑战性,在我构架的新世界中,它是不可或缺的。” 青年闻言,不禁将身下的床单攥出深浅不一的褶皱,“不久前,古川先生你说过‘实践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这样的话......通过实践去不断寻找完美的犯案手法,这就是你杀害无辜者的理由吗?” “可以这么说......但事实上真正杀害她们并不是我,而是小说里的‘古川仁优’。” “什么...?”沢田纲吉一时无法相信自己刚刚究竟听到了怎样荒谬的说辞。 为了方便青年理解,男人还贴心的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向他,白色的文档里显示着正在编写的小说内容,“我正在写我的最后一部作品,主人公古川仁优是一名幼年曾遭受过母亲虐待和女佣性\侵犯的推理小说作家,仅管他明白并非所有的女性都是如此,但他还是对女性这一神秘的生物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成年后他一方面流连于花街柳巷,在妓/女身上寻找缺失的母爱,一方面又憎恶于她们毫无真心的出卖肉/体。” “爱恨交加,致使他对这一特定群体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感,想要温柔善良的对待她们,可又忍不住想要帮她们‘解脱’。嗯?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请别误会,我的童年非常完美幸福,这么写只是出于塑造角色的需要,让角色形象更加立体生动,这也是我想向公安厅传递的误导信息,让他们把调查重点放在那些曾受过女性伤害的人身上,这是保险之一。” “除[我]以外另一个重要角色就是即将到来的命运宿敌,「西比拉」的走狗,英雄救美的迪诺骑士,姑且把他称作男二好了。虽然我找到了相对完美的犯案手法,但为了达到结局的深度和戏剧性,我还是设定了被抓获的结局,这样一来,这本小说一定可以成为传世佳作吧?” 古川就像是探讨剧情的书友一般,兴致勃勃的征求沢田纲吉的意见。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 青年忍无可忍,几步冲到古川案前一把盖上了电脑,他脚上的锁链被拉崩到极限,带起巨大的哗啦声响。 “无论是花泽小姐、诚奈小姐还是迪诺都不是你笔下的角色!他们都是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人!他们不是为了推动所谓的情节而可以被你套用的人设,你无权干涉他们的命运,更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自始至终你都只是个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卑劣杀人犯!通过草芥人命写出来的东西根本不配称之为作品!” 一直漫不经心的古川仁优,在听到监视官批判他的作品后,终于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情感波动,那是不被认同的羞恼和愤怒,青年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 “还请你保持冷静古川先生,我也不是一时冲动就跑到了你面前,我要是受到刺激,而不小心将你电脑中的文档全部删除的话你也会很困扰吧?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备份吧?” 监视官说着扬起了手上的电脑。 “你!” 原来在青年刚才冲上去的短暂交锋里,他趁古川愣神的当口顺势抢走了电脑,这对将作品视作远胜一切的古川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不管是被逮捕,还是被当场击毙,古川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却唯独,没料想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只有这部小说,是绝对、绝对不能消失的存在! 眼下,他也已经没有足够时间和精力再去重新创作一本小说。 沢田纲吉现在虽然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实际却已经紧张的快拿不稳电脑了,他还是第一次威胁别人,而且还是在这样明显对他不利的情况下,可刚才听完古川的那番话他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 年轻的监视官不禁暗自后悔起来。 他不该刺激对方的...可是,刚才那种状况如果再不说点什么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逞完口舌之快的沢田纲吉,小心翼翼的把锁链全部收到了脚边,以免被古川抓住,对方一旦有靠近的迹象他就作势要粉碎文稿。 双方一时就这样焦灼的僵持着,沢田纲吉甚至不敢有眨眼的间隙,就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只是这场游戏要是输掉的话,需要付出的代价大概会是生命。 青年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每一秒都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现在,沢田纲吉只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公安厅身上,谁都好,拜托了,请一定要尽快察觉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古川似乎耐心耗尽不打算再等待了,就在他打算强行制服青年的时候,门铃声却忽然响起。 “?!”不大的声音对屋内的二人而言却犹如惊雷。 古川猛然朝门口看去,就在刹那,屋侧的窗户伴随着一声枪响轰然碎裂。 飞溅的血花映入青年震颤的瞳孔,上一刻还在与他对峙的男人就这么缓缓倒入了蔓延的血泊中。 第36章 瞬息之间,天翻地覆。 沢田纲吉已经酸软的手臂没能再持稳电脑,嘭的一声砸到地上。 那是......子弹?有人在外面狙击了古川? 可是自从「支配者」出现后枪支不是就已经被禁止使用了吗?又是谁......? 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一团,明明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决,可视野所及处似乎全都被刺目的鲜红所占据,呼吸间也全是温热的铁锈味。 古川先生......死了吗? 这样的想法侵占了大脑再也无法思考其它。 再回神时沢田纲吉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死死将他搂入怀里的金发警探正一遍一遍呼唤自己的名字。 “阿纲...阿纲——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迪诺一遍遍抚慰着青年颤抖的身体,又像是在反复确认青年的存在以此来安抚自己。 这个人依旧完好无损的好好待在自己怀里,哪也没去。 哪也......不能去。 偏执的暗芒,从男人猩红的双瞳里一闪而过。 * 沢田纲吉有些不太记得清那天具体发生过什么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质。 在接受了为期三天的心理疏导后,青年本打算立即重新开始工作却被迪诺阻止了。 “迪诺前辈...我真的只是去上个厕所,你不用这样寸步不离的。” “那就一起上吧。” “......?” 主人一旦消失在视野里,金毛猎犬就会变得焦躁不安的症状明显加重了。 古川仁优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等枪伤康复他就会接受「西比拉」的审判。 在这位作家的小说走向中,原定结局似乎是情绪失控的监视官迪诺将他当场击毙,这之后,由于证据不足,并不能完全证明古川就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误杀、替罪羊的猜想喧嚣直上,迪诺的犯罪指数也超过指标再无治愈的可能,一直以来塑造的正义形象轰然倒塌。 在这个导火索的作用下,公安厅、「西比拉」的合理性一同受到质疑,在社会上引发了巨大的思想混乱,一系列累积已久的矛盾由此爆发。 好在,这一切都只存在于虚拟的小说世界中,这本以古川亲身经历为蓝本创作的“作品”也已被彻底销毁。 沢田纲吉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还好迪诺前辈你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情绪失控,射击时准确的避开了要害只是让他丧失了行动力。” “要是每一个故事,都千篇一律走向设定好的结局未免也太无聊了不是吗?”迪诺笑嘻嘻的道,“不过......如果当时阿纲不是处于清醒状态的话,我大概真的会把那家伙一枪爆头。” “哇...别别别,阿纲我只是开玩笑的,那点理智我还是有的...但你再瞪我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把持不住。” “请不要开这种可怕的玩笑迪诺前辈。”青年无奈道。 “...是。” 而案件的另一名相关人员宫本奉,名义上是古川仁优的酒肉朋友,事实上却只是一枚被彻头彻尾利用了一番的棋子,或者说是一颗抛向警方的烟雾弹;他被古川邀约一起前往各个场所花天酒地,古川则以他的名义留下消费记录。 在爆炸案中,因怀疑女友诚奈出轨,而尾随其后致使色相浑浊并被迪诺一行人抓获的北岛,似乎是从一个“好心的陌生人”那听到了什么传言才临时起意决定跟踪,而当晚和受害者诚奈一起行走在商业中心的人经后续调查证实,也是宫本奉。 至于给北岛提供消息的好心人,实则为古川本人。 北岛会出现在商业中心看到诚奈与他人相携逛街,全都是古川有意诱导所致。 可还有几点让沢田纲吉非常的在意,古川是如何确定爆炸发生的那天正好是迪诺当班? 那些□□他又是从什么途径获取的?这些真的只是他一个人谋划的吗?他口中的那位大人又究竟...... 沢田明白,迪诺或许早已考虑到了这些,只是在他面前假装不去在意。 “说起来,我隐约记得那天似乎有人按门铃,多亏了这个才转移了古川的注意力...是迪诺前辈的部下吗?”青年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门铃...?我的部下当时因故都没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会别墅周围我也没看到有其他人靠近,古川也是一直独居,阿纲会不会记错了?”迪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当时吓坏了吧?” 有些模糊混乱的记忆让沢田纲吉也无法确定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门铃声,一想到有记错的可能性,关于那时的记忆就变得越发摸棱两可起来。 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不会用、天国出水、bbibbi、吱枝天使们投掷的地雷 【注:】古川小说中的“自己”一部分以太宰治为原型 # 花吐症 第19章 . 【多次洗涤漂白只能看出淡淡蓝色的床单绕过梁顶,再从另一边垂下,用尾端打一个死结。 画家将漆黑的琴凳摆在正下方,反复微调方位,十分严谨,大约正在研究构图。 不多时,他走回亚麻色的画架前,在松节油刺鼻的味道里,在满地散落的颜料中,拿起握杆斑驳、刷头炸开的画笔,将调色盘上微微凝固的颜料重新混合。 第37章 红的、绿的、紫的,黑的。 通通铺开在苍白粗糙的画布上,笔触狂放,一道人影渐渐被勾勒出来,牠立在窗口错落的栏杆后,面容模糊,只能勉强看清鼻翼以下的部分,其纤长瓷白的双手捧起一颗发霉变质的乌紫色苹果置于嘴边,鲜红的双唇努力张开,撑到最大,唾津四溢,仿佛要将手中的东西一口吞下。 苹果的表皮犹如老人松弛的皮肤,满是堆砌的褶皱。 牠那黝黑脏污的口腔里,没有半点舌头存在的迹象,似乎能从嗓子一眼看到其翻涌着胃酸的食袋深处。 牠身前的窗台上,有一柄石楠木制成的棕红色烟斗,斗钵中的烟草正袅袅燃烧,一朵喊不出名字的娇小花朵竟以沸腾的烟芯为土壤,恣意生长、纵情盛开。 牠们静静的框在画里,永恒腐坏、永远怒放、永久烧灼、不败不朽。】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非常感谢吱枝小天使的投雷 第20章 【g-100】 沢田纲吉沉吟片刻,将写了没几行的汇报删删减减,又重新写了几段,在同一处停留许久,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青年微微皱眉,索性清空了整个文档,合上笔记本。 古川案件的后续整理报告他至今没能完成,一方面是因为记忆存在一定的模糊错乱,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古川中枪的场景;如果真的如他印象中的那样古川是被实弹狙击击倒的,那么当时的狙击手迪诺,就很可能会被革职查办。 枪支等热兵器已被全面禁止使用,由「支配者」悉数替代,当然,使用支配者的权利只掌握在公安厅手里,虽然不排除黑市上仍有人在违规流通贩卖枪支,但一旦被查到,就注定一辈子只能与牢狱为伴了。 古川伤口里留下的子弹就是最好的证据,公安厅方面不可能不知道迪诺违反了规定,却一直没有做出反应。 是打算特事特办淡化处理吗...?那么自己在报告里是否也应随之配合改动呢? 迪诺师兄......那时候又到底为什么没有使用「支配者」? 这是他可以问的问题吗? 眼前浮现起金发警探终日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监视官整理餐车的手微微一顿。 沢田纲吉忽然想起某个白发囚犯,也总是这样没脸没皮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皮笑肉不笑,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仿佛看穿一切的瘆人意味。 “免罪体制......” 从对方口中曾听见过一次的陌生名词再次莫名涌上心头,直觉告诉监视官,这或许就是解答他目前疑惑的关键要点。 说起来......他监管的隔离区昨晚似乎“入住”了一名新的潜在犯。 98号房的原住户,在沢田纲吉休假调整期间应该已经康复“出院”了,可惜他没能当场为这位少见的康复者送上祝福。 不过像自己这样刚上任没几天,就放了个小长假的职员应该也不多吧? 沢田纲吉无奈的笑笑,推着餐车向走廊深处走去。 * 迪诺停止更换电台,看着荧幕里激扬愤慨的脱口秀主持人,面无表情道:“真少见啊,像这样敢说真话的家伙已经不多了。” 只见舞台上的演讲家面色涨红,尽可能客观、全面的向台下木然的观众阐述自己的观点: “虽然人们总是下意识的就把[更生设施]等同于监狱,但就书面概念而言,两者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在公安厅最新发布的文件里,[更生设施]被定义为帮助人格破绽者重获新生、重归社会的半隔离监护疗养机构。” “里面的‘病人’虽然都是犯罪指数超出指标的潜在犯,但也都是尚未构成犯罪事实就被西比拉提前检测抓获的人,客观存在上他们并未对社会集体及个人照成危害,只是存在这样一种风险;而监狱,则是关押已经实施了确切犯罪行为的罪犯的地方。” “更生设施的潜在犯会定期接受专业的心理检测与辅导,并且享有各类人性化的服务,不乏文娱活动;设施里‘病人’的活动权限也比犯人要大很多,各方面的合理需求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不过脱离公安厅和更生设施监管范围的所有活动都是不被允许的,除非潜在犯的犯罪指数恢复正常,或是任聘成为公安厅执行官,帮助监视官抓捕其他潜在犯。” “但在实际落实实施上......由于资源分配、人事供给、制度尚不完善、罪犯实存数少等各方面原因,更生设施和监狱的混用情况并不少见,毕竟更生设施本身就具备了监狱的大多所需的基本条件,在某些地方的粗放管理、以及人为的模糊概念定义下,更生设施已基本变成了监狱。” “潜在犯也几乎就被认定为了罪犯,可这样一刀切式的做法和观念,十分不利于普通潜在犯的治疗,甚至可能会导致他们的精神状态继续恶化;这样的状况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虽然有关部门已经意识到了这方面的问题,也在推动相关改革,但目前收效甚微,谁也不想主动去打破制度漏洞下的微妙平衡,其中涉及的利损牵扯实在太深太广......” 听到这,迪诺身后的现任公安局厅长禾生壤宗勾唇轻笑道:“「我们」并不抵制言论自由......这位最近广受关注的新晋演说家观点新颖、言论大胆,只可惜,色相开始有些浑浊了。” 第38章 中年女人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反射出朦胧的白光,迪诺微微用余光回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禾生壤宗放下手里还剩一行就可以完成复原的魔方,十指交扣,“之前说的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警探头也不回:“我说了,不需要。” 对于这个回答禾生壤宗并不多么意外,只是在桌面上摆出了一份报告。 “群众对于这件事的呼声一直很高,还是希望您能再仔细考虑一下。” “对了,”女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屈指点了点刚刚拿出来的文件,“在古川仁优正式接受我等的邀约之前,他将一直在g序列隔离区接受疗养......让一个新人监视官接手这么棘手的连环杀人犯,还挺让人担心的不是吗?” 咔—— 迪诺手中的遥控板在惊人的握力下应声而碎。 这样不合常理的力量不应该轻易展现在别人面前,但在公安厅厅长眼底,迪诺却懒得掩饰那么多。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男人浅灰色的瞳孔像是出鞘的刀刃,泛着盈盈寒光。 “怎么会,”禾生面无波澜,“目前各处的隔离设施和监狱都处在饱和状态,只有g区还有剩余空位,把古川安排在那里是合情合理的决策。” 迪诺三两步走到女人案前,拿起桌上的报告和表格,“......我会向「西比拉」提交伴侣匹配申请,相对的,把古川g区。” “很高兴看到您这么配合。”禾生微微眯眼。 “我真该在那时候就打爆这家伙的脑子。”警探哗哗几下在落款处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女人微微调整鼻梁上的眼镜,胸有成足道:“您不会这么做的,毕竟您很清楚古川这样的人对「我们」而言是怎样不可多得的稀缺‘资源’,他的死亡并不符合「我们」共同的利益追求。” 迪诺将笔一把拍到桌面上强调道:“别自作多情了,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击毙他,可不是为了「你们」,另外,把我归为同类恐怕还为时尚早。” 禾生从皮椅上起身,贴近迪诺,如同蛊惑人心的鬼怪附耳低语道:“那就请您用为数不多的时日继续尽情挣扎吧,我很期待,您正式成为「我们」一员的那一天。” 女人玩味的轻笑出声,在她身后的落地窗外,整个社会的标杆——「西比拉」总系统正由巨大的黑色高塔承载,并不知疲倦的运作着,它屹立在清冷的月光下,任由夜色笼罩。 ...... “不起诉决定是怎么回事?!”百叶难以置信的一跃而起,刚刚听到的消息对她而言无异于平地惊雷。 “犯人就是古川仁优,指向已经这么明确了为什么还不能起诉?!” “冷静一点,监视官。”罗马里欧拍拍她的肩膀,“为了这个案件大家都付出了很多,谁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但现在,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们还没有找到作案凶器,也就是说证明古川就是犯人的直接证据链是缺失的。” 说到这,罗马里欧的神色不禁微微暗淡,“而且...更关键的是,从理论上来说,色相清澈、犯罪指数低于100的古川仁优是没有可能犯案的......这两点检方是不可能忽视的,贸然起诉佷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而翻案。” “凶器...天哪......” 百叶这才意识到案发至今他们竟一直没有找到杀害、分尸受害者的工具。 “受害人家里和古川住处全都一无所获吗?”百叶显然有些慌了神,她没想到事到临头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差错,找不到凶器他们的指控很可能就会无法成立,而现在,他们对古川的控制只剩下最后9小时了,再这样下去只能暂时释放嫌疑人,到时候想要再抓获像古川这样狡猾的罪犯必然会难上加难。 罗马里欧无声的皱眉摇头,“其它小队还在案发现场和周边紧张的勘察,另外boss似乎也在厅长那争取时间...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怎么全都哭丧着脸?难道是今天又要加班了?”办公室门口传来男人跳脱的语调,所有人都朝他看去,金发警探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他那熟悉的轻松笑容仿佛让大家一下有了主心骨,瞬间安心了不少。 “迪诺前辈,局长她——” “她没同意延长拘留时间。”知道百叶想问什么,迪诺率先回答道。 在场的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霎时面如死灰。 见他们这反应,迪诺语调夸张的笑道:“不是吧...没有我在你们就真不行吗?难得我这次不想抢集体功劳,你们就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才思泉涌一下,动动榆木脑袋,嗯?好歹也跟我有那么久了,阿纲都比你们聪明。” 百叶后知后觉道:“欸...?前辈的意思难道是你已经知道如何证明凶手就是古川了?” 说起来男人口中的“阿纲”不只是这次案件被绑架的受害人吗? 迪诺无奈的点点头。 百叶猛然松了口气,半开玩笑的抱怨道:“前辈既然知道就请早点说啊!害我们瞎着急!” 迪诺懒洋洋的靠住门框,“我之前说过吧?古川在作案时很可能进行了变装,另外,受害者花泽的头骨至今不知所踪......去西比拉云数据查查花泽居住的那个小区半年前的影像记录,看看有没有身形相对一般女性更高大的孕·妇进出,与古川进行面部骨架对比。” 第39章 “另外,在他所创作的小说里,有着类似经历的女主人公的头颅被伪装成了鹿头挂在墙上充当装饰品,我记得古川家里也有一个专门的橱柜存放类似的动物头部装饰物吧?而且还不止一个。” 瞬间明白了什么的百叶脸色煞白,似乎还有点反胃的迹象。 说着,迪诺走进屋内把一沓资料放到了办公桌上,首页上印着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照片,“古川出生在书香世家,他的母亲对他期望一直很高,教育方式较为压抑激进,古川从国中时起开始迷恋各类小说,并尝试创作,但其母亲一直不支持古川成为小说家,认为古川写的小说及不入流,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足以被称之为文学作品。” “九年前,其母病逝,同年,古川正式开始发表作品,多以悬疑小说为主......”,说到这迪诺看着资料上与古川有五分相似的女人的照片,忽然反问道,“他的母亲算是个美人不是吗?” “是、是的......” 罗马里欧不明所以的认同道。 “不过阿纲说,古川曾在自己的处女作中提到,再美、再丑的人拨开皮肉也就不过只剩一副骨架罢了。世间所有的善恶美丑、青红皂白,在骨骼面前都会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迪诺把一直拿在手中的黑色盒子放到了百叶怀里。 “帮我拿一下,小心点,这可是古川供奉在家里的母亲的骨灰。” “唉...嗳——?!” 百叶捧着盒子的手瞬间泛起了鸡皮疙瘩,一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可是...等一下,这是骨灰盒? “怎么会...这么轻?”手里的盒子实在太过轻飘,以至于让百叶立马就察觉了异常,这个骨灰盒好似只有盒子本身的重量一般。 迪诺继续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骨灰之所以被称作骨灰,是因为其灰烬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死者原来的骨架,人焚烧后骨骼化成的灰和磷灰石很相近,因为火化后,人体的有机质已经全部燃烧,剩下的成分就是无机质,元素成分以钙、磷、氧、碳为主。其中骨灰中的碳可以被做成人工钻石。而没有骨骼的骨灰,不轻才奇怪吧?” “什、什么....?”百叶的手微微发颤,她有些不敢顺着男人的提示推测下去。 金发警探慢悠悠的问道:“古川曾在采访中承认,自己的母亲确确实实还挺漂亮,你觉得,以他对美人在骨不在皮的评判标准来说,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百叶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盒子。 “古川对人体骨骼似乎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就像他对推理小说。” 迪诺拆开一颗从发小那讨来的棒棒糖塞入嘴里,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这次的连环杀人案真要彻底调查清楚的话,恐怕得从九年前他母亲的‘病逝’就算起。” “还记得我们调查的第二个案发现场,被存放在冰箱里没来得及被处理的头骨和盆骨吗?现在我得更正一下自己的说法,那不是没来得及处理,而是没来得及带走,仔细回想的话会发现诚奈小姐的盆骨呈现非常漂亮的完美对称比例,就像蝴蝶一样,大概还挺适合收藏的?” “......”办公室内的人一时都噤若寒蝉。 “将尸体其余部位切成那么小的碎块,一方面是古川出于毁尸灭迹的需要,另一方面恐怕是对‘艺术品’的极致追求,不管是小说还是装饰品,他都不容许出现一点漏洞和瑕疵,不够完美的部分,毁掉就好了。” 迪诺下颚微微用力,咔嘣咬碎了硬糖。 “最后关于作案凶器......人的骨骼经过一系列加工就可以变成足够坚硬的钻石,也可以制成足够锋利的骨刀,事后只要把骨刀稍加毁损,让其看不出刀的形状,就很可能会被当做受害者身体的一部分尸骨,让公安厅这边‘帮忙’收纳处理了,本身在那么多细碎的肉块骨块中,现场的调查人员第一时间也很难分辨出哪些是不属于受害者的'零件'。” 百叶听到这不禁目瞪口呆,公安厅这边竟然差点被反利用成为处理凶器的帮凶。 迪诺最后拍手总结道:“已经让人找过了,在剩下的尸骨里发现了一小段不属于受害者的锋利骨骼,经鉴定属于古川的母亲,在那上面经过多次分离提取还发现了古川残存的混合dna。接下来一部分人查查半年前的监控,剩下的人去古川家里把那些‘装饰品’取来,九个小时绰绰有余了,都打起精神来。” 百叶不禁上前一步试探的问道:“迪诺前辈......”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金发警探好脾气的看向她。 百叶:“您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些并推断出来的啊?” 男人每次都能准确做出判断,迅速破案,对作案细节的把握就仿佛亲身在场一般让人叹服,实在是厉害到了有些恐怖的程度。 闻言,男人的笑意微微收敛,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回答:“......经验积累而已。” 话锋一转,迪诺又说道:“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有些太依赖我了?这次我一直等着没说,本来是想让你们自己好好表现一下的,罗马里欧他们就算了,毕竟是执行官,行动意愿大多是被动施加的,不得不做,至于百叶你......能力足够,但还缺少必要的敏锐度,和我一组让你很多时候习惯了按部就班照指令行事,而缺少了思考和锻炼,埋没了自己本身可能具备的潜能,说实话,在这次案件里你的行动有失水准。” 第40章 “那、那是因为......”被点名批评的百叶发现自己一时无言以对。 男人说得没错,她只能有些无措的低头看向胸前的公安厅标识。 “其实刚才去厅长那主要是因为这个。” 迪诺递出一张表格,“经过各方面的考量,上面决定先把你调离a组,单独担任c组的监视官,之后可能还会有新人填充到你的组里,在别人眼里,你也差不多应该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前辈了,加油。” 男人聊胜于无的鼓励着,忽视了百叶五雷轰顶的震惊神情,将纸页塞入她手里。 “迪诺前辈...我、我不想....” 我不想调走。没有人会愿意离开这个创下了无数奇迹的第一重案组。 她好不容易才一步步、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可男人淡漠的目光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成为不亚于您的优秀监视官。”然后重新回到a组。 调动表格被用力捏出深浅不一的褶皱,百叶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深受打击的颓唐模样,把所有哽咽都噎了回去。 * 不知不觉又送到了最后一间,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敲开了壁面,有不少事,他必须要向里面的人确认一下。 白发囚犯寻光看来,视线凝驻片刻,合上了手中的红皮小说。 看到四肢舒展未被拘束的白兰,青年默默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应该不用尴尬的喂饭了。 “白兰先生,关于上次......” 监视官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看着房间内没什么笑意的潜在犯,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囚犯的双眼中是一片令人不适的审视,深不见底。 孤寂、疏离,理智、透彻。 宛若初见。 白发囚犯走到壁面前不远处站定,俯视着面前的新人监视官,一字一句、冰寒刺骨,“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 监视官眼前的白兰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原本打好的腹稿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沢田纲吉有些混乱的抖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呓语。 ...这个名字......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这般简单的解释,沢田纲吉却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白发男子仿佛是完全置身于天地之外不可触犯、高高在上的观测者,明明就在眼前,明明有着如此不可忽视的巨大存在感,可他的存在本身,却似乎已经强烈到了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胸腔在空气的填充下不安的起伏着,慌乱的视线下意识落及眼前透明的壁面,等看清上面的记录,青年的呼吸瞬间停滞。 “怎么、可能......” 本该实时监测的色相、犯罪数据全都不知所踪,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再直白简单不过的几个字—— 房间编号:g-100 状态:暂空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小天使 番茄酱、要好好学习啊、rr的投雷 第21章 透明的人 “暂空” 这个简短的名词意味着,现在的【g-100】号房间里不存在任何人员或是生物。 那现在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正与自己对话的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明明不久前他才帮助过这名囚犯进食、读书,这样真实的接触难道都源自自己的想象吗? 沢田纲吉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说房间的监测系统出现了什么bug? 再者,白兰先生为什么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如此生分? 与之前相比,白兰就好似变成了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有着完全不同的记忆,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苦哈哈等着喂饭的无助囚犯。 脑海中罗列了种种可能,青年监视官不禁有些脸色发白,他向来害怕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尽管一直以来都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来。 虽然隔间内的白兰似乎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惊慌失措的监视官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可当他再次开口,沢田纲吉便立即意识到囚犯在对自己下达最后“通牒”。 “我可不太喜欢把同一个问题重复第二遍,监视官。” 白兰微微眯眼,锐利的视线移上青年脆弱的颈脖。 “.......” 数不清的忐忑恐惧,排山倒海般瞬间涌上心头。 沢田纲吉明白,他必须立即给出回答,而且必须是让男人满意的回答,不然的话一定就会被......会被怎么样? 白发潜在犯明明还好好的被囚禁在房间里,对自己完全构不成威胁,可为什么.......自己还会如此畏惧? 直觉击打着脆弱的神梢,在脑海中掀起阵阵狂风暴雨。 有那么一瞬间监视官甚至觉得自己被什么无形的可怖存在剥夺了声音,不然怎么会连半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回答他、快一点...回答他、回答他! 炽白的光线照射出青年四散层叠的影子,冷汗从他的额角滚落,滑入锁骨下方不规则的阴影区块。 沢田纲吉忽然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冷静了一些,双拳紧攥,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勇气,青年微微抬起下巴,努力拿出气势沉声道:“我也不太喜欢回答莫名其妙的问题,潜在犯。” 第41章 是的,他是监管潜在犯的监视官,他没有义务回答潜在犯的问题,更没有理由被对方压着“打”。 听到青年的回答,白兰微微一怔,随即意味不明的轻笑出声,似乎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注意到囚犯手中依旧拿着上次那本古川仁优的红皮小说,沢田纲吉视线微顿,又想起了自己先前打算问的问题,可照现在这情况,白兰未必会乐意回答。 青年不禁为自己一时逞强脱口而出的做法感到懊悔,可覆水难收。 监视官打开窗口,有些置气的把吃食放进去,气呼呼的小声嘀咕道:“这次我可不会再帮忙喂你吃饭了......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白兰看看自己健全的四肢,似乎有些奇怪青年何出此言。 “我不会也再帮你读书了,尤其是那一段,你自己慢慢看吧。” 沢田纲吉碎碎念着,把饭菜全都一丝不苟稳妥的放了进去,没撒出一点汤汁。 听到他这番话,囚犯却猛然扣住了监视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右手。 “?!” 沢田纲吉着实被吓了一跳,有些无措的看向神情骤然一变的白兰。 按理来说,囚犯所在隔离里屋的「西比拉」子系统,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立即判定潜在犯出现了违规行为而采取强制措施,可眼下却毫无动静。 壁面上依旧显示着暂空状态,房间内的潜在犯就像透明的魂魄、不可寻的鬼怪,他的存在无法被维度认可,更无法被一切机械所捕捉。 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缠绕的水蛇,吐着寒信攀附而上,渐渐收紧,带来压迫的痛感。 像是在告诫青年,别妄想逃离。 “唔!”监视官发出小小的吃痛惊呼,囚犯猛然把他拉近了壁面。 “我让你..….碰了我的书?”男人眼中闪过探究的暗色,却被青年拂在壁面上的温热吐息朦胧覆盖。 手心里的腕部过于炽热,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陌生的柔软触感让白兰略感不快。 “对啊...就是你手上那本夹了彼岸花书签的书。”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沢田纲吉解释得似乎格外顺利,可他还是有一肚子的吐槽没地方去说。 白兰.…..难道患有双重人格之类的精神疾病吗? 这么一想囚犯的所有异样似乎一下子都变得非常合理。 可比起这个...…手腕好痛、抽不回来。 听完监视官的话,白兰手上却越发用力,仿佛要捏碎青年的骨肉。 “唔.…..” 监视官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半圈,生理泪水止不住的想往外冒。 可沢田纲吉念及自己的面子里子,好歹还是勉强忍住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对方似乎仍不满意。 “放开......” 监视官颤着声挣扎起来,他本打算威严生硬的呵斥出声,却全都被疼软了。 囚犯注视着他通红的眼尾,力道不减。 “...…这是命令。” 青年想起囚犯之前的话语,抖着唇瓣,强忍着直视对方。 “...白、兰...”他断断续续的喊着,尾音已经不自觉的染上了哭腔。 当他唤出最后那两个字,囚犯才终于像是幡然回神,如同被烫灼一般陡然松开了手。 沢田纲吉这才把自己的手腕拯救了回来,但还是肿了一圈。 监视官抽吸着凉气,有些不明白到底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但经此一役沢田纲吉弄清楚了一件事,今天是他主动触犯自找的,以后还是离这些潜在犯越远越好。 就像前辈说的,他们全都不可以用常理判断,尤其是,【g-100】号。 沢田纲吉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捂着红肿的手腕快步离开了。 而房间内的囚犯却凝视着自己刚才扣住监视官的掌心,许久都眉头死锁,整个人像是一尊石像立在原处。 他再次翻开手中的书页。 不知所踪的彼岸花书签,却似乎成为了另一个更为明显的标识,无时无刻不在另一处看不见的地方提醒他,有什么,已经脱离掌控。 ...... 好在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发展到足够先进的地步,简单的捏伤只在修复仪器里呆了一阵子就差不多可以好全了。 潜在犯不久前留下的乌红手印已经几乎完全消失。 沢田纲吉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定已无大碍,他最后往又长又深的长廊尽头注视了一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结果,还是没能问出关于「免罪体制」的有用信息。 可更让青年有些气馁的,是白兰倏然天翻地覆的态度。 这位潜在犯记录在系统里的个人资料上,并没有显示他有过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病史,更别提多重人格,虽然本来有关他的信息就残缺不全。 前辈第一天就告诫自己的那些话又一次浮于沢田纲吉眼前,挥之不去。 【......你最好别把接下来我们要见的家伙当成人类来看,关在这里的都是精神病质犯罪系数超过规定值的人格破绽者,无法用常理判断,更别妄想将现存的规则套用在他们身上,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永远铭记这一点。】 更生设施外的晚风凌冽而起,从衣领袭上背脊。均匀排列的路灯投下规则的光斑,像一个个沉默的原点烙在长长的油柏路上。 第42章 又一阵寒风掠过,沢田纲吉一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在外呆站了不少时间。 已经僵麻的手指艰难的屈伸了几下,青年朝茫茫夜色里公路笔直的来向寻去。 属于金发警探的车辆迟迟没有到来。 迪诺总会准时来这接他回家,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彼此间默然的约定。 因为有警探的接送,沢田纲吉就没再自己开车上下班了。 说实话他自己开车上路,出现小刮小蹭这样意外小事故的几率相当之高。 青年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有些过于依赖迪诺了。 现在自己坐地铁回去的话应该还赶得上末班车,可是如果迪诺师兄是因为有什么公务耽误了,来到这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去了的话似乎又不太好。 传呼联络器里也表明对方正忙。 打了几个电话都显示占线的监视官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有些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告诉对方自己打算先行归家,但万一迪诺今天根本就没打算来借他那会不会很尴尬? 还是,再等一会吧...... 沢田纲吉默默的想,继续在路灯下孤零零的站定。 一辆辆外形各异的车体呼啸而过,似乎在空气中划出了无数激荡不一的波纹拍向路边的青年。 一盏灯、一个人、一条影子。 渐渐的已经见不到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了。 其实迪诺于他似乎并没有真的书面或口头约定好每天会来接送,总是半开玩笑的模样。 可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形成了习惯,理所应当的认为男人一定会来接他。 毕竟这并不是警探的义务,就算有一天没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想明白这些,监视官收拾好有些失落的心情,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回去。 就在这时,黑暗里远远的传来了几声嘶哑的吆喝,随着寒风灌入耳里,渐行渐近:“卖花咯...有人要买花吗?” “卖花咯——”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这样回荡的呼喊显得突兀而诡异,同时显得四周越发寂静,仿佛无一活物。 渐渐的可以在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一步一顿的缓慢前行,在间隔错落的路灯下忽隐忽现。 终于,面容慈蔼的老者在青年面前站定,沢田纲吉却有些紧张的后退了一步,他想离开,却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粘在了原地。 “年轻人,你要花吗?”老人转过头来面向他,脸上纵横的纹路僵硬的堆砌在一块。 老者从花篮里挑出一株色泽鲜艳的曼珠沙华,似乎刚刚摘下不久,花蕊上还凝着水珠。 “不用了...谢谢您。”沢田纲吉礼貌的拒绝道。 老人微微睁开浑浊的白目,无声的凝视了眼前的青年一会,而后有些遗憾的把花收回了篮子里。 “老奶奶。” 监视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您一个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卖花太危险了,而且现在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您还不回家吗?” 如果是平常热心的沢田纲吉很可能会主动提出要送老人回家,可现下他却有些开不了口。 ...…像这样提着篮子在街上卖花的方式已近相当罕见了,类似的方法很显然都已经被时代淘汰,除非是故意怀旧,不然根本没有人会选择这么做、 现在,人们更多的是在网上订购鲜花或者偶尔去花店亲自挑选。 老人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更重要的是她售卖的那些花......让青年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毕竟上个案子的一些细节他还历历在目。 听到他的问题,老人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我正要回去呢,我的家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沢田纲吉点点头,莫名松了口气。 原来是住在附近,不然一个老人这么晚孤身出现在远离市区的更生设施附近,实在太奇怪了。 更生设施这块虽然人烟稀少,但确实有不少低廉的房屋向外售卖或出租,的确有不少边缘人群住在这边。 “那您注意安全。” 与老人道别,监视官正想启程回家,恰巧接到了一个来电——是迪诺的。 沢田纲吉接起来,警探有些慌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随着像是匆忙收拾东西的碰撞声。 “阿纲抱歉我今天......不,比起那个,你现在在哪?” 果然是刚刚忙完吧...…迪诺的这通电话似乎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沢田看了看混暗的天色,不想让男人担心也不想再麻烦他跑一趟,于是小小的撒了个谎,“..….我现在已经到家了。” 那头闻言沉默了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似乎也随之停下。 “...你还在更生设施那对不对。” 看似疑问,男人用的却是肯定的陈述句。 沢田纲吉这下不吭声了。 迪诺也就当他是默认了,“我马上就来接你,外面冷,你先进设施里等我一会。” 难得撒谎就被当场揭穿的监视官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乖乖照做,低沉、紧绷了一天的心情却不知不觉中稍稍回暖。 等上了车,任男人帮自己系上安全带的沢田纲吉忍不住问:“迪诺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外面啊......” 警探手上动作一顿,借着弄安全带,他倾身更贴近了青年一些。 第43章 往日都像个小暖炉暖烘烘散发着热气的青年,现在却全身都泛着冷意,耳后根也冻的绯红,不难想象在外面等了多久。 男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监视官冰凉的耳坠,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和你通话时可以从通讯器里听到很明显的风声。” 沢田纲吉拙劣的谎言自然瞒不过经验丰富的警探,再加上..….青年身上的定位器可不会说谎。 “还很冷吧?”迪诺问。 青年微微点头,不过上车后已经好了很多,他刚想这么回答,男人却又接着道:“抱歉,不凑巧车里的暖气坏了,这样会好一点吗?” 睁眼说瞎话的迪诺一点儿都不心虚,他把两人的座椅往后调了调,以腾出更大的空间,然后长臂一捞,把青年裹进自己的风衣里。 倏然落进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纲吉一时有些怔愣,然后又呆呆的点了点头。 鼻尖周围弥漫的似乎都是迪诺的气息。 警探抱着青年,留念着怀里柔软的触感,有些不愿撒手,可还得开车回家...... 现在路上基本已经没有什么车流,迪诺索性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这样他就可以一直正当的保持这个姿势了。 男人爱不释手的揉捏着青年的耳廓,监视官被他弄得有些痒,下意识动了动发红的耳朵。 “......” 迪诺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堪堪忍住了咬下去的冲动。 他在心里再一次痛斥自己的混蛋。 微微晃动的车室和身旁温暖的躯体,慢慢的让沢田纲吉有些昏昏欲睡,却又被上方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 “...迪诺师兄?”青年有些迷糊的喊道。 “吵醒你了?再躺一会吧,马上就到了。”男人抚摸着他的发尾。 沢田纲吉却坐直了一些,去看警探有些苍白的脸色,之前没注意,但现在凑近细看很轻易就可以发现男人眼底疲倦的淡淡乌青。 而迪诺的视线却胶着在青年近在眼前的唇齿上,手掌微微收紧。 咚、咚...... 他已近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发动机的嗡鸣还是自己的心跳。 只见沢田纲吉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的道:“迪诺师兄,你最近状态都不太好,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男人的神色当即一僵,“没事的,我这只是换季的正常反应——” 他连忙转移话题,从前方的收纳箱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到青年眼前,“对了,阿纲,回去你把这个申请表填了吧。”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的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问道:“‘伴侣匹配申请表’......?可是迪诺师兄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建议我向「西比拉」提交这个吗?” 现在怎么突然又主动让他去申请匹配了? 如今「西比拉」早已渗透进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预测各类犯罪行为、为公民提供职业判定推荐外,「西比拉」也包含了许多贴合实际的生活用途。 其中就包括帮你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合适的另一半。 系统会根据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性格能力、预期发展等数据进行综合考量与分析,为申请者匹配与他最相适的伴侣。 配对成功后双方就会被通告彼此的信息,至于要不要见面并进一步发展则取决于个人意愿。 说是自愿,但其实为了优生优育、减少人口压力、提高优秀基因筛选率、进一步促进社会稳定减少离婚率等目的,这算是半强制政策。 一方面会向系统提交这个申请的人,可以说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半强制性质;另一方面「西比拉」的伴侣匹配也被无数事实直接或间接的证明其确实值得信赖,很多人通过它收获了想要的稳定婚姻,哪怕未必有感情基础。 迪诺微微移开视线,“之前因为你还在训练所学习..….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纲吉:“可是我现在才刚刚正式上任工作,我还不打算...” “只是先把申请信息录入系统,”迪诺打断他,“以你的优先级来说.…..还不会立即就为你寻找伴侣,匹配申请已经排到明年,再说了也不一定会有合适的人。” 母胎solo至今的青年默默躺了一枪,认命的收下了申请表。 他注意到,申请表和注意事项警告单上,被一个小夹子夹在了一起,夹子上面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假花,这充满少女情怀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像男性平常会用的玩意。 不过沢田纲吉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事让他对花比较敏感,青年反倒对这个花的品种有些好奇,他指着那朵花,不经意的问道:“这是...?” 迪诺的视线顺着青年的指示,也落到纸夹上那朵小小的、紫色的假花上,无声凝视,潜灰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幽潭,有暗漩翻涌。 过了许久,男人才终于低声缓缓吐出了一个名词:“...蔓长春花。” 花语是——幸福的回忆、青梅竹马。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原本在这一章节和下一章节发布的短篇我删掉整理在另一部短篇合集里了 第22章 【新人类】 “大家好,今天我们的访谈节目很荣幸的请到了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本世纪大慈善家,坦塔罗斯先生。” 女记者做了一段简短而热情的介绍,微笑着侧头看向右边坐在自己身侧的中年男人。 第44章 而对方也礼貌的向她点头示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男人的关节活动都显得十分滞涩死板,灰败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死气沉沉,和记者明媚生动的面容形成了鲜明对比。 “关于坦塔罗斯先生的感人事迹,想必大家都已经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了;坦塔罗斯先生一直从事着许多商业活动,且家族底蕴优渥,但他却没有因此沉溺于财富带来的优渥生活中,反而选择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收入都无条件捐赠给了世界卫生组织,帮助贫困地区发展医疗事业,并斥资数亿,积极推动高尖端科技产业的研究和发展,让便民的类人型机器人走入千家万户,也由此给许多一直从事危险职业的群体带去了福音。” 说完这段话,女记者稍微看了一下题词卡,又看向身旁的慈善家,习惯性的想与他眼神互动一下;坦塔罗斯也就配合的朝她眨眨眼,或者说努力做出眨眼的动作。 男人面颊上的肌肤紧绷着抖动了一阵,眨眼这样一个如呼吸般简单自然的动作,他却花费了三四秒才艰难完成。 坦塔罗斯闭上圆睁的双眼,可他的眉毛下却并没有用于遮掩眼球的眼敛,位于眼白后金属质感的黑色曲面移到前面,裸露怪异的眼珠在眼眶中堪称惊悚的滑动着。 “.......” 女记者脸上瞬间苍白了一瞬,然后努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挂着僵硬的笑容,继续尽职的说道:“其中,坦塔罗斯先生最脍炙人口、为人乐道的壮举就是对自己大胆的全身机械改造尝试,别看他现在才三四十岁的样子,但其实已经有七十六岁高龄了,坦塔罗斯先生在这几十年间一点点用精密的器械取缔、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时至今日.......只保留了原来的大脑部分,开创了人类步入[人机]的先河。” 女记者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只调整了一会就很快恢复了得体的仪态,“所以现在这里有几个问题不禁想要问一下坦塔罗斯先生......人体的机械性改造一直存在很大争议;对于那些因意外事故而致使身体残缺,不得不借助机械义肢的残疾群体,人们普遍都觉得很正常,毕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且他们都只是用机器取代了身体的一部分,是被动的、迫不得已的。” “而您却选择主动改造身体,全身机械化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反对者一致认为这罔顾人伦、违反了生老病死的常理,并且..….在他们看来,像您这样其实早已不能被称作[活着],抛弃了作为人类的血肉就只是一副徒有其表的骨架而已,究竟是什么让您做出了这么大胆的决定呢?您认为您还是以前的你吗?您究竟是作为人类在活动着,还是机器人呢?” 记者一连抛出三个问题其实是有些不合理的,多少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在场地边缘,临时被拉来充壮丁的安保人员·沢田纲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才知道实习期的监视官竟然连这种工作都要做。 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旁边一同帮忙维持秩序的佐藤微微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维持秩序,阿纲。” 佐藤在周围人群的推搡下艰难的和青年解释道:“也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偏偏要在露天的公开场合录制这期节目....看到后面游行示威的那群家伙了吗?” 纲吉顺着佐藤的示意抬头看去,微微点头;类似于“怪物”、“滚出这个国家”之类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坦塔罗斯这家伙身上的争论一直很大,反对派中的激进者发动过不只一次的刺杀行动,还有数不清的、因为类人机器人而失业的家伙,早就按耐不住,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想要打击报复。” “每次坦塔罗斯出现的地方都能逮到不少潜在犯,这家伙再怎么说也算国家重点关照人物,不好让他出事,他的周围事先也架了一圈防弹的钢化玻璃。” “不过这种任务的工作性质有点难以定位,只要没出什么大岔子说白了就是维护治安,公安厅暂时抽调不出那么多吃闲饭的人手,你会被临时叫过来也很正常。” 沢田纲吉:“.......这么说迪诺前辈你也是吃闲饭的。” “佐藤”闻言,格外无辜的眨眨眼,似乎有些听不懂青年在说什么。 “嗯?迪诺?那个传说中公安厅帅气多金又迷人的特级监视官吗?他也来了?不应该啊,他可忙了,怎么会有闲空偷跑过来,还大费周章的用投影成像伪装自己,以方便靠近可爱的师弟呢。” 沢田纲吉:“........” 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厚颜无耻发言的青年一时目瞪口呆,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又是上班时间,沢田纲吉勉强是忍住了自己想要疯狂吐槽的欲望。 成天到晚不务正业的迪诺又讨好的笑了两声。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青年总能第一时间认出他,这一点让警探感到格外愉悦。 但很快他又敛去笑意,沉声看向场地中央的改造人。 坦塔罗斯大概是嗤笑了一声,率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还是不是我?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哲学问题,女士。” 男人双腿交叠,僵硬的关节咔咔活动着,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你知道吗?在新陈代谢机制的作用下,人体的淋巴细胞三天左右更新一次、皮肤细胞二十八天左右更新一次,免疫细胞大概是九十天,肝细胞需要一年,骨骼细胞的更新则需要七到十年。也就是说人体所有细胞完成一次更新换代大概需要七年时间,或者长一点的十几二十年;唯有大脑的更新周期和我们的寿命相同,会跟随我们一辈子,保存记录下所谓的珍贵记忆。 第45章 也就是说,每个人七年又或者十来年后就都会变成另一个全新的个体——除了脑子。 而我,不过是花同样差不多的时间,把本该就要变更的东西用其它物质代替了而已。 同样是更新,更新的同样是细胞、器官;如果我不是我的话,你们又是什么?” “这——”女主持人一时哑口无言,反驳也变得有点无力,“您这是在偷换概念......” 坦塔罗斯十指交扣又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们先偷换概念,只认可绝对运动而否认相对静止吗?” “下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人还是机器人。”男人替女主持走起了流程。 听到这,场地边缘的警探不禁微微眯眼,指节无意识的紧攥起来。 坦塔罗斯:“先让我们来谈谈永生,这是多么美好的词汇,让人迷恋;每每从口中念出都好似最甘甜的琼浆玉露,令人战栗。” “女士,你首先必须得清楚,人都是贪婪的,一旦窃取到一点,就会想要获得更多。 千百年来,人类都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和方式延长自己的寿命。” “不管是传说中的灵药、飞仙,还是现代的医疗、科技;没有人可以拒绝永生的诱惑。” “而那群秉持着反对意见的、无知而胆小的家伙,只是想要用所谓的常识和人伦寻求自保罢了;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注定会被时代所抛弃,所以一旦有新事物的出现,就不加思索拼命抨击反对,哪怕这个东西的诞生将有利于千秋万代。” “而人与机器的结合,就像地心说变成日心说,又像达尔文提出进化论。” “在当时这些理论都被当成绝对的荒谬,可时间却会一次次证明它们是正确的、一遍遍证实这是人类要再一次启蒙开化的必经轨迹;历史的洪流势不可挡,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的亚塔罗斯、埃塔罗斯出现。” 男人朝天高举起双臂,“浪漫一点的说——这就是命中注定。” 坦塔罗斯垂目看向女主持,无机质的冰冷眼珠微微翻转。 “届时,究竟是人还是机器这样狭隘的问题还有讨论的必要吗?【新人类】已经开始诞生了,女士。这是你我都无法阻挡的未来。” ——死寂, 随后动摇。 女记者握着黑色宽长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 周围嘈杂的人声骤然停歇,而后爆发出了新一轮剧烈的撕咬。 坚决的反对者和狂热的支持者互不相让,他们的声音不停交替、此起彼伏 但其实更多的,是惶恐的沉默。 迪诺的双眼很静、很深,与其说是在凝视着场地中央,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眺望不知名的远方。 他忽然自言自语般低低问道: “阿纲呢?阿纲讨厌机器人吗?或者说……你认可他所定义的【新人类】吗?” 沢田纲吉一愣,下意识就摇摇头。 每每向冷硬的坦塔罗斯看去,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到毛骨悚然,一阵寒流酥酥麻麻蹿上颈梢。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想。 这与他所认识的有血有肉的【人类】实在相去甚远,仿佛突然就成了另一个异空间的奇特生物。 就算人类注定还会不断进化,也不该是朝着这个方向。 可这名慈善家的言论确实让沢田纲吉产生了不小的迟疑,他或许......就是坦塔罗斯口中那些软弱无知的家伙吧。 看着发小熟悉柔软的模样,捕捉到意料之中的抗拒反应,迪诺的脸上有一瞬间露出了堪称脆弱的情绪,他目色灰败,整个人都像在即将崩溃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警探从胸腔深处震出些许模糊的吐音,双唇微启,又紧紧闭上。 仿佛有数不清的重量无声的压在他肩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是排山倒海的窒息感,足以让血液凝结。 迪诺的脸上一片惨白,但他只是沉默了很短的瞬间便又强笑起来。 如同溺水的人急于抓住什么,警探不依不饶半开玩笑的问道:“那如果是长得很帅的【新人类】呢?就像我这么帅的,阿纲可以接受吗?” 沢田纲吉:“.......?” 这个人怎么又开始自恋了。 本来又想摇头的青年却犹豫了,他发现迪诺似乎十分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一举一动都多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男人明明问的是可不可以接纳【新人类】,听起来却更像......可不可以接受【我】。 ——像是哀求。 沢田纲吉被自己莫名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霎时全部推翻。 他看向警探,无比认真的道: “是否成为坦塔罗斯所设想的【新人类】是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目前看来并没有对错之分,它确实可以避免病痛、延长寿命,给人更强健的体魄,当然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抛开这一点不谈——” “........师兄就是师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无关外貌、更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你就是你,迪诺·加百罗涅。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也不存在接不接受一说,这是个伪命题,师兄。” 说完这些青年又歪头正儿八经思索了一阵,“...不过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有体温的师兄?触感应该会好一点。毕竟你总会突然冲过来就抱住我,要是全身都改造成机器人的话感觉会有点痛,手感可能也会变得有点硌人。” 第46章 “更重要的是.....仿生机械毕竟不是人体原生的,一旦出现排斥反应肯定会非常难受,如果师兄你以后打算改造自己,要是痛起来......你知道的,我实在不太擅长照顾别人,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我顶多陪在你旁边干着急,但我可以帮你另外雇个护工之类的......” “........” 警探一直耐心的听着,默默注视着身旁的监视官,沢田纲吉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这饱含着一点一滴的一字一句就像炽热的血液注入男人体内,奔腾遍布原本冰冷的躯体,然后又一刻不停、疯狂放肆地涌回心脏。 迪诺的手臂微微抬起,似乎忍不住想要去触碰近在眼前的青年。 在快碰到衣角时堪堪停住。 良久,又踌躇放下。 沢田纲吉的眉眼永远是干净的、柔和的。 比最广阔的天空还要澄澈几分。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彻底底拥有这个人?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压下自己这比最罪孽深重的囚犯还要更肮脏不堪的心思? 警探叹息着、苦笑着,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青年身上移开,移到这次任务需要保护的对象那。 与此同时坦塔罗斯语调激昂,像是吟游诗人歌颂出声, “最后一个也是第一个问题,你问我当初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很简单,是使命感——是‘神’的感召!指导我引领蒙昧的人类走向新生!” 他就像一个狂热的教徒,大肆赞扬自己信仰的神明。 迪诺挑眉,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神”?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话……他还何必向深渊祷告。 不、不对—— 想到这金发男人又不禁垂目看向身侧的人,冷灰的目子迸出些微光芒。 或许神明真的存在也说不定。 如果信仰有实体的话,此刻一定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到,不禁令人想违抗上苍,将之小心囚禁私藏,让他只能听见自己的祷言,让他只能为自己降下神迹。 神是何等悲悯仁慈、圣洁包容,得到青睐的自己却仍不知足......甚至还妄图亵渎神灵。 察觉他的视线,沢田纲吉有些奇怪的回看过去,“师兄?” 迪诺朝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突然想起来,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坦塔罗斯其实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 “是么?”青年成功的被勾起好奇心。 “他原名究竟叫什么已不可考,听传闻说这家伙是在从事慈善事业后才找人帮自己改的名字。” “而他现在的这个名字,其实取自希腊神话,传说中坦塔罗斯是主神宙斯之子,半神半人;起初享尽了众神的宠爱,十分富有,很轻易的就能获得极大成就。光从这一点看,和他的家世、经历还挺贴合的。” 说到这迪诺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可由于出身尊贵,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诸神的福祉,甚至可以和宙斯同桌共餐,渐渐被虚荣心冲昏的坦塔罗斯开始变得骄傲自大,蔑视给予他这一切的神明,数次作恶挑战诸神的底线。” 直到有一天,为了试探神祗们是否真的通晓一切,他在家中大肆摆宴,并让人把自己的儿子珀罗普斯杀死,然后煎烤蒸煮,做成一桌菜去款待诸神。” “......之后呢?” 沢田纲吉听得那叫一个膛目结舌,大概完全无法想象世间会有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迪诺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还在接受采访的慈善家, “之后....坦塔罗斯因此得罪众神,由于他罪恶滔天而被诸神打入地狱,从此在那备受苦难煎熬,永无休止的忍受三重折磨。” “总得来说,是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无聊故事。” 警探最后淡淡的评价道。 想较迪诺的平淡冷静,沢田纲吉倒是听得有些战战兢兢。 迪诺轻轻笑着继续道:“而现在.......一个被冠以坦塔罗斯之名的人却宣称他信仰神、遵从神,不觉得很有趣吗?阿纲。” 青年心头突的一跳。 顺着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看去,位于“真空”地带中央的坦塔罗斯像是一个扭曲的符号,静伫在那。 “在背后给他赐名的人......也很有意思。” 迪诺微微眯眼,神色一肃,“这位‘坦塔罗斯’,恐怕信错了「神」。” 千里迢迢外的更生设施内,白兰又将书本翻过了一页,他的指腹轻轻摩梭纸张泛黄的边缘,将冗杂的思绪捻揉搓分。 “辛苦了——「坦塔罗斯」。” 囚犯的呢喃很轻、很长,似乎要一直飘到远方。 镜头前盛装打扮的慈善家忽然咧开一个极尽夸张的笑容,僵直的嘴角仿佛要一直上扬到耳边,他猛然扬起头颅,欣喜的瞻仰起那灰朦遥远的天际,露出如要迎接初拥的亢奋神情。 白发潜在犯合上了沉闷厚重的《希腊神话》。 嘭——! 是枪响。 “啊啊啊——!!” 在直播现场毫无准备的围观人群瞬间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开始惊慌失措的四散推攘。 有袭击?! 青年和迪诺迅速对视了一眼,努力辨别枪声的方位,想要立刻赶往场地中央,可拼命逃离的人群却把他们挤得越来越远,推搡中两个人也被分开。 第47章 “阿纲!” 警探立即将随身携带的「支配者」艰难的从人群上方丢出去,被青年稳稳接住,他急切的大喊道: “有可疑的人别犹豫马上开枪!” “保护好自己!这是命令,监视官!”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彻底被人群冲散,没了彼此的影子。 沢田纲吉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里的「支配者」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所有机体都不一样,它的扳机竟一直处于解锁状态,这意味着这把枪对每个人——对每一个犯罪指数正常的公民,都可以射出麻醉针。 年轻的监视官愣住了,这和他所了解的知识完全不一样。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沢田纲吉咬牙继续逆着人流奋力朝里挤去,他宽慰自己,坦塔罗斯的周围有防弹玻璃,应该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然而空中很快就传来了第二声枪响,紧接着是女记者嘶声裂肺的惊恐喊叫。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酱和霸道山庄最帅的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我永远喜欢纲吉 、茶茶 、rr 、银白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花吐症·其一 直播中备受关注的社会公众人物就这样被公然枪杀了,还好除了汜田纲吉,没有人知道迪诺当时也在现场,不然这次刺杀事件所造成的影响很可能会进一步扩大,警方少不了要被口诛笔伐。 不过一两个小时,关于这个案件的讨论就已经呈现出爆炸式发酵,公安厅方面收到的形如失职、无能之类的指责数不胜数,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西比拉」系统在现场竟然没有检测到一个潜在犯。 坦塔罗斯被枪杀时的混乱视频,不管删了几次都会有无数网友、水军自发的重新发到网上,声势浩大。 从刺杀再到网络的舆论导向环环相扣,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背后的人或者组织应该已经暗中谋划许久,撒网迅速、目标明确、传播广泛;誓要一举将公安厅推上风口浪尖。 他们特意选择了无法人为删减管控的直播时段,就是为了让更多观众看到、让更多群众成为他们的传播工具。 同时,更是为了传达一个讯息——一封战书。 其挑战的对象直指公安厅和「西比拉」。 这次的案件政治倾向太深,迪诺不希望沢田纲吉被牵扯进来,只能让他先回去。 “还真够大胆的,”,警探微微沉思,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仪式感...吗。” 金发警探再一次走入层层封锁的案发现场,这一次枪杀毕竟发生在户外,即使进行了严密的警戒封锁,附近还是围聚了规模可观的人群,现场的迹象也非常杂乱,这无疑给案件勘察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 罗马里欧有些为难的道:“boss......案发时现场实在太混乱了,线索几乎全都被破坏了。” 迪诺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便去查看被压在防弹玻璃下变形的钢铁躯体。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回的案子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破获将会变得非常麻烦,线索少、时间紧、牵涉广、压力大,舆论更是会紧咬不放,说是四面楚歌毫不夸张。 防弹玻璃是后来被逃散的人群挤推倒的,在那之前坦塔罗斯就已中枪而亡,子弹贯穿了他脑部那块唯一柔软的血肉,再加上砸下来的防弹玻璃,坦塔罗斯的大脑组织几乎已经被彻底毁坏,砸得散扁,从中根本提取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连读取记忆都做不到。 失去了“主机”的机体扭曲的伸张着,偶尔还像是短路般小幅度的抽动几下,不过除了“尸体”不太安分以及有些许四散的脑浆外,这应该可以算是迪诺调查过的视觉上最干净的现场之一了。 警探心情不错,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反复清洗身上难闻的血腥味才能去见发小,节省了不少时间。 男人抬头环视了一周,节目组选择的录制场地是近海的一家咖啡店,白鸥偶尔划过湛白的天际,带起舒爽咸湿的海风。 “节目组为了取景好看选择了这一块地,倒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忙。” 尽管已经很难从坦塔罗斯像被砸得稀烂的桃子一样的脑袋上判断出弹痕的轨迹,但依据现场环境,依旧不难判断出子弹是从哪个方向射入的。 迪诺拍拍手站起来道:“坦塔罗斯右侧面海,没有可以用于狙击的建筑群,而他的左侧大多是低矮的海景房,要一直再往左2000米开外才有较高的楼体......罗马里欧,这一批使用的防弹玻璃有多高?” 罗马里欧推推眼镜翻开第一手报告资料,“四米。” 迪诺点点头,又目测了一下坦塔罗斯原先所在的位置到防弹玻璃的距离,“大概三米.....” “也就是说子弹至少要以与防弹玻璃53度夹角的角度射入才能命中坦塔罗斯,而附近的海景房都无法提供足够的狙击高度,如果狙击点只能定在2000米外的话....” 说到这警探不禁微微挑眉,“...那么狙击手所能选取的、与受害人的近地直线距离最短也要达到2400米左右,并且他的狙击高度也得达到1800米以上,最终的实际狙击射程将超过3000米......罗马里欧,我们说不定见证了当代神枪手的诞生。” 金发男人漫不经心的笑着,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 第48章 罗马里欧不禁暗暗心惊,普遍所认为的狙击射程分为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最大射程由枪决定,有效射程则由狙击手决定;由于「支配者」的出现,枪支的发展几乎进入了停滞状态,目前公认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的狙击步枪还是上世纪的rt-20,最大射程长达1800米;而有效射程超过2公里的狙击手只有极少数特例,并且运气成分远大于技术成分,风速、温度、手感、经验,变数实在太多,具有不可复制性。 目前记录在案的最大狙击距离还是迪诺曾在「训练所」创下的2700米,超过3000米的成功狙击案例根本闻所未闻,这几乎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这不可能.......应该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远距离的狙击。” 罗马里欧不假思索就要否定,迪诺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这可不一定,我之前打下的记录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3公里以上的狙击距离,我大概有五成的几率可以命中,当时现场一共有两声枪响,说明第一枪并没有得手,再说......狙击手可不一定是‘人类’。” “这......如果是改造人,他难道不应该是坦塔罗斯的拥护者、支持者吗?” 听到罗马里欧这么问,迪诺微微眯眼,笑意阑珊不置可否,“关于这位‘狙击手’,有意思的可不只这一两点......其它的先不提,目前世界上高度达到1800米以上的建筑,可只有一座。” 迪诺微微后仰,朝「西比拉」所在的黑色尖塔凝望而去。 * “监视官,签一下这份移交手续。” 佐藤给大厅处的青年递上一份文件,脸色有点难看,“你所管辖的g区今天要移送走一名罪犯,什么都别问,只管签字就行。” 沢田纲吉闻言低头看去,只见移交手续上赫然写着【g-98】古川仁优几个大字。 “——?!” 青年监视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惊诧愕然全都写在了脸上。 古川仁优......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古川仁优吗? 沢田纲吉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从98号“入住”时间上来看正好是他调休的那几天,确实对得上。 最近他送饭都是随即的去观察过壁面后的潜在犯,以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古川仁优竟然就被关押在自己的辖区内,朝夕相处间就在他的身边,只有一墙之隔。 这实在太过于猝不及防,甚至让青年产生了自己在看什么玄幻故事的错觉。 见他这样佐藤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认输般道:“.......至少还需要十分钟我们才能做好全部的移交准备,在那之前他还是由你管辖的犯人。” 青年监视官怔愣片刻,而后朝着前辈深深鞠了一躬便跑进隔离区内。 沢田纲吉气喘吁吁的在98号房间前停下,不假思索敲开了壁面,与里面温文尔雅的男子面面相觑。 事实上,沢田纲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具体想要印证什么、想要求证什么,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走这个机会。 “好久不见。”,古川率先招呼出声,似乎完全不介意眼前的监视官也是把自己逮捕进来的人之一。 他明明笑容亲切,不知道为什么却让青年想到了隔壁房间的白兰,两个人似乎都是同样的游离者,让人看不真切,状似熟稔的笑意从不达眼底。 沢田纲吉有些紧张的试探道:“古川先生,你所有现存的作品都已经被销毁了,不管是已出版的还是未发表的。” 闻言,古川双目稍敛,捏着镜框的手微微用力,除此以外就没了其它反应,冷静的有些不合常理。 古川观察着监视官有些疑惑的面部表情,又推了推眼镜,“你似乎很希望看到我暴跳如雷的样子?” 沢田纲吉摇摇头,看着壁面上的数据努力调节自己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对古川先生来说,作品绝对是你不容侵犯的底线,你刚才也确实被我激怒了.....可除了色相稍微出现了极小的波动,你的犯罪指数却不升反降,一直维持在100以下。包括从古川先生以前的定期检测记录来看,你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色相模糊、犯罪指数飙升的状态,甚至包括杀死花泽小姐的那段时间,你依旧像正常人一样配合例行检查,精神状态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监视官努力阐述自己看到的不合理事实,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免罪体制」对吗?古川先生。” “........”小说家镜片后的双眼瞥过来,似乎有些意外。 他的这一反应恰好证实了青年的猜想,事实上沢田纲吉对白兰曾经提起过的「免罪体制」还一无所知,只是凭借字面意思和本能做了模糊的判断。 古川笑了一声,“你从哪知道这个的?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新人监视官可接触不到这些。” “.......” 监视官视线下意识的用余光朝100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双唇紧抿,不打算回答。 古川倒也不怎么在意,继续嗤笑道:“知道吗,「免罪体制」出现的的概率只有二百万分之一,我们的犯罪指数永远不会超过临界值,看到、经历、做出任何负面事件都不会对自身的思想、感情产生影响;是不是有点被‘神明’选中的意味?” “对我来说这简直就像命中注定,「免罪体制」很显然是实现完美犯罪的最佳群体,而我,无疑是践行这一创举的最佳人选。” 第49章 “在公安厅用「西比拉」筛查可疑者的时候我们会第一批就被排除,因为在他们看来犯罪指数低于100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犯罪倾向,除非把每个人都认定为「免罪体制」去怀疑,可这相当于在大前提上就变相的否定了「西比拉」的判断和存在的意义,你们这自相矛盾的地方还真是可爱。” 沢田纲吉埋下头,心头斟酌着古川口中那些似曾相识的措辞。 又是神,又是命中注定——。 哪怕知道接下来的疑惑古川应该不会回答,可青年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那古川先生作为一名小说家又是从哪知道有关「免罪体制」的这些信息呢?你又是通过什么契机意识到自己是「免罪体制」的?” 古川微微眯眼,就在沢田纲吉以为自己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道:“......就算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但也无法排除我们是通过同一渠道获取有关信息的可能,不是吗?” “沢田纲吉,不得不承认你很有趣,但我还是要奉劝你,无知有时候是件幸福的事。” “?” 还没等青年彻底理解这句话,佐藤就已经过来取人了,他和其它几名执行官把古川层层束缚,押送出了隔离间。 “请等一下!” 沢田纲吉跑上前两步把人拦下,向佐藤解释道:“对不起佐藤前辈....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给古川....请放心不是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是一本复印的 ‘书’ 。” 青年递出一份装订成册的小巧复印件,“古川先生,你曾在节目中说过,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本书,只是或长或短、或喜或悲,或精彩或平淡。那你可以看看这本书吗?看看它讲的又是怎样的故事。” 古川一直很喜欢看书,一方面是本身兴趣使然,一方面也是职业需要、受人影响所致,基本上只要有书看,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他都不会拒绝。 小说家微微垂目,看向监视官手中很难称为书的小册子。 也好,这或许是他可以看的最后一本书了。 古川散漫的笑了几声,将书册接过。 佐藤一行人走了许久后,沢田纲吉还是站在远处默默看着笔直蔓延的长廊,炽白的光线让他仿佛置身云端,飘忽着踩不到实地。 青年转身、一步步朝最里侧走去。 迪诺曾说过,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reborn教官则时常批评自己总是抱有一些过于天真美好的幼稚想法,竟然想要去拯救潜在犯。 这些话沢田纲吉全都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以前对他来说都只是死板抽象的概念,现在却似乎有点理解了。 可是——理解却也并不意味着让步。 青年固执的攥紧了胸前的工作证,指节再一次碰上面前冰冷的壁面。 就像随时为这一刻准备着一样,白发囚犯屋内的沙发改为了面朝走廊的方向,这样只要监视官一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白兰合上书从沙发上起身,眯眼笑着,不紧不慢的走到沢田纲吉的正前处。 “想要纲吉君主动来见我一次真是不容易呢。” 囚犯再次恢复了语调轻佻的模样,好在沢田纲吉对他这忽冷忽热的神经质转变已经有所适应。 “你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监视官开门见山,难得的笃定。 他抬头直视囚犯紫罗兰色的双眼,想要从中挖掘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白兰的笑总是浮于颜表的、流于形式的,让人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去深究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这些好看完美的笑容究竟是不是出于真心,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嗯?纲吉君在说什么?”囚犯笑着装傻,青年当然也不指望他会正面回应。 “你和古川很早就认识了,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式,但刚刚古川所说的那句‘无法排除我们是通过同一渠道获取有关信息的可能’是你的授意,为的就是诱导我来找你。” “不过他最后的奉劝提醒了我,‘无知有时候是一种幸福’这句话......应该不是你的意思吧?” 白发囚犯的笑意微微敛去,眼底有些许冷光闪过。 “纲吉君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有什么证据吗?” “目前大部分还只是直觉。”沢田纲吉老实的回答。 白兰微微一怔,而后不禁哑然失笑。 青年歪头,“所以关于新案子,你又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作为一名无知的监视官,我不介意偶尔降低一点自己的‘幸福感’。” 白兰挑眉,“逃跑也并不可耻哦,纲吉君,你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吧?” 白发囚犯更享受一点点诱导某个个体,去抽丝剥茧挖掘他们自己想要的真相,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却也是他们彻底缠入网中的时候。 坠入泥潭再无逃脱的可能,所有挣扎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 可沢田纲吉这一记直球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往往“猎物”越是摆出想要主动了解的意愿反倒越是让白兰了无兴致。 可是.......青年却又和那些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不同,是不可替代的。 哪怕对方反其道而行,他也不会放走他。 “嗯.....这可怎么办呢,虽然纲吉君想知道,但这次我可不打算无偿告诉你了,要想获得情报的话必须要拿一些东西来交换哦,毕竟有舍才有得。” 第50章 囚犯只是几个呼吸的思考间便又露出了狡猾的“狼尾巴”,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料定青年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只要纲吉君能亲我一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白兰把脸颊贴到了壁面上,好心的指定了青年需要亲吻的区域,拿手指着,“亲这哦,要闭着眼睛亲才算数,在我被亲够之前移开的话也不算数,总的来说只要一个吻就可以换来独家情报,很划算吧?” 沢田纲吉:“......” 青年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来还在思考和这些案件似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白兰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还是说这人只是单纯的博闻多识,所以即使足不出户也可以通过少量的报道推断出很多事,毕竟潜在犯的房间里都配有小电视,虽然能看的频道很少,但新闻台是肯定会有的。 身在设施内的他又是如何与古川交流的?如果白兰是在被隔离前就已经与古川相识,那么不排除在自己上任前,或者在他被迪诺带走授课的那段时间,小说家有来探过监,仅凭这些他很难判断白兰是否有推波助澜甚至参与其中。 白兰一看就属于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聪颖绝伦还喜欢捉弄人的那一挂,说出来的话永远半真半假。 虽然相处的不多,但沢田纲吉还是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位囚犯有点智商碾压、游戏人间的意思,他的书架上除了小说、名著、史书外,还有不少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专业学术论刊、艺术鉴赏、心理学等,数不胜数,种类庞杂;这样聪明的家伙也有可能是在观看古川的作品、以及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察觉了什么,而两人或许只是纯粹的朋友或者书友关系,白兰并非真的知情小说家的作案计划暗;至于暗示自己那些线索的举动,大概率只是一时兴起为了好玩。 但不管到底是哪种可能,白兰身上都是疑点重重,而自己现在却是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对方已经将自己纳入了游戏的棋盘中,那他便只能奉陪到底,选择的主动权自始至终都不在他的手上。 白兰拿他取乐,他则借此撬动线索和思路,也算是各取所需,在一定限度内,他们的“合作”是利大于弊的。 曾几何时,某个假扮老师的金发警探似乎也提出过类似的“索吻”要求,只不过那时是作为惩罚。 虽然眼下对青年来说也和惩罚差不多就是了。 其实沢田纲吉一直很好奇,不管是迪诺还是白兰到底为什么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说是要惩罚他、让他失去什么,这么做可却像在惩罚他们自己,毕竟有哪个大男人会乐意被另一个男人亲啊? 不过可能或许正是因为同性,所以才没有什么关系吧。 两个人的行为在本质上,都更像临时起意的玩笑和恶作剧,想要沢田纲吉知难而退。 白兰依旧好整以暇的贴着透明的壁面,沢田纲吉看着他仿佛早已料定结局的玩味表情,有些不服气的踮起了脚。 喀拉—— 青年胸前的工作牌荡出轻响,两人只有一墙之隔的脚尖抵着壁面。 长廊的灯光并不能完全照进隔间,白发囚犯站在阴影里,而沢田纲吉则面朝他,背对光明。 白兰微微睁大双眼,看着清冷光线下闭目吻来的监视官彻底住愣了。 尽管他们中间有一堵无法忽视的隔墙,尽管他无法感受到唇瓣的柔软温度,尽管这只是青年出于交换情报的目的不得已而为。 可白兰还是住怔了。 永远游刃有余、料事如神的潜在犯,第一次露出了迷茫错愣的神情。 他后退了一步,看到青年真的如他所说乖乖闭上了双眼,贴在透明的墙面上一动不动,沢田纲吉的唇瓣软乎乎的压在壁面上,有些摊开变形,明明是有些好笑的模样,总是以笑面迎人的白兰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隔墙上显示的数据不停肉眼可见的变化着,可囚犯却像什么都没发现般沙哑呢喃,“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白兰微微把头转回来、一手撑上壁面,注视着监视官毫无杂念的较真脸庞。 青年棕色的碎发下是柔和的眉眼,再往下便是紧抿的双唇和微抬的下颏;纤细的脖颈扬起一个脆弱的弧度,就像天鹅在引颈受戮还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迎来的可悲命运。 一寸寸用视线描摹而下,白发囚犯忽然又露出一个有些寡淡的笑意,又轻又浅。 他不再犹豫,垂目亲上了壁面那边青年的嘴角。 双唇印叠,原来吻......也可以是冷的。 两人温热的呼吸在壁面上留下朦胧的雾气,可很快随着一方的离去便又消失殆尽,像是雪溶于水。 无痕无声。 “......” 还没好吗? 沢田纲吉等了很久都没听见白兰说可以了,他没忍住右眼悄悄睁开一缝,去瞄隔离间里的潜在犯到底在做什么,结果正对上白兰笑眯眯打量他的狡黠双眼。 囚犯当即用浮夸的讶异表情笑道:“我说亲你就亲啊?噫——现在的监视官原来都这么随便了吗,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要利用职务之便对我强取豪夺吧?”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潜在犯心想,自己也不是不能配合着来一出囚犯与狱警の强制交易♂戏码。 沢田纲吉:“........什么?” 疑似私生活混乱的监视官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壁面上吐息残留的印子似乎正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蠢笨,怎么会如此简单的轻信他人。 第51章 自己又被耍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监视官瞬间脸色胀红。 沢田纲吉忍无可忍的在壁面上锤了一拳,不轻不重,除了愤怒更多的还是对自己不长记性的气恼。 青年埋下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会自己被当众羞辱的思绪,决定今天先战略性撤退,明日再战。 希望到时候还是这个比较“好说话”的白兰,虽然这个白兰的性格,某种意义上似乎还要更恶劣一点。 “这就要走了?真可惜啊,我还想着看在纲吉君这么可爱的份上给你一点提示呢。”白发囚犯无比惋惜的出声道。 “........” 沢田纲吉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腿拐了个弯又转了回来,为了能帮上迪诺,青年只好继续忍辱负重。 他认命的重新看向白兰。 只见对方不知从哪掏出一枝白玫瑰,从取餐的窗口递了出来。 “拿去吧,这是用棉花糖做的,可以吃哦。” “谢谢......”监视官蒙头蒙脑的接了过来,习惯性的道了声谢。 过了半响,青年不禁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被糊弄了。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一朵可食用的花,和这次的案子能有什么关系。 或许二者真的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又或许囚犯只是单纯的想让迟钝的监视官去查一查白玫瑰直白的花语: 纯洁、浪漫、求爱之花;以及......我足以与你相配。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非常感谢番茄酱、桃记罐头小天使投出的炮 还有桃记罐头 、淇水有畔 、银白天使们投出的营养液 小天使们真的不用给我投东西了 我的更新大概会一直这么不稳定下去【ntm 第24章 花吐症·其二 “监视官,9区疑似出现了新的凶杀案。” 百叶正要跨出办公区的步伐微微一顿,她刚刚才接到任务要去保护坦塔罗斯案中的相关人员,是一位名为高桥和枫的女记者,可现在...... “从优先级来看,目前那边要更紧急一点。上面说已经另外派人接替了保护任务。” 下属查看了一下行动批次,将一份资料展现在百叶面前。 “沢田......纲吉?”看到显示器上这个略感熟悉的名字,百叶一时并没有将之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更让她在意的是对方简短的履历。 “这根本是一个才刚实习不久的纯新人啊,他的前辈也已经调走了,而且还没有执行官分配给他,一个人接手这样的任务真的没问题吗.......公安厅的人力资源应该还不至于紧缺到这地步吧?” 百叶有点担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保护任务,交给这样一个缺少经验的新人是否妥当。 “一个人的能力高低与他的经验并不呈完全的因果关系。” 忽然一道话音打断了百叶的沉思,她下意识朝声源看去,“——厅、厅长?!” 女监视官连忙立正敬礼,身形高挑修长的公安厅厅长点点头步入屋中。 她四处环顾了一圈,捏住眼镜的边框,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当然了,老道的经验无疑可以提供很多便捷、提高效率,但往往经验也会限制住我们处理事件的灵活性,正因如此,新人往往有着不可估量的潜力。” 禾生壤宗走近电脑,将显示屏微微搬动面向自己,她注视着资料上棕发青年青涩的照片,自言自语般道:“初出茅庐、无知无畏,他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处没有人可以估量,连‘神’也无法完全把控......有意思,就像一本结局开放的书,我早该想到的。” “厅长......?” 百叶忐忑的朝其看去,这位神秘莫测的传奇女强人,总会让她有一种像是在接触某种未知生物的隔阂感,仿佛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维度,或者说,对方永远处在难以探知的更高层面。 就像二维到三维不可打破的屏障。 只不过,女人是在三维俯视着,处在二维无知挣扎、困于鼓掌的他们。 镜片反射的光亮让人看不清禾生壤宗的目色,只听她用一贯干练简洁的语调唤道:“长濑百叶监视官。” “是——!” 百叶连忙紧张的大声应答。 “这名实习监视官如果这次的任务表现良好,不久后就会转正并纳入你的编队,身为前辈,你要好好培训新人。” “是!” “在指导期间,你要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人际交往,并每周向我上报。” “.......?” 注意到她迟疑的神色,禾生壤宗微微眯眼,“有什么问题吗。” 百叶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不!没有,我只是第一次带领新人,不清楚还有这样的流程。” 这样事无巨细的汇报似乎有一点侵犯了新人的隐私。 公安厅厅长又上前一步,信任般握上她的肩头,“毕竟每一名监视官都是公安厅不可多得的宝贵人才,你们远比自己所认为的......更加重要。” 禾生附耳,继续轻声低语道:“你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应该重回a组,不是吗?再这样犹豫不决,可就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女人又拍了拍她,而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百叶抿唇,垂头掩去不甘的神色,半响后,她重新仰首套上工装,奔向案发现场。 第52章 * 坦塔罗斯被刺杀的消息一夜之间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更让青春少男、少女们感兴趣的新闻。 “呜呜呜!!你们听说了吗!跳马迪诺,那个公安厅的王牌警探申请西比拉的伴侣匹配了!” “我知道!本来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提交申请,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周围的朋友也全都软化了,听说最近向西比拉提交伴侣匹配申请的人一下提高了30%!” “啧啧啧,别妄想了,就我们这种普通人,不可能匹配上的。” “......但万一呢?" 没错,哪怕只有很小的可能,也不能排除匹配成功的几率。 像迪诺·加百罗涅这样的优秀伴侣,总归会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指不定哪一天,或许他们就可以成为童话故事中灰姑娘那样的存在呢? 一路上听到了不少类似的论调,其中甚至不乏男性,沢田纲吉近乎麻木的出了地铁站口。 他再一次直观的意识到,自己的发小在国民心目中究竟承担了一种怎样的期许、又被冠以了怎样的角色。 沢田纲吉忽然对自己签署的保密协议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其作用大概还包括在外界保护迪诺的完美形象,严禁“不实”言论的传播。 毕竟要是让民众知道,这位特级警探私底下其实是四肢不勤、迷迷糊糊且很容易平地摔的废柴体质的话,大概很多人都会感到非常幻灭。 很显然,迪诺的伴侣必须要足够优秀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沢田纲吉不禁有些心疼未来的嫂子,因为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势必会承受许多质疑的声音。 棕发监视官一时有点恍惚,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 曾总是在课间飞速奔来找寻自己的金发少年,似乎正越过自己,步步远去。 形形色色数不清的面庞一同向站外涌出,沢田纲吉随着拥挤的人潮一点点艰难的移动,跟着定位的地点,最终在一家孤儿院前停下。 当看到门前穿着休闲宽松的女记者和摄像师,年轻的监视官终于确信这次自己没有迷路。 进入孤儿院后,高桥和枫上下打量了沢田纲吉一番,脸色有些古怪:“这么说或许有点失礼,但你看起来反而更像需要保护的一方。” 棕发青年意料中的笑笑,将胸前的工作证再次摆摆正,“「支配者」运载车还有一阵才会抵达这,在那之前,虽然赤手空拳,但我也会确保您不受伤害,还请放心。” 闻言,女记者又犹疑的看了他好几眼,“知道吗,我当过将近七年的战地记者,见过的炮弹可能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高桥身经百战早已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她很怀疑之后会变成由自己保护眼前这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青年,这让她有一种公安厅并不怎么重视这个任务只当是小打小闹的感觉。 沢田纲吉惊叹的睁大眼睛,“您很厉害,”他干巴巴的赞叹出声,“我知道您并不需要别人的特殊对待,那是对您工作能力的否定,我也并没有看轻您的意思,但就像您今天要完成采访小朋友的任务一样,保护您也是我职责之内要做的事。” 高桥不禁笑了一声,“你是第二个没有和我说,是女人就该靠边站被保护的家伙,他们都认为我才经历了一场恐怖袭击,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免得色相浑浊,就算派活,也只是让我来和小朋友玩过家家。” 沢田纲吉歪歪头,半开玩笑的笑道:“我方便问一下上一位这么说的人是谁吗?” 女记者掏出一支电子烟,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是我前男友.......就在昨天我刚把他甩了。” 沢田纲吉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刚刚哪壶不开提哪壶触及到了敏感问题,赶紧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有一个疑惑想向传媒专业的人咨询一下,这次的事件在彻底被管控压制前,舆论发酵格外迅速,尽管主流媒体都没有报道、表态,可人们很显然都处于某种不太理智的过激状态中,像是被.....” “像是被刻意引导了对吗?”高桥捏着电子烟的烟头,在青年面前左右晃了晃,“......知道沉默的螺旋理论吗?” 沢田纲吉无奈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青年谦逊的态度似乎让高桥有了更多倾吐的意愿,“沉默的螺旋简单来说,就是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并且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于是这类观点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 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问津或很少有人理会,甚至有时这一观点会遭遇群起而攻时,那么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 “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沢田纲吉尝试着努力理解,“也就是说......舆论之所以这样一边倒,是因为这个、螺旋理论,而不是人为的刻意引导?” “我可没这么说......或许有个'聪明的'家伙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也说不定,网络是很容易将人的情绪放大的。” 高桥双手抱胸,靠在了走廊暖黄色的墙上,教室里的孩子们正在分享、品尝他们带来的水果蛋糕,纯真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无知真好.......”女记者忽然低声喃喃着,垂头嗤笑了一声。 第53章 “您似乎有很多心事。”沢田纲吉犹豫片刻,还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 高桥咬着烟,含糊不清的继续道:“这个假说中的‘舆论’与传统的舆论概念不同,与其说是‘公共意见’或‘公众意见‘,倒不如说它是‘公开的意见’。" "沉默螺旋强调的是舆论的社会控制功能;舆论在双重意义上是‘我们社会的皮肤’,它是个人感知社会‘意见气候’变化、调整自己环境适应行为的表皮,不仅如此,舆论还在维持社会整合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就像紧紧包裹身体这个容器的肌肤一样,防止由于意见过度分裂而引起社会解体。” “毕竟人没有了‘皮肤’未必会死,但一定会变得很丑陋。” 女记者摊手,示意摄像师今天可以收工了,“在这一行做得越久就越会发现,舆论其实就是这样,有时候人们更想要的可能只是一场集体情绪的宣泄狂欢,而不是真相。” “也许网络、屏幕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沢田纲吉有些不太确定的形容道,“人们打开它,给自己加上了一层保护伞,同时也放出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另一个自己。” 高桥耸肩,“或许你说的没错,流言本质上和魔盒里的祸害、灾难以及瘟疫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一同被无知又好奇的潘多拉们释放。” “但至少他们还把希望留在了盒中。”青年轻轻笑着,将几颗棉花糖塞入女记者手里。 高桥微微一愣,挑眉道:“你这是想‘收买’我?想要我给你写转正推荐信吗?” “您可以这么认为,其实我本来是想用它们‘收买’另一个家伙的.......“ 沢田纲吉打开终端,偷瞄着屏幕,像被老师紧盯背书的小孩,“我听说糖可以引发胰岛素的生成;胰岛素则会确保糖分进入细胞中,留下来的色氨酸进入大脑,然后合成为复合胺,当复合胺停留在脑神经键中就会对人的情绪产生积极的影响......." “我现在有点理解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喜欢笑了,他的资料显示他很喜欢吃甜食,尤其是棉花糖......抛开这个,我曾看过高乔小姐您早年的一些采访资料,您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那还真是谢谢夸赞,”高桥被青年笨拙安慰别人的模样逗乐,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那个笑起来也很好看的家伙是你的心上人吗?” “完全不,某种意义上他甚至可以说是我的‘敌人’,藏着一堆秘密,完全让人看不懂在些想什么......” 沢田纲吉回答的及其果决,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高桥女士,其实我还想了解一下,在沉默螺旋理论中,沉默的那一方群体最后会怎么样?” 这一次,高桥微微沉声思考了片刻才答道:“这方面我还真没关注过,从传播效果研究的角度而言,沉默螺旋假说认为传播媒介具有‘创造社会现实’的巨大力量。” “这里所反映的‘强大影响’已经不止于认知阶段,而是包括了从认知到判断,再到行动的全过程......所以沉默者可能会在主流言论的影响下,出现认知障碍,伴随一定的自我怀疑和否定现象。” “一种可预见的结局就是他们最终会向主流妥协,也加入到狂欢的那一方,还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棕发监视官有些紧张的问道。 “其实你也知道那个答案不是吗?”高桥静静的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女记者揉着手中质地轻软的棉花糖,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被剥夺言语欲望的人、不擅言谈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彻底沉默,也不是真的放弃了表达和沟通,他们往往只是换了种方式去向外界传达自我、释放压力,比如说用写作,比如绘画,比如说唱歌,又比如说.......” 沢田纲吉猛然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借助花语?” 女记者抬头,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怎么......?遇到过什么类似的人吗?” “不......” 监视官恍然摇头,“我只是有点明白,「提示」的真正含义了。” * “死者是......” 百叶止住了下属的汇报,一步步走近浴缸,“我知道........死者德川羽丰,艺名纳西塞斯,当红偶像,但一直有小道消息称他患有重度抑郁症,曾数次试图自杀。” 百叶看着从浴缸里捞出来的苍白尸体,闭了闭眼。 哪怕已了无生气,黑发全都凌乱的粘在脸上,但还是能从男人那张已经有点泡胀的脸庞上看到依稀留存的绝代风华。 “舆情恐怕要再一次爆炸了。” 女监视官头疼的叹息一声,拿过现场调查报告,“报案的是死者的经纪人...死者服用了大量安眠药,不过真正致死原因是陷入深度沉睡后在浴缸中溺亡......不是自杀吗?” 百叶原来也处理过类似的案例,这样的自杀手法并不少见。 “一开始现场的工作人员也是这么推断的,”勘察组拿出了一个物证袋,“直到我们在死者的舌苔下方发现了这个。” 透明的塑料将干萎、变色的脆弱花瓣包裹起来,但还是不难认出它原来的模样。 百叶一把合上资料,喃喃出声,“水仙花.......”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沉默螺旋理论的描写皆整理自网络资料 第54章 —————————————— 十分感谢桃记罐头 、昀 、邪神君小天使投出的地雷 感谢团子 、邪神君 、玉软烟小天使投出的营养液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第25章 花吐症·其三 来到屋外的楼道上,百叶打开个人终端开始在网上查找起什么,她一边搜索一边不忘询问下属调差的进度,“德川羽丰的经纪人现在怎么样了?” “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执行官利落敬礼继续道,“从他那我们了解到,德川平时在娱乐圈内的风评其实一直比较差,过于自负,总是盛气凌人,可他时下正火又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时常招人嫉恨,在这之前德川也遭受过不少威胁,但据说都是恶作剧居多,不过最严重的有几次确实上升到了人身伤害,似乎是竞争对手试图让德川毁容。“ 百叶闻言从屏幕前抬起头来,“竞争对手?”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娱乐八卦新闻上看过,似乎是叫稻垣浅翃,几年前两个人闹腾着要争什么娱乐圈第一美男来着,我记得两边的经济公司还大张旗鼓的在网上发起了公选投票,美名其曰是让大家评选自己心目中最帅的偶像,其实主要就是这两人鹬蚌相争,结果还让渔翁得利了。” 说到这百叶像是想起了什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那一次网络评选大赛的最终获胜者不是德川也不是稻垣,而是一匹谁都没有料到的黑马——一名公安厅的新人警探。 说来好笑,真正让迪诺·加百罗涅打响名号、变得家喻户晓的,并非是因为他屡立奇功,而是由于一次无辜躺枪的美男评选赛。 彼时迪诺刚入职场,做什么似乎都带着一股拼劲狠劲,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锋芒毕露,很快就爬到了同期的顶端。 也是在那时,迪诺一次执行任务时解救人质的视频流出,是由围观者拍摄的。 抖动的镜头中,那个身着修身特种部队黑色制服的金发执行官身姿矫健,一头金发肆意张扬,他已负伤,却还是游刃有余的化解了一切袭击,和另外两名执行官护送人质毫发无损的冲出了倾倒的高楼。 他卓越的能力无可辩驳,哪怕浑身浴血、硝烟弥漫,在混乱的画面中还是一眼就会被他牢牢抓住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宛若临世的战神振奋人心。 等后来又被热心网友扒出清晰正脸照以及个人信息,迪诺几乎是一路绝尘,在群众自发的投票中遥遥甩开了原定的两位夺冠热门。 而当时因擅自行动而被关禁闭的当事人甚至还对此一无所知。 迪诺的外形及其出挑,眉眼深邃又多情,但其实真要单论外貌,他并不及德川那样过于放肆、惊艳的美。 可大概是因为工作性质有正面加持,再加上迪诺表现出来的性格十分开朗豁达、温柔绅士,另外他的家世也相当傲人,还有着悲惨沉痛的童年经历,使这位新人警探一下子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牢牢抓住了国民的心。 公务员迪诺之所以会有粉丝后援团,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他这与众不同的成名方式造成的。 初代美男大赛此后在公安厅内部便被奉为笑谈,但这个给别人做了嫁衣的评选活动在网上还是保留了下来,并每两年进行一次。 舆乐至上的时代,类似的活动总是如春雨新笋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说起来.....今年的评选赛似乎也开始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冠军又会是谁,百叶有些走神的想。 原本已经放弃争夺第一美男名号的德川今年又报名参加了比赛,时隔四年,斗志满满要再次参加评选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百叶翻查资料的手猛然停顿,“怪不得......要留下水仙花。" 她不禁扬起“果然如此”的笑容,“我就说既视感怎么这么强,凶手还真是给了一个直白的暗示啊,就这么瞧不起公安厅吗?” 德川羽丰的艺名纳西塞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有着完美的面孔,却迷恋上了湖中自己的倒影。 他不知道湖中之人其实就是自己,于是没日没夜深情款款的待在岸边,渴盼得到回应;不寝不食,最终枯坐而死。 爱神怜惜纳西塞斯,于是把他化成水仙花,盛开在有水的地方,让他永远看着自己的倒影。 再结合死亡方式,看得出凶手为了讽刺德川羽丰的自负自恋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并且网上的资料显示,稻垣浅翃在德川报名参赛的第二天也加入了评选,如此种种指向已十分明确。 没想到这次的案情这么简单,想要破案实在是太容易了。 “周围的邻居们在昨晚、今早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有没有目击者?” 听到百叶的疑问,执行官一时有些为难,“这个......邻居们可能都不在家,也或许是为了避嫌,屋内都没有人应答,也没人开门。” 百叶点点头并没有多么失望,不愿配合调查这样的现象并不少见,更何况住在这的人都非富即贵、有头有脸,谁都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事中。 “那就去查一下小区的街头扫描检测仪,看看有没有记录到色相浑浊的家伙出入吧,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再去拜访一下另一位大明星——” 正当百叶分配好调查任务打算离开之际,一名助理打扮的少女从楼层电梯中走出。 第55章 她讶异地看着被警戒线层层包围的住户,只是匆匆暼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而后快步走到出现命案的隔壁房门前,有些紧张的按下了门铃。 “怎么一大早就遇上这样的事......” 她大概是觉着有些晦气,按响门铃后又退开,让自己离旁侧明黄的警戒线更远一些。 一种职业敏感让百叶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如坐针毡的等了一阵,然而屋内却一直没有动静,少女有些焦躁的再次按响门铃。 “奇怪......江口先生怎么还不出来,节目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啊,他不是会迟到的那种人啊.....” 江口....? 从少女的喃喃中捕捉到这个熟悉的姓名,百叶第一时间就完成了对号入座,不出意外的话,住在隔壁的恐怕就是前段时间备受关注的演讲家江口藤一,不久前他提出的,罪犯和潜在犯要细化区分管理的论调还让人记忆犹新。 如果能见上一面的话百叶还是希望能问一问江口先生,昨夜和今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她继续耐心等待下去。 但很快,女监视官就不再有那个闲情逸致了。 越来越多的助理从电梯中涌出,纷纷急切的奔向这一层的其余门户,没有一扇遗落。 整个长廊都站满了人,显得拥挤异常;黑压压一片占据了视野,楼外的晨光似乎都磨掩于这份推搡焦躁中。 敲门声、门铃声、催促声,烦扰嘈杂的揉捏在一起,像是一首扭曲的交响乐响彻耳畔,在心头激起紧密的鼓点。 从这些助理、经纪人的表现来看,屋主此刻应该都在家中。 ......但,没有一扇门打开。 没有一个人,从屋中出来。 有那么一刻,百叶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凝固的呼吸,冷汗渐渐浸染了全身,她忽然有些分不清四面八方的声音是不是都来自彼川的河岸。 喀嗒。 有人翻开了密码锁的盖子,不再等待打算进入屋中。 百叶终于回神,“住手——!” 所有声响骤然停歇,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那些仿佛如出一辙疑惑烦躁的脸,百叶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发颤: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请配合公安厅的调查。” 不安的违和感塞满了大脑,这么多助理几乎同时到来赶催通告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这个案子,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 “啊,有两个孩子似乎吵起来了。” 还在与高桥交谈的沢田纲吉不禁分神朝班级里看去,“....是在争抢我们带来的蛋糕吗?” 青年走近争执的两个孩子,半蹲下来揉了揉孩子的头,好脾气的问道:“怎么了?蛋糕不够吃了吗?” 稍小一些的男孩立即哭诉起来,“只剩一块了,让小义分蛋糕的话他肯定会把大的那一块留给自己......” 被换作小义的孩子一手拿着塑料刀,一手举着仅剩的蛋糕有些心虚的喊起来,“才、才不会呢!你才会这么做吧,反正必须由我来切蛋糕!” “嗯,这样啊。” 沢田纲吉了解了大致情况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对于童言童语他适应良好,很快就融入其中。 幼孩单纯天真,却往往也最是残忍淡漠,是非观念还没有完全成型的他们在处理事情时,往往也带了点蛮不讲理的耍赖性质。 沢田纲吉思索了一阵,高桥也就在旁边皱眉看着。 “这样吧,既然小义想切蛋糕,那么就由你来切,但前提是小义你要后选蛋糕。” 孩子王闻言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依旧小心翼翼的护着蛋糕道:“为什么啊?” “为了公平。”棕发青年柔和的笑着。 “那就拜托小义了。” 孩子王拿着塑料刀,一时踌躇着不知如何下手。 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要后一个才能拿到蛋糕的话,大的那块肯定就会先被挑选走了。 这样一来他必须尽量把蛋糕分割均匀,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吃亏”。 想明白了这些,男孩只能鼓着腮帮子切了下去。 看着切分均匀的蛋糕,沢田纲吉又奖励般的揉了揉小义的脑袋,男孩前一刻还气鼓鼓涨起来的脸颊便瘪了下去。 女记者有些意外的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似乎这才真正认识他。 “......走吧,今天的采访拍摄已经全部完成了。” “好。”沢田纲吉点头轻笑,起身送她离开。 走出幼儿园,高桥和枫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请不要忘记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什么?”监视官一时没能听清。 高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程序正义是实现实体正义的基础,但这个国家,根本毫无程序可言......在这里,往往执刀切分蛋糕的人,才拥有优先选择权。”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从女记者身上传来的了沉重的悲痛,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宽慰。 “抱歉......忘了我的胡言乱语吧。” 高桥苦笑,正打算继续向前走去,却猛然被沢田纲吉一把拽住。 “?” 她回头,发现青年神色肃然,起初温和包容的气质竟全都消失不见,他皱眉垂目,锐利的视线扫过周围。 第56章 棕发监视官骤然转变的气场不禁让高桥感到心悸,对方此刻充满侵略性的强大存在感和之前判若两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紧紧攥住了她的视线。 沢田纲吉一把将女记者揽到身后遮住,“一个....三个......一共五个人吗?” 强大的直觉让青年迅速甄别出了熙攘人群中的异样,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侧目道: “请放心,高桥女士,我会确保您的安全。”这么说着监视官又浅笑起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可靠力量,“别看我这样,只要不是被偷袭的话其实还是蛮能打的......” 说完青年却又不太自信的补充了一个语气助词,“....吧。” 沢田纲吉从制服里取出黑色的半指手套,利落的戴在手上;他一手扯着松紧带的边缘将手套的位置调整好;而后微微佝偻下来,做出警告的姿态。 高桥看着眼前沉着、冷静的监视官,感到了一阵不真实的错愣感。 这......真的是之前那个软弱实习生? 青年这边的异动引起不少路人侧目,立即有敏锐的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纷纷打开设备开始在周围拍摄。 暗处跟踪的人显然也都察觉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可令沢田纲吉意外的是,那些人并没有立刻撤退,而是不管不顾的从人群中冲击而出。 ...... 将采访视频拉回枪杀案的前一分钟,调慢倍速,迪诺悠悠端起苦茶喝了一口。 被晾在一边的屋主看起来倒也不气恼,对这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似乎也并不多么在意,起身去修剪昂贵的盆栽。 第一声枪响后,节目组位于正前方位、用于直播录制的摄像机就在混乱中被推倒,其余侧面两架摄像机一架被防弹玻璃砸中损毁,另一架虽然幸免于难,但记录的影像视角较为偏隐,侧重于拍摄背景、风景和人群。 不过正中主位摄像机虽然被推倒,但它还是忠实的记录了变故发生前后的影像,只不过画面中能看到的仅仅只限于女记者和慈善家膝盖以下的部分,第二声枪响后才能在镜头里看到坦塔罗斯倒下的身影。 迪诺就着这残缺不全的影像,拉动进度条反复观看,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节目一样津津有味。 视频的声音他是公放出来的,尖叫和枪响混杂的噪音鼓震耳膜。 盆栽的枝丫被唐突剪坏,年轻的慈善家轻轻放下剪子克制道:“监视官,关于父亲的事凡是我知道的都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如果已经调查完了,是否可以请你们离开呢?” “当然。” 迪诺笑笑,他的视线落及小慈善家和其父亲异曲同工的僵硬肢体,还有那了无生气的灰败脸颊,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 “走之前可以允许我冒昧的再问一个私人一点的问题吗?” 男人将西装放入臂弯,飒爽而立;尽管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他,可迪诺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事实上,我马上就要有爱人了,关于度蜜月的地方‘珀罗普斯’先生有推荐的地方吗?啊......因为工作的原因,休假的地方只能选在国内,果然还是游乐场这类地方吧?但会不会太常规了?不过一想到他可能会在鬼屋里吓哭扑到我怀里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痒......摩天轮也很不错,两个人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俯瞰城市的夜景,当达到最高点时正好适合告白——” 迪诺垂目,认真畅想着未来,无视了身后下属惊愕的目光,男人偶尔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真心的笑意,说到这他似乎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来,“啊,抱歉,因为我之前听说您和您的恋人志同道合,一直非常恩爱所以想向您征询一些建议,还请原谅我一时忘记了您和女友才刚刚分手。” 金发警探微微眯眼,“其实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女友经历创伤性事件的当天提出分手,是因为她在采访时对你父亲过于咄咄逼人了吗?我还以为你们会患难与共,在这悲痛的时刻继续陪伴,毕竟如果是我和我的爱人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他提出分手我也不会同意的,正是这种时候才要寸步不离吧?让他只能依靠我......” 迪诺歪头,无声轻笑起来,他打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在珀罗普斯面前下达了指令,“b组,可以逮捕高桥和枫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件事和她无关!” 珀罗普斯死板的面容终于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变化,他怒目圆睁,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瞳孔狰狞凸出。 “有没有关系可不是您说了算,”金发警探慢条斯理的拿出了通体漆黑的「支配者」,指向面前的改造人,“比起那个,你似乎还没发现就在刚才,你的犯罪指数已经突破了临界值。” “?!” 最新的数据忠实的映照在了监视官的视网膜上,犯罪指数:103.7 【犯罪系数高于100,确认为执行对象,执行模式·non-lethal paralyzer】 珀罗普斯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改造人嘶吼起来,慌不择路转身就逃。 “别紧张啊,只是麻醉模式而已,不冷静一点的话色相会变得更浑浊哦?” 迪诺叹息一声,将已经完成审判裁定的枪支随意的扔在地上,他身侧的罗马里欧率先反应过来,“boss,麻醉枪对改造人不管用......要我们追上去吗?” 第57章 男人取下别在腰侧的黑色皮鞭,抚摸着它冷硬的手柄勾唇轻笑,“不用了。” 金发警探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掸了掸臂弯里定制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上前几步、再扬手,黑鞭已破风而去。 “看来你的大脑和机体的协调度还不够啊,跑得太慢了。” 迪诺简单的称述着一个事实,任手下将已经被抽倒在地的珀罗普斯束缚起来。 “抱歉,”警探像模像样公式化的笑着,“你可能要赶不上今晚出国的班机了潜在犯先生。” 迪诺百无聊赖的将鞭子收回了腰侧,正巧终端里传来b组的传呼申请,然而打开通讯入耳的第一句便是b组队长焦急的喊声,“我们不慎让高桥逃脱了,真的非常抱歉加百罗涅监视官!” 迪诺闻言不禁皱眉,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挣扎的改造人,走远了一点,“怎么回事?” 四五个人组成的行动小队,去抓捕一名女记者竟然还会失手吗? 那头的人似乎正忍痛喘息着,努力继续汇报,”...高桥似乎请了专人保护她,身手了得,对方不是潜在犯,「支配者」不起作用,我们的人全都被徒手干倒了......那个青年看起来很瘦弱,确实是我们轻敌了。” 迪诺目色微暗,撩开额前的碎发,“我知道了,没关系,你们先回总部保持待命状态,我马上回去。” 挂断通讯,警探不禁又抚上胯侧的皮鞭。 执行官、监视官正式入职前都在训练所接受过培训,其中格斗技是必修课,能将训练有素的多名执行人员轻易打倒,而且还不是潜在犯...... 有趣,或许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让他尽兴使用鞭子的家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感谢钟芜、毛三哥、雨中僂小天使的投雷 第26章 花吐症·其四 为了防止继续被人跟踪,沢田纲吉用立体投影将他和高桥的外貌做了改变,并让无关的摄影师与他们脱离。 沢田纲吉:“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户外变数太多,在确认犯罪嫌疑人之前,要不就先在公安厅总部等一等吧?正好还能申请加派人手保护您。” 高桥略有犹豫,但拗不过难得强硬起来的青年,只能跟着一同前去。 对方刚才可靠矫健的身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棕发监视官不同于外表的强大力量令人震撼。 事实上,沢田纲吉体力并不怎么好,但胜在拥有优异的格斗技巧,在短期爆发的情况下几乎无人能敌。 青年一直对当初被古川一个迷药撂倒的事耿耿于怀,所以这次执行任务,可谓是紧绷了每一根神经去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这才能先下手为强带着记者突破出来。 他深刻的意识到,不管什么时候,粗心大意对从事他们这种职业的人而言都可能是致命的。 一路从小道绕行,多费了不少时间。 高桥似乎有些紧张,始终埋着头行进。 尤其是当抵达公安厅总部大厅时,虽然面上不显,但沢田纲吉还是注意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本以为来到公安厅,安全有了更好的保障可以让记者安心一些,可不知为什么却起了反效果。 正当沢田纲吉疑惑之际,前方正在检测高桥的智能门忽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在逃嫌犯高桥和枫非法闯入,请在场工作人员立即执行抓捕。】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甩了过来。 沢田纲吉懵在了原地,高桥不是他要保护的目标吗?怎么突然就成了犯罪嫌疑人? 反观女记者倒是第一时间转身就跑,还不忘喊上沢田纲吉一起。 “抓住他们!”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号令,沢田纲吉竟然还在迅速涌来的人群中,看到了刚才他击倒的几副面孔。 “你们以为改变外貌就能逃过检测了吗?!” 其中一个人捂着肿胀的脸冲了过来,显然憋了一肚子火气,“竟然还胆大包天的自投罗网,真当我们监视官都吃干饭的吗?!” 万万没想到刚刚交过手的“不法分子”竟然是自己的同事,沢田纲吉彻底慌了神,转过身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不是的、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误会,我们不是.......” 然而他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高速接近,沢田纲吉本能的立即侧头躲开。 但锐利的黑色皮鞭还是蹭过了他的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抽痛感。 刚刚赶回的金发警探一手持鞭,另一只手则擒住了还在挣扎的高桥。 迪诺分明还在笑着,青年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压抑的怒意。 男人近乎毫无遮掩的展现了他冷冽的另一面,沢田纲吉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这样可怕的迪诺。 沢田纲吉想起来自己身上的立体投影还没有解除,对迪诺而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可疑的陌生人。 青年抬手正想关闭手上个人终端自带的投影功能,下一道黑鞭又猝然席风而来。 “啪——!” 这一次沢田纲吉没能及时避开。 手腕被卷入细软的皮鞭中,即使隔着衣料他仍能感觉到鞭子那头男人惊人的气力。 很疼。 第58章 “我劝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 迪诺微微眯眼,极好的动态视力捕捉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看到所有人都这样严阵以待,沢田纲吉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他大概被当成了什么即将实施恐怖袭击的犯罪分子。 感受到迪诺漠然冰冷的视线,抽痛感似乎从手腕渐渐传到了四肢百骸,青年高举起双手,表明自己并没有威胁性。 纤细的右腕被黑鞭裹挟,沢田纲吉看了看手腕上的鞭子,而后直直朝迪诺看去不躲不避。 看到那熟悉的澄澈视线,男人像是被烫灼般,握着皮鞭的手微微一颤。 “迪诺师兄......” 他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或许还夹带着一点吃痛委屈的软糯呼喊,正从面前这个陌生的青年口中传来。 ...... “师兄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擦伤.....” 沢田纲吉被迪诺按在休息室里动弹不得,半透明的窗户外一直有来来往往的身影,同僚们自认为隐蔽的向里好奇张望。 迪诺替他处理好脸上、手上的鞭伤后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面前。 男人的指腹用力摩挲过黑鞭的手柄。 在难熬的沉默中,迪诺缓缓握住青年的手与他五指交扣。 “疼吗?” 金发警探的视线凝在发小手环红肿的那一圈,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已经不疼了。” 沢田纲吉实话实说,他不想让对方再自责担心下去,可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措辞。 迪诺握住他的手渐渐收紧,不知道是不是沢田纲吉的错觉,男人的的掌心似乎正轻轻颤抖。 “关于这次的任务......” 青年有些担心此时正被关在审讯室内的高桥,而且他对于这次矛盾奇怪的任务也还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他接到的任务是保护高桥,另一方迪诺却又下达了抓捕高桥的命令;就好似双方的情报、信息并不同步共享一样。 可在西比拉的运作下,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发生。 然而沢田纲吉还没问完迪诺就率先打断了他,“这次任务你处理的很好,是我的失误。” 金发警探似乎不希望青年继续追问,他起身向外走去,“高桥向公安厅申请保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将自己包装成随时可能遭到威胁的无辜受牵连者,现在看来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高桥小姐她......?” 沢田纲吉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那个理智坚强的女记者竟然是案件的嫌疑人,但青年还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虽然和高桥只有短暂的相处,但这半天时间中所形成的主观印象,很可能已经对他的判断造成了影响。 “你要去审讯高桥小姐了吗?” 迪诺低低应了一声。 “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沢田纲吉小声的征求着;警探的模样实在让他有些不放心。 “阿纲就在这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在我回来前别乱跑。”迪诺终于又露出了些许笑容,只不过开口便是婉拒。 青年也不强求,上前将剩下的糖果都塞入男人手中,“......这次的案子,可能和一种叫花吐症的病有关。” 事实上花吐症这种病症并非真实存在,多见于一些衍生创作中,这个病只有苦苦暗恋着别人的人才会患上。 因郁结成疾,患病者说话时口中会吐出花瓣,若所暗恋之人未晓其意,则会在短时间内死去,化解的方法是与暗恋对象接吻,一起吐出花朵后痊愈。 沢田纲吉也是原先在训练所集训时,被那的女性工作人员拉着强行科普了一番才知道。 然而怎么看都和这次的枪杀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可直觉却在冥冥之中告诉青年,他必须要把这个想法告诉迪诺。 要是别人听到沢田纲吉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肯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可迪诺只是静静看了青年一眼,也没问他是从何推断而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离开休息室,男人便一拳重重砸在了墙上,连走廊上的壁灯都随之震颤闪烁,周围原本假装路过的工作人员瞬间做鸟兽散,一边慌忙打起电话,一边整理资料快步离去,似乎突然都忙得不行。 迪诺垂目,竭力忍耐着破坏一切的欲望;不过转眼间,他便又恢复了如常的宽和模样。 沢田纲吉还在屋内思考如何打发时间,手腕上的链式id忽然响了起来,通讯显示来自公安厅内线。 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接到除却迪诺以外的公安厅人员传呼,他有些好奇的接通起来,扎着干练马尾的女性影像投射在立体平面上,“沢田纲吉?” 对方率先发问,沢田纲吉配合的点点头。 “你比照片上看起来似乎更成熟一些。” 百叶也不再废话交代起来,“恭喜你,沢田纲吉监视官,就在刚刚你已经正式转正,并分配在了我的组下,但遗憾的是现在没有时间给你开庆祝会了,现在这边人手紧缺,不管你手头有什么事,都请拿好工作证立即赶来9域爱丽舍小区3栋18楼。” “——!” 沢田纲吉惊讶得从沙发上一把蹦起。 他转正了?怎么比预期早这么多? 但这并不妨碍青年感到激动,这是他严格意义上真正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一定要认真对待。 第59章 考虑到迪诺正在审讯高桥不便打扰,沢田纲吉怕警探没关终端的提示音,也就没发消息,而是在休息室里留下一张纸条,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赶往案发地。 “报告和自我介绍就免了。”看到第一时间火速赶到的棕发青年,百叶微微点头,但仍旧神色凝重。 “抱歉,刚转正就要让你接触这么棘手的案子。”女监视官将取证用的手套等装备发了一套给沢田纲吉,“你从最左边的屋子开始往中间调查,我从右边开始,重点查看死者的口腔内部。” 百叶又看了一眼挤在长廊上,或哭嚎或焦急拨打电话的助理们,不禁皱眉。 “萧、田村,把他们都带到楼下大厅先做笔录调查。” “是。”两名执行官上前一步将全都一身黑装打扮的助理领至楼下,楼道里瞬间空荡了不少。 百叶叹息一声,再次感叹人手紧缺,她手下只分配有三名执行官,如今又加入了一名监视官,按理来说应该至少配备四名执行官才行。 百叶看着孤身一人的棕发青年不太放心的说道:“松本,你跟着他进去调查吧,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说到这百叶又想起了什么,“沢田君,你在隔离区实习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些反侦查力较强、条理清晰,看起来身手还算不错的潜在犯?可以沟通试试,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作为执行官活动。” 听到高桥这么一问,沢田纲吉的脑海中,几乎立刻就浮现了最深处那个房间里、总是眯眼轻笑的白发潜在犯模样。 身体本能的微微一抖,青年就像是急于逃避什么一样疯狂摇头。 那家伙绝不是受命他人、可以把控的类型,而且白兰似乎和这些案子隐隐之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明明处在闭塞的隔离设施里,却仿佛通晓一切,并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要是真放出来,只怕会永无宁日。 见他否认,百叶只能遗憾的叹息一声,“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尽量还是争取一下,就刚刚那个叫萧的执行官,我可是‘三顾茅庐’才把他从更生设施里请了出来。” “虽然脸色臭了一点但能力没话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最了解罪犯的还是罪犯。” 受聘于公安厅的潜在犯,将享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权限和其它一些权力,并可以在心理康复测评中拿到更积极的评价,理论上是有利于早日摆脱潜在犯的身份结束隔离的。 但愿意任聘的潜在犯并不算多,毕竟这一群体对公职机关本就有着不小的抗拒和敌视,公安厅现任的执行官中,其实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都来自曾经的监视官......来自那些原本色相清澈、指数正常的同事们。 看着沢田纲吉纯净的双眼,和他身边曾经的监视官松本,百叶不禁想到,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成为自己后辈管理的执行官中的一员。 百叶默默移开视线。 沢田纲吉从刚刚的任务分配中,慢半拍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前辈......您刚刚的意思是,这一层楼要一间一间全都调查吗?” “没错,”大概猜到青年此刻正在想些什么,百叶点头肯定道:“除了我们外......这层楼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27章 花吐症·其五 高桥作为记者,走南闯北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再到无恶不作的罪犯她都接触过,也算练就了一双金睛火眼,辨人识物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当那位无人不知的明星警探坐到面前,哪怕对方包装得再好,她还是很快就察觉到了迪诺这看似正常精美的皮囊下,早已腐烂不堪的混沌内里,充斥着矛盾与碰撞。 单调的炽白灯光从上方打下来,有着欧洲血统的男人肤色白皙到好似不是真人。 “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给你做专栏采访了。” 女记者露出惋惜的神情,但如果仔细看便不难发现里面包含的嘲讽之意。 “总是这样藏着掩着不累吗。” 高桥并没有指名道姓讲明究竟是谁在隐藏,乍一听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语。 由于刚刚发生的事,迪诺已经没有往常的闲情去和犯罪嫌疑人谈笑风生。 他淡冷的视线扫过屋角运作的监控,此时单面镜观察窗外,有不少跟进这个案子的相关人员正在观察高桥的反应。 当然,也会看见他的一举一动。 啧—— 男人拂过腰侧的皮鞭,将一份资料摆到桌面上。“这是你在枪击发生前后,被扫描仪记录下的色相、指数变化情况。” 从图像上对应案发时间,不难看出高桥在第一声枪响前色相突然变得浑浊,在第二声枪响时犯罪指数骤然由49突破100,之后在三分钟内慢慢回复。 在应激情况下,人的犯罪指数出现飙升并不少见,一般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自我调节恢复回来,可真正让迪诺发现不对劲的是高桥的色相。 迪诺伸手点了点图上的数据,“高桥女士,你的色相大概从枪响前30秒就发生了变化,是坦塔罗斯的言论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吗?还是说你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些什么?” 事实上,人的色相作为一种情绪波动的直观图像表现,所能传达的信息是很模糊的,因为人的情感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细小的波动中,真要确切的将色相变化对应在精确的分秒上是不太成立的,但外行人往往并不怎么清楚这方面的问题。 第60章 迪诺故意利用了这一点,想看看女记者如何解释。 高桥双手交扣微微倾身,“所以呢?你想通过这个说明什么?我承认当时在采访坦塔罗斯时加入了太多主观因素,我确实不太喜欢他,所以听到他的那些歪理后情绪波动有些大,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金发警探嘴角拉开一个格式化的笑容,在无数视线的瞩目中,继续循序渐进剖析下去,“别紧张,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迪诺让罗马里欧送进来一杯咖啡放到高桥面前,也没在意对方究竟想不想喝,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其实真正的嫌疑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你的前男友他现在就在隔壁,已经对自己的犯案事实供认不讳,现在我们只是想从你这了解一些你前男友案发当天的活动情况,来印证一下他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高桥一怔,警探吐出的话似乎并不在她的料想内。 听到已经抓到真正的凶手,女记者似乎放松了下来,“你也说了是前男友,我们已经断绝了一切联系,他那天究竟做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唯一了解的只有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 迪诺点点头,在纸上记下了什么,“那你的前男友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没什么反常的,不合适就分了。” 高桥有些不耐的回答着迪诺过家家般的简单问题,伸出中指和食指,“可以给我一根烟吗,在你们收走的包里有电子女士烟。” 男人很好说话的满足了她的小要求,等对方吞云吐雾够了才继续问着听起来没有什么联系的问题:“在此次采访前你见过坦塔罗斯吗?” “见过一两次。” 高桥回答的很干脆,但没有细说是因为什么见面,迪诺倒也没再问下去。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可以麻烦你再描述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吗?” 高桥闻言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画面,“在案发当天做的笔录中,我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第一声枪响后我彻底愣住了,当时非常害怕,僵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记得场面很混乱,人群四处奔逃,我正想拉上坦塔罗斯一起逃离现场紧接着就是第二声枪响......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狙击中倒下了。” “从报案记录看,刺杀案之后你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所以申请了保护对吗?”迪诺的钢笔停在纸面上,留下大片晕染的墨迹。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错,”高桥又不快地吸了一口烟,“你们公安厅疯了吗?真正的凶手放着不管,却紧盯着受到无辜牵连的目击证人不放?” “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就像你说的,你是案件重要的相关人员。” 迪诺:“不过我需要申明一点,我派出的便衣从时间点上看,是在高桥女士你报案声称遭到跟踪之后的事,在那之前你察觉的跟踪者并非我方人员。” 女人的电子烟微微磕到桌角,她有些意外的看向迪诺,似乎在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假。 金发警探靠上椅背,“这样一来已知可以推断出三种可能,第一种,你在枪击案后受到了较大刺激,产生了一定被害妄想;第二种,确实有不法分子盯上了你;第三种可能,你在撒谎;考虑到女士你所经历的事,前两种猜测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迪诺语不言尽,稍稍停顿。 “怎么?你怀疑我是第三种情况?”高桥愤然的看向他。 迪诺轻笑,“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我也说了第一、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你可以不用这么主动的对号入座,高桥女士。” “.......” 记者大概也察觉了自己的失言,开始一口一口沉默地吸着烟。 看出高桥的抗拒,警探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走出审讯室。 在屋外等待、讨论的人群中环视了一圈,迪诺问道:“罗马里欧,东西弄到了吗?” 罗马里欧闻言将一个物证袋递到了男人手中,“boss,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放心,我并不是要拿这个做伪证。”迪诺不以为然的捏紧了手中的东西放入裤子口袋中,手上恰好又摸到了青年方才递给他的棉花糖包装,男人沉默片刻吩咐道:“罗马里欧,让鉴定科的人在把坦塔罗斯的‘遗体’回炉重造前,再好好检查一遍,尤其是口腔内部。” 交代完这些迪诺才又回到屋内。 见他回来,高桥没好气的吐了一口烟,“我可以回去了吧?” 迪诺拉开座椅,答非所问,“其实一开始,我们查案的重点全都放在了那些反对改造人的团体上,毕竟他们组织过不止一次针对坦塔罗斯的暗杀,而且当时现场也围聚了很多抗议者。”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起手中的笔,“但我弄不明白的是,节目组明明知道坦塔罗斯身上存在很大争议,一直有人对他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将录制场地安排在人多眼杂的户外徒增风险?后来去调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高桥小姐强烈要求的。” 高桥抿了一口咖啡,嗤笑道: “我做的是采访不是综艺,没必要粉饰太平;有不少人反对坦塔罗斯这是不争的事实,把拍摄场地设在户外,闻讯赶来的人囊括了三教九流,他们的反应也将一同真实的记录在镜头里。” 第61章 “”矛盾冲突和群众的呼声,也是采访需要调查并展示的一部分,可以带给观众更直观的冲击感,所以为了达到最好、最真实的访谈效果,我推荐节目组在户外直播;这也是出于对公安厅事前预防措施的信任,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女记者的措辞很有技巧,站在职业道德点上,三言两语将责任都推卸到了公安厅一方。 迪诺不禁失笑,“阿纲似乎还挺喜欢你的,我真该让他看看你现在有恃无恐的模样。” “阿纲?”高桥有些疑惑,听男人的说法这个名为阿纲的人似乎与她相识。 迪诺原本在指间旋转的钢笔忽然停下,掉在桌上发出啪嗒脆响。 “......就是前不久还在拼死拼活保护你的那个笨蛋。” 男人抬目,那对疯狂阴郁的浅灰色双瞳,让高桥下意识的微微后靠。 愤怒、忏悔、嫉妒等数不清的纷乱情绪,齐齐糅杂在暗沉的眼眸里,饱含着自我毁灭的刺骨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高桥观察过太多目光,她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双眼睛理应只会存在于那些偏执到极点的疯子和罪犯身上。 迪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收回视线,“在初期勘察时我必须得承认,抗议组织中的这位狙击手有着足以排入世界前列的顶尖狙击技术。” “而且还是在第一击失手造成了混乱的情况下,依旧没有选择撤离,并手不抖心不慌的又射出了第二枪,这样的人才待在改造人反抗组织实在有点屈才了。” 迪诺微微歪头,“但是经过调查,我们发现狙击手要是想通过防弹玻璃上方射中坦塔罗斯,他必须前往安置西比拉系统的高塔顶楼,才能确保足够的射击高度,而且他的实际射程更是会超过3000米。” “普通人仅凭自身条件很难拥有如此高超的技术,除非他是接受过改造的新人类,这才能有把握在两枪内完成这样的小概率狙击任务。” “可这样一来狙击手的身份,便又与我们一开始推测的改造人反抗组织相矛盾;反抗组织的成员大多是底层劳务者,也并不具备足够的财力去雇佣如此有能力的杀手,组织的理念更是注定了他们不会和改造人合作,而且我也实在想象不出......” 说到这迪诺压低了音量,用只有彼此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我想不出究竟在什么样情况下,才有'活人'可以进入西比拉所在的那栋建筑物。” 迪诺故作苦恼的叹息一声,高桥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假设真的存在这样一名技术绝伦的狙击手,我可不认为能打中3000米开外目标的专业人士,竟会忘记安上消音器,大张旗鼓的用枪响告诉所有人,他要杀了坦塔罗斯。” “除非,他是故意想要引起慌乱,借助混乱逃离的的人群掩盖什么。” 金发警探仿佛没有看见女记者渐渐退去血色的面庞,他将曾反复观看的那段视频放到高桥面前,“另外,说实话狙击枪就算没有安装消音器,它的枪响要想传到3000米外也实在有点困难,就算真的可以让3000米外的人听到枪响——” 说到这,迪诺开始播放案发时的视频,“考虑到当时的温度25度左右,枪声大概需要8.7秒才能传到案发现场,而以一般狙击枪子弹飞行速度800到1000米每秒为例,子弹只需三、四秒就可以射中坦塔罗斯;子弹会比枪声更快到达。” “也就是说,排除失误的第一枪,受害者本应该在我们听见第二声枪响前五秒左右就已中弹,而不可能在第二声枪响后一两秒才倒下死亡。” “而且当时现场能听见的枪声非常清楚,仿佛就在耳边,除了当时的‘狙击手’就在坦塔罗斯的身边这一可能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迪诺好整以暇的点了点视频,“我方之所以从一开始就认定凶手是一名狙击手,并往这个方向调查,也是因为高桥小姐你一开始提供的证词,你说‘等反应过来,坦塔罗斯已经在狙击中倒下了’。” “不得不说,作为记者,你在言语的诱导暗示上,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技术而言丝毫不亚于那位并不存在的狙击手。” 听到这,高桥和枫似乎反倒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旋转杯柄,仍在固守最后的防线。 “看来你已经认定了凶手就是我,可加百罗涅先生,你又要如何解释第一声枪响?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当时开枪的人真的是我,我的一举一动可都是被镜头直播记录下来的,做不了假。 你也看见了第一声枪响时我还保持着采访的动作,两只手都在镜头可以看见的画面内,如果是我拿出了枪□□么显眼的东西杀害了坦塔罗斯,有摄像机录着,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不可能不被发现吧?” “既然你主动提到了这一点......”迪诺莞尔,在口袋里摸索起什么,“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拥有多年战地采访经验、见惯了枪林弹雨甚至亲手拿过枪械自保的高桥女士,竟然会被一声枪响吓得不敢动弹。” “在周围的人都四散逃跑的情况下,你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在我看来并不是被吓傻了,而是过于冷静。” “我曾考虑过防弹玻璃外应该有你的同伴制造第一声枪响,为你创造机会,可我很确定,当时现场的两次枪响都从同一个方位传来.....刚刚高桥女士你自己也说了,枪是很显眼的东西,但如果把它伪装成其他东西呢?” 第62章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之所以将直播场地选在户外、海边,除了想借助人群制造混乱外,还想让所有人都成为你的‘不在场证明’,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出现在采访现场再正常不过的某样东西。” 迪诺将透明的物证袋轻轻放到桌上,一只沾有水珠的录音笔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种适合暗杀的小型枪支还挺好用的不是吗?听说在你曾经采访过的战乱地区曾被投入使用过?正好可以容纳两发子弹。” “——?!” 高桥难以置信的猛然站起,身后的座椅被一同带倒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呲响,最大的底牌就这么被无情揭露,女记者终于无法保持冷静,最后的防线悉数崩塌,“不可能!!杀死坦塔罗斯后我就直接把这支笔丢到海里了!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果然是丢到海里了呀?不枉我还临时往里面撒了点水。”金发警探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摁下了录音笔的开关,女人慌乱尖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可能!!杀死坦塔罗斯后我就直接把这支笔丢到海里了!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抱歉,恐怕让你失望了,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录音笔。”迪诺遗憾的摇摇头,在高桥惊惧的目光中继续缓缓道:“你很聪明,把凶器投入海里,真要找起来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你刚刚自己都承认了犯罪事实问题倒也不大。” “你故意诈我?!”女记者不敢置信的喊叫起来。 “我刚刚有哪一句话说了这就是你用来作案的那支笔吗?是你自己不打自招,再说了兵不厌诈,你要是真的什么都没做我自然什么都试不出来,总是利用舆论的记者大人,是不是没料到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的话摆一道?” 迪诺朝屋内的监控看了一眼,两三名执行官立即冲入屋中控制了高桥。 走出审讯室,其余的人都对屋内的尔虞我诈叹为观止,夸了迪诺两句意思意思,而后自动退避三舍,像是在躲什么凶神。 只有罗马里欧上前一步递出一张照片,“boss,鉴定科的人在坦塔罗斯的口腔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迪诺将照片接过微微皱眉,只见照片里的金属腔壁中有一枚黑色的印花,他勉强认出那是一朵罂粟,花语是安慰、死亡与爱。 罗马里欧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boss,上面刚刚又派了新案子来,今天稍早时候9区发生了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一整层楼的人都没有放过,案情十分紧急,现在百叶小姐带领的队伍正在进行初期勘察,案件目前所有的相关资料我都已经传到了您的终端里。” 罗马里欧扶正鼻梁上的眼镜,反光的镜面遮住了他紧皱的眉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不只他们小组负责这两个大案,可主要的压力都摆在了迪诺身上。 迪诺打开资料,一目十行浏览完毕,而后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正巧高桥被押送出审讯室,要暂时转往更生设施。 “放开她。”迪诺忽然淡淡开口。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男人怎么会下达这样奇怪的命令。 “案情有变。”金发警探冷静的称述着一个事实,他冰冷的视线扫向还在挣扎的高桥,“别演了,过犹不及,凶手根本不是你。” 女记者霎时间像是被当头一棒停止了所有动作,她如同凝视怪物一样看向迪诺,这一回,高桥和枫露出了真正的震惊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发警探无视了大惊失色的同事,打开通讯录找到置顶那一栏拨出,等接通后不给对方反应时间,男人率先用低哑的声线缓缓发问道:“不是答应我,不乱跑的吗?”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28章 花吐症·其六 终端里迪诺嗓音低缓,经过电子通讯的过滤淡淡传来,虽然影像里始终显示出警探的一张笑脸,可多年的经验让沢田纲吉知道,迪诺眼下是真的生气了。 男人眉眼弯弯的模样似乎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沢田纲吉心虚的眨眨眼,笨拙的和迪诺解释了一番当时的情况,“你当时正忙,我怕打扰你就留了张纸条在休息室,案情紧急......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和你说就自己跑出来的。” 刚刚从屋里出来的百叶一听乐了,她打趣的笑道:“哟,爱人管得挺严呀?” 女警探边说着,边忍不住好奇,往沢田纲吉的终端屏幕上瞥了一眼—— 而后咚的一声,手中的支配者便应声掉到了地上。 沢田纲吉奇怪的回头看去,只见犯了低级错误的百叶已经顺势蹲下,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反复给并没有鞋带的鞋子系鞋带。 长濑百叶心中开始悲痛的估量,自己对上司出言不逊后又要被下调到哪个案组,此时此刻,她终于将迪诺总是挂在嘴边的“阿纲”和眼前的新人对上了号。 倒是迪诺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微微扬眉心情意外的有所回暖,“调查完了吗?” “没,还剩三个房间......” 迪诺点头,“这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等会会加派人手过去,注意安全。” 沢田纲吉本以为所谓加派人手,派来的应该是执行官,却没想到来的竟是迪诺本人。 第63章 用其本人的说法,那就是他一个人足以抵得上一支小队。 百叶惶惶然表示自己要下楼去帮忙做笔录,交接了一下工作,把楼上的调查空间留给了两人。 迪诺:“我来的时候看到下面的笔录已经差不多做好了,你如果没事了的话,再去调查一下高桥和枫的人际关系吧?最好事无巨细,不要有任何遗漏。” 明明是征求的语气,却完全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百叶只能认命的赶往下一个阵地。 离开了好半响她才意识到,按理来说沢田纲吉是她的组员,应该始终和自己保持一致,听从她的安排才对,迪诺这半路截胡、强行把她的组员抢走算什么事啊? 百叶沉声想了一会,还是没胆子回去把落入狼口的小新人抢回来。 “没有带罗马里欧他们一起来吗?” 沢田纲吉有些意外的看向迪诺空无一人的身后,同时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看似无所不能的精英警探,一旦周围没有想要守护的下属,就会倒退成和他一样让人头痛的生活“低能儿”。 别说调查了,只要能不破坏案发现场就算是谢天谢地。 上一次迪诺还只是教学为主,在旁边看着没什么问题,但眼下可不是那种悠闲的状态了。 迪诺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禁笑了一声,“不是还有你在吗?” ——他最想守护的存在,不就正在眼前吗? 现在他们还剩下最后两间房屋需要调查,虽然在训练所时沢田纲吉就接触过一些尸体,但像这个案件中神情如此安详的遗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与寻常凶杀案中面容狰狞、鲜血横流的受害者不同,在这个案子中,死亡的十名公众人物都面色平和,几乎与寻常睡着的模样无异。 这也是最让人疑惑的地方。 沢田纲吉不禁皱眉:“调查到现在每个房间都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受害者身上也都没有明显外伤,似乎全都在睡梦中遇害了,可死亡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溺毙、有的是一氧化碳中毒、有的是上吊、有的是因为吞食了过量安眠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死亡,口腔舌苔下还都被人为放置了花朵,恐怕这些案子就要都被当做自杀案处理了。” 迪诺回应的点点头,“嗯...…刚刚搬家的人突然就自杀了确实不太说的过去。” 迪诺环视了一圈屋内还没来得及拆解的包裹、还有那些用白布覆盖保护起来的家具。 屋主昨天才刚刚入住,房内还很干净,尸体也已经运往了鉴定科,这个房间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 唯一有过使用痕迹的,是客厅小吧台上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和一个酒杯。 “...果然有点奇怪。” 沢田纲吉不禁自言自语喃喃出声。 “有什么发现吗?”迪诺走到青年身边,发现他正盯着那瓶酒冥思苦想。 沢田纲吉像是为了确信自己的观点抬头问道:“一般独自喝酒的话,应该都是心情不太好的状态吧?” 迪诺点头。 “可是......江口先生的遗体,却是笑着的。” 和其它解脱平和的遗容不同,只有江口藤一惨白僵硬的脸上,挂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位素来以客观犀利著称的演说家,总是不苟言笑板着脸出现在镜头前,据说私底下也常常面无表情的思考什么东西。 他最后凝滞的、那张无比喜悦痴狂的笑脸,就像是坠入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笑着的?”迪诺微微一怔,猛然捕捉到了什么,“江口嘴中的是什么花?” 沢田纲吉闻言翻看了一下当时拍摄的照片,“是白色的曼陀罗。” 警探不禁脱口而出,“‘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见发小目露疑惑,迪诺走到吧台前,拿起酒杯仔细观察道:“曼陀罗虽然是情花但含毒,不过与毒性相反,他的花名其实来自宗教术语,梵文里称mandala。” “意译为坛场,以轮圆具足或‘聚集’为本意;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十分圣洁,有一种说法便是见此花者,将洗涤身上一切罪恶,同时在彼岸花上也有类似的说法......” “不同的是,曼陀罗的根部有麻醉和迷幻的效果,如果用酒吞服,会使人发笑。” 沢田纲吉听到这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这么说的话......” 迪诺在灯光下反复旋转杯子,从不同的角度和折射光影中寻找的什么,“阿纲其实刚才有一点说错了——江口昨天不是独自饮酒。” 警探说着,将杯口一处朝向青年,沢田纲吉凑近,看了许久才发现了一抹及淡的红色。 “看形状.....是口红印?” “残留有曼陀罗提取成分的那一杯应该是被拿走了。” 迪诺将酒杯放入物证袋,“阿纲猜猜,会从这上面提取到谁的dna?” 青年眨眨眼,这么一听就仿佛迪诺已经推理出犯人是谁了一样。 在直觉的指引下他不可置信的道:“该不会是高桥小姐吧...?” 这回倒是迪诺有些意外了,“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既然都这么问了,应该是我认识的人,而我熟识的为数不多的女性中,只有高桥小姐可能性比较大——总不能是百叶前辈或者我妈妈吧?高桥小姐和这个案子难道也有关系吗?” 第64章 听到沢田纲吉的直男推理,迪诺不禁莞尔,“这可不一定,毕竟现在有些男性也会使用口红,尤其是那些从事艺人、偶像工作的群体,反正,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我还是觉得哪里有点违和......”,两人快收工时,沢田纲吉又没头没脑冒出来了这一句。 迪诺扬眉,示意他说来听听。 “这个案子,不管是从受害者的死法、案发现场的状态,还是从凶手拿走了一个酒杯这样的细节来看,明明都是要悉心营造自杀的假象,可却又处处留有明显的他杀提示,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构造一个前后矛盾的情景呢?” 迪诺看着发小兀自垂目苦恼起来的较真模样,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发旋,“你想的没错......” 说到这警探又话头一顿,转而道: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赞同阿纲现在就正式转正,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迪诺张口,欲言又止,“实不相瞒,关于你的转正我其实有一票否决权,讨厌也好,生气也行,如果阿纲这次不能在我结案前自己找到真相的话,我会驳回你的转正安排。” “哎——?!” 警探竟然这样正大光明的公权私用,青年纳然,思路便是一断。 这一茬实在来得有点突然,沢田纲吉一时甚至忘了反驳。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总部,迪诺看看沢田纲吉低落的眉眼,又看看车窗外变幻的景色,叹息一声,用食指揉开发小紧蹙的眉心。 沢田纲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面前便多了一枚银色的男式指环。 沢田纲吉疑惑的朝迪诺看去。 见他没有收下的意思,金发警探将车辆调成自动驾驶模式,而后兀自把戒指套在了发小的中指上,并在下环处的某处小小突起上微微一按,指环上方便弹出了十分细小的锐利刀片。 “这是用纳米材料做的,用的时候小心一点,戒圈上的小按钮会让戒面产生强大的电流,和点击枪一样的效果;我没法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再遇到类似上次那样的情况......保护好自己。” 当然,他希望这枚戒指可以只作为见证信物被使用,而永远不要动用它的额外功能。 青年垂目,看着指节上的那枚指环,轻轻点头。 他知道迪诺的这些考量都是出于担心和保护,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不是需要被小心呵护的累赘。 沢田纲吉默默在心中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得到迪诺的认可。 回到总部后,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在杯子上留下那枚口红印的,正是高桥和枫。 百叶那边也传来消息,她调查到高桥的外祖母一直经营着一家花店,高桥时常会去往店中,帮忙打理。 “不得不说,阿纲的直觉一向很准。” 拿到调查报告,迪诺意料之中的感叹道。 沢田纲吉却是越发疑惑,“种种调查结果都指向了高桥小姐,爱丽舍公寓中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集中在早上五点到六点之间,那期间高桥小姐恰好也无法给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看来阿纲已经有答案了?”看到迪诺眯眼轻笑的模样,青年本打算说出来的回答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不,我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总觉得要是这样轻易认定凶手的话,很可能就落入了迪诺的“陷阱”中。 警探显然暂时不打算和他分享更多的案件情报,再待在这也无济于事,沢田纲吉明面上只能打卡下班。 回家的地铁上竟又听到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迪诺的匹配结果再过几天就要公布出来了,然后则由此谈到优秀的伴侣、搭档可以让人生事半功倍之类的话题。 “优秀的搭档可以让人生事半功倍吗..….” 沢田纲吉不敢苟同的叹息一声,他怎么感觉迪诺是在想方设法的让他事倍功半呢? 听到旁边的人开始分享起如何轻松找到出色的伴侣、搭档,让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等经验之谈,新人监视官忍不住哀叹出声,“可以让破案变轻松简单的搭档可没有那么好找啊......” 【沢田君,你在隔离区实习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些反侦查力较强、条理清晰,看起来身手还算不错的潜在犯?可以沟通试试,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作为执行官活动。】 早些时候前辈的建言忽然又回响在耳边,沢田纲吉的喃喃自语随之戛然而止。 白发囚犯仿佛无所不知的轻浮模样在眼前突地闪现。 “疯了吧.....”沢田纲吉一掌拍到自己脑门上,似乎想把什么可怕的想法就此打出九霄云外。 原本还有些颓然靠在车壁上的青年站直了一些,告诫自己打起精神,别再去考虑那些“歪门邪道”。 想要再垂死挣扎一下的沢田纲吉,决定去调查高桥外祖母经营的花店看看,试试能不能再找到什么线索。 还没走到目标花店,青年便看到同一条街上其他几家花店,似乎都在主打即将到来的白色情人节活动,主推花全都换成了白玫瑰放在了店铺显眼的位置。 年轻的监视官忽然有些头疼,那些白玫瑰让他仿佛又看到了白兰嘻嘻哈哈的笑脸在迎风招展。 有些时候越想忘记某样存在,越是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出现为你加深记忆,平常不在意时还没什么,但现在,不管看到什么似乎都可以联想到白发囚犯那没个正形的样子。 第65章 这一条街是花商的聚集地,可沢田纲吉没费多少功夫就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繁花中找到了资料中显示的那家店铺。 因为和其他以白色为主基调的花店不同,只有这家,到处盛放着鲜红的曼珠沙华,如火舌蔓延,和周围格格不入。 “小伙子,买花吗?” 一名老太太从拥簇的花丛中走出来,慢慢移动着年迈的躯体招呼他到里面坐。 沢田纲吉却吓了一跳,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他因等待迪诺而晚归时,遇到的那位老太太。 他虽认出了老人,可对方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 青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有些局促的进入店内,与正在品尝花茶的百叶撞了个正着。 “前辈.....” 沢田纲吉小小的惊呼出声;见是他,女监视官显然也有些意外。 “来调查?”百叶用口型无声的问道。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百叶便指了指执行官萧旁边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 “怎么一个人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危险的调查,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带着执行官在身边,既然现在我们是一组的了,那么执行官我们就是共用的,只要提交申请、办好手续,平时也可以带他们外出。” 说到这百叶话头一转,“不过我们组的执行官之前都是按我的行事作风来的,短时间内确实很难和你养成默契,可能相处起来你也会觉得不太自在,我还是推荐你找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执行官,挑选一条灵敏、听话而又不会反咬一口的‘狗’,对执行官来说不仅是一门必修课,而且也会对我们的判案多有助益。” 沢田纲吉闷闷应了一声,他其实不太喜欢百叶将执行官形容成狗,但他也清楚这就是大多数监视官对待执行官的态度,而且对待新人,他们往往都会把话说得更严厉、偏激一些,让新手更有些紧迫感。 但从平常的相处中不难看出,监视官和执行官除了是监管与被监管的关系外,也是彼此信任可以托付背后的同伴。 他们可能彼此憎恶、也可能互相不满,信任与怨怼往往交替出现,却又视对方同等重要、不可替代。 在这样矛盾而又有些畸形的关系中,就像颜料混染的边缘,他们或许早已不分彼此。 少了一方中的谁,这幅光怪陆离的扭曲画作都不算完整。 沢田纲吉不禁也抿了口茶,可白发囚犯轻佻的笑容还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实话你今天算是白来一趟了,”百叶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位老太太,根本不知道她的外孙女已经作为重要嫌疑人暂时被关了起来。” “花的批发、进货也都是高桥一手在打理,老太太也说不清高桥最近都带来、带走了哪些花。” “看样子确实毫不知情,刚刚还守着电视机等高桥最新的采访节目播出呢。” “啊..….”,青年一怔,想起了今早在幼儿园的采访,他忽然目色一闪,猛然从座位上起身。 “就是这个百叶前辈!”青年激动的握住了百叶的双手,目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嗯...…嗯?”女监视官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一时抽回来也不是,继续握着也不是。 沢田纲吉豁然开朗。 青年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目前的自己意识、经验确实有限,再加上迪诺有意阻碍,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虽然一个疑惑刚刚已经解决,可想要接近真相仅凭他还差的太远。 也是时候直面这一点了..….正好这家花店就在更生设施附近。 想通了这些,沢田纲吉却又不禁苦恼起来,那个随心所欲的家伙万一不答应做他的执行官怎么办? 要怎么做白兰才会同意啊? 恰在这时,正在给玫瑰修剪尖刺的老奶奶出声道: “年轻人,你正为不知如何传达自己的心意而苦恼吗?” 这么说确实也没错,于是青年予以了肯定的回答;很显然他对商人的推销话术还不够敏感。 见状,老人笑着给了他一捧花束,穗状的花蕊绽开红的、紫的、白的绚烂颜色。 “把这个交给对方,他一定就会明白了。” 沢田纲吉不明觉厉的愣愣点头,把这些花送给白兰,他就会同意当执行官了? “奶奶你放心,高桥小姐的节目一定会按时播出的。” 青年监视官感激的买下花束,为了增加成功率,路上他还又买了一堆卖相不错的棉花糖。 等跑到隔离区房门口了,沢田纲吉才忽然有点紧张,他煞有介事的正了正领带,理了理发型,本着谈正事前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的原则,等差不多都弄好了这才敲开壁面。 等面前变得透亮,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的把花和糖都塞了进去。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样一来白兰应该也会考虑考虑他的提议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沢田纲吉计划着等白兰收下礼物他再开口,然而青年却忘了,此刻壁面后的人,未必是他熟悉的“那一个”。 白发囚犯皱眉合上书页,清冷的视线落及青年忐忑紧张的面容、还有那明显精心整理过一番的外貌,以及他中指上代表已经心有所属的订婚指环,最后将审视的目光移到了被放进来的花束上。 第6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67章 “!” 沢田纲吉当即意外的瞪大了双眼,他本以为自己要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出三顾茅庐、滴水穿石的精神劝说好久白兰才会答应他,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看来婆婆给的花确实很有用。 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年想的没错,这些姬金鱼草确实帮了大忙。 看着他这喜出望外的模样,白兰不禁微微恶劣的勾起了嘴角,与此同时也越感失望,看来这次应付时间的游戏同样很快就会结束—— 至少在离开更生设施前,白兰依旧是这么想的。 “……” 囚犯戴着镣铐、拿着一本方便携带的精简版《希腊神话》,站在公寓门口,看向眼前空寂萧条、布满警戒线的房屋,微微眯眼。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和想象中那些适合增进感情的私人影院、优雅舞会、高档餐厅相去甚远。 “是要玩实景大逃杀吗?” 囚犯笑眯眯的回头如此问道。 沢田纲吉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于是眨眨眼认真解释道:“嗯?这里是案发现场呀。” 囚犯原本完美的笑容明显凝固了一瞬,他没再搭腔,双眉甚至微不可闻的轻轻皱起。 这在囚犯那张永远看不出真实情绪的笑脸上,绝对称得上前所未有的“巨大”波动。 总是深谋远虑、无所不晓、未卜先知的白兰,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堪比达芬奇密码的世界谜题。 青年打开终端,把整理好的案件内容又细细和白兰阐述了一遍,而后在囚犯渐渐敛去笑意的双眼前,扬了扬与他禁锢在一起的右手手腕,两只手铐间互相吸引的无形悬磁发出呲响,随后猝然分开,变成了一对手环。 “我把可浮动范围扩大到了五米左右,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你都可以自由探察、活动;因为今天是提交的临时申请,手续开放权限低,只能以这种形式把你带出来......” 之前因为直呼名字而被“教训”了一顿的执行官说到这有些犹豫,但又觉得称呼囚犯的序列号不太礼貌,纠结了一小会,青年还是选择了前者。 “之后只要白兰先生你再向西比拉提交一份任职申请,执行任务时就不用再带着这种东西了。” 沢田纲吉已经做好了再被痛捏一次的准备,但这回,白兰只是微微侧目,银白的鬓发遮蔽了他的余光。 囚犯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迅速推导、分析现状,沢田纲吉只能从身后隐约看见他嘴边有些薄凉的笑意。 白兰穿着洁白宽松而又廉价的囚服,但仍衬得身影颀长,似乎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坦然自若,偶尔有些超乎预料的事发生,他也只是轻轻挑眉就结束了短暂的意外。 银发囚犯背对着监视官微微垂首,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他慢条斯理地拆开一颗棉花糖塞入嘴中,指尖反复揉捏糖纸,很显然在考虑着什么。 沢田纲吉这才注意到,白兰脖子上戴的黑色颈带,其中有一小段紫色的长方形抛面正闪过微光。 似乎只有白兰的身上,有这样不同于其它潜在犯的一部分。 囚犯一言未发,戴好装备便进入屋中,随着他离青年越来越远,脖子上的颈带也随之渐渐缩紧,紫色小液晶屏的闪烁也越来越快。 等白兰停下脚步,他与监视官的距离基本已经达到了五米的临界值,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黑色颈带还是死死的勒入了他的肌肤;白兰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从容不迫的站在阳台前,将严密遮盖的帘布猛然拉开。 沢田纲吉被突然涌入的光芒所刺,忍不住稍稍错开了视线。 霞光如同浓稠的血浆,在天际沸腾;太阳像是一颗粘腻的橙子味糖心,缓缓消融在地平线上。 等沢田纲吉反应过来,白兰竟然已经站在了阳台上,背靠栏杆面朝自己眯眼轻笑。 “你怎么......” 青年吓了一跳,手环的震动正在提醒他潜在犯已经脱离了限定范围,一般这种情况下,囚犯所戴的“子环”都会立刻注入麻醉剂,让试图逃跑的潜在犯失去行动能力。 可白兰似乎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脖子上的颈环也不再缩紧,取而代之,颈带的小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数字,开始令人不安的跳动。 [15、14......] 酒红色的窗帘在窗口扬起暧昧的波浪,因为离了有一段距离,而且白兰背光而立,沢田纲吉并没能发现他颈环上倒数的数字,可青年心头却还是猛然一悸。 白兰抬头,似乎朝天花板观望了一眼什么,而后向还远远站在门口的监视官伸出左手,不慌不忙的示意他过来。 [10、9......]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可还是立刻跑了过去,哪怕他被不少类似于“潜在犯趁着监视官不备,带着监视官一起从高楼坠下同归于尽”这样的案例灌输过。 青年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鲁莽着急,但总感觉再慢一步的话,眼前的囚犯就要随风消逝了一般。 或许是因为白兰的笑容总是轻飘飘的,像是淡淡的白云,很快就要被微风吹散。 [6、5......] 青年下意识去够白兰伸出来的左手,因为冲过去的势头太猛,沢田纲吉险些没能刹住,几乎是撞进白兰怀里,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十指交扣,两个手环在互相引力中发出”喀“的轻响,再次合二为一,与此同时囚犯颈带上的数字悠悠停在了 [3] 上。 第68章 他们随着惯性一起向栏杆外微微倒去,差点就要因公殉职。 沢田纲吉倚在白兰身上,看着阳台外难以估量的高度,眩晕感一阵阵从背脊袭上大脑,他有些腿软,就在刚刚切身体会到失重感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 “这样才有一点像是约会的样子哟,监视官。” 潜在犯犹带笑音的语调从耳畔传来,心有余悸的青年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高楼间呼呼大作的冷风吹得他耳蜗嗡鸣。 沢田纲吉紧紧抓着白兰的手,缓了好一会才调整过来,“你、你......” 青年嚅哆了半天,都只能吐出这一个音节,他终于再次意识到自己又被囚犯愚弄了一番,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还真是惊险啊,我还以为要来不及了......” 白兰松开与青年相握的手,转而拿住自己身上重新变得宽松的颈带,谈笑自若的继续道:“如果你再慢一点,我的大动脉可就要像爆米花那样‘嘭!’的炸开了。” 囚犯绘声绘色的笑眯眯形容着,就像在描述什么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青年闻言神情先是因错愣空白了一瞬,而后脸上的血色便刷的褪去。 形如麻醉剂那样温和的手段,在白兰这种犯罪指数高于500的特殊潜在犯身上可不适用;他远去的每一步,都在拿自己的生命玩闹,不留余地。 囚犯总是游刃有余,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他当做赌局的筹码,包括性命。 是眼睁睁看着囚犯自杀,还是被拉着陪葬?对训练有素的监视官来说这本该是个有着固定答案的单选题。 哪怕牺牲潜在犯,也应该率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这就是他们被要求遵循的职业守则。 在瞬息之间人的下意识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所以沢田纲吉刚才毫不犹豫跑过来的傻样确实有点出乎白兰的意料,他预留的时间竟然还富余了整整三秒。 理清楚这一切的青年,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囚犯,他浑身冒着冷汗,终于吐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 “......你、疯了?” 白兰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询问,他不置可否的笑着,俯身逼近沢田纲吉,近到青年紊乱的呼吸与他灼热交叠,近到他可以从对方震颤慌乱的琥珀色瞳孔中,看见自己澄澈的倒影。 囚犯将古铜色的书脊抵在沢田纲吉的下颏上微微使力,迫使还有些没能回神的监视官抬起头来与他直直相视。 沢田纲吉恍惚中听见白兰那理所当然的声音——“既然把我放出来了,那就要好好抓住我啊,监视官......” 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 青年听得瞠目结舌,囚犯三言两语就弄得好像都是他的过错一般。 被堵的无话可说,沢田纲吉差点当场就要下楼去买一沓降压药来,他忍不住第100次后悔“雇佣”白兰的这个冲动决定。 他确实也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麻痹大意,和白兰这样的潜在犯相处,一刻都不能松懈神经,他不该因为对方轻易答应帮忙就放松警惕。 白兰忽然把沢田纲吉转了个面,让他面朝屋内,“嘛——别生气,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礼物’,喜欢吗?” 白兰真就像正在与恋人约会的男士那样安排着流程,时刻为自己的伴侣准备“惊喜”。 沢田纲吉看着眼前清冷、死寂的案发现场,不禁怀疑白兰所说的“礼物”是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囚犯依旧靠着围栏,把臂肘随意的搭在栏杆上,监视官站在他斜前方,离的很近,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他半环在怀里。 白兰似乎心情不错,他看着沢田纲吉依旧不明所以的模样,就像有意捉弄懵懂的爱人一样,故作苦恼的笑道:“这个屋主选择的死亡方式是什么来着?” “......上吊。” 沢田纲吉则像被老师抽背课文的学生,下意识的回答他。 青年突然就想起了囚犯之前向房屋上方凝视的目光,于是他也抬头看去,首先入目的是一束床单曾悬在屋梁上的残留痕迹,除此以外再无它物。 监视官又默默皱眉凝视了一阵,直觉告诉他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夕阳自天际倾落,从它西斜移转的最后火红光亮中,沢田纲吉终于在屋顶安装嵌入式壁灯的阴暗夹层里发现了一丝异样。 那里面,隐约用干涸发黑的血迹歪歪斜斜的写着一个分数:【11/13】 【??作者有话说】 关于情感的生理产生机制均整理自网络资料,如有错误还请务必指出,感谢! 第30章 花吐症·其八 “十三分之十一……?” 沢田纲吉不禁喃喃出声,他一面惊诧于白兰竟然能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发现线索,一面更奇怪于凶手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留下记号。 仿佛在希望被找到的同时,又希望被遗忘。 11/13这样一个奇怪的数字又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沢田纲吉还注意到,这种暗藏在屋顶死角里的夹层,除非是熟知房屋构造的建筑师、或者是维修更换灯管的工人,其他不知道情况的人肯定很难察觉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块夹缝,包括屋主自己。 身处房间里时完全无法看见那块地方,必须要在足够远的特定视角上才能发现,比如说阳台。 第69章 ......可是白兰又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发觉的? 如果不是因为潜在犯会一直被关押在更生设施里,沢田纲吉几乎要怀疑白兰就是嫌疑人,再不济也是案发时的目击证人。 总归应该是有什么自己忽略了但却被囚犯发现的要点,青年再次想起了白兰刚刚特意提醒他死者的死亡方式。 沢田纲吉低下头,将指节放在下唇上,止不住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白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兀自沉思的模样,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计算着时间。 上吊......对啊,上吊! 青年猛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想要发现那个夹层,除了站的够远以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站的够高。 为了在房间中找到合适着力点的上吊者,很可能会多次爬到高处去观察屋顶的架构。 同理,想要将死者吊到屋顶上伪造自杀假象的凶手,兴许也是就此发现了这个隐蔽的角落。 可是这样一来.......别的地方却又说不通了。 沢田纲吉停止打转,再次抬头看向那处夹层,决定鼓起勇气上去取样。 青年带好一应装备,踩上位于夹层下方的皮质沙发,却发现恐怕还得再在沙发上加一个不矮的板凳,他才能勉强够到屋顶。 “......” 腿到用时方恨短,棕发监视官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身高。 青年目色一亮,将期待的视线移到了还在阳台边看好戏的囚犯身上,把人牢牢套住,仿佛要将白兰拉下事不关己的观众席。 白兰:“......” 以囚犯现在的身份,想要继续高高在上、置身事外,以第三方的视角俯瞰一切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新晋执行官白兰·杰索想要习惯这一点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作为一个“完美的情人”,在“约会”期间,白兰会满足伴侣的所有期望,哪怕是一些无礼的、令人为难的小要求。 囚犯有条不紊的卷起袖腕,就要去接过青年手中的取样棉签和物证袋,然而青年却反手递给了他一个板凳。 “那就麻烦白兰先生在下面扶一会了。” 沢田纲吉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地就要向上爬,显然是打算亲自上阵。 白兰略微一怔,往往在案发现场,粗活、累活、脏活都被默认是丢给执行官去做。 他们必须冲在最前面,抗下主要风险。 囚犯抚稳凳子,挑眉轻笑,“不用我上去吗?只要你命令一声。” 沢田纲吉已经试着踩了上去,“你还没有在训练所接受过培训,今天还是被我临时拉来的不清楚流程,而且我比较有经验,万一摔下来也知道如何防护,还是我来吧。” 白兰微微眯眼,指尖轻轻点在塑料凳的凳腿上。 虽然有白兰扶着,但站在凳子上还是难免摇晃,青年颤颤巍巍的踮起脚,用棉签小心翼翼从壁面上刮了一点血迹下来。 “咳、咳......” 沢田纲吉忍不住咳嗽起来,夹层里淤积了不少灰,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下,扑了满脸。 与此同时,青年心中那个不敢确信的猜想又增加了一丝可能。 见他已经差不多取好样准备下来,白兰嘴边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在青年看不见的视线死角,指尖轻轻一带,而后漫不经心的松开了双臂。 “?!” 猝不及防失去重心,沢田纲吉脚下一崴,眼看就要后脑勺着地;本来按照白兰施力的方向,他必然会摔在地上,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欲让监视官爆发出了以往在训练所魔鬼锻炼下练就的反应速度和敏捷身手,肌肉记忆让他迅速的调整躯体,就像在那些高等脊椎动物中常见的翻正反射,每一寸神经都铆足了劲在补救。 沢田纲吉自然不可能像猫那样在空中实现360度大反转,他只能做到微微改变朝向,但这已经足够。 青年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向侧下方倒去、直直砸向沙发上的白兰,他只来得及用口型无声呐喊出“让开”。 囚犯挑眉,似乎早有预料,张开双臂很有技巧的接住监视官一起坠入沙发,并化解了大半力道。 噗—— 沙发的抱枕在他们的冲击下瞬间喷涌出大量绒絮,数不清的洁白鹅绒漫天飘荡。 沢田纲吉躺在硬邦邦的胸肌上,整个人都是懵的,脑海中一片浆糊,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心跳爆表,在疯狂袭来的窒息感中,青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甚至紧张到忘记呼吸。 他猛然张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几乎骤停。 青年本以为自己这次已经足够小心,应该不会出现意外了才对,结果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废柴体质。 对了——!白兰先生! 被他压在身下承受了大半重力加速度的囚犯肯定不好受,监视官惊慌失措连忙起身,“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 沢田纲吉手足无措的把白兰扶起来,只听囚犯虚咳了几声。 青年强装镇定的上下查看囚犯“伤势”,心里已经愧疚得不行。 白兰按住了监视官想要呼叫救护车的颤抖双手,及时阻止了对方的小题大做。 囚犯转而以袖掩面,哽咽道: “我没事......是我没扶稳,让你受惊了,抱歉。” 白兰竟少见的善解人意起来,青年看着他似乎苍白了不少的脸色,良心再次受到了巨大的谴责。 第70章 其实白兰这次的作秀意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但张皇失措的沢田纲吉根本无暇注意这些,他还在全心全意的努力道歉,承诺下次一定要给囚犯买好多好多棉花糖。 【未免也太好骗了点。】 从头到尾都是自导自演的囚犯,颇有闲心的观察着监视官毫不作假的内疚神情,片刻后,轻轻抚落挂在其发梢上的洁白羽毛,把青年身上最后一点纯净的颜色抹去。 白兰面色寡淡,却又轻笑起来,淡冷的余光略过青年泛红的眼眶。 其实他还是更期待看到沢田纲吉掉下沙发的情形,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赖,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知道了吊桥效应对眼前的监视官不起作用。 在反复确认了白兰没事后,沢田纲吉又看了看手里保护完好的取样这才松了口气。 他想起身却又被脚部传来的钝痛压回沙发上。 “嘶——” 沢田纲吉捞开裤腿一看,右脚踝原来已经肿了一圈,红紫可怖,刚刚他太担心白兰的状况一时都没发现自己挂了彩。 但与砸裂后脑勺或摔断脊椎这种非死即伤的结果相比,只是扭了个脚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由于自己的失误,现场已经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破坏。 青年看着满地狼籍的鹅绒,长叹一声。 白兰凝视了一会他那皱巴巴的小脸,转身去冰箱里取了些冰块。 “啊、别……” 沢田纲吉来不及出声阻止他的执行官进一步破坏现场,对方就已经回到他身前,单膝而跪,握住他的脚踝,脱下鞋袜,用不知从哪拿的手帕把冰裹起来,再轻轻敷上去。 “唔——!” 扭伤处又冷又疼,青年忍不住抓住了白兰肩膀处的衣料。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回去后是不是还要帮囚犯也写一份检讨。 白兰静静看着青年蜷缩在一起白里透红的圆润脚趾,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有暗流涌动,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施力,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道隐忍的抽吸声从上方传来。 沢田纲吉绷紧了脚脖子,浑身发抖,等差不多把冰捂化了,白兰才悠悠起身,用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抬起头来又是一脸关切。 “现在好一点了吗,监视官?” “嗯、嗯……好多了,谢谢白兰先生。” 沢田纲吉的笑意似乎有些勉强,但他还是努力站起来。 白兰没有搭手,在一旁默默看着青年吃力起身,看着他因疼痛而冒出晶莹汗珠的鼻尖。 等差不多习惯了钝痛,沢田纲吉便一瘸一拐的走起来,把取样放进了便携式西比拉dna对比仪里,等结果出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左右。 这段时间青年也不打算闲着,继续跑到其它几个受害人的屋子里找寻线索。 因为怕白兰又像在阳台上那会乱来,所以沢田纲吉没敢再和他分头行动,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囚犯的一举一动,无形中效率就下降了不少。 囚犯看着跪立在瓷白浴缸里仔细勘察的沢田纲吉,视线从青年尾椎处随着脊椎骨向上,慢慢爬上他毫无防备的后颈,洁白的衬衫衣领严丝合缝的贴着肌肤,显得稳重而禁欲。 青年卷起袖腕露出匀称的臂肘,时不时就会因使力而崩出分明的线条。 黑色细长的肩枪带从他臂下穿过,绕过后背比例优美的蝴蝶骨,勾勒出脊背紧实的弧度。 由于 「支配者 」取代了枪支,所以肩带的枪套里,一般装的都是传呼机或电枪,以防再出现古川案中西比拉通讯中断,而无法使用「支配者 」的情况,但只有执行官可以配备。 白兰晦涩的视线越过沢田纲吉腰间,状似不经意问道: “不用通知公安厅发现了新线索吗?有同事一起来帮忙搜查的话会轻松不少吧?” 正在往浴缸靠墙一侧努力扒拉的监视官闻言一愣,而后少见的露出了有些倔强的神色,他咬唇,犹豫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但只有这次不行。” 要想比迪诺更快破案,他必须暂时“垄断”关键信息。 这时候,每分每秒、每一条线索都决定着成败。 不然他也不会在已经下班后,还急忙忙带着白兰这样一个变数赶过来了。 沢田纲吉并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认输。 窗外已经明月高悬,房间角落就更加阴暗,沢田纲吉拿着混合水溶液激发剂,几乎把德川羽丰的整个浴室都喷了一遍,想要找到鲁米诺反应,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浴缸与墙体衔接的夹缝里,他发现了一个泛着幽蓝荧光的数字:【10/13】 沢田纲吉如法炮制,在剩下的房间中找齐了2/13一直到9/13这八个分数。 这些数字几乎都藏在特别偏僻的角落里,只有设身处地的代入受害者的死亡方式、死亡地点,才能在这周围找到血迹。 有的在沙发底座上,有的在灯罩内侧,有的在钢琴盖里。 随着调查的越发深入,一种不妙的预感便越涌上青年心头,这些数字是在倒数吗?还是想要凑齐13/13化整为一?它们究竟又和花吐症有什么关系? 青年脑海中都是乱糟糟的一团,他有些急躁的在走廊上来回打转。 正好dna检测仪的结果也都陆续出来了,那些用血书写的数字,无一例外都是用受害者本人的鲜血写下的。 第71章 沢田纲吉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真正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受害者身上都没有外伤,那书写数字的鲜血又是从哪来的? 他也是由此才发现,每一个血数其实都已经写下了不短时间,除了古川房间里的外,其他数字都不像是这几天才涂上去的,就拿11/13那个房间来说,血迹已经发黑脱落,而且夹层里布满灰尘,肯定不是一两天积聚起来的,但如果要在那样狭小的缝隙里写东西,势必会带走不少灰尘。 青年也设想过凶手或许与所有受害人都相识,所以曾进入过各个房间,留下了标记猎物的记号,朝夕相处中也不是不可能提前收集到受害者的血液。 可是......每一个数字的笔迹都截然不同;以每一个房间里都有的同一个数字“13”来做横向对比的话,会发现十个房间的13有十种写法,每一个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同运笔习惯,显然出自不同的人。 一般来说,连环杀人犯会使用相似的作案手法、留下明显的关联标识,就像这个案子中受害者口腔中的枯花,可为什么在另一个关联记号上,他又要有所区分,伪装成不同人的笔迹呢? 这太矛盾了。 这头监视官还在冥思苦想,那边新任执行官已经百无聊赖的读起了书。 白发囚犯又观望了一会青年苦恼的神色,熟练的将《希腊神话》翻到了某一页上,有些突兀的读起来。 “在哈弗拉宴会上,一共出席了十二位天神;但在宴会当中,一位不速之客却突然闯了进来......他是没被邀请的烦恼与争吵之神洛基,他到达之后,便让黑暗之神用带有槲寄生尖端的箭射死了快乐与喜悦之神,伯尔特。” 白兰的语速很慢,语调也十分平缓,几乎没有起伏,就这样毫无感情的读完了这一小段。 “关于数字13还有一种说法,据说耶稣在受害前和弟子们共进了最后一次晚餐;参加晚餐的第十三个人是耶稣的弟子犹大,他为了30银元把耶稣出卖给犹太教当局。最后的晚餐一共有13个人参加,晚餐的日期也恰恰是13号,13给耶稣带去了无尽的苦难和不幸,因为这些传说,13多被认为是不幸的象征......或许有人此时此刻正在找寻属于他的受难‘耶稣’也说不定。” 白发囚犯单手将书合上,在监视官错愣的视线中眯眼轻笑道:“今天的‘约会’很有趣,这是给 ‘阿佛洛狄忒’ 的奖励。” 阿佛洛狄忒也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之一,她还有另一个更常见的名字——维纳斯。 传说中掌管爱情与美丽的女神。 沢田纲吉怔了许久,才敢确信囚犯是在跟自己说话。 先不提对方为什么要拿爱神之名代称自己,白兰这样一个凡躯□□,竟然敢说是要赐予神明奖励,给予恩惠;就仿佛,他是凌驾于众神之上的更高等存在一般。 沢田纲吉感到了一阵荒谬,但多亏于此,他的思路瞬间清晰了不少,犯人毫无疑问是想要凑齐那个不幸的“十三”,有很浓重的宗教仪式感。 青年立刻从公安厅数据库里找出了鉴定科的尸检报告,将十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按先后排序,正好与房间中数字从小到大的递进顺序吻合,2号死者和11号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相差一个半小时。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1/13和12/13还有13/13这三个数字还是缺失的,他们并没有在这层楼里的任何地方找到它们。 如果数字大小对应死亡顺序的话,那是不是说明还有一名最早的受害者尚未被发现?同时,这也意味着,犯人至少还会再杀害两人,而且都是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 每个死者口中不同的花,更像是一种仪式的象征,花语都与死者本人的人生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一条条缄默的墓志铭,由自诩审判者的“洛基”为他们刻上。 但沢田纲吉还是无法就这样说服自己,每个案发现场房间的门锁、窗户都没有被从外界强行破开的痕迹,这也印证了之前熟人作案的猜测。 但在调查各个死者人际关系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同时熟识这十个人的可疑人员。 十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一共仅相差了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凶手平均每9分钟就要杀害一个人,还要布置好现场,将自己留下的全部痕迹全都处理掉。 他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一切的?而且就算是熟人作案,在犯人实施侵害的过程中,除去事先失去意识的德川羽丰,和另一名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钢琴家,其他保持清醒的受害者身上应该多多少少都会留下明显的挣扎痕迹,除非是被突袭;但所有尸体都没有任何外伤,更不是因为中毒而死,也没有使用麻醉剂的迹象,干净得不像话。 另外,在古川家中留下的那个酒杯偏偏留有高桥小姐的口红印,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集中在今早六七点钟,恰巧那段时间没有人可以为高桥做不在场证明。 但沢田纲吉在后来与百叶的交谈中意识到,这个小区距离高桥所采访那个幼儿园最快也要两小时车程,而他八点时便在幼儿园门口与高桥汇合了,换句话说,女记者并不具备作案时间,除非她有私人直升机。 幕后之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嫁祸在高桥身上,可在发现酒杯之前,高桥就已经作为坦塔罗斯案的重大嫌疑人而被拘留....... 第72章 "——!" 想到这青年猛然一顿,随即有些如梦初醒的瞪大了双眼,他大概终于找到了那个不知所踪的[1/11]。 如果自己的推理没错,那么这一系列案件真正的最早受害者......恐怕是坦塔罗斯。 高桥曾因采访的关系和这些人或多或少有过接触,记者就算和受害者不认识,也可以以采访为由进入屋中,所以高桥才会被选做替罪山羊,因为没有人比她更合适这个角色。 但真正的凶手千算万算,大概都不会料到高桥今早被临时安排了一场小小的采访。 只要再检查一下坦塔罗斯的口腔,就可以知道他的推测究竟是对是错;可这样一来,便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想清楚这些,沢田纲吉也顾不得什么现在已经是大晚上了,直接给迪诺打了一个电话,把之前垄断信息的想法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申请转正,眼下更重要的是另外两条人命。 终端那头的警探仿佛不需要睡眠一般,在青年打过去的第一时间便瞬间接通。 “......阿纲?” 迪诺有些奇怪发小竟然会这么晚来电,一瞬间各种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诸如被绑架、出车祸、身体不适等情景电光火石间都在迪诺脑海中溜了一遭。 听到警探熟悉的磁哑嗓音,沢田纲吉立马就一股脑像倒筛子似的把知道的东西都交代了出去,并最后问道: “坦塔罗斯的口腔里是不是也有'花'?” “......” 迪诺大概是有些意外的沉默了片刻,才答了是。 “不过坦塔罗斯口中的不是枯花,而是直接烙印在口腔上的花纹。” 沢田纲吉听罢心头当即咯噔一声,一直竭力否认的另一种可能扼住了他的喉咙。 青年犹豫了好半响才继续道: “迪诺师兄.......可不可以让法医再检查一下那位上吊者的尸身?” “好。” 迪诺不假思索一口应下,虽然被他半夜喊起来的、监察科人员的脸色恐怕不会好看。 警探又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直奔凌晨三点的时针,忍不住微微皱眉。 “阿纲,你今天离开公安厅后,该不会就去了案发现场继续调查一直待到现在吧?” “没、不、不是......我没有一直都在这.....” 青年心虚的眨眨眼,尽管他并没有说假话;在来这之前,他还去了花店和更生设施。 终端里传出警探深深的呼吸声,似乎正在平复情绪。 白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挑眉,用书页遮住了上勾的唇角。 “......我马上过去。” 迪诺叹息一声挂了通讯,他有些后悔和青年定下了那个赌局。 警探的话就像一颗定海神针,让年轻的监视官安心了不少;迪诺的经验丰富,在看到那些线索后说不定能更明晰的还原案发现场,有可能还能侧写出凶手和剩下两名猎物的“模样”。 沢田纲吉又看了看被自己临时抓来的壮丁,考虑到今天的探索强度有些大,对白兰这样的新手来说应该会有点吃力,于是努力朝他笑道: “谢谢白兰先生,今天真的辛苦了,多亏了你我才能发现那么多线索,护送车等会就到,你可以坐着那个先回设施休息。” 护送车其实是押运车好听一点的叫法,不过白兰并不在意,倒是青年让他现在就离开的做法就像是找到了更趁手的工具,所以立刻将已经利用完的旧品丢弃。 “在'约会'中提前独自离开可不是我的作风呢。” 白兰依旧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继续待在青年身边了。 “约会……?” 监视官哑然,他有些佩服囚犯竟然可以把出勤任务看成一场轻松的约会。 两人之后都没再交流,脱离了调查沢田纲吉也突然不知道该继续干些什么,就这样和白兰有些诡异的沉默起来,他们还不够熟悉,至少沢田纲吉仍对白兰知之甚少,与囚犯单独相处时,他多少还是会感到隔阂。 两人间一时都只有白兰不急不缓的轻轻翻书声。 好在迪诺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赶了过来。 夜深人静中,一直无人使用的电梯忽然开始运行,廊道上的灯随之噼啪闪烁了一阵,沢田纲吉似乎可以清楚听见轨道、齿轮与缆绳摩擦的微响。 走廊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向上变动, 白兰见状挂起深情款款的浅笑,站到了沢田纲吉近前,挡住了他的视野。 沢田纲吉正有些疑惑,便听到电梯传来一声“叮”的开启提示音,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是囚犯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调。 “别动。” 白兰眉眼低垂,他的指尖狎昵的拂过青年耳畔,穿入发梢,揉乱碎发,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旖旎的漩涡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沢田纲吉吓了一跳,正想后退与白兰错开,却有人更先他一步。 “请你——放开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如有bug请务必指出,感谢! 【注】:(1)翻正反射:亦称复位反射。 一般指动物体处于异常体位时所产生的恢复正常体位的反射。这在高等脊椎动物的猫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动物首先是头部恢复正常位置,这是由于迷路感受而引起的,反射中枢在中脑。 第73章 这时躯干如果依然处于不正位置时,就发生颈肌扭曲,于是其肌梭的刺激就发出使躯干部恢复正位的第二反射。 (2)鲁米诺反应:鲁米诺(英文:luminol),或称发光氨、光敏灵,是通用的发光化学试剂,与适当的氧化剂混合时会发出引人注目的蓝色光。 它是白色至淡黄色的晶体,可溶于水和大多数有机极性溶剂。法医学上使用鲁米诺来检验犯罪现场含有的痕量血迹,生物学上则使用鲁米诺来检测细胞中的铜、铁及□□的存在。 第31章 花吐症·其九 沢田纲吉从没有听到过这样嘶哑恐怖的声音从迪诺的声带里扯出,哪怕用了敬语,却还是会让人不寒而栗,如同在冰洋里浸过;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咬得极重。 他抬头看去,只见金发警探从侧后方牢牢的擒住了囚犯的手腕,深棕色的瞳孔死死的凝在了自己被触碰的地方上。 迪诺显然来的很匆忙,总是如影随形的领带不知所踪,就连衬衫上的纽扣都有两颗没扣好;他没有穿配套的黑色西服或者公安厅的制服外衣,而是在手中拿了一件墨绿色的厚厚外套。 电梯在迪诺身后缓缓合上,带走了一线明黄的灯光,警探的双眼中仿佛有沼泽在翻涌、有泥浆在崩流,暗沉浑浊不见一丝光亮 ,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冷意,要将侵入领地的偷猎者“赶尽杀绝”。 男人的眼里分明嗜血、疯狂而又决绝,却仍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迪诺的双唇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没有一点表情的面庞弧度冷硬,他的目光凝视着白兰放在青年耳侧的手,再越过手看向青年白皙的脸颊,像是想狠狠的将沢田纲吉被“玷污”的地方擦干、抹净,用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消毒、杀菌,直到青年的肌肤发红、破皮、流血,再带着自己留下的印记重新愈合。 沢田纲吉只觉得被那视线烧灼,微不可闻的轻轻一抖;他忽然莫名有些心虚不敢再与警探对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迪诺的臂上青筋爆起,可见用的力量之大,沢田纲吉几乎听到了某种类似骨骼被捏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但白兰却依旧面不改色,眼底的笑意甚至越发加深。 “......或者你不想要这只手了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处理掉它。” 金发警探平淡的说着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白兰挑眉,而后像变戏法似的从青年耳畔后拿出一根羽毛。 “我只是想帮我的监视官清理一下黏在他身上的‘脏东西’。” 囚犯颇有些无辜的耸耸肩,但话里话外似乎都意有所指;沢田纲吉认出他手中的羽毛正是之前抱枕里的填充物,立即缓和气氛般的说道:“啊......那个确实是我不小心弄到身上的,原来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啊.......对不起师兄,我不小心把案发现场弄乱了,我一定会好好反思、努力写检讨,不管有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迪诺闻言静静转头看了青年一会,那个目光实在太过复杂,沢田纲吉也说不清里面究竟包含了什么。 片刻后警探才深深叹息一声,摇头说了“没事”,只是双眉依旧紧蹙。 沢田纲吉有些尴尬的站在两人中间,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努力找寻立足之地,“对了、还没和师兄介绍,这是......” “我知道。”迪诺打断他,视线冷冷的落在囚犯的手环上,“肮脏的潜在犯罢了。” 迪诺这毫不客气的措辞实在让沢田纲吉有些没法接话,他索性噤声,眼观鼻鼻观心的在中间当个哑巴,说得越多、错得越多,直觉也在告诉青年最好闭嘴,不然争端很有可能会进一步升级。 倒是被内涵了一番的白兰还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有趣玩具;囚犯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警探没有佩戴任何戒指的指节,饶有兴致的微微眯眼。 打破他们之间凝固氛围的是一条来自监察科的消息,身着浅蓝色手术服的人影映射在终端屏幕上,沢田纲吉见状立马便凑到迪诺身边明目张胆的偷听。 迪诺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也就由着他去了。 “很抱歉迪诺......我失误了,之前是我漏掉了关键的要点。” 本来还有些起床气的法医现在满脸都是羞愧的焦急神色,沢田纲吉心头一紧,迪诺则微微皱眉。 由于西比拉高效的查询监测作业和对犯罪指数的精准测量,还有正确率极高的事前预防机制,使得作为事后调查一环的法医的存在感近几年来被不断削弱。 各类案件基本很难再用到法医,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员数量骤减,现存不多的法医中,有很大一部分本职都是在院医生;他们一般只是偶尔在公安厅兼职赚点外快,也因此缺少必要的经验和敏锐度。 所以虽然能力是有的,但在解剖时很可能会漏掉一些现象。 果不其然再次检查后,法医发现了问题所在。 往往被人勒死并被伪装成上吊自杀的受害者,脖子上应该会有两道勒痕,这是因为缢死时,由于是用绳索将身体悬起 ,会造成缢沟倾斜;即使将绳索做成可以滑动的活套 ,其靠近绳结处亦多少会向上倾斜 。 而勒沟则是平的,不会倾斜 。 其次 , 勒沟常在喉头或喉头下的水平位置 ,而缢沟因向上提 ,故多位于苦骨和甲状软骨之间。 再者 ,溢沟通常在最低点凹陷最深 ,越向上倾斜就越浅 ,上斜至绳结处常形成“ 提空”;而勒沟则整圈深浅较平均 ,在绳索交叉处只可能更深而不会变浅 ,不会形成“ 提空 ”。 第74章 如果把死者颈部皮肉切开检查,就可以很直观的发现勒死者索沟部位的皮下出血及肌肉断裂出血多见 ,缢死者的索沟则很少见这些改变。 而在公安厅的初期勘察中,由于在同一时间和同一地点出现了大量死者,而且死者的舌苔下都夹藏着枯花,所以大家都默认了这是一场连环杀人案,并且很显然嫌疑人还用了不怎么新颖的障眼法,拙劣的将现场伪装成了自杀。 但现在,法医却拿着受害者颈部的解刨照片,汗如雨下、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们: "死者......是自杀。" 这句话像是法官落下的那最后一记审判重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难言的死寂在屏幕两侧蔓延。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所有矛盾点都在他脑海中轰的炸开,每一缕火花都终于找到了它真正燃爆的原因,一切疑惑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为什么案发前后,西比拉都没有在附近检测到潜在犯或色相浑浊者出入,没有提前做出预警? 为什么死亡的十名死者都面色平和,几乎与寻常睡着的模样无异? 为什么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没有明显外伤? 为什么嫌疑人可以和平进入死者家中且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多起凶杀案? 为什么每个房间中的数字笔迹都截然不同,且时间久远? 为什么要悉心营造自杀的假象,可却又处处留有明显的他杀提示? 青年监视官只觉得双腿发软,手脚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强烈的无力感和眩晕感冲上大脑,虽然冥冥之中已经有所猜测和预感,可真正听到结果的那一刻沢田纲吉还是感到不敢相信。 但再怎么难以置信,死人都不会说谎。 一旦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那个是什么,即使再匪夷所思也一定是真相。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凶手——! 那些血数不是凶手留下的记号,而是死者写下的遗书;那些干花不是“洛基”装点的墓志铭,而是一条条无声的遗言。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集体自杀,这是十场伪装成他杀的自杀案。 不......是十一场。 迪诺很快就串联起了所有碎片,看向身侧仿佛一夜成长起来的青年,“阿纲为什么.....会想到自杀的可能?” 青年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监察科再次尸检。 “花、是花.......” 沢田纲吉努力组织着自己混乱的思绪,“坦塔罗斯的口中也有花、他就是那个[1/11],但他口中的花是事先烙印上去的.......而非是死后又被人在嘴里放了花,当时高桥虽然有条件在坦塔罗斯口中留下印记,但从留存的案发时视频来看,高桥在坦塔罗斯倒下后就没有再与他有过接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坦塔罗斯自己提前在口腔中留下了花的烙印,高桥是被冤枉的......但我实在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会让十一个人同时把害死自己的罪名都冠到一个人身上。” 迪诺恍然一怔,喃喃出声,“不、她不是冤枉的,她从一开始就知情,坦塔罗斯就是拿着她的录音笔自杀的——不然她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故意引导我们逮捕她,她是故意跟着你回到公安厅、故意在我面前演了那场戏,故意要成为‘替罪羊’......” “死者与高桥都无冤无仇,他们嫁祸给同一个人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一道‘神谕’,所有死者包括高桥在内,费尽苦心谋划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达成自己所追寻的那个‘高尚’使命......” 迪诺没再说下去,但沢田纲吉明白,如果他们真的按引诱将高桥作为真凶草率结案并执行死刑,那么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这无疑会成为轰动整个国家的重大冤案;势必会从根基上动摇西比拉的存在与地位,引起民众的极大激愤,长久以来一直累积的不满都将如洪水决堤,在整个社会上掀起海啸,届时,整个国家都将在这场大洗刷中成为冲突、混乱与流血的地狱。 坦塔罗斯选择在直播中自杀就是为了使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曝光在群众的视线中,减少政府压下消息的可能。 而现在,距离“仪式”的完成只剩下最后两条生命,从死者的共性来看,接下来的“殉道者”应该仍就是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且知晓内情的公众人物。 想到这,迪诺和沢田纲吉都不约而同猛然抬头,对视了一眼,“......糟了!” 两人都不假思索就要往楼下冲,但青年却一时忘了自己脚还肿着,一着急用力就差点摔倒。 “!” 迪诺这才注意到青年的扭伤,下意识就要转回来查看发小的伤势,却被一把推开。 “别管我了,快去!一定要阻止珀罗普斯和高桥小姐......” 沢田纲吉脸色发白,忍着剧痛靠在墙上,警探却罕见的犹豫起来,他烦躁的攥紧双拳,最后在青年催促的目光中,迪诺咬牙切齿的朝看好戏的囚犯吐出了一句“照顾好他”才转身离去。 迪诺一边迅速跑下楼,一边打开终端,“高桥和普罗普斯的情况怎么样了!” 公安厅的值班人员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回复道:“都分别在拘留室里躺着,应该都在睡觉” 迪诺皱眉,“他们都背对着监控吗?” ".....什么?"值班的监视官不是没听清迪诺的疑问,而是奇怪警探为什么回问出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第75章 迪诺没那个闲心和他解释,又强调了一遍,“他们都背对监控吗!” “是、是的......” 警探闻言沉默了一会,抵达楼下拉开了车门,“立刻带着医务人员进入拘留室,如果人还活着,随时保持警惕,他们很可能会出现自残、自杀的行为。” 迪诺赶到时,坦塔罗斯的儿子已经被控制起来,高桥则已咬舌自尽,虽然值班人员接到指示后第一时间就冲了进去,但女记者早在这之前大约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高桥找警卫要了一块吸附力很强的厚厚黑色枕头垫在头下,从她嘴里溢出的无数鲜血都浸透在枕芯里而没有流淌出来,所以值班人员没能在监控中发现异样;在濒死前的随后一刻,高桥用自己的血在她身侧的墙上写下了【12/13】。 在迪诺发现高桥不是真凶时,她就知道计划迟早会败露,所以赌了一把。 如果不能死在西比拉还有律法的审判下这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所以高桥选择在拘留室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哪怕公安厅实话实说告知公众她是自杀,人们也不会相信。 只要她死在了公安厅里、死在了掌控着暴力职能的权利机构中,民众就会自发的构筑他们自己想要的真相,不管如何解释,舆论总会下意识的偏向弱者,认为公安厅在为西比拉的失误掩盖真相。 被冤入狱的记者不得不以死亡来洗刷冤屈,这样的新闻所能达成的效果和原计划中也没太大差别,言无刀锋,却能杀人。 “啧——所以我才讨厌和记者打交道啊......” 迪诺烦躁的看了一眼女记者的尸体,因为已经死去了不短时间,高桥的鲜血都已凝结结块,将她的头发、皮肤还有布料纤维全粘在一起,尽管工作人员已经很小心的将尸体和枕头分开,高桥的半张脸还是被撕了下去,裸露出狰狞的血肉和牙床;天使与魔鬼似乎同时具象在了一张脸上。 能说会道的记者死于了咬舌自尽,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boss,这次案件的新闻发布会......” 罗马里欧神色难看,显然想到了公安厅将面临怎样的危机。 “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迪诺站在拘留室里,在淡淡的血腥味中冷静的梳理整个案件。 按照这群“殉道者”的原本规划,高桥本应该是最后的那个【13/13】,她必须得是最后一个献祭给神的祭品,死在审判中的高桥将成为句号也将成为开端。 可为什么本该作为第12号祭品的珀罗普斯却没有自杀,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究竟是谁?又到底是谁将这群身份显赫的公众人物聚集在了一起谋划了这场“闹剧”?是已经死去的人中的某一个吗?还是某个自始至终都高不可攀、嘲讽一切的“神”呢? 迪诺走到被束缚起来的珀罗普斯面前,将他的嘴强势掰开,面无表情的拉到最大,直到听见改造人仿生皮下的钢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珀罗普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他只是看着金发警探,目眦尽裂的双眼唯剩癫狂,他看起来有一瞬间露出了像是想要哭泣的表情,可只剩下大脑的改造人早已没有了泪腺。 迪诺看向机械口腔内壁而后不禁皱眉,珀罗普斯的嘴中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提前烙下某种花。 警探起身,又从高桥刚被拘留时就收缴上来的随身物品中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纸与笔对记者而言,无异于他们的嘴。 迪诺没翻几页,便找到了一束手绘的花,那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双生花,花语是错过的爱。 一株二艳,并蒂双花,传说中它们在一枝梗上相爱,却也互相争抢,斗争不止,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直至死亡;甚至愿意杀死对方,哪怕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会悄然腐烂,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 “......” 迪诺又在记者的包中找到了一份就诊病历,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而后再次走向高桥的尸体,在周围人惊愕的视线中,警探突然撕开了高桥宽大的衣袍。 “......她怀孕了。” 迪诺看着女记者隆起的小腹,平坦的称述着一个事实。 “是她与珀罗普斯的试管婴儿。” 一般男性改造人在接受改造前,都会将自己的精子冻结起来保管在医院中,为留存血脉做好准备。 坦塔罗斯和珀罗普斯一直在蛰伏、一直在准备,直到他们遇到了“耶稣”之母。 “原来[13/13]藏在了这。” 母体一旦死亡超过五分钟,子宫中的婴儿也会一同死去——祭品最终还是凑齐了。 迪诺嘲讽的轻笑了一声,高桥一直穿着宽松的衣服照常上班,显然有意隐瞒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人在高桥被处决后公布了她不仅是蒙冤而死而且还是一个孕妇,可想而知舆论又将会以多么恐怖的态势爆发。 但要完成这一切,就必须还需要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一个讲述故事的人,怪不得......“珀罗普斯”活到了现在。 迪诺回头朝改造人看去,只见对方忽然发疯似的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生硬的面容扭曲的上扬着,如果不是没有泪腺,他大概已经笑出了眼泪。 “‘仪式’完成了!‘耶稣’死了、‘伯尔特’也死了!你们输了......是你们输了!” 第76章 珀罗普斯就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般,一遍遍的重复、强调着这同一句话,他极尽癫狂,他声嘶力竭。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他又喊又叫、看着他泣不成声。 这便是无所不能、将一切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神”灌输给他们的信仰。 ...... 沢田纲吉一直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没有离开,他在紧张的等待消息;白兰也就在一旁陪着他,安静看书。 因为凌晨太冷,青年时不时要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动一阵,他活动时一直低头沉默着,似乎仍在思考什么事。 “为什么要说‘选择’......?” 监视官忽然朝白兰如此问道,尽管这听起来更像是他的喃喃自语。 白兰挑眉,似乎在问他什么意思,于是青年又有些犹疑的重复了一遍: “在阳台上时,你问我[屋主选择的死亡方式是什么].....你用了'选择'这个词,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死者是自杀一样......” 白发囚犯合上书,无比自然的笑了起来,模棱两可的回答道:“谁知道呢” 沢田纲吉的终端响了起来,在五点二十七分,他收到了高桥的死讯。 青年吐出一口薄白的热气,在原地枯站了许久;天际忽然破开一道紫蓝色的奇异晨光,清冷的洒在他身上,有一朵无名的三色野花,在路边悄然盛放。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注:】本章关于缢死和绞死的区分方法,整理自中山医学院法医学教研组祝家镇老师的 《法医学专题讲座 ( 六) 》 第32章 花吐症·其十 沢田纲吉头很疼,他精神紧绷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推理思考,一夜未眠,体力透支,现在猛然一口气放松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青年视野一黑,踉跄了几步,眼看就要倒下,白兰头也未抬,一手掌书,一手随意的在青年后腰处虚虚扶了一把。 “谢谢......” 监视官勉强稳住身形,视线仍止不住涣散。 清晨日光灰朦,映在脸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倒衬得他面色越发瓷白脆弱,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在顷刻间崩坏粉碎。 沢田纲吉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思虑褪去后,生理本能的饥渴渐渐浮出水面占据上风,青年晕得更厉害了,饿得手都在抖,头重脚轻,眼下只要再来一阵微风就可以把他挂倒。 他浑浑噩噩的站着,脑袋里基本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整个人都游离在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边缘,就连坐回长椅上休息一会都想不到,依旧在那固执的杵着,只记得还要亲眼看到白兰走上护送车收尾工作才算完成。 白兰合上书放到一旁,似乎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发梢低垂模糊了眉眼,看不出喜怒。 他突然伸手,把斜前方傻站的青年拉入自己怀里,沢田纲吉一拽就倒,正正好好坐在了囚犯腿上。 棕发监视官迷迷瞪瞪睁着一双眼,但胜在目光清澈,眉间则聚着一个小小的“川”字,看起来似乎还算清醒,甚至有几分唬人。 然而现在如果有人在沢田纲吉面前支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他指不定能蒙出个三来,智商完全不在线。 好在白兰还不至于那么无聊,他从兜里拿出几颗软软、白白的小棉花糖,然后慢条斯理的把透明包装袋撕开。 空气中传来十分微弱的丝丝甜味,沢田纲吉原本还有些耸拉的眼皮瞬间掀开了,似是精神一振,他死死盯住囚犯手里的食物一眨不眨,白兰的手移到哪,青年的视线就立刻紧跟到哪里。 “呵——” 白兰玩味的笑了一声,他歪歪头,一侧眉毛微挑,原本直奔青年唇畔而去的棉花糖忽然拐了个弯,开始迂回前行,左摇右摆,就是迟迟送不到青年嘴里去。 沢田纲吉的眼睛、脑袋下意识就跟着乱晃,快要吃到时,琥珀色眼瞳就会微微一亮,他张开嘴打算嗷呜一口吞下去,然而白兰每次看到后都会恶劣的再次把糖拿远,就像是在逗弄某种圈养的小宠物,竟也不嫌无聊。 次数多了青年渐渐有些坐不住,但牢牢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让他哪怕处在这种几乎被本能支配的情况下,也没有做出伸手去抢的举动。 青年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等着“老师派发零食”;如同任人摆布的提线玩偶,实在有些过分乖巧,先前的提防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低垂的眉眼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他已经不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可以随意哭闹的孩子了,作为一名成熟稳重的监视官,沢田纲吉顶多允许自己流露出些微失落。 他转而稍稍扯了一下囚犯的袖口,适当的表达出自己想要争取一下的意思,好让“决策者”看见他不打算轻易放弃的坚定决心,同时又不会让对方太过为难。 沢田纲吉也是突然灵光一现,在潜意识里想起来,他入职前熟读的《如何和上司适当打好关系》一书,现在似乎正好可以用上,虽然白兰并不是他的上司。 关于其中[要不动声色的让上司感受到你积极奋进、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这一要点,青年可是下足功夫做了好一番研究。 自从知道了直系boss是迪诺后,沢田纲吉便以为这本书会就此蒙尘,再无用武之地,还有些遗憾,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展现一下。 第77章 一击不就那就再战! 于是白兰便看见青年又可唯(听)唯(党)诺(指)诺(挥)、可(诚)怜(恳)兮(无)兮(比)的轻轻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 囚犯目色一滞,琉璃般的紫色眼眸几经变化,明明暗暗看不真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沸腾湮灭。 过了好半响,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恐怕和那些会支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的人没什么不同,都很幼稚。 白兰笑容不变,唯独手里的棉花糖被用力捏得看不出原样;他拇指一按,把糖塞进了青年嘴里。 只要事关学习,就总是不得要领、用错方法的沢田纲吉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偿所愿,忍不住嘿嘿傻笑了两声。 白兰的指腹尚还停留在他柔软的唇瓣上,随着青年痴笑被包裹进湿热的吐息里。 摄入了一点糖分,监视官气短发抖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一点,白兰又喂了他几颗,权当垫肚子了,聊胜于无;青年看起来太容易满足,很好养活。 沢田纲吉渐渐缓过劲来,常识和理智两块模板重新接入大脑电路,白兰也像又突然变了个人,抱着青年黏黏蹭蹭,爱不释手。 “你.....” 又换芯了? 监视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这么问出来,因为据说人格分裂患者有时候并不清楚自己诞生了另一人格,主体和客体分有不同的身体控制权,一般客体知道主体的存在,而主体往往要靠后期观察周围才能发现异样,现在的他还不太能确定眼前的【白兰】究竟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也不知道说出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说到底,白兰这前后反差也不排除做戏的可能,毕竟潜在犯如果身体不适、确诊疾病,是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的,精神疾病虽然特殊但不可否认也是疾病的一种。 沢田纲吉思考的当头,白兰又往他手里放了几颗棉花糖,“你的低血糖反应比较严重,平时最好随身带点糖。” 囚犯亲昵的与青年额头相抵,玩闹般补充道: “或者带上我也行” 晨光镀在脸庞,竟微微盖去了白兰往日妖治、散漫又凌厉淡漠的模样,平白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真诚,那句“带上我”几乎要让青年信以为真。 沢田纲吉把他出格的脑袋推远了一些,但一想起自己先前的举动又有点底气不足。 纲吉还有些气力不支,连带着推拒的力道也软绵绵的,白兰便又觍着脸贴了上去。 青年决定离这家伙远点,然而白兰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双臂紧箍时衣袖下却涌起明晰的肌肉脉络,力气之大,好似要把人揉入血肉、囚进肋骨;任凭沢田纲吉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 监视官深吸一口气,从衣服夹层口袋里拿出拿出揍人专用半指手套,正思考着要如何借巧劲挣脱,恰好一阵红蓝相间的灯光自远处闪过。 通体漆黑的押运车如同一幢移动的小山沉闷的行至眼前,后门拉开一道冗长的释压气音,露出其中冰冷寒凉的铁窗和金属坐席。 白兰暼了一眼“不解风情”的护送车,脸上写满了夸张的遗憾,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多么不舍难过。 但这次白兰倒是没再纠缠,自觉松开了青年,干脆利落的上了车;沢田纲吉还奇怪他怎么突然又转了性,便见在上下舱门关上的最后一刹那,囚犯再次扬起盈盈笑脸回头看来,一双奇异的紫瞳在罅隙中一晃而过。 满目戏谑,毫不掩饰。 门扇终于重重合上,隔绝了两人交错、碰撞的目光。 “......” 沢田纲吉总算可以放心的吐出一声叹息,他垂下头,有些疲倦的抓抓后脑勺。 白兰的一举一动实在都太难琢磨。 再过不久白发囚犯便会被送往训练所接受至少为期一个月的执行官训练,青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白兰真的有人格分裂症,那么他首先就没法通过精神状态评估,执行官这一身份自然会成为空谈。 青年握紧手里的棉花糖,想了想,还是再次步入案发的高楼,他还有一个疑惑必须要解开。 年轻的监视官又一次走进江口藤一的家中,毫无疑问,这次自杀的公众人物虽然在入住时间上各不相同,但显然都是有组织的聚集在了一起,而江口是这层楼中最后搬进来的。 沢田纲吉又扫视了一圈屋内还没拆封的家具,不禁对这群人迫不及待集体赴死的行为感到疑惑。 这次死亡的住户中,最早的三年前就已居住在此,也就是说,这场“献祭”至少已经谋划了三年,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又为什么会在凑齐了第十三个人后如此急不可耐的实施计划?甚至不给江口布置家居、做做样子的时间。 幕后之人分明是一个及富耐心的完美主义者,可收尾时却透露着违和的仓促和草率。 是突然有了什么变数吗? 沢田纲吉又翻了翻江口的遗物,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外,还有一本看起来十分老旧的牛皮纸笔记本。 本子的扉页上写着那首著名的诗歌——《我没有说话》,像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第78章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 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这或许就是江口决定成为演说家的契机,但已经无从考证。 再往后翻,断断续续记录着江口每次的演讲主题和思路,以及许多尚未来得及践行的计划、尚未传递的思想;他将这几年扎扎实实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了下来。 起初,沢田纲吉看见了一个踌躇满志、雄心勃勃的青年人,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微不足道,却越挫越勇;只要能将那些想法传递出去,只要有一个人能听见这些声音,他便不虚此行。 观点大胆、立题新颖,逻辑清晰,江口靠着伶牙俐齿,去启蒙愚昧、去为民众开路谋福。 他也曾迷茫挫败,在名誉财富与本心良知之间左右摇摆;但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哪怕孤军奋战。 然而好景不长,江口很快便四处碰壁,被各方婉拒,他跑遍全国上下,却再难找到一个开放的平台,即使能登台演讲,他想发出的声音也不被允许,他想谈论的话题早已被明令禁止。 他的支持者都渐渐消散在茫茫人海中,不见踪影。 江口的色相开始浑浊、犯罪指数慢慢攀升,在笔记本中记录的演说内容也越来越少,热情消磨,壮志不复。 他的权利被剥夺、他的声音被取缔,反对者利用公权、资本将他的合理诉求污名化,事不关己者依旧默默无声。 这很正常,这无可厚非。 江口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他并没有立场去苛责别人,可是每况愈下的指数、色相却不会给他喘息的余地。 看到这,沢田纲吉忽然发现了另一个人的笔迹——【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为愚昧启蒙者,困惑于无知;为自由开路者,困顿于荆棘;为众人谋生者......终葬于人心。】 青年抚上这一个个力透纸背而又潦草凌乱的字迹,最后停在收笔处晕开的那一团乌黑墨迹上。 江口最后一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演讲,其演说内容便是潜在犯与罪犯的区分管理问题。 沢田纲吉对那一期节目记忆犹新,江口鞠躬下台时,没有鲜花掌声,也没有抨击谩骂,镜头扫过观众席上每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它们摆出的却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淡漠。 江口的离去,是沉默的,是无声的,他不再“言语”,也不再“说话”。 尽管知道后面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可沢田纲吉还是意难平的继续翻看,空白的纸页被他划得哗啦啦作响,忽然有一张格格不入的黑色纸张从夹缝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对折起来的[社团申请书]复印件,展开后正面顶头几个白色印刷体大字便映入眼帘。 【向生俱乐部申请书】 凡欲入社者,需仔细阅读以下几点规则: 1.非自愿加入者勿入 2.自愿入社者请仔细思考那些令你绝对不愿再活下去的情况,并一一列出填写在下方表格中 3.当这些情况发生,需社员主动自我执行,如若反悔即视作退社 4.当这些情况发生,且社员不具备自我执行的能力时(如半身不遂、植物人),其他社员要尽可能为其提供帮助;为避免事后色相浑浊、犯罪指数突破阈值被西比拉发现,我们将为承担了执行任务的社员提供心理疏导服务 5.本社没有固定集会场所,除有通知,社员之间禁止相互联系 6.本社活动是绝对保密的,无论是社员还是退社者,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本社信息,违反者将被【神明】抛弃;还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神】知晓一切 7.如有变动,再另做补充 *以上条件确认无误、皆可接受者,请在拿到申请书后三天之内填写完毕,并按[推荐人]告知的地址寄出,过期不候 沢田纲吉活像是看见了什么天书,震惊的瞪大双眼,薄薄一张复印件险些被他捏烂。 视线再往下一看,江口写在表格里的绝对不愿再活下去的情况只有短短两个字,“失声”。 他要用自己的身亡,去最后换取一次发声的机会;他要向蒙昧麻痹的世界大喊——向死而生。 他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方式对所有人广而告之,声音是不同的、声音是......自由的。 青年沉默许久,最后五味杂陈的将申请书装入物证袋。 江口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什么大众理解他的想法、认同他的观点,而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听到、接纳更多的声音;独立思考,不被波澜所左右。 “向生俱乐部......” 监视官低声呢喃,像是在与某种未知的存在隔空对话。 【神明】知晓一切是吗?他记住了。 * 珀罗普斯花了不少钱让人将自己保释出来,从公安厅出来时,阳光正好,他回到住处,没有停歇,立刻拿出纸笔和电脑,开始撰写属于他们的真相。 但阁楼上却突然传来了像是玻璃弹珠在地上弹跳翻滚的噪音,他住的是别墅,而现在这个“家”里,除他以外再没有别的活物。 第79章 应该是钢筋混凝土的应力释放声,以前也时不时会听到,不过一般都发生在晚上。 珀罗普斯没有多么在意,他继续写着、记录着、创作着,争分夺秒,哪怕机械臂发出过荷的呲响也毫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忽然从传来了一道突兀的玻璃碎裂声,响彻在空旷冷清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刺耳。 珀罗普斯有些奇怪,下楼去查看,原来是窗户没关好,桌子上的空水杯被大风吹到了地上。 将窗户重新合上,珀罗普斯又回到书房继续编写文案,他必须赶在公安厅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完成这一切。 他不知疲惫的写着,一直到明月初升。 “滴答、滴答——” 时钟规律的响着,伴随着水珠滴在水槽里的短音一起回荡。 珀罗普斯不耐烦的站起来,走到厨房把没有扭紧的水龙头关好;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妨碍他。 作为改造人,他的听觉比普通人类要敏锐很多,再小的声音都可能成为噪音。 珀罗普斯正要走出厨房,整栋屋子的灯光却都毫无征兆突然熄灭,周围瞬间被黑暗笼罩,本该启动的应急电源却毫无反应;改造人怔愣片刻,往窗外看去,只见其他住户仍旧灯火通明。 珀罗普斯立刻回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防身,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人造皮上正在淌出滴滴冷汗。 ——有人、有什么人闯入了他的家中。 珀罗普斯迅速冲到门口想要出去求救,但屋门竟然被不知哪来的外力所堵住,改造人慌了神,正要从窗户逃出去,屋中的每一扇窗户却都突然锁死,防火、放盗的铁帘猛地降下,差点削去他的一条手臂。 “是谁、你是谁——?!” 珀罗普斯彻底失去了冷静,朝空旷无人的屋子大喊起来,黑暗中似乎正有凶兽在虎视眈眈,逗弄着插翅难飞的猎物。 斜上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改造人极好的夜视能力让他立刻就捕捉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金发警探就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闲庭信步,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他分明笑着,可眼中却没有笑意。 “晚上好,坦塔罗斯先生。” 改造人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四肢有些紊乱的抽搐起来,他的机体很难处理大脑这一刻疯狂传达的大量电波。 “你在说什么....!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要投诉你,不仅私闯民宅还涉嫌诽谤!” 迪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慢慢走到大厅的吧台前,将一个高脚杯放在了桌子边缘,看着它摇摇欲坠,最后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在‘坦塔罗斯’死后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他口中的花和其他人不同,那枚罂粟的花语与他的生平事迹并没有关系,倒是更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安慰、死亡与爱’.....他想借此安慰谁,他又爱着谁?直到我看见了属于高桥的那朵双生花才明白过来。” “那并不仅仅只是在代指高桥与胎儿的共生关系,还有另一层含义。” 迪诺将一个绘本丢到了改造人面前。 传说中,一个连年战争不断,即将走向衰败的王国的公主与敌国的王子相爱了,王子不惜背负叛国的罪名带着公主踏上逃亡之旅。 有一天,这对恋人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手挽着手跳入了大海。 王子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漂流到了一个仙境般的岛屿,而可怜的公主就躺在他的身边,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 痛失所爱,王子悲恸欲绝,守在公主的墓前七天七夜,绝食而亡;后来,岛屿上到处都长出一种一蒂双花的美丽植物,人们便称它为双生花。 “不过放到眼下,这个凄美爱情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的角色却要调换一下了。高桥是王子,而珀罗普斯才是公主。” 迪诺看着浑身僵硬的改造人,继续笑道: “按照希腊神话中的描述,本该是坦塔罗斯的儿子珀罗普斯被做成了一桌菜肴去款待神明才对,而坦塔罗斯本人则将一直在地狱生不如死的活下去,忍受永无止境的三重之苦的折磨......以你们对‘神谕’的狂热程度,应该不可能出现死错人这样的情况......除非你们的神钟爱冷笑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年轻人一般会比较偏爱咖啡、汽水、奶茶这样的饮品,但你招待我时,拿出来的却是苦茶,这倒是没有什么,毕竟招待客人时一般确实要拿出更正式一点的东西,真正有意思的在后面……当我故意激怒你时,你为了掩盖情绪,下意识地起身去修剪盆栽,我当时还奇怪,青年人中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人可不多……最后在逃跑时,你的机体明显跟不上你的大脑指挥,据我所知,珀罗普斯在成年后就紧追父亲的步伐,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身体改造,可那天,你逃跑时却像是第一次操控这个仿生机体一样,协调度差得可怜。” 迪诺屈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再结合神话传说,所有巧合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和自己的儿子互换了大脑,真有趣。” “?!” 改造人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就像在看什么怪物。 警探赞许般的鼓起掌来,像是刚刚看完一场什么精彩的戏剧。 “我不得不称赞这个大胆的决定,坦塔罗斯先生。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你的‘尸体’中印着的是罂粟了,因为那是珀罗普斯想对高桥说的话.....” 第80章 “那又如何!我没有杀人、也没有犯法!你不能逮捕我!” 坦塔罗斯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警探,惊慌失措的喊叫起来。 “确实......”迪诺故作苦恼的微微皱眉,而后恍然大悟的笑起来,“但已死之人可不具有抗辩的权利。” “‘真正的’珀罗普斯将在明早乘坐班机,离开这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国度,而我不过是按照规定来清算他决定出售的地产罢了......哦,还包括钢铁废品。” 坦塔罗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不、不.......你不能杀我,你可是监视官!你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吗!你会成为人人喊打的杀人犯!” 迪诺闻言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看样子已经听过不少类似的论调。 “杀人?不不不,我只是来回收残次品罢了,这里哪有什么人呢。” 坦塔罗斯的紧攥这水果刀的双手在疯狂颤抖,他准备了那么多年,牺牲了一切,不管是名誉、财富还是家人;只为了完成神的指示,怎么可以在这里前功尽弃?! 就在那一刻,改造人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举起刀,拼尽全力向前刺去。 “喀——!” 刀刃撞上某种坚硬的东西,下一秒被猛然弹飞。 坦塔罗斯手中的刀把也应声掉落在地,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警探被划破的衣物与肌肤下,那泛着冷硬光泽的金属表面。 “你、你......你也是、......” “嘘——” 警探打断坦塔罗斯,将一只手支到面前,无比缓慢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啊,其实仿生人已经发展到看起来可以和常人无异的地步了,你追求了一生的改造和仿生技术,终归到底只是摸到了[他们]允许你接触的皮毛而已......我可不喜欢被残次品视作同类。” 坦塔罗斯倒在了地上,他已经完全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改造人慌不择路的向门口爬去,疯狂的拍打铁门妄想着能有谁来拯救他,很可惜他信奉的神明并未降下神迹。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迪诺从屋子里的高尔夫塑胶桶里拿出了一根球杆,他把底端拖在瓷砖上,不慌不忙的朝坦塔罗斯走去,带起一阵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不停。 “我和阿纲也经常会一起玩这个游戏.....赶紧结束吧,我可是答应了那孩子今天要早点回去。” 昏暗中,警探的脸上终于不见了所有悉心营造的完美笑容,他低喃着,在慈善家的上方高扬起双臂,棕褐色的瞳孔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俯视蝼蚁。 咚——! 是什么廉价物什被砸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注】:1.本章向生俱乐部的设定灵感,来自龙应台《目送》一书中的篇目《俱乐部》 2.【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为愚昧启蒙者,困惑于无知;为自由开路者,困顿于荆棘;为众人谋生者......终葬于人心。】的原句是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愚昧启蒙者,不可使其困惑于无知;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众人谋生者,不可使其葬于人心。 出处不明 3.关于双生花的传说整理自网络资料 第33章 枷锁 “不管来几次果然都还是很......震撼。” 沢田纲吉吞了口唾液,眨了眨自己快被闪瞎的眼睛小声嘀咕。 迪诺家的别墅实在是太金碧辉煌,简直写满了穷侈极奢四个大字。 这次的高桥案a组和c组功不可没,所以上头特批了整整一周的带薪团建,旨在劳逸结合;最近工作量确实很大,很多人都不眠不休奋战了数天,难得有机会休息一下,自然要好好把握。 但由于人数较多,而且有活动范围受限的执行官一起参加,一般的娱乐场所不方便人员管理,申请场地时也容易遇到很多问题。 最后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租个别墅开轰趴怎么样?大家都觉得不错,时间、娱乐安排也更自由,迪诺听到后索性大手一挥,把聚会地点放到了自己家里。 执行官们都佩戴了子环,只能在迪诺的家园范围内活动,听起来不大,但加百罗涅家族早已用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承包了附近的几座山头,他们从花园门口坐观光车坐到别墅,摇摇晃晃差不多都用了十几分钟。 沢田纲吉虽然确实住在迪诺隔壁,但每次往来都得花上差不多半小时;他们住的这地方虽然说名义上是个小区,但实际住户不超过两位数,毕竟每家的占地面积都十分可观,且小区内还含高尔夫球场,私人停机场、迷宫花园这些设施。 所以沢田纲吉从进入训练所开始,为了出行方便,就直接在公安厅附近租了套公寓,不然他光是出个小区门都得费十几二十分钟,这实在是太麻烦、太夸张了。 他可不想万一哪天上班迟到,跟上司解释的原因是小区太大而导致迷路,那他要面临的就很可能不仅仅是扣钱了,而是直接开除,毕竟这理由听起来真的很不走心且侮辱智商。 后来虽然知道了顶头上司就是迪诺,但青年也没敢托大,而且自他成年后,老爸老妈就跑到国外天南海北的度蜜月去了,帮佣的阿姨并不留宿,那么大一个房子就他一个住说实话还挺渗人。 第81章 “赚大发了,市面上这样顶级配置的别墅可不好租,就算能租到,我们这次团建可以报销的经费恐怕也不够用,我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光是进个小区都要进行那么严密的安检了,那位女保安只差没把我全身都扒干净然后从里到外搜一遍。” 百叶惊叹的左瞧右看,很想拍个照发到星博上去,但一想到涉及他人隐私,还是作罢了。 “不愧是前老大真大方!不过让这么多人来自己家,他就不怕暴露什么吗?比如说青春期时在床底下囤积的某些不可告人的杂志.......” 百叶扬起一个有些打趣的笑容,仿佛已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直以来迪诺向外展现的形象都太过完美,几乎找不到瑕疵,但如果追溯到还没有那么沉稳成熟的青少年时期呢? “可能要让前辈失望了,迪诺床底下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杂志。” 沢田纲吉忍不住为自己的发小正名。 百叶半开玩笑的道:“你怎么知道呀?难道钻进去过?” 新人监视官一时语塞,他还真钻进去过,虽然当时是迫不得已。 “呃......就只是觉得,按迪诺前辈的性格来说应该不可能买那些东西......” 沢田纲吉解释得有些苍白,百叶敏感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有些狐疑的眯眯眼,想起之前在案发现场时“撞见”两人通话,不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她不敢问迪诺,但还不敢同自己的组员旁敲侧击一下吗? 青年被她盯的直起鸡皮疙瘩,慌不择路提起行李就往迪诺平常给他准备的那间客房跑。 “唉!你平时看着挺乖的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偷跑!” 百叶震惊的睁大双眼,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沢田纲吉奔向的目标是整栋别墅采光最好、风景最美的那间屋子。 刚才在车上时迪诺就和他们说二楼的客房大家自己协商入住,大家都是同事自然不好伤了和气,于是站在一楼大厅推辞来推辞去,折腾半天也没决定出个所以然来,没成想资历最低的新人竟然先刚上去了。 百叶那叫一个着急,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这么实在呢?!知不知道在职场这样做容易被排挤和嚼舌根啊?! 这次来轰趴的虽然主要是a组、c组的成员,但也有很多两个大案的其他参案人员一起来了,亏自己这几天还动员其他科的同事一起在星网美男评选上给这突然入围的小新人投票,这下好了,说不定都要打水漂了。 恨铁不成钢的百叶正打算上前提醒,却见众目睽睽之下青年头也不回的一头扎进了房间,却又在氛围凝固前急忙忙拿着纸和笔出来了。 “大家要不要用抽签决定?” 沢田纲吉在纸上写下了一些数字,从左到右依次对应各个房间,而后成条撕下,百叶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等一下,沢田怎么知道那个房间有纸和笔?这么熟悉,莫非已经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了? 一种职业敏感让百叶的侦查雷达立马竖了起来,任何蛛丝马迹都难逃其法眼,沢田纲吉只好顶住她探究的目光继续打哈哈。 他刚刚确实是下意识就跑了上去,百叶真要问起来他也只能把一切都“归功于”直觉。 最后沢田纲吉抽到了一间坐南朝北的房间,光照较少,但对他来说住哪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嘶——” 青年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朝抽到“最优选”的百叶看去,面如菜色。 因为他和迪诺两人常年互相蹭饭、同住,彼此在各自家里都留了不少对方的短裤、衣物,这样就不必反复搬运行李了。 沢田纲吉有不少私人生活用品就是放在百叶即将入住的那个客房的柜子里,他刚刚忘记捎带出来了,不过就算想起来了大庭广众下也没那个机会。 青年一阵脑内风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又不显尴尬的和百叶提出换个房间。 或者等会偷偷翻窗进去把东西都拿回来? 沢田纲吉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他可没有那个能耐做到不触发警报,如果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当成变态关进隔离设施,到时候说不定真就变成白兰的邻居了。 好在大家把行李搬进房间后都没有急着收拾东西,而是先在别墅里到处参观了一阵。 棕发监视官便打算乘机悄悄摸进房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实施“犯罪行为”就在门口被迪诺逮个正着。 “阿纲?” 刚刚才在书房开完临时会议的警探,此时正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发小。 做贼心虚的沢田纲吉被他吓了一跳,说话都打颤。 “你、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迪诺啼笑皆非,“抱歉,习惯了。” “倒是你......” 这是在做什么? 迪诺视线往青年的目标房间一暼,很快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这下警探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纲吉被他笑得脸色涨红。 “放心吧,你的东西我早就另外收起来了,房间也都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打扫消毒了一遍,保证就算是最顶尖的勘察人员住进去也找不到你的一根头发。” 迪诺又走近几步,屈指往青年脑门轻轻一弹,笑容无奈。 “再说了,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让其他人接触到你的私人物品......” 第82章 这句话更像迪诺的喃喃自语,如果不是两人眼下离得足够近,沢田纲吉一时还真分辨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青年顺着弹击的力道微微后仰,借机退了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他有些担心的用余光看了看楼下三两成群的同事,希望没有人看到迪诺刚刚过于亲昵的举动。 “......” 警探的神情骤然冷凝,他当然知道沢田纲吉在顾忌什么;他同意让青年转正可不是为了让人这样躲着自己。 即使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错的朋友,但在青年眼里,这样简单的联系一旦摆在了职场环境下,似乎也是见不得光的;那如果他们之间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是不是更要避他如蛇蝎? 迪诺目色愈暗,甚至想立刻不管不顾的把楼下那些碍事的家伙都赶回公安厅,或者干脆自己辞职不干。 但他不能这么做,早从三年前就注定了这份该死的工作将会伴随他一生,即使□□彻底消亡也无法解脱,甚至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不过迪诺并不后悔,他想一直陪在青年身边,生、老、病、死皆不肯错过分毫,不管最后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金发警探认命的叹息一声,不禁想起了终端里刚刚收到的通知。 在面对沢田纲吉时,迪诺患得患失的不安每时每刻都在激荡着浮出海面,被扭曲的神经无限放大,他迫切的想要确认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容不得他人插足的某种羁绊。 不一定非得是恋人,但恋人这种身份确实是最能直接达成他的期望的。 青年开始渐渐展露头角,势必会引起越来越多的注目,当发现网上的评选时,迪诺甚至难以维系假面直接当众变了脸色。 除却亲人外,沢田纲吉还会遇见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会结交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可能会找到想要相守一生的对象,这些人的在青年心目中的地位都将远超于自己,光是想一想就令人快嫉妒得发疯。 他对沢田纲吉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可沢田纲吉却是他的唯一。 唯有捂严实、藏起来,再锁上锁这样的想法,可以脆弱的维系他行将崩断的理智。 可是他舍不得。 迪诺最怕的,是再也守不住青年,其次最恐惧的,便是被青年厌恶。 哪怕他不止一次的想打上记号、独占掠夺、昭告天下,这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也从不敢逾矩。 迪诺的双唇固执的崩成了一道直线,那些努力向内里收敛的尖锐棱角快要将他碾碎。 沢田纲吉见金毛警探低垂着头,似乎十分落寞,便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迪诺师兄......被人看见你太偏心照顾自己的新人好友的话,可能会给你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迪诺一直被公安厅寄予厚望,现在正是考核迪诺能否胜任下届厅长的关键时期,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拖了对方后退,让其他人认为迪诺做不到公私分明。 迪诺闻言一怔,下一秒脸上便雷雨转晴,青年反应这么大原来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而非抗拒与他亲近这件事本身。 “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而且这是在我家,现在可是私人时间。” 男人才懒得管那些风言风语,他甚至巴不得可以传得更广更夸张一点,这样今晚庆功宴的铺垫才算足够。 警探第一次想要利用舆论的力量,把发小同自己彻底绑到一起。 于是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的提醒不仅没起作用,反而适得其反让迪诺黏得更起劲了,走到哪就跟到哪。 大家的视线都有意无意掠过他们俩,但倒没有多想什么,毕竟眼下更吸引他们注意的是场这绝无仅有的轰趴体验。 “现在的贫富差距还真是越来越夸张了......” “我敢打赌没有一个公园可以比得上迪诺这后花园的面积,而且虽然叫别墅但这规格已经差不多和古堡一样了吧。” “我看到了好几幅当初拍卖价上亿的油画挂在走廊上......感觉都是真迹。” “......我家的客厅甚至还没这的厕所大。” “这露天游泳池的设置也太奢华了吧!” “地下负一层竟然是个影院放映厅......而且还是imax荧幕......座椅设备支持5d浸入式体验。” “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公安厅做监视官,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富十代不好吗?说真的boss家里还缺帮佣吗?” “摊牌了,其实我妈去世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被富贵人家抱走养了,据说我哥金发棕目长得贼帅,如此看来,迪诺先生恐怕就是我失散多年的——!” 大伙七嘴八舌、啧啧称奇,百叶基本已经放弃思考这样汤姆苏的配置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什么限制了我的想象......” 百叶恍惚呢喃,执行官萧则在后面默默补刀。 “是贫穷。” 百叶瞪他一眼,转而有些奇怪的思索起来。 “不过总感觉有点微妙,这里的装修未免太富丽堂皇了,写满了有钱两个大字,感觉不太像是前辈会选择的装潢风格啊......” 迪诺出了名的和气好相处,对于自己的家境只字不提,十分内敛低调;不过大家本也都或多或少知道,加百罗涅这个姓氏代表的身份地位和财富。 但这栋别墅单从外观来看,实在有些像是个暴发户在大张旗鼓的炫富,丝毫让人感受不到一个百年大家族应有的底蕴和格调。 第83章 一旁的罗马里欧听见这话,沉默片刻低声解释道:“这栋别墅原本的风格并非这样......是boss后来的监护人入住后改建的。” “原来如此,我还说没想到老大藏的挺深,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品味竟然如此大富大......” 百叶调侃的语句忽然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有些忐忑的回头看了看神色有些哀切的罗马里欧,好在这位迪诺身边的第一助手并没有责怪她的一时失言。 她方才怎么就忘了当年那个轰动一时的入室盗窃杀人案。 像加百罗涅这样的世家,大多都隐匿在上流圈子里,原本是不太会进入公众视野的,普通民众根本接触不到,知之甚少,但如今加百罗涅这个姓氏却众所皆知,除却迪诺本身带来的知名度外,更多的是因为十三年前发生的这个恶性案件。 迪诺尚在蹒跚学步时,父母便已双双病亡,按照遗嘱,迪诺的监护人由其父身前结识的一位关系不错的好友担任,大家虽都奇怪九世为何不找家族内部其他成员照顾孩子,但毕竟死者的意愿为大。 只要能将迪诺平平安安抚养成年,监护人便可以得到及其丰厚的报酬,对加百罗涅家族来说那些钱并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而言这却是一比难以想象的财富,足够两辈子生活无忧。 而且这期间一切吃穿用度的花销都将由家族承担;迪诺成年前若因意外身亡,其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则将赠予监护人。 此后十一年,迪诺便一直在监护人的照顾下长大;直到意外发生。 时至今日,案件仍有很多疑点尚未公开,譬如当时的罪犯是如何躲过小区严密的层层检查,为什么没被西比拉提前发现,又是如何在没有断开电源、安保系统依旧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入侵屋内,又为什么要在盗窃成功且没有将人惊醒的情况下依旧残忍的将毫无交集的住户杀害? 迪诺的监护人和其妻子皆身中数十刀,死在了奢华的床榻上,永眠在了混沌的睡梦中。 而迪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警察在另一间卧房找到他时,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就像个死物直挺挺躺在自己的血泊里,医生只要再晚来一秒,迪诺便也活不成了。 案件审理过程中,无疑是要保护受害人信息的,但迪诺的遭遇、身份还是被当时部分无良媒体挖了出来,瞬间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同情,也是从那时起,迪诺就成了半个公众人物,可以说十二岁以后,他就是在国民的注目和见证中长大的。 有人说,迪诺是整个国家的孩子,十几年下来,公众在他身上累积、寄托的感情早已非同一般。 迪诺也不负众望成长的十分优秀,耀眼强大,并没有将自己困在过往驻足不前,可以预见,日后无论在哪个领域,这名坚韧的青年应该都可以取得相当不错的成绩,而他最后选择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监视官倒也是众望所归。 当年的恶因却结成了硕果,不少人也因此更感动容。 如果说迪诺以前主要引起的都是老一辈的关注,那么自他的照片在评选上曝光后,其所带来的影响就直接点燃了年轻一代,并以此为契机引发了全民的追捧的热潮。 迪诺这个名字早已不再仅仅属于他自己,他的形象渐渐成为一个振奋人心的符号,被这个没有信仰的时代推上了“神坛”,将四散的死水牢牢凝聚。 百叶低头看向那金碧辉煌、铺满前路的地砖,只看见了映在上面的一道道扭曲变形的虚浮身影。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次的轰趴地点其实是有点不吉利的过去的凶案现场。 不过在公安厅任职的人基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是成天和死人打交道,所以倒也没觉得晦气。 或许是为了纪念遇害的监护人,迪诺这才十几年如一日没改过装潢。 没想到前老大竟然是一个这么恋旧的人,百叶颇为感慨的朝金发警探看去,没成想自己本就快被水晶吊灯亮瞎的双眼又被闪得一痛。 只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迪诺正紧跟在她家小新人屁股后面,不停嘘寒问暖,男人无差别散发的荷尔蒙已然波及到了其他无辜的同事,再没眼力见的人也察觉出不对来了。 一回到家迪诺就褪去了公安厅制服,换上了更精致低奢的西装三件套,流线型的贴合裁剪很好的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宝蓝色的领带依旧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方。 迪诺的一举一动明明比以往多了些散漫放松的意味,但像这样穿得人模狗样,站在古典辉煌的廊道里,整个人却平添了些淡漠又矜贵的距离感,看起来反而没有平时那么平易近人。 他今天梳了半背头,露出一边光洁的额头,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凸显出来,由于欧洲血统迪诺的睫毛一直很长,又时常盛着笑意,微微下垂的眼尾看起来总有些烂漫多情,但那双棕色的瞳孔里往往只含着一种过于爽朗的清明。 迪诺依旧有说有笑,但唯独在沢田纲吉面前时莫名带了几分傻气,百叶有些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 不得不说迪诺的外表实在是很有欺骗性,即使深知发小只要身边没有下属这副精英模样就会烟消云散,变回那个不靠谱只会笑哈哈蒙混过关的废材,但此刻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微微晃神。 一伙人玩玩逛逛很快就到了傍晚,大家开始着手准备晚上庆功宴的美食,这些本来可以全权交给加百罗涅的特级厨师制作,但第一天他们更想试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体验体验在豪华厨房里烹饪的快乐,而且迪诺家里每天都有专人送来分量不少的新鲜食材,足够他们"糟蹋"了。 第84章 沢田纲吉自觉待在厨房里只会帮倒忙,于是去大厅帮忙布置彩带、气球之类的东西,然而还没倒腾多久,迪诺就突然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了阳台。 金发警探的双目闪闪发光,夜空下似乎有星星落入他眼底,尽管阳台上只有一点从屋内淌出的微光,但青年还是清晰的从发小那张脸上捕捉到了名为忐忑、兴奋的少见情绪。 沢田纲吉看向迪诺即使在昏暗光影下也掩不住绯色的耳畔,有些好奇的笑问道:“怎么了?” 迪诺的目光变得有些闪躲,似乎不太能招架得住发小的温和笑容,他移开视线,以拳抵唇虚虚咳了一声,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才重新开腔。 “阿纲、先在这等一会......很快就好,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34章 庆功宴 迪诺这话说得很快,似乎生怕被拒绝一样,得到应允后,他就火急火燎的奔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去了,不多时屋门后就传出了惊天动地的翻找声。 晚风习习,猎猎呼声携着冷意拂在脸上;沢田纲吉把凌乱的碎发压到耳后,无奈笑了一下,斜斜倚在阳台的栏杆上。 花园里小径两旁的地灯渐渐一盏盏点亮,周围茂密的植被都被修剪得规整漂亮,将形态各异的洁白雕塑簇拥起来。 不过在黑夜里,青年只能看见一幢幢巨人般沉默的剪影。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时,迪诺在其中一个雕像背后延展的水泥羽翼下躲雨,那模样孤僻的不行。 迪诺的监护人很喜欢举办聚会、派对,在上流圈子里交友甚广,沢田纲吉那会也跟着父亲来过几次,能发现对方大概还要得益于自己比常人更敏锐一些的直觉。 金发男孩当时就藏在雕塑下,暗沉沉的盯着在别墅周围聚会、攀谈的宾客。 第一眼,沢田纲吉还以为迪诺是某个家仆的孩子,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寒酸,一头金发都不修边幅的打了结,身上更是瘦骨嶙峋,似乎很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裸露出来的肌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除了脸以外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所以沢田纲吉一开始根本就没把迪诺往加百罗涅十世继承人的身份上想。 监护人也一直对外宣称,故友的儿子自出生起就身体羸弱,容易染病,所以常年在阁楼修养,不会轻易出门。 他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迪诺的监护人恐怕私底下没少做出虐待行径,只是在外人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然而当时尚且年幼的自己并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青年隐约记得,迪诺那时虽然躲在雕像下,但还是被溅起的雨水淋湿了大半,于是他把自己很喜欢的一把透明小伞送了出去,后来又悄悄从宴会摸了几块蛋糕出来,两个人挤挨在伞下一起做贼似的偷吃。 后来大一点懂事后,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揭发监护人的种种恶劣行径,那两人就已经遇害了。 这或许就是恶有恶报吧,青年叹息一声,转身换了个姿势,变成背靠在围栏上。 客厅里巨大的液晶电视正播放着过去的影片,不过大家都在个忙个的,并没有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从沢田纲吉的角度,倒是正好可以看到屏幕上扁斜的画面。 他很快就认出来,这是20世纪的一部经典电影《王尔德》,这部片子以爱尔兰著名诗人奥斯卡·王尔德的生平为主题,将其传奇的过往搬上了银幕,并深度剖析了他的情感生活和思想历程,用平铺直叙的镜头,记录、讲述了这位文豪精彩却又令人唏嘘的一生。 这会影片正好演到王尔德从店里出来找计程车,路对面的站街男孩一眼便瞧中了他。 或许是因为电影太老,画质有些模糊不清,冷色调的影像里,街上明明人头攒动,车马喧阗,却透露出一种奇异的空旷疏离感,所有人似乎都只是游离的匆匆过客。 容貌迷人的男妓身后,是数不清的其他同行,他们三五成群,穿着整洁而便宜的燕尾服,吸着辛辣劣质的香烟,按下头上的礼帽朝过往的路人调笑。 一辆马车从拥挤狭小的青石路上晃晃悠悠的行过后,男\妓与诗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路上来来往往无数身影,却挡不住两人冥冥交汇的目光。 在这个灰蒙、糜烂又颓废的街区里,只有王尔德胸前的金黄领带是唯一的亮色,亮到仿佛有一种烧灼的刺痛感。 他们相立在路的两边,中间好似淌着一条泾渭分明的长河,将本就云泥之别的两人再次割裂开来,却又从深处翻出激荡的暗流,将彼此卷入旋涡,搅为一体。 男妓扬起一个暧昧多情却又寡淡、风尘的笑容,带着几分勾引诱惑的意味,主动朝街对面矜贵的文豪扬声问道:“找人?” 王尔德只默默看了他一会,瞬息之间目光交缠又迅速抽离,而后平静的转身离去。 男妓兴味盎然的笑了笑,但还是识趣的没再搭话,转而将一直含在嘴里的一口薄薄白烟轻吐出来,镜头拉远,他走回笑声麻木夸张的站街群体里,又频频回首,将遗憾的视线凝在王尔德远去的背影上。 就是这么短短一分钟的镜头,却在影史留名,老旧的画面将难以言喻的动人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沢田纲吉忽然想再找找这名饰演站街男孩的演员的其他作品,于是他打开终端,登上星网,却发现没有网络。 第85章 青年讶异的刷新了数次,倒腾了好几遍才能确定是真的没信号。 沢田纲吉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自然清楚这块地界虽然远离城区,看起来十分偏远,但网速向来快得没话说,毕竟他们这什么都是顶级配置。 而且放到如今这个时代,断网简直就和六月飞雪一样罕见;棕发监视官不禁往屋里看了看,大家都在积极的筹备宴会,大概还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青年正想去问问其他人是不是也连不上网,还是只是他个人的终端问题,然而一步还没迈出去,他的终端立体显示屏上便一阵电花闪烁,显示星网登陆成功。 真是终端年久失修了?沢田纲吉有些疑惑,但也没再纠结,只要还能用就行。 最近因为一直忙着处理案件,青年几乎没什么时间上网、娱乐,现在一登上去,便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发过博客的个人账号竟收到了无数消息提示,私聊是鲜红的99+,粉丝数也莫名暴增,网页一度卡顿瘫痪。 沢田纲吉被一连串提示音砸的回不过神来,好半响才木楞的点开了其中一条消息,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自己之前为了保护高桥而和其他同事打起来的乌龙视屏被人传到了什么心动评选上,画面里的他好似变了一个人,以一敌五,身手矫健,看起来竟格外的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沢田纲吉虽然知道自己只要一在工作中带上那副作战手套,就会呈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某种状态,但他还是第一次以旁人的视角直观的发现差别原来这么大,以前在训练所听同期形容时他还以为大家的说辞都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青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火了,这出圈方式还颇有几分迪诺当年的“风范”。 此外,沢田纲吉还从平台的数据统计发现,前几天他的票数、排名基本一直是匀速上升,却在今早突然断崖式的爆炸增长,一路绝尘冲到了第一;他几乎要怀疑有人给自己买了水军,可是这样异常的数据却竟没有引起任何一名网友的关注和质疑,大家仿佛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现象。 青年的疑惑很快就又得到了解答,他发现有不少人在公安厅的一条星博下艾特自己。 这是公安厅官方发布的一篇公示文件,沢田纲吉微微一愣,看到标题中“高桥和枫”这个熟悉的名字,便不假思索点了进去。 该报告详细的记录了此前引发社会轰动的直播杀人案始末,并公布了其他十位知名人士的死讯,如此骇人听闻的案情自然又在公众里掀起了一道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 而他,作为破获大案的关键人员,在报告里被重点拎出来大肆表扬了一番;于是乎,此次案件中的死者的粉丝,都开始自发的为他打榜、投票,以表示感谢。 偶像、画家、演讲家、音乐家等多名公众人物的粉丝全部加总起来,那基数究竟有多么恐怖可想而知,悲痛之余,人们似乎都将难以承受的痛苦情感倾倒在了沢田纲吉身上,用这种报答的方式来维系快要崩溃的情绪,俨然将青年视作了另一个精神寄托。 沢田纲吉看着那些感激、赞美的话语,脸色却发苍白,他又将公安厅的报告来回逐字逐句看了好几遍,不敢置信的反复确认。 在这篇文章里,青年监视官看到了一个和自己记忆认知里完全不同的“真相”。 所有自杀的死者都变成了一场连环杀人案的遇害人,而这一切的真凶正是高桥和枫,她借助记者的职务之便,趁着混乱,用伪装成录音笔的小型枪支杀死了坦塔罗斯,又假借采访之名入室行凶,残忍的杀害了另外十人;而动机仅仅是因为这些人都曾经对她的访谈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高桥的同事也纷纷亲自现身证明,这位女记者平时有多么的好强,一点都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工作能力,几乎到了魔障的地步,在枪杀了坦塔罗斯的第二天,她仍然主动请缨外出采访。 这位人人皆知的女强人还曾有过多年的战地采访经验,早已锻炼出了极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哪怕同时面对数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她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继续报道,犯罪指数轻易不会突破临界值,所以这才没被西比拉的监测发现。 被逮捕调查后,高桥自知败露,横竖都是一死,便趁值守人员不备,先行自我了断了。 沢田纲吉看着那有理有据的一个个字词,仿佛突然失去了辨别文字的能力,久久不能言语;一股不可名状的惶恐惊愕嘭的一声冲上大脑,令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青年勉强撑在栏杆上,继续看了下去。 出奇愤怒的网友们纷纷涌入高桥的生前个人账号,宣泄谩骂,无一例外都认为自杀便宜了这个魔鬼,电视台也急于和其摆脱关系,将之过往的违和反常之处、有的没的,一一罗列出来,供大家进一步“调查取证”;好证明他们从来没有包庇过这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众人对沢田纲吉有多大的善意,对高桥和枫就有多少成倍的恨意。 高桥的家人及其过往经历,同样全都被扒了出来,事无巨细;她外祖母经营的花店更是被部分失去理智的粉丝□□掠,闹事者虽都被及时控制,但老太太还是受伤昏迷住进了医院,再加上年事已高又受了极大刺激......未必能再醒来。 沢田纲吉手脚发冷,呼吸凌乱,混沌的思维似乎已经脱离了躯体,他蓦然想起来,当初曾信誓旦旦同老人保证高桥的节目一定会按时播出的那个自己。 第86章 青年踉跄了几步,全身都开始不自知的微微颤抖。 因为他意识到,早从一开始,这个案子就注定了不能善终。 现场直播让案件从最初就暴露在了公众的视野中,公安厅失去了先机,无法彻底将消息压下,他们必须公开上交试卷,并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真相广而告之后可能造成的代价他们谁也承担不起,是要牺牲一个已死之人的名誉和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换取长久的稳定和平,还是要牺牲稳固的政权让整个社会陷入动荡的混乱中? 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就类似于那道经典的哲学题目,有五个小孩在一条正常运行的铁轨上玩耍,一辆失控的火车快速行驶过来,眼看前方的小朋友已经来不及跑下铁轨,这时候扳道员准备让火车换轨,开往另一条已经废弃的铁轨,却发现那条废弃的铁轨上也有一个孩子在嬉戏。这时候,是该选择让火车按原轨道行驶撞上那5个小朋友,还是为了那5个大多数而牺牲1个少数? 公安厅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所以他们必须捏造一个凶手;而在这场集体自杀的原计划中,本就要暂时蒙受冤屈的女记者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只能是她。 怪不得、怪不得有了这次的团建......他一开始还奇怪,公安厅本就人手紧缺,所有职员基本都全年无休,上头却突然给他们放了长达整整一周的假期,就连并没有怎么参与到到整个破案过程中的值班者都得了假。 只要是和这个案子沾上一点关系的,多少知道一点内情的,都被聚在了这,远离舆论、提问的轰炸。 沢田纲吉忽然往后一仰,半个人几乎都挂到了阳台之外,恐怕只要再往后一毫厘他就得掉下楼。 青年抬头努力朝屋顶上方看去,勉强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信号屏蔽发射器在规律闪烁,像是一颗明星融入夜空,而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干朝那瞧。 沢田纲吉很清楚,他之前上不了网根本就不是什么终端出了故障,现在能登陆上去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至于之后,等其余人也发现了网络不畅的问题,迪诺只要解释一句最近附近的路由器最近都在升级维修,大家便都会深信不疑,那其中本来也该包括他自己。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是这儿的主人故意切断了信号。 再结合公安厅发布公告的时间,正好是今早迪诺在书房开会办公的那会,沢田纲吉很难说服自己迪诺并不知情;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向来不喜外人侵犯私人领地的金发警探,会选择将聚会办在家里。 可以说,高桥案中真正了解全部真相的只有他和迪诺,还有一个被关在隔离设施里的囚犯。 沢田纲吉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了,如果没有看到这些消息,他潜意识就会忽略这种种问题,不再深想,案件能成功破获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万事大吉。 而现在,变更轨道的操纵杆被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可以选择发声,也可以选择沉默。 本来等一个星期过去,大伙都回归岗位后,相关讯息恐怕早已被抹消的无影无踪。 不,甚至可能一周都要不了,只要一天就够了。 想到这,沢田纲吉又不禁看了看终端的屏幕,公安厅在发布了案情公报后,紧接着没过多久便又公布了迪诺成功分配伴侣的消息。 许多人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纷纷开始猜测在西比拉的严格把关下,究竟谁才能配得上这位明星警探,有人祝福,也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酸言酸语出声咒骂。 高桥案很快就掉出了热搜,几亿的探讨、浏览量却如水滴落入海中,没再掀起多少浪花,取而代之关于迪诺伴侣的话题登上了热搜第一,且久居不下。 沢田纲吉又点进邮箱,打开显示是今早收到的匹配结果,他凝视着那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凝结。 这一切都太巧了—— 巧到青年几乎可以想象第二天星网上就会有知情人士爆出,迪诺的匹配者就是这次评选大赛的第一名,将视线的重点再一次转移。 人们甚至不会知道视频里的他当时其实是在保护高桥。 被利用的滋味说实话很糟糕,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很可能就是主谋之一时。 尽管沢田纲吉知道,站在迪诺的立场上并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 寒风拂过衣角,青年看向繁星闪烁的黑夜,恍惚阖上了眼帘。 “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影片里的王尔德如是写道。 整栋别墅的灯光忽然都消失了,大家停下手头的事,小小的惊呼了一阵,还以为是跳闸断电,却见无数萤火般的银白小灯从屋顶垂落,星星点点一簇簇汇聚而下,美轮美奂。 低缓浪漫的乐曲不知从哪里传出,溢满了每一个角落,窗外数不清的绚烂烟火凭空而起,火焰六色的印亮了半边天空。 嘭嘭回荡的响动与金发男人从楼上一节节走下的脚步声交汇在一起,奇异的与心脏跳动的闷响重合。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迪诺剥夺而去,却没人发现他手中捏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小盒。 警探也没能料到,关键时刻他又犯了丢三落四的废材毛病,明明之前准备时已经格外小心,却找了好半天才把今晚的重要道具寻见,早知道就应该先交给罗马里欧保管,希望没有让阿纲等急。 第87章 虽然有点出师不利,但迪诺面上依旧一派优雅、冷静;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究竟有多么紧张。 迪诺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沢田纲吉,如果青年愿意,就可以取过戒指,亲自戴到他手上,就像那日在车里,他提前将配对的指环赠予对方。 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警探也是铆足了劲去准备,希望能尽可能提高一些成功率,然而等他忐忑的朝阳台看去,却发现那处最佳“观景台”已经空无一人。 嗒—— 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迪诺脚步一顿,愣在原地许久,而后张惶无措的一阵环视,在昏黄的光线中,他扫过每一张神态各异的脸,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张。 心脏仿佛被无名的巨掌死死攥住,金发男人发出如同迷路孩子般茫然害怕的呼喊: “阿纲......?” 迪诺的音量放得很轻很轻,似乎再大声一点,就会把人吓跑一样。 屏息以待中,捕捉到这道声音的百叶微微一愣,而后有些迟疑的道:“前辈......如果你在找那个新人监视官的话,他似乎因为家里突然有急事,所以刚刚提前回去了。” 小铁盒被非人的握力猛然捏凹了一角,警探死死盯着刚刚出声的前队友,一言未发。 百叶瞬间就冒了一身冷汗,她惊疑不定的看向陌生的迪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屋内照明不足,昏暗中,她只能看见男人比以往更亮也更冷的双眸,似乎有泥浆在里面搅动翻涌,要冲破牢笼。 警探脸上原本有些腼腆的亲和笑意全都消失不见,他面容紧绷,紧紧抿着双唇,很缓慢的将戒指盒放回西装夹层口袋里,手上涌起的青筋都隐入了阴影中。 百叶觉得自己或许必须再说点什么,来打破现在有些僵硬尴尬的氛围。 “没想到前辈为了今晚的庆功宴做了那么多准备啊,真是太令人惊喜了,好用心啊哈哈哈......” 听到这话,迪诺的双眉却越发拧起,是啊,他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像个傻子一样自我感动、满心期待,但是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穹顶上数不清的小灯在降到足够低的地方时,便如同倾倒的星晨轰然坠落,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小灯柔软的半透明外壳轻轻落在身上、弹在地上,好似一颗颗飞溅的雨珠,再抬头看去,金发男人就这么静默的待在璀璨的落雨里,转身,踩碎了一地星河。 * 沢田纲吉踩在枯萎凋零的花瓣上,停在已经被砸毁的店铺前,垂目沉声许久,弯腰捡起了一两株还算完整的花,他也不确定手里的花是什么品种,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青年漫无目的的走着,晃晃悠悠、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更生设施。 白兰虽然早上要去训练所接受培训,但一到傍晚就会被押送回这儿。 感受到光线的变化,白发囚犯合上书,有些意外的看向透明壁面外失魂落魄的监视官,只见他将一杯棉花糖奶茶放了进来。 “......想不想办一场庆功宴?” 白兰挑眉走了过去。 “你可以顺便教教我怎么用花做书签吗?就像你之前夹在书里的那朵彼岸花。” “当然。” 囚犯好脾气的笑道。 他既没有计较青年这么晚来打扰的异样行为,也没有询问对方为什么如此情绪低落。 白兰就像一个知心的朋友,配合的拿起了温热的全糖奶茶,表明自己接受了监视官的“收买”。 沢田纲吉给自己买的则是一扎啤酒,他蜷腿坐在地上,似乎很认真的听着白兰传授技巧,但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青年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灌酒,尽管他根本不会喝,但还是强迫自己大口大口的吞下去。 他每咽一口酒,就要激烈的咳嗽好一会,最后也不知道脸上的泪水究竟是呛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 棕发监视官泪眼朦胧的走着神,视线落到白兰身后的书架上;古川被逮捕归案后,他的著作就全被收缴销毁了,囚犯这的私人藏书倒是逃过一劫。 白兰轻笑着欣赏了一会青年呆滞的模样,而后眯眯眼,可有可无的问道:“怎么了?” 沢田纲吉怔怔回神,又低头酌了口酒,“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可惜......不开放不应该等同于不包容,古川已经被执行死刑了,那些书本该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最后东西,是他一生的心血,或许没必要全部封禁销毁......” 青年现在的思绪显然有些混乱,对于他的感触,白兰既不认可也不否认,“艺术的目的不是简单的真实,而是复杂的美,书只是一种物质的承载形式,古川在最后实现了自己想要追求的美,至少他本人并不觉得有多么遗憾。” 白兰扬了扬手中已经喝掉一半的棉花糖奶茶,隔着壁面和眼眶通红的监视官轻轻碰了个杯,脸上依旧挂着那不着调的玩味笑容。 “这一杯敬我今天格外可爱的监视官,如果你能每天都这么主动的来找我‘约会’就好了~” 被这话激得酒醒了片刻,沢田纲吉一个没收住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见青年又恢复了有点忌惮他的模样,囚犯的视线不禁落在了能被监视官另眼相待的书架上,只好有些委屈的换了个听起来正常一点的敬酒词。 第8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89章 两人皆因惯性不可控地向前俯冲,还好都系了安全带,不然肯定要撞到挡风玻璃上去。 “……” 这才没过多久,沢田纲吉就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白兰预知的“幸运”。 相较于他的心有余悸,白兰倒是笑得前仰后合。 沢田纲吉气不打一出来,刚才被他下意识紧攥进手里的糖果,已经由掌心温烫的热量融化稍许,黏黏糊糊的一团,把掌纹都染上淡淡的黄色。 糖豆正中间,还印着个不大不小的白色字母,即使边缘晕开仍依稀可以辨识—— 【d】 青年默念道。 沢田纲吉的不在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领着白兰走进办公室。 一声嘭响将监视官发散的思绪乍然拢归,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飞舞飘荡的缤纷彩带,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欢迎入职!” 百叶和几名执行官举着礼花筒,喜气洋洋地送上祝福。 沢田纲吉从身上捻起一条金黄色的彩带,神色颇有些复杂。 他现在对这类色系实在观感微妙,而且,自他转正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份庆贺很显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青年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后从今日起正式上任的白发执行官,有些吃味,要知道他入职时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沢田纲吉知道当时是情况所迫无暇顾及,但还是难得在意起来,他自嘲了一阵,就很快收好了淡淡的失落,转而加入为白兰庆祝的队伍中。 百叶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物,先给了沢田纲吉,然后才是白兰。 棕发青年讶异地捧稳大小礼盒,全然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份,不太确定的问: “给我的?” 百叶笑他,“不然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本来三个月前就该庆祝一下的,但当时实在太忙,后来一直想找时间给你补办一个欢迎会,结果又……” 又突然爆出他与迪诺非同一般的关系,几乎把所有人都弄了个措手不及,网上更是闹翻了天,再加上新案陈案仍有不少积压,假还没休满,大家就又投入了新一轮紧张的工作中,这事也就一直搁置下来。 现在好不容易得空,恰好又遇上有新的执行官补入组内,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庆祝一下。 其实白兰还是沾了沢田纲吉的光,正常情况下,是没人会在意一个执行官的去留的,即使在乎,也绝不会轻易在明面上表露出来。 沢田纲吉不禁为自己先前的幼稚想法感到尴尬,他挠挠脸颊,承下好意,简单地寒暄了一阵,主动揽下了之后麻烦的打扫,但遭到了险些失业的清洁机器人的言辞拒绝。 “你以后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 棕发监视官帮着将一应新采购的物品放到了前几天才整理出来的电脑桌旁,白兰的位置就在他的左手边,只有一页银灰色的挡板相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白兰这会竟格外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没有半点捣乱的迹象,再配上那张极具欺骗性的俊脸,一下子就搏得了绝大多数人的喜爱,看得沢田纲吉叹为观止。 不得不承认,只要这家伙愿意,他就能凭借渊博的学识、出挑的外貌,以及那幽默风趣的语言、“平易近人”的性格,很轻易地融入各种社交圈子,并成为核心人物;论为人处世的能力,白兰的道行显然要比自己高多了。 “这家伙可真危险,”百叶午休时同青年感叹,“今天一早上我几乎被迷得找不着北,完全忘记了他是个潜在犯。” 沢田纲吉深以为然,并立誓要将人盯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生怕白兰找到新的迫害目标。 他可没忘记对方曾将三位监视官变成邻居的“英勇事迹”。 沢田纲吉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把关、防范;哪怕白兰在[训练所]接受执行官相关培训时各方面都表现得相当优异,更是在[西比拉]那拿到了不错的相适性报告,可他还是不敢大意。 仅训练了半个月,沢田纲吉就收到了可以让白兰提前“毕业”的通知,可在他的坚持下,白兰不仅在那待满了原定的一月时间,还又另外附赠了60天。 在此期间,沢田纲吉向[训练所]提交了不少有关白兰的参考资料、观察记录,指出他可能患有人格分裂,需特别注重对其精神状态方面的评估、引导和治疗,而青年最终拿到的结果是……并未在【g-100】号身上发现显著精神异常,聘用他确实存在风险,但在可控范围内。 现在棕发监视官也分不清究竟是白兰在培训基地里伪装得太好,还是此前种种怪异都是他单纯为了好玩而营造出的假象。 等白兰的相关物品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纲吉才前往茶水间,从那的冰箱里取出他今天一大早出发才好不容易排到的限量甜点。 [雏屋]是近期广受好评的甜品铺子,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太差吧?就是不知道白兰喜不喜欢了。 沢田纲吉盯着那考究的包装盒兀自思索,连面前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发现,险些撞个满怀,他下意识护住甜品盒子,这才避免了糕点被压扁的悲剧。 “抱歉,是我没注……” 青年的道歉正要脱口而出,却在看清来者后,哽在了喉头。 迪诺高大的身躯将棕发监视官完全笼入阴影里,如同泼洒的墨水强势地浸染、猛烈地侵入。 第90章 被那压迫感逼退一步,沢田纲吉率先移开交错的目光,踌躇片刻,想要从旁边绕过这堵人墙。 但又前倾些许的迪诺并未让他如愿。 金发警探垂目,略长的发梢微挡眉眼,令其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使他少见的多了几分阴鸷的郁色。 迪诺俯视着青年怀里精心准备的礼物,没什么表情,唯颌骨处的肌理因后槽牙用力咬合而微微鼓起。 沢田纲吉第一次从发小身上感受到了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带着难捱的焦躁、执拗地试探,似乎只要再有一点外界的推力,就会从内到外彻底失控崩溃。 迪诺的喉结极缓慢地上下滚动,似乎竭力想将不合时宜的话语吞咽下去。 “戒指……不,没什么。” 沢田纲吉空无一物的指节动了动,像是被男人的视线烫灼般,倏然收紧,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却仍显得尴尬、生疏。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迪诺前辈。” 迪诺闻言沉默良久,才答了一个好字。 一直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接杯咖啡的百叶在青年出来时有意躲了躲,确定人走后才做贼似地飞速蹿进茶水间,努力避免发出一切可能引起迪诺不快的响动。 虽然迪诺目色沉沉,看起来心思不在这里,让人摸不准在想些什么,但百叶明白男人此刻的心情肯定不怎么美妙,可她现在实在很需要咖啡因打起精神,以应对下午无比琐碎的事务、令人心累的案情,再说……她还有个“任务”进度需要向对方汇报。 “那个……礼物他都收下了。” 迪诺枯木般凝固、僵直的身躯因为这句话终于缓缓松动,他转过身来,脸上是一贯亲和灿烂的笑容,却头一回让旁人察觉到了点令人心惊的病态。 棕黑色的液体洒出来两滴,百叶掩饰般,抖着手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完美的假面突现裂痕,隐隐露出里头的冰山一角,可迪诺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快疯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又五天再加八个小时的回避,沢田纲吉对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双手之数,每分每秒都像一双大掌在扭挤迪诺的神梢,不停榨出酸涩的汁。 行将爆发的掌控欲和独占欲只需一个细针大小的的缝隙,就会不惜一切挤破脑袋放肆涌出,以沸腾的姿态烧灼每一块土地,直到青年和他都被冲刷淹没,被炙痛刮得体无完肤,最后同归于尽。 迪诺好似什么都没听见,看起来不打算就百叶口中的礼物详谈,拿着水杯随口道:“你也来接咖啡?好巧。” 百叶:“……”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迪诺还挺适合去做演员的? 要不是曾经都在一个地方工作,知道a组办公室里都会单独配备一个五脏俱全的茶水间,百叶都快信了他的鬼话。 饶是如此,迪诺还是每天早中晚都要假装要去公用茶水间接点什么东西,借此路过必经之地:c组外的走廊。 而后状似不经意地看一看毛玻璃后青年忙碌的身影,有时运气好,还能和沢田纲吉在茶水间来场“偶遇”。 简直比一日三餐还规律,比蹲守罪犯还用心,弄得百叶每天都有种被上级视察、监督的压力感。 百叶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俗话说的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虽然用在这里不太恰当,可话糙理不糙,是男人就大胆上啊,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跟个苦情男二似的算怎么回事? 这两人也不是那种因为西比拉匹配才突然认识的、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现在却弄这那么僵硬,实在让人看得有点着急。 但百叶是万万不敢发表意见的,她自己都还没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呢,而且这是别人的私事,还是别随便指点迷津比较好。 然而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 “你怎么不亲手送给他?说不定就能以此为契机和好呢?”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复的百叶突然听到警探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开腔道:“他不会收的。” 就算收了,也不会用。 迪诺咬了咬舌尖,感受着可可那苦涩的回甜,自嘲地笑了。 百叶听他语气笃定,不禁更感疑惑。 “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啊?” 错到连自己都放弃了被原谅的地步。 “错?” 迪诺直勾勾的盯着百叶,看得她心头发瘆,直想赶紧跑路把自己的后辈抓回来做“挡箭牌”。 金发警探犹如四处碰壁的困兽,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仍然找不到喷薄、宣泄的出口。 “大概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吧。” 他说。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比心 第36章 幸运儿 沢田纲吉打开盒子,有些麻木的看着里面的奶黄色点心,想起刚刚的遭遇,不禁气馁。 黄色真的不是天秤座今天的不幸色吗? 他叹息一声,还没招呼出口,白兰就已经很自觉地颠颠跑了过来,脖颈处看起来似乎还算宽松的黑环随之摇动。 新任执行官大大方方地展露出身上标志着自己不同于常人的特殊装置,对周围持续的探究视线恍若未闻。 早前但凡是来旁敲侧击询问的,沢田纲吉都努力地解释了那个装置的作用,务必从侧面让所有人都充分认识到白兰的特殊性和危险性,毕竟能得到颈动脉特别关照的潜在犯在全国上下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第91章 白兰非但没阻止他这么做,反而时不时就会笑眯眯地凑到旁边添油加醋一番,似乎很为此骄傲。 有同事听完后新奇地把青年拉到角落咂舌道:“听起来是条很难把控的狗,不过既然都通过上头的审核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小心别哪天被反咬一口都不知道。” “……他的犯罪指数是不是很高,趋近300的临界值” 沢田纲吉听到这下意识就想反驳,岂止啊……那家伙的数值直接翻了近两倍,足够被西比拉判定枪毙一百回了。 话到临头棕发监视官忽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转移了话题,直觉和理智告诉他,白兰不合常理的指数状况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这人身上的秘密明显不少,只怕其中任何一个的真相都足以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且……白兰现在的犯罪指数确实不算高。 从要前往训练所的前一天晚上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可以经常外出而感到心情舒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白发囚犯的数值突然断崖式下跌,送到集训地时这家伙的指数已经降到了298左右,之后三个月的下降速度趋于和缓,直到变成现在的127后才维持不动。 训练所的老师说照这么再待下去,白兰恐怕都可以“自愈”出院了。 沢田纲吉可不认为白兰是什么会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的存在,比起对方在一夜之间大彻大悟,使得心理状况切合普世健康标准,他更宁愿相信是西比拉出了故障。 有那么一瞬间,青年的心头甚至冒出了一个及其荒谬的猜想——白兰可以操控自己的数值。 但这怎么可能? 沢田纲吉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他的视线移到白发执行官黝黑的颈环上,发现白兰的衬衣扣子十分随性的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锁骨。 白衬衫、棕马甲,衬得他肩宽腿长,不得不说很合适,可即使是如此严肃的正装,白兰依然能穿出一股吊儿郎当的味道。 男子用手指勾着纯白的西装外套搭在一边肩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去够盒里的甜点,他拿起一块格外软糯好揉捏的,趁着上面的椰蓉还没抖落多少一把塞进嘴里,动作却不显粗俗。 或许是之前的喂饭经历,让白兰不知不觉养成了吃东西一定要瞧着沢田纲吉下饭的“恶习”,这会他也照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等嘴里那阵粘牙感过了,白兰的粘人劲却升了上来。 “好吃吗?” 沢田纲吉客套地问道。 白发潜在犯用指腹擦擦下唇,似笑非笑,明显不怀好意,“纲吉君要尝尝吗?” 一阵恶寒催促着青年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白兰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颇为可惜。 沢田纲吉更不想知道白兰打算让自己怎么尝尝了。 大概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白发执行官又开始笑,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流露出了些微本该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发自肺腑的真诚快乐。 沢田纲吉又有了一种熟悉的、被捉弄了的无力感,“你……很高兴?” “嗯哼。” 白兰难得乖乖答道,上扬的眉眼多了点孩子气。 “毕竟只有这一份礼物是纯粹的为了我,只为了我。” 青年竟然从他不着调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难掩的落寞和委屈,态度当即不可避免的软了软,可这莫名的愧疚感刚一冒头,沢田纲吉便陡生戒备。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听到了白兰遗憾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警惕……” 男子很懂得恰到好处地利用外形、身份、环境等等条件搏得同情,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在白兰面前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稍一松懈就差点掉入网中。 又由着他闹了一会,青年坐到电脑前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却总是下意识打开珀罗普斯的社交账号,这位小慈善家的最后一条动态是三个月前的一张机场照。 并配文案:危险并不在于假想的革命的祸害,而在于妨碍进步的墨守成规。 沢田纲吉不禁自言自语道: “《安娜卡列尼娜》……” 当时,沢田纲吉很快就找到了这句格言的出处,并挤出时间拜读了与之对应的厚厚名著。 他一直不太擅长学习和阅读,那会纯粹是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和迷茫地驱使下,硬着头皮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塞进脑海里。 他想理解、他想体会,到底是怎样的力量役使了这样一群人奋不顾身地奔向死亡,他想为那些疯狂找到一个确切的源头;之后理所当然的以失败告终。 在文学方面没什么造诣的青年,只读出了一位个性解放的贵族妇女想要冲破世俗枷锁,大胆追求爱情,却以自杀收场的悲惨一生;更深层次的,什么关于新旧制度的交替;城市、物质文明快速倾轧发展下,对人性异化的反思;以及对当时矛盾而紧张的社会环境的真实反映等等,沢田纲吉拿出考试时做阅读理解的精神,才悟出点意思。 高桥案的很多细节公安厅并未向外界披露,作为息息相关者,珀罗普斯的离去,以及这最后的动态,都为案件增添了不少众说纷纭的神秘色彩。 各类分析、猜测应有尽有,只是都和真正的事实相差甚远。 沢田纲吉沉默地翻动浏览着网页,就这么一会功夫,后台显示他又收到了不少消息,青年略感头疼,将所有通知提醒都勾了关闭,他已经很久没登陆个人账号了,现在的网络于他而言实在太过喧闹,即使那些留言、私信大多是关心、祝福,可善意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第92章 再说……他实在受之有愧。 沢田纲吉正想关掉页面,突然刷到了一个热度不低的短视频。 兴许是单手持机拍摄的,镜头很抖,模糊混乱的画面里,大概可以看到一名容貌端正的男子正浑身发抖克制着怒气,他努力平复情绪,口中念念有词: “灰马上的骑士叫死亡,跟在他身后的是地狱……” 视频传递出的情绪氛围令人不太舒服,沢田纲吉微微皱眉,有些奇怪这样的内容为什么会引起广泛关注。 鼠标下拉,想去评论区收集一些信息为自己解答疑惑的青年偏偏发现这会网络不畅,留言半天刷不出来。 他又将页面上翻,看着那之前缓冲好的视频发呆。 隔壁的白兰突然长腿一蹬,椅子的小轮咕噜噜一滚,就这么越过隔板凑了过来,把下巴搭在监视官肩头,视线望向电脑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沢田纲吉一句“别闹”不假思索就要出口,白兰却忽然闷闷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 沢田纲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视频画面边缘若隐若现的那位女性,醒目的粉金拼接发色十分上镜,即使瞧不清脸,也可以看出其身材性感惹火,她甚至还会不时捧起胸前的两团,挤出幽深的乳/沟,着实令人脸红。 棕发监视官脸上“蹭”地着起一片火云,先前没注意,经白兰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视频里的“亮点”,做贼心虚般慌忙叉掉了网页。 白兰神情有些莫测,口吻却是揶揄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监视官。”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沢田纲吉尴尬的解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索性生硬地转移话题,状似凶巴巴地唬道:“入职报告写好了?” 白发执行官自讨没趣地咂咂嘴,移回自己的电脑前继续噼里啪啦地敲字。 没过两分钟,片刻也闲不住的白兰便又想找青年寻开心了,他往椅背一靠,欣赏了一阵监视官懊恼的侧颜,正要开口,一道刺耳的警报却猝然落下。 所有人都神情一肃,前后不过用了十几秒,当班组便已整装待发。 虽然警报级别不高,但没有人掉以轻心,沢田纲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然后便被小巷里惊天动地的痛苦尖叫袭击了耳膜。 棕发青年看了看地上捂着裆部不停求饶满脸鲜血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衣着性感,不停踢踹,狠招尽出的女孩,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受害者。 毕竟从[西比拉]给出的检测数据看,有犯罪倾向、色相浑浊的无疑是女生脚下那个哀嚎连连的狼狈男人才对。 案情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执行官乘坐的押运车还要有一阵子才能到,在闹出人命之前,纲吉和百叶赶忙上前将两人拉扯开来。 周围太暗,等把人都弄出窄巷,沢田纲吉这才发现受害者竟是“熟人”,无它,那粉金发色实在太有辨识度。 辣妹顶着浓妆,明艳的五官上满是厌恶和暴戾,她尤嫌不解气,一把挣开百叶不怎么牢靠的束缚,蹬着十来厘米的高跟鞋,又实实在在的往男人下面重踩了两脚,本就疼得哭爹喊娘的嫌疑人这下彻底昏死过去。 沢田纲吉看得目瞪口呆、冷汗直冒,只感觉自己似乎都跟着痛了起来,一时甚至忘了阻止就这么傻傻站着。 “怎么?觉得我下手重了?” 辣妹喘着粗气嗤笑一声,恶狠狠瞪向棕发监视官的桃花眼仿佛在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百叶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的搭档把犯罪嫌疑人铐起来等救护车,她则负责安抚受害人的情绪了解前因后果。 沢田纲吉终于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和职责,赶忙稳住心神,把犯人绑起来,并尽力维持现场秩序,疏散围观人群。 “啊……他不是前段时间的那个……吗?” “迪诺的……” “……真的假的?” “拍下……传到……”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不怎么分明地传进耳里,好似隔了一层塑料薄膜听不真切且缺乏真实感,棕发青年顿了顿,沉默地埋下头,拿着相机、手套和物证袋转身去拾取巷子里双方因肢体冲突掉落的物品。 押运车姗姗来迟,白兰第一个跳下来,喟叹般呼吸着外面乱糟糟、闹哄哄的新鲜空气,他仿佛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食粮,紫罗兰色的双眸猫儿似的微微眯起。 正不耐于描述遭遇的火辣女孩见状撩了一把卷发,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 “每次都等事情结束了才英雄般闪亮登场,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百叶有些尴尬,白兰却恍若未闻,只一个劲地朝巷子里的监视官眨眼吹口哨,活像刚出狱的、不知悔改的地痞流氓。 白兰每嘚瑟一下,沢田纲吉的眉头都要更皱一分,在辣妹连串蹦出的“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收入执行官编制的”、“公安厅原来是什么货色都可以进的地方吗”、“贪污受贿”、“潜规则”等种种质疑揣测中,棕发青年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胳膊肘把自己的执行官拖到了无人的角落拎着耳朵教训了一番,然后才回到受害者面前,将其遗落的物品交还给她。 其中有散落的学生证,刚才整理东西的时候沢田纲吉碰巧瞄到了其中的内容—— 濑崎大学·朝苍鸩 第93章 青年不禁默默感慨,[是名校啊……] 沢田纲吉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番,以免白兰就这么被误解,他正儿八经地用终端出示了自己的执行官在训练所的培训记录、影像,以及各类审批文件、入职报告书等等,看得出手续十分齐全。 “那名执行官虽然看起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关于他的所有审核过程都是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没有一处不合乎规定,他接受专业培训的时间甚至比其他执行官更长,成绩也更优异,如果小姐你还有疑问都可以去公安厅官网上搜索、彻查,我保证,没有任何舞弊、造假的地方。” 沢田纲吉身后的白兰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前面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照单全收,丝毫没有因才被青年训诫一顿而低落。 大概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选择当面理论,朝苍的声势不禁弱了几分。 “这么较真干嘛……有病吧。” 她一边暗自嘀咕一边打开自己的帆布包检查起来。 “啊——!我的粉饼还有香水!都摔碎了!!这可是限量新款啊!!早知道刚才就再多踢两脚了,这种浑身酒臭味的恶心大叔怎么还不给我呛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啊混蛋!!” 包内的惨状令朝仓越发暴躁,不停往外扑棱的粉状物和浓烈的香气有些呛人,沢田纲吉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屏住了呼吸,要是没忍住当面打喷嚏那就太失礼了。 然而他的行为却引发了新的问题。 “怎么?看不起我这胭脂俗粉嫌我脏?” 朝苍敏感地盯着棕发监视官,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纲吉有些讶异,慌忙解释道: “怎么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 随着少女逃避般的怒喊一起冲来的,是她手中分量不轻的布包;一旁始终懒懒散散、兴致缺缺的白兰看到这终于微微挑眉,眼中盛满玩味的笑意。 镜子、卷发棒、化妆品,书本、文具、防狼喷雾,各种瓶瓶罐罐,不分彼此一起招呼上来,沢田纲吉虽然下意识挡了一下,但还是被砸得有些狼狈。 没能牢牢闭合的小巧眼影盒冲破阻碍,展开翻盖,以大地色为主色调的眼影粉打在洁白的衬衫上,留下了一片黄灿灿的污渍。 百叶没能料到刚刚看起来还挺中气十足的少女会突然情绪崩溃,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擒住朝苍正色道: “小姐,你情绪失控我可以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袭|警!” “哈?这就是你们对待受害者的态度吗?!我要投诉!投诉!!” 沢田纲吉见状,连脸上蹭到的化妆品都顾不得擦,快步走到两人身前挡开了周围看热闹的窥视,他把还算整洁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朝苍身上,将朝仓那有些被扯破的吊带衫悉数笼罩起来,少女先前的强势表现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对方微微颤抖的身躯和肌肤上因挣扎留下的种种伤痕,沢田纲吉不禁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感到愧疚。 “啧啧啧 ,真没素质。” “刚刚我可是看到了,穿得那么暴露,难怪会被——” “中年人借酒消愁招谁惹谁了要被她那么咒?” “说到底也要怪她自己吧?不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走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看她就是自愿的,心里指不定在怎么怪监视官坏她好事呢。” “公安厅也越来越不行了,再慢一点那人都可以完事了。” …… 青年看了一眼越来越密集的围观人群,随即有些生硬地拔高音量,拙劣地遮盖着那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没事前辈,我皮厚着呢,一点都不疼。” “我们还是回公安厅做笔录吧,正好我也换套衣服。” 沢田纲吉将两位沉默下来的女士半推半哄地送上警车,在确认嫌疑人被送去的医院地址后,又去取了周边的监控录像,最后再确认了一遍小巷确保现场没有遗漏的物品,这才同身旁和白来一趟没什么区别的执行官们道:“回去吧。”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有些无所适从地低头扯了扯泛黄的衬衫,苦中作乐道:“好歹是我今天的幸运色……” 依照命令往运送车行去的白兰忽然落后一步,就这么脱离集体,停在了巷口,他三两步走回来,停在青年面前捧起了他的脸庞。 “你怎么……” 沢田纲吉疑惑地顺势抬头看去,只见白兰幽深的视线微微一顿,紫罗兰色的瞳孔里闪过难以辨明的零星流光,青年只来得及从中捕捉到些微浅近的戏谑,在执行官左眸下方倒王冠图标的映衬下衍化为更鲜明夺人的色泽。 白兰的左手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划过沢田纲吉脸颊上沾染到的飞掠式的橙黄色口红痕迹,将那抹污秽揉碎成更模糊的蔓延记号,如同一片舒展的羽翼,这样一来,青年的右眼下方看起来就像是有了和他成对的特殊印记。 白兰满意地凝视着沢田纲吉有着近似色调的剔透双眸,像是在欣赏一块被精心装点好的可口点心,收入囊中便随时可以拆吞入腹,等胃酸将它都溶解消化,再慢慢感受、细细回味。 “啊——差点忘记说了。” 白兰亲昵地与棕发监视官额头相抵,他笑得天真无邪,语意却恶劣嘲弄。 第94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5章 迪诺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奕奕神采,欣喜若狂,他一直放在西装夹层口袋里的那个小盒子似乎正硌得他胸口生疼发烫。 迪诺看不到的是镜中的自己缱绻怀恋又轻柔的目光,它拂过青年的每一寸肌肤,慢慢向上,落在了沢田纲吉暗暗使劲的鼻尖那儿,总是乖乖巧巧的温和面庞不知不觉已经多了股不服输的韧劲,反而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迪诺又盯着戒指看了看,再往上一扫,却突然发现青年眼角通红,他呼吸立即重了几分,戾气不受控制的满溢而出;迪诺无心再掩藏自己,沢田纲吉也若有所感抬起头来,他几乎差一点就要捕捉到镜子中金发警探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鸷。 青年手上本就不得要领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彻底停了下来;迪诺敛去眼底日益增长的压抑而暴虐的偏执,平缓着因为沢田纲吉而在这短短时间内反复起落的情绪,换上沢田纲吉熟悉的模样,笑得亲切而无奈。 “别着急。” 他上前,趁着发小愣神,自然而然接过他手上的动作,亲昵熟稔地拢好沢田纲吉的衣衫,自始至终都得体而稳妥地替他将剩下的扣子一一系好, 迪诺深知再像之前那样急切逼近只会让人又匆匆逃走,他也知道,沢田纲吉一直在等一个解释,但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 比起被厌弃、被憎恨,他更害怕自己一直以来放在心头守护的存在被脏污浸染、被恶意伤害,沢田纲吉只要永远活在向阳处就好。 这样就好…… 迪诺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躁动不安,迂回试探,小心挽救。 他的余光再次掠过青年眼角,有些不确定沢发小是不是哭过,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又翻涌而出,迪诺继续静静帮忙系着扣子,状似不经意地问,“眼睛怎么弄的?” 沢田纲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乍一听到他这么问双唇嚅哆片刻,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我自己搓的……” 迪诺闻言神色稍缓,妥帖地扣好扣子后又帮纲吉抚平了肩头的褶皱,“是眼睛进异物了吗?” 男人合理地推测道。 “不是……”沢田纲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觉得原因有点丢脸,索性略过这个话题,“谢谢师兄,我还要去医院一趟找人做个笔录,就先走了。” 尽管对于青年的托辞已经有所准备,但迪诺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沉了沉,他很想陪沢田纲吉一起去,可待会还有一场每月例行面向媒体的听证会要开,他一时半会走不开,在确认青年这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后,才不情不愿地道了别。 回到办公室后,迪诺盯着准备材料上那密密麻麻、用以与记者犀利提问周旋的稳妥话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烦躁地揉了揉金灿的乱发,微微后仰,发泄似地将端正的领带用力扯开。 刚才与沢田纲吉的短暂接触反而让迪诺更加难以忍受近日的疏远,那一刻他甚至很想派人去监视……不,去保护沢田纲吉,让手下将青年每天的一举一动,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分毫不差的汇报给他;他差点就要说服自己,至少他还没有做到不管不顾地将沢田纲吉囚禁起来不允许青年接触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和事;他只是担心对方,他已经足够仁慈。 迪诺不禁苦笑呢喃,“真是疯了……” 每每坐在这个位置上,他都会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拥有将那些疯狂想法践行的财力和权力,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沢田纲吉——只有迪诺自己知道,他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怎样非人的蛊惑和引诱。 只是刚刚那一会的接触对迪诺而言还远远不够,他迫切的,想要汲取更多、更多,心火灼灼,那股冲动在自暴自弃地纵容下越放越大。 只看一眼,只是借助西比拉的“眼睛”看一眼的话…… 金发警探认命般再一次直挺挺地靠入椅背,后颈处传来端口吻\合的轻响,迪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重获新生般舒展四肢,将一切都交付给神梢酥麻的炙痛。 医院里的生物传感监控一如既往转动运作着,忠实地记录着区域的大体色相和犯罪数值,沢田纲吉是略有波动的蓝色系,半躺在他身前病床上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则是混沌的土黄色。 沢田纲吉用支配者测了一下这位嫌疑人,视网膜上当即映照出92.3这个数字,犯罪指数有所回落,已经脱离了潜在犯的范畴,但以防万一还要再观察一下。 中年男人名叫中村吉人,是一名面临着裁员危机的辛劳社畜,事发前在居酒屋喝了不少酒,回公司路上看到了朝仓鸩,加之周围环境偏僻没什么人,便见色起意了。 不过以上这些都只是沢田纲吉根据酒屋老板证词和现场周边监控推测出来的“真相”,因为巷子里没有监控,他们赶到时看到的也是朝仓在反杀……咳、在自卫,暂时没有证据直接证实中村吉人涉嫌猥\\亵或强\\奸未遂。 中村很显然是社会老油条了,见沢田纲吉生得白净软和,看这面相就知道是好欺负的,便想糊弄过去,他其实已经酒醒了,只是还在装醉,顾左右而言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后面被青年戳破则干脆说自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男人一直喊着要回去上班,说什么耽误他工作的后果公安厅承担不起,又说要请律师,在他的律师来之前拒绝回答,再不然就满口污言秽语—— 第96章 “是那婊子先勾引我的!” “你在这装什么装?这年头谁还没玩过女人了?还是说你喜欢男人?看你这小模样肯定是喜欢被压的那个吧?啧啧,叔叔我功夫也不错,虽然没碰过男的,但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也勉强可以尝尝鲜,保你舒服……” 沢田纲吉的火气渐渐也上来了,他有些反胃,知道对方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脸上只能努力挂着笑,尽量好声好气地道:“先生,您这样的态度是不利于……” 青年一句话还没说完,刚刚去自助售卖机买了罐饮料的白兰将那罐子里剩下的甜腻液体尽数都倾倒在了中村头上。 中村大概根本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突然袭击,而且对方还是公安厅的工作人员,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被淋了满头满脸。 “哎呀,抱歉,手滑手滑。” 白兰毫无歉意地笑着,又抖了抖易拉罐,务必确保一滴不剩都浇在了中村身上,沢田纲吉和中村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懵了,反应过来后中村勃然大怒吼着要投诉他们,沢田纲吉感到头疼的同时不得不承认心里有点暗爽,但他面上还是要教训白兰一下好给个“交代”。 青年像模像样地咳嗽一声,正要说白兰几句,白发执行官便先一步躲到了他身边,委屈巴巴、娇娇弱弱,活像是自己才是受害者,只差没把“那个人吼我骂我,我好害怕”之类的台词全写脸上了。 “……” 在场的人都被白兰的厚颜无耻惊呆了,沢田纲吉麻木地感受着某个长手长脚直往他怀里钻的大高个,认命揽锅。 “非常抱歉,是我没有管好他。” 多亏了这家伙他一天之内收获了两次投诉。 中村揪着这一点正要继续发作,却没成想因为白兰刚刚那一手,正在气头上的中村的犯罪指数又成功的冲破了一百大关,沢田纲吉也终于不用再同他废话,直接把这骂骂咧咧的潜在犯押送了回去。 回到公安厅的青年心累得直叹气,已经为朝仓做好笔录的百叶见他这样递了杯水给他。 沢田纲吉忽然觉得还好有西比拉的犯罪指数检测系统,不然那家伙肯定要一直耍无赖,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只能拘留他几天口头教育一下便把他放走吧。 想到这,沢田纲吉又复杂地看了看隔壁桌的白兰,“谢谢,但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白兰闻言歪着头眨眨眼,似乎有些奇怪他在谢什么,还在疑惑他不想让自己再做什么。 但沢田纲吉很清楚这家伙只是在扮傻装无辜,他转而朝百叶问道: “那位……小姐现在还好吗?” 百叶连连摆手,“色相有些浑浊,犯罪指数也有些上升,她很抗拒去我们的心理咨询室接受心理辅导,说是只能接受她的德莱纳医生。” “那可以联系上她说的那位医生吗?” “打了电话但没人接,那位姑奶奶气得又砸了不少东西,我看再这样下去也不用走了,等犯罪指数飙到100以上直接送到更生设施去隔离吧。” 百叶没好气道。 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付,沢田纲吉打着哈哈笑了过去,他去审讯室看了看朝仓,想再劝劝她,“朝仓小姐,我知道您一定受了不少惊吓,您怀疑公安厅这边心理辅导的专业性也是很正常的,但……” “黛西。” “什么?”被打断的青年一时没有跟上朝仓跳跃的思维。 “我叫daisy,请叫我黛西。” 朝仓鸩……不,黛西及其不耐烦地强调道。 “好、好的,黛西小姐。” 就在沢田纲吉有些不知道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时候,百叶来敲门说是有人来接朝仓,一开始沢田纲吉还以为来的人是朝仓的家人或者她口中的德莱纳医生,但都不是,而是一名自称是黛西男朋友,长相国正的……神父。 因为他那独特的打扮,沢田纲吉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人正是他今早看到的视频中的另一名主人公,只是短片里的他与朝仓分明是争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的样子,那张羞恼不已的脸沢田纲吉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这才半天功夫不到,就变成男朋友了? 沢田纲吉惊诧地看着神父在朝仓身边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看样子简直是被朝仓迷得不能自己,就像个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反观朝仓似乎只有厌恶和烦躁? 沢田纲吉好奇不已,但毕竟是别人的私生活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就这么啧啧称奇目送两人离去。 “嘿,人都走远了怎么还愣着呢?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百叶看向沢田纲吉的目光变得微妙而复杂,沢田纲吉哭笑不得,“不是的……” 看沢田纲吉答得真诚,百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暗暗嘀咕,“你最好真的不是。” 不然要是让那只金毛猎犬知道了……想到这百叶又有点冒冷汗。 这两人的伴侣匹配关系现在实在有点名存实亡的味道,正是敏感的时候,要是沢田纲吉再另外心有所属,搞个狗血三角恋那可就——有得看了。 百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之后公安厅里的八卦盛况和迪诺皮笑肉不笑的恐怖模样。 折腾了半天,离下班也不剩多久了,被沢田纲吉按在座位上就泼饮料行为而写检讨的白兰正各种磨蹭,他一扬眉,沢田纲吉就知道他又有鬼点子了。 第9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8章 和白兰相处久了,沢田纲吉也摸出了一点恶心人的门道,虽然他并不想学会这样一门技能,可是他更不想让白兰每次都得逞。 “……” 白兰总是轻巧散漫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转而他似乎又觉得有趣极了,反倒更开怀的笑了起来,他故意做了一个俏皮的wink,打趣道:“纲吉君,你这样是会不受欢迎的哦?” 沢田纲吉就像一拳轻飘飘地打在了棉花上,没起什么效果不说反而弄得他自己有些不自在,白兰的态度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对大人不经意的玩笑斤斤计较的小孩,自己的那点功力和他相比根本就是相形见绌。 棕发青年有些羞耻地把纸团丢到了一旁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僵硬地道:“继续游戏吧。” 想到从前面的问答中得到的,儿子是被情人杀死的,且情人是自杀,这两条线索,沢田纲吉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儿子和情人是相互认识的吗?” 或许他们不仅认识,还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情人一开始就是奔着儿子去的,她杀了他而后殉情,至于墙上那句话,说不定是“我爱的其实是你儿子”之类?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沢田纲吉的脑子里又脑补了好几百集的家庭伦理大剧,可见没少受当初在训练所给他科普花吐症的那位工作人员的影响。 白兰要是知道青年此刻在想些什么,肯定又会笑得乐不可支,兴许还会干出当场篡改故事内容,给出肯定的回答,由着沢田纲吉继续发散跑偏的事来。 但很可惜他不知道。 “不认识哟。” 年轻的监视官闻言不禁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他思考的时间格外的长,白兰正又要劝说沢田纲吉兑换提示,冷不丁便察觉一道极度冰冷的视线砸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紧接着,他的椅子被人抓住了椅背,再毫不客气地往后一扯,他和监视官之间微小的距离瞬间就被拉成了宽阔的天堑,原本亲昵的氛围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就在那裂口出,明晃晃站着一名身形高挑的警探,他长腿一迈,灿笑着介入两人中间。 迪诺刚刚才结束新闻发布会,身上庄严的正装还没有换下,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往日的平易近人,多了些许冷冽和强势。 “是在玩游戏吗?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让我也加入吧,嗯?”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39章 提示 迪诺这话看似是在征求在场的两个人的意见,但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只落在沢田纲吉身上,警探以半是阻挡他人的觊觎窥视,半是将珍宝掩藏保护起来的姿态微微朝青年倾去,无形中散发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沢田纲吉不自觉后仰了一些,想要从这狭小混沌的空间中划分出一条明确的界线,“……师兄也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吗?” “……嗯。” 现在的迪诺已经可以若无其事地忽略青年刻意回避自己的小动作了,进门前他组织了很久语言,想出了无数种自然而又不显尴尬的开场措辞随机应变,可他似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在看到一名模样轻佻的执行官明显虎视眈眈地凑近沢田纲吉时,他就像是一个被妒火冲昏了脑袋的嫩头青,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两人中间说了些什么。 他本来……是想问青年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回去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同行了;以沢田纲吉早些时候对他软化一点的态度来看,今天说不定就是他们关系和缓的难得的时机,可是旁边这个碍眼的执行官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对于这个气质独特的白发执行官,迪诺其实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他可不会忘了三个多月前这家伙试图用自己的脏手触碰青年时那挑衅的目光,这个执行官当时面朝电梯,显然是算准了他抵达的时间,故意做给他看。 那之后忙于案件不得以放过了这家伙,这才给了他在自己眼皮底下继续得寸进尺的机会,果然那时候就应该把他的手卸了的…… 如果是自己看到这混蛋的入职申请,一定会第一时间驳回,并打上永不录用的红戳……该死的西比拉。 迪诺阴冷的视线警告地扫向“偷腥”偷得正大光明的白兰,却惹来了对方一声令人恼火的轻浮的口哨。 白兰的视线几乎完全被迪诺宽厚的背部挡住,从他的方向只能还依稀看到一点沢田纲吉乱翘的棕色发梢。 捂得真严实…… 白发执行官看不出喜怒地扬了扬眉,他把转椅往旁边挪了挪,错开迪诺继续朝自己的监视官看去,可迪诺背后就像长了眼睛,白兰一往哪动,他就紧跟着往哪个方向一档。 白兰也不气馁,坚持不懈地逗狗似地换着方位。 愣在原地的沢田纲吉快被他们绕晕了,没弄懂这两人怎么突然就玩起了“老鹰捉小鸡”,他努力试着理解二人那神秘的行为。 “呃……这是换了个游戏吗?” 迪诺一低头就对上了青年迷茫又好奇的视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无视了白兰见缝插针的调笑,从对面的空位搬来一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到了沢田纲吉紧挨的左手边,又把白兰挤开老远;白兰嗤笑一声,似乎很瞧不上迪诺的雕虫小技,他把转椅反过来,伏在椅背上坐好,而后双腿并用施力,不甘示弱地滑到了沢田纲吉的右侧。 第99章 两只笑面虎一左一右挨着青年,似乎在暗暗较劲谁和沢田纲吉在物理意义上更为亲密,棕发执行官就这么生无可恋地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沢田纲吉:“……” 真的好挤。 办公室内其余以百叶为代表的在职人员都对这两个大男人你来我往的幼稚举动表示叹为观止,看得津津有味,他们甚至觉得哪怕今天又要临时加班那也是可以忍受的。 “纲吉君,刚刚那个故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我再想想……” 白兰继续之前和监视官的二人话题,把迪诺晾在一边,不过迪诺只是稍微有意地流露出些微苦恼,沢田纲吉就很快注意到了,他一五一十地把游戏内容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师兄。 迪诺扬起仿佛略胜一筹的大气微笑,他打算尽快结束这个由第三者发起的游戏,单刀直入道:“凶案发生时原配在场吗?” 白兰略感无趣地瘪瘪嘴,“与此无关。” 紧接着迪诺又道:“儿子是被毒死的吗?” 白兰:“不是。” 迪诺没有停顿,“那他是被刀具杀死的吗?” 白发执行官微微一顿,“是。” 迪诺知道自己问到了要点,“情人是使用该刀具自杀的吗?” “是。” “情人是用刀具划开颈动脉自杀的吗?” “不是。” “情人是割腕自杀吗?” “不是。” “情人是切腹自尽吗?” “……是。” 迪诺问得很快,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时间,但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听得沢田纲吉这个新手玩家目瞪口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思路太乱了,这样的游戏就和破案是一样的,不应凭空捏造式地臆测“起因”,而应该先确定“结果”再从中反推源头;作案手法、受害者死状等线索才应该是他们第一时间最先收集的,要让证据说话。 眼看青年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迪诺身上,白兰这个上帝也当得索然无味起来。 “男人是因为孩子才不肯离婚吗?” 迪诺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几种可能性比较大的“真相”,却抵不过上帝消极怠工,白兰沉吟了足足半分钟,才慢吞吞地道:“是……还是不是呢?” 执行官模棱两可拖延时间的做法令警探略感不快,不过对方不配合的态度倒是帮了他的忙,这好他对这种无聊的游戏也没什么兴趣,还不如早点带阿纲回家。 “既然这样……”那就到此为止吧。 迪诺一句话尚未说完,沢田纲吉这边却在他的引导下终于恍然大悟,走出了先入为主的盲区,“情人是不是生不出小孩?” 白兰立马又来劲了,“是的呢~” 迪诺:“……” 他迟早有一天会亲手把这家伙关回更生设施里。 迪诺不忍心扫了发小的兴致,只能按兵不动继续陪着。 沢田纲吉有些雀跃,“儿子多大了?不对……” 想起来自己不能这么问,青年换了一种措辞,“儿子还是婴儿吗?” “没错。” 白兰赞许地鼓起掌来,只差没再放个礼花。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他感到了不可思议,但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略显病态的猜想,“情人把肚子刨开……是为了把孩子放进自己的肚子里吗?” 白兰深深地注视着青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稠艶至极的笑容。 “bingo!” 听到白兰的回答,迪诺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心中略感不适,他最终将这不适感归结于不想让沢田纲吉听到如此猎奇、污秽的故事,沢田纲吉的世界,应该是纤尘不染的。 棕发青年一时没有深思故事的内容,只是单纯地为推导出真相感到开心,“最后一个问题,墙上的话,是‘我怀了你的孩子’之类的吗?” 白兰双手十指相抵,轻笑着给出了最后的答案,“是。” 这场游戏本已尘埃落地,上帝却又尽职尽责的补充道: “其实纲吉君你还漏了一点……这个故事里的情人,是男性哦~你都默认成情妇了吧?” “唉……?唉?!” 白兰显然很满意青年震惊的反应。 一石激起千层浪,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埋得这么深,沢田纲吉还天真的以为是情人不孕不育,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他又先入为主把情人默认成了女性,那原配妻子和孩子也太惨了吧…… 青年有些愤愤不平,但另一方面他笔直的思维终于拐了个弯,他迟钝地意识到,原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所以故事中根本没有可能怀上孩子的情人才采取了那么极端的方式,沢田纲吉略感唏嘘,但他不会忘了情人亦是加害者,那个中年男人更是不值得同情。 想到这,较真的沢田纲吉才又猛然记起来,他和迪诺如今的匹配关系,以及,他们俩也都是同\性…… 点点波澜再也无法平息下来,沢田纲吉傻傻地看向一旁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这几个月来他潜意识里一直都在逃避的问题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于眼前。 青年的反应终于让迪诺惊觉异样,他面色苍白了一瞬,连忙出声打断对方的沉思,“阿纲……差不多可以下班回家了。” “噢噢、好……” 沢田纲吉虽然还回应着他,可心神显然已经不在这了。 第100章 迪诺倏然起身,身后的椅子险些被他带到在地,金发警探宛若凝视死人一般看向笑容惬意的白兰,前所未有地露出了憎恶的怒意,好在还坐在座位上头脑风暴的青年没有看到他这副模样。 这个潜在犯竟然敢……竟然敢!! 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蚕食与等待都在这一刹那付诸东流,迪诺双拳紧攥,青筋凸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竟略微发抖。 “阿纲……今天要不要顺路一起回去?” “啊……那个,我还有点事,可能晚一点再回去,师兄你先走吧……” 沢田纲吉有些无措地说出了不怎么高明的托词,如果是平常,迪诺一定会满不在意的笑着道,“没事,我等你。” 可现在金发警探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就沉着脸离去了,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冷静下来。 唯有白兰心情大好,他支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纲吉君,我们再来玩一把吧?” 说着,也没管青年是否答应,就又自顾自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有一个女孩,她很孤独,只有男朋友和闺蜜终日陪着她,可是某一天她却和闺蜜一起杀害了自己的男友……” “这个故事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中年男人的海龟汤故事来自网络 最后这里怕没写出那个意思解释一下 一开始27只想到了他和迪诺被匹配在一起只是上层为了转移视线掩盖真相 而现在在白兰的提点下27意识到,两人接下来是要结婚做夫夫的,所以他没办法再单纯地把迪诺当作好朋友、好兄弟了,27又是直的啪一下这样搞就非常惊慌(? 迪诺也就没法暗地里继续循序渐进地温水煮青蛙,让27慢慢开窍接纳作为“恋人”的自己了 白兰真的很不讲武德 顺便迪诺的头发也是黄色系的,是100的幸运色(狗头 感谢在2021-03-05 22:29:49~2021-03-06 21:1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長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女士们 从c组回来后就一直沉默无言、气压极低的迪诺,忽然踩着下班的点向下属布置了一个新任务, “罗马里欧,从西比拉云数据那调一份c组新任执行官的资料给我……不,还是我亲自去吧。” 他顿了顿,大概是意识到让部下临时加班是十分不人道的行为,又大概是因为他有点放心不下别人的办事质量,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前往调查。 不过他并没有像同罗马里欧说的那样去调取西比拉的云端数据,而是直奔公安厅厅长办公室,见到来者,禾生壤宗捏住眼镜的边框往上抬了抬,似是早有预料,镜片的反光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神情,喜怒不显于色;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只能从迪诺进去的不短时长推测出,绝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话题。 结果说着要晚一点再回去的沢田纲吉,反倒比迪诺先一步离开了;直到最后,他都没能想出白兰给出的第二个海龟汤的真相,毕竟他后来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不在焉,很难集中注意力,到后面完全就是为了陪白兰玩而玩,为了问而问,有时他甚至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好在白兰完全不介意青年的敷衍,边玩边吃把剩下的点心都解决后,他就心满意足地放走了监视官;第二天照常打卡上班的沢田纲吉,看似已经恢复了常态,其实依旧神游在外,旁边还在一字一顿,挤牙膏似的挤检讨的白兰,这会儿倒是没有来闹他。 只是白兰写了没多久,就另外打开了一个匿名论坛的网页,开始正大光明的摸鱼,有滋有味地浏览着什么。 大家都互不打扰各做各的,往日总是繁忙沉闷的公安厅最近倒是难得的平和,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种不敢想象的奢侈,所以一时间都没有人出声打破这罕见的安宁,就连刚刚跑外勤被气得够呛的百叶,推门而入时也压着火气,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大家。 她回到座位上,一边在电脑上同步存在终端里的笔录,一边喃喃自语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起了吧,本来报案就已经很少见了,怎么还尽是这种……” 注意到百叶憋闷怨愤的模样,沢田纲吉强找回一缕心神,给前辈倒了一杯柠檬水,他今天来得比较晚,抵达时百叶接到报案已经出去有一阵了。 “前辈,我来帮你整理吧。” “没事,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差不多弄完了。” 百叶心里正冒着火,连带着身上也热,更别说她还在外面跑了一趟,虽然不是什么激烈运动,但汗还是淌个不停,她摆摆手,猛灌了一口清爽解渴的柠檬水,缓过劲后,她再看向沢田纲吉的目光欣赏中透着惋惜。 “唉……要是世界上的男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只可惜怎么偏偏……” 偏偏被迪诺拐走了……哦,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无所不能的明星警探到现在还对这个小新人束手无策呢。 要是没有西比拉犯抽,这两个人恐怕到现在都还八字没有一撇。 关于迪诺和纲吉的匹配消息之所以能引起这么广泛的讨论,除却他们本身就自带不小话题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由于社会生育率持续低迷,在此之前西比拉从来没有将两名同性安排在一起过,这打破常俗的独特个例,怎么能不引起关注? 第101章 想到刚刚的案子,再和眼前乖巧贴心又温柔绅士的青年一对比,百叶感慨万千,“还好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在,让我又相信了男人不全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还是正常人多。”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刚要问,一腔怒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百叶就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我过去前,听医生描述,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持刀抢劫伤人案件,到那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这样……这么说吧,和上周我们受理的那个纠纷差不多,这次这个还倒打一耙是女方的过错。” 听到她这么一说,沢田纲吉就差不多已经能了解前因后果了,算上这次,他们本月接到的报警一共有两起,这个数量看似很少,但自从西比拉出现后,公安厅方面就很难再遇到报案的情况了,往往都是在案件发生前他们便已出警,要不然就是像古川案中那种特殊情况,受害者已经不为人知的遇害,或者高桥案中,“受害者”集体自杀…… 想到这沢田纲吉神色暗了暗,过了片刻才又强迫自己继续回忆上周的案件。 那时白兰还没有入职,他们接到医院的报案说有一个中年男人似乎遇到了持刀抢劫,身上有很多刀伤,其中一处格外严重;他们赶到时,受害者刚刚脱离危险还没有苏醒,他们也是抵达后才了解到最严重的一处刀伤位于受害者的下半身,那东西已经完全被割掉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百叶奇怪这样的劣性案件西比拉怎么会没有提前预警,沢田纲吉则想得更多一些,他担心又是古川仁优那样的[免罪体质],然而事实证明这体质绝不是那么烂大街的东西。 受害者醒来后,看到他们的制服,不顾身上的疼痛拔腿就要跑,然而很快就被身手矫健的执行官抓了回来。 盘问下来才知道,这人竟是意欲猥\亵一位女士,被发现时他的犯罪数值在98左右徘徊,而被他盯上的那位无辜女士的犯罪指数自然也不可能超过100,所以这才没有被检测到。 男人兴致勃勃尾随而上,结果没想到对方竟带着刀具防身,而且好像还有点功夫傍身,他就这么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剁了命根子。 看到公安厅的人后,他做贼心虚,一方面顾及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对女性图谋不轨不成反被阉|割,一方面他还想找机会报复回去;如果不是昏迷了,他一定会阻止医生报警。 由于事发时夜深人静、环境偏僻,没有目击证人,附近的探头也没有录到相关影像,仅凭男人的模糊描述,他们也很难找到那名有可能“防卫过当”的女士;再者,受理此案的c组组长很显然积极性不高。 破案是他们的工作,保护公民是他们的使命,不会因为报案人德行欠佳、受害者令人厌恶就拒绝受理,但谁都不是圣人,监视官的主观能动性有时候确实会受到一定影响,百叶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她就是看不惯;她甚至觉得,那几位女士教训得还是太轻了。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黛西很轻易就挣脱了百叶的束缚,给中村又来上了两脚,因为百叶根本就没有认真控制住她,有意放纵。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近这类案子出现的频率是不是有一点高?而且男方还都被……” 想到黛西当时的表现,沢田纲吉和百叶心里都不约而同想冒出了一个唐突的猜想,这几次反杀男方并予以酷刑的该不会都是她吧?昨天如果不是被西比拉检测到,他们又赶到的比较及时,中村很可能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应该不会。” 沢田纲吉看了看百叶电脑上的笔录,理智分析道:“上周的那位,据其描述,他盯上的是一名成熟知性的白领,这次的被下手的则是一名……清|纯|学|生|妹。” 青年读着笔录上记载的原话,表情有些微妙。 “而黛西小姐……嗯,是比较性感火辣的风格,而且是大学生。” 这三人的风格截然不同,年龄也不一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只是性子似乎都挺烈的,这么一看,黛西还算其中比较“心慈手软”的。 百叶懒得继续分析了,她固然不太喜欢黛西,因为对方伤害了无辜的沢田纲吉,性格又敏感偏激还固执,但她也很清楚,在昨天的事件中,黛西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正这么想时,他们竟又接到了一起报案,报案人正是黛西。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状态不太好,写得可能有点粗糙混乱,明天再改改 第41章 言灵 在接到黛西报案的前一秒,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开始预警,“我有不好的预感……” 女性的第六感让百叶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我也是。” 而一旁,仍然沉迷于网络论坛中迪诺与沢田纲吉爱恨情仇的白兰,正在思考如何让自己也成为这些八卦里的主人公,故事情节永远只描述两个人分分合合的多无聊啊,人多点才热闹,哎呀,这个楼主怎么都不知道加个第三者推动剧情。 很有想法和行动力的白发执行官,当即便另外开了一贴开始潜心创作,那效率,不知道比写检讨高出多少倍。 [……这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人见人爱、多智近妖的执行官的到来打破了宁静,那时没有人能料到,他不是来拆散他们的,而是来加入他们的!] 第102章 单单一句简单的开头,就已经奠定了这篇杜撰成分居多的伪纪实性文学的狗血又自恋的基调,白兰兴致勃勃、文思泉涌,别提写得多起劲了,正在兴头上呢,沢田纲吉便拉着他出警了。 白兰匆匆打下[出去约个会,回来再继续]的字样,就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自己的监视官。 ——濑崎大学·话剧社 作为国内一流名校,濑崎大学的硬件、软件配备自然差不到哪去,话剧社排练用的会堂其外观设计充满了后现代情调,极简舒适、美观大气,内部则别有洞天、精巧华丽,观众席足可以容纳上千人,与之对应的舞台演区同样十分宽阔,配置高端。 活动台框、3d立体投射呈像、天桥等等,一应俱全,完全可以和专业剧场媲美,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学院引以为傲的设施,却发生了命案。 死者是在排练过程中被上方突然掉落的栅栏天顶砸死的,血水飞溅,染红了大半个舞台,在镁光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目,带给人难以言喻的残忍冲击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事发时正好是死者的独角戏,不然伤亡还可能更大。 栅栏天顶也叫葡萄架,是位于基本台顶部,专为安装和检修舞台设备用的装置,一般由水泥梁、铁梁以及木结构组成。 由于地震频发,日本的房屋在建造时都会选用质地较轻的建筑材料,以增加存活的几率,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变成了毫无威胁的泡沫板。 公安厅现在需要做的是排查这一切究竟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他杀。 介于西比拉没有检测到潜在犯,意外的可能性应该更高一点,但前车之鉴让沢田纲吉不敢随意下定结论。 萧和另一名执行官已经上到天桥去调查葡萄架的掉落是因为焊接处自然老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名执行官则对现场的人员进行问话。 死者是话剧社的社长亚当,男,22岁,当然了他的本名并不是亚当,但他希望被别人这么称呼,因为据说这是他极为喜爱的女朋友为他取的艺名,所以哪怕是这样一个毫不走心的英文名,他也喜欢得不行。 “他的女朋友该不会叫夏娃吧……” 沢田纲吉小声吐槽着,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亚当的女朋友竟然是报案人黛西。 听到粉、金头发的辣妹如此陈述自己与受害人的关系后,沢田纲吉险些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 棕发侦探实在难掩好奇,斟酌问道:“可……您的男朋友不是一位,神职人员吗?” 他问得很小心,生怕又触碰到了对方的雷区,百叶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在旁边小声嘀咕道;“呵,脚踏两条船呗……” 听到百叶不怎么友好的言论,黛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类似的话她恐怕已经听过不少,这还算比较客气的。 黛西很快就意识到监视官们误会了什么,意料之中地耸耸肩, “神职人员……?哦,那就是亚当啊,那天只是角色扮演需要,他才把自己装扮成神父的,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那么一弄更丑了。” 刚刚痛失男友,可黛西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甚至称得上毫不在意,就算是陌生人,面对死者应该也会抱有一定的同情,但她还是完全没有,冷漠至极,男朋友的死亡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看得出,她对男友其实没有什么好感……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纲吉和百叶不禁默默对视了一眼。 “角色扮演……?” 沢田纲吉不禁想起了他那天在网上看到的视频,只听黛西洋洋自得地继续解释道:“嗯,街头快闪式话剧表演,就昨天的事,视频在网上一搜就能搜到,你们没看到吗?还蛮火的。” 棕发监视官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名神父早上还对黛西痛恨不已,下午就化身为男朋友来公安厅接人了,因为他们早就认识,本就是情侣关系,影像中的矛盾冲突都是演出来的。 白兰听到这却有些失望。 嗯~——假冒的神父啊。 暗地里沢田纲吉又偷偷测了一下黛西的犯罪指数,数值不算低,在90左右起伏,但奇怪的是色相较为干净。 类似的情况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那就是白兰,不过和他相比,黛西在数值和色相上的反差就显得非常小巫见大巫了。 棕发监视官不禁看了看身旁吹着口哨,悠然自得的执行官,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他不添乱自己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沢田纲吉如此说服自己,又问了黛西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让她放松警惕。 他和百叶陆陆续续还问了其他几位现场的社团成员,直到一个模样可爱的丸子头女孩来到他们面前,她的双手正不安地互相搓动,看了眼公安厅的执行官便很快低下头,然后又往黛西那个方向看了看,似乎在顾忌着什么的样子。 她挣扎了很久,终于在沢田纲吉温和鼓励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今天、今天早上,我在后台意外听到了黛西和亚当吵架的声音……吵的很凶,而且黛西还说……还说她希望亚当被房梁砸死,这样就亚当就没办法再缠着她了……” 听到这沢田纲吉顿了顿,神色又严肃了几分,“你确定你听到的原话就是这样吗?” 第103章 丸子头女孩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话指向性很强,慌乱摆手道:“不是、……是、我没有说凶手就是黛西的意思,只是、只是……和她交往过的男生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她说过的不好的话总是会应验,可即使这样男生们还是前仆后继,就像被恶魔蛊惑了一样……这在我们学校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不信你去问问,我绝对没有撒谎!” 百叶皱眉,耐着性子问,“所以?” 女孩依旧吞吞吐吐的,“所以……大家都怀疑黛西可能是什么女巫的后裔,又或者会言灵之类的诅咒,不然、不然怎么会……” 自古以来,日本人都十分相信语言的力量。他们认为在上古时,几乎人人都可以用语言作为一种“咒”来控制自己以外的生物;据说能够唤出妖怪真正名字的人便能有控制并将其用之为仆役的能力,即所谓“言灵”。 使用言灵时,需要具备「施展法术者的声音」,「对象」,以及「把施展法术者的声音传递给对象的媒介」,这三者缺一不可。 百叶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颇有些无语,“这年头怎么还有搞封建迷信的,当西比拉是摆设吗?” 沢田纲吉朝不远处火辣惹眼的黛西望去,她鲜明夺目,不管到哪都注定会吸引人们的目光,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远离着她,排斥着她,一边轻蔑地瞥视着她,一边不加掩饰地窃窃私语,黛西孤零零地坐在观众席前排,若无其事地拿着镜子补妆,然后又拿起这次排练的剧本看了起来。 青年顶着周遭的注目走了过去,他站到黛西后排笑问道:“你们这次排的是什么?” 辣妹轻柔地抚了抚手里的本子,沢田纲吉注意到在提到这方面时,她的眼里闪烁着纯粹热爱的光芒,然而剧目的名字却让青年微微怔愣。 “是《安娜卡列尼娜》。” 黛西没有注意到沢田纲吉的异样,指着剧本的某页某行继续分享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所过的是唯一正确的生活,而别人却在虚度年华。'” “所以……我绝不要自己的人生活在那些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他们’口中。”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42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有罪,是因为我们没有去拯救像安娜一样的人,拯救像她那样美丽而高尚的灵魂!” 这是亚当所饰演的渥伦斯基在舞台上所说的最后台词,他站在泡沫板铺设的铁轨旁,慷概激昂、声泪俱下,赤红的脸庞因情绪的动荡而凸涌出可怖的青筋。 女主角安娜自然是由黛西扮演,那时她刚刚“杀青”,结束了跳轨自杀的剧情,而后在台下淡然无声地观看着男主演的追悔莫及。 还好离得不算很近,葡萄架砸下来后迸发的鲜血这才没有溅到她华美的裙摆上。 黛西静静地想。 沢田纲吉朝刚刚从天桥上下来的执行官询问道:“情况怎么样?” 萧摇了摇头,“并没有发现人为破坏的痕迹。” 百叶也分享出她刚刚了解到的信息,“这个剧场虽然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和这学校一起落成到现在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了,现在这规模都是在原先老剧场的基础上改建的,从后来的建筑图纸看,几乎纯为了美观好看,而忽略了受力和承重,拱顶的推力没有得到很好的平衡,平时基本没有怎么检查维护,除了内部老化问题外,看得出防火措施也不是很到位,就算今天不出现这个意外,明天或许也会冒出一场火灾。” 沢田纲吉点点头道:“黛西小姐除了表演的时候,也一直在观众席上观看彩排,没有上过天桥,事发之前的监控也显示她最近没有单独出入过剧院,都只有需要彩排的时候才会来,一直都在排练,没有单独行动过。” 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让亚当之死看起来确确实实只是一场意外事故;谁能想到看起来金碧辉煌、设备高端的剧场内部竟然有这么多安全隐患呢? 调查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亚当也从未与人结怨,另外,西比拉仍然没有检测到任何潜在犯,有一些社员色相比较浑浊,但考虑到事发时大家应该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会出现色相和指数的波动也都属于正常情况。 唯一有点嫌疑苗头的似乎就只有和亚当才爆发过一场争吵的黛西,但疑罪从无,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不具备作案的条件。 就在沢田一行要以意外结案时,白兰拿出监视官送给他的棉花糖,拆开一颗糖棕色的放入嘴中,而后他身手敏捷地往台上一翻,没用一会儿就跑到了鲜血淋漓的舞台中央,他踩着扭曲错落的葡萄架和碎裂突刺的木地板,抬起头,沐浴在镁光灯苍白的光照下,仿若闪耀登场的主人公,顷刻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白兰抽条的影子以其为中心点向四处散射,他银白的发梢、纯白的西装,快要与那香槟色的幕布、刺目的白光融为一体,却也将他左眼下方的那抹紫色印记衬得更加邪肆醒目;白发执行官脚下是纯粹的黑架和腥艳的红血,饱和的色泽从下而上灼烧起炽热的烈焰,可白兰依旧是清清冷冷的,闲情逸致地仰头伫立在那,片刻后,扬起一道玩味的笑容。 百叶拿胳膊肘碰了碰同样呆滞的后辈,“你的执行官……这是突然戏瘾上身了?” 第104章 沢田纲吉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怎么只有他的西装是白色的?” 公安厅派发的工作服不应该都统一是黑色的吗?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搞的特权?? 万黑丛中一点白的白兰过了把主角瘾就下来了,他现在灵感爆发,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更新他的情感论坛。 棕发监视官狐疑地看了看似乎希望赶紧收工的白兰,“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白兰闻言眨眨眼,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白莲花瓶人设,并决定硬凹到底,他慢半拍黯然神伤道:“没有呢……我是不是又让您失望了?您要像上次一样惩罚我吗?鞭子、蜡烛、还是口\塞\球?” 沢田纲吉:“……?” 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百叶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棕发监视官,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看不出来啊,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青年惊慌失措地澄清道:“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 可他这模样反倒更像是戳到了痛处心虚不已不打自招,百叶万万没想到,沢田纲吉盯上的“新欢”竟然不是黛西而是他自己找来的这名执行官,这么一看他们说不定早就暗渡陈仓了,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 沢田纲吉千辛万苦把白兰弄出来并且还盯得死紧,看到有人和白兰稍微靠近接触一下都要紧张好久等表现,在这一刻都有了更令人信服的合理解释。 百叶沉痛地拍了拍沢田的肩,在偏执上司和可爱晚辈中她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沢田纲吉:“……”保密个什么啊!! 青年简直要被白兰那张无中生有的嘴弄到社会性死亡,偏偏这家伙还一副顾影自怜、任他折辱、好不柔弱的模样,他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了,沢田纲吉抓住头发仰天哀嚎,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离开前,他们还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责令他们即日起关闭剧场、排查隐患,重新修筑,校长当然是一百个保证,考虑到学校的声誉,校方想尽可能低调处理,请求他们不要透露给记者媒体,沢田纲吉没有说话,百叶倒是可有可无地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百叶注意到青年欲言又止,似乎不太赞同的模样,她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的事太多了,管不过来的,倒不如彼此留一面,日后好相见,那些签了保密协议,得了好处的学生也不见得乐意看到我们把这事捅出去,作为百年名校濑崎在全国都有不少仪仗,就算我们曝光出去他们也完全可以压下来,这位校长还特意和我们说了一声已经算客气给面子了……我们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维护正义才真的会成为一纸空谈,目前我们能做的、切实一点的,就是等剧场修缮后拉上有关部门再去好好检查一遍。” 哪怕说了这么一长串,百叶也还是做好了被沢田纲吉义愤填膺反驳质问的准备,毕竟她刚入职那会也是…… 然而青年的回答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止剧院。” “……啊?” 沢田纲吉正色道:“整个校园都要好好检查一遍。” 百叶愣了愣而后笑了,“当然,只要你不嫌累的话。” 沢田纲吉这会儿看起来是被说服了,他知道百叶是害怕他受到伤害想要保护他便也承了好意,但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真要论起倚仗……大概全世界没有谁能敌得过彭格列直系出身的他了,哪怕是加百罗涅家族,也要略逊一筹。 忽然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嚣张跋扈”一点的青年似乎终于找到了他真正的用武之地,他并不喜欢借助家族的力量,但他更不喜欢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既然有条件,他的良心就不会允许他坐视不管。 心里有了想法后,沢田纲吉走路都虎虎生风,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棕发青年找出放在桌柜最底层的铁盒,拿出其中已经被遗忘了好几个月的金属面罩,朝着隔壁的执行官磨刀霍霍。 这个是更生设施那边后来给他的新版面罩,除了可以限制进食外,内部还有突出的口塞部分,戴上后便无法说话,沢田纲吉也是拿到后才发现的,一开始他还觉得有点夸张,但只要一想到白兰仅靠言语的影响就可以将人污染成潜在犯,他便觉得这个面罩的设计实在是太明智了。 早在看到阔别已久的面罩的那一瞬间,白兰就知道了他的监视官想要做什么,他不仅没有反抗反而乖乖把脸贴了过去。 “我就知道,纲吉君果然还是更喜欢玩口|塞|球……” 本来还有点犹豫的沢田纲吉瞬间坚定了决心,一把将面罩糊到了白兰脸上。 你可闭上嘴吧! 后面的带子还没有扣上,白兰很贴心地托住了面罩,就等着青年帮他系好,他这么配合,倒是让青年有些不是滋味。 沢田纲吉一边拿起白兰耳边的皮带一边低低呢喃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出于无处排遣的郁闷而引发的自言自语,白兰闻言将面罩稍微拿远了一些,“我想做什么……?” 白发执行官忽然收起了所有漫不经心的笑意,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青年,乍然被他那逼人的视线如此认真的凝视,沢田纲吉的手腕都抖了抖。 第105章 “我还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白兰又轻笑起来,舒展的眉眼透着几分绝无仅有的真诚和依恋,他微微歪头蹭了蹭耳畔温热的掌心,有意无意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蛊惑意味。 下一秒,沢田纲吉便听到他用多情的嗓音缓慢而又直白地道: “我想勾\引你啊,监视官。”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我感觉我好像又可以了感谢在2021-03-13 23:24:32~2021-03-24 18:1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针 100瓶;amuro 10瓶;颜辞 7瓶;巧克力冰淇淋 5瓶;沐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巧合? 沢田纲吉闻言一阵恶寒。 好在对于白兰这无缝衔接的人设切换他基本已经有了免疫能力。 棕发执行官看着不久前还“清纯可人”的白兰转眼间便化为了妖艳魅惑的“人间尤物”,神情中透露出一丝麻木的沧桑。 白兰:“纲吉君如果不喜欢这一款的话我还可以……” 沢田纲吉不由分说地把面罩按回了他脸上,世界终于又恢复了清净,青年有意无意无视了白发执行官幽怨的目光,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终端上的论坛app推送上。 只见最新热帖飘红在首页:[hot]震惊!某公安厅执行官ztgj真正的爱人竟然是他!旷世三角之恋究竟鹿死谁手?! 沢田纲吉:“……” 不是,指向这么明确,这个字母缩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还有哪来的三角恋啊?一角都没有好吗! 再一看楼主id,大咧咧、明晃晃的[g-100]挂在那,完全没有要匿名的意思。 “……” 棕发监视官默默点了进去,默默注册了一个新账号,默默打下了一行字。 1827l 你这月的甜点没了。 一群嗷嗷待哺还在等楼主更新的网友,纷纷对这条不明所以疑似错窗的留言进行了问号问候。 1888l ?1827l走错地方了? 1889l 存心找茬吧,楼主别管他,快更啊! 1890l 快!那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人见人爱、多智近妖的执行官把ztgj带到酒吧去灌醉然后呢?然后呢?我不缺这点流量搞快点! 而正在徇私报复,大量杜撰监视官被自己这样又那样内容的楼主在看到1827楼后,微微一顿,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十八禁文字,转而打开写了没几行的检讨继续勤勉奋战。 过了好些时日,更名为[年少不知甜点贵]的楼主才终于又重出江湖撰写三角虐恋,这就又是后话了。 * 人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又抓捕了不少潜在犯和个别罪犯,沢田纲吉再一次接到报案时,才意识到,亚当之死已经以意外事故结案整整一周了。 “这月再来两个报案就可以破记录了吧?” 百叶随口感叹了一句,今年没被[西比拉]提前检测到的恶性案件确实创下了历史新高,不过其中有很多都是激情犯罪。 西比拉的预防作用在这种因刺激引发的瞬间爆发而实施的犯罪中无疑被弱化了,一个人平时还算稳定的犯罪指数没有预兆地急速增长,从检测出异常到公安厅出警,这段滞后期里潜在犯很可能已经对受害者实施了侵害转变为了罪犯。 沢田纲吉微微皱眉,也有些奇怪。 一般有激情犯罪倾向的人在爆发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有负面情绪淤积,就算犯罪指数不高,不良的心理状态也会反应在色相上,而只要在定期检查中色相显示浑浊的人,就会被要求减少社会活动,接受心理辅导,减小其恶化为潜在犯的可能性。 沢田纲吉帮走神的百叶系上安全带,一边听她继续念叨一边驱车赶往这次的报案地,“而且哪怕是激情犯罪的情况,就算计算出公安厅赶过去后已经无法阻止案件的发生,西比拉也会发出警报才对,除非这几次嫌疑人的犯罪指数都没有突破临界值……有可能是在即将突破时又平复了下来有所回落。” 听到这,沢田纲吉微微侧目,从记得不多的所学内容中,扣出一点印象,“前辈的意思是……发泄型犯罪吗?” 百叶点点头,“这次的案件或许会给我们答案。” 可惜事与愿违,一开始听到报案人惊慌失措的描述他们本以为是凶杀案,可调查过后他们发现这次的案件大概率也是一场意外。 死者名叫绪方佳惠,21岁,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最先发现她尸体的是酒店负责打扫房间卫生的保洁阿姨。 不着寸缕、面目狰狞的绪方死在了酒店床上,身上满是欢爱的痕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沢田纲吉难免有点尴尬,他努力调整心态拿出监视官应有的职业素养进行现场勘察。 白兰倒是“目不斜视”地观察起尸体,眉尾飞扬,如果不是嘴巴被堵住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啧啧出声;现在除了需要进食的时候,沢田纲吉基本都不会帮他取下面罩,生怕他又冷不丁冒出些惊人之语。 白兰轻佻的目光在尸体痕迹斑斑的脖颈处流连片刻,忽然朝床边另一侧正在收集毛发的棕发监视官探去,示意对方把手伸过来。 沢田纲吉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谢谢,我现在不想吃糖。” 第106章 白兰上次在车上抖出一颗巧克力豆测幸运色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 白发执行官眉眼弯了弯,似乎在笑,等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把一根头发夹进物证袋,他才抓起青年空下来的左手,用指尖在青年的掌心写起什么。 修剪圆润的指甲边缘轻轻划过掌中柔软交错的纹路,沢田纲吉感到了一阵细细密密虚渺的痒意,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他不禁想要把手收回去,白兰却紧紧扣着他,继续认真地描摹着,如此固执地重复了两三次,沢田纲吉才终于反应过来白兰是在借写字的办法和自己沟通,而非不务正业的调情。 “……吻、痕?” 略感汗颜的沢田纲吉努力辨认起白兰在他手掌中一笔一划刻下的形状,只觉得那暧昧的字体带着温灼的热量和微微麻意烙进了心底,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让白兰说话了。 白兰终于放开了青年,监视官立刻如同被烫到一般猛然抽回了手,他将五指收拢攥成拳头,像是要将那阵异样驱逐出去。 “好好调查,别关注那些乱七……” 沢田纲吉告诫的话语刚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他竟从白兰紫罗兰色的妖异眼瞳里面读出了点邀功讨赏的意思。 白发执行官见沢田纲吉似乎还没明白,又抬手指了指自己颈动脉上环带状的小型爆\炸装置,青年一怔,赶忙重新看向尸体脖子上的那一片红紫吻\痕。 吻\痕学名机械性紫斑,主要成因是皮下微血管在遇到强大吸力后破裂出血,是一种常见的软组织挫伤。 靠近动脉的吮吸在少数情况下有可能会引起主动脉形成血栓,如果血栓脱落流进了心脏或脑部,便会引发心脏病或中风,尤其是有家族冠心病病史、脑血栓史、吸烟习惯的人群,发病的几率会更高,如果抢救不及时就很可能会造成瘫痪,更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死亡。 “不是吧……” 沢田纲吉有些微妙地喃喃道。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当天下午法医出具的尸检报告也证实了绪方确实死于血栓诱发的突发性心脏病,并且从肺部的状况看她应该是位老烟民了。 棕发监视官翻看着报告里的尸体照片,绪方脖子上的吻痕被着重拍了好几张,他不禁有些好奇,“这算是过失致人死亡吗?” 沢田纲吉又翻回死者的面部照,忽略那苍紫的面色,单看五官,绪方的模样足以称得上可爱乖巧,沢田总觉得绪方有一点眼熟却记不得在哪见过,或许只是和自己认识的某位亲友有点相似。 也不知道和绪方发生关系的那位男士是不是无意的,如果他了解死者生前的烟瘾,同时知道吻痕可能致人死亡并故意关照了绪方脖子上的大动脉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沢田纲吉他们根据从现场提取的dna很快找到了绪方身亡前与其共度春宵的那个人——竹野新助。 然而他和绪方是通过约炮软件认识的,两人昨晚还是第一次见面,双方所知甚少,基本不了解彼此的真实信息,就连互相称呼都用的是网名。 事后竹野因为还有夜班要上就直接离开了,没有留下来过夜,酒店的监控也可以证实这一点,他离开时大概是凌晨两点,从周围监控留存的影像看,之后也没有再偷偷返回的迹象,他们所在的双人房事发期间也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看起来这确确实实只是一场意外,但竹野仍然要面临过失致人死亡的指控。 他一直是人\妻党,热衷于引诱寂寞难耐的少妇们婚内出轨,她们担忧愧疚却又难以自持的情状一直令竹野欲\罢不能,然而这次却不同以往。 审讯室里的竹野低声唾骂了一句,“真tm晦气,难得和大学生搞一回图个新鲜……” 正要出门的沢田纲吉耳尖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大学生……?大学生! 沢田纲吉悚然一颤,一阵惊热过后,他才真正想起来,这回的死者,正是一周前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指认过黛西的那名丸子头女孩。 这是……巧合? 在百叶疑惑的目光中,沢田纲吉猛然冲了出去,回到工作间在电脑上搜出绪方的对应信息仔仔细细又浏览了一遍,在看到[就读于濑崎大学]的字样后,淌下了一滴冷汗。 他的异样让百叶也急急忙忙跟了过来,“怎么了?” 沢田纲吉盯着屏幕,神色有些凝重,不过思考了片刻便道:“前辈……这次的意外我们或许还要再调查一下。” 青年有点唏嘘,时隔一周再次来到这百年名校,却还是因为命案。 很快他们便对绪方的同学进行了走访,以防万一他们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绪方已经身亡的消息,只说了她牵涉了一起案件,需要大家配合调查。 然而在问到绪方的室友时,对方却反客为主,狐疑道:“为什么要调查佳惠?她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纲吉和百叶闻言都是一怔,神色语气当即严肃不已,百叶的目光尤为凌冽,“为什么这么说?” 室友支支吾吾起来,似乎觉得自己的理由有点牵强,她有些语焉不详,但最后还是说道:“亚当之前不是死了吗……但大家都觉得不是意外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被百叶诅咒、……呃,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佳惠、佳惠和大家……讨论的比较多,有一次在社团不小心被黛西听到了……我、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我们没有计较让她退社已经算仁慈了,她却还做贼心虚跑过来大喊大叫,说得可难听了,说什么佳惠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私生活指不定怎么混乱,说不定哪天、哪天就死在老男人床上了……然后她们就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但都是黛西先动手的!” 第107章 “黛西的言灵……我是说,她的乌鸦嘴总是很准,所以我才觉得绪方会不会已经……” 沢田纲吉在终端输入笔录的过程中一直都皱着眉,他们当然不可能只听信一方之言,更遑论迪诺还教过自己证人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撒谎,但当下他还是如实按照绪方室友的说辞记录了进去。 而且……绪方偏偏还真就如黛西所描述的那样死去了,这未免也太巧了,虽然严格来说才三十出头的竹野并不算老男人,但除此以外大部分都对上了。 如果黛西的原话真是这样,也不排除是其它在现场的人听到了她们争吵的内容,然后故意按照黛西的说法从中作梗;可绪方与人开房无疑是自发性的行为,其死因也有很大的不可控性,另外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过,竹野同样完全不认识黛西。 沢田纲吉圈出了好几个疑点又一一划去,他快要被自己绕晕了。 另一边百叶算是听明白了,抛开室友话里话外为己方开脱的修饰,无非就是这群人抱团在背后乱嚼舌根被正主听了个正着从而导致了一场撕逼,从其高高在上施舍般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她们都很瞧不起黛西。 虽然百叶觉得黛西这种听惯了肆意评判的人,应该不至于因为一两句风言风语就又是咒人去死又是和人动手打架的,毕竟对她来说这些应该已经是常态了,但从之前接触所了解到的黛西的性格来看,她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出那些事。 考虑到室友和绪方的关系应该比较亲密,他们又问了一些关于绪方私生活的问题,比如平常是否有见到过她抽烟,又是否知道她有在网上与人约炮的习惯。 “怎么可能?!”室友一惊一乍道,“你们这说的是黛西吧?” 纲吉不禁与百叶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搭腔,尽管从绪方的终端聊天记录里看,她的私生活相当精彩,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这并不是他们可以评价的。 室友的反应也让他们明确了一点,绪方平时的保密工作应该做得很好,她周围恐怕没有人真正了解她私底下的生活方式,想要提前得知她的生活习惯并加以利用的可能性并不大;黛西当时的“诅咒”或许更多的只是凑巧。 但不可否认的是,黛西是存在作案动机的。 有可能是因为绪方出言不逊,也有可能是因为……绪方先前怀疑亚当死于他杀的指控? “所以……佳惠到底怎么了呀?” 绪方的室友仍在不断追问,她脸上的神色比起担忧,更多的是好奇和八卦;沢田纲吉沉默片刻,叹息道:“抱歉,案件还在调查阶段目前无可奉告。” 室友努努嘴,嘀咕了声“小气”。 他们又陆续约谈了几名社团成员,其余人也纷纷证实在昨天的社团活动上,黛西确实说过绪方会死在男人床上这样的话。 这一下午沢田一行听了好几版有关言灵、诅咒、女巫、役鬼之类的猜测,都说得言之凿凿、玄之又玄,百叶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快被洗脑了。 在询问辅导员后他们得知黛西已经是研究生了,就读于学校的无人飞航工程系,光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她成绩优异,每年的奖学金都榜上有名,黛西还大大小小拿过不少竞赛奖项,并且发表的论文也多次登上了某某专业性很强的学术期刊之类的。 这一系列成就了解下来纲吉和百叶多多少少有点意外,毕竟黛西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静下心来做学术的人,沢田纲吉从小到大成绩都十分感人,非常稳定的保持在倒数阶层,对于黛西这样的学霸他向来是无比钦佩。 然而当他们前去实验室寻找黛西时,却发现她并不在那,好在实验室里的其它研究生又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新“线索”。 “今天都没有在学校看到过她……如果在社团也找不到黛西的话,那你们可以去她租住的公寓找找看,她很可能宿醉在家。” 依照地址来到公寓后,两名监视官却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并没有落锁,纲吉和百叶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凝重。 因为原本只是简单的走访调查,他们并没有申请动用[支配者],沢田纲吉转而拿出放在肩枪套里的□□,打算身先士卒进去探察。 “你做什么?” 百叶低低喊着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这种时候不应该让执行官先上吗?”百叶朝身旁已然做好准备的萧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毫无自觉、双手插兜的白兰,眉头微皱。 “可是……他们现在没有防身的东西。” 执行官不允许配备除支配者以外的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武器,所以他们现在都赤手空拳,但哪怕是这样,也理应由他们冲在前头。 在场的执行官除了白兰外,在听到棕发青年的说法后显然都有些意外。 这个执行官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百叶非常不赞同他的做法,“你在训练所究竟都学了些什么?知不知道执行官到底为什么要叫执行官?” 一直作壁上观的白兰似乎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姗姗来到两名监视官中间,一副“明知前方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他还是愿意为了沢田纲吉赴汤蹈火、一往无前”的深情模样。 “……”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么多潜台词,只见白发囚犯又最后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便义无反顾地推门潜入,徒留几人呆呆凝望着他“英勇就义”的潇洒背影。 第10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09章 “那你的未婚夫……” 白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在沢田纲吉的瞪视下悠悠改口,“我是说,你的朋友……他要是看到现在的场景一定会很难过吧。” 沢田纲吉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白兰摊手耸肩,像是要囊括眼前的这一切,“因为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这个回答却让沢田纲吉更疑惑了,在他看来白兰刚刚说的两句话的内容完全无法构成因果关系,他再问,白兰却只是笑而不语。 有很多事物一旦挑明就失去了趣味,暧昧的留白才能让故弄玄虚的解读经久不衰,艺术亦是如此。 高桥案中“遇害”的画家虽已不在人世,可他留存的作品却被炒到了绝无仅有的天价,尤其是其生前最后所作的那幅无舌之人吞食苹果的“自画像”,姑且不论人们为这幅画赋予了怎样的艺术高度和深刻内涵,光是其现在所等值的美元中的那一长串零,就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迪诺还是欣赏不来。 他停在画廊尽头,立在围栏的黑色警戒线后,画家的那幅绝笔之作此刻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沐浴在惨白的灯束下,悬挂在猩红的高墙上。 展会负责人兼画家的学生在迪诺身旁毕恭毕敬道: “没想到真的能邀请到您,恩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曾不止一次说过想以您为原型创作一副作品。” 画家生前脾气古怪、不擅言谈,他死后倒是有不少人争着替其发言表态。 迪诺露出标准化的公式笑容,拿捏着那些挑不出错处的寒暄措辞。 受邀来此的人都很清楚,这其实是一场为拍卖会预热而准备的画展,迪诺虽然是以个人名义来的,但其实他代表的更多的是公安厅与西比拉的态度——支持作品拍卖流通的态度。 有关高桥案“受害者”的一切物品与存在,连同受害者这个概念本身,都要捧架到无与伦比的高度才行,用那刺目的光环去掩盖阴影,这样才能为真相再锁上一重保险。 说白了,这又是一场公安厅未来厅长不得不参加的应酬。 迪诺忽然问道:“待会儿的晚宴有酒吗?” 画家的学生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因为工作性质不能沾酒,连忙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也准备了不含酒精的其它饮品……” “不,”迪诺打断他,“我就要酒。” 金发警探打开终端,指着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个联络人笑道:“如果我喝醉了,请帮我拨打这个电话。” 离场前迪诺又最后看了一眼画作下方的铜制说明牌,这幅画虽然宣称是自画像,但是却没有以画家自己的名字命名,而是取为了《道林·格雷》,也不知是谁的名字。 说明牌上除了名字,还写了许多其他相关介绍,在创作理念一块摘用了画家的日记,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即使对于如此沉默的我你也一直耐心相待,你是如此的温柔、宽容,这世间好像没有谁能让你真正厌弃、憎恶,只是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于你而言,我并非什么特例。」 黛西家中,白兰笑完后又问道: “如果当时在更生设施里受到惩罚并被束缚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也会想办法帮他进食吗?” “会啊。” 沢田纲吉不假思索地答道。 “即使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非潜在犯?” 青年一愣,但还没等他回答,白兰便再次闷声轻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重新抬起头,专注地看向有些怔然的沢田纲吉。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纲吉君~” 白发囚犯发自肺腑地如此笑道。 【??作者有话说】 [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取自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感谢在2021-04-22 16:44:44~2021-06-04 23: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针 233瓶;帝玄 69瓶;信仰叶神的伊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彩虹糖·其二 酒醒后的黛西没好气道: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她对不熟悉的人擅自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表现出了极度的抗拒与排斥。 百叶一听黛西那不满、厌烦的语气就来气,这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警方的身份出口成脏,“喂!你……是你自己喝得不省人事忘记关门,我们担心你才进来的好不好!” 怎么到她这里反倒变成好心办坏事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亏自己刚刚还小心翼翼地给她又是喂水又是擦身体! 百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黛西她就容易暴躁,只差没骂出狼心狗肺不识好歹之类的话。 黛西闻言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她死死瞪着百叶,左手紧紧地抓住了右肘,呈现出一种兼具防御与攻击性的姿态。 “前辈……” 沢田纲吉拍了拍百叶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见了黛西深掩的不安,也了解百叶此刻的委屈,故而没有贸然站在任何一方,他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试图向黛西再次解释道: 第110章 “很抱歉不经允许就擅自进入了您的家中,我们看到房门没有关上,还以为……” “还以为我死了?” 百叶挑眉打断他,并对自己报以最糟糕的推想,就像是在诅咒什么她所憎恶的人。 沢田纲吉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继续道:“我们还以为您遭遇了不测,比如入室抢劫……由于无法判断屋内的具体情况,考虑到冒然出声可能会刺\\激罪犯从而危及您的性命,我们最终认为潜入是有必要的,当时的情况只能特事特办,所以‘征求屋主同意’这一点也就不再被我们纳入考虑范围……结果是我们误会了,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青年正努力将有可能激化的矛盾消散于无形,尽管有些笨拙,但还算有效。 黛西硬刺一般的气势渐渐软和下去,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要给人找不痛快。 “嘁……我最讨厌你这种一板一眼的和事佬。” 对她的反应早已有所预见的沢田纲吉又非常好脾气地笑了两声,可有可无地将和事佬这个称号收下了。 倒是还在气头上的百叶又默默在心中评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黛西嘴上依旧不饶人,“说到底,虽然表现的这么关心我,但其实只是为了调查我吧?不然你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找到这来?” 沢田纲吉没有否认,“希望黛西小姐配合调查,与我们关心你,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黛西仍然想要反驳,她张了张嘴,最后却怏怏闭上了,黛西大概终于意识到和沢田纲吉这样的人抬杠其实很没劲,这位好好先生好像根本不知道生气为何物。 黛西将本来就已经凌乱不已的一头大\\波浪卷发又抓得更乱了一点,她大概仍有些宿醉后遗症,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这位总是精力满分、骄阳似火的辣妹就像是被沢田纲吉打败了,一口气泄下去,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倦态,她精心化的浓妆也有些花了,黏糊糊地扒在脸上闷闷的令人透不过气,但黛西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卸妆了。 她扶着头竟有些词不达意地梳理道:“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是为我好……但这太突然了,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沢田纲吉莫名便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黛西还没有做好开门迎客的准备,也没有做好卸下心防的准备,更没有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骤然展现出脆弱一面的黛西也让百叶有些意外,“什么啊……这不是可以好好沟通吗?” 黛西无语地斜了百叶一眼,刚刚冒头的吐露欲\\望又缩了回去。 沢田纲吉见她有点冒虚汗,不禁问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黛西嗤笑,“行了,别拐弯抹角了,想问什么趁我还算好说话就赶紧问吧。” 沢田纲吉沉默片刻,还是向她问道:“昨晚凌晨两点到四点左右你在哪?” “还能在哪,”黛西勾起自己身上轻薄的亮片吊带衫调笑道,“夜店呗。” 沢田纲吉目不斜视,“有谁可以为你证明吗?” 黛西“嗯哼”了一声,并打开终端将店铺地址坐标面对面传给了两名监视官,“店里的老板和调酒师都可以。” 她的反应十分自然,昨晚的时间线也很明晰,沢田纲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你一晚上都在店里中间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黛西开始有些不耐烦,“是啦……我大概凌晨五点才离开的,不信你们去查查监控好了。” 一旁的百叶好奇道:“你都不问问我们为什么要调查你昨晚的去向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 黛西大咧咧打了个瞌睡,一副还想补觉的样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黛西的话不禁让百叶想到校园中有关她的那些传闻,“……你相信言灵、幽灵、鬼怪这些的存在吗?” 黛西微微一顿,知道他们应该是听说了什么传闻,她绝无仅有的无比认真地看向百叶,“不信,但我希望牠们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这个回答实在有些令人疑惑,什么叫“不信”,但却“希望存在”?这未免也太矛盾了。 虽然与案件无关,但沢田纲吉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黛西可有可无的答道:“因为只有牠们存在,恶有恶报才不会变成自欺欺人的鬼话。” “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恶人什么时候真的得到恶报,所以我不信,可我仍然希望世上所有的罪恶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我希望牠们存在。” 黛西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自己涂满了牛油果色指甲油的手举到近前,就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看了看,似乎有些腻了,“……下次要不换成酒红色吧。” 她喃喃道。 “恶报……?” 沢田纲吉思考着她的措辞,“那些被逮捕关押的犯人在你看来难道不算遭到了报应吗?” 黛西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天真,“当然不算。” “你所说那些只是出于权能机关与社会需要所构筑的一种秩序,是人为的且遵循规则的,是罪犯本就理应付出的最基本的代价,而恶报应该是非人力可控的,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并以人心为参考、因果为准则,它凌驾于所有法规与条例之上……” 黛西渐渐咧开一个压抑着兴奋的笑容继续道:“就连那些并没有触犯法律的人\\渣、通过某些手段逃避了制裁的混\\蛋,也能处刑。” 第111章 见棕发监视官仍似懂非懂,黛西举了个例子,“这么说吧,假设有一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强\\奸犯,不论他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总之他将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周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他达成了完美犯罪,就连世界上最顶尖的神探都抓不住他,可有一天他在街上走着,突然就毫无缘由地被另一个陌生人打晕拖进巷子里强\\奸了,这就是恶报。” 沢田纲吉大概明白了她的观念,但还需要慢慢消化一阵。 一直环臂站在监视官身后的白兰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那么你认为,亚当和绪方是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恶报吗?” 周遭的空气俱是一静,沢田纲吉莫名感到黛西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会非常重要,一时紧张不已,屏息以待。 他差点以为黛西会毫不犹豫地答是,可辣妹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道: “究竟是不是报应……这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这回答弄得沢田纲吉有点不上不下,而后他便听到黛西又问道: “话说……绪方那家伙是出什么事了吗?” 青年心里一咯噔,这才意识到白兰刚刚说漏嘴了,他顿时回头用意念发射不满,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白发执行官一眼。 白兰眨巴眨巴眼,茫然又无辜,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般回了棕发监视官一个wink飞\\吻。 “……”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工作上。 估计黛西应该也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于是纲吉和百叶不再隐瞒,告知了她绪方已经身亡的消息,并说明了其死亡状况与黛西说过的话出现了惊人的重叠,希望她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黛西气笑了,“反客为主”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啊?” 沢田纲吉有点底气不足,还是百叶找补道:“我们只是根据正常程序在调查取证。” 黛西:“不过绪方还真死床上了?拜托……你们要怀疑也怀疑的靠谱一点好不好,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不会对女性下手。” 百叶正色道:“我们没有质疑您的性取向的意思。” 黛西翻了个白眼,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抱怨了一句,“哈,谁说是那个了。” 黛西又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要把头发连皮带根一起揪出来,她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道:“喂,你们有没有糖?” 沢田纲吉有点反应不过来,“……糖?棉花糖可以吗?” “都可以,只要是糖就行,多给我一些。”黛西伸出手明晃晃地讨要道。 以为她是因为醉宿一直没进食有点低血糖,沢田纲吉连忙将随身带在身上的为白兰准备的棉花糖都找了出来,“这个糖可能会有点腻,如果你是想吃点东西的话我还煮了粥可以……” “不用,”黛西任性地打断他,“我只要糖。” 说着就要把青年手里的那些白花花、软绵绵的糖果都拿过来,快要碰到时,这座近在咫尺的“糖山”却被白兰横插一脚抢走了。 白发执行官攥着手里的糖,明明依旧笑意悠然,却像是个幼稚的小孩儿在宣誓主权。 他直勾勾盯着眼前最大的那颗“琥珀色蜜糖”,笑眯眯地强调道: “这些,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在2021-06-04 23:23:07~2021-06-08 16: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针 23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彩虹糖·其三 无论或早或晚,人总该是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的,只是白兰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为自己“率性”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沢田纲吉一见气氛不对就赶紧隔到了白兰和黛西中间,并在黛西眼皮底下用力地朝自己的执行官胸膛正中央狠狠来了一肘子。 白兰闷咳了一声,似乎有点想笑,他随即痛苦地捂住了自己“中伤”的心口,难以承受般虚弱地朝棕发监视官怀里倒去。 沢田纲吉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抢先朝旁侧位移了一步,伤害不大,但侮辱性很强。 又一次自讨没趣地白兰只好歪歪斜斜地重新站定,他面前的沢田纲吉已经又重新从口袋深处努力摸出两三颗糖,凑近他耳边悄声打着商量,“等会儿我再给你买新的糖好不好?只要我买得起,什么类型、什么口味的糖果都可以,现在你先配合一下工作……” 一团团热气随着青年温和的话语不轻不重地呼在耳畔,白兰眯了迷眼,余光对上沢田纲吉恳切的双眸,有点想捏捏他鬓发旁柔软的耳坠。 沢田纲吉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师自通了“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白兰或许是受用的,他眼底透出些许兴味,礼尚往来似的,也贴到沢田纲吉耳侧,看着青年的耳廓因为他的吐息而敏感地颤了颤;他离得实在太近,让沢田纲吉产生了一种下一秒白兰就会狠狠地咬上自己耳坠的错觉。 白兰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咽下了什么干涩的物块,而后沢田纲吉便听到他又低又沉地应允道:“好啊。” 如同一时兴起,于是大发慈悲地、可有可无地选择逗宠物开心。 第112章 “……” 沢田纲吉忍不住别过脸,按着白兰因轻笑而发颤的胸膛,把人推远了一点,他转而歉意地看向黛西。 “很抱歉黛西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些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由于青年的打断,黛西刚刚已经错过了发火的时机,也因为实在有些累了,不然以她的暴脾气现在肯定已经和白兰大战三百回合;但就算她暂时偃旗息鼓,也绝不会让对方太痛快,尤其是那个将视线全都黏在沢田纲吉身上的那株白色水生草本植物。 “我就要刚刚那些。” 她有意挑起争端的话语没有把白兰怎么样,倒是再次成功地让沢田纲吉感到了左右为难。 “这个……” 沢田纲吉想要征求一下执行官的想法,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将糖果都归为成了白兰的所有物,哪怕这些东西都是用他自己的工资买的。 或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确实想把这些棉花糖作为白兰发现线索的奖励,也可能是因为白兰那难得较劲地认真模样。 虽然沢田纲吉已经足够警惕,但他的观念大概仍在无知无觉中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于是乎,白兰顺理成章地拿出了“主人”的态度,笑眯眯地将糖果都让了出去,似是大度,又似乎只是将失去价值地东西干净利落地丢掉抛弃。 他转头便同自己的监视官小声确认,“以后你的糖都只会给我,对吧?” 白发执行官眼巴巴的,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沢田纲吉没答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塞了一颗糖到白兰嘴里把话头堵住,要他少说多做。 黛西见状愣了愣,混沌的目色猛然坠入某种倒流的洪波中,她攥紧了手中软糯的棉花糖,狠狠地捏着,将掌心里的一切都挤压碾碎。 包装纸“噗”的一声破开,夹在糖里的琥珀色蜜浆悉数爆出,黏糊糊地淌过指缝。 “黛、黛西小姐……?” 沢田纲吉有些意外,棉花糖“死无全尸”的惨状让他略感无措,他不禁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是否有哪里又不小心冒犯了对方。 一旁的百叶本想骂一句“你这家伙又犯什么病”,但想起先前进来时在灶台那看到的各类精神药物,她便哽了哽,一时说不出话。 黛西垂下头,凌乱蓬松的卷发遮盖了神情,她自言自语般呢喃起什么,“……去……” 沢田纲吉不禁放轻呼吸正想要仔细听清,紧接着黛西便突然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叫起来,“出去!!都给我出去!!!” 她近乎神经质地、暴力地,使出了空前的力气,誓要将所有人都推拒出去、痛打出去,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沢田纲吉彻底蒙了,还是更有经验的百叶明白现在已经很难再与黛西进行有效沟通,在沢田纲吉再一次被化妆品的瓶瓶罐罐砸到前,她先一步把自己的后辈拉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直到被拽到车上,沢田纲吉才反应过来,“百叶前辈……!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百叶叹了口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以黛西现在的状态,比起关心和照顾,她更需要一个人独处……想要与她继续接触的话,我们恐怕得先联系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让他们提供帮助和指导……你也不想亲手催化出一个潜在犯吧?” 这句话点醒了慌乱的青年,但也让他又陷入了新的担忧,“黛西小姐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她的指数随时可能会恶化……” 百叶:“至于这个……” 她打开车门,示意纲吉也和他一起下车,青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百叶已经把车开到了附近的生物传感监控器下。 她站到电线杆旁边,用终端扫描验证了什么,电杆上的小格随即应声开启,裸露出其中的线路,她挑出一根明黄色的数据线链接到自己的终端上,终端的半透明屏幕上略微闪烁片刻,画面再一亮,便已同步了传感监控器的视角。 “偶尔也要动用一下监视官的特别权限才对得起我们这个职称嘛。” 她冲沢田纲吉眨眨眼解释道:“只要是在公安厅任职的人,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享有[西比拉]开放的权限……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其实是[西比拉]部分权能的具现化代理人,当然了,这是我自己总结的不恰当比喻,训练所的教科书上可不会这么写……” 百叶咳嗽了一声继续道:“代理人都必须通过被西比拉认可的媒介才能代为行使权能,比如说我们只有通过[支配者]的'视角'才能测量个体的犯罪指数,又比如说我现在借助传感监控来监视色相,这个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吧?” 百叶的手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指令,原本朝向街道的摄像头慢慢朝黛西所在的公寓转去,“现在的画面还只是普通的影像监控模式,只能看到建筑物表面,但如果转换为色相监控模式的话……” 百叶又摆弄了一下终端,监控里的画面瞬间如透射的x光片,将建筑物内的人员位置都呈现了出来。 它的画面有一点像是红外热成像,并不能看出人们的具体模样,只能从其聚合的色块勉强看出一个个模糊扭曲的、仿佛源自于幻世界的奇异人形。 不过这些颜色代表的并不是生物的体温,而是大家的色相。 百叶:“西比拉的预警运作机制和这些覆盖了各个角落的生物传感监控器息息相关,监视官为了办案也可以暂时同步附近的监控器视角,但每个人同一时间内只能支配一个监控。” 第113章 沢田纲吉还是首次了解到这些知识,他难免有些好奇朝百叶的屏幕上看去,只见黛西房间里的那个小人整体偏蓝,看起来颜色还是较为纯净的。 这色泽不禁让百叶放心了一点,“从色相来看,她的状态其实还不错,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或许刚刚短暂的发泄已经让她平复了一些,我会持续关注她的色相变化,一旦有污染浑浊的迹象,我就会立刻想办法转移黛西的注意力,避免她继续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恶化为潜在犯,另外,黛西昨晚的活动轨迹还要去她所说的酒吧那边核实一下,这一块的调查取证就交给你了。” 百叶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希望他能打起精神;本身从事这个职业就难免会遇到被调查对象排斥、攻击的情况,甚至有时候报案的受害人也会不信任他们、咒骂他们,不过自从西比拉出现,后者的数量便大大减少了,毕竟很多案件甚至还来不及报警就已经解决了。 沢田纲吉忍不住笑了,“谢谢您前辈……” 百叶却摆摆手故意板着个脸道:“我可不像你是因为担心她啊,只是那家伙还有嫌疑,需要继续蹲守监视罢了。” 西比拉的存在使得“蹲守”这种传统古板的办案方式基本已经绝迹了,在训练所这类课程基本也是一带而过根本不列入考察的范围,可百叶依旧说得十分顺当自然,根本看不出其实是第一次“蹲守”也没什么经验,但在沢田纲吉面前她不愿露怯,这可关乎其身为前辈的面子和能力问题。 因为两名监视官分开行动,执行官也分为了两批,这次跟着沢田纲吉的照例还是白兰,本来还有一个萧,却被白兰软磨硬泡挤走了。 百叶有点犹豫,“那边有点鱼龙混杂,只有你们两个没问题吗?” 白兰信誓旦旦,“我很厉害的。” 保护纲吉君完全不在话下。 百叶直接无视了他看向沢田纲吉,只见棕发青年又给白兰戴上了面罩点点头保证道:“我会小心的,前辈也要注意安全。” 虽然一般来说走访调查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他们还是郑重地提醒着彼此,等结束后一定要互报平安。 从黛西家出来那会儿时间便已经不早了,沢田纲吉一行抵达夜店时更是已至凌晨,现在正是酒吧的人流高峰,摩肩接踵、疯狂舞动的人群还有那迷离闪烁的晃眼灯光,以及斑驳混杂的酒气、汗味、香水香都令棕发监视官有些紧张。 他又戴上了半指手套,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随时保持神经紧绷的专注状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气壮胆,他实在不太擅长在这样的场合里调查、交际。 沢田纲吉简直像是只误入狼群的草食动物,哪哪都写着别扭和忐忑,但他却又更像一抹流光投入这颓靡、疯狂的夜色,拖曳出格格不入的燃烧光迹,穿梭在黯然的人潮中,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去追逐、去吞噬。 “真少见——” 有人轻笑。 “他不该来这。” 有人叹息。 “……看起来已经有伴了。” 有人扼腕。 还有许多嘈杂私语,都分毫不差地落入白兰耳中,他眼尾上挑,透着些舒展的愉悦。 白发执行官幽邃地目光凝向前方不远处青年的背影,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感到好奇。 即使被人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沢田纲吉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窘迫、尴尬之类的情绪,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些与自己有关的言论放在心上,即使那可能对他的名誉造成了损害。 该说他是太专注于工作呢?还是说……他对自己根本满不在乎呢? 如果再遭遇一些更过分的事呢? 善良又冷漠、共情又无情的沢田纲吉,还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地直视前方将后背展露给他吗?还会如同圣子般宽容的原谅他并予以帮助与垂怜吗? 倘若被强迫、被凌/辱,他究竟会包容的接纳所有还是坚毅地与一切抗争呢? “哈……” 不管是哪种,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白兰的大脑就仿佛都要兴奋地抽颤起来,他几乎不可抑制地想要放声大笑,可现在带着面罩的他只能压抑地、隐秘地吐出短促的气音。 如同望梅止渴的旅人,执行官的口中开始不断分泌出黏腻的津液,浸透了面罩内里冷硬的口\塞。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沢田纲吉莫名觉得有些背后发毛,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进一步挤进更密集的人流朝吧台那边行进,就在这时他的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沢田纲吉这会儿本来不打算接,可一看来电显示是迪诺,便还是按了接通,结果令他意外的是,对面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发小。 “那个,请问是沢田先生吗……” “是我。” 酒吧里的环境比较嘈杂,怕对方听不清,沢田纲吉只能尽可能大声说道;大概是注意到他这边比较喧闹,对方的音量也又拔高了一个度,“这个……迪诺大人不胜酒力喝醉了,现在熟睡不醒,我们不太清楚他的住处,也不好随便给他办一个酒店住……我们发现他的通讯录里置顶就是您,所以想问一下您是否方便来一趟……” 沢田纲吉闻言有些难掩惊讶,他知道迪诺虽然酒量浅,但每次在外应酬都会很好的把握控制,绝不会失态地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这不仅是形象问题,更是安全问题,迪诺不管怎么说都顶着未来厅长的头衔,打他主意的人可不在少数,那次古川仁优在商场引发的爆炸至今还让沢田纲吉记忆犹新。 第114章 这实在有些反常,师兄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所以才一时借酒消愁喝多了? 沢田纲吉很害怕那边出什么意外,可他现在还有任务在身一时赶不过去,青年脑内风暴想要找到一个靠谱的伙伴帮忙去看一下,却发现自己贫瘠的列表里这会儿竟无人可用,唯二比较可靠的,一个是罗马里欧,可他是监视官没有执行官迪诺不能随意外出,还有一个就是百叶,可对方现在同样抽不开身,他也不敢将迪诺的住处告诉陌生人,让他们代为护送,生怕路上出点什么事。 在这左思右想也不是办法,青年只能先和那边交代道:“麻烦你们将迪诺师……麻烦你们再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在那里面休息,并联系附近的警务机器人进入屋内临时驻守一下,不要声张,也请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房间,我会尽快赶过去……另外可以打开视频吗?我想看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好的、好的。” 那边的人忙不迭应下,下一秒语音通话就已经转为了视频影像,画面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迪诺卧倒在皮质沙发里,领带散乱、领口微开,卷翘的金发也有些凌乱,屋内虽灯火昏黄,但他还是用一只手的臂肘压在了眼睑上,看起来应该是下意识的想要遮住灯光,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疲惫的醉态。 沢田纲吉心头隐约榨出一点涩,在亲眼确认迪诺应该没有大碍后,他又和那边反复强调、交代了一些事宜,这才心事重重地挂断电话。 他身后的白兰微微眯眼,似乎在重新估量着什么。 沢田纲吉有一点急躁,接下来的调查反而有些事倍功半,他在这不怎么熟悉又不太适应的环境里折腾了不短的时间,才收集完证词和监控影像,好在黛西昨天确实一整晚都在这儿没有离开,这份不在场证明让沢田纲吉略感安慰。 他没有缘由地,由衷地,希望黛西与绪方、亚当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他真切地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构筑的意外。 把白兰送上押运车后,凌晨近三点,沢田纲吉终于赶到了迪诺所在的包厢,在看到两个ai智能警务机器人在沙发旁好好地警戒着,迪诺也好好地躺在那中间后,他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泄了下去。 同聚会留守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沢田纲吉便半扶半背地把迷迷糊糊的金发警探运到了车上,这一天下来工作量实在太大,现在终于告一段落,沢田纲吉已经是身心俱疲。 他把车子切换成了自动驾驶模式,途径24小时便利店时,他不禁思考要不要买一点解酒饮料,可他实在太累了,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便利店店口明晃晃的炽白灯光在后视镜里渐渐远去,此后很长一段路便再没有亮着的商铺和人家,红色的尾灯在他们身后的黑夜里独自拖拽出一缕微光,除了发动机隐约的低鸣和车内空调低缓的风声,沢田纲吉什么都听不到了。 万籁俱静中,或许还有一点迪诺绵长的吐息声。 沢田纲吉慢慢也有些犯困,可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终端又再次响了起来。 他骤然惊醒,连来电人都没看清,就手忙脚乱地按了接通。 “……喂?” 怕吵到迪诺,沢田纲吉努力压低声音,也因此,在寂静的环境里,他更明晰地听见了电话那头急促的警笛声。 “a组、是a组的人……” 百叶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词不达意,情绪显而易见地激烈起伏着。 沢田纲吉立即坐正重新设定了目标地点,“发生了什么事百叶前辈?你别急,我马上过去。” “a组的人突然出现说要逮捕黛西……”百叶努力重新组织着语言,“曾和黛西有过冲突的中村吉人于半小时前被发现死在了家中,并且死亡原因和黛西曾经描述的一模一样……他醉酒回家后,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现在上面下来命令要将黛西作为重大嫌疑人控制起来……可我一直在这守着我很确信她没有离开过,应该没有作案时间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偏每次死者的死状都这么巧……?” “不可能是黛西做的啊……我只是在陈述我所看到的证据,可是他却不相信我……” 说到这百叶已经有些哽咽,沢田纲吉也微微一愣,他?他是谁?现在没有监视官迪诺的a组又是谁在指挥?这个人又为什么会对百叶前辈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沢田纲吉的头渐渐胀痛起来发出警报,疲惫、焦虑还有庞杂的思绪一起压迫着神经,可现在他只能将个人的意志靠后、再靠后。 青年以最快的速度往黛西的住所开去,红蓝交错的警灯正在公寓楼下集中闪烁着,似乎正合着某种鼓噪的乐点,一阵阵撞在透明的窗户上。 黛西没开灯,就着那刺目的红蓝光影,赤脚踩在地上,各式的药物和胶囊硌在脚底,晕开斑斓的色团。 她舀了一勺早已烧糊的米粥囫囵塞进嘴中,冷透的烟呛味直直灌进胃里,她有些想要干呕,但还是悉数咽了下去,而后有些惨淡的笑道: “难吃死了……笨蛋。”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觉前几章写得太烂了,这几天可能会集中修一下,剧情内容不变,大家如果看到更新提醒可以不用管 第115章 ———————— 感谢在2021-06-08 16:37:16~2021-07-20 01:4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针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彩虹糖·其四 尽管已经是后半夜了,公安厅依旧灯火通明。 除去些许键盘敲击的碎响,机械复印公文的嗡鸣,办公室里这会儿实在安静得有些不像话,大伙都暂且相安无事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计,沉没在疲乏的低谷里,很难想象这里前不久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沢田纲吉看到百叶又开始无意识地啃咬起大拇指的指甲,赶忙唤了她一声,“前辈!那个……亚当、绪方案中相关的共享资料这里还需要您确认一下。” “噢……好。” 百叶暂且放过了自己已经有点流血的手指,木讷地接过文件,沉默地浏览了一遍,但沢田纲吉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虽然沢田纲吉很好奇百叶与a2组那位监视官的关系,但面对此刻被焦虑与烦扰包围的百叶,他更多的是担心。 “先吃点东西吧前辈,别担心,迪诺师兄一定会处理好的。” 棕发青年递上一碗才泡开的杯面,热腾腾的水汽带着点汤汁的咸香充斥了室内。 一般为了保持办公环境,他们是不会在岗位上吃味道比较大的食物的,但像这样有重案时,大家经常会熬到非工作时段还在奋战,这时候,可以暖到胃里带来简单满足的,廉价、方便而又快捷的泡面,就成了他们的首选。 现在的办公室里随处可见只剩了点残渣的泡面碗、咖啡罐,还有各种速食品的包装袋,沢田纲吉从24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东西很快就分发完了,到了这会儿,大伙已经没有闲情去计较什么气味,他们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核对、调查,眼下只要能补充必要的能量,哪怕是黑暗料理,他们大概也可以心不在焉的吃下去。 “谢谢……” 百叶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拿着塑料叉搅了搅纸杯里开始膨胀的油炸面食,迟迟没有开动,沢田纲吉没有催促,他感受到现在的百叶大概还需要独自消化调整一阵。 棕发监视官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整理亚当与绪方死状的疑点,以及这两人与黛西的人际关系等等,他的余光不自觉瞥到一旁迪诺刚才匆匆喝了没两口就放下的解酒饮料,有些走神。 “黛西小姐那样的状态接受审讯真的没问题吗……还有迪诺师兄也是……他真的不会说醉话吗……” 沢田纲吉一人操着好几分心,他的担忧和报告的字数呈现出反比增长的态势。 只要一想到a2组强势逮捕黛西时的混乱场景,青年胸口憋着的那口郁气就隐隐有要冲口而出的迹象。 他捏了捏眉心,对于同僚的做法很难苟同,在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证明中村死于他杀的情况下就直接把案件定性为凶杀案,并将黛西锁定为真凶实施了抓捕。 “一两次说中还能辩解是巧合,但第三次呢?” a2组那名主导抓捕行动的刀疤脸监视官,在先前的争论中一直强调着这个观点。 不可否认黛西确实嫌疑重大,可是办案如果都以主观感受、玄学概率为依据,预先臆度、设立自认正确的结果,再为了自圆其说回过头去寻找片面的甚至是捏造的证据,这样不负责的、令人恶寒的做法,极有可能导致冤假错案的出现,同时,这很可能还会使得官官相护、作假包庇等现象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整个权能机关。 而他曾经……是否也曾犯过类似的错误呢? 沢田纲吉不禁想起前段时间与白兰进行海龟汤的游戏时自己的推理过程,忽然便有些后怕。 哪怕那时的他是无意识的、抱着玩乐心态的,但结合他自身从事的工作性质以及平时受到的专业训练,这绝对是有失水准和职业操守的。 青年不由得再一次警醒自己。 “自从迪诺受到重用成为a1组的组长岩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究竟是谁将案子破了有那么重要吗?甚至到了可以让你枉顾证据和司法程序的地步?你是不是想要功绩想疯了?!” 当时在百叶说出这句话后,岩崎便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击中了,他怔楞片刻才恼羞成怒般将自己胸前的公安厅工作证不要命地砸在了地上。 迪诺就是那时候醒的,并就案件的情况进行了梳理。 a2组这次横插一脚,声称该案之后都由他们全权受理,很显然存了独占功劳的心思;或许是受到迪诺带领的a1组近期接连主导破获两起大案的影响,岩崎急功近利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他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困进了一场想要尽快赢得胜利的游戏,从而忘记了自己正肩负着生命与真相的重量? 沢田纲吉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公安厅内各个组别都是平级的,字母、数字只是为了区分标识,组别之间并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但耐不住人心里总有一个衡量的尺标,向着第一、a等这类总与“优秀”、“成功”挂钩的字眼所努力,向着金字塔的顶尖所攀登,即使数字1和字母a有时候并不代表什么具体的意义,它们也会得到一种社会集体性的潜意识地偏爱,再加上迪诺屡立奇功,a1更是被镀了层金,被默认为公安厅最好的行动小组。 第116章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像百叶先前的那番话般忌惮迪诺,岩崎同意与迪诺一起对黛西进行审问。 虽然相关案件一开始都是百叶带领的c组在跟进,可这会儿他们依旧被岩崎极力排斥在外。 只要能让真相大白,沢田纲吉并不介意将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不过迪诺好像还在为他们努力争取。 但没想到,最后“说服”岩崎让他们重新加入的却是黛西。 迪诺暂时结束询问回到发小的办公桌旁,他似乎有些口干舌燥,又拿起解酒饮料喝了一口,才有些语意不明地笑道:“她什么都不肯说,软硬不吃,只一个劲地闹着要吃糖,还得是你给的糖才行。” “我?” 沢田纲吉闻言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瞪得圆圆的琥珀色眼眸看起来很是意外。 半空的饮料瓶忽然被金发警探捏凹了一块,他并没有对青年这个单字的疑问予以肯定的回复,就这么沉默地逼近些许。 在沢田纲吉疑惑的目光中,迪诺覆掌贴上他淌着点汗水的后颈,因常年持木仓而带有薄茧的指腹若即若离地摩挲过青年饱含着炙热血液的颈总动脉,带着无需言明的掌控与独占欲,他克制地从这起伏的脉络上轻轻划过,直到触及那条挂着戒指的温凉链条才堪堪停下,警探眉宇间藏得及深的骇炽戾气似乎被那凉意冷却了几分。 偶尔,或许也不是那么偶尔,迪诺会忍不住想象,失去鲜活生命力、只能任人摆布的青年,乖乖躺在他怀里,离了他便生活无法自理,就连小便都得耻辱地靠他扶着的模样。 这一切对沢田纲吉而言是如此的糟糕,可迪诺依旧无法停止自己近乎侮辱的、病态的想象。 将青年豢养起来吧,对,就这么做,这样便谁都无法肖想他了。 沢田纲吉闻到了迪诺身上淡淡的酒气,朦胧蔓延间仿佛冲淡了许多连日来的隔阂,他见迪诺神色隐隐有些阴郁,似乎还有点不在状态,随即关心道: “你是不是头很晕?要不还是去休息室躺一会儿吧?” 迪诺闻言,有些吊儿郎当地倚在发小的桌子上,他垂目深深地看向青年,借着那残存的酒劲,半是玩笑半是恳求道:“那阿纲陪我一起睡吧,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接下来是师兄的主场啦 第48章 彩虹糖·其五 沢田纲吉看了看这个又开始嘴上花花的发小,垂目将手头的资料磊磊齐,看起来没什么所谓地道:“好啊,等见完黛西我就去陪你。” 说着便往审讯室去了。 迪诺早就料到他不会答应,沢田纲吉没有吐槽自己职场性\骚扰就已经很难得……嗯?? 金发警探那个被誉为堪比[西比拉]的聪明大脑似乎宕机了一瞬才重新运转,他机械地看着青年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迪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有些彷徨地向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求证: “阿纲、……阿纲他刚才说……?” “嗯嗯嗯对对对说是要和你睡。” 百叶现在对迪诺的偶像滤镜已经所剩无几,懒得对这酸臭的办公室恋情发表看法,她敷衍地给出了那个对方想要的答案,囫囵吞枣地吃了几口纲吉泡的面,也匆匆去围观审讯了。 迪诺愣愣地看着她跑远,连手里的塑料瓶子什么时候捏爆了都不知道。 同屋的执行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弱弱地提醒他: “那个……迪诺监视管,饮料溅到西装上了哦?” 老实说从小到大,迪诺和沢田纲吉不知道在同一张床上躺了多少次,但以往纲吉都只是将他视作好友、发小,自从多了一层未婚夫的关系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后,沢田纲吉就一直有意避着他,更别提有什么亲密接触。 现在却应下了他的玩笑话愿意和他同寝,这是不是说明……? 幸福来得太突然,不真实感令迪诺少有的手足无措起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又宁可溺毙在这虚妄的惊喜里,不愿多想。 那头百叶也想问问后辈怎么忽然开窍了,却见沢田纲吉已经进入了审讯室,她也就收了八卦的心思跑到隔壁单面镜前。 “给。” 沢田纲吉刚拿出一个糖罐,黛西就直接抢了过去,她笨拙地扭着手铐,迫切又用力地从铝罐里倒出一手的糖豆,五颜六色的糖果疯狂涌出,有不少都溢出黛西的掌心洒到外面,乒呤乓啷地掉在约束椅瓷实的桌面上,有的就停在那,有的弹了几下滚落在地。 沢田纲吉下意识弯腰去捡,再抬头,只见黛西如同吞药一般不断朝嘴里灌着糖,她大把大把地往口里塞,前面的糖还来不及融化或者咽下去,新的糖就已经填了上来。 黛西的整个口腔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哪怕腮帮子已经装不下了,她还无知无觉般继续吃着糖,脸颊两侧撑起来的肌肤隐约可以看到一颗颗糖果滚圆的形状,她的面庞与脖子梗成一串,都因狼吞虎咽的“进食”而涨得粗红,眼眶也红了一片看着就像哭了。 “黛、黛西……!” 沢田纲吉连忙扣住黛西的手阻止她这令人心惊的行为,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几乎以为这位女大学生是想噎死自己,再不济也是在自残自虐以达到保外就医的目的。 第117章 可都不是,她只是在吃糖,当饭一样吃。 被棕发监视管控制后黛西便艰难地让上下牙槽靠近,嘴里断断续续地传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咀嚼声。 沢田纲吉不敢再同黛西对话,生怕她呛到气管里造成窒息,可这位状若癫狂的嫌疑人却主动开口说了什么。 因为嘴里还含着糖果她变得口齿不清,沢田纲吉凑近仔细倾听,才勉强辨认出黛西哽咽的话语: “骗子……” 嘶哑粗砺的声音就像含了炭火,黛西只一味地重复着这个名词,一遍又一遍强调着,仿佛要将之烙进灵魂。 沢田纲吉觑了一眼她混沌、空洞,不知看向何时何处的双目,终于意识倒黛西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黛西小姐你还好吗?” 沢田纲吉不得不伸出一只手,轻轻摇了摇黛西的肩膀,打断她继续陷入自己的世界。很显然,黛西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对外界做出反馈,沢田纲吉认为他们有必要先暂停审讯并联系心理医生协助。 粉金头发的辣妹却在棕发监视管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乍然回神,她盯着那只落在自己身上隔着衣服稍稍停留就礼貌收回的手,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沢田纲吉见她嘴角都起皮开裂了,向观察窗看了一眼道: “稍等,我去拿点水……” “你也觉得我是凶手吗?” 黛西忽然打断他。 “我……” 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沢田纲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主观直觉与他的身份立场互相拉扯,还没有得出一个结论,黛西就唐突地笑了起来。 她舔舔嘴角,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甜滋滋的果味。 “就算人都是我杀的……” 辣妹用手指卷了卷垂落在胸前的发梢,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沢田纲吉,骄矜的模样是那样的有恃无恐。 “你们有证据吗?” 她挑衅道。 那当然是……没有的。 屋里屋外的人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虽然他们已经收集到了不少证词,但最为关键的决定性证据还是缺失的,所以岩崎才想尽快撬开黛西的嘴让她自己承认。 他有意借鉴迪诺在高桥案中的做法,对于案件却没有完整的推理链,更没有找到突破防线的切入点,只能像个没头苍蝇在窗户边四处乱转。 “我还以为这家伙有什么能耐,搞了半天对话的节奏全都被罪犯主导?那女人都快爬到他头上去了!公安厅什么时候标准降低到连这么废材的家伙都可以入职了?你们和他成为同事都不觉得掉价吗?” 一旁的百叶一听,火气噌地又窜上去了,她正要反驳,比如沢田纲吉多么认真负责这几次的大案能破获他也功不可没之类云云。 然而头一个音还没冲出口,岩崎的脑袋就被人一掌按在了观察窗上,“嘭!”的一声,别提有多响亮,玻璃连带着整面墙似乎都跟着抖了抖。 百叶心惊肉跳地看着单面镜上岩崎几乎被砸扁的五官,不禁庆幸他们的观察窗是用防弹材质打造的。 她又看向岩崎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面色阴沉的金发警探,当视线滑到对方手臂上爆出的青筋时,百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迪诺变了,以往不管遇上多么令人气愤的人和事,他都永远都能以最妥帖、体面的方式统筹全局,从不会表现出半分困扰或不耐,总是笑盈盈地,四两拨千斤就化解了矛盾,尤其是同事之间,绝不会明面上和人闹僵、给人难堪,更别提动手了,这根本是前所未有。 细想这些转变,似乎都是在其发小进入公安系统之后开始的,但只要不触及沢田纲吉,迪诺依旧不会对旁人吝啬那份礼貌又虚伪的营业笑容……或许,他不是变了,而是渐渐的,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更为真实的一面,但这份真实,却令常人胆颤。 外面的巨响自然也惊动了屋里的监视管,沢田纲吉打开门出来查看情况,在他那支棱的头发丝儿冒出来的一瞬间,百叶再次有幸见识到了迪诺堪比翻书的变脸速度。 “阿纲——” 这明媚的脸庞与充满朝气的语调,说是百花齐放也不为过了。 迪诺终于放开了手下不断扑腾的同僚,岩崎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回过头来就要冲罪魁祸首来上一拳,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愣在了原地。 “迪诺……??” 岩崎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动手的竟然是这位风评完美的金牌警探,因为太意外连发怒的时机都错过了,百叶对此深表同情。 沢田纲吉好奇道: “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迪诺上前一步挡住了脑门通红的岩崎,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辛苦了阿纲,喝点水吧。” “…谢了。” 纲吉点头接下,转头就进屋拿给了黛西。 “……” 金发警探的笑容似乎有些凝固,深感自己又看到了不该看一幕的百叶火速离开了现场。 这之后不管沢田纲吉还是其它人再怎么质询、发问,用尽办法,黛西都毫不配合,一言不发;等看到从百叶帘缝透进来的蒙蒙亮光,沢田纲吉这才意识到已经早上了,他们又熬了一个通宵。 这下换成迪诺劝他休息了。 青年看着半透明数码写字板上梳理得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以及时间等信息拒绝道:“只剩两天半了。” 第118章 对于拘留的人,公安机关认为应该逮捕的,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需要在拘留后三日以内拿出铁证,案情清晰无误后才能提请西比拉审查批准,如果证据不足,且没有嫌疑人的自我供述,那么就只能将之释放。 见他这么“热爱”工作,迪诺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辙地抓了抓头发。 “……走吧。” 迪诺强行抓住沢田纲吉的手让他放下了笔。 “别那么看着我,我不是让你放弃。” 金发警探终于认输般,在终端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地点并同步给了沢田纲吉。 “实地调查总比在这干站着好吧?这里就交给a2组那帮家伙吧。” 棕发青年浏览了一遍终端里的地址很快就明白了迪诺的意思,“事不宜迟……” 沢田纲吉拿起发小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亲昵地帮男人穿上,尽管迪诺知道他这是要有求于人了,但还是十分受用。 果不其然下一秒沢田纲吉就笑着讨巧道:“那开车的事,就拜托师兄了!”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感谢在2021-07-28 22:48:45~2021-11-25 21:1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指针 180瓶;繁星 30瓶;青柠硬糖 27瓶;尺素、姐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彩虹糖·其六 沢田纲吉和迪诺前往调查的第一站是游乐园。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打零工啊……” 黛西平时如果有时间,会来这边做做小时工,工作的主要内容是穿上玩偶服带动气氛,并兼之发放传单或售卖气球这类。 迪诺点了点方向盘,看向坐落在游乐园最高处的那个五彩缤纷的娱乐设施,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等视线中的摩天轮缓缓停止一轮旋转,他才接下话茬。 “确实很奇怪,单以黛西的形象,只要招她的人眼睛没瞎,应该都会给黛西一个公主、魔女之类的角色扮扮。” “再说以她的学历,这份工作也显然很不匹配,存粹的体力劳动,收入不高不说,也无法提供与专业相关的经验和人脉,更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可言……很难想象她这样吃力不讨好,却只是为了在头套里蒸桑拿。” 沢田纲吉哈哈干笑了两声,“会不会……只是单纯的爱好?” “比如说,偏好这里的氛围,喜欢和小朋友互动什么的……” 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猜想没什么说服力,沢田纲吉默默收声记下了这个疑点没再发散话题,倒是迪诺轻笑打趣道:“说不定哦?” 两人进入园区后就向游乐园负责人亮明身份并表明了来意,园方非常积极还主动将与黛西接触比较多的同事都喊过来一起接受询问。 负责人一边流着汗招呼他们坐下来喝点水稍等片刻,一边谄媚地向迪诺递出明信片。 “哎哟我们未来的厅长大人!久仰久仰,您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帅多了,都不知道您会大驾光临,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保准立马帮您办妥!空调温度合适吗?会不会太低了……” 迪诺晾着那张名片,转头看向身侧的发小,“阿纲觉得呢?” 负责人立马很有眼力见儿地看向棕发监视官,而后恍然大悟道:“噢……您一定就是那位传说中迪诺警官的匹配者吧,我的女儿很喜欢你,经常……” “空调温度很合适,我们暂时没有什么需要的了,感谢您的配合。” 沢田纲吉少有地打断了对话,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社交场合,只能用一板一眼的回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配合、配合,必须配合!” 负责人脸上依旧笑得一团和气,迪诺也微微笑着接下他的名片,扫了一眼其上的名字道:“那就麻烦铃木负责人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铃木高兴地搓搓手,想要进一步展开话题,“也不知道黛西到底犯了什么事还劳烦你们亲自跑一趟?不瞒你们说,我就知道她那种女生迟早会闯祸的!这不,前不久她才因为枕营……那档子事被公安厅抓起来警告过,怎么还是不知悔改!” “……”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在迪诺的默许下他头回冷脸道:“这次的案件我们不便透露,但前不久黛西小姐是作为受害者前往公安厅为我们提供证据和线索的,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那些情况……铃木负责人刚才的言论很有可能涉嫌诽谤,作为警方我恐怕很难当作没听到。” 铃木一听瞬间慌了,他哪知道沢田纲吉是在吓唬自己,连连摆手讨饶道:“冤枉啊!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再说黛西平时打扮得那么……哎呀您瞧瞧我这嘴。“ 他轻轻打了几下自己那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嘴,迪诺继而挑眉问道:“别人?” 铃木似乎有些嫌丢人,龇牙咧嘴地犹豫了片刻才道:“是、……是我老婆,她就是个长舌妇见识短!但也绝对没有造谣诽谤的意思……只是、可能是因为……” 迪诺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致,他看了一眼会客室的门口淡淡道:“其它员工好像也到了,我们开始吧阿纲。” 铃木虽然被无视但反而松了口气,他连忙朝屋外的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第119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见一个带着遮阳帽模样清丽的短发女孩和一只……圆滚滚的白熊努力从窄门挤了进来。 “渡边!你怎么到哪都穿着那套脏兮兮的玩偶服!不知道是要见贵客吗!” 铃木骂完又赶紧回过头来陪笑道:“哎哟真不好意思……那小子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但胜在体力好、人实诚……” 迪诺不甚在意地笑道:“很高兴你没有把我们当成‘不速之客’,但我们并不是来玩的铃木先生,你完全不用照顾我们的感受……接下来的谈话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就请你先回避一下吧。” 铃木忙不迭应下,他走后迪诺和纲吉依次对两人进行了询问。 短发女孩主要是负责兜售主题棉花糖和冰淇淋这类的小零食,每天开着房车随机出现在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她平时就住在车上,那几乎是她的全部家当。 说到黛西时,女孩眼里都放着崇拜的光芒,“黛西姐姐对于时尚真的很有见解!她耐心地教了我很多穿搭技巧,还送了我不少名牌化妆品……我原本挺不会收拾自己的,全靠她我才能改变形象不被客人嫌弃哈哈哈,真的是模样大变大家都认不出来我了,多亏这个我的销量都上去了一点呢。” “近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迹象?好像没有呢……啊,你们是不是还想问黛西那么漂亮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外形条件去当玩偶服演员?” “其实一开始黛西扮演的是一个公主的恶毒后妈角色,演技可好了,后来铃木老是色迷迷地盯着黛西看有一次被他妻子给发现了,那之后就……不过黛西好像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铃木负责人吗?那个大叔各种方面都有点糟糕呢,一些观念也很让人来气……但总得来说还没有烂透,我是个孤儿啦,当初如果不是他收留我给了我一份差事我肯定已经无家可归了。” “学历?这个我不太清楚……欸?!她学习原来那么好吗!!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想到来游乐园打工啊……” “有没有和人闹什么矛盾……?黛西小姐脾气那么好,乐观又开朗,怎么可能和人产生摩擦啦,不过有时候确实会被一些游客投诉……唔,这个还是让渡边君和你们说吧。” 胖墩墩的白熊人偶被推到前面来,他踉跄了几步,有些笨拙地稳住身形,正了正自己略歪的头套。 “这家伙和黛西姐姐是黑白熊搭档,他们俩在游乐园里几乎形影不离,问他准没错。” 短发女孩一边爽朗地介绍着一边用力拍了拍白熊宽厚的背。 看出渡边有些局促,沢田纲吉缓和气氛般道: “既然你是白熊,那么黛西小姐负责的就是黑熊吧。” 这话说完后沢田纲吉自己都觉得挺废话的,他尴尬地正想找补,没成想渡边还真的慢吞吞答道:“嗯……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们也会互换一下……” 感觉他似乎很累,沢田纲吉有些担忧地道:“原来如此……啊,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稍微了解一下情况,要不要把玩偶服脱掉坐着休息一会儿?” 渡边坚定地摇摇头,“小黑她……黛西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摘下过头套……她说不能打破孩子们美好的幻想。” 迪诺眯了眯眼,“这里并没有小孩,他们不会看到的。” 渡边依旧固执地摇头,“我不累……黛西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哪怕要一整天蹦蹦跳跳……我也可以。” 见他比较认死理,沢田纲吉也就没有再劝。 “那么黛西小姐被投诉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熊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道:“……小黑会对来游乐园玩的小朋友进行一些科普……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告诉他们身体的哪些地方是不能让别人碰的,如果遇到了猥\\亵应该怎么保护自己……有些家长听到了会非常生气,认为她很冒犯,是在带坏自己的孩子,所以……” 这个原因有些出乎沢田纲吉的意料,他顿了顿,为了确认般又问道: “你是说……黛西在给孩子们做性\\教育启蒙?” “是的。” 这回渡边答得很快,紧接着他又很低很低地呢喃了一句: “她真的…很好……” 正在垂目思考的沢田纲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句自言自语,倒是迪诺瞥了一眼那厚重的灰白色头套,从其廉价的略微反光的黑色塑料瞳孔中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无论发生了什么……黛西都一定……是无辜的。” 渡边最后强调道。 出了会客室后迪诺往回扬了扬头。 “阿纲怎么看?” 沢田纲吉抬起右手置于下唇做沉思状,“有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我都要怀疑他们描述的黛西小姐和我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那阿纲认为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我……” 沢田纲吉斟酌片刻,将原本的“我不知道”咽了回去。 “我想,这些都是真正的她。” 坏人可能偶尔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好人有时可能也会陡生歹念。 人是复杂的、不断变化的、五颜六色的,内心深处善意与恶念所占的比重此消彼长,互相晕染;但不管最后究竟呈现出怎样混乱的颜色,那都是“她”。 第120章 迪诺没有表明态度,只是继续道:“……黛西的身体素质很不错。“ “普遍而言,女性的心脏、肺脏都比男性的分量小,全身骨骼的重量更是比男子轻大约20%,负重能力比男子要差很多;女性的肌肉一般也不如男性发达,其重量往往只有男性的五分之三。” “另外,由于肌肉里水和油脂的含量较高而含糖较低,一般来说女性的肌力只能达到男子的三分之二,肌肉的收缩能力弱,这也就导致女性的体力和耐久力都较差,这些都是男女在生理条件上先天存在的客观差距。” “而他们平时穿的这款玩偶服我咨询了负责人至少有16公斤重,再加上像今天这样气温比较高的情况,玩偶服里会更加闷热难耐,哪怕是渡边那样较为强壮的成年男性穿久了也都会感到力不从心,而黛西却能做到一整天都不脱下玩偶服还精神百倍的和游客互动。 沢田纲吉一怔,“迪诺师兄的意思是……” 金发警探先是抄起手,又伸出一边手臂道:“只要通过后天系统的锻炼,女性也可以获得不亚于、甚至是远超于正常男性的强悍体魄……” 沢田纲吉咽了口唾沫,“所以?” “所以……”迪诺故意顿了顿,看着发小那紧张兮兮等待惊天答案揭晓的模样,蓦地笑起来,“黛西应该有健身的习惯。” 沢田纲吉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这算是什么怀疑点吗?” 不是吧阿sir,这年头健身都犯法了吗?? “当然不算,我就是想感慨一下现在的现在的女孩子也很厉害。” 迪诺笑得狡黠,伸手就朝着棕发监视官傻乎乎的脑袋轻轻一弹,沢田纲吉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遂恼羞成怒地用手臂与身体扣住了迪诺的脖子对其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 “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看阿纲很想立马有进展的样子。“ 迪诺苦哈哈地弯着腰,还不忘拍着脖子上显然没怎么使劲的手肘讨饶,“我真的错了阿纲,我只是不想你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太久没休息,对事物的判断力已经下降了不是吗?” “……” 沢田纲吉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默默松开了手。 迪诺直起身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 “要不我们不查了吧,阿纲。” 棕发青年有些无奈,“别开玩笑了师兄。” “………我没开玩笑。” 迪诺似乎笑得有些惨淡,他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多彩的气球,却只从人来人往的欢声笑语里感到了吵闹。 金发警探强行将人拉到一处树荫下的长椅上坐好,而后他背对青年眺望起热闹的街景故作遗憾道:“啊——如果我们现在不是在调查而是在暗中监视、跟踪嫌疑人就好了,那样我们说不定就能假扮成一对普通情侣,为了不引起怀疑而不得不去玩几个项目。” 沢田纲吉无力吐槽,“只是你单纯的想玩吧喂!” 说完后沢田纲吉才猛地想起来来迪诺小时候应该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的童年恐怕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些看似寻常的游戏娱乐。 沢田纲吉自觉失言,慌忙抬头想再说些什么,迪诺却静静地否认道: “不。” 他依旧望着那不远不近的摩天轮没有回头;热风乍起,树影筛落耀眼的光斑洒在他金色的发梢上,将细语都淹没在枝叶喧哗的沙响里。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50章 彩虹糖·其七 短暂休整后两人又继续上路前往下一个地点进行摸排。 沢田纲吉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看金发警探专注凝视前方的眉眼,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迪诺师兄,刚才在树下你……” 青年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和迪诺的终端就同时震动响起了提示音。 迪诺还在开车不方便,沢田纲吉立即打开终端查看消息,是百叶传来的,邮件内容不长,他很快就浏览完毕,神色有些凝重。 “……黛西的犯罪指数快要突破临界值了,不过她的色相依旧相对纯净,岩崎似乎想用激将法强行将黛西变成潜在犯。” 这样一来便能将仅有三天的刑拘无限延长,届时,无论黛西是不是真凶她都会被扣上“迟早会犯罪”的枷锁。 老实说,在尚未掌握确切证据的案件里,当公安厅遇到怀疑对象不是潜在犯,而其犯罪数值又较高的情况时,如果有必要,为了阻止嫌疑人进一步行动,公安方面会选择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个体的心理问题,使之升级为潜在犯,以达到暂时剥夺其人生自由、方便调查的目的。 比如之前迪诺在面对有外逃迹象的珀罗普斯就是这么做的,前不久在调查中村时,白兰亦有过类似的举动。 这种方法在培训所的教学中也被纳为抓捕技巧的一部分,但能用到的时候不多,在沢田纲吉看来想要使用它也必须慎之又慎。 毕竟……有些人一旦被激化成潜在犯,犯罪指数很可能就再也无法恢复,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很少,但曾经也出现过被激化的嫌疑人最终并非真凶的案例,可他们的余生,大多都只能在更生设施里度过。 沢田纲吉回道: 第121章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请百叶前辈劝住岩崎,另外黛西小姐也拜托你多留意照顾一下。] 青年担心黛西会像高桥一样悄无声息地自\\杀,百叶却不这么认为;她继续在岩崎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传递“情报”。 [放心吧,那家伙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顽强,指数硬是憋在97上下把岩崎气得够呛,她就算要死,肯定也会死得轰轰烈烈的让所有人都知道。] 沢田纲吉啼笑皆非,却奇异地得到了安慰,他转头与迪诺刚一对视,后者便了然于胸。 “坐稳。” 警探说着,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他们现在需要争抢时间的因素又多了一点。 两人又来到了大学,但并非黛西所在的濑崎学院,而是其曾经的同窗现在就读的另一所高等学府。 沢田纲吉和迪诺分析讨论后,都认为接下来的调查应该集中在黛西过往的经历上,尤以她是否遭受过性|侵为重点。 他们本来是想先去询问黛西的家里人,但却发现黛西的父母所居住的地点实在太远,一来一回得花掉两天,只好退而求其次优先将近一点的“小怪”清掉。 “……有什么事可以快点说吗,马上就轮到我的team上场了。” 穿着不太合身的租借西装的寸头男在得知来者的身份后显得十分驾轻就熟,不像以往调查的对象在面对警方时多少有一点拘束。 沢田纲吉他们是在剧场后台找到的人,而台上此时正激烈地进行着不知什么主题的辩论赛。 “你是黛西初中的同学久保丸户对吗?” 沢田纲吉先核对了一下身份,久保听了却有些疑惑。 “我确实是久保丸户没错,但黛西……?我可不认识外国人。” 沢田纲吉一愣,这才想起来[黛西]并非那个色泽明艳的辣妹真名,他努力回忆了一阵,才大概记起当初曾在对方学生证上扫到的名字。 “我是说……朝仓小姐。” 以防万一他补了一句:“你们班有同姓的吗?” “啊~”久保了然,“又是那个孩子的事啊……我们班那会儿确实只有一个姓朝仓的,她的案子竟然重新开始调查了吗?”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黛西的案子之前一直都是他们c组在跟进,但他和黛西并没有来找过久保,是其他同事走访的吗?岩崎他们? 沢田纲吉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但姑且还是答道: “……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久保却有些嗤之以鼻,他上下打量两人一眼不满道: “人都已经死了十年了才重启调查,早干嘛去了。” 沢田纲吉正在终端上同步笔录的动作猛然一顿,他身旁的迪诺也紧蹙起眉。 棕发监视官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更加不敢置信地问: “你刚刚……说什么?” 恰在此时舞台上的正反双方似乎争吵了起来,麦克风破音的嘈响扎得沢田纲吉的双耳一阵嗡鸣。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正义与邪恶的评判和年龄、性别、阶级通通无关。实施欺诈的老人不会因为他年老力衰、无人照料就更值得同情;对妻子实施暴力的丈夫也不会因为他是男性就比家暴男方的女性更加可恶;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不会因为他有着悲惨的童年和不幸的原生家庭就罪孽更轻!” “哈!你们还真有够公正客观、明辨是非的啊!这和那群抛开历史时期、社会背景去谈穿衣自由;忽略生理差异、体能差距强加男女平等;避开体制律法、意识形态大谈正义邪恶的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流氓?!你们才是流氓吧!!一天到晚在学校里危言耸听、宣扬对立,博人眼球 !就为了辩论赛的奖金那么不择手段,我都替你们害臊!” “哈?!我们那是正义发声理性探讨!不像某些人说不过就倒打一耙扣帽子,还在那装两袖清风的正人君子,我呸!!” “咳!正、反方都冷静一点,请不要跑题,这场辩论赛的本意是……等一下,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看台上的同学不要乱起哄!都坐好、坐好!保安!保安呢?!快把这两个打架的给我弄走!!” 赛场场面一度失控,可谓是鸡飞狗跳、两败俱伤,询问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沢田纲吉和迪诺却不得不出面,友情客串一回保安维持秩序,顺便逮捕了两名色相浑浊的潜在犯。 而被抓的这两人正是辩论双方的主辩手,哪怕只是短暂的犯罪指数爆发有了潜在犯记录,他们这辈子也基本已经毁了。 学校当场便将两人退学,第一时间划清关系,直言他们这样的高校不可能培养出潜在犯,任凭这两名成绩优异的学生冷静下来后如何懊悔哭诉都没用。细观这出台上台下的闹剧,沢田纲吉第一次认识到,人们对西比拉的结论已然从参考、遵从滑向了严循与畏惧。 西比拉的判断,便是无需论证、无可辩驳的“真理”。 沢田纲吉眼睁睁看着两人才刚刚降回100以下的犯罪指数在学校做出处理后又急剧飙升,他和迪诺只能一人一枪麻\\醉将人打晕。 因为这出插曲,他们不得不将潜在犯连同久保先一起带回公安厅。 百叶看到多出来的三个人不禁语塞。 “……你们这是出去冲业绩去了?” 第122章 沢田纲吉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不愣登地把她的话当真了,“嗳?我们的奖金莫非是按抓捕的人头提成的吗?” 百叶:“……”喂喂喂你不觉得这句话有点恐怖歧义吗! 某位未来的公安厅厅长不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大言不惭地“助纣为虐”: “阿纲如果希望这样的话我可以推行内部政策改革。“ 百叶:“……”以后由这种家伙来带领公安厅真的没问题吗! 深感前途渺茫的c组小组长几乎有一种要将自己的后辈比拟成祸国殃民的妖妃的冲动。 玩笑归玩笑,公安厅此刻的氛围并不轻松。 “……我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喜欢照镜子的人,如果我是岩崎的话估计早就冲进去把她镜子砸烂了。” 又被临时拉来加班的佐藤没好气的在审讯室窗边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他已经在这帮忙盯了大半天的黛西,多少有些不耐烦。 沢田纲吉过来匆匆和佐藤打了声招呼道了句“辛苦”,在确定黛西情况还算稳定后,他便到隔壁去继续询问久保了。 关于朝仓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说法久保如此信誓旦旦绝不是空穴来风,那么现在被关押在公安厅里的那个朝仓又是谁?冒名顶替的黑户?还是跨越时空的鬼魂?抑或是重生而来的女巫? 从黛西嘴里已经无法再撬出半点信息,迪诺转而从西比拉进一步调取其家人及十年前同学的资料,并查找起当年的卷宗档案寻找姓氏为朝仓的死者,而沢田纲吉则拿出黛西的照片给久保辨认。 久保丸户一看到照片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照片上的女性即使浓妆重彩也不难辨认其鲜明的特征,那五官分明就是按他记忆中的朝仓等比长开的。 “……怎么可能?!是她……真的是她!!”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51章 彩虹糖·其八 久保的反应让沢田纲吉心头狠狠一跳,紧接着这个寸头男生便愤怒地质问道: “这是用技术模拟ps出来的吧,公安厅就可以随便消费死者吗?!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久保会这么想倒也正常,毕竟以现在的技术来说,“眼见为实”早已不再适用,面对质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亲自去确认。 沢田纲吉略作思考,便将人带到了黛西所在的审讯室观察窗前,久保仍然难以相信。 “这、这……你们用了虚拟投射对吧?对!一定是这样!” 一旁的佐藤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危险,眼看他似乎要吐出个别不太文明的词汇,沢田纲吉赶忙解释道:“真人立体投射成像技术是由西比拉严格管控的,只有公安厅监视官的终端开放了这个功能权限,毕竟有时候执行任务会有变装的需要,我们是无法随意将虚拟影像投射到其他人身上的,就算要这么做我们与被投射者也必须离得很近且中间没有任何物质的阻挡才行,但你看现在房间里只有黛西……朝仓小姐一个人对吧?” 久保看样子接受了他的说辞,渐渐冷静了一点,“那么……莫非是朝仓的双胞胎姐妹?嗯!很有可能啊,我记得朝仓是孤儿,但说不定她只是和家人走散了,又或者是家里只能养活一个最终不得不舍弃了她,这就能解释通了!” “孤儿……吗?” 沢田纲吉看了看审讯室一直举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仪容的黛西,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突然,黛西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拨开脸侧的秀发朝这边看来,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好像同她对上了目光。 那双见人便带刺的双眸此刻罕见地平静,缓缓流露着绵长的悲哀与怀念。 沢田纲吉忽然不敢再直视黛西,他就好像一个不得不暂时对求助视而不见的疾行者,眼下只能抛开顾虑“一往无前”,这才有可能在终点抢到解药后回过头来解救他人。 棕发青年惭愧地移开视线,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因为单面镜的缘故,黛西应该不是在看他,而是依旧在照镜子。 不知怎么地松了口气,沢田纲吉一直刻意忽视的疲惫又短暂地占据了主导,他有些眩晕地撑在窗框上,在听到迪诺寻找自己的呼唤后又赶紧摇摇头强打起精神。 “师兄,这边。” 迪诺快步走来,也瞧了一眼屋里这会儿又有一搭没一搭吃糖的黛西,目中闪过探究。 “查到当年的卷宗了……情况有一些复杂,我们去会议室说。” 沢田纲吉连忙拽住转身欲走的警探的袖子,让他稍等片刻。 “那个,要不要让久保和黛西先见一面?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迪诺先是看了看胳膊上的手,又瞥向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寸头男,冷淡又笃定地道:“黛西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说着便拉起发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佐藤和久保面面相觑。 一到会议室,沢田纲吉就发现百叶、岩崎等同僚已经落座了,只是中间隔了得有一个中非大裂谷那么远。 “开始吧。” “是,boss。” 迪诺一向荧幕旁的属下示意,罗马里欧便立即打开幻灯片,并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道: “各位,作为曾参与侦破水泥藏尸案的一员,接下来我会先带大家简单地重新梳理一下案情。“ 第123章 迪诺贴上发小的耳朵低低说明道:“这个就是久保口中那个十年前让朝仓遇害的案件……罗马里欧当时还是监视官,全程参与了破案,知道的信息会更清晰一些。” 在迪诺凑过来的一瞬间沢田纲吉就局促地缩了缩脖子,他努力忽视心里的那点别扭,等警探一说完就赶紧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迪诺退开一些才看到沢田纲吉被自己的吐息染红的耳坠,他愣了一瞬,眸色微暗,略显僵硬地重新看向会议桌前的ppt,罗马里欧的叙述已经进行了一部分。 “……她最后被人看到是出现在鹤隐公交站附近,失踪一周后,朝仓的同班同学前往了当地派出所报案。” “侦察过程中我们从朝仓的人际关系入手,最终排除了绑架勒索、情感纠纷等可能,推断凶手应该是随机作案,与受害者并不认识;另外,由于没有及时报案,在朝仓的的失踪地点我们已经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附近的生物监测探头在那段时间也都没有检测到任何潜在犯的相关记录,这些都给案件的调查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不难听出当时的办案人员面临着多么大的挑战,但沢田纲吉注意到罗马里欧前面说的是“参与侦破”,那就说明这个案子最后应该还是破获了,果然,罗马里欧很快继续道: “经调查,凶手锁定为当地的三个未成年人,他们就读于一所宣称会将孩子们培育成拥有最纯净色相与最低犯罪指数人才的私立高中。” 随着罗马里欧的话语屏幕上适时放出了三人的名字、照片等信息。 “在学校的定期检测中这几人都出现了色相浑浊的情况,虽然犯罪指数还远没有达到临界值,但仍被学校通报批评。 “十年前的6月15日晚10点左右,三人看见受害者独自一人回家,遂邀请其一起去卡拉ok唱歌,期间却爆发了口角并升级为肢体冲突,他们将受害者打晕带走,并对其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非法监禁。” ppt上又出现了一架老旧自自行车和一个地下破败仓库的照片,这就是他们当初用于运输、囚禁朝仓的作案工具和地点。 “这期间,三人为了通过期末色相检验达到学校的指标,每一天都会侮辱、殴打、轮\奸、焚烧受害者,借助上诉等暴行的发泄,来维持色相与指数的稳定,最终将受害者折磨而死。” 沢田纲吉听到这不禁微微颤抖攥紧了拳头,迪诺侧目看了看他,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7月21日凌晨四时,三人从附近的加油站偷来汽油桶用于分装受害者的尸体,并在桶内灌满水泥,而后前往海边沉尸,但在抛尸途中由于感到害怕,他们便将汽油桶提前遗弃在了途经的一个海滨公园里。” 又是几张警方发现尸体时拍摄的现场照片,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目不忍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重新睁开双眼将那一幕幕惨状都烙进心里。 迪诺深深地注视着他,喉头紧了紧;做他们这行的,同理心太强有时并不见得是件好事,但正因如此,阿纲才是阿纲吧。 罗马里欧最后总结:“……警方于8月18日找到了受害者的遗体,于8月25日逮捕了三名嫌犯,这就是整个案件的大致经过。” 岩崎勉强耐着性子听完语气不善道:“这庄陈年旧案不是早就结了吗?怎么现在又拎出来?和这次的‘言灵’案有关系吗?” 罗马里欧顿了顿,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有些犹豫,正要开口,便见迪诺将新的资料投屏到荧幕上,朝仓国中生时期的学生照与黛西如今的照片同时显现,就如同一对要好的姐妹。 警探不咸不淡地问道: “现在你觉得有关系了吗?” 岩崎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珠子在那两张大同小异的浓艳脸蛋上来回打转。 迪诺继续道:“黛西真名朝仓鸩,现年23岁,于濑崎大学在读研二。” 沢田纲吉低头从终端中同步分享的卷宗里找到了当年受害者的名字:朝仓茕 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所以岩崎口中的朝仓和他们认识的黛西并不是同一个人,而黛西也并非盗用了朝仓茕的身份在生活。 可黛西的档案里明明显示她十年前和久保是同班同学,而他们班中也没有第二个再姓朝仓的人……沢田纲吉捏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在下一秒猛然想到了什么茅塞顿开,随即他再次翻起朝仓同班同学的名单查找起来。 ……有了! 岩崎还在奇怪,“搞什么?她们俩莫非是一家人?” 迪诺环臂摇头,“已经与当年案件留存的朝仓的dna数据进行了对比,黛西和朝仓茕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沢田纲吉抬起头来,试探地问道:“黛西是不是……更改了自己的姓氏?” 迪诺眼中含笑看向他,赞许道:“没错。” 岩崎愣了愣,“你有什么依据?” 沢田纲吉便也调出一份学籍档案投射到屏幕上。 “朝仓当时的同学里有一个和黛西一样名字为鸩的人,但姓氏不同,叫鹤见鸩,她成绩优异,一直稳居年级第一。” 百叶犹疑道:“可是……黛西的信息里并没有显示她有曾用名啊?而且这个鹤见鸩和黛西长得也很不一样……” 资料照片里的鹤见整梳着厚重的刘海,带着沉闷的黑框眼镜,扎着略显老气的双麻花辫,气质颓丧,五官平平无奇,怎么看都和黛西不是同一个人。 第124章 罗马里欧适时补充道:“其实……这个鹤见鸩就是当年的报案人。” “……当时这起水泥藏尸案虽然抓住了三个嫌疑人,但民间一直隐隐约约有流言说还有第四名共犯;而那三人的口供里偶尔也会不经意透露出像是有人协助的样子,但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一律否认说没有其他人了。再加上公安厅也没有发现指向第四人的证据,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可报案人大概是听信了那些传闻,害怕自己被这莫须有的第四人打击报复,所以来申请了保护,更改了姓名,公安厅方面也对她的信息做了模糊保密处理。” 沢田纲吉现在终于明白久保为什么第一反应会将他们当成重启调查,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第四名疑犯。 “那么外貌呢?”百叶好奇道,“是靠整容吗?” 沢田纲吉想起那个游乐园里自称在黛西的帮助下“改头换面”的短发女孩,推测道:“应该是化妆……黛西小姐的化妆技术很好。” 岩崎嘶了一声嘀咕道:“这技术已经是魔法的程度了吧……” 迪诺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个更改后的名字,以及有意模仿还原的妆容,与其说是怕被打击报复……” “更像是怕人们遗忘朝仓。” 棕发青年轻声接道。 黛西努力活成朝仓的模样,连同她的那份一起走到现在,正是这份执念予以了十年前便已身亡的少女“重生”的力量。 迪诺沉吟道:“罗马里欧,鹤见和朝仓是很要好的闺蜜之类吗?” “不,”罗马里欧稍作回忆,“根据她们同学的反馈,这两个人在学校里……都比较特立独行,她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如果是关系亲密的好朋友的话,朝仓失踪的第一时间应该就会报警吧?” 百叶思索道:“有些矛盾啊……我还以为是黛西是在为好友复仇,但现在看来很难成立,这次的几名死者也都和十年前的案子完全没有关系。” 岩崎烦躁地抖起腿,“啊——麻烦死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所以说直接去问那家伙不就好了吗?反正都抓起来了,我就不信她能一直不招供!“ 迪诺觑了他一眼道:“那你就和百叶继续审讯吧,沢田纲吉监视官和我一起去当年的案发地再调查看看。” 由于西比拉的预防监测和公安机构人手紧缺等原因,现在很多三年以上没有接到过报案的地方派出所都已经报废,黛西曾经生活的地区亦是如此,要想再次向当地居民调查过往的人和事他们只能亲自跑一趟。 “那个……”百叶实在是忍无可忍,“按理来说纲吉君应该是和我一起行……啊,我明白了!破大案者就是要不拘小节你说对吧岩崎!!” 在金发警探的冷眼凝视下,百叶硬生生拐了个弯强行升华了主旨,把一旁的岩崎捞过来,将他的背拍得震天响。 岩崎一顿咳嗽、百叶一阵干笑,直到迪诺满意颔首领着人离开了她才敢确定自己劫后余生。不过这样的安排她其实也没什么意见,黛西现在软硬不吃,百叶有点害怕让岩崎再审下去一个不留神就会演变成刑讯逼供,她亲眼看着也能放心一点。 因为时间所剩不多,沢田纲吉打算连夜赶往黛西老家,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班次,迪诺有时候真觉得他是办案办傻了。 “走吧,机场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我们的私人飞机随时都可以出发,等抵达那边再转直升机去郷下。” 迪诺一挂电话就把人拎上了车,沢田纲吉过了好半晌完全接收了他的“电波”。 “……是、是噢。” 因为父母的放养政策和勤俭教育,沢田纲吉对自己的家世实在没什么概念,也就只有和迪诺这个金光贵气的人在一起时,他才会偶尔想起来,自己要是在公安厅实在混不下去的话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不不不,他绝对不要继承彭格列! 一想到这事沢田纲吉就头大,同时也更坚定了他要跟着迪诺在公安厅干出一番成绩的决心。 由于黛西老家比较偏远,即使坐飞机也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这还不包括之后的转乘,哪怕因为身份加持他们已经获得了许多便利,但沢田纲吉还是觉得时间紧迫。 “抓紧时间补一觉吧,快到的时候我喊你。” 整个机舱的灯光都暗淡下去,只有窗外渐渐拉远的城市在晚霞里密织开勾勒大地的光脉;迪诺把发小推进隔间里让他躺床上小憩,自己则留在外面继续处理公务。 “师兄不休息一下吗?” 沢田纲吉将心比心觉着迪诺应该也很累了,虽然这会儿完全看不出来;但再厉害的人都是肉体凡胎而非可以不间断工作的机械,他同样很担心对方的状况。 迪诺软下目光,微微挑起青年颈上挂着戒指的银链,温凉的触感令人安心。 “……我没事,阿纲睡吧。” 他都这么说了,沢田纲吉也就乖乖钻进屋里,但迪诺回到座位上才打开文件没一会儿,便又看到棕发青年裹着个毯子跑到他跟前。 迪诺几乎是手一抖就把终端的显示屏关了,他刚想询问对方怎么了,机身便猛地一颤,沢田纲吉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倒,迪诺慌忙伸手去护,好在青年及时撑住了座椅的扶手稳住了身形。 第125章 刚刚应该是飞机遭遇了气流略有颠簸,眼下已然恢复了平稳行驶,迪诺却仍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勉强克制住想要把沢田纲吉揽进怀里的冲动,艰涩地收回拦在青年腰上的手臂,沢田纲吉却竟反客为主顺势坐了下来,示意怔愣的警探多挪出点位置。 “挤一挤。” 他说着,就把自己又往迪诺和右边扶手之间的“缝隙”里塞了塞,再然后手上一掀,便把两人都包进毛毯。 因为是私人机,座椅都很大,靠背放倒后就是张单人小床,沢田纲吉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把它变成了双人床。 “之前答应了要陪你……我就在这眯一会儿,绝对不乱动,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沢田纲吉半个头都埋在毯子里,他温吞地保证着,吐出的热气都喷在毛毯上,不一会儿就把脸捂得酡红。 迪诺不知所措地感受着倚在自己肩头的分量,他垂目看了看近在咫尺微合眼帘的青年,又抬起头没有焦点地看了看前方,片刻后他竟真的依言处理起工作来,缩在一边机械地翻阅资料。 足足盯着文件看了得有五六分钟,警探负荷过载的“中枢处理器”大概才降下一点温度,他想问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却还不知道,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只可能在梦境中才会发生的事;然而想了许久迪诺都没敢询问旁边已经熟睡的青年。 迪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沢田纲吉浅浅的眉,拨开他微乱的发,划过眼角、拂过脸颊,最后停在青年干燥的唇上。 他描摹着沢田纲吉柔软的双唇,轻轻按压又反复搓揉,直到那重新涌现血色。 沢田纲吉咂咂嘴,却是在梦里看见了巨大的机器人,足有山那么高、地那么宽,即使天塌下来它似乎也可以稳稳顶住。 沢田纲吉幼时就曾梦想着成为这样帅气的机器战士,将那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都用于保护珍视之人;他将这些幼稚的想法写进作文,在全班面前朗读时免不了被嘲笑了一番。迪诺知道后便冲进他们班,仗着高几个年级,强要来了那些带头笑话自己的孩子们同样稚嫩的作文,然后钉到了学校的公示栏上,摁大头针的时候还扎到了手指,痛得在走廊上打滚。 沢田纲吉本已快要忘了这些啼笑皆非的往事,但迪诺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他总会不受控制地记起来,一遍又一遍将那些泛黄的记忆翻新,不知道是不是他念叨得太多,以至于迪诺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他,还喜欢机器人吗? 而他当时只是抱着迪诺泣不成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段时间沢田纲吉陆陆续续地拆开之前收到入职礼物,拆着拆着,就看到了一个没有标明赠送人也没有贺卡的礼盒,里面装的是一个格外精密的早已绝版的机器人模型,他爱不释手地摆弄了许久,努力记住每一处构造,想要拆解重装,却又怕愚钝的自己再也无法将之还原。 那天他在工位上举起机器人僵硬的胳膊,借它的手遥遥和正在与百叶对接工作的迪诺默默打了个招呼,算是谢过好友的礼物,也决定不再逃避对方。 再后来在游乐园里,他又看到了高高大大的机器人,冰冷的机身被孩子们簇拥着、包围着,它呵护着每一个顽皮攀爬的孩童,兼顾着每一处拍摄留念的镜头;无关喜爱,只是职责。 树下的迪诺和闹市中的机器人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都转头朝自己看来,在沉静的注视中,寂然的双眼里,淡淡流露着转瞬即逝的温度。 沢田纲吉一直很清楚,自己并不具备机器人那样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迪诺那样卓越的能力,在机器人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能仰望,一如他坐在长椅上仰视迪诺挺直的背影。 迪诺究竟在迎面抵挡些什么呢,沢田纲吉无从而知,就像没有配备发声装置的机器人,即使坏了、垮了,恐怕也不会吐出一句怨言,告诉他一句真相。 不能说,也不愿说。 沢田纲吉从未忘记自己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机器人的可笑梦想,却也从来没有深想过其中可能需要付出的可怕代价。他看着树荫下的迪诺,不禁握紧了胸前的指环,就如同藏起了一颗不可或缺的齿轮、一枚至关重要的零件。 如果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守护所需的必要手段,那么,他愿意与“机器人”成为共犯,与迪诺承担同罪;直到,他们能一起正大光明的站回阳光下。 迪诺此刻就像是沐浴在光照下,毯子将沢田纲吉的体温都锁在小小的空间中十分暖和,金发金发警探也久违地感到了困倦,沉溺在这真切的温暖里不愿动弹,他揽臂将青年都拥进怀里,片刻后,却蓦地自嘲一笑。 他也办案办傻了不成? 迪诺当即起身,结实的臂膀稍一用力便直接将沢田纲吉打横抱起,在腾空的一瞬间棕发青年便迷迷糊糊地惊醒了。 “师、师兄?” 沢田纲吉吓了一跳,本能地抱紧了迪诺的颈脖,还有些弄不清状况。 “你不办公了吗……?” 迪诺像是为了防止到嘴的猎物逃跑,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往隔间走去。 沢田纲吉被珍而重之地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紧接着迪诺便俯压而下,就这么将发小囚于双臂之间。 他紧紧拽着床单,诸多妄念行将顺着那些高低起伏的褶皱喷薄而出、泛滥成灾,只余偏执在沉沉目色中沸腾。但迪诺最后还是轻轻笑了起来,他紧紧盯着沢田纲吉蜜糖似的双眼不肯放过其中闪烁的每一丝慌乱,他垂首贴近青年光洁的额头蹭了蹭,亲昵得如同一对爱侣。 第12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27章 “……败给你了。” 迪诺叹了口气,取消了不久前才预定上的酒店,无条件满足沢田纲吉的一切需求,别说是现在坐直升机出发了,只要青年再多说几句好听的,他恐怕火箭都能开出来。 直升机上沢田纲吉也靠着好友又休息了一会,迪诺紧紧搂着他的腰,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会如水月镜花破碎散去;即便到了现在,迪诺也还是无法从这空前强烈的满足感里找到实感,他就好像轻飘飘地踩在松软的棉花糖上,被甘美包裹的同时,也深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脚踏空的未知的恐惧里。 对迪诺来说,沢田纲吉就是最甜的那一块糖,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只有实在坚持不住时,他才会奖励、允许自己稍稍尝上一口;但当这颗糖主动剥开糖衣往他嘴边送,迪诺才发现自己在面对沢田纲吉时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缺乏定力。 直升机降落后,沢田纲吉和迪诺还需徒步跋涉一阵,路上他们途经了一个破败的公交车站,生锈标牌上的[鹤隐]字样已经很难辨认,透着沉沉暮气;而这里就是当年朝仓最后出现的地方。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这边的基建看起来都没有怎么维护过啊……” 迪诺淡淡道:“郷下人口流失严重,基本已经见不到年轻人,本来这些维护、更新也可以交由机器负责,但还住在这里的人普遍比较保守,不太欢迎那些东西,会故意破坏机械设备,屡禁不止,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虽然整体比较落后,但西比拉的监控还是做到了全面覆盖。” 迪诺抬头看了一眼车站檐角那还有七成新的银色摄像头,不快地揉了揉后颈。 这里的时间似乎还停留在上一个甚至上上个世纪,没人想要改变。 他们先去了一趟当时收留朝仓的孤儿院,但朝仓遇害后孤儿院似乎很快就搬走荒废了,两人又分别去了朝仓和那几名凶手之前就读的学校,但校方三缄其口,问什么都说不了解、不清楚、不知道。 最后他们去找了黛西的父母,却吃了一鼻子闭门羹。 “什么黛西?我的女儿早就死了!!” 沢田纲吉甚至没有看清黛西父亲的高矮胖瘦,门就已经关上了,之后任凭他们再怎么敲门,鹤见家里都跟没人住了一样。 棕发青年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道: “他刚刚说黛西已经死了……不过听起来更像是气话。” 迪诺分析道:“我想,他说的应该是作为女儿的黛西已经死了,黛西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这么多年看起来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从她决定以朝仓的模样活下去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是鹤见鸩了。” 就在沢田纲吉觉得此行已经很难再有收获的时候,鹤见家的一户邻居路过,那提着菜篮子的女主人一听说他们是要调查鹤见鸩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要是再晚来几天我儿子就要把我接去城里住了,鹤见家的事这里恐怕没几个人比我更清楚了,要我说这就是缘分啊……哎哟俩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还都瞧着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迪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沢田纲吉前面独自迎接阿姨热情的洗礼,几句话就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将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 “嗐,小鸩那孩子吧就是个死读书的,全家都指望着她能成才光宗耀祖,家里也不宽裕,主要收入都用在给她买学习资料和请老师辅导上,这孩子也争气,学习别提有多用功了,从不出来玩,打小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哪成想上了国中后交友不慎,被一个不检点的小妮子给带坏了,越来越叛逆,后来好像还犯了事;那时就有像你们这样的监视官来鹤见家找过好几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家个个闷葫芦瞒得可紧了,小鸩也不愧是他们家养出来的孩子,我基本没怎么听她说过话,但只要她一开口,就容易得罪人……” 沢田纲吉对这一点可谓深有体会,阿姨又继续道: “调查结束后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小鸩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唉……你们说这事闹的。” “那个朋友?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穿着和小鸩一样的校服但把裙子改得可短了,小小年纪就打扮得花里胡哨,成天大浓妆,见到我倒是都会甜甜地喊阿姨,但是……哎呀,我现在都还觉得臊得慌,这么说吧,我瞧见过几次,这小妮子和附近的地痞无赖不清不楚的,有时候大白天大街上的就……唉!” “说她们关系很好吧……好像也不尽然,我从来没见她们一起上下学过,还有好几次那妮子都在楼下等小鸩,但小鸩经常晾她一晚上,估计也是家里不允许她们见面,我有时候看着也有点……唉,怎么说呢。” “小鸩离家出走之后那妮子也就再也没来过了……不、不,好像在小鸩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前就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热情洋溢的阿姨在回忆这段往事时也忍不住唉声叹气了好几次,沢田纲吉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用终端调出黛西的照片。 “您看看,当时总来找鹤见家孩子玩的那个小女孩是不是长这样?” 阿姨只看一眼就认了出来,“对对对!就是她,都长这么大了啊……不过怎么细瞧着,还有点像小鸩呢?” 沢田纲吉又给她看了亚当、绪方等人的照片,但这几名死者没有一个是阿姨认识或者眼熟的。 第128章 交谈到进行到尾声时已是傍晚,公安厅对黛西的控制只剩下最后不到两小时,案发现场不管再怎么勘验,都没有发现他杀的证据,此外,黛西的不在场证明同样很充分;三名死者也与十年前的惨案无关,但他们确实都和黛西存在着私人恩怨,并且死因皆与黛西的“诅咒”相吻合—— 想到这,沢田纲吉忽然又冒出一个称得上是异想天开的猜测,他急忙留住想要回家的邻居又最后问了一句,“阿姨,您为什么说黛……小鸩只要一开口就容易得罪人?” “你们不知道吗?”阿姨调笑,“小鸩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乌鸦嘴,从小不管说什么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你说怪不怪?” “……” 目送邻居离开后,沢田纲吉仍久久地呆怔在原地,对心中最终得出的荒唐答案感到不可置信。 莫非……真相真就如此简单?世上真的会存在这样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巧合吗? 迪诺看着兀自陷入沉思的沢田纲吉,却少见地没有就这次的案件发表什么看法,他棕色的双眼深不见底宛如寂静的泥沼无声蔓延。 终于一阵铃声将他们两人重新拉回现世,弹出的界面显示是百叶的来电,沢田纲吉一接通那头就响起了女监视官激动的大喊: “有人、有人自首了!一个叫渡边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虽然阉割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另外上一章又忘记标注了我这个猪脑子(。 朝仓案件的原型是日本1989年发生的绫濑水泥杀人案 感谢观看! 第53章 彩虹糖·其十 因为渡边的出现,三天时间一到,黛西就被无罪释放了,彼时沢田纲吉和迪诺还在回赶的飞机上复盘案件。 棕发青年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疲顿地总结道: “所以说……这个渡边其实是黛西小姐的跟踪狂,因为中村等人都侮辱、伤害了黛西,所以他才痛下杀手,并让每个人的死法都迎合了黛西的期望?” 迪诺关上终端最新收到的笔录,十指交叉道:“根据供述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 沢田纲吉看着渡边举着自己名牌拍的验身标尺照,对照着他那张阴郁的脸,打开之前黛西街头表演的话剧视频,又翻出他们抓捕中村那会儿的监控录像,两段影像的围观人群中他还真都找到了渡边的身影。 尽管如此,沢田纲吉依然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渡边的作案证据呢?他的犯罪指数从来没有突破过临界值吗?为什么一直没被西比拉发现?” 迪诺给发小倒了杯牛奶,“据渡边本人交待,证据他已全部销毁,包括破坏栅栏天顶架构的工具、可以诱发心脏病的药物等等,他的准备很充分,所以从来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被西比拉检测到……恐怕和他一直在主动接受心理医生治疗以此来尽可能稳定自己的精神状态的做法有关。” 沢田纲吉接过牛奶却没有喝,而是急切地道:“可是……调查葡萄架时我们组的监视官并没有发现人为破坏的迹象,还有……” 迪诺轻轻唤了一声,“阿纲。” 警探声音平淡却有力地截止了发小逐渐钻入牛角尖的情绪。 沢田纲吉被这么一打断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有些不太冷静,“……抱歉。” 金发警探揉了揉他的头发继续道: “最重要的是,我们并没有向外公示这个案件……非公安厅内部人员却能清楚地描述出死者死因的只会是凶手;而且勘察初期确实会存在遗漏线索的可能,很多案件的决定性证据都是多次调查后才找到的。” “……” 沢田纲吉低头看向透明玻璃杯里微微晃荡的乳白色液体,难以言明这挥之不去的违和与不安感究竟从何而来。 迪诺看着他,忽然又问道:“告诉阿纲架子没问题的……是那个叫白兰的监视官吗?” 沢田纲吉愣了愣而后连忙否认道: “不、不是……是另外一个。” 迪诺拉着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吃味地笑问道: “阿纲没有偏袒他吧?平时也是……” “没有……”吧。 沢田纲吉没什么底气地隐去了最后的语气助词,口袋里专门给某位执行官准备的棉花糖似乎都快被他因心虚而升高的体温热化了。 金发警探看了看青年下意识掩盖了一下的微鼓的口袋,突然倾身亲了亲沢田纲吉的眉心,纲吉本能的闭上眼睛又睁开,便听到迪诺在他耳边低低地说: “不用对执行官太亲切,他们未必会感激你。” 后颈的发尾被轻轻拨动,沢田纲吉垂下眼帘,大抵是听进了他的话。 飞机开始进入下降阶段,引擎持续不断的嗡鸣常让沢田纲吉的耳膜感到不适,同样令他难以适应的还有酒吧中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 沢田纲吉这会儿虽然单独要了一个包间,但房间就设在舞池上方,四周的墙壁都是由钢化玻璃铸成,并不怎么隔音,在这里对青年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将整个酒吧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无序闪动的强光扫过迷离摇摆的人群,只去过几次清吧的沢田纲吉几乎没见过这种阵仗,也就上回为了确认黛西的行踪才来了一次,不然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踏足酒吧的机会和想法。 第129章 沢田纲吉在昏暗混乱的环境里艰难地辨认每一个人的模样,开到最大的音响和鼎沸的人声都吵得他有些头疼,下飞机后他衣服都没换就瞒着迪诺来了,眼下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终于,沢田纲吉在舞厅的某个角落里寻到了疯狂舞动的黛西。 衣着暴露的辣妹正紧靠着一个男人扭着腰身,沢田纲吉尴尬地移开了一会视线才又看回去。 身后突然贴上一具修长的躯体,沢田纲吉微微回头瞥了一眼,是被自己偷偷带出来的白兰正软绵绵地攀附着他,活像个打算使尽浑身解数向大款推销酒水的酒吧“少爷”。 沢田纲吉无语地把白兰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推了推但没推动,察觉他的抗拒后白兰还变本加厉地故意用面罩冷硬的边角硌了硌监视官。 因为有前车之鉴,沢田纲吉把“别闹”两个字咽了回去,转而问道:“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银发执行官眉眼含笑,他伸出右手食指,示意沢田纲吉摊开掌心。 白兰就这么从背后环着棕发监视官,在青年手中认认真真地写下两笔—— 一个简单的爱心图案。 “……” 这颗饱含爱意的桃心在沢田纲吉堪称铜墙铁壁的防护罩上弹了一下成功地让防御更加坚实。 沢田纲吉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爱心,他紧攥的拳头正标示着怒气的攒积,白兰眨眨眼,假装无事发生般包住青年的拳头往下按了按示意他消消气。 也就眨眼的功夫,白兰又想将手指强行从沢田纲吉紧合的指缝处插\\进去,他的指尖挤在缝隙的边缘反复摩挲,就像某种反复摩擦贝壳求偶的豆蟹,不惜耗费数小时,只为蹭开紧闭的壳缘。 沢田纲吉拗不过他重新张开五指,这回白兰倒是没再在他手心里写些乱七八糟的了。 「我饿了」 沢田纲吉一边盯着舞池里的黛西一边默辨手中的字体,白兰的指甲总是在陷入他的掌纹时微微刮挠,每每不经意地停顿都像是要抛开原本的路径去描摹他手中深浅不一的纹路。 “……” 棕发青年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银发执行官紫色的双眸,却无法从中辨认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或许,这家伙早已与谎言融为了一体,虚假亦是其真实的一部分。 他还是为白兰取下了面罩,顺手摸了摸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棉花糖,却抓了个空。 “嗯?” 沢田纲吉把口袋兜底都翻了出来,却还是无法改变糖果不翼而飞的事实。 ……是路上不小心弄掉了吗?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但还是将错误都归结在了自己平日的粗心大意上。 “抱歉,今天忘记带糖了,我让酒吧送些甜点来吧……如果他们有的话。” “欸——” 白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他宛如一个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试图耍赖的顽童任性拒绝道:“那怎么能一样,再说都是因为纲吉君苦苦哀求我才不得不饿着肚子来加班,这点补偿也太没诚意了吧?” “……” 谁苦苦哀求你了啊喂! 沢田纲吉实在没什么力气吐槽,再说这回他确实理亏,所以对于白兰的一些小要求他也都尽量满足。 “说起来……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纲吉君?” 白兰扫了一眼沢田纲吉注视的方向,一只手漫不经心地从监视官的西装外套尾摆处往上探去。 沢田纲吉沉默地打开窗户,喧闹的空气好似连带着地面都在震动,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只是莫名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你之前说的那个海龟汤……!” 青年正要发问,却发现白兰的手正顺着自己的腰部一路上抚,最后停在了他腋下的枪套那,手指轻轻划过「支配者」露在外面的手柄,而后出其不意地将支配者抢了过去! 沢田纲吉却只是睨了他一眼道: “……如果不想大动脉被炸掉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把它放回去。” 白兰的颈环猛然勒紧,他却无知无觉般闷笑起来,食指穿进扳机护圈里挑着枪\\支,任由其笨重地转了半圈倒挂在自己手上。 “我还以为又可以看到纲吉君惊慌失措地模样呢……真不可爱。” 银发执行官并没有将支配者原路返还,而是拉起沢田纲吉的手,把枪放到了监视官手上;而后他将自己的双手覆盖上沢田纲吉的手背,同监视官一起握住西比拉的“审判之锤”,操控着枪口朝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指去。 “纲吉君……你不觉得每次拿起「支配者」都像开启了‘上帝之眼’吗?每个人的善恶都将不再是秘密,我们再也不用去接触、去判断,多么便利。” 因为人员密集、视野宽广,西比拉一次性识别了无数顾客的指数与色相映射在沢田纲吉的视网膜上;斑斓诡谲的画面乍然铺展,千奇百怪的色彩侵占了视野,庞杂纷乱的数据塞满了大脑,在这一瞬间爆炸填鸭的信息犹如开到最快并不断发出尖锐鸣笛的火车,直直撞向了沢田纲吉的中枢神经! 棕发青年登时一个踉跄,只感觉头晕目眩,他闭上眼睛想要放下支配者,但白兰并不给青年这个机会。 “看看吧纲吉君,看看这绚丽多彩的世界——!” 白兰紧抓着沢田纲吉,他恣意的笑声都被巨浪般的乐音所淹没,于沢田纲吉耳边化作噪耳的嗡鸣。 第130章 在昏暗环境中疲于发泄的人们并没有察觉自己都“被暴露”在了枪械的射击范围中,沢田纲吉勉力咬牙抵抗,但还是在白兰的迫使下瞄准了沉浸在舞池里的黛西。 [97.6…98.2……99] 黛西的犯罪指数正不断更新上涨,终于被公安厅释放的她似乎也放任着自己压抑的身心逐渐冲出藩篱。 混沌浑浊的色相层层叠压,一如不停报错的系统,将沢田纲吉眼中的世界都染绘成扭曲怪异的模样;随着黛西的数值越来越逼近临界值,他们手中支配者的扳机似乎也隐隐松动。 “下达裁决吧,这是属于你的特权……纲吉君。” 白兰慵懒的语调一如诱惑亚当与夏娃偷食禁果的毒蛇缠绕着年轻的监视官,他轻吐蛇信,用花言巧语与果实甘甜的香气引诱出人们心底暗藏的欲\\望。 “……” 沢田纲吉的脸侧滑落一滴冷汗,他怔怔地读着那些居高不下的指数,琥珀色的双眸被支配者幽蓝的光晕所笼盖。 青年扣在扳机上的指节微微颤抖,紧绷的神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终于,他双肩一松,如同断线的木偶放弃了所有思考与挣扎,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全权交给了身后的执行官。 “没错……就是这样。” 白兰抚上沢田纲吉的面庞,将这张恍惚的脸蛋转向自己,他满意地看着那对总是灼烧着坚韧信念的眼睛首次露出破碎的脆弱,只剩下燃烧殆尽后寂灭的暗色在眼底沉淀。 此刻的青年便如同任人攫取的硕果,熟透的果肉即将自内而外颓靡地腐烂;白兰不可遏制地发笑,他捏在沢田纲吉下巴上的指节格外用力,透着股弄坏一切的狠劲,想来会留下不浅的指痕;他的语气却越发魅惑,将“不过如此”的嗤叹都隐在捉摸不透的笑意里。 “……这份补偿还算不错。” 银发执行官凝视着空壳般的沢田纲吉,片刻后,他嘉奖般垂目吻上青年微张的苍白双唇,动作轻柔却又处处透着一时兴起、不以为意。 “……” 胸口处传来不轻不重的震动,白兰略感意外地低头看去,却原来是不再被束缚的沢田纲吉不知何时将支配者抵在了他的心脏上,与胸膛紧贴的枪口随即发出“噗”地一声闷响。 “你说得对,”淡淡热气自棕发青年被研磨了一番的唇齿中涌出,缓缓喷洒在白兰被咬破的嘴角上,“这就是我的裁断。” 麻\\醉\\剂以迅雷之势扩散至全身,在失去意识前白兰却前所未有、极尽愉悦地笑出了声;他死死地盯着沢田纲吉直到最后一刻,明明四肢都脱离了掌控,他却仍感到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兴奋地战栗,兴奋到直面枪击的心脏都要猝然停跳。 说不定……被苹果蛊惑的人是他才对。 沢田纲吉冷眼看着白兰重重摔在地上,他吐去舌尖上的铁锈味并重重擦了一下嘴;平复了一会儿青年再往舞池里看去,黛西却已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拖更太久的坏处之一就是,很多情节都不确定自己前面有没有写过,很多伏笔、设定也写着写着就忘了,然后就要经常回去翻看自己写的黑历史,每次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把全文锁上重写,这就是报应吧(躺 —————— 感谢在2021-12-17 15:55:58~2021-12-22 10: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姐姐、kurom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彩虹糖·十一 白兰的恢复能力超乎沢田纲吉的想象,往常中了支配者麻\\醉\\枪的人少说也要躺个两三天才能恢复元气,他却只用了一晚上就又变得活蹦乱跳。 “今天也要补充侦查吗纲吉君~要不一起偷懒吧?” 白发监视官一醒来就侧躺着支起个脑袋,不正经地拍了拍身边还有空闲可以再挤个人的病床,明明白白地勾搭着此刻正瞪着两个黑眼圈的执行官。 沢田纲吉在床边守了一晚上,见白兰身体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而且这家伙还能将他的私自调查行为润色成合法合规的“补充侦查”,看来脑子也还在线,没有什么麻\\醉的后遗症。 其实在白兰苏醒之前,沢田纲吉还很担心的一点就是一觉醒来后这厮又人格转化,变回那个不冷不热,把控难度却更上一个层次的[透明人]。 所幸……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盯着还在床头“搔首弄姿”的白兰;看着看着沢田纲吉忽然愣了愣,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拂开头发将手掌贴在了白兰的额头上,似乎想测测自己的执行官是不是发烧了;他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做比较,结果就从体感来说他们的温度差不多,白兰的似乎还略微要低一点。 刚刚有一瞬,他竟突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哪个白兰,心底生出“莫非是那个透明人在假扮”的恍惚来。 沢田纲吉踌躇地收回掌心,白兰却趁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银发执行官就这么半躺着,双眼微阖,执起青年的右手在其手背上静静落下一吻,而后故作心疼道: “纲吉君都没发现自己受伤了吗?” 沢田纲吉这才注意手上刚才被亲吻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皮肤表面渗出一点血,已经结痂了,并不痛,或者说,早就过了会感到痛的那阵时候。 第131章 他索性胳膊一抬,就着手背轻轻拍了拍白兰那张成日不着调的嘴,没好气道:“估计就是昨晚被你弄的。” 白兰听了便又开始笑,蹭着他的手背卖乖道:“那我下次轻一点?” 不管什么话题,白兰大概都能轻易带偏,沢田纲吉也习惯了他从不正面作答。 棕发青年取出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拜托附近的店家做好的甜粥,出去买粥的时候他还看见不远处有乌云汇聚,于是顺便买了两把伞以防万一,等白兰差不多吃完早餐,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开始有毛毛细雨朦朦胧胧地飘,丝丝缕缕的潮气混着诊所里的消毒水味儿令人有些反胃。 “走吧,送你回更生设施。” 等吃完这顿早中餐,沢田纲吉便递出一把透明的塑料伞,白兰看了一眼但没接。 “那纲吉君呢?送完我后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调查?” “……” 沢田纲吉确实有这个打算,但他并不想让白兰知道,又不擅长说谎,只好闭口不答,而这在白兰眼里无异于默认。 “我也得补偿纲吉君才行啊……如果我现在回去的话,公安厅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你擅自调查的事噢?那就没法继续寻找真相了吧?” 白兰玩着沢田纲吉冰凉的手指,言辞是那样恳切,像是贴心的告诫又像是煽动的诱惑却也像是隐晦的威胁。 沢田纲吉深知自己选择的这名执行官到底有多么危险,但他仍然需要他,就像明知麻\\醉\\药品有成瘾性,但人们仍不得不用它来缓解、来麻痹疼痛,毕竟只要谨遵医嘱、适当使用,就不会触及那些负面的危害。 但究竟怎样才算适量呢?并没有良医能为此刻的沢田纲吉诊断。 青年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带上了这个不定时炸弹;他知道,既然想要得到潜在犯的助力,那么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眼下沢田纲吉也只能祈祷白兰能再次用他的“罪犯视角”给自己带来解题的思路。 根据之前调查黛西获知的她的生活轨迹,沢田纲吉来到了这家黛西时不时就会光顾的心理诊疗康复中心,他想更加了解黛西,但也明白心理医生都会保护病人的信息和隐私,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决定来碰碰运气。 他先向咨询台的护士出示了证件而后问道: “请问这边有一位……叫做德莱…的医生吗?” 沢田纲吉努力回想着当初百叶提到过一嘴的黛西的心理医生的名字,记不太清究竟是德莱森、德莱恩还是别的什么,好在护士疑惑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地笑道: “啊……您说的是德莱纳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黛西以外的人这么称呼森医生。” 沢田纲吉很快意识到德莱纳也并非那位医生的真名,而是黛西为其取的一个“外号”,而“森医生”这个称呼似乎猛然让青年想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 护士在系统中查询了一下各个医生的在岗状态道:“森医生现在应该还在花园疗养区那边开科普讲座。” 沢田纲吉谢过护士,便朝后院的花园寻去。 开设讲座的地方并不难找,就在院中央的大理石亭旁,与其说是讲座,这儿的氛围更像是下午茶聚会。 人们三两成群地坐在此刻正用于挡雨的粉白色遮阳伞下,其中女性居多;每一个小圆桌上都放着可口的糕点和茶水,大家间或品尝两口,神情自在地聆听着医者温润的话音。 沢田纲吉朝亭中看去,有一名身着白大褂气质随和的男子正站在巨大的半透明显示屏前讲述着什么;薄薄的雨幕有些模糊了他的身形,但沢田纲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医生。 “竟然真的是……” 棕发监视官不禁睁大了双眼,握在伞柄上的手也猛然攥紧,竟有种冥冥注定的命运感。 他怎么也没想到,负责治疗黛西的心理医生竟然和古川案后为自己提供心理疏导的医生是同一个人! 由于他们只在公安厅的咨询室里见过面,是以沢田纲吉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段日子颇为照顾自己的森医生原来是在这任职;看来他并非在公安厅专职,而是向公安厅提供一些心理学方面的协助。 ……真巧啊。 沢田纲吉在心底默默感叹;然而黛西案中的诸多“凑巧”,却让他对这些本可以让人会心一笑的“巧合”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射地警惕和抗拒。 随着两人走近,森医生的话语在他们耳中也渐渐清晰起来: “……强\奸\幻想一般出现在并未遭受过强\奸等性\暴力的个体身上,其实质是一种'wish fulfillment' ,也就是愿望满足;人类都本能的期望自身能与优秀的异性、同□□往,希望自身的魅力得到认可;这种将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上的幻想在很大程度上弱化、浪漫化了被强\奸的过程,并模糊了暴力与性行为的区别,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二者。 “同时这种幻想也能回避性责任,减轻心理负担,减少对自己的苛责。请注意,这里我说的是苛责,因为幻想本身并不是一件应该被谴责的事,不管是性\幻想还是别的什么幻想,这都是人类自我调节的必要机制。 “当个体对这些幻想感到羞耻、难堪时,就已经陷入了不必要的对自身过严的责难中。 “幻想的产生大多源于现实人际关系中难以处理的矛盾与难以排遣的压力,迫于环境人们往往无力改变现实的状况,但却可以借由想象力轻松的解决问题,予以自身慰藉……” 第132章 说到这森医生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新来的两位“客人”,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礼貌地朝棕发监视官点头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示意他们稍等片刻。 沢田纲吉和白兰干脆也就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起听医生讲课。 “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强\奸\性幻想也被认为是一种性别补偿反应;在动物界,交\配前雌性都会对雄性的遗传质量和保护能力进行评估,牠们会选择更加强健的个体以此来保障自身与族群的生存、繁衍能力;而在测评过程中,需要雄性展示力量与优势制服雌性,我们的祖先亦是如此。人类虽然在不断进化,但有些刻入基因本能的意识并未完全消失。 “强\奸\幻想与现实中的强\奸在本质上最大的区别就是‘性\同意’和‘性\愉悦’,人们不管是幻想着自己被强大的异性还是同性征服,真正占据着支配和主导权的都还是他们自己,只要他们想,‘强\奸’就能随时停止。” 森医生仰头喝了口水继续道: “事实上,强\奸幻想是男\权社会性别政治对女性\性|欲侵蚀和耻文化共同作用造就的‘抵抗性’产物;这类性\幻想有助于释放女性被性\道德压抑的真实欲望,是获得健康性\经验的重要途经之一,不应该被视作病态而加以批判。 “但强\奸\幻想往往会受到一些女性主义者抨击。这部分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要想真正的解放自己,就不该再出现这些软弱的,想要被男性支配的,有违于公序良俗的肮脏幻想,这对那些真正遭受过可怕强\奸的女性来说是二次伤害;同为女性不仅不能感同身受、同仇敌忾,还期待着被强\奸、被伤害,这就是被男权奴\役的证明。 “然而研究表明有时强\奸案的幸存者也会有强\奸幻想,她们会下意识地试着去重塑自己经历的痛苦以克服创伤。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对强\奸\幻想的指责,又何尝不是受到刻板的两\性\关系模式影响而潜意识形成的一种压抑女性自由的新的道德枷锁呢?这就又涉及到父权制社会下“女对女”的一种公众敌意与竞争了,关于这一部分我们改天再展开详谈……” 讲座一散场森医生就冒雨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心理医生朝他们温和轻笑,“是来复诊的吗沢田监视官?还是遇到了需要犯罪心理侧写的案件?” 沢田纲吉连忙拿纸帮医生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歉意道:“应该算……后者。” 看出青年的犹豫与遮掩,森医生笑容不变道:“那去我办公室说吧。” 医生没带伞,沢田纲吉本想和他同打一把,白兰却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伞丢给了医生,然后钻进青年伞底下和监视官挤做一团。 “雨好大啊纲吉君——” 睁眼说瞎话的银发执行官瑟缩在沢田纲吉身边,一言不合就抱住了纲吉减少两人并行的宽度,仿佛多怕被淋到似的。 森医生有些讶异,“你的执行官看起来……非常富有童心。” 沢田纲吉感激于医生委婉表达的同时“不小心”踩了白兰一脚;白兰看着自己白鞋上多出来的黑不拉叽的脚印子再次没脸没皮地笑起来。 医生咳嗽了一声,在前方带路道:“请随我来吧。” 【作者有话说】 上章收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评论,不禁怀疑是不是亲友开了好几个马甲来捧场(喂 谢谢大家你们也太温柔了叭,倒是对我严厉一点(?)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有恃无恐地挖坑不填的(你已经在这么做了 总之真的非常感谢观看!!啵啵!! 晚上的时候应该还会有一更 ———————— 【参考文献】:1.□□幻想、反□□幻想与现实中的预警——阿特伍德的《□□幻想》与第二次女性主义思潮.徐蕾.2016 2.gender-based ‘women-to-women’ violence against urban chinese single women (aged 30–48) in contemporary china.shaofen tang.2021 3.“women’s erotic □□ fantasies:an evaluation of theory and research,” journal of sex research.critelli,jw and jm bivona.2008 _________________ 感谢在2021-12-22 10:04:55~2021-12-26 06: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材质是陶瓷 30瓶;夏荷初晴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彩虹糖·完 大概是职业需要,森医生的办公室装修得简单而温馨,电子产品很少,门口的柜子上还摆了一个大大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糖果供访客随意自取。 房间里放了不少绿植,休息区不乏国际象棋、飞镖等娱乐物品,还有可以用于心理治疗的沙盘游戏,办公区里则是用来保存病患资料的巨大书架最为显眼。 在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医生便去书架翻找起来。 “让你们久等了,比起电子资料我还是更喜欢手写留档,病人的抗拒也会更小一点,缺点就是找起来比较麻烦。” 森医生拿出一个厚厚的活页文件夹,翻到黛西所在的那一页将文件夹递给监视官眨眨眼道: “按理来说我们并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情况,但既然是要配合调查就没办法了……我接下来还有一位病人的预约,恐怕要暂时失陪一会儿,有什么问题还请允许我回来再为您解答。“ 第133章 “是我们唐突造访打扰了,您先去忙就好。” 森医生离开后沢田纲吉就全神贯注地坐在沙发上查看起资料,白兰见监视官不理自己了,没带书籍解闷的他便跑去丢飞镖自娱自乐,银发执行官半眯着眼丢得随意,中的环数也起起落落,有的还脱靶掉在了地上。他又去玩茶几上可以以整个桌面为屏幕的大鱼吃小鱼游戏,深海中色泽瑰丽的小鱼不停游荡,不知何时便会被更大的同类所吞食。 但任凭白兰怎么瞎折腾,沢田纲吉都丝毫不受影响地看着资料。 记录显示黛西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1型躁郁症,虽然经过治疗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但仍存在着危险行为,其中最让沢田纲吉在意的是这样一句话: [患者试图通过心理暗示、催眠,模仿等方法主动催生乃至制造出第二人格“茕”。] 很显然这个所谓的第二人格应该就是以朝仓茕为蓝本构筑起来的,黛西对朝仓从名字到妆容再到衣着打扮、行为举止的还原也都印证了这一点;沢田纲吉又继续往下看去,好在森医生及时发现,黛西并没能成功孕育出“茕”。 [她“疯了”,因为她仍然清醒。] 这句更像是评语的记录莫名刺痛了沢田纲吉的眼睛。 因为森医生的阻止,黛西的病情一度反弹恶化,在这之后森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发泄。 [不必以克制为荣,不必以欲望为耻,遵从本能、遵从内心的想法去行动吧……这便是唯一正解。] “咦……?” 看到这沢田纲吉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往后翻去,黛西的接下来的治疗记录却都缺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病患的资料。 “……是顺序打乱了吗?” 遗漏的页面仿佛预兆着什么,让沢田纲吉顿时不安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快速往后翻找,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又急忙翻了回去,近乎是迫切地找到黛西之后紧跟的那名患者的页面,并打开自己终端的记录对照起来。 这是一名无法走出丧妻之痛的中年男性,因色相浑浊而来到医院接受心理疏导……而这个人,同时也是前段时间袭击女白领不成反被教训一顿的嫌疑人;看时间点,他作案是在接受心理治疗之后的事。 沢田纲吉的心脏越跳越快,他的手有些抖,但还是自虐般翻看起下一个患者,这回变成了一个饱受青春期烦恼困扰的高中生,而终端的处理记录显示在接受治疗不久之后这个高中生便因强\\奸未遂而被逮捕。 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沢田纲吉越翻越快,纸张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串哗啦啦的残影,直到翻到因面临失业而来治疗中心倾吐压力的中村时,冷汗已经浸透了监视官全身,他连吐息都在发颤。 [根据观察,定期暴力发泄或满足欲望确实有助于澄清色相,但犯罪指数并不会显著下降,受试者都出现了色相与指数反差较大的状况。 由此基本可以印证此前的猜想,色相的标准应当源于个体的自我感官认知,是主观的反馈;犯罪指数更多的则是社会普世度量指标,是综合性的“客观”评判。 除却中村等三人,其他受试者在袭击黛西时都并未引起西比拉的警报,考虑到样本较少与催眠暗示的不稳定性以及个体的差异,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可喜。 黛西的报复手段也在逐步升级,不得不再次惊叹于她改变外形的技术,或许有望从其身上获得更具突破性的数据。] 沢田纲吉难以接受地捏皱了纸张,原来那些“受害者”真的都是黛西,只是靠妆造将自己改变成了不同的形象,他和百叶一开始的猜想并没有错。 这些人都是饵料……是喂给黛西帮助她提升经验的“小鱼”。 沢田纲吉枯坐着凝视手中的文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片刻后他才鼓起勇气往黛西前面的资料翻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不久前才自首的游乐园玩偶服演员渡边的名字,他显然也受到了森医生的诱导影响甚至可能是催眠洗脑。 又往前翻了几张,沢田纲吉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轻飘飘的纸页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千斤重量。 沢田纲吉终究拿起了最后一张纸,前面已经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资料,第一页就这么在青年手中竖直地立着,迟迟没有被翻过面来。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最终深吸一口气任由纸页从手中落下,终于露出正面的首页上,赫然出现了他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治疗记录里却只有一段简短的对话,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什么是客观?” “客观就是个体与个体在社会层面上经过时间所达成的共识。” “什么是客观?” “……客观就是大多数的主观,是主观的聚合。” “什么是客观?” “客观就是……我认同你的观点……”] “——!!” 沢田纲吉猛然起身,恍惚中文件夹摔落在地,露出了封壳上用黑色记号笔标明的【实验记录no.3】字样。 想不起来……不止是这段对话,连同接受森医生对他进行集中疏导的那三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全都回忆不起来!! 而他却从未察觉、从未回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记忆就像是被施加了层层屏障与浓雾,只是稍加探寻就会在其中彻底迷失;沢田纲吉头疼欲裂、面如金纸,他捂住滚烫的额头,全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巨大的惶恐几乎剥夺了他思考和呼吸的能力,誓要将他拖入搅碎一切的漩涡。 第134章 “……纲吉君…” 似乎有人在遥遥地呼唤自己,脱轨狂跳的心脏却令沢田纲吉难以定神,他无助地、难以为继地向下坠落,直到被一个清冷的怀抱稳稳接住。 “振作一点纲吉君。” “这样草率结束的话……可就不好玩了。” 白兰的声音飘渺而又模糊,像是从遥远的异界传来。 沢田纲吉的口中被缓缓渡入了一颗软糖,在交缠的舌尖上、炙热的吐息里,逸散糖分迅速融化。 “呵呵……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在听到医生声音的一瞬间,沢田纲吉也不知道从哪找回的力气,他勉强推开白兰,拼着一口气朝办公桌前全新生成的立体投影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从青年的齿缝中泣血般地蹦出来,医生没有回答他,而是打了个响指,问了一个听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沢田监视官,你认为[免罪体制]可以人为制造出来吗?” 这句话所隐含的言下之意令沢田纲吉不寒而栗,他心中已经明悟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医生的投影扭曲了一瞬,但还是最大程度上还原了他那令人倍感亲切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刻意,像是在拙劣的模仿什么存在: “意思是,我很看好你噢——纲.吉.君~” 沢田纲吉的心脏猛失了一拍,就在这时他的终端竟又响起了百叶的传呼,直觉发生了什么事的青年当即划开了接听。 百叶气喘吁吁、开门见山地大喊道: “黛西的犯罪指数突破了300不仅如此她还袭击了岩崎!西比拉显示你的位置是离他们是最近的,岩崎私自调查只有一个人还没带支配者现在急需支援拜托你了!!我们也正在抓紧赶往那边!” 沢田纲吉挂掉电话立即打开终端上共享的定位,红点显示岩崎他们正处在附近的一个海滩那儿,从这过去很快就能到。 “这可真是糟糕。” 森医生遗憾地伸出一只手,“那么现在沢田监视官你是选择来追捕已经逃远的我……” 医生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手,“还是去拯救生命岌岌可危的想要抢占功劳的讨嫌同事呢?” 他就像神话故事中询问樵夫遗失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的河神,测试的内容却无关诚实。 沢田纲吉狠狠咬牙,毫不犹豫就蹒跚地冲了出去,连白兰都没顾得上管。 银发执行官看着青年离去的方向,拂上渐渐收紧的颈环,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兴奋殷红。 森医生见状不禁惊异道: “那个游戏,看来是您输了……” “这个嘛……” 白兰走到门口微微回头笑道:“下次再学我对纲吉君那样说话就杀了你噢?” 医生摊手耸肩,等执行官离去他的影像也悄然熄灭。 医院外依旧阴雨连绵,拍在脸上都是冷冽的凉意,沢田纲吉抵达海岸时雨却慢慢停了,乌云渐渐散去,西斜的太阳这才从云隙中露出几缕金桔的暖光。 沢田纲吉远远地望见一处海崖上伫立、对峙的人影,想也不想就朝那跑去。 这悬崖少说也有50米高,从缓坡跑上去的过程中沢田纲吉几次体力不支跌倒,磕了一身伤,却一刻都不敢停;他几乎是连跑带爬地狼狈攀顶,还在努力捂住流了一地的肠子的岩崎在看到棕发青年后眼中重燃起希望。 “快、快……不要让她跑了——” 岩崎浑身发冷,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而沢田纲吉的状态同样好不到哪去,他四肢发软,激烈的喘息盖过了一切声音,以至于咆哮着拍击崖岸的浪涛都无法进入他耳中。 盛装打扮的黛西同样看到了几近虚脱的棕发青年,她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片刻后又默默退了回去,她脚边的砾石被踢落,砸入怒涛,消逝在深不见底的幽海里,一同掉进海里的,还有她手中鲜红的匕首。 “什么啊,你也是来看我拍照的吗?就不能等到杂志下月发行吗?” 辣妹骄矜地撩了把头发,那色泽明丽的卷发似乎比天边拱形的彩虹还要美丽,还要梦幻。 “这个模特兼职可是我好不容易拿下的……这么美的景色都被你们破坏了。” 沢田纲吉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摄影师。 黛西悉心打理的头发都被海风吹乱,她把长发拂到耳后,转身看向海空交接处七彩的虹光,举目所见,是海浪托起飞鸟,低云遍连苍茫。 沢田纲吉的急喘难以平复,喉咙深处涌上一阵腥气,他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几番挣扎,还是艰涩地抽出了支配者指向黛西。 [321.5] 一个几乎没有回落可能的数字,支配者已然解除保险进入了致命消除模式。 沢田纲吉鼻子发酸,视线被高扬的海水在崖角炸开的浪花所模糊,他根本无法举稳手中冰冷的枪支,更别提瞄准可以一击毙命不会让黛西感受到多少痛苦的地方。 明明不该、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她、她们都本该拥有更美好多彩的未来,而自己也本该可以救她——! “其实我啊……和朝仓那孩子根本不熟。” 黛西忽然掰着手指头对青年说道,头回露出点稚气。 “我和她统共说过的话应该也就不超过五十句吧,不过和其他说话没超过十句的同学比起来已经算多了。” 第135章 黛西红着眼眶笑道:“……你知道她有多可笑吗?脑子又笨又不知道努力,因为没人教过她,所以被混混强了好几次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不过是偶尔同情心泛滥施舍她一点零食糖果就自作多情开始缠着我,还嫌我嘴巴毒,要我多吃点糖,说是那样就不会再乌鸦嘴了。” “最后那天她在楼下一直站到很晚才走……再见到她已经是两个月后了,当时很多人都在公园围观……因为油桶不大一个装不下,她的头露在外面,四肢被装在另一个桶里。” 泛黄的记忆在一遍遍地悔恨中越发明晰,黛西早已笑得满脸是泪,腰都直不起来。 朝仓被找到时,那张经常被骂婊子的漂亮脸蛋已经划烂了,变得面目全非,高挺的鼻子和小巧的耳朵也都不知道去哪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像狐媚子一样勾人的眼睛被挖空了,眼眶空洞洞的还养着扭动的蛆虫;那张喊她吃糖、闹着要她教题目的嘴被割了,舌头被拔了;那个据说在床上叫的很好听的嗓子则被强力胶黏死了,那一身像牛奶一样洁白细嫩的皮肤也被火烧没了,别提有多丑了……她明明那么爱美。 黛西抹了把脸,她的妆花了一片,但依旧笑得灿烂。 “她还在班上说过以后想去做演员、做大明星,赚很多很多钱,不过没人当回事就是了……除此以外我就一点都不了解她了,不知道她讨厌什么,也不知道她生日,更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我们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她也完全不知道我那时有多讨厌她,我总是嫉妒她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到处去玩没人管,我从来活不成自己……” 说到最后“女孩”已经泣不成声,“如果……她当时遇到的是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是紧绷的强弩之末,此刻竟忍不住责怪起来医生的免罪体制制造实验为什么没能成功呢,如果成功了黛西就能…… “你还在犹豫什么?!她已经被西比拉判定了死刑!快开枪啊!!” 岩崎激愤的声音猝然炸响,如骇然巨浪将沢田纲吉撞得七荤八素,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后,他便只剩下满心骇然。 黛西深深看了青年一眼,以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道:“我累了,这场独角戏也该落幕了。” 预见到她想做什么,沢田纲吉惶然摇头喃喃道: “不、不要……” 紧接着沢田纲吉扔下枪,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谢了。” 黛西,或者说在终于能接纳自我的鹤见鸩释然地笑着,她投身水床般放纵地躺倒,就这么坠入轻飘飘的梦境满足睡去;长长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延展,一如孤鹤振翅而起的羽翼。 粼粼映照着外界的海面仿佛变成了此刻的蓝天,鹤见望见,天边倒置的彩红恰如小丑的笑脸。 “不要——!!” 噗通一声,监视官的呐喊溃散在风中淹没在浪里;迪诺疯了一般赶到时,便只听到了手中支配者机械的播报在脑海中响彻。 【检测到犯罪指数急速攀升,对象的危险等级已更新。】 【犯罪系数高于290,执行模式·non-lethal paralyzer,执行对象:沢田纲吉】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通宵写的可能比较糙,容我脑子清醒一点的时候再改改 # 无面人 第56章 木隐于林 注:本章时间线主要在前文彩虹糖-其三~其四之间 ——————— 黛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起先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没散净。 用了好一会儿,她才辨认出这气味儿其实源自于铁栏对面正在审讯自己的金发警探。 “现在的公安厅醉酒也能上岗了吗?” 辣妹有些刻薄地笑着,如果不是被手铐铐住,她此刻一定会双手环胸,如同胜利者般蔑视这名不合格的“对手”。 本来还有一个叫岩崎的刀疤脸一起在这审问她的,但或许是因为她的概不配合,又或许是因为她的“目中无人”,岩崎被气得够呛,暂时离开了房间想要冷静冷静。 迪诺不慌不忙地整理着刚才的笔录,即使被黛西拿捏到了“把柄”,他也只是稍稍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口酒味最浓烈的地方,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 金发警探转而对黛西和善地笑道:“前不久我还在参加晚宴,事发突然也就没来得及换衣服,但请放心我并没有喝醉……如果让你感到不适很抱歉。” “……” 他这样客客气气、耐心解释的态度倒让黛西一下子找不到继续发难的时机,这感觉和在面对那名棕发监视官时有点像,一团气仿佛都撒在了棉花上。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黛西的气势弱下去,尽管对方确实毫无醉态,可她嘴里还是不肯败下阵般碎碎嘀咕着。 迪诺自然都听到了,但也只是一笑而过,转而不经意般炫耀道: “我可是喝了阿纲特意买的解酒饮料,就算真醉得不省人事了也得清醒过来啊。”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黛西对方口中的“阿纲”应该就是那个最近总来多管闲事的棕发警探,她有听到过其手下的棉花糖怪总是纲吉君、纲君的这么喊着自己的监视官。 第136章 黛西对他们的关系并不感兴趣,但迪诺亲和大度的模样与得体轻快的言行不禁让黛西燃出一丝期盼来。 如果、如果是和沢田纲吉相似的人,如果是被这些耐心包容而又严谨公正的人们所把控的如今的公安厅……说不定可以试着去信任、去托付。 “……不是我做的。” 黛西下定决心似的乍然朝迪诺低声吐露道,紧接着她双臂往铁桌板上用力一砸,发泄一般地怒吼道: “无论是亚当、绪方还是那个叫什么中村或者田村的家伙,他们的死都和我无关!” 迪诺闻言动作微停,脸上的笑意忽地沉了下去,但已然陷入某种饱含期望的激昂情绪里的黛西并没能注意到。 “我确实有伤害过一些家伙……但我从没有杀过人!” 黛西焦躁地抓起自己的头发,似乎要连头皮连根拔起,在医生的建议下,色相好转的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服用那些稳定精神的药物。 “不管是割掉砸烂还是剁碎,我都很注意的!不会让他们死掉的,这可是折磨、是报应啊……他们必须活着承受下去!我没错!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对于黛西这种骤然爆发濒临失控的情况迪诺大概已经见怪不怪,虽然她招供的罪行与本案无关,但也是实实在在需要立案调查不能放过的重案,可迪诺只是揉了揉后颈,靠进了椅背里漠然看着黛西歇斯底里、言语混乱。 “啊……是吗。” 他淡淡应了一声,棕色的眼眸里似有幽蓝的光晕一闪而过。 “我只是容易乌鸦嘴,从来没有什么诅咒和言灵,你、你也是愿意相信我的对吧……?就像,就像你口中的‘阿纲’一样!” 本已不再奢求他人相信自己的黛西急切地求证着,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迪诺理了理布满褶皱的袖腕,看向自己干燥洁净的手心,复又闷笑起来,“嗯…这个嘛——” 警探沉吟着,不期然想起自己年幼无知时好像也说过类似可笑的话。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害他们,我也是受害者请相信我——!” 而“西比拉”是怎么回答的?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 【不必伪装了,你早就想这么做并为此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不是吗?只可惜中途放弃了……而[我们]不过是在你准备的基础上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助力帮你达成了夙愿。】 【是不是很庆幸呢?一切都像梦一样顺利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中止了计划,惨案还是发生了,并且按照你曾经无数次设想地那样进行着,仿佛是天意!而你又是何其幸运,没有沾染任何罪孽,就可以摆脱过往的一切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站到那孩子身边和他一起成长,宛若新生——!】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们]呢,你难道不应该心怀感激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是不满于你的‘免罪体制’吗?还是不喜欢我们为你安排的养父母呢?哈哈、哈哈哈哈——!】 西比拉就连笑声也透着机械般诡异的生硬感,谱绘成扭曲的高昂乐章。 它…他们,头一回毫不遮掩地讥讽着这世间所有的天真、愚钝与痴妄,如此噪耳,如此刺人。 【真遗憾啊,真遗憾啊——根据[我们]的调查,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你。】 【那么……究竟是要继续做可怜无辜的幸存者,还是要成为丧心病狂的幕后真凶呢?就由你自己决定吧,迪诺·加百罗涅!】 迪诺猛然攥紧了手掌,凸涌的青筋与他最后的血肉疯狂攒动着,几乎要冲破那人造的肌肤,撕裂那虚假的纹身,将他激烈颤动的心脏刨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让这所剩不多的“真实”自由的呼吸。 黛西还在尖声喊叫着,脑海中七嘴八舌探讨的声音更是令迪诺头疼不已。 【怪事怪事,是什么让这只替罪羊又重拾了希望?】 【d-27号,她如果不认罪的话……虽然几率很小,但“迪诺”的存在和形象在未来还是会受到潜在的威胁。】 【如果不是d-27号因一己私欲擅自行动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这可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是不是也该把剩下的组织都替换掉让[我们]轮流入驻操控了?】 【d-27号这次后续处理的其实也不赖,并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和疑点,直接以意外结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别再冒出一些喜欢刨根问底探究真相的愣头青……】 [够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警探冷冷地打断了这场满含警告的简短会议。 [这次的“剧目”,我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局。] 他强硬收场,稍一前倾,便断开了后颈接口处与椅背里[西比拉]数据线的链接。 端口自动藏回椅层中不见踪影,黛西全然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更没有发现眼前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迪诺正在鬼门关徘徊。 每一次机体排异,迪诺都只能硬生生抗着,他早已练就了可以不动声色熬过去的本领,但偶尔在沢田纲吉身边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变得脆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露馅。 迪诺自嘲地注视着竭力争取的黛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幻影;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名为沢田纲吉的剧毒会让人变得冲动,让人变得弱小,还会让人变得愚蠢,更会让人变得……想要相信希望。 第137章 “不是我的错……” 黛西似乎已经无法思考,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话。 这则让迪诺记起中村,那个对阿纲满嘴污言秽语的酒鬼,一个被释放后还试图对阿纲出手的蛆虫,他在刚见到自己时,也一直如此强调着。 “我没有错……我已经被公司开除了,马上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了,我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 “我只是嘴上过过瘾,真的没有想报复那个监视官,我刚刚在居酒屋说的都是醉话,求您原谅我!原谅我!!” “这、这些药和玩具……不!不是的!我没有想用到他身上,我那天只是路过不是在跟踪他……啊——!!” 太吵了,所以最后迪诺索性捂住了他的嘴。 恰好终端里的监控系统显示,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沢田纲吉就会赶到画展附近他正在“休息”的酒店。 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金发警探这才软下目光,忍不住轻声发起笑来。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正在自己手下拼尽全力地挣扎,以至于整个五官都被按压得不成形状的中村,绅士地商量道: “啊啊——可以麻烦你快一点去死吗,我有点赶时间。” 只见中村一张油光可鉴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气管被催吐而出的消化物填充塞满,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对着迪诺的手腕又抓、又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上方铁壁般的臂膀移开。 “喂喂,别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才刚刚用于参加晚宴的昂贵西装就这么被糟蹋了,迪诺神色阴郁,却只是对于之后还要多耽误一会儿用来清理中村指甲里的服装纤维感到不满。 如果不是怕留下痕迹他早就把人捆起来了,为了让中村的“意外”死亡契合黛西的“言灵”,倒是废了迪诺一番功夫。 “没有人比我更相信黛西小姐您在这个案件上是无辜的了……” 迪诺终于如是回应道。 “可惜到底口说无凭,在所有线索都切实指向您的情况下,我只能……深表遗憾。” 他站了起来,依旧浅浅笑着,并遗憾地朝黛西欠了欠身。 在被黛西“赶出”审讯室后,迪诺兀自搓了搓指尖,即使之前处理中村时戴着手套,但那令人作恶的,呕吐物粘腻的触感似乎还是残存到了现在,如附骨之蛆。 “是还没酒醒吗……” 早已不会再喝醉的金发警探喃喃自语着,想起那瓶未喝完的饮料,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办公室孑然走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到最后一卷了哈哈哈哈哈!今年一定可以完结!(这个人又开始立flag 感谢在2021-12-26 06:37:03~2022-02-13 22: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噢耶 21瓶;eva 20瓶;wuli 10瓶;kurome、月清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十年……? 沢田纲吉猛然从梦魇中惊坐而起,他粗声喘气、冷汗淋漓,无法确定那跨越虚实之间,久久回荡在他耳边的,究竟是重物坠落的动静,还是枪支击发的巨响,亦或是拳拳到肉的声音。 胸膛高频起伏,捕捉空气置换氧分,拼尽全力让发颤的身体和混沌的大脑慢慢稳定下来;不过转瞬,纲吉就已经记不清梦境中那些跳跃扭曲的画面。 不知用了多久从惊悸之中缓过神,沢田纲吉终于有精力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以了解状况。 此刻,他身处的房间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病床周围几乎被高精尖的医疗器械所填满却并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比起医院,这里更像是他曾经住过的某个卧房;沢田纲吉还注意到自己被戴上了神经元检测仪,整个脑袋布满了接收电极,他的脑电波和心跳一同被记录到仪器的显示屏上,形成线条紊乱、波澜涌动的图谱,床头另一边的设备则监测着他的色相和犯罪指数。 就在刚才,检测到青年苏醒的机器第一时间发出了提醒,并向谁人忠实地传达了这一讯息。 吊瓶中未知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细长管道,均匀而又缓慢地,将生存所必须的营养源源不断地输入沢田纲吉的血脉之中。 四周都静悄悄的,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沢田纲吉急促的呼吸和医械运转的低鸣变得格外清晰,不知所措的青年仍然难以理清眼下的处境,许久没有饮水、进食的嗓子一时发不出明晰的语调,将他疑问与求助的呼喊都锁在喉头。 没有活物存在的封闭空间让沢田纲吉感到孤立无援,茫然与恍惚更是令他无法顺畅的思考和回忆。 沢田纲吉取下电极,拔掉针头,些许血珠便与水液混在一起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他浑身乏力,如是艰难地走下床,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跌跌撞撞地往屋门口走去,好不容易抵达门边,却发现竟然无法打开。 这是一扇无比厚重牢固的门,由已知的最为坚硬的材质制成,且层层加密,环环扣锁,用于守护世间最珍贵物品的宝库之门恐怕也不外如是。 即使是正常状态的沢田纲吉,也不可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将其强行破开,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朝一旁的盥洗室走去。 掬一把水捧到脸上,又凑近水龙头囫囵吞枣地喝了几口,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簇凉寒顺着食道一路灌进胃里,所过之处都留下冷气。 第138章 沢田纲吉扒住水池冰滑的边缘,用手背拭去嘴角的水迹,额前、鬓角的发梢都被沾湿贴在脸庞,在发尖重新凝聚的水滴爬过眉峰、眼窝、鼻梁,淌至下颏滑落。 青年眨着湿濡的睫毛,缓缓抬起头,朦胧地朝瓷壁上的镜子看去,在看清镜中自己的模样后他却难掩惊讶地一掌抚上镜面,湿漉漉的手印周边围了一圈白雾又很快消散,但它们并未离去,而是笼罩到了沢田纲吉的心头。 这是……我?这是我的脸?!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包裹了沢田纲吉,只因镜子中的他看起来比记忆中自己的模样长大了许多,就仿佛一夜之间被偷走了十年光阴,再仔细一看,他的身形也比印象中健朗、拔高了不少,这些意料之外的发现都令青年倍感惊慌。 什么情况?他该不会变成植物人一觉睡了好几年吧?可他昨天明明还一切正常健健康康的没有出任何意外啊? 沢田纲吉难以置信地碰碰镜子又摸摸自己的脸,反复了几次才敢确认眼前所见确实没有任何作假的成分,应该也不是出现了幻觉。 也是到了这会儿他才注意到自己脸上还有块止痛贴,边缘因为被水打湿失去黏性已经翘起了一角,沢田纲吉索性顺着那一处将药贴撕了下来,露出底下乌青淤血的脸颊,放在白净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根据沢田纲吉以往的经验,这伤恐怕已经有几天了,碰到还是会有点钝痛,应该是被人狠揍了一拳,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最近被人打过,难道是在睡梦中?可被人如此痛打睡得再死他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他倒觉得现在的这一切才更像是在做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沢田纲吉迫切地想要知道现在的具体日期以及外界的信息,可是他手腕上的终端不知所踪,房间里打眼一看也没有任何标识了时间的日历、钟表,或者电子产品。 沢田纲吉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恐,他那不怎么灵光的大脑已经开始卡壳,就在青年有些崩溃地抓起头发行将思考人生的时候,其背后那扇沉重的大门突然传来了解禁的滴响。 “!!” 沢田纲吉赶忙转过头去,忐忑又好奇地紧盯着缓缓开启的门扉,莫名直觉门后的存在会为自己解答所有疑惑。 他很快就知悉了来者的全貌,虽然对方也比记忆中的要更加成熟干练,但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的发小迪诺。 迪诺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带,本来是社会精英的扮相,却因为一路狂奔回来而变得风尘仆仆,衬衫皱皱巴巴、领带松松散散,扎在裤腰带里的衣服跑出来了一角,半背头造型也已变得凌乱不堪。 迪诺的手部在不受控制地发颤,他气还没喘匀,只顾着不停让扫描端口感应自己的终端,试图让徐徐拉开的大门打开得再快一点;然而迪诺根本等不及门扇完全敞开便鲁莽地从夹缝中侧身挤了进去,吓得沢田纲吉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他。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吧?倒是小心一点别把自己弄伤了啊…… 不管沢田纲吉是如何想的,迪诺还是任由自己被倾轧近乎疯狂地钻了进来,并在够到青年的第一时间将人狠狠地抱进怀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出了一道像是找回实感的,终于被重担压垮的,理智统统都在一瞬间崩溃的细微哽咽。 金发男人将头埋进发小的颈窝,深深呼吸确认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胡乱地轻啄捕捉着那平稳鲜活的脉搏。 迪诺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已经颠三倒四地说了许多。 沢田纲吉愣愣地感受着迪诺因竭力克制而战栗的躯体,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胸口处紧贴的剧烈心跳震得他似乎也跟着闷痛起来。 虽然沢田纲吉依旧一头雾水,但还是本能地抬起手,略微犹豫地回抱了过去,安抚性地拍了拍迪诺厚实的背。 金发警探又猛地抖了一下,而后进一步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死。 “谢谢……” 迪诺终于嘶哑地吐出了一个完整的词语,语调中全是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庆幸。 ……谢谢你,还愿意重新醒来。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感谢在2022-02-13 22:55:51~2022-04-20 00: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信仰叶神的伊莱 40瓶;歌莉娅 20瓶;男默女泪 10瓶;姐姐、覃西早 5瓶;妖魔鬼怪速速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为了你 道完谢后,迪诺又开始止不住的道歉。 “对不起,没能一直守在你身边……刚醒来的时候一定很不安吧?” 迪诺扣着沢田纲吉的双肩稍稍退开一步,在看到青年脸上尚未消去的伤痕后,他神情晦涩地轻轻虚碰了一下那处,像是要将污渍抹去。 “我没事的……不过你的终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响没关系吗?” 虽然不久前沢田纲吉确实还一度非常紧张,但一看到迪诺他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眼下也不想让对方太担心,顺势就转移了话题。 迪诺皱眉看向持续震动的手环,显然不想将精力放在这个碍事的死物上,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阴鸷,嘴里吐出不甚分明的厌烦自语: 第139章 “哈……没完没了……” 金发警探直接将终端转换成了静音模式,此时此刻在公安厅一直拨打无果的罗马利欧只好改为字斟句酌地发送简讯。 [boss您突然那么不管不顾地离开应该是为了沢田大人的事吧?我知道您和担心他,可不管怎么说,在新闻发布会直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离开也确实不太合适……这边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记者们纷纷都要一个说法,网上的情况也有点失控,我们只能解释有突发紧急事件需要您亲自出马处理……如果您看到消息的话请尽快回来吧。] 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的公安厅厅长禾生壤宗看了一眼台下角落里正焦急踱步的罗马利欧,她面无表情地捏着镜框把眼镜往上提了提,几句话很快就让嘈杂喧闹的会场重新肃静下来。 外界的情况沢田纲吉无从得知,不然他一定不会让迪诺继续留下来陪着自己。 迪诺以身体还需调养为由把沢田纲吉重新摁回了床上,并用屋内现有的仪器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检查,期间不忘擦药、送水,准备便于消化的流质食物,好一阵忙前忙后,弄得沢田纲吉很难再找到机会开口。 其实这些都可以交给家政机器人来做,用不着迪诺亲力亲为,可沢田纲吉发现,这个房间里好像没有可以联网或者拥有ai智能的电子产品,不过屋内的一切也已经足够保证最基本的医疗、生活所需。 迪诺终于确定沢田纲吉已无大碍,他还想亲手喂粥,但在青年严正声明自己尚且四肢健全并未残废后,迪诺只能遗憾地支起了小桌板。 沢田纲吉看着面前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食物,拿起勺子打算开动,却又在迪诺目不转睛地凝视中,颇有压力地放下了瓢羹。 迪诺立刻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是没胃口吗?” “唔……” 沢田纲吉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就是不太习惯吃东西的时候被人这么全神贯注地盯着,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发小;不得不说,从进门后,迪诺就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过,专注到了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地步,像是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他逃跑,这令沢田纲吉有一种如同犯人般被监视、看管的错觉。 迪诺只是太放心不下他…… 沢田纲吉抿抿嘴,如此说服着自己,将心头的异样压下,因此错过了迪诺目光中明灭激荡的执拗与痴狂,它们正如狂风暴雨冲刷出某种畸形的满足和快慰。 棕发青年想了又想,比起口腹之欲他决定还是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 迪诺闻言难掩心疼地自责道: “嗯,已经整整三天了。” ——才三天?! 这可比沢田纲吉想象中的要少太多了,可如果他只沉睡了几天,记忆和外形之间又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断带? 难不成……他其实是失忆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沢田纲吉心口便猛地一沉,有些怅然若失,说不清是迷惘还是惶恐更多一点。 在向迪诺求证了如今的日期后,青年不得不承认一个狗血的事实: “那个……我好像,失忆了……” 大部分疑惑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沢田纲吉简直是捶胸顿足,要知道他“昨晚”还在狂补国中作业啊!好消息是不用再赶功课了,可这一闭眼再一睁竟然都成人好几年了,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顺利找到工作,不过他这么废柴□□成是在家里蹲吧…… 沢田纲吉脑子有点乱,他努力消化这“一觉”睡出的十年鸿沟,天马行空脑补了一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青年如此询问的迪诺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他垂头坐在床边,眉心微蹙,双手用力交叉,拇指来回按压,似是难以启齿,不知该从何说起,垂落的金发更是给其本就略显疲惫的面容更添了些许落寞和哀切。 沢田纲吉莫名了片刻,醒来后就不怎么转得过弯的脑子终于注意到了违和之处;他刚才说自己失忆了的时候,迪诺一点儿也不惊讶,明明之前那么紧张他的状况,听到自己这么说后却没有丝毫要再将他的身体重新检查一遍的意图,就好像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会记不起很多事一样。 上一个疑问还没解决就又冒出了新的问题,可与此同时,沢田纲吉发觉迪诺正被一种复杂而又沉重的情绪笼罩着,看起来心事重重,这会儿再贸然开口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迪诺大概正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将一切描述得简单清晰好让沢田纲吉明了;沢田纲吉也就默默等着,他下意识地顺着迪诺的视线,朝好友从刚才起就一直无意识盯着的地方看去,而后大吃一惊。 “你结婚了?!” 只见迪诺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银戒,圈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泛着冷感,连带着迪诺的指节如同寒玉一般,无暇,却没有生气。 沢田纲吉跟见了鬼似的,这一刻终于有了现在已经是“十年后”的实感,想想也是,迪诺现在应该已经27了,成家立业了很正常。 原谅他对迪诺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天”帮自己一起熬夜抄作业的时候,这跨越实在太大,对比实在太强烈,他根本没法不吃惊……也不知道嫂子长啥样。 沢田纲吉重新看向迪诺,这才被对方比曾经更为英俊华丽的长相闪耀到,是真的长大成人了啊……沢田纲吉感慨又新奇,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直到把迪诺看得有些脸红耳热。 第140章 “其实……”迪诺咳嗽了一声,垂目看向一边半真半假地道,“还只是订婚。” 但这也已经劲爆到足够让沢田纲吉傻掉了。 “恭、恭喜哇……”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呢,颇受冲击的棕发青年迷迷糊糊地送上祝贺,却见迪诺蓦地捧腹闷笑起来,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笑到难以停下,更是笑得沢田纲吉百思不得其解。 他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迪诺好不容易止住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将其中小心保存的、与自己手上成对的那枚戒指取出,顶着某位“国中生”纳闷的视线,郑重其事地将之戴到了沢田纲吉的无名指上。 “……?” “???” “——?!!” 沢田纲吉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议地看看手上的戒指又看看眼前的男人,用了许久才接收到迪诺这一简单举止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我……呃……你……” 原来人太过震惊时真的会说不出话,沢田纲吉磕磕巴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头脑风暴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凌乱。 老天爷,这十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啊?!他怎么会和自己亲如长兄的发小定、定……而且他们都是男的啊喂!!父母都同意了吗?! 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心理年龄只有14岁的沢田纲吉的认知范畴,过于震撼和荒诞的展开几乎让他找不着北,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两人关系的转变。 看到青年一副石化的模样,迪诺没忍住又笑起来,他趁机亲了亲沢田纲吉的手背,暗昧又贪婪地摩挲着那被戒指套牢的指节。 “之前因为治疗的需要,所以把你身上的物品暂时都先取掉了,不过放心,我全部有好好保管起来。” “关于记忆的事……也不用太担心,之后都会慢慢重新想起来的……我保证。” 迪诺将额头靠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带有对戒的手,指骨不禁微微蜷缩,他勾进青年的指缝里,从指沟柔韧的连接处钻出,仿佛借此达成了某种隐秘的侵犯。 迪诺的呼吸重了些,腕部青筋微鼓,仗着沢田纲吉看不见,脸上病态的痴迷与兴奋已完全不加掩饰,就像条不分场合地点每时每刻都能对主人发情的疯狗,在重新抬头的一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沢田纲吉被抓得手有些出汗,刚刚砸下来的重磅炸弹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尴尬和别扭中,纲吉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又怕自己太大惊小怪伤了迪诺的心,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合该稳重一点。 总是过分在意他人感受且还有些好面子的“少年”,丝毫没察觉他正在迫使自己妥协、接受这从未料想过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从小认识一起长大,沢田纲吉对迪诺抱有天然的信任,即使心里惊诧也并未产生怀疑,接下来他便从迪诺口中得知了自己失忆的前因后果。 “这是一种治疗方法,有点类似于某些草食动物的反刍,将令人感到痛苦的记忆倒嚼、咀碎,淡化其中的情感,分解当时的想法,以达到最终消化的目的,为此需要一个足够‘长’的缓冲带,去让人回避并慢慢吸收记忆中最难以承载的部分,当你的身心逐渐回归稳定,记忆自然而然就会慢慢回来。” 迪诺目色微深,真假参半的话语向来最难分辨,沢田纲吉也没有多想,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说辞,并将重点放在了另一方面: “……我是因为什么受了这么大刺激以至于这么崩溃啊?莫非……是一直找不到工作?” “未来”的就业压力令青年打了个哆嗦,迪诺闻言摇头失笑,极为简洁地同沢田纲吉概括了一下这几年的经历,说他很争气的考上了公安,还破获了几起大案。 “这真的是我吗……” 该不会是迪诺编出来安慰他的吧? 怎么听怎么不信的沢田纲吉被夸得汗颜,并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靠彭格列的关系走了后门。 他这样常年不及格的废柴竟然能考上最难进的公职机关还得到了西比拉的认可,是他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沢田纲吉的余光不经意扫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又觉得,连这么离谱的事都掉到他头上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了,这十年还真是天翻地覆啊…… 迪诺揉揉青年的头,肯定了一番又继续道: “……你当时的情况很糟,色相浑浊、犯罪指数飙升,只想着救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为了让你清醒过来也是为了阻止指数继续上升……我情急之下打了你。” 在描述那日的场景时,迪诺几度要控制不住自己戾气,耳边好似有沼泽里的淤泥在咕咚冒泡,伴随着沢田纲吉撕心裂肺的“我可以救她!”以及“我原本可以救她!!”此类不断重复的呐喊,一下一下拉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沢田纲吉反应过来,“这么说我脸上的伤是……” 金发警探艰涩地点点头,他抬起手想要以手背再一次拂过青年的脸颊,却又沉沉收回,将发抖的手死死攥紧放到膝盖上,连问一句“还痛不痛”的勇气都没有,他没能保护好他。 迪诺在后怕,差点失去沢田纲吉的巨大恐惧令他感到窒息,迪诺也在忏悔,当初因为一时心软和贪求而没有坚定地阻止沢田纲吉成为监视官;他尊重阿纲的选择,可每一回案件、每一次险境,都让他对“尊重阿纲的选择”这一决定感到动摇、悔恨,甚至是愤怒。 第141章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应该把这孩子…… 沢田纲吉见迪诺神色阴郁,牙关紧咬,臂肘发狠,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在忍耐些什么,他将心比心估摸着迪诺可能还在为那不得已的一拳而自责,于是拉起发小的手,放到自己还有点肿的脸颊上,就着男人宽厚温暖的掌心,亲昵地蹭了蹭。 “已经不疼了……” 沢田纲吉轻轻地如是道,脑海中却倏然闪过什么,对这一幕感到似曾相识,他顿了顿,还没捕捉到清晰的画面,就被金发警探顺势再次抱住。 迪诺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失去沢田纲吉的风险,他真的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可是—— “外面实在太危险了,所以……” 迪诺听到自己暗哑的嗓音和躁动的呼吸,因为沢田纲吉一次次的包容和退让而早已变得欲壑难填的内心酸胀难耐,这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将长久以来不可言说的想法,以及那见不得光无法回头的计划,付诸行动。 他吻上青年脆弱的耳尖,含糊的笑意里,是贪得无厌的赌徒最后的哀告。 “阿纲哪里也不会去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0 00:58:51~2022-04-23 18:1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 10瓶;kurom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递出锤子的人 自此,沢田纲吉就变相地被软禁了,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 『我成天琢磨的,都是如何不用工作也能维持自由快乐的生活。 』 曾几何时读到松浦弥太郎的这句话时,纲吉不免大受震撼,他万万没有想到,贫瘠的自己竟然也能和文学大家达成如此灵魂的共识。 虽说幼年成为大机器人的梦想并未忘却,但懂事之后,沢田纲吉就没法再坚定不移地做那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了,所以他决定“现实”一点,将混吃等死和不给别人添麻烦作为目标,毕竟以彭格列的底蕴来说,养一个家里蹲完全不是问题,虽然他的父亲应该不会同意。 沢田纲吉不清楚自己再大一点儿后,想法会不会又有所改变,但至少现在14岁的他,抗拒与外界接触的他,在从迪诺口中得知自己不能出去后,倒是接受良好,甚至有一点儿庆幸。 他是有些好奇现在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又有多危险的,却又怕问出口后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做个死宅;沢田纲吉索性就这么听从迪诺的安排,也没有质疑对方为什么要采取如此偏激的手段,他听到了直觉发出的尖利警告,一旦探究似乎就有什么会彻底崩坏,于是只好自欺欺人地龟缩进壳子里。 青年如此配合反倒让迪诺怔忪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捂住脸不可遏制地轻笑起来,因为竭力压抑而让笑声变得有些怪异,眼角也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猩红。 一如已经做好被宣判死刑准备的囚犯忽然得到了无罪赦免,他却并没有感恩戴德,也不打算痛改前非,而是诛求无已,试探着如何犯下更肮脏的罪孽,谋划着怎样继续侵略受害者的底线。 对此一无所知的沢田纲吉在迪诺离开后还在感叹,这里不会有人嘲笑他,也不会有人惊扰他,更不会有人欺负他;他不用再往脑袋里硬塞那些学不懂的知识,也不用害怕自己太过废材愚笨而令同学厌烦,还不用担心母亲看出异常而忧心忡忡。 不愁吃喝、不必奔劳、不用思考,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 沢田纲吉裹紧被子,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高兴起来,心里闷闷的像压了什么事亟待面对;是因为伤还没好全吗? 脸颊上凉丝丝的,前不久迪诺才为这儿重新上了药;沢田纲吉于是想看看身上的淤青如何了,他又坐起来掀开衣服,往自己的肚子看去,而后一整个人僵住。 他、他……他竟然有腹肌?!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一重大发现简直比和迪诺在一起了还要让沢田纲吉震惊,无暇的肌肤也让他再次重新认识到,那些伤痛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只是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还像“昨天”一样清晰。 沢田纲吉稀罕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仿佛在观摩别人的躯体,他以前要是能有现在的身段,就算打不过也总跑得过了吧? 沢田纲吉倒是没有什么报复回去的想法,他只是想……保有自己的尊严。 棕发青年摇摇头,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欲再横加指责自身的软弱,也不愿再反复回顾难堪的折辱,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又陷入自怨自艾、自我安慰,再自我批判的循环……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 沢田纲吉想着,下床往屋外走去。 房门自打开后就没再锁上了,说实话沢田纲吉更愿称其为保险库防盗门,对于迪诺如此夸张的防护措施沢田纲吉也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迪诺的工作大概很忙,但临走前还是打点好了一切,零食、游戏、漫画、轻小说,应有尽有,这些都是十四岁的少年所钟爱的,看得出迪诺尽可能地不想让他感到无聊,又或者说是想用世间的所有诱惑留住沢田纲吉。 只可惜当事人现在无心享用,总觉得自己在白吃白喝劳烦迪诺,被负罪感“强烈谴责”的沢田纲吉开始打扫起家里的卫生,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第142章 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的迪诺目色暗了暗,眉头下压,他无奈失笑,但仍有股难以疏解的郁气萦绕而上。 迪诺现在正在为不久前的冲动行事付出代价,他走不开、回不去,思索再三,缓吐了一口气,还是舍不得让沢田纲吉辛苦做家务,只好打开监控器的语音通话功能,说不清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迪诺开口前还就自爆行为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 “咳……阿纲什么都不用做,等我回去就好。” “?!” 突然凭空出现的声音把沢田纲吉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四处环顾,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在迪诺又一次出声提醒后,他才看到了安装在客厅天花板角落的广角摄像头。 沢田纲吉犹犹豫豫地走过去,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迪、迪诺……?” “嗯,是我。怕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什么事所以安了监控。” 金发警探没有藏着掖着,他大大方方的态度让人无法生疑,沢田纲吉也就以为迪诺是担心家里进贼以防万一。 当然,如果他能知道自己的房间和浴室里也被安装了无数针孔摄像头的话,就不会这么帮迪诺找补了。 客厅这些地方正常大小的监控器迪诺本来也就没想瞒着,他盯着视屏里仰起头来有些拘谨地与自己对话的沢田纲吉,仿佛看到了一只见到了新奇事物的猫,因为警惕,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而迪诺就如同视察宠物有没有趁机在家捣乱的主人,却发现圈养的小家伙很乖很乖,因为它明白自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也完全不具备在外独自生存的能力,只能全身心地依靠、信赖饲主,以搏得浅薄的宠爱,却不知道其实是笼子外的存在无法离开它。 这个认知让迪诺喉咙发紧,心头就像被爪子挠了一下,将沢田纲吉全然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太令人上瘾,他凑近屏幕肆无忌惮地亲了亲那身影,喉结微滚,粘腻的视线仿佛把青年全身上下都舔了一遍。 “……我会尽快回去。” 兴许是信号不好,摄像头里传出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沢田纲吉没多想只让迪诺慢慢忙不用管他。 沢田纲吉歇了继续打扫的心思,百无聊赖又四处逛了逛,基本能确定这里就是迪诺的家,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加百罗涅家族名下的古堡;这里和十年前他记忆中的模样没太大不同,只是就像为了防止猫咪不慎掉到户外一样,窗户、阳台都封起来了,这使得空气有些沉闷。 迪诺养宠物了吗? 沢田纲吉逛了一圈也没发现小猫之类的动物,他想或许是藏起来了,古堡这么大,找不到也正常。 回到房间的青年躺到床上用游戏机打发时间,但很快他就发现机子根本连不上网络,只有单机游戏可供娱乐。 都什么时代了,网还会坏吗?怎么感觉这个情况好像以前也发生过…… 沢田纲吉得过且过,随便点开了一款单机游戏,似乎是孤岛求生开荒种田的类型;进去后竟然没有新手教程,玩家操纵的角色直接空降到了一座荒凉的原始小岛上,沢田纲吉也就自己慢慢探索起来。 他一无所有,四处游荡,走着走着来到了海边,眼尖地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浪花打上了岸;沢田纲吉立即兴冲冲地跑过去,点击拾取,画面中央便弹出了提示框。 【获得物品: 一块晶莹剔透的骨头。 也不知道它原属于怎样的生物。 看起来是易碎品,却意外的很结实,握在手中兴许能有什么用处。】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这骨头能用来干啥总之先收了起来,他继续沿着海岸寻觅,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捞到什么物品,结果在沙滩上捡到了东西。 【获得物品: 一枚光滑的鹅卵石。 经由地壳挤压、浪涛打磨,数百年的冲刷也无损它的坚硬,说不定是某个海獭家族的传家宝。】 沢田纲吉依旧一头雾水,他费劲推敲了片刻,看到不远处稀稀拉拉的树丛,忽然灵光一闪,指挥着小人屁颠屁颠地钻了进去。 【获得物品: 一条绿油油的藤曼。 超乎想象的柔韧,断裂的可能性很小,或许很适合用来上吊。】 “……” 这个描述让沢田纲吉一阵语塞,但不妨碍他继续验证猜想。 青年找出合成功能,把背包里仅有的三样物品都投进去,在叮叮当当的音效中爬完了进度条。 【获得道具: 一把称手的石锤。 质朴的砾石绑上华丽的手柄,组合成了一把有些奇怪的锤子,但聊胜于无。 还请小心挥动,毕竟带来便利的工具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血腥的凶器。】 成功了! 在道具诞生的那一刻沢田纲吉别提有多开心了,这样简单的小小快乐令他非常满足;他舞着锤子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竟然还从树上砸出来一点木材。 “……” 难道不应该用斧头砍出来吗?! 沢田纲吉吐槽归吐槽,一想到这些说不定可以用来造房子,他就自发忽略了这个小bug,乐呵呵地做起了伐木工。 第三视角中的小人将锤子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噗噗噗的响声不绝于耳,单一乏味的原始积累令沢田纲吉渐渐有些犯困,他迷迷瞪瞪地继续玩着,挥砸的动作一遍遍映入沢田纲吉眼中,平稳的打击声却在不知多少次重复后倏然异变! 第143章 “噗——!!” 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动瞬间惊醒了沢田纲吉,他手一抖,游戏机便掉下来砸到了脸上;青年下意识闭上眼急吼吼地捂住中伤的鼻子,在床上滚了半圈而后又猛地睁开眼睛。 他、他……想起来了! 沢田纲吉猝然发了一身冷汗,虽然只是很凌乱的一小部分记忆,但毫无疑问都是他的切身经历;回忆起来的内容算不上愉快,这让青年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重新拼凑起来的情景中霸凌占据了大半,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光景里唯一能让沢田纲吉感到少许慰藉的……是迪诺。 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但他是国中,迪诺在高中,分属不同的校区,离得不算近,可迪诺还是只要一有空就来找他;可能带点儿零嘴,或者送点儿文具,有时候也只是单纯的说说话。 只有迪诺在的功夫,那些人才会收敛起来,甚至还会主动和他套近乎,施舍他短暂的安宁。 沢田纲吉记得,他总是盼着迪诺来,又不希望迪诺来;那时的迪诺于他而言就像稍纵即逝的救星和可以短暂停留的港湾,他曾无数次想对迪诺出说自己的遭遇,又忌惮那些凶狠可怕威胁;毕竟他守护不了任何事物,就连从迪诺那收到的东西最后往往也都会被抢走。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停止了;指针、振翅,还有呼吸,和落叶。 沢田纲吉完全弄不懂发生了什么,天旋地转间,原本拽着他领子正欲挥拳的男生就突然就被同学扑倒了。 扑人的是另一个时常会对恶语相向的学生,只见他不要命般,用什么锐器发了疯地狠狠朝那男生的面庞扎去。 噗、噗、噗! 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刺穿口腔、划烂鼻子、没入眼球,捅进耳朵。 血线四溅,哀嚎冲天;惊悸动摇的心脏快要跳出时间。 沢田纲吉除了红色,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认出了施暴者手中紧握的,是迪诺某天赠与他的圆规。 然而沢田纲吉实在太疼了,也被吓傻了,所以他只是愣愣地在原地看着……只是看着。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作为坚定的all27人,我笔下的世界不管是原创的还是非原创的角色,有名字的路人甲还是没名字的炮灰,都对27抱有好感(不一定是恋爱方面的情感),就算是欺负27的也是因为爱而不得,不愿承认自己弯了而变成扭曲厨(你在乱说些什么 —————————— 感谢在2022-04-23 18:11:42~2022-04-28 22:3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rome 2瓶;诡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白鸽的玫瑰 沢田纲吉又深吸了几口气,用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记忆跳跃的回廊中走出;他神色复杂地重新拿起游戏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不久前带来惊人巨响的罪魁祸首。 【获得物品:一块颇有分量的「沉香」 散发着独特香味的奇异木头,水泡不烂、火烧不燃,更有意思的是它竟然无法浮在海面上,最优秀的船舶工程师也对其束手无策。】 对于游戏接下来的玩法沢田纲吉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另外才刚刚复原归位的那些许记忆也让他没有心情再探索下去。 青年恹恹地缩回被子里,想要睡觉,却又怕如今的种种其实是大梦一场,再次醒来后他便会又回到十年前。 沢田纲吉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他现在对一切事物都兴致缺缺提不起劲,索性还是又把游戏机找出来打算继续琢磨。 再次进入界面,沢田纲吉发现游戏内的时间已经自动刷新进入了荒岛求生的第二天,根据之前摸出的门道,他应该需要不断收集物品以制造工具才能推动垦荒的进程。 而这个小岛荒无人烟、物资匮乏,能找到的东西十分有限,沢田纲吉只能寄希望于海浪说不定又会从岛外带来什么东西。 他再次来到岸边,想来这里极为偏远、闭塞,所以眺望而去只有辽阔的茫茫大海,看不到任何其它岛屿或陆地,更别提船只和游轮,没有任何人会往这边来。 正当沢田纲吉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的界面忽然又跳出一个弹窗: 【有一位疲惫的旅者想要登陆您的小岛,是否欢迎? 是/否 】 “……” 反转要不要来得这么快,这游戏简直像是能窥知他的想法似的。 沢田纲吉心里有点儿微妙,可对来者的好奇还是让他点击了肯定的选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会不远万里地来到这片被世界遗忘的海域呢? 既然是旅者,那应该是乘船而来的吧?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一同坐上对方的船离开这个孤岛呢? 沢田纲吉知道游戏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自己通关,但在看到所谓的旅者竟然是一只海鸥时他还是比较惊讶的。 【旅者:一只名为「白鸽」的海鸥 为了感谢您的包容与仁慈,牠决定将自己的宝物赠送给您。】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沢田纲吉不再纠结那放在海鸥身上显得很奇特的名号,开开心心地收下了礼物。 【获得物品:一朵纯白无暇的玫瑰 第144章 「白鸽」衔来的并非代表和平的橄榄枝,而是一枝常开不败的白色玫瑰,它是如此甜美而又绮丽,扎人的尖刺也已被「白鸽」小心除去;尽管脱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但它仍然会倾尽一切为您盛放,永不凋零。】 画面中有着绚烂特效的白色玫瑰莫名让沢田纲吉心头一突,他顿了顿,略带犹豫地轻点按键将东西放进了背包里。 在刚才的交互中,沢田纲吉发现这还是一只会说话的神奇海鸥,他可以向海鸥提出三个游戏中已经预设好的问题,沢田纲吉干脆依次点了下去。 【我:“这片海洋上还有其它幸存的岛屿吗?” 白鸽:“有的,我途经过很多、很多岛……它们有的被太阳炙烤,有的被迷雾包围;有的被大山一般的乌云遮蔽,有的被瀑布一般的暴雨冲刷;也有的终日狂风大作,还有的昼夜雷鸣不息。”】 【我:“你为什么这么累?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 白鸽:“因为我几乎从未停歇,已经有主的岛屿往往并不欢迎外来者;因为我迷失了方向,从此无处可去再也无法抵达彼方。”】 【我:“你为什么开始旅行?” 白鸽:“……我不记得了。旅途实在太长,长到让我忘了许多事,或许只是因为我有一对翅膀。”】 在问完这三个不明所以的问题后,竟然又冒出了第四个隐藏选项,沢田纲吉看着有些不是滋味,但想要知道答案的他还是点了下去。 【我:“这样的旅行还有什么意义呢?”】 【白鸽:“……” “…………” “………………”】 这一连串的省略号让沢田纲吉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了,可在最后,海鸥竟然反问了他。 【白鸽:“什么是意义?”】 沢田纲吉:“……” 游戏外的青年噎了噎,还真被难住了,这个问题对于国中生的他来说还十分深奥。 紧接着沢田纲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复的功能,在这之后他便再也无法与海鸥对话了。 每每再选中海鸥,都显示它为了赶在下一场暴风雨到来前离开正在抓紧休憩。 其实沢田纲吉自己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那你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但这句话注定是无法传达给白鸽先生了。 沢田纲吉还想进一步发掘游戏的可玩性,却突然听到一阵匀实又急切的脚步声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房间快速靠近,不出意外应该是迪诺回来了。 沢田纲吉不禁想起奈奈妈妈有时会半夜“查寝”看他有没有偷偷关着灯在床上玩终端,做贼心虚的青年当即条件反射地把游戏机盖住藏进枕头下,并闭上眼睛盖好被子假装自己在好好睡觉休息。 直到迪诺来到床边,沢田纲吉才忽地想起来现在早已不是还需要鬼鬼祟祟想方设法多玩一会儿电子产品的学生时代了,可他已经错过了“醒”过来的时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睡。 迪诺的脚步在进入房间后就放轻、变慢了许多,大概是不想打扰发小的安眠。 沢田纲吉朝墙侧躺着,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背后迪诺在缓缓俯身靠近,迪诺似乎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浅浅的吐息缓缓下沉,变得近在耳畔;而后迪诺伸手徐徐拨弄了一下他额头和耳边的碎发,很简单的动作,沢田纲吉却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缠绵和珍视。 一直努力让自己忽略的两人如今的关系又浮上心头,沢田纲吉突然便有点紧张,明明不久前的接触和他们十年前的相处模式比并没有太大不同。 装睡要是被看出来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沢田纲吉尽可能地放松着躯体,双唇微微张开模仿着熟睡的样子,不对迪诺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但这似乎反而变相地造成了“助纣为虐”的效果,迪诺仿佛得到了默许,行为渐渐大胆放肆起来。 他褪下制服躺到了沢田纲吉旁边,青年身后的床榻略微下陷,些许寒气从被褥掀开的一角钻了进来,沢田纲吉不自觉地略微收拢了肩膀,后背的脊线稍稍拱起。 上床后迪诺依然半撑着身子凝视着自己名义上的婚约者,明明同为男性,对方也并不比自己瘦弱多少,他却仍会认为沢田纲吉是柔软的,惹人怜爱的,需要保护的;飞机上那场轻飘飘的如梦一般并未进行到最后的情事早已令迪诺食髓知味,也让他验证了沢田纲吉有多么温软,但这还远远不够—— 【??作者有话说】 27这种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吃掉的!!(突发恶疾 评论有惊喜(?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在2022-04-28 22:32:38~2022-05-13 18: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urome 2瓶;诡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呼吸 沢田纲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本以为昨晚注定无眠,尤其是在察觉迪诺收拾完后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时。 金发警探仿佛不需要休息、也不会感到疲倦,他什么都没再做,只是像一座石像,凝固地立在床边守了一夜。 就那么长久地、沉默地看着,似要将沢田纲吉的每一个模样、每一次呼吸都深深地烙进脑海里。 第145章 直到天色渐亮,一直精神紧绷的沢田纲吉终是难以抵挡连绵不绝的困倦坠入沉沉梦境,他知道,即便到了那时迪诺也仍未离去。 再醒来诺大的古堡里又只剩下了沢田纲吉一个人,由于临近清晨才真正睡下,等他清醒已经是下午了。 这一觉沢田纲吉睡得身心俱疲,幻梦包裹着新想起来的记忆,犹如拼接的抽象油画在交错凌乱的轨道上奔驰,将他的思绪撞碎又重焊,不分远近、不论次序地一齐撞入脑海。 满打满算沢田纲吉这一觉并不短,可反而更令他头晕目眩。 青年坐在床边缓了很久,这才慢慢理清那些让人有些分不清真假的回忆。 在他亲眼目睹那次流血事件后,校方就受到了彻底的调查,由此牵扯出了一整条色相、指数审评造假的庞大利益链,在全国引发了空前的关注;自那之后西比拉的覆盖变得越发广泛,对于心理的检测也变得更加严格,学校、企业等社会组织不再享有自检自查自报的权力。 被欺负的学生都得到了赔罪和补偿,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母亲紧拥着自己,声音哽咽不断道歉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他也在哭,在不知为了什么而道歉;总是第一时间就会赶来的迪诺却在那天缺席了,第二天才又出现,从奈奈妈妈手里抢活,用毛巾帮自己冷敷肿得睁不开的眼睛。 根植在那所“名门学府”中的霸凌与腐败问题被有关部门以雷霆手段拔除,曾欺辱过他、他们的人都从学校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不知从谁那听说,被用圆规扎脸的男生不仅毁容还彻底瞎了,即使以现在的科技和医术也无法使他重见光明。 至于那天两人究竟为什么会爆发矛盾没人清楚,调查也并未向外公开具体细节,只知道是私人恩怨。 重大改革的导火索就这样无足轻重地被略过了。 再后来,就是平淡无聊的日常和鸡毛蒜皮的琐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生活,苦楚、不幸与波折似乎又成为了遥远的名词。 直到17岁那年有一部警务剧热播,他看了后也不禁感慨剧情、制作一流,里面有勇有谋的男主更是充满魅力、非常帅气。 结果没成想当时已经在大学就读经管类专业的迪诺听到后转头就去报名了公安厅,竟然还真就一次性考上了;彼时他才20岁,通过西比拉苛刻的评判后,迪诺便进入训练所开启了为期一年半的磨练。 不像工具性、消耗性的执行官只需学习支配者的基本使用方法,记住一些规则、条例,并掌握简单的格斗技巧后便会被投入使用;通过正常报考与西比拉审核,自千军万马之中筛选出来的监视官需要更漫长、更系统的学习才能进入公安厅。 当时,一部分从迪诺幼时就很关注其发展的人对迪诺选择这样一个又苦又累还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并不看好,甚至还有团体在网上发起了请愿,希望他能重做决定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哈……‘为了我好’?” 这是沢田纲吉去找迪诺时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当时迪诺正在和罗马利欧商议着什么,上扬的语调全是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厌恶、不快,似乎在嘲讽什么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家伙。 沢田纲吉那会儿急着问迪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当监视官而未留心,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却让他察觉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的违和之处。 沢田纲吉就像拥有了第三方视角在观看别人的故事,他很清楚那时的自己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情感,抱有着怎样的想法,却又像朦朦胧胧罩了一层塑料,很难再与曾经的自己感同身受。 这应该就是迪诺口中的治疗想要达成的效果,削弱了及时性情绪反馈的同时,也让他得以更全面地捕捉从前遗漏的细节。 他还记起迪诺在看到自己后,曾有不自然掩饰的慌乱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其实从很早以前,沢田纲吉和迪诺在一起时就会时不时地感到有些别扭,仿佛迪诺一直在刻意地迁就他的想法,迎合他的期望;变得开朗、爱笑,即使童年不幸、遭遇坎坷也从未被打倒,而是乐观向上地继续生活,为人坦率又体贴。 他总有一股莫名强烈的直觉认为,迪诺就该成长为这般明媚又灿烂的模样。 事实上似乎确实也是如此发展的,至少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这样…… 迪诺在发小面前更是只想把最好的、以至于有些虚假的一面留给他;沢田纲吉本不认为这有什么,人际交往中人们或多或少都会用一定的面具来修饰、保护自己,这无可厚非,但迪诺所隐藏的,似乎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呢,又是什么让迪诺现在忽然开始卸去伪装?是因为……自己吗? 沢田纲吉擦了擦昨晚被磨破的嘴角,对自己的麻木与迟钝感到懊恼;他畏怯如今的迪诺,却也更加想要去了解真正的他。 沢田纲吉先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依旧是迪诺离开前准备好的,他只需简单热热,不用尝都知道这些佳肴十分美味而且营养均衡;但迪诺越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沢田纲吉就越是心里没底。 棕发青年有些汗颜的同时,还有些惶恐,现在的他无法回应迪诺的索求,也不认为自己有值得被这样对待的价值。 沢田纲吉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还是觉得别扭,很想取下来又怕弄丢,要是能用链子串起来戴到脖子上就好了…… 第146章 想到这青年夹取的动作猝然一顿,某处星空下檐角信号屏蔽器的闪光不期然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颗粒饱满的米饭又掉回碗里,沢田纲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幕,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大脑为何会将“取下戒指挂到颈上”这样的想法和那片璀璨的星夜联系起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印象里夜空下的那一角屋檐很是眼熟,沢田纲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看到的,他只能暂且作罢专心进食,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自己的探索大业,这是他一天之中仅有的运动量了。 沢田纲吉想趁主人家不在尽可能地收集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以及自己和迪诺的情况,他本能地感到迪诺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这么做,于是变得像个偷偷摸摸的闯入者有点做贼心虚。 一想到大厅里的那些监控沢田纲吉就缩了缩脖子,可现在的他认为有必要“知己知彼”来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安全感,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随着年岁和经历的增长沢田纲吉的胆子似乎跟着大了点,好奇心也旺盛了些,对外界亦不再像以往那么抗拒。 自从迪诺当家作主后加百罗涅家族的一切就对沢田纲吉完全开放,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座古堡,不过沢田纲吉从来没有好好逛过,一方面是因为实在太大了他犯懒,毕竟经常会用到、会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他们也不经常住这边,这里更多只是家族身份的象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感兴趣,他连自家祖宅都转不明白,更不要提摸清别人家的构造了。 他先去了书房,但能找到的基本都是典藏版文学名著之类,沢田纲吉这个读不进书的看得别提有多头大了,而后沢田纲吉又去了一般来说他不会随意进出的迪诺的卧室和用来办公的房间,可能收集到的有用信息还是少得可怜。 他最大的发现就是橱窗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徽章和奖项,从中不难看出迪诺不仅真的成为了监视官,而且还做得非常出色。 说起来听迪诺之前的意思自己也进入了公安厅,这么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同事? 沢田纲吉唏嘘了一阵,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会往这一块发展的,他只想过普通安稳的生活,生平最怕的就是继承家业和与人产生摩擦,公安厅监视官这种随时要面临冲突和危险的工作应该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克服了这些……以及,为什么除了那个“保险库”外哪里都没有他生活的痕迹? 自己和迪诺不是在一起了吗?难道订婚后一次都没回来过?就算是这样,他以前也时不时会来造访,零零碎碎落了许多东西,迪诺按他的习惯也准备了不少用品,可是那些现在都不见了,他的存在本身好似也随之被一同消除抹去,无人知晓、一如浮萍。 现在这个家毫无生气、空荡冰冷,宛若一片虚无的黑洞在寂静地吞噬所有光芒;沢田纲吉身体的热量似乎也正与西斜的太阳一起流逝,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成了此间仅剩的声响,唯有惶恐不安同其作伴。 棕发青年茫然地抬起头,高高的天花板限制了目光延展的可能,尽管它已足够宽广,可与无限的天空相比还是落于狭隘。 沢田纲吉开始反思,或许自己不该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等记忆全都回来现在的困扰就会迎刃而解,没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有些被昨晚的迪诺吓到了所以病急乱投医,但说不定对未来的他来说那很正常呢? 青年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脑海中适逢响起不知谁人的规劝: 【有时无知也是种幸福。】 ——! 是谁,是谁对他发出的警告? 沢田纲吉瞬间汗毛倒立,他走出房间,只见楼梯盘旋、走廊漫长,那句话似在空中回荡经久不息,像是从他识海而来又像是从屋外涌进,塞满了庞大的古堡要将他推搡出去,沢田纲吉的肺管都仿佛被挤压捏紧。 棕发青年快步走向阳台,迫切地想透一口气,却忘了所有可以去往外界的窗口都已被牢牢封死。 他握住把手用力反复下压,阳台门被摇晃得哐哐作响但就是无法打开,沢田纲吉有些失控,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主动不想出去和被关起来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以保护之名。 沢田纲吉只好转移目标,打算去楼下的大门再试试,他并不是要离开,只是单纯地想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此时已是傍晚,沢田纲吉走到门边时,大厅中那明亮、华丽的水晶吊灯正好自发亮起,绚烂的光芒有些晃人眼睛;近在咫尺花纹古典的门扇出现了重影,仿佛与另一个世界层叠在了一起,一旦开启,就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青年顿了顿,他知道这里很可能也是锁住的,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缓缓朝前伸出手,就在这时一道呼唤乍然响起! “阿纲——!” 门口的监控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清朗的音色却因急喘而变调,迪诺似乎正在往什么地方狂奔赶去。 沢田纲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迪诺又说出了与之前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语,只是这次染上了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般的嘶哑乞求: “……你哪里也不会去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以防有些朋友可能没注意,这里说一下这边的上一章并不是完整版 第147章 ————————————————感谢在2022-05-13 18:04:56~2022-05-25 21: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璟、人间理想纲吉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迪诺就赶回了家中,他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终端上不知收到了几次超速警告和罚单。 大门可以说是被迪诺撞开的,彼时沢田纲吉正窝在房间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摆弄游戏机,楼下的动静让他心尖微颤,竟有如雷贯耳之感,他下意识就端端正正坐直了身体。 棕发青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即将迎来临刑前的最后会面,并已为此准备好了声泪聚下的忏悔措辞。 虽然他并未做错什么,也没人责怪自己,可“让迪诺难过了”这一点还是令沢田纲吉颇感歉意;金发警探一刻未歇冲到屋中,仅仅是和沢田纲吉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对方在顾虑些什么。 迪诺气还没喘匀,胡乱抚开额前错落的发,看到还好好待在屋中的沢田纲吉后他不禁苦笑着捂住半张脸,猛地卸下惶急的同时仍心有余悸,短促的气音里全是自嘲,只要事关面前的青年,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变得无比狼狈。 沢田纲吉见他如此形容惨淡心里更不好受了,连忙就要解释和赔罪,迪诺却走过去早早地打断了他。 “……没事的。” 金发警探步履蹒跚,有些踉跄地来到沢田纲吉面前,而后似被坍圮的天空所压倒,缓缓弯下他直挺的背。 在发小错愣的视线中迪诺屈膝跪倒,他颓败地垂下头将额头枕在沢田纲吉的腿面上,右手轻轻扣住青年脆弱的足踝,仿若为之锁上了沉重的脚镣。 迪诺分明是谦卑、诚恳,意欲赎罪的模样,肢体的语言却又像粘腻的泥潭,在龌龊地裹挟、隐晦地拖拽。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是自己在强求,利用其一切价值、优势和权力,去诱惑、去挽留;以至于去争夺、去胁迫。 容貌也好、财富也罢,竭尽所能希望能被沢田纲吉选择,倾尽所有想要沢田纲吉别无他选。 他丑陋地不择手段,却又想拥有高风亮节的疏朗好更讨青年的喜欢,他总是贪婪的,一直是不知足的。 疲倦与执拗托浮起病气映在迪诺眼底,他把脸埋在沢田纲吉膝头,闷捂起来的声音变得湿湿漉漉,还在不断下沉。 “对我、坏一点吧阿纲……” 迪诺艰涩地吁请道。 别再为他着想,也别再心软动摇,如此一来,他就能毫不犹豫地、不抱幻想地将青年彻底掩藏起来。 迪诺有太多办法和机会让沢田纲吉丧失主观的思考能力,剥夺其全部的身体机能,且已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受够了常为沢田纲吉一个简单的举动而方寸大乱的心脏,也憎恶着因害怕失去而越来越难以维系“人皮”的自己。 所以、所以啊……责备我吧、放弃我吧,丢下我吧——这样两个人便都能轻松的[活下去]了。 “迪诺……?” 察觉到迪诺情绪不对,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捧起他的脸,时常会用闪闪发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发小却破天荒地回避了视线。 迪诺沉默低眉凝视着青年的双腿,像是在探寻其中的骨骼与筋脉;他的脸上有一种白茫茫、灰蒙蒙的潮意,沢田纲吉落在其眼角的指尖似也要被打湿。 沢田纲吉感到束手无策,他条理混乱地问道: “……你还好吗?我先前并不是想离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对不起、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都一股脑说了些什么,但他更不愿坐以待毙任由缄默漫涨;迪诺听着那些话语,握住脸庞上的手艰难地将之移开,他抬头露出有些暗淡的笑,举起手叩住沢田纲吉的下巴,拇指碾过青年破皮的嘴角,笑容忽然染上些许恶劣的因子。 “昨晚休息得好吗?” 警探反客为主的轻巧疑问一下子就让沢田纲吉僵住了,他摸不准迪诺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问出这个问题,更猜不出迪诺究竟希望他是醒着还是始终沉睡。 最终沢田纲吉还是选择保守一点,他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又很快松开,迪诺放在其嘴边的手转而狎昵地向后抚去,将沢田纲吉鬓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泽田纲吉仿若误入此地唯恐惊扰怪物的旅者,不禁放轻了呼吸。 “我、昨天睡得很沉,嗯……所以,休息得还不错……” 泽田纲吉深知自己演技拙劣,但只要两人都不点破此事他就还能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一如怕被灼烫热量燎伤的胆小鬼,将提灯渐近的火光都隐于雾都之中,任由自己继续深陷迷途。 这个回答让迪诺淡笑了一声,比随风而散的轻烟还要更飘渺几分,却让沢田纲吉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那就好……” 金发警探一直圈在沢田纲吉脚踝上的那只手暗昧向上,从宽松的裤管探进去,不轻不重地缓缓揉捏起青年因近期缺乏锻炼而渐渐消解了肌肉的柔软小腿。 沢田纲吉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他微微收腿却被迪诺一把拽住。 迪诺下颚紧绷,笑容变得有些发狠地用力,他攀扯上沢田纲吉裤腰的松紧带,像是要将上方的青年就此拖入泥沼。 第148章 “……今晚你也会休息得很好,我保证。” 男人说着喉结微滚,犹如哽咽着吞下了一块火炭。 沢田纲吉或许预见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睁大双眼,瞳孔都因惊惶而微微收缩。 “迪、……?!” 未成调的呼唤被猝然堵回,沢田纲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看着强势地掰开他双腿并匍匐于其间的迪诺,大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而变得一片空白。 他用了数十秒才想起来要逃走,挣扎着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迪诺趁机把腿架到了肩上。 泥浆咕咚沸腾,上涌冒泡,又因空气的细微震动而脆弱碎裂,炸开四溅的污水。 沢田纲吉下半身仿佛都浸泡在了泥水中,闷湿紧压,很快就被剥夺了气力再难抽身。 “不要、那很脏……” 青年的声音和身体都抖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因羞恼还是别的什么,他浑身泛红,羞耻地蜷缩,手忙脚乱地去推拒下方的迪诺,后者却好似故意放大那因填塞而变得含混不清的闷喘来回应他。 潮热的蠕动顷刻间就让沢田纲吉丢盔弃甲,他脚趾蜷曲,想要闭合双腿但被迪诺抵住了内侧。 喉头意欲排出异物,迪诺却红着眼,反本能地迫使自己容得更深。 沢田纲吉一直很喜欢迪诺的头发,尤其当那些金色的发丝沐浴在阳光中也染上暖呼呼的温度时,会让人想起晴天下刚晒好的被子。 可现在他只希望迪诺那头漂亮的金发能远离自己,其卷翘的发梢实在刮得大腿内侧又痒又麻;沢田纲吉抓住迪诺的发根施以相反的力气,却又担心弄疼对方,而始终不敢真正使劲,他的身体亦早已绵软难以抵挡,就连抗议都像是欲擒故纵的引诱。 迪诺的眉尾眼角被微微向后拉扯变形,显得狭长而锐利,他顺势抬起眼帘,紧紧盯着沢田纲吉?称得上是崩溃的神情,观察着青年因自己而发生的每一次痉挛和晃神的空白。 警探急切而又过分地索求,一如时日无多的病患用仅剩的自我和能量进行最后的狂欢。 不用看也知道被紧箍的腿弯会留下多深的指印,不用听也知道下面被污染成了怎样的一片狼藉。 沢田纲吉几乎哭出了声,迪诺自下而上的痴迷目光更加使他难堪,沢田纲吉抬起手交掩在面前,迪诺被抓起的金发再次落下,俊挺的五官和灼人的视线才得以重新遮蔽。 沢田纲吉越发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仿佛被浓厚的、泛着泥土腥臭的沼泽吞噬,他为自己难以自持发出的哭喘所溃败;战栗间,青年再也看不清迪诺的神色,像是有蓬软绵密的青苔从阴暗的霉味里滋生而出遍布警探面庞,而后慢慢地将表皮的组织剥落腐蚀,露出底下生锈破败的机壳。 终于,沢田纲吉呼出一道惊悸似的悲鸣,而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量,高扬的腰重重坠进沙发;他的睫毛和鬓发不知不觉都被眼泪和热汗溽成一缕一缕,脑中的思绪也融成理不清的乱麻。 迪诺抬起头来,用指腹拭去嘴边的残余,而后爬上沙发拥住仍然缓不过劲的发小,两人就这么汗涔涔地挤作一团,共享咸湿的空气和体温。 沢田纲吉不由自主地感到困倦和一种不合时宜的安稳,迪诺亲了亲他通红的耳坠,似乎有许多窃窃密语饱含在这个吻里,但都随着一道轻叹沉积下去。 迪诺很清楚,自己其实对沢田纲吉抱有一种长久的恐惧,尽管这并不为人所知且听起来匪夷所思;恐惧之所以会诞生大多源于无知和无能,而对他来说,沢田纲吉恰恰是最难以看透的,也是他最无力又最不愿改变的存在。 只要沢田纲吉还拥有自由的思想、还充斥鲜活的血液,这份畏怯就永远都不会消失,倒是那些令他沾沾自喜的默契、温和甘甜的包容,都有可能随着时间而磨灭。 夸奖我吧、收留我吧,渴望我吧……! 迪诺每时每刻真正想要张惶哀告的不外乎如此,即便无数次“复活”,这仍是他毕生所求。 闭上眼,下潜、再下潜,不融于水的回忆填灌口鼻;迪诺开始感到那些从沢田纲吉身上窃来的热量正一点点的流逝,就像时间,又像最不值一提的生命。 先是指尖,然后是掌心,再后来是胳膊乃至整个半身,慢慢地冷却、缓缓地僵化,就像那些明知自己被异质寄生、挖空,取缔而又无能为力的昆虫和牲畜。 迪诺只有死死抱住沢田纲吉,只有继续与他紧紧相依,似乎才能挽回些许作为活物的温度。 朦胧中,身边的冷意让沢田纲吉模模糊糊想起了在医院一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迪诺一边备考的日子。 有时候弄得太晚了,他干脆就合衣侧躺在迪诺并不宽敞的病床上凑合一晚;一如现在,依偎着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凉躯体,倾听着仿佛日渐微弱的呼吸,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睡去。 第63章 果味墨水 自从迪诺选择往公安发展后,沢田纲吉时不时就会收到医院的来电;每每他火急火燎地跑去病房都会发现人其实没什么大碍,至少远没有达到电话里那种听起来即将一命呜呼的程度。 医生们在描述迪诺伤情时,大抵都在其授意下做了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处理;要是真的受了比较严重的伤,迪诺反而不会让人告诉他,直到痊愈得差不多了,才会又活蹦乱跳地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149章 沢田纲吉知道,大多数时候迪诺都不愿让他看到糟糕的一面,他的这位发小似乎一直对幼年初见时自身“衣衫褴褛”的情况耿耿于怀,故而总是很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 沢田纲吉对此也选择尊重,因而哪怕有时机缘巧合得知了迪诺伤势不轻,在迪诺没有主动联系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冒然前去看望,只是私底下通过罗马利欧了解情况。 所以那天再度被院方联系时,沢田纲吉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迪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彼时他正值大学最后一个学期伊始,为还没定下来的毕业论文选题感到焦躁不已。 也是那一次沢田纲吉想,晚一点去也什么关系吧?他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处理,甚至不去也可以吧?他实在太忙难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去配合迪诺那找寻存在感般的马戏。 可他还是去了,第一时间就去了,沢田纲吉不禁为自己剖析缘由,是因为论文毫无思路让他寝食难安,还是因为近夏的气温令人心浮气躁? 沢田纲吉也不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仿佛再晚一步就永远都见不到迪诺了似的。 而时至今日,他仍为自己那一刻的决定深感庆幸—— 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天花板。 不同的是沢田纲吉发现自己被从沙发移到了床上,迪诺也已不在身旁;但经过昨天的事后,沢田纲吉意识到,哪怕迪诺不在这儿,他应该也一直都在通过各处的监控注视着自己,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试图开门的行为并赶回来。 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不自由和不对等感令青年略感抑塞,此情此景就如同纪录片中那些在更生设施里被严加看管的潜在犯。 不难预见,长期下去人生自由被限制的不适将会随着时间而不断积累并最终爆发,这是沢田纲吉所不愿看到的,他不希望自己渐渐对发小充斥牢骚甚至是怨怼,尤其是在他知道对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这会令他更加纠结、烦闷。 业已大学且半只脚踏入社会的沢田纲吉开始感到粉饰太平、一味逃避是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的,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坐下来和迪诺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了;其实昨天的他就已经隐隐有这样的打算,然而迪诺实在太“出其不意”,让人根本抓不到沟通的机会。 想到这沢田纲吉不禁又有些脸红耳热,虽然他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昨夜发生的种种,可越是如此那些靡丽的画面就越是在眼前不断回放。 间或夹杂闪烁的,似乎还有他与迪诺不知何时在飞机上纠缠的几幕,虽然只是短短几秒的影像,但也不难看出比昨天的情况还要限制级。 本来还有些怀疑两人关系的青年现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脸上越来越烫已经难以继续严肃思考、计划的他,无所适从地移动着视线把房间到处都看了个遍,迫切地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来冷却发热发懵的大脑。 不过片刻,昨日遗落在沙发上漆着鲜艳红色涂料的游戏机就再次吸引了沢田纲吉,对这会儿的他来说,只要能让自己停止回想,不管做什么都行。 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沢田纲吉再次拿起了游戏机,并下意识就点开了那款他相对最熟悉的荒岛求生游戏。 小岛的时间已经进入了第四天,沢田纲吉本想继续探索,却发现自己的角色早已饥肠辘辘,看样子在得到食物果腹前都无法再行动了。 毕竟是虚拟人物,“失忆”后各方面都一团乱麻的沢田纲吉完全忽略了饥渴值这些东西,下意识就觉着游戏里是不会死人的,此前也就完全没有收集这方面的物资。 想要找吃的他就必须得动起来,可想要动起来他就必须先吃东西,游戏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难道只能重开了吗? 沢田纲吉略微不甘地看着屏幕里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小人,数据框显示“他”的生命值还在持续降低,一副回天乏术的模样。 青年又思考了一阵确实想不到什么办法了,正要点击右上角选择重置,游戏里却突然轰隆一声雷鸣,而后竟然下起了太阳雨。 ——如果那从天而降、七彩斑斓,鹅暖石般大小的坚硬固体能称之为雨滴的话。 自从有了游戏内也会“死亡”的概念后,沢田纲吉就开始在意一切可能带来威胁的因素,一般来说被从高空掉落的物体砸中的话不死也得重伤,纲吉下意识就想躲起来但小人已无法执行他的指令,即将眼睁睁看着角色game over的青年深感无力,他不禁又想起来那天在医院中无所适从的自己。 他被迪诺身下鲜红色的床铺刺得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那时的他甚至还在想,纯白的医院什么时候也改用颜色如此艳俗的床单了? 后来听罗马利欧说自己就和丢了魂一样问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医护人员们抢救。 其实沢田纲吉还有些印象,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也不确定自己重新回想起来的片段到底有没有失真,他似乎听到了有声音讨论,人是被压在了大货车下还是被钢架砸到了之类如何如何,也不知道是在说迪诺还是其他正在被急救的伤患。 哀嚎、哭叫,夹杂着轮滑飞速滚转的震动和除颤仪报警般尖锐的滴响,好像有护士一边焦急地要他签署什么文件一边告知着什么,那些专业名词、术语他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耳边只有高亢的嗡鸣。 第150章 他甚至忘了自己并不是迪诺的家人,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拿起笔后究竟在平板上写下了怎样难以辨认的签名。 迪诺的直系亲属早已不在人世,其在各类社会信息登记中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似乎都是他,也只有他;而在那样紧急的状态下,院方也来不及确认。 彼时已经展露锋芒还得了什么美男评选第一名同自己炫耀过一阵的金发警探,就那么静静躺着,被红白相间的身影簇拥着。 人们像是在围观、惋惜一件不慎破损的,亟待修补的珍稀艺术品,并为其盖上了一条保有体面的白布,但很快那灰白的布就被浸透变得皱皱巴巴,它裹出的轮廓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缺憾,好似有近一半本该拱起的弧度都塌陷了下去,像是一团被砸得稀烂的西红柿。 直到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沢田纲吉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令人惶然的红光。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能做的只有等待,对那时无法预知结果的他来说,和眼睁睁地看着迪诺走向死亡没什么区别。 也是那一天的冲击,在后来让他决定放弃按部就班的稳定轨迹,而去试着进入公安系统……原来,这就是自己选择挑战以前从未考虑过的方向的原因。 固然沢田纲吉的部分疑惑得到了解答,可怎么偏偏想起的是那段时间的事?这不是让他更没法对迪诺说出重话了吗? 沢田纲吉虽然眼睛还盯着游戏机,但不时冒出来的记忆使他走神了片刻,等青年把注意力放回到游戏上,他才发现自己的角色并没有被砸死,正好挡在“他”上方状似芭蕉叶的植物叶子竟然极富弹性,将天上掉下来的“雨”都弹走了,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虽然幸运地躲过了天灾,但小人距离饿死也不远了,从游戏设计角度来说应该不会有绝对的死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让沢田纲吉想再研究研究。 终于,有“雨滴”弹落在了小人旁边,只需动动手指就能碰到,“他”虽然已经没有能量了,但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获得物品:一团耀红如火的冰雹 常伴随彩虹出现的表层拥有着糖果般甜蜜味道的罕见冰晶,有着各种颜色,几乎不会融化,因为构成它的主要成分似乎并不是水;其质地之坚硬堪比钻石,事实上有些岛屿似乎确实把这种冰雹等同于昂贵的珠宝,打磨加工并售卖;有人曾借此一夜暴富,却也有不少人将之吞食至死的案例,毕竟它的绚丽和甘甜,足以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苦痛和不幸。】 沢田纲吉:“……”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暗示他该了结此生了吗? 看这个物品描述,他倒是有点好奇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甜美到底该是怎样令人幸福的味道了,那个家伙或许会喜欢吧? 思及此沢田纲吉忽地愣神,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此刻所想的“那个家伙”。 记不起名字、不知道样子,只有一种棉花糖般的糯白空旷地填补那个人的位置,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认识的吗? 沢田纲吉又反复看了几遍冰雹的描述,却想不起更多有关那个人的信息,只记得他喜甜,尤其是…… 「拿去吧,这是用棉花糖做的,可以吃哦。」 “?!” 棕发青年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朵白玫瑰就那么唐突地冲入脑海,他当即打开游戏中的背包,找到描述中同样有着“甜美”字样的那支白鸽赠与的玫瑰,选中后,竟然出现了【是/否享用】的提示框。 游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沢田纲吉却开心不起来;看来他没记错,虽然前因后果还不清楚,但那个人确实送过自己一朵可食用的白玫瑰,可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一些? 这款游戏,仿佛在不断映照、提示他的现实。 沢田纲吉退出又重进,这才发现游戏的初始界面没有任何制作公司、发行商、版号之类的信息,完全是个三无产品。 “喂喂——这可不好玩了啊……” 沢田纲吉很希望只是自己吓自己,由于没有网络他也没办法查找有关这款游戏的信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继续探索看看还能获得什么线索。 他赌了一把点击了[是],横竖不是被毒死就是被饿死,那还不如大胆尝试一下;结果游戏里的小人瞬间满血复活,腰不酸了、腿不抽了,提示框显示这东西竟然能足足顶个三天饱!明明只是朵花啊喂!还是说他玩的角色其实是什么仙人设定吗! 谁能想到永不凋零的玫瑰会以这样的方式朽败呢? 吐槽归吐槽,让沢田纲吉没想到的是,吃掉花瓣后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获得工具:简陋的蘸水笔 原本是映衬玫瑰的枝干,因花刺都被「白鸽」叼啄而得以持握,因尾端尖斜而拥有了可供书写的笔锋,但总得来说因为无法储存墨水时常断墨,笔杆细韧难以把控,这并不是一支好写的笔,如果不是极为擅长书写的人,恐怕很难用它写出像样的字吧。】 竟然是可以描述、记录信息的笔……? 这可以说是沢田纲吉始料不及的一个方向。 按照游戏给出的这个道具,结合之前与白鸽的对话,还有部分物品的描述,可以得知荒岛以外是有其它拥有人类文明活动的岛屿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通过飞鸽传书、漂流瓶之类的方法向外界发出自己的求救信号? 第151章 可惜那只叫白鸽的海鸥已经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另外他虽然有了书写工具,却没有墨水和纸张,或许靠生火弄出烟来求救才是更实际的做法,同时还能保暖,如果这个游戏还有寒冷值设定的话。 沢田纲吉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求生知识都想了一遍,深感实操的艰难,他决定还是先按照蘸水笔的思路去尝试。 这么说起来,说不定“芭蕉叶”可以用来写字? 青年让小人摘了一片下来,但大大的叶子脱离了树枝后就迅速萎缩蜷曲,变成了类似瓢的形状,倒是坚韧依旧;它的造型让沢田纲吉忍不住去岸边交互了试试,而后成功获得了一小瓢海水。 但这又能用来做什么呢?总不是拿去喝的吧? 虽然这游戏并不能按常理判断,但海水要是可以喝,那就丧失了荒岛求生题材的一大乐趣;沢田纲吉选中后果然也没看到可以饮用的选项,反而出现了[蜗牛碰到盐后就会“融化”]的奇怪提示。 “融化”一词让沢田纲吉不期然想起来地上那些据称“几乎不会融化”的五颜六色的冰雹,他试探地又捡了两个一起放进盛了海水的瓢中,冰雹还真有了融化的迹象,并出现了(3/7)的提示。 沢田纲吉马上有了进一步的猜测,他按照彩虹收集齐了剩下的四种颜色,在捡取黄色时他莫名有些抗拒,大概是被描述中的“糖果般甜蜜味道的罕见冰晶”所影响,哪怕并不会真的碰到,沢田纲吉也总觉得这玩意儿很黏手。 尽管有了海水的加成冰雹还是融化得很慢,沢田纲吉不禁想到这东西既然是可以打磨的,那是不是也可以敲碎加速溶解呢? 于是他拿出自己心爱的大锤,没成想和叶瓢刚碰到一块,就弹出了新的显示框。 【获得物品:浓稠如夜的黑色颜料 经石锤细细研磨而拥有了丝滑的质地,同时因原料的特性而保留了如梦一般甜美的味道;只是它的存在实在太过强烈,其它颜色的颜料哪怕只是沾上了一点,都会被其染成毋庸置疑的黑色,还请谨慎使用。】 看到这,沢田纲吉直觉性地又用玫瑰笔蘸取了试试发现切实可行, 这下,“墨水”也宣告完成了。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感谢在2022-07-02 14:09:28~2022-07-11 22:3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狛木创吉 27瓶;家猎文咒 6瓶;幻想乌托邦 5瓶;小町、月清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无面人·其一 笔有了,墨水也有了,但是沢田纲吉依旧缺乏记录和传达信息的必要媒介。 叶子已经试过无法写字,荒岛上也很难再找到其它可供记录的替代品,虽说有许多木材似乎可以用来制造纸张,但他并不具备造纸的技术和条件。 如果现在的思路和方向没错的话,他还能从哪获得书写材料呢? 沢田纲吉的荒岛求生之路再度趋于停滞,鉴于游戏内也没有提示功能和氪金系统,不知道还能怎么玩的青年干瞪眼了半晌,又继续去做伐木工了。 他用合适的树枝、木材,“芭蕉叶”扎成了简易的帐篷,这次成功的尝试让沢田纲吉看到了造船出海的可行性。 也许他应该拓宽思路,除了被动地等着别人收到求救型号来救援外,说不定还可以试着靠自己逃出去。 当然了这个方案也注定会是困难重重,可只要能活下去,不管多么异想天开都值得一试。 就这样,沢田纲吉日间基本不是在玩游戏做小船,就是在书房看书消磨时光;很奇特的是自从吃了白玫瑰后岛屿的时间就慢了下来,现实中一周游戏里竟然才过完一天。 沢田纲吉已经很难在荒岛上再发现什么有帮助的东西了,这天他本也以为会一无所获,没成想却在岸边发现了一个漂流瓶,在浪沫的拍打下闪闪发光。 可以从透明的玻璃壁面看到里面装着一卷似纸又似皮的棕色物体,新事物的出现总归是令人惊喜的,虽然不一定对求生有用,但沢田纲吉还是好奇地捡起了瓶子。 会是什么呢?一封信?一张藏宝图?又或者是大洋彼岸另一个倒霉蛋的求救信号? 遗憾的是沢田纲吉没有一个猜对的。 【获得工具: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 摸起来像是一团泥沼的面具,五指触之都仿佛要被吸陷进去,面具里层似乎用火焰燎烤烟熏出来的痕迹写了什么。 有一说是,戴上它后,就可以变成你想成为的任何人;也有的传闻说,戴上它后,将被剥夺一切成为没有名字的怪物,还有的人说,这幅面具一旦戴上就将如附骨之疽侵蚀于你再也无法摘下,直至消亡。 据称曾有人戴着它成功地盗窃了银行,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大盗、那些巨额财富,以及这张面具都去了哪里,而你,或许是唯一知道答案的人。】 沢田纲吉基本已经适应了这款神秘游戏的谜语人性质,他没有对物品的描述过多纠结,直接展开面具的内侧,尽可能地辨认出了那句用火焰灼烧而成的话—— 「撒谎往往情有可原,甚至是件好事,因为谎言导出真理;但遗憾的是,人们常常既要撒谎,又要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 第152章 原句是俄罗斯语,好在系统很贴心地给了日文翻译,沢田纲吉感到有些眼熟,但也说不上来具体出自哪里。 好消息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蘸水笔画了两笔,结果面具竟然还真就可以用来写字;坏消息是,终于凑齐“文房四宝”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外求助。 他没有参照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那又要如何在“信纸”上标明自己的地点好让别人准确地找来呢? 之前一心只有漂流瓶方案的沢田纲吉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他那会儿想要的或许不是成功地逃出荒岛,而是找到一个寄托希望的方向。 如果晚上能看到星星的话,沢田纲吉或许还能描述朝着北极星或某某星的什么方向一直前行就能抵达他所在的岛屿,但根据这“几天”躺倒摆烂的经验,沢田纲吉留意到晚上是看不到星星的,也不知道是这个岛有什么特殊之处导致看不到夜空,还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星星。 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也无济于事,沢田纲吉瞥了一眼面具上弹出的【是/否佩戴】选项,没怎么犹豫地点了否。 可以的话他尽量不想动用这种一看就沾染了不详诅咒的道具,除非最后实在走投无路;白玫瑰的饱腹效果还能撑“两天”,放在现实中差不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再努力探索看看吧。 尽管出去的想法与日俱增,但沢田纲吉决定在记忆完全恢复前都以不变应万变,迪诺的状态也很令人在意,可一旦他表露出沟通的欲望,迪诺就会巧妙地转移重点,或者干脆把他折腾得没精力再问这问那;因而就算出不去,沢田纲吉也感到自己似乎并不缺乏锻炼,尽管运动的方式令人难以启齿。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沢田纲吉比其想象中的还要更快地适应了一些过分深入、亲密的接触,这让纲吉有些恐惧,他害怕注视摇晃的天花板、抓抱迪诺血脉偾张的颈肩会成为一种习惯;畏怯粘腻的亲吻和崩溃的战栗会令人上瘾,担心脏污、褶皱的床单与衣物再也洗不干净。 更糟糕的是,现在只要对上迪诺的目光,沢田纲吉就越来越说不出话,难以抗拒,他们的交流似乎都凝聚在了澎拜混沌的潮热里。 迪诺总是很迫切,一言不发的时候尤为用力,好像急于烙下什么、印证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他,催促着他。 沢田纲吉熟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昏睡再醒来都宛若隔世,混杂着喜怒哀乐的记忆一点点地回归却很难再让他为之支付同等的情绪,感官和味觉都被当下更为强烈的刺激所占据;等静下心来再回想,沢田纲吉对自己乏善可陈的过往倒是会生出些许意外之情。 很难想象他这样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抗拒学习的人,竟然会为了进入公安而勤学苦读,足足考了三次才考上,最后一次分数本来也很危险,还是因为色相纯净、犯罪指数较低而得到了优先录取。 那一年半里他基本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在当时,迪诺能捡回一命已是最好的结果,沢田纲吉自认已经做好了面对迪诺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再也无法苏醒的准备;可当一周、一个月,一整个季节都流逝而去,日复一日面对着沉默的床榻,绵长平缓的无望便成为了唯一的伙伴。 他会和迪诺说说话,哪怕没有回应,不过本身能说的东西也并不多,无非是讲讲今天又艰难地学了什么内容以及医院提供的陪护餐菜色如何。 沢田纲吉不确定那些是否具备意义,只是用一种浅显的忙碌、一种固定的行为模式,来填充迷茫的自己。 不可思议的是,迪诺昏迷半年后竟恢复了意识,而后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复建、训练,重新回到公安一线;他则进入训练所开始了为期一年半的深造。 苏醒后的迪诺时常会安慰他,同他做保证,喜欢拿锤子车子之类的东西说事打比方,还会分享一些案件和经验,但从不提让其险些丧命的那次出警。 一开始,护士说迪诺还能有生命体征已足够不可思议,后来,医生说迪诺能醒来便是个奇迹,再然后,专家说迪诺的完全康复是一场骗过了上帝的魔术。 而迪诺说,他只是因为还有一件很想做的事尚未完成。 沢田纲吉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刻骨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追求,总是得过且过,即使是被欺凌的时期,似乎也没有产生过极致鲜明的情绪,他一直习惯性地从两端之间划取中间值来营造安全区,不自量力地报考公安大概就是沢田纲吉这辈子做过的最冲动的决定。 末了看到手上的戒指,沢田纲吉又对那个“最”字的冠名有点没底了,他抓了一把头发,照例打开游戏,小岛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七天,这也是白玫瑰饱腹buff的最后一天;在游戏角色日以继夜的劳作下,木材已经累积到了相当可观的数量,沢田纲吉直觉性地认为应该差不多够了,于是开始着手“合成”船只。 他先是试着用藤曼捆出一个木筏,可刚下水一个浪打过来木排就散架了,他又尝试将一根较为粗长的树干凿空弄了支低矮的独木舟,却很容易进水、积水,要不了多久就翻沉了,小人游回岛屿的过程中差点没淹死。 虽然都失败了,但它们至少都证明玩家是可以出海的,于是沢田纲吉造船造得更起劲了,这次他打算搞一架货真价实的小船,有船舱和桅杆的那种。 第153章 这听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荒岛的条件摆在这,能利用的实在有限,但游戏嘛,就是要随心所欲的试一试。 沢田纲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用藤曼做帆绳,叶子做帆布,船的主体、帆柱都用木头就行,问题是要怎么将这些木材拼合在一起? 虽然有锤子,但要上哪找钉子呢? 思及此沢田纲吉蓦然一顿,微冒冷汗地放下游戏机,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段车上的谈话,和名为佐藤的前辈对自己的忠告。 一点恰到好处的暗示再加上一些模棱两可的巧合……这个求生小游戏究竟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呢? 沢田纲吉早已过了容易染上网瘾的年纪,可越是玩下去,他就越发不能停止探索。 他想问问迪诺这款游戏到底是从何而来,是机子自带的吗?是治疗的一环吗? 青年看向窗外一尘不变的风景,花园中雕塑的影子斜长淡化,不久后就将溶于夜色;沢田纲吉在书房随便挑了红色封皮的本书拿到一楼去,一边心不在焉的浏览一边等待迪诺,他选择了坐朝向大门方向的沙发,这样发小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让沢田纲吉产生了一种既视感,好似曾也有人这样等着自己,但要更为真诚、更加期盼,却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到底是谁呢?沢田纲吉手中的书迟迟没能翻动一页。 迪诺回家的时间似乎一天比一天晚,但不管何时归来,他都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沢田纲吉摊开书盖住脸颊,发丝下的耳坠被书皮映得更红。 日子还是照旧一天天过着,沢田纲吉想说话却总是被堵在唇齿磕碰之中,迪诺允许他发出的大抵只有含混的呻\吟;沢田纲吉每次都下定决心,但也每次都溃不成军。 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今天、今天一定要——! 棕发青年不禁把裤腰带绑了死结,似乎这样就能阻止疯狗的撕扯。 每天上线荒岛求生差不多成了沢田纲吉的必修课,而如今已经到了游戏中第七天的傍晚,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海鸥「白鸽」竟然再次造访了。 沢田纲吉点击交互,不出预料他与海鸥依然是靠选择游戏已经预设好的话语进行交流。 【我:你怎么回来了?不继续旅途了吗?】 【白鸽:……比起这个,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造船。】 【白鸽:为什么?】 【我:为了求生。】 【白鸽:求生就一定要离开吗?】 【我:难道不是吗?】 【白鸽:或许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定居把这里变成新的家园,不也是一种活法吗?】 沢田纲吉愣了愣,不得不说白鸽的提议应该也是一种达成“求生”的办法,可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从没想过要留下来。 【我:可是这里一无所有很难生存。】 【白鸽: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你愿意……】 在白鸽了解到玩家正在造船,并且还没找到将木材固定在一起的方法后就陷入了沉默,它过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岛外有一种强力胶,可以把任何东西都牢固地粘起来,让它们再也无法分开,我可以帮你收集足够的胶,但因为这种胶很珍贵,我每次也只能偷偷地拿一点,大概要分很多次。】 沢田纲吉眼睛一亮,没想到突破口竟然在npc这里,但他留意到白鸽说的是偷偷,遂不免担心。 【那你怎么办?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沢田纲吉想如是问,然而并没有这样的选项,他的小人已经一口应下,拜托白鸽将胶带来,游戏进程已经都架在这了,纲吉也只好就这么做下去,他有预感自己说不定离通关不远了。 白鸽给出的强力胶是乳白色的,黏合效果确如其所说的那样强大,虽然每次运来的量都不多,但也够涂抹不少地方了。 可渐渐的,沢田纲吉发现白鸽带来的这种神奇的胶状物没有之前白了,开始慢慢泛橙,沢田纲吉尽管疑惑却没办法发问,随着船体的逐步完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胶的颜色越来越深,白鸽来回的间隔也越来越久,直至后来强力胶已变为血一般的深红;这令青年十分不安,他无法询问白鸽,却突然看到了【是/否跟踪白鸽】的选项。 当沢田纲吉成功跟到一块大石头背面,看到白鸽自残式地催迫自己呕吐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直到这时,游戏才又弹出新的物品提示框。 【获得物品:一捧摇摇晃晃的强力胶 拥有着令人惊异粘性的胶状物,实为一种濒临灭绝的鸟类用唾液与绒羽等混合而成,据说只有在认定伴侣后它们的体内才会产生这种物质用于筑巢,就像燕子的燕窝。 最大的不同除了粘性外,大概就是无良商家为了推销而营造的,燕子最后一次筑巢会吐血变成血燕窝的那些噱头,安在这种鸟类身上却是恰如其分的。 它们终其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鸟类所能产生的胶状物往往也只够筑建一个窝巢,要是巢穴不慎被风吹雨打破坏,那就免不了要“呕心沥血”一番了。】 沢田纲吉的心越看越沉,他重重地反复按压着代表着前进的按钮,想让角色走出“掩体”阻止白鸽,但不管怎么尝试,另一个“他”都无动于衷。 第154章 游戏里的小人在得知真相后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默默回到了营地,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船只的收尾工作。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 游戏不可逆地演算运行着,但沢田纲吉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哪怕这是虚假的,可如果一定要牺牲一条生命他才能活下去,那还不如放弃求生! 沢田纲吉皱眉退出了游戏,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莫非游戏的最优解只有留下吗?现在这种情况要如何才能救助白鸽? 过分投入真情实感对沢田纲吉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微微扶额,熟悉的无力、懊恼和愧疚再次卷土重来。 他本可以救它,他本可以救她——! “叮!” 一阵清脆的响铃唐突地打断了青年的自责,沢田纲吉一时没能找到声音的源头,好在铃声还在持续响彻。 沢田纲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还有惊悸发抖的症状,犯罪指数突破的“后遗症”或许还在影响着他。 铃声并不是从附近传来的,沢田纲吉顺着声音寻去,感到了些许异样。 现在已经相当晚了,但迪诺还没有回来;铃音在空荡的古堡中回响、扩大,像是震颤的波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吵得人心慌意乱。 沢田纲吉不禁加快了脚步靠近音源,结果一路来到了迪诺的房间,在房间的书桌上,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不断发出高亢铃声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终端。 从失忆后就不知所踪的东西现在却又突然出现,大张旗鼓地彰显自己的存在,好似特意准备的惊吓,从天而降的意外,蛮横到令人恐惧地重新插入人生。 那一刻,沢田纲吉仿佛被从闭塞原始的山洞一把推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公路上,熟悉又陌生,震惊而又不知所措。 终端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但很快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沢田纲吉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拿起了不停闪烁的终端,来电显示是[百叶前辈]。 “!” “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疗养中心难道没收了你的终端吗?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一接起来沢田纲吉就听到一位年轻女性惊喜地大喊,几乎可以通过声音想象她额手称庆的模样,可惜自己现在还想不起来和对方有关的记忆。 不过,疗养中心……? 青年环顾了四周一圈没搭话,百叶也没管那么多,无比焦急地说了下去,“你冷静点听我说,迪诺、迪诺前辈他……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撒谎往往情有可原,甚至是件好事,因为谎言导出真理;但遗憾的是,人们常常既要撒谎,又要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做了一定修改 —————————————— 感谢在2022-07-11 22:34:53~2022-08-03 23: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分:-2 10瓶;逻辑喵 9瓶;阿云.、凡凡、soft的好大爸 5瓶;601880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无面人·其二 以藤蔓为绳,用叶子做帆,再拿冰雹融成的颜料将表壳粉刷,涂成显眼的亮黄色。 下一步,把双目紧闭、翅膀耸拉的白鸽和光秃的蘸水笔放入空无一物的船腹。然后,沢田纲吉操纵着他没有具体五官的游戏角色,将小船艰难地推向岸边。 【您还缺少一个船锚,是否就这样启航?】 沢田纲吉立即想起,先前砍树过程中他曾获得过一块可以沉入水下的特殊木头,打个孔栓到船上应该差不多能平替锚具。 棕发青年微微敛目,却点击了[是]。 这是一场随波逐流的水葬,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旅行。他们无望停泊,再难靠岸,从此世界皆为异客。 “到了。” 驾驶座上的百叶短促地道。 沢田纲吉闻言收起游戏机跨下车去。这里就是迪诺最后出现过的地方,一座冰冷阴湿的废弃工厂。 残破高大的钢铁建筑寂寥地屹立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几乎不会受到遮挡的阳光滋养着遍地丛生、得有半人高的郁绿杂草。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三两交错地围在工厂周围,现场勘探、调查的同事随处可见。注意到刚刚抵达的两人,他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视线在那个棕发青年身上驻留得要久一些,而后点头示意。 出于亲缘关系的考虑,这个案子沢田纲吉本该回避的;但西比拉不知基于什么判断,认为迪诺的婚约者仍然可以照常参与,甚至是顶替迪诺的位置暂为主导。 复工后接手的第一个案件就事关伴侣的安危,百叶不由得担心起沢田的状态;而备受瞩目的新晋代理队长已和在场的调查组用终端同步了信息。 “前辈,押运车还有多久?” 纲吉带上手套等用品,站在工厂的入口前神色淡淡地朝里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应该快到了。” 百叶看了眼时间,据说是有人状态不佳而导致调度慢了,希望没出什么大问题。 她话音落下没多久,铁盒似的护送车便从不远处的路口拐了进来。厚重的大门在液压缓释的气音里渐渐打开,坐在防弹箱里的四名执行官依次下车,其中一名白发紫目、左眼下带有倒王冠图案的男子表现得尤为轻快。他踢踏着脚步从楼梯上跃下,颈围黑带项圈,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亮四处观望,在人群中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像是自己叼着牵引绳到处嗅嗅寻找迷路主人的聪明狗狗。 第155章 白兰一下子就锁定了厂门边棕发青年静立的萧瑟背影。他没管百叶的集合指令,罕见地小跑了过去,像寻常朋友般,流露出许久不见的欣喜。 “呀~纲吉君★” 沢田纲吉闻声回头,看到来者不禁怔然。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丝毫记不起与之相关的事,在此前也完全不清楚他的样貌、性格,可甫一照面,他就知道自己是认识这名执行官的。 “您好,请问是……?” 白兰模式化的笑容似有些凝固,他立时五指张开放在嘴前夸张地瞪大眼睛吃惊道:“纲吉君莫非不记得我了吗?” 沢田纲吉感到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抱歉……由于心理治疗的缘故我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有些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了……” 青年目色黯然,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伸出手笑道: “从今天起重新认识一下如何?我叫沢田纲吉,往后也继续好好相处吧。” 白兰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沉沉地注视着自己的监视官,没有回握住那只手,而是朝纲吉掌心里放了两颗洁白的棉花糖。 “真过分啊……明明都和我做了这样那样的事,却自顾自地全都忘了。我可是一直、一直在等待,每时每刻都很想你……” 白兰扭过头,如控诉不着家丈夫的空虚妇人般捂住嘴泫然欲泣。 沢田纲吉愣愣地支着手,看看糖果又看看一副被自己抛弃、辜负模样的白兰,心里有点没底,但还是略显疏远地避嫌道: “……我已经订婚了。” 他不认为自身会在和迪诺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和别人发展关系,不过他也不敢太过高估自己的人性,毕竟眼前这位执行官优异的外表和其声情并茂的演技,难免会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确有其事,还是直接划清关系为妙。 让沢田纲吉更意外的其实是对方的性别。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异性恋,包括知晓和迪诺的关系、记起一些事后,他感受到的更多的也只是一种确该如此的责任和安心,而非情难自已的心动与爱恋。 白兰微微顿住。沢田纲吉已经做好了被他破口大骂、痛批一番的准备,没成想男子却垂下头,哀默片刻后凄凄惨惨地道: “我不介意做你的地下情人。” 沢田纲吉:“……” 大可不必。 “呜呜……偶尔也看看我吧,纲吉君。” 见监视官依旧无动于衷,白兰捏着一边拳头在眼角处做作地转了转手腕,摆出抹眼泪的架势,沢田纲吉却好像从他浮夸的表演里看到了一点廉价的真心。 青年一时结舌,不知道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调查结束后…我们好好聊一下吧。” 他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需要去做。 不再与白兰纠缠,纲吉拉起警戒线钻进了工厂。他一背过去,身后的执行官便收放自如地敛了苦色,淡冷的视线追随着青年的影子无言暗去。 “哈……” 片刻后,白兰半是自嘲地嗤笑,右掌抓入额边的乱发也跨进厂中。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甘吗?也……不过如此。 清晨的曦光穿过破洞的屋顶,一缕一束地散落在灰尘浮动的空旷厂房,却显得没有光照与灯亮的深处越发昏黑幽寂。叫不上名字的零件、材料随处可见,破败的车间里生锈的机床造型各异,厚积的尘土踩在脚下搓出沙沙的碎响。 这里已经被遗忘消磨多久了呢?会比外边儿枯树的年龄还要长吗?沢田纲吉乱糟糟地想。 他走到一处被紫色灯光笼罩的墙角,百叶等人也很快跟来。看到鲁米诺反应下显现出来的、“泼洒”了大半墙根的飞溅血迹,她第一次发现荧荧幽光原来也能如此刺目。 墙上、地面、交叠裸露的管道表层,以触碰墙面的弹印为点迸发,将血液热烈地密植在这隐蔽、压抑而又不见天日的角落。 百叶依照经验判断,现场映照出来的出血量已经超过了2000毫升。如果这都出自同一个人,那也就意味着,受袭者即便得到了及时的救助也很难存活下来。 女监视官担忧地看向沢田纲吉,却发现他超乎想象地平静,只是双唇似乎有点发白。 “这些是……” 百叶咽了口唾沫,还没等她将残酷的猜测说出口,纲吉便逃避般否认道: “不是迪诺的。” 青年喉头紧了紧,这短短一句话说得又哑又涩。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没有佐证的想法从何而来,他只是、只能如此坚定地认为着。 “确实不是。”更先一步来到这进行初期调查的罗马里欧推着眼镜走了过来,“你们来得正好,dna检测结果刚刚出来。现场的血液痕迹属于一名身份没有录入过西比拉数据库的黑户,目前推测有可能是偷渡务工的外籍人士。就第一轮排查情况来说,工厂里既没有找到任何属于boss的生物信息遗存,也没有佐藤的;而且这些血迹并不是最近两天才有的,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保守估计在半年以上。” 百叶闻言松了口气。迪诺之所以会孤身来到此处,是为了寻找另一名不久前在日常巡逻中人间蒸发的监视官佐藤。迪诺平时也经常独自行动,尤其是在非上班时段;为了确保推理尽量不被打扰,小组行动中他有需要时还会进行清场。 第156章 虽然这是迪诺一贯的调查方式,但百叶合理怀疑他可能只是觉得别人碍手碍脚的会拖后腿。要是和沢田纲吉一起出警的话,迪诺指不定会以害怕一个人在凶案现场待着为由让沢田一直陪着他。 这下好了,大半夜地去追查行踪不明的同事结果自己也不见了。 如此看来,这有可能是专门针对公安厅监视官的连环案件。一开始大家还彼此安慰他们可能是终端关机睡过头了,再不济就是遇到了小意外——比如不算严重的车祸,又或者不小心掉到了山沟里联络装置摔坏了之类的——毕竟西比拉事前并没有检测到潜在犯进行预警。 但如今工厂里的血迹明晃晃地昭示着二人很有可能是被卷入了这起未知的凶案,佐藤和迪诺现在都生死不明。如果是单纯的绑架,公安方面应该会收到勒索信息,尤其案犯还手握未来厅长这张重量级底牌,不可能毫无所求只是安静地等着被发现……怕就怕是纯粹的恶意报复或杀人取乐。 按理来说,身手、体能、反侦察意识等等都位于顶尖行列的迪诺是不可能被轻易制服的。以往不管是被人数压制还是暗算偷袭他都能化险为夷,除非是像古川案时出现了毫无征兆的爆炸、坍塌,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剥夺迪诺的行动能力;但这里并未发现类似的事故残留物,更没有任何人员肢体冲突的迹象。 他们是根据迪诺终端最后的定位信号找到这的,所以也不排除是有人单独取走了警探的终端故意将公安厅引到此地,而迪诺消失前最后出现的真正地点并不是这里,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迪诺的一丁点毛发和脚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人为后期抹除的,但从厂内积攒的灰尘来看基本可以不考虑这种情况,而且不论多么精密细致的清理应该都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起初,得知迪诺是在找寻佐藤的过程中失踪的时候,沢田纲吉可远没有现在这么镇定。除了担心发小外,他反复询问最终确认第一名失踪者就是他认识的、带领自己入门的那位佐藤前辈,而非其他同姓的别的什么人。 青年的手掌不禁捏紧成拳。嫌疑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导向这里莫非是为了让一个无人知晓的蒙尘悬案浮出水面吗? 不管怎么说,迪诺和佐藤的失踪案将与这个从未被发现的犯罪现场同步展开调查,说不定能结合起来进一步发掘线索。 根据血迹高度、喷溅形状与各类痕迹综合判断,沢田纲吉的脑海中已基本对案发现场有了一个大致的还原,但还需要验证。 纲吉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手下们,视线最终锁定了他直觉性地觉得身高应该与受害者差不多的白兰。 “……辛苦跪在这看看,半蹲着也行。” 得到翻牌的白发执行官立时眼睛一亮,也不问为什么,笑眯眯地跑到指定的地方,求婚一般,面朝监视官郑重其事地单膝跪下。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覆于胸口,微微仰首面容虔诚,这昏暗的角落似都因他期许的神色变得闪闪发光。 而后,白兰便被沢田纲吉居高临下地用支配者抵住了额头。 西比拉幽邃的荧光在青年的视网膜上显现,将他琥珀色的眼睛浸染成冰冷的青蓝,无机质的刻板语调响彻脑海: 【犯罪指数超过120。刑侦科登录执行官白兰·杰索,为可任意执行对象,保险解除,非致命模式,还请谨慎使用。】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在2022-08-03 23:26:33~2022-10-15 20: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默女泪、27妈妈 20瓶;玄律 12瓶;夏零、逻辑喵 10瓶;懒惰 4瓶;村里一枝花 3瓶;唯.、53569011 2瓶;一年四困、566826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无面人·其三 “沢、沢田,你这是……” 百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沢田纲吉凌冽的气场让她一时竟拿捏不准,自己的后辈究竟是想还原案发现场还是真的要击杀那名执行官。 白兰倒是面无惧色,依旧全身心信任着青年般,认真地仰视着他,甚至隐隐期待地扬起异样兴奋的笑颜,难以下压的嘴角溢出怡悦的气颤,带着愚弄蠢货们的傲慢。 他扣住支配者的前端,讨赏似的进一步拉近距离,用力地让枪头严丝合缝地抵住自己的眉心,高亢地等待降福的“神明”赐予他无上的嘉勉,解脱的安宁。 和迪诺不同,沢田纲吉的准头向来很差,越是瞄准越容易射偏,倒是凭着感觉瞎开一通时弹无虚发,总能歪打正着,可在训练以外的场合纲吉从不会将准星交给手感和直觉,不相信自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手握西比拉赋予的职权,每一次叩响都事关他人的未来,这让对生命抱有最本真敬畏与重视的青年慎之又慎。 但如今目标都自觉地撞到枪口上了,饶是沢田的技术再臭也不可能射歪,他抿了抿唇,看着视野里偏右下角的【犯罪指数:127.0】这串稳定的标识,心里泛起一阵违和的怪异感。 是不是有点……太刚刚好了?他的指数,真的仅此而已吗? 青年透过莹蓝的光晕看向面板正中央的白发执行官,一晃眼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史无前例的夸张数值。 第157章 那张如痴如狂而更显邪肆妖冶的脸上,紫色的尖锐图案似在左眼下方融化、流曳,一如小丑面庞不透气的厚厚彩妆。 用鲜艳颜料勾勒出来的,一尘不变的弯弯嘴角,因“扮演者”少有的真切且雀跃的笑容越发上扬,看样子他行将为看热闹的观众们献上一场滑稽而自得的表演。 沢田纲吉握住枪械的手紧了紧,他感到了毒蛇缠身般的阴冷窒塞,差一点就要本能地对白兰扣动扳机,尽管现在是麻\\醉\\□□式并不致命,青年还是皱起了眉头。 要是有同事留心统计过便会发现,事到如今,沢田纲吉也没在实战中真正使用过支配者,他从未击毙过任何一名潜在犯,这在往届的所有监视官身上都是绝无仅有的,而这或许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迹象。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柔软恐怕终有一天会化作刺向己身的利刃,而白兰从不介意将刀锋再磨得更尖一些。 监视官眼中审判的蓝光暗淡下去,他面色微白,持枪的胳膊也不稳轻颤;沢田纲吉复杂地、缄默地凝视着即使跪下也脊背直挺、泰然自若,目露鼓舞的白兰,而后紧咬牙关,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要抓住对方递过来的,那长满尖刺的歪扭玫瑰枝,就这么纵许自己被钩住皮肉、拉过底线,沾染鲜红的汁蕊。 他直直发力,推抵着白兰光洁的额头,宛若要将支配者嵌入白兰的大脑。 “等……!” “咻——!” 惊觉沢田纲吉状态不对的百叶刚想阻止,麻醉针已在监视官的驱使下以迅雷之势击发而出! 噗的一声,银针钉入墙前事先设立好的透明薄板,从正前方观察不难发现,其落点与墙上的弹孔是较为贴近的。 “……” 白兰阴郁地向左侧平移眼球,他碰了碰那边的耳尖,摸到了细微刮擦的血痕和被削断的碎发。 “感谢您的配合。” 沢田纲吉略带歉意地笑笑,看样子已经调整了过来,他屈臂收枪,支配者扳机的位置正好与耳畔平齐。 “看来应该就是这个高度差不多……” 棕发青年虚眯起一只眼,尽量将视线的焦点,白兰的头部,还有墙面的弹痕都对准到一条线上,考虑到子弹的弹道在穿破□□后会有所改变,直接射出的麻醉针动线的偏移属于误差可接受的范围内。 从现场提炼的信息已经可以排除中弹者是矮小孩童或侏儒症患者的可能性,案发时嫌疑人和受害者的相对状态应该就像他们这样,为一高一低、一立一跪。 工厂内残留的有效痕迹不多,这个角落与沢田纲吉所接触过的凶杀现场、案例相比,给他感受上最直观的不同就是安宁、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洁净。 他所说的并不是案发后凶犯为了抹除罪证而清扫出的那种刻意的洁净,而是一种程序上自然流露的简洁。 开枪者干脆利落、直冲命门,一击毙命;受害者也毫无反抗、没有挣扎,引颈受戮,一如白兰所展现的,绝不是冲动使然的激情犯罪。 双方就像商量好了一般安然接纳死亡与罪孽,沢田纲吉也设想过遇害者可能是受到束缚无法活动,也可能是走投无路放弃希望,但直觉告诉青年这些情况都不像。 从这里他感受不到那种绝望的氛围或者说磁场,倒是能想象出两人彼此配合,倦怠而又亢奋的矛盾模样。 受害者当时并没有意识?还是说被洗脑了?又或者……是自愿的?嫌疑人的目的和动机到底是什么?这和迪诺、佐藤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沢田纲吉一面思索一面将恢复笑容的白兰拉了起来,他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弄伤了对方的耳朵,虽然只是一道不怎么严重的擦伤,且这也是执行官应忍受的正常待遇,但纲吉还是愧疚地连连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 青年停顿片刻,将解释的话咽回,抚上白兰耳畔,在创面边缘虚虚点触,赔罪道: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 他将后续工作安排下去,把白兰拉到一旁,仔细地用棉签按住还在渗血的耳尖。 密密的刺麻顺着耳畔煽动神经,白兰舔了舔后槽牙,得寸进尺地搂住监视官的后腰将他进一步捆向自己。 “好痛啊纲吉君……” 白发执行官稍稍低头,软趴趴地蹭蹭青年的发梢,眼巴巴地同他卖惨撒娇;再慢一点治疗可能就会自己愈合的小伤口在白兰这里仿佛变成了开膛破腹的致命伤,身为罪魁祸首的沢田纲吉也只能由着他顺着杆子往上爬。 “现在好一点了吗?” 止住血后纲吉又为他擦了点酒精,为了减轻刺痛感他一边涂抹一边习惯性地轻轻吹气,以往帮迪诺处理简单的伤情时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白兰的耳廓敏感地动了动,徐徐热气呼在鬓侧,掠过伤口时却又变得凉丝丝的;男子眨眨眼,紫色的双眸溢开笑意又沉入更深的暗涡,他手痒地收拢指节,在沢田纲吉外套腰窝的褶皱处缓缓摩挲,把人搂得越来越紧。 “唔……好像更疼了。” 白兰垂目,眼睫轻颤,他黏糊糊地拥着青年,像是抢到了珍宝的恶龙,难得安分的一动不动,只静静地圈守着当下能暂时使之感到满足的东西;说暂时是因为他知道、再准确些说是他认为,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更珍奇贵重的瑰宝,眼下不过是随时可以替代的权宜之物,迟早有一天会在他寻得最合意的宝物后被衬得廉价轻贱、黯然失色。 第158章 白发低掩,在眉眼前投落不规则的阴影弱化了总是闪烁着权诈与狡黠的眸光,亦淡去了男子虚伪的浅笑,深远的谋划。 这一次白兰好似什么也没想,只很认真地凝着沢田纲吉近在咫尺的微张的唇瓣;这一回他们中间不再隔着繁琐的面罩,也不存在冷硬的玻璃,更没有碍眼的走狗;这一瞬执行官好像变成了一张薄软空白的纸页、一枚无足轻重的羽毛,不禁会让人产生这样一种荒谬的错觉:他也不过是由易碎的脆弱构筑而成的华而不实的残次品,粗劣地拼接,等待着补完。 “真的很疼……” 白兰执拗地重复强调着,降下去的尾音暗哑又委屈,尽管这并不能为其话语增加名为可信度的分量,可沢田纲吉还是有那么一刹动摇了,面前的人仿佛真的在经受着五脏六腑都位移的剧痛和煎熬,并不仅仅是□□上的。 棕发监视官没辙地叹了口气,别扭地抱上白兰的脖子,安抚地捏揉起男子后颈僵韧的筋络;沢田纲吉现在真快要相信白兰是他的小情人了,这仿若一刻也离不了自己的劲可有够让人迷糊的。 纲吉不经意勾到了白兰颈环的边缘,光滑的带面紧扣皮肤,挤迫脉搏,将比平日更快的炙热跃动明晰地传递至指腹,白兰饥渴似地吞咽,喉结干涩滚动连带着肌理在青年的掌心里翻蠕。 “……纲吉君,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的姿势很适合接吻?” 白兰用优越的鼻梁碰了碰监视官的鼻尖,猝不及防地吐出惊人之语,他嘴角弯弯像是在漫不经心地逗着玩笑话,沢田纲吉却从其尚未满足的双眼里看到了些许思索后的郑重。 “平心而论……你说得没错。” 沢田纲吉评估了一番两人此刻的姿态,就事论事对执行官的观点予以了赞同;没料到他竟然会煞有介事地认可自己的浑话,这下换白兰没反应过来似的,他还挂着先前的笑意,直愣愣地看着青年,不受控地再次将视线落在监视官的柔软的双唇上。 “不过现在不是合适的场合。” 沢田纲吉顺势替白兰理了理领子,而后轻巧地推开他,语气淡淡唇色也淡淡的,让某名执行官更想发狠地吻他了,最好咬到红肿充血糜烂不堪。 然而就在白兰要笑着反问那是不是合适的场合就可以和他kiss时,青年又平缓地补充道: “但就算场合合适,我们亲吻的对象也不该是彼此。” 尽管是拒绝的话,棕发监视官也说得很柔和,想给对方留足体面,只可惜白兰·杰索从来不具备什么道德感;真要说他有多么喜欢沢田纲吉,那是谎言,可如果说他只是单纯地想找点乐子,那似乎也是不恰当的。 “……” 白兰耳畔微动,头部略向右边转去,仿佛是在侧耳倾听什么,突然,他古怪地无声发起笑来,面上浮现出脱离常态的痴狂与疯狞,而后大步上前,重重地将本已转身的沢田纲吉掰正回来,一把拽住其胸口的领带扯向自己,唇齿相撞的当口铁锈味便嘭地炸开。 对于这样一场没有预兆的“恐怖袭击”,周围的目击证人纷纷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受害的当事人亦惊愕地瞪大了那双蜜色的眼睛,而白兰却越发用力扣押着他的后脑勺,于众目睽睽之下恶劣地加深着这个算不上吻的吻。 【……别忘了我们的游戏。】 当然,当然—— 白发执行官沉溺般闭上无澜的双眼;他或许,只是讨厌输罢了。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在2022-10-15 20:45:00~2022-10-27 20:2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柳黑桃滚去结婚 20瓶;28379904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无面人·其四 由于白兰的“袭警”行为,他再一次被带上了面罩,任凭其如何呜呜咽咽地装乖卖惨,沢田纲吉也不为所动。 总觉得嘴上还残留着被咬磨的异样感,棕发青年心中纳罕,神色怪异地用手背擦过嘴角,尽量忽略现场同事们时不时偷偷觑来的八卦视线。 哈……在调查未婚夫失踪案时被自己的下属执行官强吻了,也不知道之后会在公安厅里传成什么样。 沢田纲吉基本已经放弃抢救自己的名声,倒是百叶还在不尴不尬地帮他圆场。 “哈哈哈哈你的执行官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啊……话说就算忘记了很多事你也没变呢,还是和以前一样选择用面罩堵住那家伙的嘴。” 沢田纲吉闻言含糊地唔了一声,像是在努力回忆仍不得其法,而后出神地盯着手里刚刚拿到的仿真人头道具。 道具的构造和硬度都最大限度地还原了人类头部的普遍状态,表皮细腻的触感和真人几乎已别无二致,只是到底不是活物,内里并非真正的血肉,表面温度也比活物要低。 他的身体清楚地记得自己早在这之前就触摸过无比类似的存在……在那些难分昼夜的日子里,在迪诺布满纹身的坚实手臂上,在发小□□起伏的胸膛处,温凉地灼伤着他的一切。 “……” 有什么刻意忽略的细节正浮出水面,沢田纲吉的心却渐渐沉下去,抓着道具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两颊凹陷的实心人头似乎变成了一副空无的头套、一张厚厚的面具,变形扭曲的五官仿佛要将所有凝视它的目光吸进其中。 第159章 直到又一声枪响,才将沢田纲吉的思绪堪堪拉回。 只见案发现场中,那个跪立的假人脖子上,与他手中如出一辙的仿真人头已被子弹洞穿,后脑破碎,掀飞了部分头盖骨。鲜红的血浆溅射在墙前的透明板上,图案、位置与墙上原先的血液痕迹竟有很大程度的吻合。 “测出来了。” 负责扮演嫌疑人的罗马里欧拿着一把复古的银色手枪走了过来。他身后,笼罩在西比拉模拟成像投射里的那片工厂角落也随之暗去朦胧蓝光,与此同时假人那生动的表情、暖黄的肤色,还有合适的衣物,都如潮水粼粼褪去,恢复为苍白、光秃的初始状态。 “结合西比拉的测算和刚才的多次实验情况,基本可以确认凶器是双动外摆式左轮手枪,使用的是9x19mm巴拉贝鲁姆弹,这也与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弹壳相印证。” 虽然借助西比拉的分析已经极大地缩小了可能范围,但他们也还是试了好几款古董枪械作为对照组。 “和您推测的一致,射杀距离极近,受害者恐怕没有反抗。” 沢田纲吉点点头,关于巴拉贝鲁姆弹的资料并不难查到。它是由德国的武器弹药公司dwm设计开发的,其名称parabellum来自于一句拉丁谚语"si vis pacem,para bellum"。 意思是,如果想要求得和平,必先准备战争。 不过这种子弹与使用该种子弹的手枪早已停产了,为数不多尚存于世的基本在黑市流动,一般是私人做收藏用。 鉴于其如今的珍稀性,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应该会有所收获。 此外,沢田纲吉还打算另分几路去走访。这方法虽然笨拙而低效,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足以说明它不可替代的作用。 工厂这块地方尽管已荒无人烟,但事发时附近还是有几户人家的,只是后来都陆续搬走,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到他们。工厂当初的职工、负责人也是接下来要重点排查的对象。 到目前为止,这些看起来都和佐藤、迪诺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沢田纲吉本该莹润清亮的琥珀色双目有些愁暗,他慢腾腾地用左指摩挲、转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白兰再次不识趣地凑过来时,将右掌糊到了他脸上。 “你似乎很闲。” 沢田纲吉朝白发执行官亲和地笑笑。 白兰眨眨眼,被口塞堵住的嘴哼哼唧唧地控诉着什么。他拽过监视官的手又想在掌心里写字,还没来得及“落笔”,沢田纲吉就已经抽了回去。 “有什么事用终端给我发消息就好,待会和罗马里欧他们一起去追查枪弹吧,那组的监视官会暂时接管你。” 白兰惨遭背叛似地微微睁大眼睛,狐狸般的紫色双眸竟也会露出一缕怔然,又转瞬同表面那故作的难过融为一体。 白发监视官一步三回头地走后百叶忍不住开口。 “你是不是想躲他?那要不让他直接回去暂时不出任务算了。” 沢田纲吉作为领袖,是有绝对的权力将白兰排除在本次调查外的。他也想过把人先关回更生设施眼不见为净,但查案是查案,不宜夹杂私人情感,而且他们依旧人手紧缺,更重要的是—— “我想看看……他到底……” 青年的低声自语让百叶只听清了几个字,她再问时沢田纲吉便转移了话题。 从工厂再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沢田纲吉本打算在这边和大家一起搭个简易板房住下的,但或许是因为涉及未来厅长的下落,上头对此非常重视,要他赶回来当面和厅长禾生壤宗汇报情况并与高层们开个会议。 抵达市区后沢田纲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公安厅,而是来到一家饮品店要了杯意式咖啡。 他坐在户外的遮阳伞下深沉地喝了一口,结果被苦得呛咳了一下,很没志气地让店员为自己加了许多牛奶。 这里便是当初迪诺蹩脚地伪装成老师,带他调查现场后来的那家店,不远处即为古川仁优案件里受害者花泽曾经租住的地方。 由于发生过命案,所以哪怕房东早已降价处理,到现在也还是没人接手。 沢田纲吉将黑、白两色液体缓缓搅匀,勺柄磕碰杯壁发出轻响,在渐渐融合的漩涡里打出点点泡沫。 灯红酒绿,五光十色,对许多年轻人来说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安静思考的好地方,但仿佛只要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沢田纲吉就能再次得到迪诺的引导,破开迷雾,理清思路,将案件以外的东西都抛诸脑后。 店铺舒缓的轻音乐被掩盖在街头乐队的重金属贝斯下。高高的led大屏上已不见前阵子当红明星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某个热门游戏的广告。 欢笑、哭泣、窃语、谩骂,都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里流动,嘈杂热闹,沢田纲吉却突然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他起身正要离开,不期然被一道惊喜的呼唤叫住了脚步。 “咦……?是你!” 沢田纲吉侧目看去,便见不远处一个有些眼熟的寸头男生像偶然发现珍稀动物似的看着他,然后同身旁模样可爱娇俏的女伴说了些什么,三两步跑过来,手撑在店铺户外围起的木栅栏上,一个借力就利落地跃了进来。 “我啊,是我啊!大警官你还记得吗?” 寸头男跃跃欲试地指着自己,十分自来熟,尽管这搭话的措辞听起来就和经典的“是我、是我”诈骗电话没什么两样。 第160章 “你是……” 沢田纲吉大抵是因为记忆不全略显迟疑,不过他还是忽地眼前一亮想起了对方。 “……您是之前黛西案中的那位证人吧,好像是叫……” “久保丸户!” 像是很满意于青年对自己还有印象,寸头男笑容爽朗地再次自报了家门。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之前那案子到底怎么样了?公安厅也没公布,最后破了没啊?那个黛西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和朝仓长得一模一样啊?” 久保好奇地连连发问。沢田纲吉不禁避开他期待的目光,紧抿双唇垂下眼帘。 “……ok,是要保密对吧?我懂,那算了。” 见青年为难,久保倒是还算有分寸地没再追问。他惯是不会让场面冷下来的,立马换了个新话题,或者说是提出他这番真正的目的。 “对了,这周末我打算在家里开个party,要不要来玩玩?你们做监视官的平时应该很累吧?也要劳逸结合多交点朋友啊!” 沢田纲吉当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去轻松玩闹。久保似是害臊地微微偏头挠了挠脖子,他瞄了眼还在原地等待的女伴,确保自己完全背对不会让她看到动作后,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地朝沢田纲吉乞求道: “我跟您直说了吧,就是……您最近还蛮火的不是?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喜欢您,有次大家在看与您有关的视频我就凑上去说了句和您见过,这可是实话!但后面牛就越吹越大……现在在学校里大家都以为我们是铁哥们,我那些朋友都闹着想见见您本人,我真快圆不下去了,这不赶巧……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厚脸皮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感谢您的!!” 沢田纲吉了然,无非是好面子的男大学生想让自己帮忙撑场子。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久保又将头垂得更低,双肩紧绷,孤注一掷般道: “拜托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就是太怕、太怕又……事关我在学校里的地位和生活,这要是被戳穿了我也……” 沢田纲吉愣了愣,竟然从久保身上看到了细微的颤抖。他虽然止住了话头,但那未完之语纲吉却好像听见了是“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面前这位为案件提供过帮助的证人:和初见时不合身的西装不同,他现在穿着修身的酷黑服饰,外套皮夹克,脚踩马丁靴,硬茬似的清爽短发露出凌厉眉骨更显痞气,光凭外表给人的感觉是富有侵略性且不好相处的。 简而言之,现在的久保看起来像是会驾着非法改装机车,在深夜去环山区路上拿命追求刺激的现充暴走族。 “抱歉,我最近确实腾不出时间……” 沢田纲吉就事论事地道。 久保丸户的脸顿时绝望地灰败下去。他认命地垂下手,朝纲吉鞠了一躬,声音忍着哽咽。 “不、不,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这段时间借着您的名声狐假虎威……如果我一开始没有放纵虚荣心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也是我自作自受,您千万别有负担,真的很抱歉……!” 他强颜欢笑,不再纠缠,奔赴刑场似的颓唐转身。见男生确实是诚心悔过了,沢田纲吉这才温和地补上了剩下的话。 “不过我之后可以抽空录个祝福视频之类的,这样你看可以吗?但你要保证之后不再做类似的事,并和大家开诚……” 久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仿佛重获新生,瞬间找回了青春的活力和张扬,激动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青年,甚至高兴到举着纲吉转了个圈。 “谢谢!谢谢!!不管做什么都听您的!!!” 沢田纲吉措手不及,就这么晕乎乎地抓住久保充满力量的肩臂,短暂失重便又落了地。 “您可真聪明!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这样就能两全其美了,我完全没想到!” 久保诚心实意地夸赞着,沢田纲吉有些稀奇地看着他。不至于吧?他记得久保的大学不比黛西的差,也是名校。 “不怕您笑话……我是体育特招生来着,有时候脑子不太会转弯。” 男大学生挠挠头,眉眼间的悍戾被一种憨厚压了下去。 沢田纲吉鼓舞道:“那也很厉害了。” 接下来在久保亮闪闪的注视中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沢田纲吉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男大学生已经跑回女伴身边,耐心等待的女孩掐了他一把娇嗔道: “真送我回家啊?你最近晚上怎么都不留我了?” “马上就要比赛了……” 久保严肃地解释,只是就算有夜色和麦肤的遮掩,还是不难看出他耳畔通红,颜色深得似乎已经红了好一阵。 沢田纲吉摇头失笑,可刚勾起来的嘴角很快便落下。他抚过手上的戒指,朝公安厅赶去。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 感谢在2022-10-27 20:27:47~2022-11-29 19:0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咕、一只悠闲的咸鱼想翻身、戳戳戳一戳 10瓶;夏零 5瓶;沐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无面人·其五 第161章 实话实说,沢田纲吉并不了解佐藤,他甚至一时记不清男人的全名和长相到底是怎样的——也是此次失踪调查,纲吉才猛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一方面感到实属不该而汗颜,另一方面却也有些奇怪,佐藤好像从来没有同他介绍过自己,更别提告诉他名字了。 关于这位把自己引领进门的前辈,沢田纲吉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方在车上讲述的,本该接替的新人都被白兰蛊惑也成为潜在犯一份子的经历。纲吉也曾担心过自己会步入前人的后尘,事实上他的犯罪指数确乎差一点就再也回不来了,尽管这似乎和白兰没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前辈要是得知了自己把那个关在最里头房间里的怪物放了出来当执行官会做何感想。 沢田纲吉再度仔细翻看着佐藤的资料和他失踪当天的监控,这些前期调查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有同事借助西比拉的辅助做过了,并未发现什么,但他还是一有空就独自反复回看,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佐藤作为日本最常见的姓氏之一,光是在公安厅内部的就职人员里就能找出好几个。被冠以这个姓氏的前辈,仿佛也同其一样,普通、平凡,随处可见,其貌不扬,能力中等,正正好好取在社会的平均值上,不好也不坏,是兢兢业业又随时可以被取代替换的螺丝钉,亲缘关系也很淡薄。最先发现他不见的,还是第二天要与之交班的同事。 据说佐藤与执行官的关系都很差,简单的日常巡逻并不会带他们出行。虽然这并不合规定,但大家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此次一连失踪了两人,巡哨时必须至少带一名执行官或与一名监视官同行的规程才又开始在公安厅内严抓。 沢田纲吉倒是并不意外佐藤会抗拒和执行官共同出警,早在男人带他熟悉更生设施环境那会儿流露出的对潜在犯的厌恶便可预见他会有这样的做法。 失踪那天,佐藤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在监控的记录下过着乏善可陈的两点一线的生活,一如重复播放上演的乏味剧目,规律而枯燥。 佐藤调到的治安部门在公安厅里算是相对轻松一点的,重案、刑案以及对潜在犯的现场抓捕一般情况下是落不到他们头上的,他们主要负责区域巡逻、调解民事纠纷、找猫找狗这样的琐事,但要是什么任务缺人了往往都是从他们这借调,和砖一样哪里需要往哪搬,比较机动灵活。 佐藤总是踩着九点前两三分钟打卡上班,如果不用出警便在工位上用电脑整理积压的案件报告,泡泡咖啡,玩玩终端,经常枯坐十几分钟、半个小时都没敲动过键盘,似是在思考也可能在走神。可每当电脑久无操作屏幕自然暗去时,他都会第一时间移动鼠标。 运气好的话,他可以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摸到中午,去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速食解决午餐,下午基本也复刻同样的流程,就这么简单地过完一天。 就算没有夜间巡逻的排班,佐藤下班后也不怎么和同事们聚餐喝酒,反倒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两个小时然后便回家了。 沢田纲吉很快就摸清了佐藤的作息,毕竟每天都大差不差。据关系较近的同事说失踪前几天佐藤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异样,更不存在债务或情感纠纷。他的生活干净、浅显,甚至称得上无聊。 反倒是迪诺越查越不明朗。他经常单独行动,整天整天地找不到踪迹不知去了哪里,再次现身往往都是晚上归家和自己待在一起。 沢田纲吉知道,以迪诺的反侦察能力,只要他有意隐瞒,那便绝不可能留下半点痕迹,更别提让监控拍到了,可……为什么? 这绝不是为了调查佐藤失踪那么简单。 更要命的是,迪诺电脑中的数据已全部丢失,硬件内被重置一空,彻查下来却发现就是他自己销毁的。技术部正在努力找回但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迪诺不同寻常仿佛早有准备的失踪让公安厅笼罩在山雨欲来的飘摇中,大家都心神不定、惶惶不安。有人猜测他与不法分子勾结叛变,畏罪潜逃;有人认为他卷入了惊天阴谋自身难保;还有人希望,他只是查案所需暂匿暗处;更极端一点儿的,就像抗拒着信仰崩塌般,或罢工示威或抛开其它案件唯独疯狂调查此事,要求上层予以最高的重视。 不管真相如何,少了金发警探的公安厅宛若被撕开了光鲜亮丽的包装和标志,正迅速地流失精气,暴露出内部的结症。 尽管之前就多少察觉到社会施加在迪诺身上的光晕有些过犹不及,可沢田纲吉没想到公安厅里竟也不逞多让,仿佛离了他就再也运转不了了似的。 这很不对劲,个体对集体、对一个成熟机关的影响真的有如此之大吗?这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一种畸形的个人崇拜? 外界还不知道迪诺失踪的消息,但迟早会被曝光,必须在引发更大的混乱之前找到他,或者—— 沢田纲吉猛然僵住。他环顾起这间原属于发小的办公室,又低头扫过桌面散乱的资料,最后将手翻转过来,凝视自身的掌心。 迪诺……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又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棕发青年这才留意到,左手拇指里侧,指甲根部皮肤开裂生出了倒刺。开口连着一点翘起来的粉肉,不算疼,就是一下一下挠刮似地扎着,拨动刺尖时尤为明显。 第162章 这小小的表皮逆剥并不会带来什么不便和损害,他大可将它忽略,又或者用指甲钳沿根剪去,避免其进一步发展。 但沢田纲吉没有多想选择直接上手将之拔掉,粗暴地撕扯甚至带下一小块皮肉,创口扩大、真层暴露。一瞬间较强的刺痛后,是绵密不断的锐疼。流出的血远比预想中的多,一时竟止不住,沢田纲吉无声地盯着直到半个指甲盖都被染红。 如果迪诺在,应该早就一脸紧张地帮他处理好了吧,哪怕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伤。 沢田纲吉晾着微凉的指尖没管,吐出一口浊气向椅背倒去。这个厚实的皮椅或许是根据迪诺的身形特别设计、定制的,纲吉不管怎么靠都不舒服,尤其是脖子那块,总觉得怪怪的。 他转身正想调整座椅,百叶恰好敲开屋门。 “沢田,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 棕发青年当即拿起靛青色的制服外套带队前往佐藤住处。对迪诺居所的搜查由于两人的关系摆在那,他交给了另一队值得信任的人马。 佐藤租住的单身公寓位于一楼,室内只是粗装,风格极简,整体背阳晒不到太阳,环境较为阴湿,唯一比较吸引租客的可能就是附带了一个可以储存杂物的地下室。但纲吉他们到来时室内空无一物,看起来并未被使用。 棕发青年食指中指并拢,带着手套半蹲在地上抹了一把。 “……没什么灰。” 他捻搓指腹心中斟酌。 距离佐藤失踪已经过去五天了,积灰不多可能是因为平时就经常打扫,也可能是上面原本有什么物体覆盖起到了遮挡作用。 沢田纲吉在附近仔细探查,发现了四个支点与地面长久接触的残留痕迹,以及它们被向外拖拽的划痕。 四点原本的位置共同构成了一条长而宽的矩形,百叶不禁推测起原本摆放在这的物品。 “这个形状是……沙发?长桌?应该蛮重的……” “也可能是棺材。” 沢田纲吉冷不丁地接话,他那纯良认真的模样一时让百叶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百叶:“……问过房东了,说是租住给佐藤前这里都是自用的,没有放过这么大的东西。” 棕发青年没接话,环顾一圈看到墙上的插座后,他忽然让百叶去查一下这房子每月的用电量,而后跑出去回到楼上客厅,仔细端详这简陋、冷淡,没什么人气的屋子。 房门、窗户都完好无损,家里也不存在打斗或事后清扫抹去罪证的迹象,在盥洗室、卧房等地方都找到了零落的毛发,已被工作人员拿去检测。 开放式小厨房的水池里还有没来得及清洗的杯子与碗筷,器具里都盛了一层水,堆叠着、挤碰着,浅浅泡在一起。 咖啡渍沉淀在杯底。沢田纲吉拿起杯子放到鼻尖嗅了嗅,却因淡淡的霉味而皱眉。 微波炉的壁面上残留着不知加热什么而炸开的油渍,垃圾桶里都是速食品的塑料包装袋,饭团的口味除了金枪鱼、金枪鱼,还是金枪鱼。 卧室里摆放有一张床,床上被褥凌乱地铺着。床头有一架喇叭状的黑色落地灯,紧挨着灯还靠墙摆了个铁质的书桌,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耗尽电量自动关机。 房间采光很差,窗帘也相当厚,不透一丝光,即便现在是大白天调查组还是需要开灯来照明,就算沢田纲吉把窗帘拉开光线也没好多少。 他攥着帘布,多看了几眼帘后磨砂质感的玻璃,只能从上勉强瞧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和轮廓。 纲吉一顿,又去到浴室里,有些惊讶地看着洗漱台上置物架里琳琅满目的护肤品,兴许是没想到佐藤竟然也有如此精致的一面——这确实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意外于那空无一物的墙面。 水台上并未悬挂一般而言属于标配的镜子。 不止这里,整个家都找不到一面,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可以反光照出具体人像的东西,可却有数不清的美容产品——这说明它们的主人对外表形象应该是较为在意的——多少有些前后矛盾。 从住房各处收集到的生物样本dna查验结果都属于佐藤本人,各类生活用品也都表明他一直是独居…… 沢田纲吉环臂静立,沉默地纵观室内各自忙碌的侦察人员,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叶那边很快就调来了房子的用电数据,她一目十行没用多久便发现了异样,“佐藤从三年前当上'狱警'后就租住在这里了……平时大多时候都在更生设施,经常就住在那边的值班室,也不怎么回来,用不上多少电。但是大概从一年前开始耗电量激增,每月需要缴纳的电费居高不下……一直到上周失踪前几天才又回归正常水平。” 百叶咂舌,有些佩服后辈的敏锐,“家里现在看并没有什么大型电器……恐怕就是地下室的那东西导致的。” 沢田纲吉目色一闪。 “一年前……是他调离更生设施的那段时间?” “没错,就在调到总部后不久家里耗电量大涨,但他应该还是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安厅不怎么回来才对。” 沢田纲吉隔着手套摸上指根上的环状凸起,似只有碰到那冷硬的戒指才能定下心神。 就在这时,青年接到了正在迪诺家调查的小组的来电,他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难题。 第163章 “boss,我们在迪诺的工作间里发现了一个暗房……房门用了最坚固的材料,旁边有电子锁盘但经过层层加密。技术部试了半天都黑不进去没法用程序破解,密码虽然只有四位但一个个组合试也得有一万种可能,强破的话则需要上点炸药,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密码……” 棕发监视官闻言不禁面露诧异,他纳罕半晌直觉性地道: “你试试……1014?” 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欣喜的声音。 “开了!” 这个好消息却让沢田纲吉心里一紧,便又听那头继续道: “那个……我多嘴问一句,这密码该不会是……” “嗯,”纲吉捏了捏略感酸涩的鼻梁,轻声印证了对方的猜想,“是我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感谢在2022-11-29 19:09:50~2022-12-04 19:0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无面人·其六 “这、这……?!” 电话那头刚才还在啧啧感叹的同事不知瞧见了什么,忽然失语,沢田纲吉只能听见夸张的咕咚吞咽声。 “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急忙问道,希望能获得第一手消息,然而回复青年的却是同僚失望的大喊。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谁能想到废了老半天功夫打开暗室却扑了个空,这就是个没有任何东西可供观赏的展厅。 没错,展厅。 这间密室的构造分明是按照美术展廊的规格搭建的。一束束暖白灯光斜打在墙上,光圈照射的位置皆挂有典雅、复古的画框,它们大小不一、款式华美,足以用来装裱世上最昂贵的名画、最经典的照片,可如今里面却茫茫一片,空留苍白底板,突兀地展示着虚无的内里。 走道里每间隔一段距离还摆有玻璃展台,内设温、湿度自动调节系统,万无一失地保护其中本该传世的宝物,可眼下它们都不翼而飞。 不过从室内的摆设也多少可以想见宝物的繁多与贵重,以及主人对它们的珍惜和重视。 同事不免向电话里的沢田纲吉问道: “迪诺有收集画作之类的爱好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棕发监视官仔细回想了一番。 加百罗涅家族里确实有一些祖上流传下来的,通过正规渠道拍下的名画、古玩,也没有藏着掖着,全都作为装饰品大大方方地在家中摆了出来;而迪诺虽因身份使然,偶尔会出席一些拍卖会,但从未展露过收藏方面的兴趣,基本都是到手后转头便捐出。 可眼下沢田纲吉却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近日的调查令他越来越怀疑,自己所认识、接触的迪诺真的就是全部吗?他真的……了解自己的发小吗? 同事沉默片刻没再抓着这点不放,转而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话说你们住的这地方未免也太大了,照这样地毯式搜索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纠正这只是迪诺、是加百罗涅的房子……不是他们的。 “那如果有新发现再联系。” 又简短交代了几句,两边都匆匆挂断。他们争分夺秒只求能尽快破案。 沢田纲吉之后又在公安厅熬了个通宵,看遍了监控,吃透了资料,罗马里欧传回的枪源调查报告他更是逐字逐句翻阅了无数次。 “哈……” 不知第几次挫败地靠进椅背,这一回脖颈处的软凸令沢田纲吉尤为不适。他侧身烦闷地锤了一把那块地方,拳下的触感却使他倏然顿住。 棕发青年立时完全转过身来,一条腿半跪在椅面上,细致地探摸起厚重的椅背,终于在头枕与背靠棉垫的接续部位找到一处极为细小的夹缝。 沢田纲吉尽可能地撕开椅子的外皮,指尖挤进缝隙内部,废力扣挖直到拿捏住什么硬块,而后,猛然拽出——! 距离迪诺的办公室开始连续不断地传出撕、砸物品的巨响已有好一阵了,里头的人似是在绝望地宣泄,抑或借此发出末路的呐喊。大家围在门口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犹豫着是否要进去阻拦。 引发了群体不安的沢田纲吉正气喘吁吁地擦着汗,把掉下去的袖口重新卷起。他靠在桌旁,踢开脚边从靠椅上拆解下来的七零八落的部件,手中反复按捏着不久前拉拽出来的扁长接口。接在其后的灰色数据线已被他强行扯断,麻花似的芯线参差不齐地呲冒在绝缘层外。 到底什么样的机器才是连接在椅背上使用的?究竟该是多么庞杂的数据传输和处理需要用到这样顶配的线芯?传输线那头连接的又是哪里? 沢田纲吉一言不发地捂住自己的后颈。他艰涩曲指,甲缘陷入肌理刮出数道血线,比深嵌掌心的勒痕更红艳几分。这个位置……很适合做脑机接口。 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让沢田纲吉有些头晕眼花,他松开紧咬的牙关,像是终于肯放过自己,仰起头给酸痛的眼睛滴了几滴药水。 他总是对不准滴得到处都是,只能让清凉的透明液体没有章法地浸润睫毛,无法吸收的、滴歪的则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滑落开去。 第164章 办公室内惊人的动静终于归于沉寂,百叶试探地敲了敲门得到应许后才进入其间。 “沢田你……” 百叶关心的话语在触及青年满脸的泪水与满地的狼藉后一度卡壳,只见室内原本专属迪诺的那把宽大靠椅像是被活生生扒掉一层皮肉唯剩骨架,被血淋淋地揭开假面与伪装,极具视觉冲击地裸露出里面金属的机身和复杂的电路。 沢田纲吉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立在旁侧,西装外套被随手丢在桌上,身上的汗热乎乎地透出微乱的薄衫,面上的泪冷涔涔地坠入错开的领口。 百叶见状顾不上靠椅的怪异也红了眼眶强忍道: “……哭什么!那家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回也肯定不会有事的!调查不是也进行得很顺利吗?相信你自己啊! “还有别闷在房间里了,这样下去你的精神就要先透支了,要是你倒下了大家不就又群龙无首了吗?重新交接工作只会更耽误事,赶紧去外面活动活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不,这个是……好吧,那我稍微出去一会儿。” 对于已经认定了自己用情至深的百叶,沢田纲吉不管说什么都百口莫辩。他哭笑不得,从阴溺的漩涡中奋力游回来,在监视官们关怀、动容的注目中,拿起外套逃也似地出了门。 “在我回来前请别让任何人进这间办公室。” 沢田纲吉向百叶嘱咐,说罢本已往外迅速走了几步的他又退回来补充道: “机器也不行。” 如此交待完才下了楼。 今天的天气好得有些异样,可以说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分外曝晒。沢田纲吉敏感疲劳的眼睛不太受得住这大太阳。他在便利店挑挑拣拣,选了个颜色格外深的墨镜戴上。 驱车前往更生设施,纲吉下了车后却在大门外一会枯站,一会踌躇徘徊,迟迟不进,不知是不是受到“近乡情怯”影响,他兴许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偏偏回到了这。 被关押在设施最深处,仍未被成功教化、矫正的白发执行官仿佛早有预见,一早就拿着书等在了观察窗前——其实他不过是每天都像这样为沢田纲吉不知何时会有的心血来潮的拜访做好准备,不知不觉已养成习惯,尽管大多数时候面壁空望能看到的都只是自身近在咫尺的混沌倒影。 他仍然在阅读,手中再次拿起一本厚厚的红皮书,兴许是为了重现曾与青年相处的光景好唤醒对方的记忆。不过他持有的不再是悬疑小说家那早已被销禁的《一个人的舞会》,而是于没落世纪诞生的一部犯人的忏悔录《罪与罚》。 白兰轻触薄黄纸页上的小字,出油不均的墨印略微晕糊了个别字体。 【显然,当务之急并非愁锁双眉,消极地苦闷,徒自谈论问题无法解决,而是必须付诸行动,立即行动,越快越好。无论如何必须下定决心,不管是去干什么,或者…… “或者就干脆放弃生活!”他突然发狂般地大叫起来,“驯顺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不管它究竟怎样,永远扼杀心灵里的一切,放弃一切行动、生活和爱的权利!”】 白兰站在高高的白墙下,顶着微翘的白发,照着通亮的白灯,无垢的指尖在黑团似的“爱”字上反复涂抹、摩挲,像是这样就能清除“污迹”。 绵长的呼吸锁在面甲里烘热了冷铁。白兰合上纸张被自己刮花的书本,抚上面前依旧不透光的墙面,视点落在曾被唇齿的热气染上白雾的地方,忽然便有些想吃甜软的棉花糖了。 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后脑上本需由他人帮助才能弄开的复杂暗扣,取下面具后从自己五花八门的糖库里找出最普通的原味白棉花糖,小巧的圆柱体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间柔韧地压缩。他把棉花糖放到唇边,却并未张嘴吃下,而是就那么贴于唇角,嗅着丝丝缕缕的甜味,似想看看它要用多久才会被灼烫的吐息和炙热的体温融化。 沢田纲吉发现放在口袋里的糖果已经有了被高温热化的迹象,他这才找了片阴影站定,撕开包装将塌软的棉花糖囫囵吞枣地塞进嘴里。 大抵确实想放松放松。他打开终端找到新增的联系人拨出,没过多长时间久保丸户便赶来了更生设施。 “久等!” 男大学生一边招手一边爽朗地跑了过来,沢田纲吉正了正墨镜道: “你来得很快,我没等多久。” “嘿嘿,实不相瞒我就住在这边,更生设施附近房租一直很实惠。” 久保错开视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贼心不死地开着玩笑: “没想到您今天能腾出空,早知道就把party安排到这……” 他目光游移,不经意看到青年的手,余下的话便被另一句急切的惊呼掐断了: “你受伤了?!” 久保拧眉一把抓过沢田纲吉的右掌,宛若在扼腕,甚至是震怒,震怒于那本该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身上陡生的裂纹,该死的破损。他难以接受似的来回翻看青年的掌心、掌背,并与另一只完好的手反复对比,极为痛惜般,想要立刻找出补救的办法。 沢田纲吉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受伤了还有些奇怪,随着久保的动作他才注意到手上先前拔除倒刺造成的豁口因强拆椅子而被刮擦扩大,眼下已经有些恶化,开始红肿,放在白皙修长的手上无比刺目。 第165章 对于久保的小题大做,纲吉只是淡笑着收回手转移话题道: “没事,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对了,既然你就住在附近,那正好去你家拍视频吧,方便吗?” “……sure!方便!太方便了!!顺便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久保愣了愣,随即一口应下,连捧带吹地把人请到了家里。 进入独栋小洋楼后沢田纲吉不禁问道:“你是和同学一起合租吗?” 这样大的房子对一名独身大学生来说似乎没什么必要,而且就算房租低廉,这么一整栋精装洋楼也不便宜。 “不……就我一个人。” 正在厨房里泡咖啡的久保显得有些难为情。 “因为之前在学校里装富二代所以头脑一热就……啊,不过我真没花什么钱完全在负担范围内,以比周围同样户型的房子低一半的租价拿下了。” 说着,他神神秘秘又有点忍不住要显摆地转身道: “您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沢田纲吉配合地接茬:“怎么?” “哈哈其实这是栋凶宅死过人,这才让我捡了个漏,我还真得感谢那位杀人犯。” 沢田纲吉取下墨镜的动作顿住。久保也自知失言,连忙端着咖啡心虚地放到青年面前的茶几上,并拿出医药箱要给青年治疗伤口。 “我一激动就容易说话不过脑子,但真没别的意思,您别介意……” “我明白。” 沢田纲吉似乎并没将此放在心上,他由着久保执起右手细致处理,另一只手端起杯子闻了闻,却像是不怎么满意,手腕一转,直直把咖啡倒到了男大学生的手腕上。 ?! 两人的手都被温烫甜腻的液体浇了个透,久保手中刚沾湿酒精的医药棉都被浸成了棕色,滴滴答答的从他们相隔的间隙洒落到沙发表面。 久保完全没有料到沢田纲吉会来这么一出,没躲没避直愣愣地挨下了。即使被烫疼他仍旧握着纲吉的手,不敢置信又神伤地看向监视官的眼睛。 “您、您为什么要……” 他又蓦然哽噎,不再看青年的脸匆匆垂下头去,就在这时棕发青年出其不意反手将人贯倒在地!紧接着他一脚狠狠踩上了久保的终端,连同其手部一起用力碾压。 “唔!” 久保面露惊恐,不明白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沢田纲吉为何突然发难。 “我真的有在好好反思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骗人了!啊,还是说是因为咖啡泡得太难喝了?真的很抱歉我这就去……!” 久保本能地想要抽回手臂,恐惧和剧痛已然让他失去冷静和判断力,只能颠三倒四地求饶。 墨镜好似让沢田纲吉拥有了冷酷的假面,他残忍地前倾身体将大半重量都注向那只踩踏在久保手腕上的脚。纲吉居高临下地审视这名大学生,对男生的哀嚎无动于衷。 过了片刻棕发监视官不禁真切地疑惑道: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去当个演员吗?那样也能体验许多不同的人生吧?” “什、什么……?” 久保涕泗横流,被这突变吓得六神无主的他根本不能理解青年的意思。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俯身下蹲,拍了拍久保不停左右摇摆的头,而后扣住他的两颊把脸掰正朝向自己。 “对于'角色'的揣摩、演绎你已经炉火纯青,就连久保说话时不时会蹦出一两个英语单词的口癖细节也还原得非常自然。我和久保也只有短暂的接触,对他知之甚少……如果你没有回避我的目光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拍出不错的祝福短片。” 沢田纲吉微微侧头敛目,终于摘下脸上漆黑的墨镜。他重抬眼帘,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脚下的男性。 “我猜……你并不是不敢直视我,而是不愿看到镜片里映出的‘自己’的样子吧?你真的很讨厌照镜子呢……也是,毕竟都不是自己的脸,应该看着很别扭。 “不管是在带我熟悉更生设施环境的时候,还是说想要砸掉黛西镜子的那会儿,又或者让暗下去的电脑马上亮起来的瞬间,你都在极力避免从观察窗、从屏幕上看到自己的模样…… “我并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对你的了解也不比对久保多多少。如果不是最近将和你有关的监控能找出来的全都看了一遍我恐怕也不会发现这点,更不会注意到久保去作证的那天,公安厅大门的摄像头并未拍到一名毫无存在感的普通巡警下班回家的影像。 “……竟然在厅里就动手了,真是令人倾佩的胆量。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一般来说确实没有人会想到真有疯子敢在公安局本部犯下命案并偷梁换柱。” 随着青年的陈述,久保的终端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清脆裂响,还未干涸的咖啡进一步侵入电路,将这牢固、精密的器械无声腐蚀。久保的五官开始错位,身形渐渐失真,仿佛分裂成了无数个不同模样的人,又好像始终都是那同一个人。 依赖终端维系的虚拟成像频频闪烁出五颜六色高饱和度的色块,久保丸户的哭饶在错乱的面孔下戛然而止。他们一同在这绚烂的晨光里突兀地静默,谨慎克制的呼吸声占据主导,直到被踩压在地上的男性忽地发出一道遗憾的叹息。 “好久不见,佐藤前辈。” 沢田纲吉从后腰拿出手铐,沉吟几秒却改了说辞。 第166章 “不……应该说初次见面。” 青年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清亮的双眸盛了点笑意。 “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认识彼此,对吧? “当然了,我仍要称呼你一声前辈……毕竟你可是‘佐藤'口中本该接替他的职位,却在受到潜在犯的蛊惑后堕落反叛,也被关入更生设施和白兰·杰索做好邻居的,那第一位实习生。” 【??作者有话说】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第70章 无面人·其七 表面的成像最终溃散,麦肤淡去露出颜色浅黄的肌理,“久保”的脸变回了佐藤那张毫无记忆点的寻常面庞。本已了无生趣、目中无光的他却在听完沢田纲吉的话后惊诧地瞪大眼睛,如同被掰开紧闭的贝壳不得已从藏身之所露出蠕动触角的海底章鱼,骤不及防遇到了天敌,因惧怕被揭露最深处的秘密而七手八脚地卷起外壳想要逃走,却已是瓮中之鳖。 双手被缚的“佐藤”挣扎起来。为了扮演好监视官和体育生,他对自己的体格、力量都进行过严苛的锻炼,沢田纲吉不得不整个人都跨坐在其身上好将之压制。 “被发现了、被看出来了!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的脸……!!” “我不是久保,我是佐藤……不,佐藤才不是我,我就是久保!!” “佐藤”不住地喃喃疯语,极力否认着,陷入真切的慌乱和惶恐。 沢田纲吉没想到勘破佐藤这层身份也是假面对他的刺激竟然会这么大,看这样子恐怕犯罪指数已经突破界限直奔300。希望西比拉检测到后,收到警报的公安厅能尽快派遣增援带着支配者过来。 青年试着击晕“佐藤”,但由于他正处在极度惊惧的状态,这个方法并不奏效。沢田纲吉拽住衣领把人半拎起来,抵着额头大喊道: “你就这么无法接受真正的自己吗?原本的你难道就那么不堪吗?!” “佐藤”闻言猝然僵直,诡异地沉静下来,而后怒目圆睁,猛地抬头第一次直面身上的青年,“你这种生来就拥有了一切的家伙能懂什么?!财富、地位、权力、尊重全都唾手可得!就连才能和天赋也是万里挑一,从不用为温饱发愁,更不会为站起来而屈膝,轻而易举便能获得常人永远无法企及的成就,进入公安也不过是小少爷屈尊纡贵体验生活,为了包装形象博得大众好感的苦肉戏!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你调查过我?” 沢田纲吉不禁怔忡,更令他讶异的或许是对方口中那个光鲜亮丽、高不可攀仿佛身处另一个次元的“自己”。 “哈……当然,”“佐藤”咬了咬舌尖,嘲讽的语调带着腥气,“我可是无比想要取代你……比当初想顶替佐藤时还要期盼,比之前打算变成久保时更加渴望!!" “佐藤”紧咬牙关,亢奋喘息,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好想、好想……从遇到你开始每一天都想得要疯了,但那条猎犬实在是太碍眼了,你……不,是我、我们的人生不该存在这样的污点! “你还不知道吧?他总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留下记号宣告主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做过什么……可恶、可恶!可恶!他竟然敢在你洁白无暇的肌肤上留下那样恶心、肮脏的痕迹!你的皮肤可是‘衣服’最好的原材料,都被玷污了!!” “佐藤”不受控地,发泄似地狠狠抓挖起自己的脸庞。沢田纲吉正要阻止,却从挠破的面皮撕口中看到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白得晃眼的肌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近乎透明的苍白——“佐藤”始终不愿展现的真实面容终于曝光了冰山一角。也是在这一刻,青年忽然便明白了他口中的衣服究极是什么—— 一副用人皮制成的□□。 “佐藤”:“……加百罗涅那不必要的'嗅觉'也很麻烦,只靠公安终端的投射影像假扮成你即便远远隔着也很快就被他识破了。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都不可能穿上最好的你,永远无法真正变成你!!” 沢田纲吉的心越听越沉,他摇晃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沟通的“佐藤”,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问道: “关于工厂里的受害者……你了解多少?迪诺他、他还活着吗?” “佐藤”却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觑着青年的脸,怯懦地低嚅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都不好看了,会影响皮肤状态的……” 沢田纲吉咬牙,用了不小的力气将“佐藤”推倒回地上,指节按在人皮面具的破口上,半是威胁地询问迪诺的下落。 “我没有、他不见了……都是假的!没有衣服的怪物……请不要撕掉我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佐藤”惊恐地用双臂死死护住头部,前言不搭后语,呜咽里隐约带上了哭腔。如今无需再角色扮演,他反到像被扒掉了全身的衣物越发不安,显得狼狈又可怜。 棕发监视官不敢表露出丝毫不忍,见他似乎确实不了解迪诺的情况,退而求其次道: “……那久保还有佐藤,他们在哪?你运到这里来了吗?” 佐藤这一身份并不是这个“无面人”的本体,想来更早之前的那个实习接任者也并不是最初的他。这家伙就像喜新厌旧的孩童,瞧见更好的东西便迫不及待想要抢夺过来并丢弃淘汰那些被他视作过时、残缺的物品和过去,通过不断的鸠占鹊巢来改变生活,在短期内实现阶层的跃迁。 第167章 偷走佐藤的身份后把本尊关进设施替“自己”坐牢,真正的佐藤便在98号隔离室内绝望地消磨生命。根据记录,他大多数时候都神志不清,为数不多清醒的情况都在狂躁地攻击四壁想要逃出去,但无一例外皆被西比拉在第一时间用麻醉针剥夺意识,至少沢田纲吉送饭的时候就从没有听见过98号房传出什么动静。最后,这个受到白兰精神污染的“接任实习生”,因犯罪指数突破300而被击毙。 而清理房间、运走尸身都是由眼前假扮的“佐藤”负责的,好巧不巧这些事偏偏都发生在沢田纲吉休假调整接受森医生“心理治疗”的那几天。 想到这青年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之所以推测无面人将佐藤的尸体藏匿在了自己附近,除了其原先住处的地下室里疑似放有大型冰柜或生物舱之类的机器外,“佐藤”近一年的体检记录与在室内留下的生物样本信息也令人在意。 他不管是体检、尿检、血检,查验出的dna还是提供的毛发指纹都与原先没什么不同,来自货真价实的佐藤,这才一直没有暴露。指纹应该是借助套用皮肤,毛发只需事先做好足够的储备,其余的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培育、维持住了细胞和部分□□的活性,所以尸身必须保留下来,以方便需要的时候随用随取。 “他们?他们就在你面前啊……你没看到我们吗?” 男子的神态忽变平和,他以拉家常的口吻笑着反问。 受到长期扮演他人的影响,一旦失去表层人物形象这个稳定器,无面人自身的性格就会变得很不稳定,前后跳跃极大。他不停地从曾经饰演过的“角色”里提取对应现状的反馈模块,不同风格的处事方式在他身上交替闪现,单从这个情况看有点类似多重人格。 沢田纲吉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白兰,那个家伙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切换过状态…… 拇指指腹搓揉着中指上的戒指,圈面微凉的质感渐渐熨热。沢田纲吉静静地、认真地注视起男子平庸的面容,手指描摹起他耳根边缘帖服的肌肤。 “那你呢?你在哪?不是佐藤也不是久保,只是你,仅仅是你,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话落,“佐藤”仿佛被罩在敦厚的洪钟里被蓦然震醒。他像是没想到怎么会有人问出这样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又好像是期求、等待了这一刻太久以至于当真到来时,却发现自己所有的预谋、设想都被敲碎,溃散得一干二净。 “佐藤”怔怔地看着青年温润双眼里自己依稀的轮廓,沉默许久才道: “……那种东西,早就忘了。” 许是要逃避沢田纲吉的直视与询问,他转过头不适地感受着下颌角的触碰,闭目道:“他们,在上面阁楼里……” 事已至此,既然迟早会被查到,“佐藤”主动配合认罪招供是明智的决定。沢田纲吉松了口气,将他扶起来去指认现场。 上楼时监视官想起什么皱眉问道: “你是免罪体质?” 以公安厅的出警效率,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这实在有点奇怪。他确信自己没有误判“佐藤”刚才的精神状态,既然如此—— “不、不是……如果指数突破临界值被检测到……我会……立刻更换身份……把犯罪记录……留给上一个'自己’。” 变得有些驼背的“佐藤”温吞怯弱地解答着,他的视线落在被青年牢牢抓住的臂弯处,垂下头继续温驯地带路。 在阴暗的阁楼里,沢田纲吉一眼就看见了晾晒起来的、还在制作中的久保丸户的一整张皮套,扁平的五官皱皱巴巴地伸展着。一直以来“佐藤”易容主要靠的是人皮面具,但面具在做表情时总归有些死板;他一步步替换身份进入公安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监视官终端的成像功能权限,用虚拟投射为自己多上一重保险。 只要条件允许,“佐藤”制作的面具就不仅仅是头部,而是一整套“衣服”。繁杂的工序与他对品质的极高要求导致产出注定不会太快。 室内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工具和化学试剂,窗帘紧闭,空气刺鼻憋闷。许多经过处理的人体组织让沢田纲吉有些反胃,他打开终端想通知总部抓紧派人过来。 可就在他将手移开的一瞬间,刚才还好好配合的“佐藤”竟突然暴起!他以惊人的怪力硬生生扯断了手铐粗壮的链条,手环间备用的磁吸锁定功能也宣告罢工。 冷硬的铐圈在“佐藤”的腕部外侧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惊变发生得太快,沢田纲吉一时不察,哪怕他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还是被“佐藤”抄起一旁桌上含有药剂的针筒刺到了手背。 那东西原本是直直朝他脖子去的,沢田纲吉条件反射用手格挡,尖长的针头几乎把他的掌心捅了个对穿。 尖锐的剧痛盖过了液体注入的凉意,一个呼吸的功夫沢田纲吉便开始感到四肢乏力,他咬牙扫踢回去,眼中闪过懊恼,又瞥了瞥手上的戒指。 此番前来是临时起意准备并不充分,沢田纲吉虽有心证却没有物证,本只想试探而不打算正面发生摩擦,但听了“久保”的话后他还是不愿放过机会冲动出手了,等成功将人制服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冲突间,他们砸碎弄坏了不少屋内的东西。 久保的半成品皮套也被掀扯在地,任由杂乱的脚步踩扁踏脏,五官都滚成一团。 第168章 沢田纲吉被重重压倒在一架培养舱上,久保丸户那早已无法辨认模样的、绝对□□的血红尸身与青年仅隔了一个透明罩子,彼此重叠映衬。 沢田纲吉已经有些精神恍惚,身体绵软得不成样子,全靠意志强撑才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已然挤不出更多的气力去抽回被“佐藤”攥住的手。 “啊啊——本来是想等你手上的创口愈合的,都是我的错,真对不起……” “佐藤”抬起青年鲜血淋漓的手掌,嘶哑粗喘着,可惜又疼爱地亲吻那些新伤旧疤,双唇染得赤红一片。他一颗颗解开沢田纲吉的衬衫扣子,爱不释手地抚摸布料下细腻的肌肤。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远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更加……!” “佐藤”一碰到沢田纲吉就好似全身都过了电,他赞叹地俯身,侧耳贴上青年急促起伏的胸膛,沉浸地聆听那悦耳的心跳。 “真好啊……真的好羡慕,好嫉妒……好喜欢。” 他又亲了亲沢田纲吉的喉结,那只有绝对的顺从、信任才会展露的致命之处,留下半干的血色吻痕。 “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药剂,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还原肌肤活着时的状态……放心,不会很痛的,我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管多大年龄、什么体型,我都能将皮肉干净利落地完美分离噢?就是必须趁还活着才行……” “佐藤”一想到那光景便感到热血沸腾。他低低地痴笑,情不自禁地掐住了青年纤细的脖子。 沢田纲吉无力地扣住颈部的大掌,现在便是使用戒指电击功能的最好时机,可他无比想于此刻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也正是这枚戒指予以了他试错的底气,遂艰涩而泄愤地吐出断停的词句: “我……到底、有什么,好的……” 沢田纲吉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想要成为他这样无能、软弱、优柔寡断还总把事情搞砸的废材?他一直回避、抗拒的家世……或许便是自己唯一的价值了吧。 “佐藤”闻言稍稍停顿,很快却又愤恨地加大了力度。 “又来了!又来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一副烦恼郁闷不如意活得多么艰难的模样!成天发着牢骚炫耀,仿佛遭遇了多大的不公,承受了多深的痛苦,却不知道你们口中一文不值的糟糕生活对别人来说已经是不敢想象的美好!! “你们看不到也不屑去看脚下的折叠面,认为朝上所见的即是全部! “佐藤那家伙啊,抱怨着薪资不高工作量大加班频繁,收受潜在犯亲人们的好处,却又讨厌瞧不起潜在犯,有时候干脆正义凛然地不去送餐让大家都饿着肚子,其实只是自己犯懒而已! “久保也是,考上名校后嫌乡下的父母穷酸,害他无法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还觉得大学课业繁重,浪费时间,于是借贷、翘课成了家常便饭,同时不忘压榨对自己有好感的女性让她们去陪酒、去下海! “他们明明都生活稳定,拥有不差的资源、大好的前途,却还是不知足……反正也没法变得更好了,既然对自己的人生那么不满就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啊!!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不好吗?! “可到头来,那些家伙无一例外全都会后悔求饶,求我放他们回到以前从不珍惜的生活中去!你最后肯定也会、也会……!” “佐藤”的嘶吼听起来像是哭喊,他不甘地蹭了蹭沢田纲吉的耳垂。 “你真的很好、很好……但里面一定也已经烂透了。不过只要外表维持不变继续欺瞒大家就没关系,我、我们会原谅你的……所以得在腐坏蔓延出来前…… “把你,把你的肌肤、你的样貌、你的心脏、你的人生——!!” 说到这“佐藤”亢奋的语调陡然降低,在青年耳边化作亲昵的密语和恳切的征求: “……全都给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8 19:05:13~2022-12-20 19: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有一个梦想 19瓶;夏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无面人·其八 沢田纲吉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在古堡的书房中读到的情景: 【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引起骚乱和好奇的对象。地上躺着一个刚刚被马踩伤的人,看来已经失去知觉,那人穿得很差,但衣服却是“高贵的”,浑身是血。脸上、头上鲜血直淌;脸给踩坏了,皮肤撕破了,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记不清具体的词句,但仍对当时脑海中浮现的想象画面保留有印象。 青年声带紧锁,言语都哽在喉头,但就算没被掐住脖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说出怎样的辩驳。 世间没有任何规则或工具能将每一个人的感受确切的衡量,再怎么设身处地,也不可能完全的感同身受。 无病呻吟也好,无声忍耐也罢,沢田纲吉认为驱动大家不断向更好的目标奋进的期愿本身是无罪的;可有时,愿望会滑向欲望,将达成的方式篡改为可怕的手段。 不管自愿与否,沢田纲吉确乎与生俱来便拥有更多,他是否也曾在倾吐中不自觉地落入过傲慢的窠臼,让理解变成怜悯,烦恼变得廉价? 第169章 棕发监视官没有答案,但他唯独确信一点,那就是人们真切的郁结与苦痛,不该成为比较彼此重量的砝码。 沢田纲吉闭上眼,孤注一掷地松开阻挠“佐藤”的双手,竟是要放弃挣扎,任由窒息扼杀。 “佐藤”目露意外,怔愣间不自觉地微微松手。 沢田纲吉干涩地吐出哧哧气音,乖顺地引颈受戮。 “那就,试试看吧……” “……你说什么?” “佐藤”讷讷,似是没有听懂青年话中的意思。 沢田纲吉复又认真地注视他,声音轻缓却令人信服。 “我答应你,不管皮相、心脏还是人生全都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必须要亲自去了结的事,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全部结束便把我的一切都拿去吧,然后看看我的未来,是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美满。” “……” “佐藤”木然地谛视着监视官,凝滞地缄默着,迫切地想要从青年眼中找到那标示着“虚伪”的破绽。 “你是在拖延时间……对吗?” 脸部破损的男子再度移开目光,视线扫向下方培养舱的支脚;他目色暗淡,好似就算沢田纲吉予以肯定的回答,也认栽了。 “我是在谈判……”沢田纲吉气若游丝地补充道,“平等地。” “佐藤”的指腹在青年颈部被掐出的红痕上来回摩挲,薄透的肌肤已渐渐沁出乌青,他感受着那越发沉缓的脉动与流逝的生机,说服自己般控诉地低语道: “……真狡猾。” 在先前的争斗中,培养舱底部四散的缆线都被沢田纲吉损坏了,短路的火花于破口处闪烁,焦糊的黑烟渐渐升起,火星溅落至扑洒在地的化学溶剂上,自燃的光焰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灼烧。 沢田纲吉为自己争取的“变数”终于到来,他却舍弃了这稍纵即逝来之不易的机会,依然固守着最后一丝清明,执拗地等待上方的无名氏同自己签署“合约”。 “佐藤”亦未去扑灭那橘红的火焰,危险的信号转瞬高涨,热浪自脚底升起,炙烤着他们的汗腺、肌肤和毛发,誓要将一切都热烈地吞噬。 “佐藤”不言不语,把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青年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出阁楼,波涛翻滚的火舌紧随其后,将他后背的衣服都燎烫舔去。 “佐藤”没入转角、踏下楼梯,经过厨房,一张打湿的帕子便轻覆在了沢田纲吉的口鼻上。 痛烧的气管得到了一定的舒缓,但呼吸不畅的窒塞感并未减弱,沢田纲吉不时虚弱地呛咳,生理泪水噙满眼眶,一片朦胧中,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佐藤”枯哑的黑发,正一点点地从末端被身后滔天的焰墙染红。 汩汩血流顺着青年的指尖在行经之处滴画下断断续续的蜿蜒红线,他的四肢像被抽掉了筋骨耸拉着溢出“佐藤”的怀抱;面孔错杂的男子歪头垂目,似是悲悯又似爱怜地凝向怀中形容凄惨的沢田纲吉,评判着是否要将他浸入沸腾的火海,让这浴血的身躯领受洗礼、荡尽罪恶,重获新生。 “我想起来了……” “佐藤”的发梢、衣角被炽火点燃,本真的肌肤也被烧黑炭化,他却蓦地含糊笑起来,用那张残破的脸朝沢田纲吉释然地分享道: “我的名字叫——” 沢田纲吉竭尽全力想要听清“佐藤”那唯一真实的言语,想要看清他融化的身形。 可这所有的所有,都淹没在赤炎灼热的爆闪里。 “……” 明如金日的光亮笼罩视野,炸裂的嗡鸣在耳畔回荡;沢田纲吉猛然睁开双目,看到的却是天边衰败的夕阳,橙红似焰,照映着烧毁坍圮,只余框架的洋楼。 “佐藤”将自己放下后返回火幕深处的背影已与灰烬一同消散,无力挽留的双手只徒劳地握住了一缕尘烟。 ……该死,他昏过去了多久? 沢田纲吉艰难地从庭院泛凉的石板路上爬起来,刚勉力站直,身体便不听使唤地摔回地上。 药物、失血以及火情让青年的状况变得格外糟糕,尽管如此他却奇迹般地没被烧伤。 强烈的眩晕感令沢田纲吉捂嘴欲吐,然而空无一物的肚子只能返上炽人的胃酸,为布满铁腥味的喉咙火上浇油。 “咳、……咳咳!” 棕发监视官浑浑噩噩地抹了把嘴,而后懊丧地一拳砸在地上,才结痂的伤口便又崩开。 洋楼的火势已基本熄灭,唯留部分仍挂着一簇簇小小火苗;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却无人围观,不见警车,更没有消防的踪影。 再察觉不出问题,那沢田纲吉就真是被烟熏傻了。 “西、比、拉……” 字字泣血,沢田纲吉抬头望向周围那些无不面朝此处的监控,踉跄着挪动脚步,往更生设施的方向歪歪斜斜地行去。 无数摄像探头随同他的移动而扭转机身,忠实地记录着青年穷途末路下的轨迹。 正在隔离室内精心做着准备的白兰倒是心情不错,他摆弄着餐具,嘴里哼起不知名的曲调。 “你说他会喜欢这场烛光晚餐吗~” 白发执行官或许确实对此感到苦恼,侧目询问身后背景板一般负手静立的瘦长女人。 他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压在餐刀银色的刀刃上,刀身左摇右晃最终侧倒,与瓷盘相撞再碰到餐铃击出脆响。 第170章 中年女性闻言,无神的冰冷视线扫过桌上寒酸干瘪的无酵面包,再看向那差不多可以算作饮料没什么度数的劣质葡萄酒。 她刻薄的嘴动了动,尚未来得及就白兰这种对耶稣“血肉”的不敬嘲弄行为做出评价,余光便穿过不知何时透明化的壁面,瞧见了从苍白的廊道那头,靠着墙体蹒跚而来的棕发青年。 他西装皱乱,衬衫上黑灰与污血斑驳交杂,手扶在旁侧借力,于走廊纯白洁净的墙面上按抹下一串殷红起伏的掌印。 比四壁更白的是沢田纲吉微张的唇,虚浮的喘息进进出出,干燥开裂的双瓣不再柔软;可就是这张灰败的脸,反倒衬得那对隐含火光的琥珀色眼睛亮得惊人。 他死死地眺望着走廊终点,不自觉地拖拽着瘸腿快走了几步,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将那间宽敞屋室里的场景清楚地收入眼底,好确认他双目所见实为幻觉。 不然为什么公安局局长会恭敬地站在白兰身边,同他和平共处,熟稔相谈? “我想,您大可直接去询问本人。” 禾生壤宗随手捏着鼻梁上的黑色镜框把眼镜往上一提,古板的脸上扬起一抹僵硬而雀跃的笑,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离破碎消弭仿佛只差最后屈指轻巧一弹的监视官,真诚地向白兰提出建议,回复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他的回答……一定会是不错的素材。” 禾生笃定地推断着,一如成为局长那天,她将打乱的魔方复原时般。 【??作者有话说】 对阴暗的铜仁女来说,写27这样善良包容的主人公有时真的会相当苦手…… 第72章 无面人·其九 白兰走到门边等待,向艰难踏足此地的沢田纲吉递出这场晚宴的“邀请函”。 “呀~纲吉君,今天也是来寻求‘提示'的吗?” 他双臂舒展,笑意盈盈地对一墙之隔的青年拿出主人欢迎来宾的姿态。 沢田纲吉的视线扫过白兰侧后方公安局长禾生一如既往平淡严肃的面庞,再移回来注视执行官的那张假面。 “……这次的提示,你已经给过我了。” “嗯?有吗?” 白兰疑惑地点点自己的额角,像是不记得什么时候好心做过这样的事。 沢田纲吉苦笑,再次验证身份后进入了这间名存实亡的牢房。 “迪诺没有和你说过那款游戏真的制作得很粗糙吗?到处都在穿模,最后收到的面具如果不是有文案标明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白发监视官闻言笑容不变,但眉梢沉了沉,看样子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是因为游戏收到了差评,还是因为从执行官口中听到了某个阴魂不散的名字,亦或者是由于青年已经发现了他与那条猎犬有过接触。 “欸——'我们'可是废了很多功夫才做出来的啊,应该没有那么糟糕吧?” 白兰堵在门口,一只手臂撑在墙上,无比自然地顺势半拥住纲吉,受伤的语调含着不分明的调笑意味。 沢田纲吉也不客气,推开他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简单休整,没计较刀叉等违禁品都是哪来的,拿起干柴的面包便囫囵塞入嘴中补充体力。 白兰坐到他旁侧,一边胳膊抵在桌面上,手掌撑住下巴,认真又好奇地观察起旁若无人的青年。 “不怕有毒吗?” 他故意找着不痛快。 “你没那么无聊。” 沢田纲吉瞥了白兰一眼,依旧有条不紊地进食。 白兰一面乐见于青年对他的了解,一面又瘪瘪嘴,眼睫稍稍垂落,目光投向空渺的远方。 “我很无聊啊,一直都……” 执行官的喃喃自语倒是让纲吉慢下了咀嚼的速度,不过他坚称自己是被噎着了。 “我不喝酒,有咖啡吗。” 一句话打消了白兰启瓶的动作,沢田纲吉没什么负担地点起餐来;白兰眨眨眼,还真就依言去冲泡了咖啡,对于监视官的挑三拣四意外地纵容,这让一旁的禾生壤宗有些大开眼界。 看着执行官仿佛要把一整个糖罐子的方糖都倒进杯子的架势,沢田纲吉不得不出声提醒。 “请不要加糖。” 白兰最喜欢的甜度对他来说就有些太腻人了,那会盖掉咖啡本身的味道。 “原来纲吉君喜欢喝咖啡吗?” 遗憾作罢的白兰大抵还想推荐青年尝试看看,可惜沢田纲吉对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进行了否定。 “不。” 他抿了一口棕色的液体,醇厚的可可甜香冲淡了喉头浓稠的血气。 “我不怎么能吃苦。” 沢田纲吉环握住温热的杯身,凝着那沾上咖渍的壁面,与记忆中的存在细细比较。 “但你的咖啡,哪怕什么也不加,光是香气闻起来就比市面上同类型的其它要甜许多,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像是棉花糖……尝起来也是。” 白兰眯了眯眼,没有搭话。 “很巧的是,古川仁优也给我泡过一种他说特地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我虽然没有喝,但一直记着那个气味……和你的,以及'佐藤’给我的一样。 “我猜,高桥和森医生他们应该也有这款咖啡吧?当然,这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沢田纲吉轻轻放下杯子,自嘲地笑了,一直看着他的禾生壤宗挑了挑眉,习惯性地手握镜框摆正眼镜。 第171章 “确实欸。” 白兰浮夸地捂住了嘴,似是惊叹于青年竟然会发现这样微小的错落。 沢田纲吉却深感无奈,概因他清楚,白兰明知他刚才在试探,却还是选择了自投罗网,将不利的指向摆在他面前。 “纲吉君已经很敏锐了,反观我,根本没发现你并未失忆呢。“ 白兰笑得眉眼弯弯,兴味下流露出少许真实的意外。 被戳穿的沢田纲吉低下头转了转指根的戒指。 “我的确失忆了……要想骗过你这样以谎言为生的专业人士就必须先骗过自己,所以在接受心理干预时,我选择了可以消除回忆的治疗方案,尤其是关于你的部分……记忆是后来才恢复的。” “哈。” 白兰情绪不明地笑叹了一声,他右手食指中指微碰唇角,罕见的沉吟。 “真过分啊纲吉君,竟然狠心删除了我们之间那么美好的过往。 “重新相见的第一面我真的完全被骗过去了,落入了‘晕轮效应'的陷阱[ 注:光环效应(halo effect)又称"晕轮效应"、"成见效应"、"光圈效应"、"日晕效应"、"以点概面效应",它是一种影响人际知觉的因素,指在人际知觉中所形成的以点概面或以偏概全的主观印象。 这是在人际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夸大的社会现象,正如日、月的光辉,在云雾的作用下扩大到四周,形成一种光环作用。常表现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最初印象决定了他的总体看法,而看不准对方的真实品质。 ],之后也对你失忆的事深信不疑而感到难过呢~” 白兰苦恼地皱起眉头,紫罗兰色的双眸隐射寒芒。 “还好你并不是真的那么脆弱……不然可就不好玩了。” 紧接着他又不甚在意地笑开,求知若渴地进一步凑近青年。 “那你是什么时候都想起来的?” 沢田纲吉瞧了瞧白兰已经愈合的耳尖,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比起那个,你有双胞胎兄妹之类的吗?同卵的。” “唔?没有噢。” 白兰的视线黏着青年,揉了揉发梢下有些发痒的耳廓。 沢田纲吉舔了舔下唇,不太确定地道:“或许只是你不知道?比如说刚出生就失散了……” 白兰微怔,随即难以自持地捧腹闷笑。 沢田纲吉并不认为自己说了多么逗趣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凛然道: “我比较了工厂内的血迹和你的dna……结果完全一致,这表明你就是那名身份不明的受害者; “一般来说很难有人在被一枪爆头后还能存活下来,更别提还有那么大的出血量,可你依然活着,完好无损地与我交谈着,我曾考虑过也许你是靠定期抽取血液,囤积到足够的量后扑洒在了工厂里,可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没有刻意的人为痕迹,都是一次性形成的…… “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一样的人,既然你不是双胞胎,那么是平行世界某种奇迹般的医术拯救了你吗?还是说你掌握了未来更先进的技术制作了自己的克隆人?再不然,从始至终所有人看到的、接触的都是幽灵状态的你?” 沢田纲吉越说越天马行空,早已脱离了现实的范畴,白发执行官笑得停不住,他“锦上添花”道:“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神明哟~?? ? ” “……” 沢田纲吉实在不愿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想相信这个说辞。 “原来纲吉君见到我后没多久就都记起来了?所以那时才会打伤耳朵借着上药的名义收集我的血液拿去检测啊……“ 说到这白兰的笑容冷却了一瞬,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像刚才那样开怀大笑过了;下一秒他又小孩子似地搬动坐着的椅子,愉快地同青年紧密贴合。 “还有呢?还有什么发现?” 沢田纲吉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好像才是被审讯的嫌疑犯。 “算不上什么发现……在枪源的调查上,罗马利欧他们不管怎么追查总是刚好慢上半步,但很快就又会发现新的线索,可最后还是全部中断一无所获……你就那么喜欢捉弄人吗?还是生怕我发现不了?” “因为,没有纲吉君的调查真的很枯燥嘛。” 白兰笑得无辜,似对监视官将他打发到其它组的事耿耿于怀。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除了这些我就什么都查不到了……你就像一张凭空出现的白纸,没有根系的浮萍,找不到任何过往的记录……我总不能单凭一杯咖啡将你定罪。” 白兰眨眨眼,保持着面朝纲吉的姿态,唯独眼瞳灵动地朝侧后方的禾生壤宗瞟去。 “话说回来,原来那种咖啡小优你不止给了我啊~真花心★” 白发执行官的这句打趣让沢田纲吉心头陡然一慌,听他的意思,仿佛早已被执行死刑的古川仁优仍然活着并且此刻就在现场一般。 可这里分明就只有自己、白兰,和……立场微妙的公安局局长。 “……?!!” 沢田纲吉猛然明悟,某个呼之欲出的荒唐答案让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禾生壤宗,只见那位已显老态的短发女性缓缓扯动僵垂的嘴角,上扶眼镜将无机质的眼珠隐在镜片的反光后。 “让您见笑了,毕竟是已经停止生产的品牌咖啡,就物以稀为贵这一点来说,我认为将它作为初次'集会'时的伴手礼是不错的选择,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需要社交维系关系的友好伙伴。” 第172章 禾生壤宗就失误进行了中肯的反思,说罢她友善地和目露悚然的青年讨论道: “啊,你已经见过‘佐藤’了吧,我和那家伙尤为合不来呢……他太过注重皮相了,反倒忽略了内在最基础的骨架,不觉得舍本逐末了吗?” 对骨相的极致追求加上那捏着框架上调眼镜的特别方式,沢田纲吉用了数秒才不得不干涩地承认这个事实: “你是……古川……!!” 本该以殒命结局落幕的小说家却魔术般地死而复生,哪怕外貌大变,他的内里依旧如故。 “你怎么会——” 沢田纲吉拍案而起,公安厅总署的最高长官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偷偷替换,这始料未及的展开令青年顿时汗如雨下,无法形容的后怕和震惊占据了他的心神。 难道说他们一直都在听从罪犯的命令吗?还是说只是古川伪装成了禾生壤宗想要让他陷入混乱,而真正的局长并未遭遇不测,可那样的话古川是怎么通过身份验证进来的?!又何必在自己面前揭穿身份?! 纲吉立即想起当时押运古川仁优转监的也是“佐藤”,可就算如此、就算他们找到了替死鬼让小说家成功金蝉脱壳,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局长才对!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靠'佐藤'的易容顶替爬到了上层吗?还是借助白兰的‘神技’?又是从何时起……?” 沢田纲吉喃喃自语,迫使自己尽可能冷静地设想了无数可能,却始终不肯深想直觉指明的那个方向。 他不能相信,标示安全贯彻正义的公安厅竟会与犯罪者同流合污、通力合作;他无法想象,早已融入生活方方面面成为社会标尺的西比拉系统实则由个体统治,并不公正。 这无异于把游鱼去鳃,将基底颠覆;整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场可笑的骗局。 古川仁优欣赏着青年的慌乱,愉悦地解答道: “易容吗,只有‘佐藤’还会坚持那种过时的手法,我如今这副模样倒也不是靠终端的投射……如果是破获了高桥案的你,应该能明白吧?“ 古川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把大脑塞进这副躯壳就可以了。” “说得轻巧……” 沢田纲吉自虐般握紧拳头,却是对着一旁作壁上观的白兰说的。 白发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意有所指,只渐渐敛了笑,全神贯注地一点点掰开纲吉皮开肉绽的手,将自己的指节从缝隙挤进去,迫使青年与他十指交扣,血肉交融。 白兰用了不小的劲,沢田纲吉挣脱不开,反倒因伤口的钝痛麻了半边胳膊。 “这可并不轻松哦?” 古川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微顿,抚掌按上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我还是好好接受了审判的,‘古川仁优’确实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与他相关的东西都已消亡;如今的我,只是西比拉的代理人'禾生壤宗',也可以说是她的一部分,毕竟这具身体是由多个大脑轮流使用的。” “多个……” 沢田纲吉怔怔地复述关键字眼,脑中喧闹的碎片正激荡串联。 “没错,”古川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支配者」,这把便携测量单元在他手中随心所欲地变换着形态,无需检测到犯罪指数,就可以根据古川所想在第一麻\醉至第三输出模式来回切换。 “支配者只有与西比拉连接并对市民的心理状态进行可视化数值测量后,才可以开启镇压执行系统并使用。 “而西比拉……也被称为先知系统,它的本质其实是由大量'新人类'的大脑构成的超脑集成体。 “所谓的新人类,既是拥有超乎常人的判断力和洞察度的‘免罪体格者’;被判定有助于提升系统水平,得到了认可的新人类,便会由西比拉吸纳……就像我一样。 “为此,‘我们’需要一个人类形态的代言人坐上公安局长的位置进行辅助,所以'禾生壤宗'诞生了,全机械化的量产型身体,不仅耐劳损,发生故障替换起来也很方便,稳定而可靠。” 古川手中的支配者最终固定在了第二致死模式上锁死,而后他将这把支配者放在了沢田纲吉手边。 “沢田监视官,我必须向你表示感谢,多亏你,我才能得到不再受形态束缚的新生命,成为荣获永生的新人类,坦塔罗斯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嫉恨吧。” 小说家不禁发出轻笑,可惜他感激的对象早已面无血色。 沢田纲吉想起来,在坦塔罗斯遭到“刺杀”的一片混乱之中,迪诺曾也给过他一把无需观测犯罪指数,直接锁定在第一形态非致死模式的支配者;除此以外还有种种细节一一在脑海中重拾。 没有给青年崩塌重构的时间,古川仁优继续道: “虽说'我们'的生命是无限的,但‘禾生壤宗’这个身份已经在公安厅任职许久,按人类的年龄来说是时候该退休了,新老交替总归是目前这个社会恒常不变的定理,‘我们’自然选择尊重。” 沢田纲吉闻言浑身一震,心脏仿佛有一刹失重,而后被苦涩吊起;他死死地看向警察厅厅长,颤声问道: “你们……你们对迪诺做了什么?”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沢田纲吉监视官。” 古川仁优古井无波地“预言”道: 第173章 “‘他’将成为备受爱戴的新局长。 “为了把迪诺打造成极具影响力和凝聚力的明星警探,‘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不出所料大家都非常喜欢这副躯壳,将之视为精神支柱的也不在少数,‘他’会是……很好的代言人。” 禾生壤宗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诡谲的笑。 “现在机械化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迪诺要有一阵子不能行动了,这段时间暂做失踪处理还望你能谅解,总比刚开始改造时变成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要来得轻松,对吧?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都照顾他了。” “……” 沢田纲吉一动不动,怔怔地僵立在原地,他如坠深渊,在不断下沉的漩涡中竭力理解公安局长所说的每一个字,渐渐地、渐渐地红了眼眶。 滚烫的泪砸到监视官与执行官相握的手上,白兰的指尖蓦然挖进青年的伤口,可沢田纲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和我——来玩场游戏吧纲吉君。” 白兰说着也站起身,微抬起沢田纲吉的下颏,狞笑着、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珠,玩偶般木然的青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白兰静静地凝视着沢田纲吉,像是得到默许一点点向下吻去,带着烟熏气的棕发发梢挠过他低垂的睫毛。 啄了啄青年还残留着可可淡苦与醇甜的嘴角,白兰微微移开,像与情人缠绵述说着低哑的蜜语。 “赌注是……迪诺·加百罗涅。” 【??作者有话说】 注:光环效应(halo effect)又称"晕轮效应"、"成见效应"、"光圈效应"、"日晕效应"、"以点概面效应",它是一种影响人际知觉的因素,指在人际知觉中所形成的以点概面或以偏概全的主观印象。 这是在人际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夸大的社会现象,正如日、月的光辉,在云雾的作用下扩大到四周,形成一种光环作用。常表现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最初印象决定了他的总体看法,而看不准对方的真实品质。 第73章 无面人·其十 “只要纲吉君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附带把那家伙还给你,怎么样?” 白兰的话像一把钩子将沢田纲吉钓拽上岸,恢复了对世界的感知,他启唇正要言语,便被执行官猛地撞上来,一击毙命般用力叼住,异物顷刻间侵入唇齿,将惊诧的气喘悉数吞下。 白兰发狠地一把抓住了沢田纲吉后脑勺的头发,迫使青年扬起头颅承受他的掠夺,并将重量全都施加到猎物身上,倾带至餐桌上渎弄地进犯;压榨炙热的呼吸,品尝吃痛的呻\吟,餐盘、杯子叮叮当当歪碰倾倒,敞开瓶口的葡萄酒也滚到一旁,紫红的液体咕咚咕咚地涌出,肆意流淌在桌面上染过两人紧紧相抓的手,再滴滴答答从桌角坠落。 直到微醺的酒液流干,微咸的泪水枯竭,白兰才吐息微乱地停下,淡笑着轻语重申道: “……也看看我吧,纲吉君。” 他嚅唲地缠吻、碾磨红肿的唇,却怎么也含不热青年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 “所以,游戏是什么。” 沢田纲吉像是容忍够了玩闹的孩子,按在白兰胸膛上将他稍许推开,仿佛没有感受到掌下失速闷热的心跳。 白发监视官大概是顿住了,但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他最后咬了纲吉一口,又弥补般舔了舔那块浅浅的牙印。 “你总是……唯独对我……” 沢田纲吉没有听清白兰认命般的虚无自语,那人已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直起身,朝旁侧摊开一只手,禾生壤宗随即递上一副黑底白纹的扑克牌。 “游戏一共有三轮,三局两胜,内容和规则都由我制定,相对的纲吉君来决定由谁先手,裁判和见证官则由小优代表的西比拉担任,应该没有意见吧?” 白兰顽劣的倾斜着公平的天平,但沢田纲吉明白自己别无选择,他沉默片刻,问道: “那你呢?你赢了之后想要什么?或者说……我输了的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白兰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眼球朝上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嗯……” 他随意地笑道: “我还没想好,嘛,到了那时候总会有的吧~” 沢田纲吉被拉起来,狼藉的餐桌便成了他们的赌桌,第一把游戏是抽鬼牌。 等待禾生壤宗洗牌的过程中,白兰笑眯眯的介绍着: “这局游戏规则不变,我们都会分到一份牌,互相抽取成对后即可将牌丢弃,最后没能清空手上卡牌的即为输家。” 抽鬼牌看似简单,却同时考验着策略、心理和运气,与白兰这样善于洞察且喜欢玩弄对手的家伙较量,要想赢……似乎只有一种办法。 不消多时,禾生已把卡牌派发完毕,沢田纲吉拿到了六张,白兰五张。 将背面朝上放于前方的黑牌拿起,纲吉正要整理,却在看清牌面的图案后瞪大了眼睛,他死死攥住这金属质感的扑克牌,冷硬的边线依旧不弯不折。 对面已将卡牌扇形展开置于前方的执行官明知故问道: “怎么了纲吉君?是对拿到的牌不满意吗?” 沢田纲吉的视线从牌面移到他嬉笑的脸上,疑窦道: “……我选后手。” 他并非拿到了鬼牌,亦非发现了老千,而是惊讶于这副精心准备的扑克牌的设计。 第174章 白兰率先抽取了一张,倒过来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牌面,而后将之插\入了手中某张扑克中部的斜槽,两牌由此合二为一;他做得很慢,就像新手引导示范ai,看样子一点也不介意被直勾勾盯着这边的青年“偷师”。 将叠合的卡牌甩出,卡上繁复的花纹这才呈现出完整的画面,只见牌面上的图案是互相对称倒置的半人像,其间描绘的人物却不是任何一套jkq牌默认的亚历山、查理曼,凯撒大帝等人,而是古川仁优仿扑克风的侧面像,虽然做了变体,但面部特征和精髓抓得很准,只要对本人比较熟悉就还是不难认出。 这张卡的两头本来都是古川曾经的模样,但经白兰叠合后,另一半变成了他抽中的那张女性人头像扑克牌,其上绘制的——是古川案中的的遇害者,花泽小姐。 双卡成功嵌合后发出咔哒轻响,边框外原先空白的四边渐渐在斜对角上浮现出小小的图案,比起方块黑桃这些,取而代之的是两枚荧亮的白色骨头。 “配对无误。” 禾生壤宗检查确认后判定道。 沢田纲吉立即理解了这副特殊扑克的成对条件,于是也伸臂探去。 白兰看着青年伸过来的手笑道: “我把鬼牌放在了右半边噢~” 沢田纲吉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从白兰手中抽取了一张,那利落果断的动作把执行官拉长轻慢的语调都打断了。 “你不用白费口舌,我只会相信自己的直觉。” 棕发青年将抽到的牌翻转过来,仔细辨认牌面,他拿到的是那名擅长催眠与暗示,并为公安厅提供心理咨询、治疗服务的森医生;无需多想,便将之与顶着朝仓样貌,原名为鹤见鸩的黛西卡牌相扣合,边角上显现的花纹是颗圆滚滚的包着糖衣的药片,同样成功匹配。 白兰毫不吝啬地赞美,“真不愧是纲吉君……啊,对了,每张卡都只有一次配对机会,如果配错就会报废之后再也不能移除,要小心噢?” 沢田纲吉有些傻眼,而后克制地朝某个马后炮怒笑道: “这种事给我一开始就说啊欺诈犯。” 胜利的条件是清空手中所有卡牌,也就是说,他绝不能在合卡上失误。 白兰没脸没皮地又回抽了一张,这次他拿走了印有高桥的卡牌,同其手中的坦塔罗斯相合后,牌面顶角绽开了一朵白花。 随着卡牌展露,过往的人与事渐渐又浮上心头,沢田纲吉不禁慢下了动作,他掩去杂念,重新拿取卡牌,翻转过来后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白兰似乎很满意于青年的反应,他用剩下的扑克遮住了下半张脸,但还是可以从其弯扬的眉眼看出正在发笑。 这一回,沢田纲吉抽到的……是自己。 牌里的他闭目垂首,祈祷般交错双臂紧握拳头置于胸前,而在与之相对应的卡牌上,沢田纲吉陷入了犹豫。 他皱眉看向手中分别绘有金发警探和白发执行官人头像的两张扑克,内心倾向的自然是迪诺那张,可这是由白兰策划的游戏,对方设定的标答真的会如自己所愿吗? 真是……该死的恶趣味。 青年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如今踌躇不决的样子正中对方下怀,或许最后的结果并不重要,白兰只是想看他难堪罢了。 沢田纲吉不再纠结,遵从了本能的选择,可将两张牌结合后不管怎么等待,卡牌的对角位置都没有显示图案。 纲吉的心沉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败局已定时,却再次听到禾生壤宗冷静客观的评判。 “配对无误。” 沢田纲吉一愣,下意识地朝白兰看去,那不笑时便显得清冷孤寒的男子正用一边手背斜撑着头,沉默地俯视着桌上被迪诺的画像占据了一半的那张扑克牌,低垂的额发让人看不清神色。 进行了两轮后沢田纲吉还剩两张牌,而白兰仅留一张,接下来白兰将从他手中再抽选一张,但在这关键之际,青年却感到了迷茫。 既然自己这儿没有鬼牌,那就是在白兰手上,他前面也是这么说的,如此一来,执行官现在持有的最后一张牌肯定就是无法成对的小丑。 这样的话,自己手中剩下的两张就应该是可以互相抵消的一对扑克才对,可一个印的是白兰,一个画的是佐藤,虽说他们确实存在联系,但和其它组别相比又不太对劲。 难道是西比拉发错了牌? 沢田纲吉正想向禾生壤宗示意,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惊觉了什么,强耐住冲动,忐忑地让白兰又取走了一张。 白兰挑眉看了眼最新选中的牌面,将它放入手中,并未与最后那张扑克相合,也未将二者打乱,就这么直白地举到青年面前。 沢田纲吉面露错愣,在有一张扑克变成了明牌的情况下,他反而不敢妄动,一瞬间胡思乱想了许多。 白兰这坦荡的做派不禁让青年怀疑自己是不是赌错了,还是说他在单纯的放水? 不管如何,猜来猜去都不会有答案,沢田纲吉摇摇头,坚定决心拿下了从始至终都在白兰手上的那张牌。 等翻过来看到牌面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印有佐藤平凡面容的人头牌和刚刚拿到的脸部被凌乱线条涂黑成一团的无面人接合在了一起,牌面的对角上,渐渐描绘出两张底部重叠的面具,它们的上半部分错开,极致的笑脸在前,将扭曲的哭脸掩藏在后。 第175章 至此,沢田纲吉手中的扑克全部清除完毕。 “哎呀,输掉了。” 白兰轻巧地笑着,将那张绘有自身侧面像的卡牌放到脸旁,与左眼下的紫色印记持平,夹着扑克的双指快速一摇,就像表演戏法般,卡面中的他在晃动的模糊中戴上了小丑的彩妆。 这,便是真正的鬼牌。 虽然并没有规定游戏中不能撒谎,但见到此幕的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低咒了声“骗子”。 “谢谢夸奖。” 白兰欣然接受,并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第二轮游戏的道具——西洋棋。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74章 无面人·十一 “在新的游戏开始前得先给上一局的优胜者一点阶段性奖励啊……” 白兰故作苦恼地歪歪头,沢田纲吉没有接话,哪怕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奖赏的内容同样只能由对方决定的事实。 “纲吉君一定产生过这样的疑惑吧。” 白兰看着依照其指示,摆出了一架8x8黑白相间标准方格棋盘的禾生,玩味笑道: “古川案中的爆炸是什么导致的?古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回到现场留下彼岸花?我们是怎么得知迪诺当班的时间表的?最后和古川对峙时又是谁按动了门铃?” 沢田纲吉迟迟没有等到禾生拿出国际象棋的棋子,正有些奇怪,听到白兰这么说不免恍然。 他确实曾有过这些疑问,不过在刚才的游戏中,已经串联想通了大部分关节。 彼岸花来自高桥家的花店;爆炸则是由黛西制作的炸弹引发的,她研究生所读的无人飞航系,在调查时纲吉曾了解到,这个专业在本科时其实叫做弹药工程与爆炸技术;而迪诺的排班信息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有“佐藤”打入内部。 也就是说早从一开始,白兰就为日后的案件发出了预告,做足了挑衅。 沢田纲吉动了动冰冷的指尖,对事到如今才发现这些的自己无话可说。 更别提还有那道似是而非的门铃,沢田纲吉始终不解其真形。 “是你……?” 青年迟疑地看向白兰,他当时是去与古川会合吗?总不能是为了救自己而转移古川的注意力吧? “不,不是。” 否定了纲吉猜想的却是一旁装载了古川大脑的禾生壤宗,她提了提眼镜,就事论事道: “是迪诺按动的门铃。” 沢田纲吉本能地反驳,“可是当时他正在狙击你,怎么可能……” 话到关口监视官却蓦然停顿,他忽然意识到了太多可能以至于将原先的认定全部推翻。 禾生勾唇,“我也很好奇当时是谁打扰了我们,于是在成为了先知系统的一份子后动用权限查了查……其实很简单,你的发小也借助了西比拉的权能,哪怕不在现场,只要他想,就能掌控一切联网的电子设备,同理,'我们'也是。” 沢田纲吉想起了迪诺家中总是被屏蔽的信号,疲惫地扶额,“就因为迪诺也是免罪体制,你们不顾意愿地将他……” “不,不是。” 禾生再次否认,这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答案不禁让人狐疑是不是设置好的智能程序。 “沢田监视官,你的这句话里有两个错误,其一,迪诺并不是免罪体格者,其二,他是‘自愿’成为的躯壳。” 沢田纲吉僵硬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望向公安局局长。 “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啪”的一道清脆掌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白兰拍手主持流程道: “好了,中场休息结束~” 他怡悦地轻笑,要青年看向自己。 “我都要吃醋了,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小优,还和他进行了不少深入的交流,结果现在看起来却更喜欢纲吉君呢。” 沢田纲吉淡声道: “交流……你是指教唆他人行凶吗。” 继欺诈犯之后又被冠上教唆犯名头的白兰无辜摊手,“我只是在解放大家的天性。” 说罢他又双手交握,十指穿插,摆出诚心祷告的姿态,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却紧盯着青年挖苦笑道: “纲吉君,你要知道……‘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奔腾直泻,像香槟酒一样汩汩地流淌,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 注:【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奔腾直泻,像香槟酒一样汩汩地流淌,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这段话取自《罪与罚》,略作改动 ]……” 执行官再松开手,原先空无一物的双掌里便洒下黑白两枚棋子坠至棋盘,它们顶部的皇冠都彰显着其“王”的身份,将白兰未完的话语颁布而出。 “你也——不会例外。” 诅咒般的预言随同王的倾倒一同落在沢田纲吉耳畔,他不置可否,呼了呼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 白兰向前展开手介绍道: “这把国际象棋的规则也很简单,两方都只有king这一枚棋子,没有任何保护,初始位置不变,还是放于e1和e8格,但王棋由原来的横、直、斜都可以走变为只能直行,每次仍然限走一步。 “双方各自执子,只要回答出裁判提出的问题并被判定正确,即可向前前进一步,双方就这样相对而行,率先吃掉对方王棋的即可获胜。 第176章 “顺带一提,回答有时间限制,3秒内答不上来的话将由另一方继承本次答题机会。” 白兰知错就改,将隐藏事项也都一并告知,只是这短暂的思考、反应时间对沢田纲吉而言似乎和不说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西比拉会提出的问题类型和对正答的判定标准也不明朗,但这次他必须抢占先机。 青年拿起白色的象棋立在了e1格上,白兰则了然地将黑棋放在对称的另一头上。 “执白者先行。” 根据国际象棋的规则,站在二者中间的禾生壤宗转头示意沢田纲吉做好准备。 “问题一,公安厅监视官迪诺·加百罗涅与沢田纲吉有何共同之处?说出任意一点即可。” 沢田纲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是知识问答再不济也是脑筋急转弯,可现在这个算是什么题目?? 没有犹豫的时间,纲吉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 “回答正确,白棋可移动至e2。” 沢田纲吉云里雾里地前行了一步,而后便是白兰的回合。 “问题二,公安厅监视官迪诺·加百罗涅与沢田纲吉有何共同之处?说出任意一点即可。” 这如出一辙的说辞让沢田纲吉再次愣住,他困惑地看向禾生,那边白兰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都有着出众的外貌和家世~” 乍一听似乎是夸奖,只是轻佻的语调不怎么严肃。 白发执行官也游刃有余地上前了一步,移至e7。 下一轮禾生仍然抛出同样的问题,沢田纲吉大惑不解,心中的怪异激增。 “……以前都是,废材体制。” 白子继续前进,沢田纲吉乌紫的手渐渐拿不稳白棋,堪堪将它对准e3的格子,另一边黑棋也寸步不让: “都以同样的方式广泛地进入大众的视野,搏得了人们的好感和喜爱,那个……网上的什么评选来着?” 想到那可笑的票选活动,白兰便难以忍笑地双肩抖动。 “我也有给纲吉君投票噢?” 白兰暗暗邀赏,可惜被他的回答当头棒喝的沢田纲吉尚未回神。 这怪诞的问答游戏依旧进行着。 禾生壤宗:“问题五,公安厅监视官迪诺·加百罗涅与沢田纲吉有何共同之处?说出任意一点即可。” “……!” 棕发青年连忙收心,可还是超出了时限,他的答题机会被禾生判给了白兰。 “你们都进入了公安从事着同样的工作。” 说完依然是白兰的回合。 “还都有着令人同情的不幸过往,能诱发人们的共鸣和怜惜。” 两度失去父母的迪诺和长期遭受霸凌的纲吉却都成长为了出色的监视官,谁叫贵族的落难与败者的崛起戏码总是让大家百看不厌。 黑子连进两格步入e4,二王迎面相逢,白兰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压倒白棋,反过来说,沢田纲吉也同样只需再答上一题就能反败为胜,而现在,正轮到他作答。 “问题七,公安厅监视官迪诺·加百罗涅与沢田纲吉的有何共同之处?说出任意一点即可。” 沢田纲吉张了张口又闭上,他乏力地攥住了桌上的餐刀,浑身发寒、冷汗不断,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再难发声。 “我们、我们……” 三秒一到,白发执行官便接过了话头。 “你们都担任了公安厅的领袖,获得了下任局长的资格……或者换一个更直白的说法,那就是,你们都是西比拉精心培育的躯壳。” 白兰用黑棋的底座轻巧地弹碰白子的王冠将其轰然推倒,笑眼微睁俯视这只剩黑色国王屹立的残败棋局。 “cheakmate.” 他将胜利收入囊中,笑容灿烂却不见有多么喜悦。 “所以说无知是种幸福啊纲吉君……” 人生的每一步都被棋盘外的大掌无形操控,每一个抉择都在无数因素的影响下变得身不由己;自己的意志真的属于自己吗?自我的认知与情感真就货真价实吗? 人心也不过是棋子,一切都可以利用;他们的路途有迹可循,他们未来早已注定,不管是一件徒有其表的外衣,还是一尊听话好用的傀儡,都经明码标价,展出兜售。 白兰双手交扣抵住下巴,通透的目光在青年苍白的面容上停驻,他离开座位,走到沢田纲吉身旁,半蹲下来讨要自己的奖励。 “……” 沉默的拥吻远比血腥味来得浓厚,比棉花糖化得更迅速,白兰扣住沢田纲吉的后颈压向自己,从他零碎的眸光中汲取微弱的热量。 青年绝望地抓住执行官肩头的布料又缓缓松开,像是接纳和默许,也像是熄灭和认命。 缱绻的痴缠挤迫出甜腻的呜咽,白兰疯了似地融入湿热的内里,却倏然全身一颤,而后主动退开,笑着吐出被咬破的殷红舌尖。 “哇……好痛。” 他用伤处舔了舔犬齿,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游戏可还没结束……”沢田纲吉压着喘息,吃力拽住白兰额前的刘海向后扯去,目光灼灼地逼视道: “现在打平了,就用最后一局来一决胜负吧。” 青年的宣言让跪在他腿边的白兰笑得东歪西倒、前仰后合,露出些许发自内心的孩子气。 “纲吉君意外的记仇呢……就是要这样才对啊!” 第177章 眼见沢田纲吉加大力度快要把他的头发连根拔起,刚闹腾没一会儿的白兰立即能屈能伸地捂着脑门讨饶道: “啊——疼疼疼。” 这回的痛呼也是真心的。 又给执行官紧了紧皮,沢田纲吉终于卸了力道;他的手、他的整个身心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拼尽全力才没有太过露怯。 白兰反过身来就地坐下,头往后仰枕上沢田纲吉的大腿,蛆虫一般扒黏住监视官。 “那么……最后就一起来玩玩猜大小吧★” 他仰望着上空,豁然笑道。 【??作者有话说】 注:【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奔腾直泻,像香槟酒一样汩汩地流淌,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这段话取自《罪与罚》,略作改动 ps:白兰的台词最后如果没有看到标点符号的话,那我就是打的星星或者音符符号,jj这边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显示不出来 第75章 无面人·完 “纲吉君想要检查骰子和筛盅?可以呀,如果这能让你更放心的话。” 白兰回到了座位上,他向来很好打商量,只要对方有这么做的价值。 “不过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局长吗?因为里面现在是古川的脑子?” 沢田纲吉拿起盅骰里里外外地翻看并接道: “因为他曾经是你的下属。” 从一开始监视官就不对游戏的公正性抱有期望,可这两把玩下来,他发现古川似乎并没有偏袒白兰的意图,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禾生壤宗无奈笑笑,“我和佐藤他们并不是白兰大人的下级从属。” 但具体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他最终也没下定义。 “你大可不必担心,前尘已逝,身为代言人的我不会做出舞弊这样有失格调的事,你们的对局也一直在西比拉的关注下,如果有任何一方作弊我都会收到警示立刻中止游戏。” 隔离室内的生物传感监控与之呼应般调整机身,进一步聚焦在三“人”身上,准确地捕捉、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沢田监视官不了解西比拉现在的状况,会产生这样的疑虑也很正常。” 禾生壤宗表现得十分宽宏大量,沢田纲吉则更关心另一个方面。 “现在的状况?西比拉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问题吗……我们更愿称之为结构的调整优化。” 公安厅长熟练地润色着措辞。 “这么说吧,现如今构成西比拉的上百个大脑在做出判定时,大约有三分之一会倾向优先参考白兰的建议;而与之相对的,另外也有三分一被迪诺拉拢异化;还有三分之一则仍然保持中立,选择观望,形成了三足分立的局势,互相制衡、彼此监督。” 瞧见纲吉错愣的神色禾生不禁捏了捏镜框。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事实上包括我在内,有不少免罪体格者生前都受到过白兰大人的恩惠,能进入先知系统化作西比拉的一部分,成就生命的究极形态也是多亏了白兰大人的挖掘和点拨……没错,古川仁优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迪诺靠的则是更加强硬的手段,不久前他触犯红线意欲摧毁西比拉的本体,我们因此损失了一部分‘零件’,不过到底是蚍蜉撼树,迪诺失败后便立即用一种烈性病毒感染了西比拉,急症几乎顷刻间就席卷了整个系统,我们采取了一级响应预案才将‘病情’控制到现在的程度,而那个病毒,我们最终将其命名为……‘沢田纲吉’。” 以这个名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监视官面露愕然,“……为什么?” 禾生壤宗古怪地笑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如常,平铺直叙地道: “以往只要是与你有关的记忆迪诺都会进行全方位的封闭,并不会上传与西比拉共享,只有偶尔没能与椅子断开连接就睡着做梦的时候会让我们窥见一二,不过世间的一切我们基本都已知晓,差别只在于是上帝视角还是沉浸式的‘亲身’体验…… “免罪体制基本都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并不具备和人类共情的能力,早已剔除了累赘的情感,这也是我们能客观评判的重要基础;而迪诺所做的,便是主动分享,用他洪灾一般的情感、记忆,以及感知冲垮防火墙,试图把那怪物一样的执念植入所有大脑,其庞大的体量和冗杂的数据一度让西比拉超载停摆了0.12秒。” 古川仁优来到青年身旁,牵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揉捏。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想要竭尽所能避免你也被做成一副空壳,他应该宁愿带进地狱也不会将这些视若至宝的存在交给西比拉;我们也由此充分理解了沢田纲吉的全部,无论是你的模样和感触,脾性和爱好,优点和缺陷,还是……动情时会做出的反应、发出的声音。” “——?!!” 沢田纲吉当即毛骨悚然地甩开手,羞恼的薄红、愧疚的涨红,还有酸楚的闷红,愤怒的赤红复杂地爬满脸颊。 禾生壤宗模板化的脸上同时闪过迪诺的真诚和白兰的戏谑,他们都笑得如此粲然。 “我……不,应该说‘我们’,我们都很中意你噢……阿纲?” “别那么叫我!!” 第178章 沢田纲吉前所未有地激烈抗拒,他痛苦地拽住领口,因积压下爆发性的过度呼吸出现了搐搦的症状,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而拼命地大口喘息,冷热交加、心悸发汗,不受控地四肢将他从椅子上拖倒,连带扫落了桌上的刀叉。 白兰坐在主位上漠然地睥睨着青年狼狈地挣扎,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变回了另一个陌生的人格,自始至终从未真正投入。 沢田纲吉顾不得仪态,抓寻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圆筒状的筛盅罩在口鼻处,努力吸入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这才渐渐平复。 白兰见状遗憾咋舌,“我还想着纲吉君再不好转的话就亲亲你帮你调整呼吸呢。” 沢田纲吉没好气道:“……我应该谢谢你的好意吗?” 青年手冷腿软地撑着身体,又缓了片刻顽强地回到椅子上与白兰平起平坐。 “既然……你们说迪诺并非免罪体质,又怎么会允许他接入西比拉?” 冷静下来的沢田纲吉提出质疑,禾生似乎讶异于他重振的速率,停顿须臾道: “就像有人天生无论就什么都不会使犯罪指数上升一样,也有人从出生起犯罪指数就超过了规定值,是天生的潜在犯,迪诺即属于后者。 “按照规定,迪诺本该从小就被限制自由,收容进设施接受管控,但他亲生父母希望迪诺能作为一个普通孩子健康自由的长大,于是和‘我们’做了一个交易,当然,他们也为此支付了相应的代价……从那以后,迪诺·加百罗涅便拥有了低于平均值的正常指数,他并不清楚个中缘由,为了让迪诺对自己的‘免罪体质’深信不疑,也是为了更好的改造迪诺,西比拉向他开放了一定的权限。” 公安局长推了推眼镜,掩去眼底的嗤笑。 “在迪诺发现真相前他一直认为‘我们’想要的是他的大脑,殊不知‘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皮囊。” “……” 沢田纲吉闭上双目,将眼眶再度泛起的热意压下。 “既然西比拉可以虚构个体的犯罪指数,那是不是意味着迪诺有可能也不是天生的潜在犯,而是你们欺骗了他的父母?。” 禾生轻笑,“……不无可能。” 排山倒海的绝望使青年再难言语,他哽咽沉默,像是混着血吞下了一块火炭。 “请……开始游戏吧。” 沢田纲吉破釜沉舟地嘶哑道。 这便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与其说是游戏,倒不如将这叫做赌博,谁曾想到会有一天将自己与他人的未来全都压在那三枚小小的骰子上呢? 白兰游刃有余捏了颗棕色的棉花糖到嘴里,口齿不清地道:“唔呣……完全没有难度的游戏呢,我就算不说规则纲吉也知道的吧? “由裁判摇筛,揭筛后以骰子正上方点数为准,三枚相加总数在3~10为小,11~18为大; “不过既然要一局定胜负……我们就来抢答吧~纲吉君看到你前面的餐铃了吗?” 白兰按了按手边的半球形银色叫单铃,清脆的叮铃声十分悦耳。 “当裁判停止摇筛双方即可按铃,由先抢到的人作答,而另一方则默认选择与之相对的结果;举个例子,如果是纲吉君抢到了并压结果为大,那么我就只能赌总数为小,这样更有意思吧?” 沢田纲吉定定地看着白兰的笑颜不知该说些什么。 规则这样修改下来便意味着,命运可能紧握在自己手里,也可能掌控在对方手中,但是…… “好。” 青年应允道。 禾生壤宗开始摇筛,沢田纲吉紧紧盯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部动作,僵冷的手虚笼在圆铃上蓄势待发,白兰倒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依旧撑着脑袋注视青年,毕竟以监视官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反应上赢过他。 沢田纲吉视线不移,在禾生动作渐慢时,他忽然唤道: “白兰。” “嗯?” 执行官应声,纲吉便也就接着道: “这一把我选先手。” 白兰微怔,而后快慰地笑了。 “啊……原来注意到了吗。” 嘭的一声,摇盅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桌上,沢田纲吉不紧不慢地按响了铃铛,独独一道清亮的铃音在室内回荡。 青年深吸一口气,正要说出自己的赌注,桌对面的白兰却插嘴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纲吉君?” 沢田纲吉余光瞥向他,算是同意。 “你更喜欢哪一个我?” 白兰笑嘻嘻地道。 “……” 沢田纲吉本想说都不喜欢,但在看到白发执行官死寂无澜的暗紫双目后,他忽然从这散漫的语调里品出了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真心。 他反客为主道: “那你呢?你更喜欢哪一个自己。” 白兰不满地努嘴,“好狡猾啊纲吉君,哪有把问题抛回来的……” 沢田纲吉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 “是仿佛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对我亲近又热情的你,还是对我冷漠疏离、不断诱导审验我的那个你,又或者,是现在这个伪装成前者实则为后者的你?” “……” 白兰头一回破天荒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瞬间收了所有笑意,玩味问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棕发监视官垂下目光。 第179章 “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刚才才终于有了些头绪…… “你要进入训练所接受培训时,犯罪指数断崖式下跌,降到了可以担任执行官的范围,根据前面古川透露的信息推测,我本以为是你送入西比拉内部的那些大脑帮你篡改了数值,但感觉不太对。 “现在仔细想想,初见时527那样夸张的犯罪指数,更像是两个数值200多的潜在犯叠加后的结果,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西比拉一直没有击毙你这个指数远超300的罪犯。 “受训前期犯罪指数大幅度减少更有可能是回归了自身的正常水准……你是在那时‘杀死’了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吗?” 没等默然的白兰回答,沢田纲吉又自我反驳道: “不……还是不对,你的双重人格症状总让我感到违和,迪诺也教给过我切忌先入为主,那么如果假设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精神分裂呢?” “这让我想起……在调查黛西时,森医生给我的病例里有写道,想要带着朝仓茕的那份一起活下去的黛西曾试图通过暗示、催眠等方法制造出‘茕’这个人格,治疗记录里虽然没有写明,但协助黛西催生第二人格的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森;你们……拿黛西做实验了吧,确认了可行性后便在自己的脑子里‘复活’了那个早就认识我的家伙,那个……你在工厂里杀掉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想不通你杀害的到底是谁,是真正的白兰吗?你和佐藤一样也是披着皮囊的顶替者?” 沢田纲吉深深地凝视白兰,却始终无法看破他的“假象”。 白发执行官听罢叹服地鼓起掌来,他转而坐到青年手旁的桌缘上,低头打量自己的监视官。 “竟然能仅凭这些就能将真相还原得八九不离十,这就是‘他’口中的超直感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纲吉疑惑,“超直感?” “啊,你可以理解为非常敏锐、准确的直觉。” 白兰笑笑,比“另一个他”要显得寡淡些。 “在遇到你以前我可是几乎不笑的,除了杀死‘他’的那时候……” 白兰似乎陷入了某种错位的冗长回忆里,摸棱两可地打着比方,“我并不是什么顶替者哦纲吉君……一定要形容的话应该是驱逐外来者的守护者吧。” 他捏住沢田纲吉的耳尖,暗昧地揉弄青年在自己耳朵上取血化验时同样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双重人格,只是将另一个人的记忆、思维、性格这些都数据化复制到了脑子里,类似迪诺制造的‘病毒’,我的情况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身体同时承载了两个大脑。 “犯罪指数降低也不是干掉或者融合了副人格,而是将‘他’的数据都尽可能地抹消删除了,不过‘他’还留了一手,将自己的一小部分映射进了那款荒岛游戏,我的大脑里到现在似乎也都还有一点残留,不然实在很难解释……” 他说着俯下身又亲了亲沢田纲吉,磨蹭良久才难耐地松开,以侵略的姿态附在青年耳边暗哑地继续道: “……我为什么还是这么想要吻你、抱你,弄坏你。” 说完白发执行官便笑着拉开距离,就仿佛刚才干坏事的不是他。 沢田纲吉抿唇,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 “‘他’是谁……?我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样……” “一个无关紧要的的人罢了,”白兰打断道,“你不认识才是正常的。” 青年皱眉,“你们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游戏取乐,仅此而已。” 白兰拨弄着纲吉的发梢,在指尖绕成一圈。 “我们打了很多赌,比如说免罪体制能不能通过后天的培育人为制造出来,比如流浪狗能不能挨过冬天,又比如哪种棉花糖最好吃,还比如最后……” 白兰歪头思索,就像是临时起意现编了一个。 “我们赌,你会更喜欢他还是我。” “……” 这个“他”指的究竟是迪诺还是那个亡魂呢,沢田纲吉不得而知。 棕发青年的沉默变得越来越多,白兰双手捧起他花染的脸,仔细瞧着。 “为什么要用这么哀伤的目光看着我呢,纲吉君。 “你是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藏在袖子里的刀刺进我的胸膛吗?明明我都主动过来敞开心门了……” 沢田纲吉闻言不禁捏紧了跌下椅子时顺进袖口的刀具,青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白兰是在允许自己杀死他,准许自己用这冰冷的尖刃结束执行官那荒诞虚无的人生予以祝福的解脱,这便是他想要的归宿。 “为、什么……” 这几个字沢田纲吉已经问了太多遍,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些字原先究竟涵盖、代表了怎样的意义,他已无法辨别。 白兰没有回复,只是握住青年攥有小刀的手不容抵抗地缓缓拉向自己的胸口。 每一回换气都像是割在肺上,让沢田纲吉屏住了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鸣在鼓面,让整个世界针落可闻。 煎熬的僵持没有持续太久,白兰就这么在一阵猛颤后砰然倒下。 他仰躺在餐桌上,感受着全然麻痹无法动弹的躯体,听到监视官如是说: “你体质还真好啊……之前中麻醉很快就醒了,现在被电击竟然也没失去意识。” 第180章 沢田纲吉丢下刀,摆摆指节展示手上光泽平滑的戒指,“迪诺送的纳米材料指环,兼具弹出刀片和□□功能,就是有个缺点,因为太小每次充的电量只够使用一次,和‘佐藤’对峙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用。” 他看了看呆呆的白兰,再看看一旁之前禾生拿出来的枪支。 “锋利的刀具还有固定在致死模式上的支配者,你们准备的还真是充分……” 沢田纲吉越过局长,自己打开了筛盅,他默数着骰子上的黑点计算加起来的大小,自嘲道: “我也是实验品吧?是那个‘免罪体制能否通过后天培育人为制造出来’的赌约的产物,毕竟我和黛西等人都被森医生归类在了一个档案里,大鱼吃小鱼……而我是被你们投喂到最后的那一条‘金枪鱼’。” 青年抬起头环顾在场的两人,最终望向监控探头与那边的存在直直相视。 “我不会杀死白兰,也绝不会杀掉任何人,想要验证我是否真的成为了后天的免罪体制?很可惜,我绝不会给你们那样的机会,如果让你们如愿……那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来开一场新的赌局吧,”沢田纲吉丢掉了除却他以外没人知晓结果的那三枚骰子,目中燃起灼灼幽火,“期限是,我的一生。” 白兰再也遏制不住大笑起来,起初只是细碎的闷笑,到后面越笑越不知收敛,直到眼泪都溢了出来,状若癫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凝望着洁白如一的天花板叹息道: “是我……输了。” 【??作者有话说】 白兰最后打的赌并不是文里写的那个,虽然也有关系;总之在这件事上白兰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和27说实话了,就让它和猜大小的结果一起永远变成秘密吧 我流100的表白:我允许你杀死我 爱这个字太真挚了,他唯独对27说不来。 前面给迪诺那么多福利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在结局部分没啥戏份( 下一章大结局! 第76章 新人 后现代快速发展的城市中,拔地而起的高楼鳞次栉比。 无数楼台窗棱的镜面反射出光怪陆离的霓灯,挤压着蛰居着,密密麻麻的向一处聚去。 穿过十字路口行色匆匆嘈杂麻木的人群,越过层屋暗巷里稀稀拉拉流动交叠的人影,淌过油柏地上折射着扭曲镜像的浅浅水洼,翻过一幢幢布满刺棘的厚重高墙,最终汇向一处,直指城市中央最高的黑色尖塔,那是凌驾于所有权威之上,支配、管理、判定整个人类社会的唯一权威——西比拉系统。 耸立的高塔旁,几束幽蓝的探照灯直直向天空射去,虚晃着,照亮了密云层压的天空一角。 浑身是伤的红发青年便在这样的都市里穿梭,紧赶慢赶可算抵达了更生设施门口,他的废物体质在一路上有多么倒霉自不必多说。 已经在设施大厅等候多时的百叶高频次地查看终端上显示的时间,在她就快要耐心耗尽时,新来的监视官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神色怯懦又惊惶。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的车路上抛锚了,后面又搭错班车……” 虽然还没正式开始相处,但百叶似乎已经可以预见这个内向后辈迷迷糊糊的行事风格,她不禁有些担心,公安厅已经缺人到连这样的新人都赶鸭子上架了吗...... 「西比拉」测评下几乎各项指标都只有cde的废柴怎么会被分配到公安厅这样狼豺虎豹的“吃人”地方,难道系统故障了? 而且他身上怎么这么多伤,难不成在训练所里被欺负虐待了? 只见新人全身上下都用黑色的长衣长裤裹得很严实,不清楚的乍一看估计会以为是什么宗教信徒;他只有手和脸露了出来,可就是这点地方,也贴满了药膏和纱布,脸上的药贴边缘晕开盖不住的像是火烧后留下的粉红疤痕,那双手腕更是,在腕部外侧分别有两道狰狞的豁口,就像曾被什么环形硬物束缚、嵌入,皮肉凹陷无法再长出饱满的弧度。 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多么残酷的训练才会弄成这样;想到这本因对方的迟到而有些不满的百叶火气便散了。 “我们先去熟悉一下设施环境吧,我也是才申请调来这边没多久,正好陪你一起学习巩固一下……” 百叶和善笑着在前头带路,走了几步却发现新人并没有跟上来,扭头一看,好小子,竟然明目张胆地无视她在走神;瞄准镜一般的奇异瞳孔,直勾勾地锁定着大厅从天花板上吊挂下来的那副液晶电视,活像是魂都被勾没了。 “古里炎真!” 她大喊了一声,拿出前辈的架势阔步往回走。 “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好奇使然,百叶也顺着新人的视线朝电视看去,就是这么一眼她便怔住了。 只见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着公安厅的一场新闻发布会,台上正中央的竖直讲桌后,立着一名面容温润俊秀,气质包容坚韧的棕发青年;正是她曾经的组员,如今的明星警探,未来的公安局长——沢田纲吉。 看到往日青涩的青年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百叶一时感慨万千,也与有荣焉;沢田纲吉并不是一个人在台上,他身后一左一右还分别站了两名执行官,杆子似地杵在那儿默默地守护着青年。 其中沢田右手边是她知道的白兰·杰索,没再带面甲了,一张邪魅的脸笑得肆意又张扬,衬得左眼角下的印记更加紫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