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狗变坏了(重生)》 1.“我渴望,祈祷能被你喜欢.” 柳臻: 就像一场噩梦,在我的生命中,我找不到任何能够将我装满的东西,我不停的走着,永远没有尽头……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新鲜,快乐。 我爱上你。 如果我只是一棵死寂的树,如果我只是一条单纯落魄的狗,如果我只是不知思考的鱼,你会不会多爱我一点?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你看到我的模样吗? 我渴望,祈祷能被你喜欢。 …… 你枕在我的手上睡着,我幻想我是你的唯一,我想要永远…… 我知道你很聪明,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很可笑,你永远不是来找我的,每当我死去一次,我想到你对我的疼痛一无所知,我想,把我的心给你,把我的生命给你,我思念你,你就心疼,如果我死去,你也会感同。 雨过了…… 我等你许久,你却再不会来。 我痛恨你是,把爱情滥用的,不以玩弄他人为耻的,让我怨恨的,厌恶的,深爱的人…… ** 这些天,冬意最浓,今日是少有的飘雪日子。 寒风撞在人身上,喧嚣过了头,来往人都蜷缩,奔走。 远远近近的开门声,他走下车,快步穿过风雪站定在一间店门前,伸手拍去自己身上本就无几的碎雪,推门而入,叫风扬起的衣物方才停下。 店里乳白色的玻璃灯在照着。 “你好,欢迎光临。” 在门垫上短站,他方踏步走入。 “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立在这处,尽管她已经询问两句却仍不见他回答,她抬头,只见他手背贴于颏下,另一手伸出食指,其余四指弯曲。 不常见的动作,她愣了一下。 她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珠,短暂四目相对,他垂头,她这才发现他耳朵上戴着的东西…… 他拿出手机翻阅,很快将手机屏幕朝向她,上头是一张蛋糕的图片。 “是想要这个款式吗?” 她选择尽量放缓声音,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在手机上敲打,随后给她看。 ‘明晚之前可以做出来吗?’ “可以的,麻烦您留下联系方式先生,明天下午六点您可以到这来取。” 她对着屏幕拍了张照,随后叫他写下电话姓名。 从她手中接过,目光落在纸上男人的笔触。 “好的,这是我们的电话。” 他伸手接过,对她比了个手势,她不懂得,猜测是感谢,见他转身离开。 工整、劲挺,真是难得,他竟写得一手好字。 他推门出去了,风吹起他大衣,那门是会自动关上的,可他还是转身轻轻为她合上门。 可惜是个聋哑…… 没由的她叹息。 风雪把道路高峰期提前了。 李安南在车流中等待,看着前方的跳动红色数字,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身旁车辆的司机开窗点烟,在讲电话,通过这机器他没法将声音听得十分真切,只是见他神情多为苦恼最终挂断电话的动作发狠。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静悄悄,如他眼中的世界一样,无声无息。 日子过得越来越慢了,慢的他心头翻搅,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绿灯,车流涌动,将他分神的心收回。 “这么晚才回来。” 蒋明旭是他的表弟。 暂住他这里,因为他最近工作稍忙,便由他做饭。 蒋明旭瞥了一眼,只自顾自地说,“得啦,饭都凉了,随便吃点吧。” 李安南脱了外套,与他相对而坐,蒋明旭吃饭习惯看视频,不然这个家里静的没有人气。 三十岁的李安南。 二十三岁的蒋明旭。 他还年轻,才刚从大学毕业。 “怎么好久不见柳臻了,她最近都没有联系你吗?” 蒋明旭问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抬头,却见对面李安南只是低头吃着饭,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意思。 “吵架了?” 蒋明旭后靠在椅子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讲,“我说你,不要那么死脑筋,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疑神疑鬼,胸怀要开阔一些,不然你总是跟女友产生分歧,何况是柳臻那样的女人,你把她看太紧?” 他笑道,“不过我也理解,哥好不容易有了件好物总怕叫别人抢去,所以才捏得紧。” 不看他表情,李安南站起身离开。 “喂!我做的饭,你可要刷碗筷啊,今天可不归我管——” 他们家性子都是这样的。 他的姑姑李姝,他的父亲李高朗都是老实人。 因为明旭刚大学毕业,需要找工作,李姝托他照顾明旭一段时间,暂且住在他家。 这么多年,他只见过一次李姝的丈夫,可以说蒋明旭完完全全遗传了他的父亲。 李安南打开房门,站在光影交界处,打开房间的灯。 他踏步走进去,眼珠在眼眶中转动,在每一方,每一处的表面扫过。 窗台前有一盆多肉,是她当时带来的。 本来有四盆,如今只剩下了一盆。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它。 …… 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给她的那些消息她看了没有。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他向窗外看去,看那漫天的雪又密又忙,黏在玻璃上,是冷冷的白色,出现又消失。 她不来见他。 或许对她来说,不来见最好。 不见他,她只是损失了自己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见他,她还要恶心。 PS:因为这本稍有特别,所以男主视角偏多。 故事中,时间,地点,人物皆为虚构,现代并非当下,除非明确表示,否则就是乱写的,希望不要过度考究....因为本文中李安南不能讲话,所以对他的心理活动描写会多,实在不适应的朋友可以选择性观看。 2.祝愿他今夜幸福… 她猜想今晚应该是他一定是要去见他重要的人,他看起来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一定是个温柔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蛋糕的动作小心翼翼。 “欢迎下次光临先生。” 笑着对他挥手。 祝愿他今夜幸福。 李安南将蛋糕放在副驾驶,发动车子。 今天中午他终于等到了柳臻的消息,她今晚要在城南江那边聚会。 他见过柳臻的一部分朋友,就在两年前。 路边一排排修剪齐齐的树,从这边到城南江开车大概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这个时间走这条路的人不多,何况这几日不是下雪就是下雨,雪后的雨天,不安全。 前方红灯他停下车,看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滴,天气潮湿,也黑的快,这边树影迷离,灰蒙蒙的要升起星点的月影,那边身后的太阳好像还没有完全下去,照着他孤孤的一辆车。 有种登场戏剧大台的感觉,他要去配演一出戏,不是主角,要么陪着感动的流泪,要么陪着一齐悲情。 绿灯亮,他拿起眼镜戴上,继续向深处行驶,走得越深,前方越暗…… 经过道路的转弯处,忽然有几辆摩托从他车旁快速的超了他的车。 一辆,两辆,接二连三。 他无心理会,忽然车窗被敲打,“噔噔”两声。 一个带着头盔的男人与他并列,对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李安南收回目光,忽然看到前方的一群车辆开始分散停下,将他前方的道路错开挡住。 他抿了抿唇,渐渐放缓了动作,下一秒忽然又提起了速向前—— “他不会直接撞过来吧?” “他只是聋,不是瞎。” “你确信吗阿景,我看他这——” “别怕。” 阿景将头盔摘下,看着渐渐逼近的车子。 车窗中李安南的脸急速的靠近,他的心跳也极速跳动起来,越来越快,像是要冲破胸膛—— “阿景——”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将寂静嗤嗤撕成两半,刺穿耳膜—— …… 车灯渐渐打亮他脸庞,将他照了个彻底,有风雨吹在车前的玻璃上。 几乎是飞快地,如一只黑色的飞鸟,在逼近他的时候,雨水在这一刻好像也变得缓慢,滴落在漆黑的车身上,“啪”的分裂,一半留在车身,一边飞向驻足的人身上…… 在离他一米远处车子方才停住。 男人的黑裤将溅来的雨水吸收…… 有男有女,他们形形色色,身形模样看起来不过是一些二十出头的少年少女。 其中一人过来,敲了敲他车窗。 李安南眨了眨眼,轻吸一口气,慢慢将车窗放下。 那雨淅淅沥沥的落在青年的衣服上。 “哟。” 他道,“你很有胆啊……” 他身后人迟迟传来笑声。 阿景看着眼前的男人,将他五官打量个遍。 “我是专门来找哥你的麻烦。” 他讲,“能麻烦你先出驾驶位吗。” “或者。” 他低头拉开拉开衣服,从里面拿出一把抢来,“你想试试这玩意是真还是假。” 直抵上他的肩膀,冰冷的枪口。 “我不会杀人,可我会折磨人。” 李安南松了握紧方向盘的手。 “钥匙。” 他下了车,将钥匙扔给他。 阿景没伸手去接,用脚将钥匙踢到身旁一个人身边,由他捡起。 “手机。” 李安南将手机拿出,放在车顶上,转头看着他。 阿景看着他沉默的表情,收起了手枪。 “听说你之前也经常被人欺负,看来是真的。” 彷佛多平淡的一件事。 “穿的不错,今晚要去约会?” 他身旁的人走过来摆了摆他的衣领,李安南伸手攥住他的手,眉头紧皱。 “不要这么倔情,放松一下。” 有个女人躲在他身后跺着脚。 “阿景,好冷的啊,可不可以快啲呀……” “喊你把裤子穿好啦——”她身边男人脱了件衣裳给她系在腰上。 “真烦,本来我今晚不该在这的……” 阿景埋怨,对一个人招了招手,“你来开他的车。” 李安南看着这一群人的脸,每一个时段的人脸都在他脑中流过。 这些人,他一个都没见过。 他伸手要与阿景对话,却被他伸手打住,“我知你要问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先跟我走吧,不要耽误了我的事情。” “小梁,你来。” 有人,走到他身边。 李安南还来不及细想,忽的脑袋一痛! 思绪一瞬间断了线,他眼前一黑…… 3.当时,大概无人痛惜.. “喂,醒醒了.” “你用那么大力,不会直接给人打死了吧?” “点可能啊?!” “你叫他有什么用,他不是聋子吗,助听器都被你被打掉了。” 几人面面相觑,原来如此! 阿景看着他们,“去给他浇桶水,喊醒了,我还要录个像。” 一桶冷水浇下。 李安南麻木的思绪拼接,模模糊糊只感到身上冰冷,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 “我来,你笨手笨脚的。” 脸被扇了两下,他缓缓睁开眼,只看前面那一双双眼睛像是黏连在他身上,直直的看着他。 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这是一处空旷地,雨已经停了,他被绑在树上,整个人被湿潮冷包围。 中间那人似乎在拿手机照他,他的头尖锐的响,他想起,他是下车后叫着人给敲了脑袋…… 在中间的那个青年人似乎在与谁通电话,翘着腿,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他们相视一看,忽而弯了眼,勾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李安南看着她们,有雨滴从树上落在他脸上,有些熟悉的场景叫他麻木,嘴里升腾起一股像是烧焦一样的味道…… 有个女人向他靠近,手里夹着一支香烟,随着她唇齿一吸有橙黄火焰亮起。 忽地他下巴被她捏起,迫使他仰脸正对着她,紧接着便是一口烟雾冲他吹过来。 李安南下意识垂眼,不巧看到她一道深深的乳沟,他木木的侧过头。 刚偏过去又被她一把扯过来,不知道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总之几个人,他狠狠的挨了一拳。 还不停歇,那男人一脚揣在他腹部,他的腿上……他对疼痛的感知一向缓慢,或许他就是耐揍,这得多谢从前的那些人,将他锻就出来,这样一副麻木的姿态。 阿景挂了电话,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走过来。 在手机上敲字,递在他眼前。 ‘我不怕你报警,可你要想好了,报警之后会怎么样。’ ‘蒋明旭是你表兄弟吧?’ 李安南眯了眯眼,只见他又写道。 ‘给哥提个醒,回去后把这混账东西打一顿。’ 蒋明旭? 只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指向,不是他不愿相信,是蒋明旭何以做到这个份上…… ‘柳蓁似乎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我帮你回了一条信息。’ 原本沉默的他猛地抬起头,突入起来阴郁的眼睛,阿景愣了一下,然后咂了咂嘴。 “真让人烦。” 忽然他被人松了绑,可他连站都站不稳,手臂,大腿,躯干,冷冻的像是被放进了冷库里,僵直的做不出动作。 “丢喽,叫哥下去醒醒脑袋说不定就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事已至此,他逃不过了。 他还来不及反应,身边人两手一推,整个世界变得颠转,他视线最后看到阿景手里那只自由的打火机在划动,他的神情像是了事的愉悦轻松。 …… 十二月二十八日,柳蓁生日这天,这时正是冬季,黑郁的山坡和外头滴滴落下的雨滴。 寒风乌沉沉的,那灰云中的点点月亮像是一摊弹落的烟灰。 他努力的想挣扎,可最终他沉重的身躯被淹没时,便是天昏地暗,有什么东西像镊子一样夹着他仅剩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总是有一种孤独感,即使置身在仅剩不多的亲情中也是如此。 在这短短的瞬间他细想了每个人的神情,至今母亲离开的数十年,父亲已经有了新家庭,他们一年到头也不过联系几次。 细细想来不过是一片朦胧的寂寥,也是,他感情如此脆薄,即使离开也不知会有谁为他悲伤。 只是这窒息感将他神经压迫的要散去时,他唯一繁重的便是——他放不下柳臻。 他开始想,如果当天,他没有选择说破一切,或许他们也不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 …… 不对。 一切事情,要怪他不去反抗?可反抗有用?不要自己骗自己,一切都是骗局。 他心知肚明。 他常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 于是渐渐的,渐渐的,太容易流泪,因为想要别人爱他,在意他,所以格外珍重别人对他一点情,所以日渐窒息。 当恶开始越发膨胀时,他歇斯底里想要爱。 世间最诡异复杂的一种病,没有爱,才是最苦厄的,他无限悲凉…… ** “哎!哎——” “不是说小子挺能打吗……” “你是不是埋手太重啊?!我都不想进派出所,我阿妈会闹死我的——” 乱昏昏的,像是塌了墙一样的乱叫,周围轰隆隆的,叽里呱啦各种声音在他耳边,要撕了他神经一样。 “喂!李安……” 他叫人晃的迷迷糊糊睁开眼。 “醒了醒了,这吓我一跳……” “装的吗,你这衰仔!” 一股劲儿狠力一甩,脑袋磕在什么上“咚”的一声,他像是没了骨,垂着头,一股腥锈味先钻入他的味蕾。 咸咸的滋味。 随后“啪”的一下歪在了一个潮湿之地。 “喂!李安南——” 这什么。 他撑着眼皮看眼前的几个少年,一时间怔住,露出迷茫。 在桥边,在水道里,他摸到了身下潮湿的淤泥,冰凉的,凉透了他的指缝,他猛地抽手! “呀啊!娘唉!搞我一身你这混蛋——” 一块石头猛地掷在他身上,砸在他手臂上,细微的疼将他彻底唤醒! 下意识的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已经偏西,橙煌煌的,落日。 像梦一样…… 4.一生中都不要做出承诺 过往的日子勉强串成一条线,他没有母亲去世前的记忆,曾经的回忆就像是一座寂静无声的堂屋一样。 “哎,这哑巴不会被打傻了吧……” 那人向李安南看过来似乎也有些不确定,伸手问他,“这个系几呀?” 李安南猛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吓一跳,哇哇叫,“有病啊吓我一跳!” “走啦,不然我阿妈一会儿又要骂我!” 一个背包甩在他脸上,金属钉扣将他刮的皱眉。 几个人走前留给他一句话,“给我离秀蔓远啲!一个细哑佬就给我老实啲——” 汗珠从他脸庞上滑落,他一双眼睛看着前方,静静地沉思。 思维有一档的空白,他记得他被人袭击了,然后叫他们丢进了河里,他对水恐惧,只记得当时那刺骨感受,他是要死了一样…… 李安南撑着地想站起身,身子像是叫汽车碾过一样,他对疼的感应一直比较迟钝,可如今有了动作那痛楚便站在了他神经顶端。 多熟悉的感觉,熟悉的他感到自己的胃在翻滚。 一些记忆像是通了线一股脑的往他脑子里钻! 他低头看着身边水道里的背包。 目光落在上头,一秒,两秒,他缓缓走过去,弯身捡起来。 在里头翻了翻。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看到这些东西,他这才想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 是他的高中校服,而且……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没有。 他在十八岁的时候耳膜受损,听力受了障碍。 而现在,没有助听器,他没有戴助听器就可以听见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书包里掉落在草地上,他低头去看,捡起来是一部手机,型号太老,他点开功能表,上头的日历显示反复去看。 十四年前,他才十七岁。 李安南拖着身子缓缓向前走,像是从一个逼仄的房间里通向了世界。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前面嗰个僆仔闪开丫!”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车水马龙各式各样,如此生动,与助听器中他所听到的有所不同,真实的感觉是,他的的确确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太阳还在,大红大紫,金红交错的颜色,这不是梦,此刻全世界都是真实的,包括他。 他站在街边,看着这未修过的老式街道和来往车辆,炙热的空气将他包裹,一时间竟不知到底哪里才是一场梦。 身上都是污泥,手臂和鼻子还在流血。 他走在街道上,来往的人看他,却没来来问他。 这样最好。 李安南面无表情,沉默的,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 他记得十分清楚,十七岁的时候父亲在莱山郡那边做生意,即便是他在第二年冬受伤住院时他也未出现。 一直到他二十三岁那年他要再婚,他才去那边与他见了一面,在他十七岁之前他们都是怎么相处的,他也不记得了……因为缺失了一部分记忆,他一整个青春,孤独无趣。 “你看那孩子。” “没什么可看,一睇就不系好学生……” 路过玻璃窗,李安南里看到自己的脸。 他缓步向前。 十七岁,十七岁这个年纪。 “可是真的很想买那个啊……” “不知道要攒多久的钱呢。”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老金黄色,火辣的直接照在每个面目模糊的个体上,照着他的脸上…… 玻璃面中,映出,他有一双阴郁,漆黑的眼睛。 李安南死死的盯着里面的自己。 他伸手,扒开自己的下眼皮,指腹上的泥随着他的动作,糊在他的眼下。 十分滑稽。 十七岁的他,就是这张脸。 他的左眼球向上转时,下方有一块小小的黑色。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两年前落下的。 对,麻烦总来找他。 怎么说好,因为他长了一张瘟神脸…… 李安南一步一步向前走。 路边还有拉胡琴的老头,吱呀咿呀的,跌宕起伏,就像他的命运,上一秒他在天寒日短的冬,如今却在烈日炎炎的夏…… 三十岁的他,三十岁的柳臻。 那…如今他十七岁,柳臻岂不也是十七岁。 “你是本地人?” 她问他,“你曾经是哪个学校的?” 等他写出学校名字时她道,“我们离得不远,我就在二中,大概离你的学校只有,两站的距离……” 他记得,他爸曾经想让他去那个学校的,学校里有他认识的人,因为他失语,怕他一个人叫别人瞧不起,想走后门找人照料他。 都一样的。 其实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又何必叫他去欠人情呢。 “学校啊……” 暖热的灯光,她的脸是含情脉脉的,非常美丽。 她的笑声,怎么那么清亮,就好像现在还在他耳边一样。 “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那时他摇了摇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她。 ‘你呢?’ “我?” 她偏了偏头。 整个形体,软的,一条弧线似的,她说,“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可她再思索,又说,“我曾经也有,后来我弥补了,所以说李安南,最好人一生中都不要做出承诺,除非你是那种小人,否则不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最好。” 她就是如此,他感叹她多聪明啊。 对于这样的柳臻,他怜爱她到底是怎么早早看透这些规则的,又崇拜她,羡慕她…… “李安南,你相信人生会重来一次吗?” 从回忆中醒来。 太阳还没烧残,他捏紧背包大步向前。 5.反正,他也逃不过。 他每个月会收到父亲的生活费,在钱这方面他从未苛求他,比起同龄人他甚至算得上是富裕。 月亮高高挂,夜间的微风从窗口吹进,风也带着热度,他看着外头的月,恐怕这是一场梦。 他在太阳要上来时醒,没由的就是一阵恍惚。 至此,他才真正的确认,他是真的重活了过来。 正是五月天,清晨还好,若是到了晌午那就是一顶一的热了。 如今是短袖时日,他身上的伤遮不住。 李安南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道上,路边生着的树一排一排,在他未来的年岁里这些树都已经锯了个干净,再也不会有夏天的感觉。 吵闹。 来到学校,周围都是人,没了助听器的延迟和吞噬,他没有任何阻碍的听到所有声音,尤其是年轻人,“咿呀呀”的一声一声不间断。 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贴切嘈杂的感觉,不适感出现,他加快步伐。 走过一路,都有人看他,他木然地顺着门牌看自己班级,经过走廊叫一个人给拉住。 “你呢一身伤什么事!又打交了?!” 李安南转头看着他,是个粗汉,四十多了的样子,很凶,眼神很厉害,像个门神。 他记得,这个男人是他的国语老师。 “你出了校门,不系说过你要报警呀……” 为什么记得他,因为对他的印象是,他有一回叫人围住是这人帮了一把。 在他毕业的那年,他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这位还专门祝贺他。 他记得这人姓张,通常只叫他张老师,校里的老师管他叫张师傅。 “中午来我办公室讲讲是谁,我要同你班导好好讲这些事嘞!你看看你这个脸,你这个胳膊!” 拍了他胳膊一下,他瞪他一眼,“李安南你呀,你只要好好学习,谁都不理,些个衰仔以后同你不系一个层级的,知道呀?” 李安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然撇开头。 他错了,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有这类人,十几年后的他如是证明。 有吵闹声从他打开的门缝隙中挤出来。 李安南推开教室门,或许是他站在门口太久,惹来了一个个的注视,最终是有两张熟悉的脸看向他。 正是昨天与他打架的几人。 此刻正姿态肆意的坐在一个位置上。 李安南抬步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一踏进这里,记忆如泉水涌出来。 他向前走,走到那个他熟悉的位置。 背包刚放下,几道阴影映在他眼前。 “李安南。” 周围的声音好像在这一刻缩小了。 李安南抬起头,与喊他这人对视。 头顶上的老风扇,“吱哑哑”的叫,静默了一瞬,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又挪到了自己的背包上。 “喊你不会讲话啊?” 他伸手摸李安南的头,像是演猴戏。 “忘啦,哑佬不会讲话哟~” “对啦,昨天不是说好了?” 另一个人坐在他前面,对他伸出手,捻了捻两个手指,“嗯?” 讨钱。 “快啲!不然一阵老师来嘞。” 他没有动作,只是一双阴郁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 “你不给,我自己从包里拿喽……” 他一把扯过他的背包,拉开里头的拉链,就拿出钱来,比他还熟悉。 拿了钱几个人站起来,笑道,“谢咯,午间请你食冰棒啊哈哈。” 周围的同学有人开始取笑,阴阳怪气,“拿人家的钱,请人家食冰棒嘞哈哈。” 能感觉到每一颗眼珠子都黏在他的身上。 四方都是贪图的,看热闹的,看出丑的,他们也想,却没那么大胆气且放不下自尊来吃一口肉。 他们看戏,也恨不得主动为他搭建一出戏台。 “不要再吵了,老师要来了!” 从门口进来一个女生,抱着老师的课本,大喊一声,众人这才作罢。 …… 像他一样挨欺负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最起码还有钱。 “喺现在开始,李安南就系你的大哥,李安南叫你跑什么腿,买什么东西,你就要立刻去,知道么?” “……知道。” “大声啲吖!一点都不似男子汉——” 他吓了一跳像是鸡仔一样抖,一把跪在他面前,“知道了!知道了——” “好啦。” 那人过来勾住他的肩膀,笑道,“李安南,你看我们对你多好,还为你寻了一个小弟,以后你就有人相陪啦,你可以唤他帮我们去买东西啊,不过钱你们俩先垫上,后续会还你的啦~” “那现在,去买几瓶汽水来。” 那人颤巍巍站起身,看又不敢看他一样,对他缓缓伸出手。 在他身边几个人开始哄笑,“对对,就是这样,你小子蛮有悟性!” 在学校的一个小角落,总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他,常驻在角落里。 有多少年了,他想要遗忘这些记忆,可如今又一幕幕的放映在了他的眼前。 他们鼓着掌声,落在他的耳朵里,朗朗的喊他,“做什么呢李安南!你的小弟在向你伸手呢!” 喧嚣,吆喝。 “做什么呢你——啊!” 有时,他也会反抗。 他抓起那人的胳膊,一把将他推在墙上,手抓着他的头发,揪起,猛地撞向墙面—— 一声响,两声响。 呆愣的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靠,你想死呀丫臭哑佬——” 反正,他也逃不过。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令人感动。 “好恶,再看把你眼珠扣下来!” 鼻子里,嘴巴里,都是腥咸的味道。 他侧了侧头,忽然再难抑制,呕吐起来,发出的声音狰狞…… 几个人相看一眼,拎着背包嫌厌离开。 李安南紧紧抠着地面,浑身颤抖,一时间魂魄不知当归何处。 他究竟是三十岁的李安南,还是十七岁的李安南…… 其实,没差。 脑中有无数张他憎恶的脸,他恨不得拿起刀子一刀刀捅烂…… 有那么一个人也站在其中,待他看清,心脏猛然收缩—— 李安南喘着气,过了好一会。 那种绞着他的感受才渐渐褪去…… 他看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课本,扶着墙缓缓站起身,一本本捡起,拎起背包,拖着身子往外走。 要继续读书。 还有更重要的,他要去找柳臻。 这一次,他要率先找到十七岁的柳臻。 6.而他心如死水。 凌晨五点,他开始起床晨跑。 晚上做完功课,他开始锻炼。 十七岁的他,身躯实在太过单薄。 第二天他和那其中一人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你就是李安南?” “哎哟,你人不多点大,心肠怎么咁狼呀你——” 她一把上前狠推他一把,李安南后退一步,抬头看着对面的女人。 老师赶忙来劝住,“哎呀,大姐,别动手别动手,好好讲话,还是小孩子……” “小孩,小孩边个有这样打架的?你都不知道,我仔回去的时候,额头都在流血呀!” 他们二人,一个一脸淤青,一个头上裹着一层纱。 铁证如山。 老师从本子上翻出他家长的电话,拨过去。 “你个仔将我个仔打的鼻青脸肿啊!一张面都不能看,再狠心点就毁容啦!” “都系同班同学,点可以这狠心啊?” 她嗓门大,整个屋里所有人都在看。 他站在一边,不知道父亲在电话的另一边是怎么回答的。 “不仅系医药费,还有损失费,我个仔伤的可是脑袋,如果以后耽误了他前程,我可饶不了你们——” 说来好笑,旁人也笑了,却不敢笑大声,怕叫她缠上,谁都怕麻烦。 他只侧头看着桌上的一座盆栽,死静的像是发呆。 最后座机的听筒递到了他面前。 “叫你老爹好好教育教育你!” 他伸手接过。 “阿南?能听见我说话吧?” 耳边有父亲机械的声音,耳侧有女人哭泣埋怨,安慰她儿子的声音,前方有看戏的,躲闪的,同情的,各种声音,各种目光…… 而他心如死水。 好正常,好像不是这样的话就不正常,他就该经历这些才对。 “听到呀?我今晚将钱打你,她要多少你就给她,剩下你自己留住,我呢边好忙,你将电话递你个老师,我同她讲。” 老师接过电话,开始讲起来。 归根到底,她要钱。 老师说他身体不好,家里也没有多富裕,希望少赔一些。 本想叫人家可怜他,却不知道,正是叫人家在他心上插刺。 “不富裕还能给小仔买手提电话呢?” 瞧他一眼,撂下一个数,随后带着儿子要请病假,回家去。 “哼,是生错了身子乱投胎,这辈子才说不了人话……” 小门一关,众人叹息。 “哎呦,呢个人讲说话真系肉酸!” “安南啊,你不要放在心上,老师知道你不是那种惹事的孩子……” “看咱们这脸儿,这模样,下了学,你也去诊买点药抹抹,你人是机灵的,以后别去招惹那些人,好好学习,以后定能高他们好几头,学习才是硬出路!” 他学习好,天生个好样,老爹又有几个钱,还会做人,就是孩子开不了口。 再就是,他有一双冷眼,好像一潭死水,没有心的人一样,不然得多讨老师喜欢。 “好了好了,回去吧,回去好好上课。” 临走时关门,还听到里头人夸他,真是善良孩子。 好一道枷锁。 李安南一边往教室走,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头。 他恨不能把所有人的脸敲烂,不是不愿意,是他恨不能。 只就因为他不能说话,他就没有做一个平凡人的能力。 厌恨这世上的所有人。 除了柳臻。 除了柳臻—— 他要去见柳臻。 他也想去,可最近不能见她。 两个学校距离不远,若是步行,他们走的都是这条大路。 李安南不知柳臻会在什么时间出现,他稍微改变了回家的路线,先往后走在她的学校周围徘徊。 他还不能见她,要等到他脸上的这些伤好些了,再去见她。 一连好些天,没人来找他麻烦,他的脸好些了,他才肯过去。 其实是有些羞耻,他还是没有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做的事情有点像电影里头的追踪狂一样…… 夏季的天总叫人觉得漫长,她炎热,湿润,生机鼎盛,放学的时刻,他们自由,欢快,风吹动每个人的发丝,衣摆,正与夏天相称。 “你要呢个呀?” 他点了点头,买了两瓶汽水和冰棍。 这片树荫下,蝉鸣的十分聒噪,开小铺的阿婆手里握着一把蒲扇,扇来扇去,与她一起,他也在这处遥望着出来的每一个人。 “之前没有见过你呀?你呢校服同他们都不一样啊……” 她向他搭话。 李安南将东西放在地上,顺手便从口袋中摸出小本和笔,这是他必要带的东西,方便与别人交流。 ‘我来等一个人。’ 他写下,阿婆却笑着摇扇说,“我不识得哟。” 李安南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随即张了张口摆摆手。 “你不能讲话啊……” 阿婆有些惊讶,她上下打量他,叹息道,“可怜仔。” 李安南将笔记收回口袋,靠在树旁盯着校门那处。 他就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像是与身后的树融为一体。 或许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炙热,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滑过一遍,以至于有人禁不住侧目看他,他们会悄声讨论几句,只觉他实在是奇怪。 太阳煌煌的照着,渐渐的也有了偏西的迹象,等到最后学校的人似乎都走的差不多了。 手中的冰棍也化了,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 “怎么你等嘅人都没有出现呀?”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他又站了些许,最终那校门真的没有一个人出现后,他便也准备离开。 或许是他看漏了,或者是她今天没来上课…… 他没等到,总有诸多原因的,准备明日再来。 “哟,僆仔,嗰个(那个)系你要等的人啊?那不有一个人呢……” 李安南转过头去看。 在橙黄的日光下,周围的一切都被烘培的干松。 十七岁的柳臻,她身边甚至没有一张合照或是相片能以此作为纪念,他不曾见过她的十七岁。 她从那处独自走出来,他认识的柳蓁,此刻她的脸庞并没有十四年后的成熟,她只是个平淡又美丽的,给人有些距离感的姑娘。 她没有孤独,不如说她自成一幅画。 可她好像没有看到他,从前方走过去。 “系她呀?”阿婆笑道,“我睇你个表情就系她啦,笑的开怀哟……” 他心里头有一根热芯子,在她出现时便又重新点燃,那是一种异常柔软的心情,那热气正在他内心深处一层一层的迭加。 他鼻梁和额头上冒了汗,不知到底是这太阳晒得,还是如何。 总之,到现在为止,他才觉得夏天这才变得盈满了。 “快去啦,可不要叫姑娘行远嘞。” 他迈开步子,缓缓踏出这片树荫,想要跟上她。 这时他才觉得有些好笑。 三十岁的他,顶着这张十七岁的脸,去接近十七岁的柳臻。 他的灵魂已经不再年轻了,可柳臻还只有十七岁…… 7.扮演了许久她的狗 在校门口,她望定他,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早就已经看到这个人。 她本来拖到这个点离开就已经很晚了,学校周围几乎都没有学生。 何况他穿着一身与她不一样的校服,身量杵在那里任谁都会看到。 柳臻背着背包从小摊前走过。 她本没想多去在意,只是没见过这张脸多瞧了几眼,不成想这人竟跟在她身后。 在这个毒日的时间,他的脚步声轻缓,一直跟着她走了有一段路。 只要她没有回头,他也不敢上前来。 时不时他的影子叫阳光映在了她的后方,她侧头就看见。 柳臻先将自己手机上的短信搁置了。 李安南跟在她身后,也不知以什么理由上前,他只能用眼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背影。 怪他,扮演了许久她的狗,一直小心翼翼。 心脏已经快的像是要从他的身躯里冲出来,可他害怕上前去看到柳臻的脸。 因为他被抛弃过了。 所以怕看到她嫌恶的表情,怕她一溜烟跑远了将他遥遥的甩在身后…… 他至今也不敢忘记,柳臻最后那厌恶的表情……哪怕现在好像还历历在目,只要一想起,他的胃在翻搅,全是酸水。 他攥紧手里的汽水,垂着头尾尾的跟在姑娘身后。 忽地便见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 他心头一颤上前捡起,塑封皮的红色小本一件,上头写着三个字,学生证…… 有车辆从他们身旁经过。 他紧紧攥着,深吸一口气终于要上前—— 于是他小跑至她身后,阳光下她的手臂像是热腾的奶,叫他恐不敢太鲁莽怕叫她惊吓一碰便流逝。 于是他滚烫的指尖只感轻轻触碰在她削薄的肩膀,一碰即收。 “喂喂!前面畀一下啊——” 他一边失神一边下意识伸手轻轻攥住她那截胳膊,在她稍懵的眼神中将她拽到自己身旁。 手下她的肌肤,柔软,温热,细腻美好的不可思议…… 那两个骑着自行车飞驰的顽童一边大叫着从他们身侧冲过去。 “啊,谢谢……” 说实在的在与她视线对视的一瞬间,他浑身灼热的犯疼,又想多碰她,又怕……狠了狠心,他松了手。 光照在他俩身上,像是濯濯的将他所有的水分和话语都吸干了,他轻了一瞬间,随后在她的笑容中找回了心跳重量。 李安南张了张嘴,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跟前。 他只捏着小本的一个边角,柳臻伸手接过,抬头笑道,“谢谢你同学。” 她将其放在校服口袋里。 柳臻打量他,开口问道,“你这身校服,是前面学校的吧?” 他点了点头。 她说,“我还以为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人呢。” 李安南愣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并肩行走。 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李安南从口袋里摸出纸笔,动作停顿,最终还是写了下来。 ‘我来等人。’ “等人?” 他点头。 柳臻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有点像不良少年,左脸上还有两块没有完全消散的青痕,一边的嘴角也挂了彩,结了血痂。 他头发很黑,有点略长,看起来蓬蓬松松的像是叫阳光晒轻了,垂着头有些局促。 口袋中的手机响个不停,她没有理会,反倒问他,“所以你等到了吗?” 他没来得及点头,柳臻已经转回头去。 “你要等的是男生还是女生?我最近倒是每天都这个时间离开,我已经是最晚的了。” 她如是说。 “现在,我要从这里走了。” 她站定在某个巷口。 他知道的,从这条小路可以回到柳臻的住处。 她说,她爱这条小路,每次放学,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条小巷,它安静,没有人会跟她一起走,她独占这里,这就是她的自由。 他知道,在后来的日子,没有这条小路了 于是他便站在这巷口,看着夕阳将她和这巷口染晕,一层黄,一层红。 他点了点她的肩膀,将手中的汽水递给她。 “给我的?” 他点头。 “你叫什么?” 然后他写下自己的名字——李安南。 “你好李安南。” 十七岁的柳臻,灵动可爱,她说,“我叫陈佳。” 李安南愣了一瞬忽然失了笑,他笑起来是会发出声音的,是真的在笑,薄薄的衣衫能看到他的胸腔在震动。 他有了表情,眼神是会讲话的。 此刻他看着她,就像在说,‘我知道是假的,但我绝不会戳穿你。’ 柳臻觉得稀奇。 可他好像不想去纠结她是不是会说真话了,只是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吧。’ 她怔了片刻笑道,“抱歉啊李同学,我叫柳臻。” 说出这来,她是要走了,他站在巷口看着她。 她朝自己挥了挥手,便不再回头。 李安南久久的站在原地,才回头离开。 突如其来的寂寞。 …… 口袋中的手机又响起来,因为她的长时间不回短信,那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没办法,方才都被那人把注意力吸去了。 “喂。” “为什么不回消息,你去哪了?骗我的?其实没有回家是不是?”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后的关门声清脆,“我回家了。” 他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有几分泄气,“回去就好。” 她走过去将垃圾拎起,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忽地想起什么,转身又去桌上将那瓶汽水带上。 她松手,一并落尽垃圾桶里。 “我为什么要骗你,骗你做什么?” 她反问,对面便是一阵沉默。 “你最近怎么了?” “你向我解释前些天骑车载你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要一直问?” “你问我为什么?” “我没什么好讲。”她神情坦然,“可我们本来就不是互相约束的关系。” “你钟意我,我也钟意你,这几天我们……” “你在说什么。” 听筒另一边,她叹息的笑声,“等老师离了婚之后再来说吧。” “别这样柳臻!” 她挂断了电话。 8.缘,妙不可言 李安南并不是日日都去的。 只是偶尔,偶尔他想她了,就去就会去那里。 想她,不是想到她,是真正的思念不可控时他就会去,若是想到,那他一天到晚想到她千八百次,也不是能刻刻都赶过去。 “今日来啦僆仔?” 那个阿婆是一直都在那个地方,每次他都会过去听她讲讲话。 “又来等个女娃?” 他点头,那阿婆今日拿了个小马扎给他。 李安南拒绝,她一再推让。 “坐着等吧。” 他身量坐在这个高度的马扎上有些撑不开腿,只能向前伸展。 “我看你面上的伤都好多了啊,可不要再跟别人打架了,利利索索的才好呢……” 他没回话,期间有人来小铺上买东西,不禁看他。 “阿婆的孙子?” “以前没怎么见过哦。” “不是不是,他来等人的。” “等人?”他们瞧着他,有女同学看着他身上那身衣裳笑道,“同学你是前面中学的呀?” 他装作没听到,将目光放在地上,看着有几只蚂蚁在这处爬行。 “哎呀,这仔最近喉咙不舒服,不方便讲说话丫。” 几个人看他一眼,只觉有些奇怪,付了钱便离开了。 待他们人走了,李安南方才抬起头。 阿婆无奈看着他,递给他两块糖,“你这样子可不好啊,大胆同人交流啊,年轻人要开朗一点,看开一些……” “你看书啦,等她出嚟,我会同你讲嘅。” 他手里掐着阿婆给的两颗糖,实在无聊便拿着书,只安静的坐在那处…… ** 柳臻最近是无奈,被那人给缠上了,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又要叫他缠着走不得,只能安排几个人等着她一起回去,才从那男人手里逃出来。 “我明天要去东街那边哎柳臻……” “啊,那我、明天放学阿凉要我去啦……” “没关系,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是好讲话,看起来体恤极,可她们本也不是什么好交情,只是叫人安排了才来陪着她。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 “太好了,那就江荷陪你一起啦,你们两个也可以的吧?” 江荷看着柳臻道,“我没问题啊。” 柳臻看着她笑了笑。 出了校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小铺那处坐着的李安南。 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两条腿有些拘束的伸着,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那开小铺的阿婆在她出现后就用小扇拍了拍他。 随即她便见他将书本放进背包,站起身。 他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 柳臻收回目光,与身旁的几个人并排向前走。 只等到与他距离不过两米时,她才抬头笑道,“你今天也在这啊李安南。” 李安南走过来,目光看向她。 “柳臻认识的人?” 她的招呼将身旁几人的目光也吸引到了他身上。 李安南有些怔愣,却见她笑道,“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又回到小铺上。 柳蓁见他付了钱,四支冰棍,走过来,身高的优势叫他在这一群姑娘中分外显眼。 他分给每个人。 “啊,谢谢。” 他绕回来,站在她身边,最后一支递到她手上。 “谢谢。” 柳蓁抬头冲他笑,却捏在手里没撕开。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 “你这校服,是前面学校的吧?” 李安南没作声,只是跟在柳臻身侧。 “是前头学校的吧。”江荷看着柳臻,“这不是有护花使者吗,前面学校的跑到这来接你了?” 柳蓁垂眸看着手中的冰棍包装:‘注意街道清洁,讲究食品卫生’。 “他是来等别人的,我们前段时间便碰巧认识了。” “这么巧?” “是啊,就是这么巧。”她笑道,“缘,妙不可言,是吧李安南?” 没有一个人是信的。 就算是李安南点了头也不会有人信。 究竟是在等谁? 他们之间,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实际心知肚明。 他没想隐瞒,可也明白柳臻早已看透。 只需看她一眼,他的眼神已经暴露无遗。 可一瞬间李安南又陷入深思。 柳臻这算不算是,间接性拒绝了他? 9.独自感到心动,感到幸福的我。 三十岁的柳臻看起来十分孤高。 跟他不一样,她的朋友不计其数。 可她不愿与人相处过多,对旁人抱有警惕。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要说无聊,甚至能在家躺好几天,电话几乎都是不吭不响。 她孤单,却谈不上孤僻。 不如说,她洒脱,不去加入那些虚伪的派对。 他们都是习惯寂寞的人。 ** 十七岁的姑娘们会讨论什么? 当下流行时髦衣裳,自己喜欢的名人,还是班上学校里心仪的少年? 他不知道,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 “媛,阿凉喊你去做什么啊?” “逛逛街啊,什么的……” “啊?你和阿远凉吗?” “什么意思啊。” “你少讲逛街,你是要去和他上床吧?你居然不知道吗,她已经和阿凉搞过啊,江荷没告诉你吗?” “什么啊江荷!” 那个叫江荷的姑娘捂了捂耳朵,像是叫她们吵到。 “你不是在和那个新来的黄毛仔玩吗?” “怎么说,因为阿凉还是靓一些啊。” 她讲,“阿凉中看不中用啊,没什么意思,你是想爽利还是选别个吧……” 李安南垂眸,看着一旁的柳臻笑看着她们,他不想听,于是装作若无其事。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他的灵魂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尽管这幅身子没什么经验,但是他的确已经是个男人了。 “谁,泽川哥吗?” 话题似乎不约而同停止在这里。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柳蓁的脸上…… 有一阵风过,江荷抬头去看柳臻。 正巧看到那个跟在她们身侧不言不语的男人,有一片落叶要落在她头上,他轻轻抬手为她遮挡。 动作很轻,连带挥去那树叶的动作结束都未叫人察觉。 偏偏是她凑巧看到了。 李安南此时抬头便与江荷的目光对上。 她率先反应,像是不屑一般昂然撇开头。 “怎么了?” 柳蓁转头看向他。 李安南还未开口,只听人问,“柳蓁,你这朋友怎么不讲话?” 江荷瞧着他,“跟大家一起聊聊啊。” 众人这才察觉原来这人从未开口过。 李安南侧头,柳臻看看他,见他没有动静,停顿片刻。 “他不能讲话。” 一时间目光都落在柳蓁身上。 “不能讲话什么意思……” “什么啊。”江荷看着她讪笑,“是个哑巴吗?” 李安南下意识去看柳臻。 她说,“李安南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 讲到这他心跳加速,像是云开雾散,柳臻忽然攥住他的手。 柔软的,细腻的,她的手轻轻握住他的两指。 她抬头,她的眉她的眼,在他眼中映出她那娇脆的轮廓,“你们没有听过吗,世界上的东西,最怕的就是十全十美,要是样样都完美了,那就不太好了。” 她笑说,“要是太好,你抓不住握不住,总是或多或少掺杂些不详。” 柳臻。 因为你的一个小动作。 因为你的几句话。 就独自感到心动,感到幸福的我。 他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叫她勾住的手指有些颤抖,渴望,又不敢轻易去勾她光滑的指尖。 她摇摇轻晃。 他们要在这个路口分别了。 江荷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咬了咬牙,“个贱人……” 她转身将手中背包甩在一旁,“再看她继续演戏,我就要呕啦!” “可是江荷,不和她一起的话,阿川哥那边没法交代啊。” 这是点燃她的一条引线,她咬着唇一脚将身旁的垃圾桶踹翻。 她们动静有些大,李安南听到声音要转头去看却被柳臻拉住。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在乎她们。” …… 她拉着我走远。 太阳燃烧着,我宁愿那刻永远。 10.她与这个男人,都傻 他与柳臻约好,今天他还会去那处等她。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似乎是叫什么人困扰了,不想自己回家。 往日都是他自己意愿去,今日是约定,他恐怕柳臻去的比平时早,于是一放学就准备匆匆离开。 他收拾好背包,将凳子推好便要走。 “哎。” 刚出校门,正有一行人等着他。 “喊你帮忙做功课,转头耍我们?” 都怪李安南这个混蛋,他们今天被请了家长,好一顿大骂。 打他一顿也不解气。 他拿起抽到末尾的烟卷按在他的肩头上! 布料灼烧的味道,火热的疼痛迅速袭来,李安南浑身颤抖,发出痛苦喘声,一把推开眼前人! “你这臭泥巴,还敢还手!” “不要打他脸,免得他去告状。” 一人难敌众手,他的凶悍,渺小至极,无法还手。 从前没有这个伤口的,他的肩膀上不该出现一个烫伤。 李安南站起身,眼睛现在开始隐隐约约泛疼。 他眨了眨眼,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流进他眼里,刺刺的痛。 天有些阴沉,今日小铺的阿婆没有开门。 李安南站在那处,抬头看着这天微微皱眉。 许是要下雨了…… “李安南。” 她的确比平时出来的要早一些。 李安南对她挥了挥手,柳臻走过去,忽地感觉有丝丝凉意落在手臂上,她伸手一探。 “下雨了?” 倏的便更加潮湿起来,雨滴来的狠急,越来越密! “李安南!” 她一边叫喊着一边抱着头向他这边跑。 李安南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听着她叫喊的声音,急忙向前一步伸手将她带入屋檐下。 “怎么忽然下起雨了……” 不仅下了,这雨最初很细,可后来还越来越密,落在屋檐上劈里啪作响,那声音直钻进耳朵去,叫人心里一阵乱。 “怎么办,我也没带伞。” 她看着外头的雨有些无奈。 李安南转头看她一眼,写道,‘再等一下吧,急雨可能只会下一阵。’ 柳臻看着他写下的字,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本来你可以回家的。” 他低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忽然感觉一道湿意从鼻子传来。 他看到柳臻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听她道,“你……流鼻血了。” 他怔住,伸手去摸,果然,红艳艳的。 “把头仰起来。” 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纸。” 从她手中接过,李安南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屋檐。 雨声,还有她动作的稀疏声。 “先用这个堵上吧,你身子低一些……” 他半跪,眼前她的脸代替了无聊的屋檐,她搓了纸轻轻的塞在他流血的鼻子里。 “好了。” 堵住了他的血,堵不住他重重的心事,重重的心跳。 看他那呆呆的模样。 如此单纯透明。 柳臻轻轻的笑,轻轻的望着他垂着的一双眼睛。 “你衣服这是怎么了。” 他不讲话,只是瑟瑟的用一双大手拉了拉自己的背包带,想要遮住那个灼焦了的洞。 “李安南,你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 他应该是一颤,因为有水珠从他头发上落下来。 她说,“有人欺负你是吗,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帮得上……” 话还没讲完,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脸上,她的唇上。 阻止了她的声音。 “呃……” 是他的手背。 他慌忙的收回手,一脸歉意看她,然后侧过了脸。 ‘抱歉,我不是有意这样……’ “没事,没关系。” 她笑他,笑他竟然有一点可爱。 正要说话忽地有一辆车在两人前方停下。 她张嘴欲言又止,细眉紧蹙。 李安南抬头去看,只见车窗里的男人看向他们这里。 准确的说是,看向他身旁的柳臻,指了指他身后的座位。 他在邀请柳臻上车。 李安南低头看柳臻,却见她表情一日平常。 他眉头紧皱,但见那男人缓缓按下车窗…… “上车,我带你们。” 是个斯文的男人,他讲话声音与他的长相无二。 虽是这样说,男人的目光却紧贴在他身旁的柳臻身上。 李安南下意识伸手拉住她微凉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镜片下那双眼睛,近乎冷漠的望着他。 “柳臻,上车。” 李安南攥紧了手,死死的盯着他,恨从他那张嘴里叫出了柳臻的名字,如此自然,亲昵。 “不用了,周老师。” 他微愣,没想到这人是她的老师。 周宜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敲个不停,目光紧锁着对面的一对人。 “带你朋友一起上来吧……” 柳臻看着他晦暗的目光,摇头,“不用,谢谢,你走吧。” 气氛有些不对劲,李安南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像是骤然间发生了变化。 他算得上白净,是个书生样,可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只扶着车窗的手紧紧的攥着,上头暴起的青筋宣示着他此刻的脾性。 李安南看着他那模样嘴唇抿紧,他伸手攥住柳臻的手不肯放手。 这是第二次他们牵手,第一次由她,第二次由他。 柳臻看着他忽然踮脚在他耳边细声道,“要不,跑回去吧。” 李安南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她。 “柳臻,别闹了,上车!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周宜民狠狠的按了两声喇叭。 李安南猛地转过头,一双阴郁的眼睛瞪着他,叫周宜民更恼火。 “别闹了柳臻,我是为你好——” 柳臻只笑不语,转身看向身边的青年。 周宜民愤恨,他受了气,唯有离开能维持他现在仅有的自尊,他不想跟他们纠缠,发动车子离开! 李安南将手里的校服外套,递给柳臻,将自己的背包背在身前,从她手中拎过她的背包挂在手臂上。 然后在她身前蹲下身。 “你要背我?” 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她的鞋子和裤脚。 柳臻愣了一下,然后弯腰挽起了裤脚。 她用手将外套披着撑起,像是撑起一个微小的棚顶。 “我不重吗?” 他不说话,下一秒忽然奔跑起来。 “啊……” 冰凉的雨水吹拂在她裸露的半截小腿上。 柳臻趴在他背上,一颠一颠的奔跑。 她忽然想笑,是觉得她今天有点傻。 她与这个男人,都傻。 这都没什么。 可怕的是,她觉得他有些可爱。 “我的钥匙好像,忘在学校没带……” 李安南一时间愣住。 他看着身边这个少女,此刻他们站在她家的路口,一时间不知该去哪才好。 11.也可以张开双腿,任她践踏(h) 他看着灯光下的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将人带了回来。 李安南已经换了身衣裳坐在餐桌前。 看着前头黑漆漆的电视,身前是刚出锅的热菜,可他心神并不在此。 身后有淋浴声,外头有雨淅淅沥沥声,交织在一起。 “李安南?” 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不是很清晰,模糊粘腻。 衣服已经给她放在外头,只要她出来就能看到。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颤。 她没作声,只有脚步湿哒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李安南低着头,尽力不去冒犯她,可这声音偏偏就像是在他耳边呼呼着。 他的脑海中不是空白的,因为他早已经见识过,柳臻的美好,她冷静的,温柔的,欢快的或者是,缠人的一面。 柳臻对他的吸引是无法言语的,他不知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形容词,他们可以从沙发做到床上,从玄关做到窗前…… “谢谢你。” 好像有一股香气。 同样的洗漱,她从他身边经过时却有不一样的味道。 “你做的?” 他抬头。 看着她穿着他宽大的衣衫坐在他对面。 “我可以吃吗?” 他点头。 悄悄去看她的脸,看着她咀嚼的动作。 从未变过。 年轻的他,年轻的柳臻,时至如今,距离他重活这一世已经过去多久了? 实在不长,却像一个昏黄的梦,这一刹那,好像天长地久一样,生怕这真的是一场长梦。 他看的有些迷糊了,眼前柳臻的表情忽然变了,一双眼睛看着他,对他说了两个字。 ‘懦夫——’ “啪嗒”的一声响,他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屋里头一阵寂静。 “李安南?” 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珠死死的锁定她,应该是她。 除非这屋里还有别人,可他的眼神却没有聚焦。 “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儿来,然后低头捡起筷子,他脸色苍白,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筷子,再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她…… ‘这是我的房间,你睡这里,我去隔壁,有事情叫我。’ 他为她安排好一切,便要离开。 “可以不关灯,我一会儿自己关上就好。” 李安南默许了,便轻轻关上门。 他是个无趣的男孩,房间里并没有什么能向她展示自己的东西,朴实的无话可说。 做完功课他照旧锻炼,然后是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这个陈旧的灯泡,风扇在一旁“咻咻”的吹。 外头还下着大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不小心睡了过去。 …… 李安南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他做了一个梦。 他没敢看她的身子,却记住了她身上那股味道,他这具身体真如野马一样,他本意不愿去臆想十七岁的柳臻,可理智又敌不过本能的生理。 他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看着外头玻璃上那个叫雨水打的湿晕的月亮。 情欲毒杀理智。 身子脱了缰,他先是隔着裤子摸,布料的摩擦,他按着捏着蹭着,越磨越大,隔着裤子凸现出了形状……实在忍不住他就钻进了裤子里握住那棒身。 李安南自慰过,可不经常。 其实他不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的动作也粗鲁。 他用指腹揉着敏感的顶端,在孔眼儿上滑动打圈,感觉到粘腻的汁水,大力按着,动作粗鲁,喘着气。 不止是单纯的想要将这欲望发泄出来。 他找了一个着落点…… 其实,他没有意淫柳臻,可也确实在意淫柳臻。 他在脑海里幻想着,三十岁的柳臻。 幻想她脱光了躺在他的身侧,他们面对着面,她伸手为他撸动直挺挺的一根,摸着那两颗囊袋揉搓。 等到他那顶端小孔流了水,她便沾着作润滑一圈一圈的磨着龟头打转。 跟他说,好湿好热,他会控制不住的对着她柔软的掌心顶胯…… 李安南翻了个身,将欲望彻底袒露,附身撑在枕头上,开始挺动着腰腹顶撞,摩擦。 他不是一尊玉人,他骨子里有男人的恶劣,他必须得承认。 他想要将她压在身下疯狂的操弄!想要摸她舔她,热情疯狂,叫她情欲横流,叫她哆嗦着喘叫,叫她喷水叫她堕落…… 也可以张开双腿,任她践踏。 他想要柳臻—— 李安南喘息着,在这寂寞的空间里像是被困在玻璃罩内,整个人叫蒸热气息包围。 麻木木的,他未见着,在黑沉沉的玻璃窗上,唯一可以捕捉他的人…… 12.以为你是唐三藏,我是白骨精? 大雨疯狂的从天降,外头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崩塌。 在这样的夜,一个人是寂寞,孤男寡女便不好言喻,暧昧奇妙,像无形的波浪一样推着人向前。 她不巧出来。 那盏半旧的灯泡,她透过门缝瞧到屋中青年的身影,将她神经变得摇摇晃晃。 柳蓁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以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她不用细想也知道,于是便不由得觉得好笑。 笑他单纯还是笑他可怜可爱,清醒又迷糊。 他对她有情欲。 这本就是一个有机会的夜晚,他不来和自己谈情说爱,却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摸那孽根。 他是个有点老实的人,再加上一点点的好人。 她感叹:真好,原来这世界上还存有这样的男人。 她靠在墙壁上,心里琢磨要不就这样进去吓他一跳? 说不定会突然射出来。 只意外比她更突然,本是明亮的灯光忽然在瞬间熄灭。 柳臻猛地愣住,里头的李安南似乎也有些意外,她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身要走。 “咚——” 李安南下床的动作顿住,只听到外头一道声响。 他下床,大步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柳臻? 他瞧着前方,只能挤着眼在昏暗中认出那么一道身影。 “是我……” 还真是她。 他伸手摸到墙边的开关,来回按了两下没什么反应。 是停电了。 他摸索着走到她身边去,她正站起身。 “我想来喝口水,突然熄灯了吓了一跳……” 黑暗中她的面容仅有一个轮廓。 “我一转身,没想到撞到头了……” 李安南一怔,只听着声音不似平日,竟有些可怜。 她伸手揉着头,听到他细微的声音,随即他指尖微触她手臂,点了两下。 柳蓁皱眉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便感到身前人离开向前方走去…… 她听到柜子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是清脆的“哗哗”声,悉悉索索。 “啪嗒——” 有微光亮起。 他再走来,手里端了朵橙黄色的火,照亮他眉目。 李安南伸手指了指前方她的房间要送她回去。 她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里,看着他将烛台放在桌上。 ‘我走了,你睡吧,有事来找我。’ 他的手语也不管柳蓁能不能看懂,便转身出去为她关上门。 李安南回到房里,躺在床上。 不知道刚才她有没有听见他的喘声,他庆幸自己是个哑巴。 他辗转,闭上眼忽然想到那个开车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衣着,还有神情,他都记得十分清楚……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柳臻从一开始就不是能彻底属于他的。 没由的从心里生出一种仇恨,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跟柳臻绝对不是单纯的关系,他想要带柳臻走,从他身边,然后去做什么? 嫉妒叫他要发疯,李安南捏紧了拳,狠狠捶在床面上—— 在脑中拼命的寻找这个男人的身影,丝毫没有。 在他与柳臻相遇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男人,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姓名。 只是过客……原来如此。 他心情急转,又恢复冷静。 想着她,念着她,又怕惊了她,吓着她…… 他要睡了。 正要吹灭烛火,忽然门便被“吱呀”的打开。 他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身影一时间怔住。 “不能两个人一起睡吗?” 她这样说。 他眼睁睁看着,那脆生生的模样,犹豫了几秒,掀开自己身上的薄毯,忽然又仓促起身。 柳臻看到他摆了摆手,脸有些红。 她心里笑,表面装作没有看懂,自顾自走过去。 李安南羞愧,因他刚才在这里才释放过,如今她又要过来睡,只是好在他刚才没有射在床上…… 她说,没有灯,她害怕。 都是话术——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 他看着躺下的柳臻,只能干干坐在一边,心脏急速的跳动着。 “你做什么。”她问,“以为你是唐三藏,还是我是白骨精?” 反正他眼神飘忽,因为不能说话便靠眼神来达意。 桌台上的烛火映在他的眼里,像是情的火苗。 最终他还是躺下,尽全力的躺去了床的边缘,与她隔着一点距离。 柳蓁将其中一盏吹灭。 屋里暗了,晕了一个度。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在他们之间,隔着的这“丁点儿”距离,隔着热腾的空气,男人与女人湿热的呼吸。 玻璃窗上晃着橙黄的烛光,外头的雨一阵急,像是冰块上的水珠粘在窗上。 她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吗?” 据说,女人敏感,她们的感觉一向很准。 可是他这样,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该知道了。 若不是喜欢的人,谁会这样跟人来往呢? 于是,他点头。 很轻,可他眼里的情感很重。 她看着他那双眼,想不通为什么,他像是已经这样看过她无数次一样。 “你想跟我上床吗。” 夏季,将人与人的心燥出一团火来。 13.“你的舌头好烫……”(h) “你想上床吗。” 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李安南看着对面的人。 他那宽大的衫穿在她身上,此刻她就这样躺在他的身旁问出这句话,她那样的表情,一时间他也有一种错觉。 她不是十七岁的柳臻,她就是那个他认识的三十岁的柳臻。 每个动作,每个语气,身段,有些不同,却又相同,少了几分风情,多了些可爱…… 他叫她再次推进欲火里,口干舌燥,这具年轻的身子灼热,小腹不能静止的喘息起伏。 “你没听懂?” 柳臻看他喉结滚动,笑了笑,“有这么难回答吗。” 她身子像一条柔软的蛇,向他游进一寸,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滚烫的呼吸,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自他神情阅到他心火燃烧。 昏暗中,他们最终近乎鼻尖相抵,柳臻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额头上,鼻头上轻薄一层汗珠,他抿紧的唇瓣,和晦暗的眼神。 姑娘的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皆是一颤。 她与他鼻尖相贴,轻轻磨蹭,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她惺惺作态,“难道你不想爱我吗?” 这样柔情的明示。 李安南叫她击中,原来她这些话术,姿态,从十七岁开始就有了—— 舌尖湿润了唇角,亲吻落在他左边的伤口处,发出细微的一丝声响。 他猛地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继而靠近她,一下吻上她的唇,含住她的舌头吮吸。 唇舌交缠,将她原本红润的唇瓣变得更水润,他低头一下一下的啄吮,像是一片柔软的果冻,在她喘息时他便再次蛮力的吻住,刺探入她的唇齿之中,淫靡的吃她舌尖。 直到将她吃麻了,吃的气喘吁吁。 她看着他唇间黏连的一条银线,在他们共同抬头的一瞬间,舔咬上对方。 就这样掺揉在一起,他就是想和她永远拴在一起。 他吻得十分用力,李安南勾着她的舌,狠狠的嘬吮,柳臻自己都听到了他们吮吻发出的水声,她叫他点燃了。 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真正的献出自己。 于是就着他湿热的呼吸,他湿热的口腔。 “好热。” 汗水顺着他额头滑下来,他的脸上,脖子,都是汗。 她也很热。 “你好烫。” 她吞咽一口他的唾液,靠在他脖颈间喘息,“你的舌头好烫……” 窗外,雨滴落在玻璃窗上,整个天地都在雨水之中。 屋内,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去,看着眼前的人。 伸手摸到自己膨胀的性器,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腰处,缓缓向上推。 他不是第一次掀开女人的衣服,不是第一次抚摸女人的身体,可自始至终那个女人都是柳臻。 有些粗粝的指腹碾过她的乳头,那一粒瞬间染上情色,变得红艳。 “嗯……” 柳臻发出细微的声音,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紧绷的手臂,一双眼睛紧紧的锁住她。 他的一只手还在揉搓自己,鼻子凑在她脖子吸闻,另一只手揉抠着她的乳头,汗珠落在她的肩上,从头到尾,脚跟都麻了,浑身燥热。 她伸进自己的裤子里,摸到敏感的小豆也揉搓起来。 他低头,湿滑的口腔包裹住她,吮吃着她的奶头。 柳臻抽出手,捉住他,“你来……” 一片湿滑。 她揉他的肉棒,他来摸她的穴,彼此都爽! 他吃的更用力,牙齿像是再咀嚼一样,柳臻喘叫着,在他松口时,两处已经变得肿硬娇翘。 他也很硬,下头的短裤都被高高的撑起,鼓了一大包。 想到他刚才自慰,她的手钻进去。 “嗯……” 他发出声音了,小腹也跟着向前一顶! “用力,用力揉,啊……” 她也紧紧的捏住他的肉棒,感觉到他跳动,开始为他撸动起来。 14.他的所有,都是为柳臻打造的(h) 男人,又要女人纯洁,又爱女人做诱人的骚货。 眼前这个这个男人对她有情,而她对他也有感觉。 她喜欢他,也喜欢很多人。 她清楚爱情是连环套,所以情愿在追逐爱情前先追逐性爱。 ** 李安南近乎虔诚的脱下她的衣服,情欲交织,他的呼吸沉重。 她浑身赤裸,他的手指顺着乳尖渐渐向下,划过她的小腹,肚脐,摸向那处阴户。 青涩的身子,有稀疏的一层阴毛。 李安南喘着气,眼睛紧紧的锁着她的眼,她没有娇羞的躲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舌头挤到她的嘴里,又凉又湿,痴痴缠绵。 手指拨开两瓣阴唇,摸到的就是一手的淫液。 他的手指抚摸着那处,在缝隙中来回滑动,搓揉她的阴蒂,捏着抵死缠绵,感受到手下那颗软软的小豆开始在他指腹下变得肿硬。 柳臻喜欢叫他摸这里,喜欢他用力的揉这里—— 小穴那处湿润滚烫,一阵阵的快感从叫他揉搓的那一处不断涌来,她毫不躲闪迎接他的唇舌,吸吮或在他嘴里闯荡,他也极有技巧的蛮横滑动,刺激的叫她两条腿都软了下去。 她听到自己发出了绵密的叫声,“呃嗯……啊、很舒服……” 叫他更快更狠的去磨她那春动的小逼,如果他能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不知道他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吐出什么淫荡的话来。 他一双眼睛紧紧的锁住她,叫她叫的更大声,她快乐的欢愉的表情李安南全部尽收眼底。 越是用力她便越是爽,越是凶狠的处罚她的这只淫穴她就越舒服。 “手指,手指进来,快点……” 李安南不,他低头叼住她的奶头,指尖在她湿软的洞口浅浅的勾。 柳臻不讨厌,相反她松了攥着他肉棍的手。 两人侧躺着。 她掀起了他的衣服,身子跟他贴在一齐,点对着点,堪堪搂上了他。 “你来。” 她的声音怎么这么细,就在他耳边,他整个人像在火炉里。 他也反手搂紧了她,搂的好紧,要把她镶进身子里。 如果可以,他真想这样,一辈子都不要其他男人再看到她—— 她一条腿钻进了他的两腿间,他的肉棒就着动作杵在了她的肚皮上。 她说,“向下,我想夹住你……” 她伸手握住他的棒身向下,跻身在她两腿间。 “哈啊……” 缓慢的从他的龟头到棒身,向前,顶开了她的两瓣阴唇,划过兴奋的阴蒂,她浑身颤抖,搂紧他,缓慢的挪动起来。 李安南浑身紧绷,只感到一阵湿滑,软的他浑身发麻,他伸手按住了柳臻的屁股,也配着她磨擦起来…… 很舒服,越磨越滑,她下面绝对都已经湿透了,都沾在了他的肉棒上。 柳臻感觉自己好像快要高潮,两手抓紧了他的肩膀。 两人的喘息声越来越急。 忽然感到两腿间的东西颤抖了几下! 他先射出来了。 柳臻眨了眨眼,感到他一下一下的亲吻她的耳畔,脖颈,汗水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忽然想笑。 李安南猝不及防,叫她伸手推开,还不等他反应,身前的人便一把跨在了他身上。 居高临下,这次他将她的身子看了个彻底。 “你是第一次?” 他愣了一下,刚射过的性器就被她攥在了手里。 “如果你不是第一次,那你是早泄,不要中看不中用,赶紧硬起来……” 她指腹揉着抠着他的马眼儿,李安南浑身一颤,下意识抬起了屁股,向上挺腹! “呃——” “原来你会出声啊。” 看着他渐渐硬挺起来,指尖从他的龟头向下划到了两个囊袋,她忽然伸手扇了一下,李安南一激,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喜欢被人欺负,也喜欢欺负别人,两种她都很擅长。 “你要抓紧我的手……” 她骑在他身上,伸手与他十指紧握,摇动着腰身,一前一后的摩擦。 “哈嗯……” 外头的大雨疯狂从天而降。 柳臻看着他的脸,她每蹭一下他的眼神就会痴痴的看着她,床头烛火的光在他脸上。 好热,又潮又热。 她紧紧的抓着他,仰着腰身喘息,熟悉的快感就要涌上来! 她命令他,“不准射出来,现在不准——” 李安南欲望沾满脸,一把翻起身将她压在床上,抬起她的双腿架在肩上! “啊啊……快……再快点!” 他挺着腰抽动,又湿又软,能听见两人磨合处粘腻水声! 其实这是一个考验的机会,她喜欢玩这个游戏。 快感也叫她难自制,她抬高了屁股急急的去贴着他,叫他蹭的满,蹭的急,两人汗水淋漓。 身体里那股子水液终于再也抑不住的冲出来! 他一只手抓住她软绵的奶子,看着她仰着腰身颤抖,小腹抽吸,下口喷出来的潮水挡也挡不住。 柳臻从云端跌落在床榻上。 而身前的男人。 她眯着眼去看,见他自顾自的攥着那棒子在慰动。 柳臻闭上眼。 一只脚贴在了他手上,李安南两眼迷离,看着眼前的脚,张了张嘴,大手攥住了她的脚踝。 如此柔软,如此熟悉。 他亲吻她的脚背,张口咬下! “痛……” 贴在他湿滑的肉棒上。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重活一世,他唯一的女人只有柳臻一个人,他的所有,所有都是由柳臻引导的,都是为柳臻打造的。 可柳臻把他抛弃了。 一时间痛苦快乐,疼惜……种种情绪齐聚,他险些落泪。 ‘他们那么打你,你都不痛吗,你还真能忍……没听过一句话,不哭的孩子没糖吃。’ ‘李安南你有情绪的时候,可爱多了……’ 因为,他也想要柳臻爱他。 15.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趁着月光将将露出头来。 柳臻细细的喘息,手指紧紧的攥住他撑在一侧的手臂,感受到他紧绷又滚烫的皮肉。 他没有要求更进一步,进入她或是其他。 或者说……因为他是个哑巴,不能讲话。 柳臻看着他去打了一盆水,拧了拧毛巾,水滴落在盆里的声音比雨声更清晰。 凉爽的感觉,从脚到大腿,再到她的腰腹手臂。 她闭上眼,感受。 所以说男人,索性不要说话,只要不说话就不会失言,不会食言。 “不要靠太近,很热。” 她就是这样,方才还痴痴缠绵,此时又变了模样。 柳臻悄悄睁开眼,正与他的眼对上。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她。 烛火烧的只有一半。 他的眼神也又湿又热,柳臻望着他,也放出一点情意。 只见他隔着一点距离,手指摸上了她的指尖,只轻轻触碰。 这游戏真好玩。 好像她说不要靠近,他就永不靠近。 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强大。 身上有她讨厌的许多特质。 可他不会再她面前装作强大。 遵从她,她喜欢这样。 “还想继续吗。” 攥紧了她的手指,不懂得为什么他看起来那样渴望她。 “你喜欢我吗?” 李安南点了点头。 这样的戏码总在上演,她心无波澜。 她注意到他的身体,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叫人欺负?” “你的手那里……” 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他手腕上有几道疤痕,像是死掉再接起。 李安南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他也记不清,也无法回答她。 其他事情,她还没想好要问哪一个,要问的太多。 那你,又怎么会在学校等我?又是从哪里认识我的?又是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转念她想,如果一切都因皮相,那也无话可问……也许不是如果,就是如此。 “我看到外面有一辆电瓶车,那是你的吗?” 李安南点头。 他记得那是他一个生日礼物,父亲给了他钱,他又存了一些,买下来那辆电瓶车。 即使是往后的十几年,他换了住处也没有扔掉那辆电瓶车。 他忽然侧身,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在纸上给她画了出来,有些可爱,柳臻不禁笑出声。 他的眼神在昏黄的烛光下亮的很,目光不在她身上,却好像在她身上。 看着她看着纸,看着她,看着纸,看着她再看看纸—— 他忽然笑了,痴痴的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再看别人。 好奇怪啊。 柳臻看着他,欲言又止,她凑过去轻轻依偎在他身上,“改天你能骑电瓶车载我吗?” 李安南点头。 她笑说,“真的吗?” ‘真的。’ “下雨也要载哦。” 李安南点头。 ‘下雨也会载,说好了的。’ 说好了的,柳臻。 我是个寂寞的人,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我爱你,可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感情是完美的。 我知道想要守着你的人不止我一人。 可是我愿意,于是我不停的告诉自己,真心爱上你,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价。 哪怕千疮百孔…… 16.开幕 下过一场雨后,第二天他是和柳臻分别离开的。 “那我要走了。” 昨夜事不要再提,这一切他并不在意。 他不需要牵起柳臻的手向旁人证明什么,柳臻比他聪明,且中间涉及的人事诸多,因为眷爱,这一回是他先来,早别人许多年,这一次,他一定能与她心意相通。 李安南看着柳臻的背影,转身离开。 放学后,李安南照常去到那个小铺边等柳臻。 阿婆仍旧在那里,前几天是她儿子过来接她出门,这才没有开铺。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得安稳。 等到明年考试结束,他会照旧去他擅长的那个学院,在那里他会遇到一个人,他的上司,然后与他一起创业。 李安南想的很多。 他陈旧的灵魂好像变得轻松。 可当天,他并没有等到柳臻。 不仅如此,再往后的一个星期,他都没有等到柳臻…… 事情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是他站在这里的第七天。 他看着远处校门里走出的学生,人都快走尽了,今天依旧没有柳臻的身影。 握着背包的手紧紧攥着。 脑中不安的情绪叫他焦躁,甚至想直接去她家看看她…… “哎。” 他身后一道声音,有些熟悉。 李安南转过身去,认出了后面的几个人。 “这不是前段时间跟在柳臻身边的。” “李同学?” “李同学。” 江荷。 他记得这个女生的名字。 江荷看着他,“又来等柳臻了?” “柳臻很忙的。” 李安南转过头去看着她。 “我先来问你。”阳光下,只见她笑道,“你跟柳臻是什么关系?” “江荷……” 她身旁有人拽她胳膊,“别讲她了,不关咱们的事啊。” “走啦……” 江荷甩开,瞪她们一眼,“讲讲怎么了,我这不是为他好?” 李安南看向她,只见她眉头轻挑,语气似嘲笑,“看你是个老实人,提醒你一句。” “少和柳臻这个女人纠缠。” 她们向前走,从他身侧擦肩而过。 “你要找柳臻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少来了,那女人很忙的,你可排不上号。” 话刚说完,她的手臂叫李安南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 李安南看着她,想要一个回答。 “痛死了,松手啊——” 她甩也甩不开,直接张嘴狠狠咬下! 李安南不肯松手,像是不知痛,发不出声音的嘴半张着,不休的模样叫人恐慌。 “救命,神经呀这人!” 她们开始叫喊,那阿婆见了赶忙边喊便走过来拉他。 “松手呀,先松手,有话好讲……” 他就是不肯,他知道只要一放手江荷绝对会跑掉。 江荷也没想成这人这么执拗,只道,“你先放开我,你放开我就告诉你柳臻去了哪里,真的!” “对啊,你先放手啊。” 他眨了眨眼,手指颤抖,江荷知道他有所动摇,继而道,“柳臻最近在一个男人那里,你松手,我就告诉你,那人叫什么,住在哪。” “你不肯信我?那我先告诉你,那人是泽川,就前些天我们提过的,你还记得吧?” 前些日是有这个名字,他是听过,可在他记忆里没有听到过这个叫泽川的人。 李安南看着她的脸,抿了抿唇,迟疑片刻,缓缓松了手。 “……这么大力干什么,真是。” 李安南盯着她,看她揉了揉手腕,开始讲。 “我们一行人都是朋友,你知道吗,柳臻经常去泽川那里,不过前段时间没有去了,最近才去,他们是发小。” 什么。 李安南怔在原地,全然不知道。 …… 江荷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一脸质疑和焦躁,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迅雷不及,她转身逃跑—— “走啊!” “唉——” 李安南回过神来,忽地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认得,那辆车是,前几天柳臻那个老师的车子。 他在江荷几个人身边停下,摇下车窗,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似乎向后面看了他一眼,随后江荷和几个人一起上了那辆车,在他眼前扬长而去。 咬紧了牙关,他心焦如焚,快要发疯。 距离他没有见到柳臻,已经过了七天! 第二个周,周五。 李安南看着手中的课本,眉头紧皱。 “李安南……李同学……” 他桌子被人敲打。 李安南抬头,看到同学正瞧着他。 “张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李安南站起身来,拿着那一迭卷往往外走。 张老师在外面打电话,示意李安南先进去等着他。 李安南敲了敲门走进去。 办公室里的风扇“咻咻”的响,他站在张老师的座位旁等待着。 “……就刚刚丫,我朋友给我传了消息!”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他垂眸,对面的两个女老师和一个男老师在讲着什么奇闻。 “学校肯定系不愿意嘢搞大丫,好似是被叫去屋里头,不知道说什么呢。” “老师没有师德,点都不能对学生下手!” “谁说不是,我听说那个男的他老婆可不是个善茬子,家里可厉害着呢!” “那有什么办法,还不是管不住别人的心。” “睇(看)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嘅,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安南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们。 不过是几秒,心里扬起一片惊涛骇浪。 他垂在一侧的大手紧紧的攥起。 17.人之所以伤心… ‘那天,你给了我一个耳光,很痛,叫我知道我多爱你。 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生命,你的一句斥责,一记耳光,叫我心如刀割。’ ** 在放学的一瞬间。 他几乎是飞奔着离开了教室。 他疯狂的不停歇的奔跑。 整个人像是叫浸了油的纸遮住口鼻不能呼吸。 最终在他到达目的地时才得以喘息。 白辣辣的阳光将他射穿,李安南缓步上前,仍旧来到了阿婆的小铺前。 虽是临近放学,但与往常不同的,这里留了些学生。 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事情,以至于多一个异样衣裳出现时也不会吸引他们多余的注意。 “周宜民他老婆看起来比他大多啊。” “听说周老师他老婆家很有钱的……” “哼,你们不知道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你讲真?” “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哥认识一个人。” “谁啊?” 他笑着对几个人招招手,聚成一团。 李安南站在一旁,在模糊的话语中只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一个笑话,看一个热闹。 当人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像是叫人提着脖颈的大鹅,全都向校门口那处张望。 他也看到了周宜民和一个女人还有几个男人一起走出来。 紧接着柳臻背着包出现。 阳光下, 他仍能看到她的笑容。 那张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在顷刻间引爆了战争。 已经走在前头的那个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朝她打去,连带着手里的包包也甩在她身上。 她哭喊着,周宜民一把上前去将她抱住不叫她再去做些疯狂的事情。 反倒是她前方的柳臻,那女老师拉着她似乎在呵斥她,她也听话的弯腰低头。 那个女人对身边的两个男人哭着大喊,“你们、你们俩给我打死呢个不要脸细婊子——” 她的声音变大了,疯狂咒骂,丝毫没有任何的形象,像是鞭炮一样劈里啪啦的炸开…… 所有人都用好笑的,骇异嫌恶的目光看着柳臻,仿佛她是个异类,她那张脸上毫不在意的笑容,招人恨,招人厌…… 什么样的话都有,唯独没有可怜。 站在柳臻身边的女老师一把被扯开,他眼见着柳臻叫其中一个男人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像是一阵狂风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吹向一边倒,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劈里啪啦的爆炸了。 他疯一样撞开身前的人,冲进了这野战场,目标无他—— 男人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还没反应又是一拳,身子忽然被猛撞,他轰然倒地! 李安南骑在他身上,目光督到一旁的石头,一手抓起,就要向下砸! 恐怕血雨腥风,在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苦叫迟迟不来,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已经战局扭转。 一人难敌帮手,另一个人见状从后面一把拽开了那青年甩到了一边。 “哎!别打了别打了——” 两个大男人如此高大,他再有能耐还是个青年。 哪个报了警,警察到来,一律带走。 “还站得起呀?去扶他一下。” 李安南起身,看到前面的柳臻,快步走过去。 柳臻没有看他。 他侧头看着她,看到的却是她冷漠的表情。、 黄昏已近,霞光轰轰烈烈。 他却又寒冷,又黑暗。 那一瞬间,他站在她身前,忽然感到浑身无力,她的眼神将他浇灭了。 李安南呆在原地,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人不是十七岁的柳臻,是当初那个转头离开的柳臻。 整个世界忽然像是没了太阳,乌沉沉的。 “上车。” 麻木木的,他的思绪。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能得她满意,他甚是忐忑! 目光紧紧的黏在柳臻的身上,最终在她那双矜傲的眼神里挤出一丝关心时,他才感到了一点酸痛。 可是,如今,他只能走了。 18.他身后好像长出一条尾巴 他看着头顶上这个白炽灯,两眼似睁非睁的朦朦的看着,看的久了便有些刺眼。 靠在椅子上,他坐了很久,有来往的人在他身旁经过,停下或是起身。 这里发生的一切往往像是琼瑶剧一般,怨的,哭的,愤怒的,有点像是黑沉沉的角落。 他一直在等,直到终于等到了柳臻的出现。 李安南站起身,拎着背包向她身边走去。 他听到那个女警察苦口婆心的劝她。 “你个女仔你这么年轻,分不清是非对错。” “以后可不可以再做这样事,如果畀你阿爸阿妈知嘞,好多不开心呀,要识得自尊自爱……” 她乖巧的应答,李安南走到她身后,距离她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看到那张脸上哀怜的表情。 她十分脆弱,下巴到脖颈消瘦,在他人面前脆弱的哭泣抹泪,叫那女人手足无措,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沉重的话,赶忙安慰她开始埋怨还在里头的那个男人。 轻而易举,她用眼泪将错误都归属于那个叫周宜民的男人身上。 李安南直直的看着前方的人。 “噉你朋友吖?” “嗯,他是陪我一起来的,我和他一起走就好,谢谢你……” 柳臻走到他身边,对那人说了再见。 李安南低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还泛着红,因为方才哭过的原因,她看起来不安,可怜。 她对他说,“谢谢你,李安南。” 他们一起离开警局,天已经有些微微黑了。 好在这处离她家也算不得太远。 “我没想到他居然是有老婆的。” 她主动提起这件事,声音有哀愁,“我和他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只觉的他很好,又温柔又成熟。” “他向我主动示好,我对他也有好感。” 李安南垂眸,他抿了抿唇整个喉咙在发紧,脑中紧紧的绷着一根弦。 他的手在颤抖,生怕下一句听到她说出还中意哪个男人的话来,叫他天崩地塌。 他屏住呼吸听她继续讲。 “后来我们两个确实不合适,就向他提出了分开,但是没想到他是个那样疯狂的人,不仅在学校里面找各种理由找我,有时候放学的时候也会堵我。” 她甚至将她为什么总是走的很晚和那天让江荷她们与她一起走的原因也解释了一通。 无非都是周宜民。 因为周宜民对她不折不扣的纠缠。 “你也看到了,那天下雨,我就拒绝他了,当时我们就已经分开很久了。” 她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冲进来一个女人说是他老婆,说要叫我在这里过不下去,我又生气又害怕。” 她抬头望着他,那双眼睛像是水缸底的黑石子又黑又亮,“还好你来了……” 李安南猛地抬起头,整张脸的表情有些僵硬。 她说,“我跟周宜民彻底完蛋了,以后都不要跟他来往。” 有风过,鸟雀从空中飞过,拍着翅子发出鸣叫声。 她问,“……你怎么了?” 欢喜到了极致。 他一手对她摆着示意自己无事,另一边侧过头去暗暗得意的笑。 “李安南?” 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人,一下子什么都有了。 是的,他只要能被柳臻需要就好,他不在乎亦不关心其他的人。 柳臻看着他的脸,“害你受伤了。” 他摇头,只笑着跟在她身边。 夜幕就要罩下来,将地平线上最后的红霞驱赶。 他身后好像长出一条尾巴,正对着柳臻不住的摇摆。 如果世界上有一件事是不能改变的,那就是他爱着柳臻。 怀着对柳臻盈满的爱,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无论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