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配拒婚后》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节 《重生女配拒婚后》作者:温玉绵绵 简介: (正文完结) 专栏求收藏,预收《寡人要渣了摄政王》文案在下面 ———————————————— 真千金娇弱香软黑莲花vs 假表哥腹黑偏执真皇子 镇国公府表小姐谢婉宁,正当与表哥沈淮序议亲时,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原是一本话本里的女主,一心爱慕男主沈淮序。却被女配沈如歌夺走了她女主的位置,又攻略了男主,夺了她的婚事。 她因嫉生恨,由女主黑化成了恶毒女配,最后众叛亲离,凄惨下线。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是镇国公嫡女,而表哥沈淮序是当今的五皇子,两人在襁褓中换了身份。 醒来后,她决定不撞表哥那堵南墙了,决心拿回女主剧本,换个男主。 拒婚后,她开始大张旗鼓地选婿,风度翩翩的京都第一公子,放荡不羁的少年将军,还有踌躇满志的探花郎,都是她的上上选。 正当她挑得眼花缭乱时,却被表哥堵到了梅园,对上他那双藏着寒星的眼睛。她的心一空,想要换掉男主的心思打了个结! “我们自小睡在一张榻上,你怎么能和别人议亲?” “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不算数……” “我说算,就算!” 沈淮序本是皇子,却顶着镇国公养子的身份隐在国公府。那个体弱多病的表小姐,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嫡小姐。 他十岁那年得知了身世,心里愧疚那个体弱多病的表妹。 即便是国公府挟恩逼他娶表妹,他也打算应承下,不过是一朵娇花,放在后院养着就是了。 可这朵娇花却拒绝了他,开始大肆甄选夫君…… 眼看这朵娇花就要被人摘了去,他发了狠,让少年将军镇守边疆,把探花郎调去南方开荒,给第一公子赐婚! 他自小悉心浇灌的花,只能养在他的后院! *** 这是一个温柔娇花拒婚,高冷竹马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食用指南: 1、纯架空,全部私设,勿考究。 2、青梅竹马的甜文,1v1 双洁。 3、每晚11点左右更新。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婉宁,沈淮序 ┃ 配角:沈如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真千金黑莲花x假表哥偏执皇子 立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第1章 第 1 章 暮色四合,绵绵秋雨笼罩着镇国公府,廊下的风灯被瑟瑟的秋风,吹得左右摇摆。 忽明忽暗间,谢婉宁打着油纸伞,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垂花门前。见四下无人,她将伞一偏,抬头闭上眼睛,任由细雨落在脸上。 秋风吹起她绯红的裙摆,如翩然的蝴蝶,瑟缩在风雨中。细雨如丝,像一张大网,兜头兜脑砸下来,密密实实网住了她的心事。 刚刚在松鹤堂,外祖母谈及了她的婚事……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里不免悲泣。 六岁那年,父亲因治理洪灾水患,死在了渭南县丞的任期上。母亲也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留她一人在风雨中漂泊。 舅舅镇国公怜她孤苦,派人将她从渭南接回,养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并晓谕下人按照嫡小姐身份对待她。可她知道,她的母亲不过是国公府的庶女,眼下享受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心里却时时谨记自己的身份。 都说老夫人拿亲孙女一样疼她,如今,她已及笄,外祖母向她提及了婚事,言说定要选一位合她心意的夫婿来。 国公府对外说她如嫡女般教养,可在外人看来,她仍是国公府表小姐,出嫁,不过一份嫁妆。娶她,如能就此攀附上镇国公府,那便会青云直上,至于是否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想来无人在意吧。 “小姐,当心着凉,您好不容易身子刚好,怎么不等奴婢接您呢?” 玉烟拿着披风匆匆赶来,瞧着自家小姐淋了雨,心疼了起来。小姐自小体弱多病,淋了雨再引起旧疾可就不好了。她只比小姐大一岁,自小被老夫人拨去如意院,从小丫鬟变成了大丫鬟,而表小姐也从惶惶不安中,慢慢成长为泰然自若温婉端庄的大小姐。 “万一淋病了,老夫人又要罚奴婢了。”玉烟嘟着嘴,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抖开披风。 谢婉宁见她嘟着嘴,喋喋不休的模样,甚是可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姐姐,不让老夫人知道不就行了。”她轻声细语,如羽毛划在心上,似中气不足,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玉烟系着披风带子的手一顿,抬头望着表小姐的笑靥,饶是自小看到大,仍能被她美到失神。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俏皮地道:“能博小姐一笑啊,就算老夫人罚奴婢也甘愿了!还是劝小姐莫要对奴婢这样笑,省得奴婢看得失了魂儿。” “少贫嘴!”谢婉宁轻斥一声。知道这是玉烟有意逗她开心,心里那点阴霾也消散了大半。 这时,远处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安儿,莫跑,小心路滑!”谢婉宁急忙举起伞,往前迎了几步。 “姑姑,姑姑,你又来接安儿了吗?”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由远而近。后面跟着两个小厮,一迭声地劝道:“小公子,您慢点跑,当心脚下啊!”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白白嫩嫩像包子一样的小人,迈着两条小短腿匆匆跑向垂花门,在即将扑向谢婉宁时,忽然绊了一脚。 好在谢婉宁知道小包子的性子,快步迎了上去,在他摔倒前已经俯身挡在了前面。她将小包子揽进怀里,膝盖却重重磕在了石板地上。 谢婉宁忍着疼,将小包子扶起来,关心地问他可摔着哪儿了。 “姑姑,安儿没摔着,安儿已经五岁了,走路不会摔跤了!”小包子嘴硬。 “安儿是长大了,可也要注意雨天路滑,莫让身边的人担心,知道吗?”谢婉宁摸了摸小包子的脑袋。 小包子是镇国公长孙沈承安,今年刚满五岁,已经开蒙。 镇国公府有三房,大房镇国公沈锐骑有三个儿子,大表哥沈淮临立了世子,如今在兵营任上骑都尉,娶文氏为世子妃,生了小包子;三表哥沈淮文手不释卷,准备下场应试;五表哥沈淮序最为顽劣,被皇上相中拘在殿前司做御前侍卫。 世子和世子妃伉俪情深,如今又怀上了一胎。谢婉宁很喜欢小孩子,见表嫂有孕,精神不济,便主动照顾起了小包子。 今日镇国公将小包子叫去了书房,天黑了还不见回转,老夫人不放心,她便出来迎迎。 谢婉宁牵起小包子的手,刚转身,忽见一个月白身影入了梅园。梅园后方是五表哥的无忧院,难道五表哥回来了? 小时候五表哥与她十分亲近,两人只相差半岁,她进府那年,是五表哥整日陪着她,两人一同吃一同睡。后来,五表哥搬去了府里西北角的梅园,性情也变得孤僻乖戾,这两年进宫当值,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舅舅也拿他没有办法。 “姑姑,给你一颗粽子糖。” 小包子用力拽了拽谢婉宁的手,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呀,这是祖父给安儿的奖赏吗?今日祖父夸赞安儿了?” “这是五叔给安儿的,说是赏赐的赏赐,姑姑,是夸赞安儿的意思吗?”小包子闪着求知的大眼睛,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谢婉宁。 谢婉宁蹲下身,给他扣紧外袍,说道:“当然是夸赞了,应是你五叔得了皇家的赏赐,见安儿今日应对得当,便又赏了你。今日祖父考了你什么题?竟然还得了赏赐!” “考了称谓,对了,要是姑姑嫁给五叔,以后应叫姑姑呢?还是叫婶娘啊?” 啊?谢婉宁哭笑不得。 “姑姑是姑姑,五叔是五叔,姑姑以后会有姑父,五叔以后会有婶娘,这个称呼你能弄懂吗?” “是这样吗?今日祖父说起姑姑的时候,五叔回来了,我就问了祖父这个问题,祖父等五叔走后,狠狠教训了我,可我还是不明白啊……”小包子委屈极了,他只想弄清楚称谓罢了。 谢婉宁心里一跳,没等小包子说完,迅速扒开松子糖放进了他嘴里。 “甜吗?” “甜!” 小孩子嘴里含了糖,话自然就没有了。都说童言无忌,可谢晚宁一向谨慎,怕就此传出什么闲话,累及国公府的名声。 她从未想过会与表哥们有什么瓜葛,尤其是五表哥。 小时候她还敢和他胡闹,两人爬树玩泥巴,吵架使性子也是常有的事。后来,坊间就有了五表哥是镇国公养子的传闻。印象中,那一年她得了风寒,反反复复大半年才好,五表哥也搬去了梅园后的无忧院。等她病好再相见时,他已经变得孤傲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谢婉宁抬头望了望梅园,晃动的风灯,影影绰绰的花木,隔着雨幕,似真似幻。 无忧院里,沈淮序眼神幽幽地望着庭院的枯梅,不言不语地立在廊下,狭长凤眸里泛着冷冽的寒芒。 他今日下值,被镇国公叫去了书房,例行问了几句,被安儿的一个称谓问题问住了。 “……要是姑姑嫁给五叔,以后应叫姑姑呢?还是叫婶娘……”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难道镇国公存了想让表妹嫁给他的心思吗?才拿安儿来试探他的反应? 从书房出来,正巧看到表妹独自一人站在雨中,仰着头,任雨水打湿了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又顺着她素白的脸颊穿过优美的脖颈,钻进了衣领里。风吹起她的裙摆,吹乱了她的长发,不盈一握的腰肢,似历经风雨的杨柳,柔弱又坚韧。又像是留恋人间的仙子,柔美而清纯,缱绻而妩媚,婆娑而妖娆。 她会冲着自己的丫鬟笑,会温柔地护着安儿,会隐忍着磕伤的腿,安慰安儿说“姑姑是姑姑,五叔是五叔……”本本分分做着名门贵女,小时候的机灵顽皮一点也见不到了…… “主子,换下湿衣服吧,热水都准备好了。” 惊风跟在沈淮序后面,直觉主子有心思,先前在垂花门外站了那么久,现在又在廊下不肯换下衣服,肯定又跟如意院的那位有关系。 沈淮序不为所动,他阖上迷离的双眼,再睁开又复往日的淡漠神色。 少顷,他转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蓝色瓷瓶,交到惊风手里。 “将这个送到如意院去。” “主子,这可是万灵膏啊,每年进贡也只得一瓶,还是皇上刚刚赏赐的……” 惊风话未说完,就看到沈淮序投来凌厉的目光,压迫感顿时袭来。他心里一惊,怎么忘了,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何况还是如意院的事! 他立马住了嘴,忙不迭地应下。也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将瓷瓶收好,急匆匆出了无忧院。 …… 如意院里,玉烟小心地挽起谢婉宁的裤子,看到膝盖上红肿一片,顿时又心疼了起来。 “小姐,要不是惊风送药膏来,奴婢都不知道您伤了膝盖,这都肿了。” “谁送的?五表哥身边的惊风?” “是啊,奴婢也纳闷,五公子怎么知道您伤了膝盖?这万灵膏可是世间罕见的好东西,只有宫里有。以往都是世子送东西过来,五公子这次难得细心一回。”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节 “或许是五表哥误打误撞,知道我经常磕磕绊绊……”谢婉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其实也不明白。 上完药,谢婉宁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拿起一旁的话本,看到枕边那个蓝色瓷瓶,心思一沉,思绪飘远,慢慢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她像翻话本一样,翻完了她的一生,最后定格在一间阴冷逼仄的偏房内。 她被一条手臂粗的链子锁住了脚踝,稍微一动,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起,脚踝处好不容易结的痂,又被磨掉了,渗出斑斑血迹来。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北风一下灌了进来,冻得她缩成了一团。 表妹沈如歌一身雪白的狐裘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第看着谢婉宁。她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拿帕子挥了挥,掩住嘴说道:“表姐怎得如此狼狈,你不是仗着自己貌美,还想勾引五哥吗?” 谢婉宁瞪着猩红的眼睛,伸出满是冻疮的手,嘴里呜呜呀呀着冲向沈如歌,却被脚下的铁链勾住,重重摔在地上,立刻被两个婆子压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呀,忘了你变成哑巴了,哈哈哈……” 谢婉宁眼里迸射出狠厉的光,她好恨,恨不得撕烂沈如歌的脸,咬断她的脖子。可她嘴里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嗓子早在半年前就被沈如歌毒哑了。 沈如歌冷笑一声,她上前一步,捏住了谢婉宁的下巴,逼迫她以扭曲的姿势抬着头,发狠道:“你就不该跟我争!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五哥竟然是圣上的五皇子淮王殿下,被伯父藏在了府里,和你这个嫡小姐一出生就调了包,你这命啊……五哥如今已立为太子,太子妃只能出自镇国公府,你死了,国公府就只有我一个女儿了!” 谢婉宁疯狂扭动着身子,嘴里呜呜啦啦发出刺耳的声音。 “嘘!” 沈如歌抓住谢婉宁的头发,用长长的金甲套撩开她额头的碎发,“是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见不得光;长得美又怎样,还不是得不到五哥的心!表姐你呀,空长着一张脸有什么用?” 尖尖的甲套划过谢婉宁的脸,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谢婉宁想尖叫,却被一个婆子捏住了喉咙,随后被枕头重重压下,她呼吸困难,拼命挣扎。 “表姐不要怪我心狠,怪只怪你命苦,本是嫡女的命,颠沛流离到了渭南,伤了身子……这万灵膏还你吧,如今我也用不着了……” 谢婉宁从梦中尖叫着醒来,挣扎着想要起身,抬手却发现手里还攥着那瓶万灵膏,吓得她大喊一声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喜爱,专栏求收藏,接档预收文《寡人要渣了摄政王》,娇软女帝和冷面摄者王不得不说的香艳故事。 文案如下: 皇帝驾崩,命长公主姜绾继位,摄政王王允川辅政。 主弱臣强,大臣们每日一问:摄政王今日谋反了吗 时年姜绾10岁,天真懵懂,处处依赖摄政王,视如亲父。 12岁,听说摄政王要娶邻国公主,大臣们开始替她捏把汗,她却大闹王府,搂着摄政痛哭不已,摄政王未能成亲。 14岁,葵水初至,摄政王在皇宫陪了她一夜,满朝文武纷纷侧目。 16岁,文武大臣奏请选皇夫,她为讨好摄政王,将画像撕得粉碎。 18岁,她下旨给摄政王赐婚,摄政王夜闯皇宫,逼她收回成命。 20岁,她将摄政王吃干抹净,让他再不能有造反的心思。 后来大臣们每日一问:摄政王今日获宠了吗 小剧场: “听闻摄政王在陛下寝宫侍疾一夜,憔悴得不成样子!” “眼下发青,唇色发白,这是虚症啊!” 摄政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僚扶住他,劝他当心身体,莫误国事。 他恼怒地冲到陛下寝宫,“听说陛下散布臣的谣言,说臣力不从心,今日臣便让陛知道,臣从心的很,绝不会误了国事……” 预收2《和死对头穿到仙侠世界》文案如下: 游戏策划师林归晚,意外穿越到了仙侠世界,化成一棵梧桐幼苗在风里飘摇,被路过的白泽神君挖去当了盆栽。 好巧不巧,这神尊白泽,竟长得像她死对头白司予。 她不动声色,百般试探,终于放下戒心,还好,只是长得像而已。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心想逃出神尊府邸,天天对着死对头的脸,她怕自己的小命不保。 …… 穿越而来的白司予,化身神尊白泽护佑三界。 意外捡来的梧桐,竟幻化成前世爱慕已久的林归晚,他又喜又悲,小心翼翼不让林归晚发现自己的身份,想让她慢慢爱上自己。 前世最不爱吃的菜,只要是林归晚做的,他闭着眼睛咽下。 前世最不爱的早睡,也因哄着林归晚,早早睡下…… 可这个磨人精,灵力大涨以后竟然私逃出府。 他忍不了,发誓抓回来,让她再尝尝和他作对的滋味! 后来,天界出了一位,朝摘明月晚摘星的宠妻神尊。 第2章 第 2 章 秋雨断断续续又下了一日,国公府上下一片肃穆。 如意院的表小姐又病了。 松鹤堂里,老夫人午后刚起身,便迫不及待地问身边的徐妈妈:“宁丫头身体怎么样了?大夫瞧了怎么说?” “回老太君,大夫瞧过了,说是着了风,养一养就好了。老奴亲自去如意院看着小姐喝完药才回,小姐本来要跟着过来向您请安的,老奴做主让她回了,下着雨还刮着风,老奴怕老太君担心。”徐妈妈答道。 徐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对老夫人忠心耿耿,宁愿自梳留在老夫人身边。她伺候了老夫人大半辈子,最懂老夫人的心思,如意院的表小姐那是老夫人心尖上的人。 “你做得对,宁丫头就是太重规矩了,那孩子心实孝顺,可惜小时候在渭南伤了根本,这都怪老大啊!”老夫人说着便埋怨上了镇国公。 徐妈妈恭敬地立在一旁,并未接话。 “昨个序哥回来送药给宁丫头了?你问出来什么没有?”老夫人小声地问。 徐妈妈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才回道:“老奴问了玉烟,说是表小姐昨夜接小公子的时候,不小心磕伤了膝盖,就是不知道五公子误打误撞地送的药,还是……如意院里什么也不知道。”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他还算有心,哎!”老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要真是自家的孩子该多好啊……” 徐妈妈心思一动,一刹那的念头闪过。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问安声,镇国公沈锐骑一身紫色襕衫走了进来。 镇国公早年跟随圣上南征北战,几经生死,立下过赫赫战功。虽已到知命之年,但依然身健体魄,威风凛凛。 “儿子给母亲请安。” “今日怎么这么早下衙了?” 镇国公看了一眼徐妈妈,徐妈妈会意,立即出门遣散了院里的小丫头们,自个守在门外。 他这才坐在老夫人的榻边,理了理胡须,小声说道:“今日早朝,礼部谏言二皇子和四皇子选妃,圣上定了再议!” 老夫人立刻察觉出异样来,抬手指了指梅园的方向,悄声道:“圣上是要为他一同选,还是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拨乱反正?” “没有明示,单看那位是怎么想的了,他不愿意,圣上也拿他没有办法。”镇国公无奈道。 “当初你硬要保下那孩子,造成今日这局面,还害得宁丫头差点没了……” “母亲,事已至此,还是尽早打算为好!”镇国公不想老夫人翻旧账,只好岔开话题,“宁姐也及笄了,母亲就一并相看着吧。” 镇国公话音刚落,突然就想到了昨日在书房里,安哥儿奶声奶气地问,“如果姑姑嫁给了五叔该怎么称呼?”如若是将宁姐嫁给他的话…… “宁丫头又病了,你去请王太医来一趟吧,好好给她调理调理,这说亲的当下,再传出什么隐疾来,不好相看人家。”老夫人担忧道。 “隐疾”两个字砸在镇国公心坎上,将他那个刚刚升起的火苗,生生给浇灭了。宁姐身子骨弱,还是给她找个家世简单为人端方的殷实人家吧。 夜幕降临,星光稀疏。 如意院里,玉烟恭恭敬敬送走了王太医,派小丫头拿着新方子去抓药,迎面碰上了徐妈妈,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姑母,这么晚了,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玉烟说着自然地挽上了徐妈妈的胳膊。 玉烟是徐妈妈的亲侄女,是她们徐家唯一的血脉。徐妈妈自小将玉烟当亲女儿养,如意院的差事,也是徐妈妈求来的。 “老夫人不放心小姐,让我来看看。”徐妈妈怜爱地拍了拍玉烟的手,玉烟嘟着嘴撒开了手。 徐妈妈今日来如意院是存了一份私心的。下午镇国公和老夫人关着门说了好一阵儿的话,她守在门外,多少听到一些风声。表小姐要议亲了,玉烟自然是跟着陪嫁过去的,在国公府里她还能照顾得到,如果嫁出去,那可就鞭长莫及了。虽说表小姐性子温和,从不苛待下人,可嫁出去难保不会生出别的事来,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如若,表小姐能一直在国公府里,玉烟也就会一直在她眼前,那该多好啊!外面的人家,哪有国公府好! 谢婉宁懒懒地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昨天做的梦,仍历历在目,到现在她都觉嗓子不舒服。 她有种自己经历了一世,仿若重生的错觉。浮生若梦,难道是上天特意来点化她的? 如果真的是重获新生,她还会不顾一切抓住五表哥这门亲事吗? 不会! 她和五表哥只有儿时的情谊,长大后很少有相处的机会,记事起他总是冷冰冰的,再加上有个养子的传言,她一直以为五表哥因为这个才自卑孤僻,怕那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国公府将他的身份掩藏得很好,除了老夫人和镇国公,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就连镇国公夫人,也毫不知情,难怪她对五表哥那么冷淡,对她这个表小姐也不亲近。 镇国公夫人出自百年勋贵的云中苏家,最重规矩体统,当年她艰难地生下谢婉宁,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将养过来。但她再次将沈淮序抱在怀里时,就感觉不是自己的孩子。身为母亲哪能听不出自己孩子的哭声,分辨不出自己的孩儿呢?面对镇国公言之凿凿的说辞,她误以为是镇国公在外的私生子,碍于脸面,她只好将这口气咽下了。 想到这里,谢晚宁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国公府上下对她这么好,难怪外祖母对她这个庶女的女儿宠爱有加。 她小心翼翼地活在镇国公府,生怕这份宠爱因她的克死双亲的名声被赶出去,岂不知,这本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不怪镇国公,也不怪沈淮序,既然命运这般开始,她就应该努力把控自己的余生,过去十六年她做得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端庄也是京中贵女中的佼佼者,即便没有嫡小姐的身份,她也不会自怨自艾,妄自菲薄。 这一次,她绝不允许自己再陷入梦中那样的境地,也不会为了五表哥犯傻。 不管是梦境的话本里,还是现在的人生,她都要做自己故事的女主,至于男主,她可以换掉他! 徐妈妈进来时,就看到谢婉宁慵懒地半躺在花开富贵的大迎枕上,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趁得她肌肤莹白如雪,漆黑的眸光在灯光下闪着湿漉漉的流光,眼角微红,好似刚刚哭过,娇滴滴软萌萌的让人心生怜爱。 “徐妈妈来了,快坐,外祖母可睡下了?” “睡下了,不放心小姐,特命老奴来看看。” “有劳徐妈妈了,都怪我不争气,烦请你回外祖母一声,我已经大好了,明日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小姐有心了,今日国公爷同老夫人还说起小姐,吩咐小姐再多养几日,不必急着去请安,希望小姐能快点好起来,还有几家等着小姐去赴宴呢?” “外祖母疼我……”谢婉宁说着眼圈便泛红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节 徐妈妈急忙上前劝慰了几句,又看四下无人,身子前倾低语道:“小姐且去那几家赴宴留心着些,依老奴愚见,这外头的哪有咱国公府好啊,有老夫人的疼爱,表兄弟的爱护,世子妃的和善,这样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国公爷也打算给五公子相看呢?” 听到这话,谢婉宁正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手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榻尾,那里放着昨夜她差点摔碎的蓝瓷瓶。 徐妈妈看在眼里,目光微闪,又安慰了几句便告退了。 出了如意院,徐妈妈沿着长廊走到垂花门,就见到刚刚回府的五公子沈淮序。她灵机一动,忙迎了上去。 “徐妈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可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沈淮序深知徐妈妈是老夫人院里最得用的人,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想必有什么事,作为晚辈,理应问上一句。 “回公子,表小姐病了,老夫人派老奴去如意院瞧瞧。” 沈淮序淡淡地瞥向身后的惊风,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又病了?” 徐妈妈觉得这五公子话里有话,没等惊风回话,便自作主张地接话道:“说是昨夜着了风,国公爷今日下帖子请了王太医来,说是不碍事,慢慢调养就是了。” “嗯!”沈淮序轻声应和,心里松了一口气,抬脚就准备往梅园走。 徐妈妈眼看五公子要走,便又急忙加了一句:“老奴刚瞧表小姐很是虚弱,眼圈微红,像是刚刚哭过,就是性子要强,不肯说。” 她说完这话,偷偷抬眼看到五公子要走的动作一顿,心里暗喜,推说赶着向老夫人回话,就匆匆告退了。 徐妈妈走了几步,转到回廊后面,躲在黑影里往外张望。 直看到五公子在垂花门前踱了几步,似是犹豫再三,而后径直去了如意院的方向。她这才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回了松鹤堂。 谢婉宁在徐妈妈走后,就开始琢磨她的话。那话明显暗示她要抓住五公子这个大好姻缘,如果没有那个梦,她说不定会动心,可眼下,她知道了结局,就不想将她的婚事押在国公府里。 那个五表哥送来的万灵膏,该怎么处置?等着五表哥来要吗?那个梦境当真会发生吗? 正当她想得入神,忽听说五表哥来了,已经进了她的院子。前一刻还在想着他,下一刻就出现在她院子里,惊得谢婉宁差点掉下床来,以往的端庄矜持,现在统统不见了,她从没有这么慌乱过。 她赶紧披上一件大氅,下床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看到五表哥冷着一张脸迈了进来。 两人隔着珠帘,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相视的一刹那,同时怔在了原地…… 第3章 第 3 章 刚刚在垂花门前,沈淮序听了徐妈妈的话,脑中不断浮现出谢婉宁仰头淋雨的模样:那随风扬起的长发,缠绕在雪白的脖颈上,不盈一握的腰肢,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不堪风雨,秋风一吹就能羽化成仙一样。 她身子弱,国公府上下都很宠着她,偏她自持身份,活得小心翼翼。若不是为了他,她本应该活得恣意妄为一些,有三两个闺中密友,经常赏花赴宴,再挑一门门第相当的婚事,一直过着名门贵女该有的生活。而不会像如今这样,端着温良淑德,处处顺从国公府,有了委屈不敢诉,有了心思不敢提。 沈淮序心里烦躁,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如意院,也没注意此刻已是入夜,直到进来,隔着珠帘,才惊觉到了谢婉宁的闺房。 房间灯光昏暗,他隔着珠帘看到谢婉宁披着大氅,柔柔弱弱地立在帘后,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猫,胆小又爱惹事,经常将他的书案弄得一团糟,骂它几句就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冲你叫,惹得你不得不爱抚它几下,抱在怀里才能安抚好它的情绪。 他心思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凤眸下移,才发现谢婉宁光着白嫩嫩的小脚站在地上,染了凤仙花的脚趾正窘迫得微微弓起,像它的主人一样娇憨得可爱。 沈淮序的眼神突然幽暗,喉间似有东西堵住了嗓子,他轻咳一声,背过身去,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去把鞋穿上!” 谢婉宁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羞红地回身找鞋,可她太过紧张,受伤的膝盖又磕到了床沿,疼得她闷哼一声。 “怎么了?” 沈淮序听到动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撩开帘子就走到了谢婉宁身边。 他看到谢婉宁蹲在榻边,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拿着一只绣花鞋,疼得蜷缩在一起的模样,想都没想就撩开大氅,双臂一拢将她从地上捞起,一个踏步将她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还将那只握在她手中的鞋,从她僵硬的手中拽出来,轻轻摆在了榻边。 “躺着吧,给你的万灵膏呢?” 谢婉宁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给镇住了,还未回过神来,又被他问的“万灵膏”给震碎了。 什么“万灵膏”?他今夜上门就是来讨要万灵膏的吗? 梦里五表哥将万灵膏要回去,给了二房的表妹沈如歌,可这个时候表妹还未回府啊? “病傻了?还发着烧吗?” 沈淮序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看着谢婉宁那呆呆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伸手就抚上了她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叮得谢婉宁一个激灵,双颊迅速热了起来,她急忙挥手打掉沈淮序的手。 “五……五表哥,请自重……这于理不合……” 谢婉宁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反应过来后十分懊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知道自己在羞愧什么。 沈淮序收回手,轻嗤了一声,“请自重?你忘了小时候,是谁死活都要和我在一个榻上睡?嗯?” 他侧过身子,身子前倾,凑到谢婉宁面前,玩世不恭地接着道:“怎么,长大了,摸摸额头都不行了?” 谢婉宁咬了咬嘴唇,抬眸看到沈淮序漆黑如墨的瞳仁里,倒映出的自己,慌忙避开。倔强地说:“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我们都多大了!” “不管多大,我都是你五……”沈淮序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 谢婉宁丝毫没有留意他说的什么,正半躺在床上偷偷打量他。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暗纹深衣,腰间系着一枚白玉佩,身形挺拔,肩膀宽阔,眉峰如刀,凤眸微挑,鼻梁挺直,薄唇轻抿,看似漫不经心慵懒随性,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之前竟没注意,五表哥居然这么好看! 沈淮序突然回头,将偷看他的目光抓了个正着,被抓包的主人慌得急忙调转了头。他自觉好笑,泛起促狭的心思,故意撇了撇嘴,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 “看你长得好看!”谢婉宁的嘴不经大脑使唤,先一步自动应答了。 沈淮序:“……” 尴尬地沉默了一瞬,沈淮序率先开了口,“万灵膏呢?拿过来!” 谢婉宁听到这话,身体突然像打开了某处机关一样,迅速到床尾拿起那个蓝瓷瓶,塞到沈淮序手中,一把将他推离床边,心里愤恨,嘴里嘟囔道:“还你,还你!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给你,快走!” 说完,她赌气地拉起被子,侧过身,蜷缩在被子下面。 她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沈淮序离开的声音,反而觉得床边一沉,一双大手把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使小性子。” 沈淮序说着,将谢婉宁安置到大迎枕上,拉开被子,挽起她的裤腿,露出受伤的膝盖来。 他打开万灵膏的盖子,用指腹挖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到谢婉宁的膝盖上。 冰冰凉凉的药膏,慢慢浸入到了皮肤里,谢婉宁这才意识到,刚刚沈淮序要药膏,是给她涂的吗?不是她以为的要回去给沈如歌?是她受梦境影响,先入为主了吗? “送给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再要回来过!嗯?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现在不要回去,难保下回不要回去,你拿走吧!啊,疼!” 谢婉宁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沈淮序故意弄疼了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却对上了沈淮序那漆黑如墨的眼睛。 “知道疼,还说胡话,送给你就是你的,断然不会再要回来。”沈淮序郑重地说道。 “是真疼,沈淮序,你是故意的!” “呀,胆子大了啊?连五表哥都不叫了?” 谢婉宁抿紧了嘴,眼中泛着泪光,忽觉这个场景梦中也出现过,恍惚中不知道当下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万灵膏最终还是留给了她,沈淮序临走前还问了她一个问题,问她为何独独称呼他为五表哥,而称呼世子和三表哥,是大哥和三哥呢? 为什么呢?难道在她潜意识里,五表哥与其他表哥不同?还是说自小国公府就这么教她的? 谢婉宁没有答,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待他与其他哥哥不同的呢?她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带着疑惑沉沉地睡去,又梦见她躺在灵堂上,旁边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拦着棺木,不准盖棺…… 一刻钟后,五公子夜访如意院的消息,国公府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世子妃文氏叮嘱身边的孙妈妈,严防下人碎嘴到处传话,发现有嚼舌根的一律发卖掉。文氏自嫁进国公府,帮着国公夫人管家已经有六个年头了,自是知道其中的厉害。 自打她进门起,就被告知要善待如意院的表小姐。这么多年下来,她看着国公爷偏宠五公子和表小姐,再加上那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让她直觉有个天大的秘密,是以她处处留心,关于无忧院和如意院的消息,她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今日,五弟去了如意院。”世子妃同世子说道。 “嗯,五弟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难得亲近一回。”世子准备就寝,没有多想随口说了一句。 “哎,你个木头,你没明白什么意思,眼下正是宁妹妹说亲的当下……”世子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世子这才做恍然大悟状:“哦,所以,五弟去开导她?我记得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 开导?开你个大头! 世子妃扶着腰坐在一旁生闷气,这国公府兄弟仨,一个木头,一个书呆子,一个冷冰块。他们哪里知道姑娘家的心思啊!她这一颗想八卦的心,都找不到一起嗑瓜子的人! 被说是书呆子的三公子,此时正挑灯夜读,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继续奋笔疾书。 松鹤堂里,徐妈妈也正向老夫人回禀此事。 “老太君,您是没看到,五公子一听表小姐生病了,都没等老奴说完话,急匆匆就去了如意院,待了两刻钟才走呢。” “哦?”老夫人听完这话,睡意全无,重新坐了起来。 “老奴今日看小姐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瓷瓶,玉烟说是五公子送的,那药可金贵了,圣上赏赐下来的,是治跌打损伤的宝药。” 徐妈妈觑着老夫人的脸色,接着说道:“老奴劝小姐赶紧养好身子,过几天还有几家赏花宴要去,小姐似乎没有听进去,只看着那个药瓶发呆。” 老夫人来了精神,吩咐徐妈妈道:“趁现在还没有落锁,你悄悄去请镇国公过来一趟。” 徐妈妈心里一喜,感觉事情应该能成,忙不迭地去请镇国公。 第4章 第 4 章 秋雨过后,天气转凉。 谢婉宁裹着厚厚的大氅,踩着发黄的枯叶,亦步亦趋地向松鹤堂走去。她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也想明白了,眼下还没有出现梦中的情形,有点过于杞人忧天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亲自验证一下她的身份,是不是真如梦中一样。今日正巧是家宴,镇国公和五表哥他们都会早早回来。 松鹤堂里,沈淮序正坐在下首,手里放着一杯茶,他捏在手里轻轻晃动。 老夫人拿目光轻瞟着他。就在刚刚,沈淮序向她请安时,她好似无意地说起京中为皇子选妃的动向,语重心长地劝他也早做打算。 自从朝中传出为二皇子四皇子选妃的事情,京中世家贵族小姐们都忙碌了起来,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秀坊的店铺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虽说他们国公府不会参与其中,但谢婉宁的亲事也需好好看一看了。 老夫人自打那日听闻沈淮序去了如意院后,就有了一个念头,和镇国公商议了好久,决定趁着今日家宴试探一下沈淮序的想法。 她记得小时候宁丫头胆子小,是序哥天天陪着她。后来宁丫头性格开朗起来,两人就经常玩闹在一起,累了就一起睡在软榻上。宁丫头小时候十分黏人,序哥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她,她喜欢吃糖醋藕,他每顿饭都给她夹;她喜欢梅花,他每到冬天都去梅林给她折……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疏远的?这个怎么记不起来了?回头还得问问徐妈妈。 正当老夫人想得入神的时候,沈淮序将茶杯轻轻放在小几上,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老太君,您忘了五年前您对我说的话了吗?”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节 沈淮序望着老夫人的眼睛,平淡无波地说:“您说,让我将谢表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我这几年一直遵照您的吩咐,待表妹一直当亲妹妹看!” 沈淮序在十岁那年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私下里称呼老夫人,由祖母就变成了老太君。这是老夫人要求他这样的,既然知道了身份,就断不可废了礼法,祖母这个称呼,她不敢当。 也就在那一年,他还被老夫人要求好好读书,加强骑射,将整天黏着他的表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这一年他好似失去了祖母、父亲、兄弟,亲情离他远去,连表妹他都要保持距离。他独自一人搬去了梅园,暗自舔舐伤口,心中的愤懑无人可诉。 老夫人心里一惊,没想到他那时候那么小,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可一想到谢婉宁可怜的身世,为了宁丫头的将来,也为了沈家,她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宁丫头命苦,她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渭南,落下了病根,身子虚了,我老婆子有生之年,就是希望她以后能好一点儿……”老夫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沈淮序将衣袖垂下,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起。想起那夜他隔着珠帘,看到谢婉宁光着脚怯生生地望着他的模样。 他克制着情绪,按下心里那丝旖旎。他知道,老夫人说出这种话来,就是无转圜余地了。罢了,是他欠沈家的,表妹体弱确实因他而起,如果娶她能还了这份恩情,也好! 那他就遂了国公府的意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徐妈妈故意提高的声音,“小姐可大好了,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来给外祖母请安,想着好几日不见,我想外祖母了,特地早点过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谢婉宁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没看到徐妈妈略显局促的神情。在徐妈妈拦还是不拦的犹豫中,谢婉宁已经挑开帘子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看到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穿着宝蓝色夹袄,半躺在榻上,眼睛泛着红血丝。也就几日不见,她恍惚觉得像隔了一辈子那样久。梦里老夫人为了她的婚事,多方筹谋,她却辜负了她的教诲,如今,她真心实意想孝顺她老人家。 “外祖母~宁儿想您了~”谢婉宁带着哭腔扑向老夫人,丝毫没有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沈淮序。 沈淮序听着谢婉宁撒娇的声音,拿着茶杯的手又紧了紧。 老夫人搂着谢婉宁,嘴里乖乖宝儿的一阵疼爱,这才提醒她旁边还坐着沈淮序。 谢婉宁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起身给沈淮序行了一礼,“五表哥安。” 沈淮序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谢婉宁今日穿了一件雀金裘做的红色云锦长裙,薄施粉黛,绣眉如柳,眼波流转,朱唇含笑,娇俏妩媚得勾人心魄。 沈淮序眯了眯眼睛,起身,望向老夫人,淡漠道:“老夫人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孙儿告退!” 谢婉宁听到这句话,感觉气氛不对。等沈淮序出去,她这才问老夫人,“刚刚五表哥说什么了,竟惹得外祖母红了眼睛。” “没事,说起了你小时候,说你小时候在渭南受了太多苦,婚事也不顺……”老夫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还在琢磨刚刚沈淮序是不是答应了? 谢婉宁则想到了那个梦,梦里老夫人是拿她在渭南受苦来说事,暗中挟恩让沈淮序答应娶她。难道这件事是发生在今天吗?是她刚刚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五表哥说考虑一下,就是说,他没有答应。看来,他还是不想娶她。梦里,他们的婚事也只是有了口头约定,最后他还是娶了别人…… 这次,她不想再被这个口头约定束缚,他不想娶她,她也没必要非得吊死在他那棵树上,世间好男儿千千万,并不是非他不可! 没关系,她如今好好打算,定能择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来。首先要想个法子打消老夫人的念头。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三表哥。 谢婉宁附在老夫人耳边,羞红着脸说道:“外祖母,那日您说为我挑选几个人家,您说的那几家公子我都不熟悉,我不想离开外祖母。” 然后她装着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小声地说:“外祖母,我想留在府里,我能不能……能不能喜欢……三表哥啊?” “啊?”老夫人一愣,随即惊呼一声:“不行!” 这一声坚决的“不行”,让谢婉宁彻底确认了她的想法,果然如梦中一般,她就是镇国公嫡女,三表哥那就是她亲哥哥!如果不是亲兄妹,外祖母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她就等着外祖母拒绝的话,仍装着懵懂无知的模样,假装不解道:“怎么不行,我看三表哥性格可好了,他处处让着我,还给我买很多话本子,我想他以后肯定也会对我好的。外祖母,您疼疼我……” 老夫人扶额,“你三表哥整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好,就他不行,你就没想到过别人?比如你五表哥?”老夫人为了打消谢婉宁的念头,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埋汰上了,还循循善诱上了沈淮序! 谢婉宁心里觉得好笑,但嘴上仍然道:“我不喜欢五表哥,整天冷冰冰的,他还老是欺负我,我不要五表哥,我就要三表哥!” 谢婉宁娇蛮起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以往她都是温柔顺从。可是老夫人全部精力都用到了沈淮序身上,又被谢婉宁刚刚嫁给三表哥的言论吓着了,是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谢婉宁的反常。 “不行!”老夫人拿出了长辈的威严。 谢婉宁见好就收,这才软下身段,撒娇卖萌求外祖母原谅。改口说让老夫人给她选一位品德容貌都盖过三表哥的人才行。老夫人这颗心才慢慢放下。 家宴很晚才开始。 谢婉宁还是照常坐在老夫人下首,旁边挨着三表哥,镇国公和世子坐在老夫人另一侧。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她个表小姐坐这个位置,如今她全明白了。 刚一坐下,谢婉宁就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三表哥。以往没注意,三表哥文质彬彬,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俊雅似仙官入尘。 原来她和三表哥一样,都有一双桃花眼,都像极了苏夫人。之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沈淮文被谢婉宁看得莫名其妙,表妹今天似乎比之前胆子大了点。便低声问她:“听说你又病了?要我说,应该给你找个会拳脚的师傅,说不定打打拳身体就能结实了。” 哪有让姑娘家学打拳的?也只有三表哥能想出来。谢婉宁腹诽着,但还是甜甜地应了一声:“嗯,我听三表哥的!” “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沈淮文摸了摸脸。 “没,我就是看你好看!”谢婉宁脱口而出。 旁边坐着的沈淮序,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怔。他想到了那天夜里,谢婉宁也这么对他说过。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那颗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老夫人咳了一声,然后她让沈淮文和沈淮序换了下位置,还说以后都照着这样坐。一旁还未落座的苏夫人和世子妃面面相觑。 三表哥不甚在意地换了位置,临了他还给谢婉宁扮了个鬼脸。 沈淮序坐到了谢婉宁旁边,他拿起筷子隔开了沈淮文和谢婉宁的隔空互动,习惯地夹了一个糖醋藕,刚想放到碗里,看到谢婉宁正望着那盘菜,就想都没想就放到了她碗里。 谢婉宁瞟了他一眼,将藕片扒拉到了一边,直到吃完饭,她也没动。 作者有话说: 五表哥:摸了摸自己的脸,表妹也说过我好看! 三表哥:!!! 第5章 第 5 章 等吃完饭,众人饮了茶,老夫人这才缓缓说道:“刚刚收到陵西的信,老二一家下月初就要回京了,算起来他们也走了好几年,游哥儿和如姐儿眼下也都大了。苏氏,你着人打扫一下院子,安排个妥当点的地方给他们住……” 如姐儿?沈如歌?要回府了吗?谢婉宁低着头,绞着帕子。 二舅舅沈锐骆是老国公的庶子,和谢婉宁的母亲一母同袍。任陵西通判,如今任期已满,想来是想调回京都。他有一子一女,三公子沈淮游,和六小姐沈如歌。 想到沈如歌,想到那间逼仄阴冷的房间,想到那个金甲套,脸上似有温热的血液流淌,嗓子忽然干涩得疼。那句“是嫡女又怎样,还不是见不得光”的话,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 “表妹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世子妃文氏突然发现谢婉宁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身体还微微颤抖,便急忙上前询问。 沈淮文也站起来,围在谢婉宁身边,关切地问:“表妹你怎么了?刚刚吃坏了肚子?也不能啊,我都没事,你都吃啥了?” 谢婉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表哥表嫂关切的目光,她心里一暖,轻声说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闷……” “宁姐儿,你先回去吧。玉烟,你好生服侍着,着府医去看看,有什么事及时来报我。” 老夫人发了话,谢婉宁只好起身告罪,由玉烟扶着出去了。 “祖母,孙儿去送送表妹。”沈淮文说。 老夫人刚想同意,猛然想起谢婉宁说要嫁给沈淮文的话,遂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沈淮序,吩咐道:“序哥儿,你去送送宁姐儿吧,文哥儿你站住,今日有事问你!” 谢婉宁已经走到了院中,里面一番拉扯她一概不知。她满脑子都是梦里的画面,感觉浑身发冷,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悠然而来。 她跌跌撞撞出了院子,经过后花园的凉亭,打算坐下来冷静一下。 玉烟跟在一旁担心得不行,她怕小姐的旧疾犯了,偏偏荷包里的药丸空了忘了补上。她留下一盏灯,匆匆跑去如意院拿药。 谢婉宁坐在石墩上,将自己蜷缩进厚厚的大氅里,指甲深深抠着手心,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那只是个梦而已。 就算不是梦,离沈如歌回到府里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一定要好好筹谋。既然知道自己是镇国公嫡女,那她就不是毫无依仗的孤女,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梦里她被沈如歌映衬得黯淡无光,嫉妒心作祟做了很多错事。被锁在暗无天日房间里,府里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说话的。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表小姐,不是至亲之人,谁会真正怜惜她! 这次,她绝不走这样的路!她要让府里至亲对她的身份讳莫如深,不能随意拿捏她,要最真实的宠爱,做最尊贵的“表小姐”! 谢婉宁深呼一口气,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灯笼,转身却看到沈淮序立在亭下。 沈淮序听从老夫人的吩咐,从松鹤堂出来,远远跟在谢婉宁身后,看她虚弱地坐在亭下,像个流浪猫一样将自己包裹在夜色里…… “表哥。”谢婉宁提着灯笼给沈淮序行礼。 “走吧!”沈淮序丢下这两个字,率先转身走了。 谢婉宁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她心下疑惑他为何会在此处等她,却并未问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如意院走去。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沈淮序高大的背影就像巍峨的山峰,是谢婉宁永远无法攀登的存在。 这一幕,梦里恍惚也出现过,那时的她,刚刚得了外祖母的暗示,心里装满了对他如夫君般的爱慕。那份爱慕无关身份,即使怀疑他是养子,仍未动摇她的心意。她将沈淮序放在心上,是她心之所向,视他为最亲密无间的人。此后多少个日夜,沈淮序的背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田。她慢慢将这份甜蜜化为私有,才会在沈如歌接近沈淮序时,那样紧张嫉妒,最后失去理智…… 前面那个身影突然停下了,谢婉宁也随即站住,挑起灯笼,看到三步外的沈淮序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不言,她亦不语! 这夜,谢婉宁第一次梦到了沈淮序,梦到了他高大的身影,和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 …… 这日,谢婉宁让玉烟找徐妈妈要她母亲的嫁妆单子。她吃住都在府里,衣服首饰,老夫人会按季节给她添置。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际,自然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嫁妆是老夫人的人打理着。 梦里,沈如歌进府后处处都要压谢婉宁一头,一副镇国公府正牌小姐的倨傲模样。布料首饰都是沈如歌挑剩下再给她送来,果子点心也都被沈如歌克扣一半,她房里的好东西,沈如歌看上的都给她搬走了。 她本着自己是表姐的身份不敢计较,这让沈如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连她母亲临终给她的玉佩,都被沈如歌抢了去。 说到底,还是她没用,自己立不起来。 谢婉宁这时候让玉烟去找徐妈妈要嫁妆单子,是想提醒老夫人,该给她准备嫁妆了。趁着老夫人还怜惜她,多要点嫁妆傍身,以后出嫁了,也有底气在夫家立足。 还有一个原因,她要找到母亲的那枚玉佩,不能再让沈如歌暗中夺了去。 徐妈妈跟着玉烟来了如意院,拿着厚厚一本嫁妆册子。 谢婉宁的母亲沈静柔虽是老国公的庶女,却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十分得宠。当年嫁给他父亲时,也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谢婉宁拿着单子和徐妈妈一样一样去库房比对,唯独不见了那枚玉佩,也没有在嫁妆单子上。 她记得小时候将玉佩戴在脖子上过,那时候她刚刚进府,每天都哭着找母亲,沈淮序小大人一样哄着她,说天天戴着就能梦见母亲了。 他们在库房找了一下午,最后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除了那枚玉佩外,还有她零零散散玩过的小风车、鲁班锁和九连环。还有一个用旧帕子包裹了的泥人,那泥人像极了她小时候,她却忘了这个泥人是怎么来的了。 徐妈妈在一旁自责道:“这些都是小姐和五公子小时候在松鹤堂经常玩的,老夫人让老奴一直收着,怕那时候随手将玉佩也收到了一起。” 谢婉宁并未责怪,只要能找到玉佩就好。她将泥人重新放进盒子里,让玉烟好生收着。自己则拿着那枚青玉镂雕牡丹佩回了如意院。 前世,沈如歌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有这块玉佩,缠着给她看,然后死乞白赖地拿走了。这枚玉佩并非极品,其中一瓣花还缺了一角,实在不知哪里特别,值得见惯好东西的沈如歌,舍得下脸抢走。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节 …… 锦绣坊是京城最大的绣坊,绣线最多最全,当然价格也是最贵的。 谢婉宁到的时候,门口停满了马车。她今日特地来绣坊选丝线,准备给那枚玉佩打个新络子。 锦绣坊是云家的产业,云家在江南是名门望族,出仕子弟众多。如今云家的宗主,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云太傅。 谢婉宁认真地挑着绣线,毫不知自己的美貌已经看呆了一屋子的人。 威远侯二公子柳昊天,在二楼看到谢婉宁,惊为天人。他一边伸着脑袋往下看,一边回头说道,“云兄,快看,你家来了个绝色小娘子,啧啧,这般美貌,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云弈坐在一旁喝茶,并未动身。在柳昊天眼里,大街上随便有点姿色的,他都会来上一句绝色小娘子。所以,云弈和同在一起喝茶的公子们,并未在意他的话。 “我说柳兄,你不是来替你家妹子拿绣样的吗?怎么眼睛都快粘到了人家小娘子身上了。你快点啊,我们几个还等着你出门呢!”一位身穿青袍的公子催促道。 “快……快来,她上楼了!” 云弈无奈地起身。这家绣坊是祖父送给他打理的产业,他可不想因为柳昊天坏了名声。不管那个小娘子美不美,都不能让她上楼。 云弈一动,其他几位公子也都跟着走到栏杆边,探着头往下看。 只见一个身穿淡绯色锦绣长裙,外罩着蜜色绉纱镶花边褙子,梳着随云髻的小娘子,正低着头往楼上走。她脚步轻盈,姿态玲珑,亦步亦趋优雅非常,竟把几人看怔住了。 云弈瞥了一眼几人,抬脚就往楼下走。 楼梯并不宽,铺着厚厚的红毯,云弈下去挡住了谢婉宁的路,迫使她抬起了头。 第6章 第 6 章 楼上几人屏住了呼吸,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来。 这小娘子的桃花眼氤氲着水雾,眉间似藏着淡淡的愁绪,略施了胭脂,却无法挡住她面色那抹苍白。绝色的容颜配上一副娇弱玲珑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她,保护她! “原来还是个病西施啊!”有人叹息一声。 这话一出,楼上几位公子哥儿顿时失了兴趣。只有旁边的柳昊天看直了眼,泛出一抹玩味来。 “小姐请止步。”云弈拦住谢婉宁,向她略施一礼道:“楼上今日不便,小姐要选什么东西,我让掌柜送你到绣雅阁去挑,为表歉意,绣雅阁内的东西削价给小姐,如何?”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莫名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法拒绝。 谢婉宁抬头,看到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心尖猛然轻颤了下。 云弈,云太傅的孙子,是云家年轻一辈中最负盛名的一位公子。他容貌俊美,青丝如墨,肩宽窄腰,身姿挺拔,嘴边挂着隐隐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被誉为京都第一公子,是万千闺阁小姐的梦中情郎。 可惜,这样出色的人物,最后碾落成泥…… 想到这里,谢婉宁再看他时,眼神中透着一股同情。她认真回了一礼,跟着掌柜去了绣雅阁。 绣雅阁是锦绣坊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雅室。掌柜的会将店里最新的款式,最精贵的料子,一一摆出来,供贵人挑选。 谢婉宁一般买绣线都在一楼挑选,实在不合心意,才会去二楼挑选精致一点的。她手里只有月例银子,平时都用来打赏下人了,选贵一点的东西,她都会再三斟酌。这绣雅阁,她还从未来过。 云弈立在楼梯上,看着谢婉宁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并不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看他的眼神,让他莫名有种被怜悯的忧伤,他们好像没见过面吧? “怎么了云兄,看美人看呆了?这京都中,哪个美人能美过云兄你啊!”柳昊天走下楼,拍着云弈的肩膀,调侃道。 听到话,其余几人开始起哄调笑起来。 云弈不为所动,他将柳昊天的手从肩膀上推开,抚了抚衣领,正色道:“多谢各位抬爱,云某笑纳了!” 他不急不躁,甚至语气还是那么和缓清润,但犹如有魔力一般,竟能让人收起怠慢轻视他的心思,生出因亵渎他而产生的愧疚来。 柳昊天这才讪讪回神。尽管云家已经式微,云太傅也即将致仕,但云家百年勋贵的底蕴犹在,轻视不得。 …… 谢婉宁挑好绣线已快到午时。早上出门时,她就和老夫人说好了在外面用饭,所以她并未急着回去。带着玉烟沿着街道,走走停停,打算给小包子沈承安买点小玩意,哄他开心。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谢婉宁在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停住了脚。看着琳琅满目各具特色的小泥人,她忍不住开口问:“店家,能指定捏一个泥人吗?就捏她吧!”谢婉宁指了指身旁的玉烟。 店主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他拱手道:“还请小姐原谅则个,这泥人要是照着捏需要费上不少工夫,还需这人站在小老儿眼前。五六年前,有位小公子倒是这样要求小老儿,捏过一个小人。那小公子拿着一副画像,每天都站在这儿等着。” “后来呢?是个什么样的泥人呢?”谢婉宁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想到了那个用旧帕子包裹的,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泥人。 “后来,那位小公子嫌弃小老儿学艺不精,没有捏成。但他还是付了小老儿一笔银子,是个心善的小公子!” “哦……”谢婉宁心里倍感失落。 正当她失神之际,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猛然间撞向她,她脚下一痛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小姐!”玉烟惊呼一声。 “小心!”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把玉扇拦住了她的腰。她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被大力一拽,跌进一人的怀里,额头撞上他温暖的胸膛。鼻尖立刻萦绕了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谢婉宁立刻羞红了脸,她还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拉开与那人的距离,这才抬眼望去,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眼睛。 是云弈! “对不住!”云弈待谢婉宁站定,立即拉开距离,向她拱手致歉。 “多谢云公子!”谢婉宁急忙道谢。 “小姐,你怎么样,刚刚那个小乞丐故意撞人!” “不妨事。”谢婉宁揉了揉被撞到的腰,这才发现腰间的荷包没了。 “啊,小姐你的荷包呢?是小偷,那个小乞丐是小偷!”玉烟叫嚷起来。 玉烟刚想大喊一声抓小偷,就看到几步开外的街角,一身黑衣,正望向他们的沈淮序。她心中骤喜,忙不迭地跑过去,大叫了一声:“五公子,抓小偷啊,刚刚那个小乞丐偷了小姐的荷包!” 谢婉宁闻声扭头,正好看到沈淮序阴沉着脸望着她。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沈淮序为何出现在这儿,又为何那样看着她,仿佛她犯了天大的错事一样,不就是丢了一个荷包吗?至于吗! 哼!给谁摆脸色呢!谢婉宁扭回了头。 云弈看了看对面的沈淮序,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很淡,淡到瞬间淹没在风里。他视线调转,温柔地看向谢婉宁,说道:“小姐你认识云某?” 谢婉宁嫣然一笑,“当然,京都第一公子,多少闺阁女子的梦想,想不知道都难!”她在梦里,并未和云弈有过交集,只是知道他的美名,这么清雅温润的公子,很难不让人喜欢。 “多少闺阁女子的梦想?也包括小姐你吗?”云弈眼神真诚地看着谢婉宁,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 谢婉宁一愣,没想到云弈会问出这句话。云弈如今已经及冠,听说说亲的媒人都踏破了云府的门槛,云家愣是一家也没有答应。看来,云家也如梦境那般,所图甚多! 云家野心勃勃,云弈更如炙肉烹火,身不由己,婚事与他都是筹码。云弈,一个可怜人罢了! 云弈本是一句玩笑话,见谢婉宁认真思索起来,他那颗促狭的心立刻被吊了出来,忐忑地追问了一句:“如何?” “当然!”谢婉宁甜甜一笑,语气坚定,并无任何敷衍之色。试问,哪个女子没有憧憬过自己的婚事,想要一个出众的夫君呢?她当然也不例外。 谢婉宁知道云弈的婚事必然不会顺利,如她这般的身份,是不足以令云太傅另眼相看,云弈和她,自不会有缘分! 啊?这小娘子真大胆!云弈忽感自己棋逢对手,眼神中立刻迸射出耀眼的光。 被人当面肯定,云弈心里从未有如此开心过!他们彼此看到了真诚,她知他并无轻浮孟浪,他也知她心里纯粹坦荡。 两人相视一笑。 沈淮序隔着一条街,看到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心底那股躁意越来越盛。 今日当差,他被圣上叫去了勤政殿。圣上问他,可有娶妻的人选?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小娘子? “没有,我不还不打算娶妻生子!”他硬邦邦地回道。 侍立一旁的祥公公听到这话,把头压得更低了。这个回话,换作旁人,早就被拉下去杖毙了。可这位沈五公子不一样,他回话要么硬邦邦顶回来,要么就是沉默不语,性格耿直得有点过头了。偏偏圣上就喜欢他这种性格。 要不是祥公公从小就服侍圣上,知道这位身份的不同,也会觉得圣上这么偏爱他,皆因镇国公当年救过圣上的命,才会如此爱重沈家五公子。 帝王的宠爱,给或不给,皆有因由。 祥公公如今担心的是,圣上再如此偏爱沈五公子,会令其他皇子们疑心的…… “砰”的一声,一重物砸到地上。圣上又和五公子闹翻了!得,看来皇子们没有这个疑心了。 祥公公轻车熟路地开始劝解,“圣上息怒,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老五,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想法?竟敢说出家做和尚,反了你!”圣上狂怒! 祥公公一脑门子的汗直流,刚刚他就稍微溜了会儿神,怎么就说到出家了?啊? “成不成家,出不出家,自有我父亲镇国公定夺,就不牢圣上挂心了!”沈淮序仍旧冷着脸道。 “哎哟,五公子啊,您就少说一句吧!”祥公公开始手脚发麻,感觉自己一个脑子不够使的了。 这五公子是专挑圣上的软肋戳啊! 圣上不能大张旗鼓地给他如父亲般的宠爱,是他平生所恨。那时的圣上,根基未稳,出于保护将他送给了镇国公。五年前想要要回来,偏这公子倔强,不吃不喝对抗圣上,差点把他的命给搭进去。 圣上终究拧不过他,后来朝堂局势波云诡谲,一来二去,失去了先机,促成了如今这等局面。 两人见面必有争执,一个狂怒砸东西,一个转身就走,视而不见。 第7章 第 7 章 沈淮序没有理会还在殿上咆哮的帝王,卸下差事就出了宫。 他心里烦闷,宫里他不想待,国公府又不是他的归属,这偌大的京城,一夕之间仿佛没了他的栖身之地。在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总渴望回到十岁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可以肆意玩闹,可以随心所欲……如今,国公府对他近而不亲,宫里那位对他亲而不近! 年初,镇国公提议让他回宫,恢复皇子身份,怕坊间龃龉他镇国公养子的名声,他没有应允。养子的身份怎么了,他还不如养子的身份,最起码,他可以有亲情可依。而他又算什么呢? 一个皇家弃子!还是见不得光的弃子! 想要认他回皇家宗室,那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当年因何送走他?她的生母又是谁?他的母族又是哪一家? 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圣上能为了皇位舍弃他,那就舍弃到底吧。为何非要在他最快乐的时候,捅他一刀子呢! 沈淮序漫无目的地走到了金华街,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们脚步或轻缓,或匆匆,都有一个目标,直接奔向那里。他呢? 他站在人群中,仿佛丢了自己!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惊呼声,转过身,正好看到谢婉宁栽倒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竟是云弈,有京都第一公子之称的云弈! 他们两人似乎认识,一个笑语晏晏,一个风度翩翩,相视而笑。全然没有发现,周边路人异样的眼光。他们就像是戏台上的才子佳人,街边偶遇,英雄救美,再往下是不是就该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节 沈淮序握紧了拳头,许什么许,她不是还在跟他议亲吗?老夫人没和她提?又是家宴换位置,又是夜里相送的,是个木头都应该知道了吧! 他还没有答应,她怎么能和别人在这里相遇相许呢! 还有,他一个大活人大喇喇地站在这里,谢婉宁就扭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又扭了回去,怎的,权当没看到? 也不知是被谢婉宁忽视的不快,还是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画面,刺激了沈淮序。他沉着脸,两三步跨过街道,来到了两人身边。 他不容分说地将谢婉宁拉到身后,冷冷地望向云弈。 只有沈淮序知道,云弈其实是云家少宗主。但他已经及冠,却还未出仕。比这个更可不思议的是,他至今未有婚配。同样都及冠的世子沈淮临,儿子沈承安都五岁了! 云家在勋贵中颇有威望,云家公子们个个足智多谋,出类拔萃。可最近几年,云家却颇为低调,仿佛是凶狠的老虎,突然变成了温顺的猫。 云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倒更像是伺机而动的狼,在窥视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谢婉宁被沈淮序拉开,像是一堵墙一样将她藏在背后。她仰起头,阳光从他头顶漫过,细碎地照进了她眼睛里。她眯了眯眼,刚想移一下位置,却被沈淮序背着的手,牢牢抓住了胳膊,将她又拖回了他身后,拖进了他的影子里。 谢婉宁忽然有点想笑。她刚刚确实看到了沈淮序,也确实不想理会他。既然决定不要他的亲事,那就保持距离,彻底断了好。他在府里,不也是常常对她如此吗?就让他们做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兄妹吧,以后他如果恢复身份,说不定她和未来夫君还能靠着他,平步青云呢! 可眼下又是什么情况!沈淮序刚刚那气冲冲的模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护在身后,对着云弈一副想打架的模样,像极了撒尿占地盘的土狗! 想到这种可能,谢婉宁心里生出一丝甜意,被人爱护着的感觉真好! 也就一瞬,她又恢复了理智。梦里,为了赢得沈淮序的地盘,她可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这堵南墙,她还是不要撞了! 云弈对上沈淮序那冰冷冷的目光,也丝毫不惧。 早在丫鬟叫着抓小偷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沈淮序。镇国公府的五公子,性情乖戾,难以亲近。偏偏圣上喜欢他的性子,听说他经常冲撞圣上,圣上都不计较。圣上还说沈淮序身上,有他当年和镇国公驰骋沙场的锐利。 有帝王的宠信,换作别人要么感恩戴德鞠躬尽瘁,要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偏偏沈淮序都不是。他好似十分厌恶这份宠信,非但不想要,还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意味。这让云弈十分费解! 云弈将目光移向谢婉宁,将他们两人的小动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忖度沈淮序的用意。 他知道镇国公并无女儿,听说府上有位表小姐,因病弱很少出门,怕就是这位小姐了吧。难怪沈淮序如此紧张,青梅竹马,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何况是表小姐难得一见的娇弱美人呢! 云弈淡定自若地向沈淮序拱了拱手,“原来是沈五公子?是在下唐突了舍妹,还请原谅则个!” “不原谅,你待如何!” “那今日在下在满香楼做东,请五公子品尝他们店最有名的琼花酿,请小姐尝尝他们镇店的酒蒸鸡,如何?” “不如何!” 沈淮序冷哼一声,拉起身后的谢婉宁就走,什么琼花酿和酒蒸鸡,当爷稀罕,爷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要他请! 谢婉宁被带着走了几步,她先前被那小乞丐跺了一脚,走起来脚踝处还隐隐地疼,但她并未言语,而是扭头朝云弈歉意地一笑。 这外人和表哥比起来,还是顺从表哥吧,毕竟这人脾气可不太好。那京都第一公子,是好看,但也不会因此驳了表哥的脸面,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着他,还是先顺着他吧! 刚走两步,谢婉宁肚子里发出一声“咕噜”声,她大囧。 沈淮序停下脚步,看着满脸通红的表妹,说道:“琼花酿?酒蒸鸡?” 谢婉宁眼前一亮。 她很少出门,更别说在外面吃东西了。今日还是她求了老太君许久,才允准她在外面吃饭的。 满香楼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每年都会推出几样特色菜肴,很受追捧。虽说国公府应有尽有,但出来了,还没吃上一口就回去,总觉得差点意思。更何况府里因要给她调理身体,吃得都比较清淡,她刚刚听说酒蒸鸡的时候,就馋得不行。 云弈在前引路,沈淮序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谢婉宁有点雀跃,连脚踝都感觉不到了疼。 三人走到满香楼前,就见惊风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向他们走来。 “就是他!”玉烟愤怒地走上前,呵斥道:“荷包呢?” 那小乞丐低着头,从衣领深处,将一个藕色荷包拽了出来,甩到了玉烟身上。 “你还敢摔我的荷包!反了你!”玉烟痛骂一声。 那小乞丐对这样的骂声,充耳不闻,或许是他听得太多,已经麻木了。他目光呆滞地扫了一眼眼前这二男一女,又疑惑地敲了敲脑袋。 谢婉宁却在小乞丐抬头时,看清了他的样貌,居然是他! 梦里那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少年杀神,怎么如此落魄?她只记得他是一代猛将,没想到年少时,竟在这里当乞丐? 他可是二皇子手里的底牌,对二皇子忠心耿耿,传言二皇子救过他的命,难道二皇子是在这里为他解的困? 不行,她不能再让他成为二皇子的人! 沈淮序也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他觉得这乞丐的面相甚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刚要开口,却被谢婉宁打断了,“惊风,放了他吧!怪可怜的,玉烟,将荷包的碎银子都给他吧,眼看要入冬了,让他买件厚实点的衣服吧!” 沈淮序疑惑地望向谢婉宁,她不是一向不爱管闲事吗?遇事就把自己包裹在壳子里,任谁也别想撬开。今日这是怎么了? 谢婉宁看向沈淮序,在无人察觉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有云弈在这儿,不是说事的时候。沈淮序按下疑惑,吩咐惊风将小乞丐放了,又暗中让人跟着那乞丐。他想知道谢婉宁刚刚的用意。 这时,满香楼的掌柜迎了出来,将他们三人让到了二楼雅间里。 云弈让掌柜的拿出看家本领,上几道特色名菜来,还特意给谢婉宁要了果酒。 沈淮序依旧摆着脸,冷冷地不说话。 云弈就和谢婉宁介绍起这里的每道菜品来。他博闻强识,娓娓道来,令人如沐春风。他不但知道每道菜的做法,还能道出背后的故事,引人浮想联翩。 谢婉宁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就吃得有点多。她心里特别畅快,尽管沈淮序在一旁如刀子般的眼神瞟向她,她仍不为所动。 有精彩的故事,又有美味可口的珍馐佳肴,谁还看沈淮序的脸色,完全忽视他! 云弈又给她斟了一杯酒,说道:“这杯是梅花酿,没有琼花酿浓烈,很是柔和绵软,而且喝完唇齿间有股淡淡的梅花香,别有一番滋味。” “那定要尝上一尝!”谢婉宁伸手去接,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我可不想扶着醉鬼回去!” 沈淮序拦住了那杯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顺手将空酒杯塞进了谢婉宁一直伸着的手里。 谢婉宁:“……” 她拿着酒杯摩挲了一下杯沿,这是她的酒杯,怎么偏他就给喝了!那梅花酿听着就很好喝,她很想知道那唇齿留香的味道。 她瞪了沈淮序一眼。她不知她现在双颊绯红,眼睛里水光潋滟,瞪着人时犹如想要讨食的猫,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你,再不给它,它就会蓄足力气扑向你。 “该回去了!” 沈淮序不想让云弈看到谢婉宁,这一副不胜酒力的娇俏模样,直觉他要赶紧把谢婉宁藏起来。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去。 被马车一晃,谢婉宁有点迷糊,她什么时候从酒楼出来的?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旁边还坐着沈淮序!看到他,又让他想起那杯,被抢走了的梅花酿,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她逼近沈淮序,狠着声音道:“你干嘛要抢我的酒喝?还用我的杯子!” 沈淮序抬起头,很想把谢婉宁拿个布袋包起来,这迷离的娇软模样,让他生出想要欺负她的欲望。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谢婉宁一头扎进了沈淮序的怀里。 第8章 第 8 章 沈淮序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他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腰,那腰的主人却趁势抱住了他的腿,歪倒在他脚边。 一股馨香迎面扑来,揽着细腰的手僵住了。 谢婉宁被这一撞,更加迷糊了,忘记了刚刚质问沈淮序的话。她只觉得头晕晕的,坐在下面厚厚的垫子上,抱着沈淮序的一条腿,将头靠了过去,闭上了眼睛。 沈淮序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他本能地想躲,刚动了一下腿,却又被谢婉宁按住了。 “别动!表哥,我头疼……”也许是醉了,谢婉宁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娇气,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总爱缠着他撒娇,表哥长,表哥短地唤他。 那时候的他们,无忧无虑,一个糯糯的娇气包,一个风风火火的小魔王。两小无猜的年纪,青梅竹马的情谊。 “那你以后还喝不喝酒了?”沈淮序压着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问。 “喝!我还没尝过梅花酿呢?我想知道那个梅花的香气,像不像当年我们在梅园里酿的酒,对了,我们酿的酒呢?” 梅园里酿的酒? 沈淮序想到了小时候,他们瞒着大人,准备在梅园里偷偷酿酒。 那是他们十岁那年,谢婉宁翻到了古书里,有记载说用梅花酿酒,酒气中就会沾染着梅花的香气。 他们就在大冬天里,冒着风雪严寒,天天往梅园里面跑,围着一棵棵梅树看,等着梅花开放。 可他们还没有等到花开,谢婉宁就病倒了,那场病来势汹汹。 他很自责,明知道表妹身体弱,还带着她往梅园里跑,害她得了风寒。他看着床上那越来越苍白的小脸,心里的担忧就越来越盛。 他们形影不离地一起长大,谢婉宁又总爱黏着他。他没想到,一场病就会夺去她一切生机,那一刻,他很怕失去谢婉宁,才知晓生离死别的意味。 他想要表妹的病赶紧好起来,想带她去尝梅花酿的酒。 他独自一人去了梅园,终于让他发现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开在了高高的枝头上。他不顾一切地爬上了树,折下梅花,正满怀希望时,脚下树枝断裂,他从树上摔了下来。 等他醒来,已经被人抬到了镇国公的书房住着,来了几名太医,轮流守着他,他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 那时候他才知道,汤药原来会是那么的苦。而表妹的汤药就没有断过,吃得苦比他多的多! 他昏昏沉沉那几日,有天夜里,镇国公恭恭敬敬地领来了一个人,那人看他的目光十分热切,摸着他的手连连叹息自责。而镇国公则跪在那人面前,向他请罪。 那人坐在他床边,自称是他的父皇。 父皇?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居然是他的父亲!那从小悉心教导他的镇国公算什么?养父?君臣? 还有那个体弱多病的表小姐,却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为了遮掩他的身份,不得不在襁褓中抱走…… 他情绪激动,一时难以接受! 好像他所有的快乐,都在这一年戛然而止了。 “酒呢?”谢婉宁没有等到沈淮序的回答,便抬起头望着他,催促道。 沈淮序从回忆里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个柔弱无骨,趴在他腿上的美人,和记忆里那个在床上奄奄一息苍白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表哥?” 沈淮序这才轻咳一声,沉声说道:“没有了,老夫人不许你喝酒,你忘了?” “我没喝,果酒不是酒,还是你小时候教我的!”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7节 两人小时候第一次偷喝酒,辣得眼泪直流。被老夫人知道了,罚了两人一人五手板。后来,沈淮序偷偷拿了果酒,骗谢婉宁说果酒不是酒,她信以为真。果酒确实没有那么辛辣,但后劲十足,谢婉宁醉倒了,沈淮序又被罚了五手板,勒令他们不许偷喝酒! “我小时还教过你,不要和陌生男子说话,你怎么不听呢?” 谢婉宁仿佛吃了瘪,她扭头朝外,又将头枕在沈淮序腿上,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不是陌生男子啊,他可是京都第一公子!好多世家小姐都想要嫁给他呢!” 沈淮序耳聪目明,自然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了。 他心里暗恨云弈那厮装得温文尔雅,其实一肚子算计,他要想算计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他胆敢将这个算计,算到镇国公府,他就敢让他们云家去西北喝风去! “你也想吗?”沈淮序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想啊,我当然也想啊,要是能让第一公子当我的夫君,我想我是愿意的。”谢婉宁闷闷地说。 听到这话,沈淮序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邪火,云弈就那么好?好到见一面就可以身相许了?他语气陡然严肃凌厉起来:“今后离那人远点!” …… 云府书房内,云弈正恭恭敬敬地向云太傅行礼。 “听说你今日见到了沈五公子?”云太傅坐在书案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是,孙儿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五公子,还邀他去了满香楼!”云弈回道。 “哦?相处如何?”云太傅不露声色地问。 云弈略一沉吟,将那个娇弱的身影从心里剔除,这才回道:“五公子冷漠孤傲,孙儿无用,很难亲近他。” “嗯,这个不着急。听说镇国公府有位表小姐,如今也及笄了吧?” 云弈目光一闪,将刚刚从心里剔除的身影,又重新拉了回来。 “是,孙儿今日也遇见了。” “你的婚事也该定下了,我们云家等的时机,怕就在此时了!” 云太傅在朝为官几十载,早就看穿了官场上的浮浮沉沉,练就了一身养气功夫。他是帝师,最清楚圣上的性子,圣上如此宠爱五公子,早就令他生疑。 他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发现圣上遇上五公子的事,总会特别宽宥,有时候还会露出,家有不孝子的无奈情绪来。再加上,坊间传闻他非镇国公亲子……还有十几年前,承恩侯一族悉数发配到边疆…… 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往下去查。 都说他们云府世代簪缨,宗主之位传到他手里,他却不敢再进一步。早年承恩侯一族圣眷正隆,不也一样全族俱灭。他们云府能比得过当年的侯府吗? 他踌躇不前,云氏族人却个个野心勃勃。他不想将云家的清贵,溅上他们利欲熏心的脏水。 如今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圣上正当壮年,皇子们却已有了夺嫡之心。朝中已然有人开始站队,身为帝师,他被各方势力竞相拉拢。 局势不明,他左右逢源,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导致这几年云家每况愈下。恰在那时,云弈才华初露,他的亲事,一下成了各方博弈的棋子,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下来。 要想让云家更上一层楼,或许,镇国公府是个契机,是他在等的一个机缘。如若他赌对了的话,那他们云家至少百年无忧,就像他当年赌对圣上一样。 云弈听到祖父说到亲事,皱了一下眉头。他深知祖父这几年殚精竭虑,左右弹压族中那些心思浮躁的叔伯们,他也从众多叔伯们中脱颖而出,成了少宗主。 但他的婚事,却成了一根刺。 他年少在江南时,曾喜欢过一个姑娘,那姑娘家世不显,被族中百般阻挠,最后他被逼着来了京都,那姑娘也已嫁作他人妇。 他那时便下定决心,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所以,他游走在叔伯中间,渐渐学会圆滑,学会狡诈,学会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也学会了深藏不露,狠辣无情。 即便这样,他的亲事,他仍旧不能做主。宗族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祖父一句该定亲了,就已经给他决定了,不容置喙,不管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云弈将心思藏好,低头应下。 如果是镇国公表小姐的话,他想他可以试试的。他脑海中闪过谢婉宁笑语盈盈的模样,闪过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他要酒喝的模样,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 京都城郊有处大宅子,平时很少有人来,今日门口却停了一辆马车。 谢婉宁从床上醒来,迷迷糊糊感觉不像是自己的闺房,她急忙坐起,抬头发现沈淮序坐在窗下的矮榻上看书。 午后的 阳光透过窗棂,拂过沈淮序精雕细琢的脸庞,洒向室内。四周非常安静,偶有沙沙的翻书声,静谧得让人沉醉。 她坐在床上,托着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沈淮序。一如他们小时候那样,她总是很晚才起床,他就拿着一本书,守着她醒来。 这是多久的事了,久到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醒了?”沈淮序放下书,望着她。 “嗯!”她糯糯地回道,“这是哪儿?我怎么睡着了?” “这是我的别院,既然醒了就先回府吧,再晚老夫人就该担心了。” 谢婉宁应了,她没有预料到自己能醉。幸好他们来了这里,要不然她醉醺醺地回府,像什么样子啊。还好五表哥想得比较周到。 她收拾停当,玉烟在门口等着她,两人上了马车。她撩开帘子,却没看到沈淮序出来。 玉烟在一旁说道:“五公子让咱们先回去,放心吧,府里五公子都已经打点好了,保证回去老夫人不罚我们!” 谢婉宁这才放下帘子,心里很是失落。 玉烟却在她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姐,那云公子果真如传言一般好看,真不愧是京都第一公子!” “有五表哥好看吗?” “奴婢哪能编排五公子呢?但认真说起来,还是五公子更俊呢,就是五公子平时不怎么露面,这才让那云公子将第一公子的美名夺了去。照奴婢说,只要五公子多笑笑,那第一公子的名头,肯定是五公子的!” 多笑笑啊?五表哥多久没有笑过了?记得小时候他挺爱笑的啊,他笑起来会让人特别温暖。 她六岁进府,陡然失去双亲,又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胆小怕生,都是五表哥哄着她,逗着她。经常给她讲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笑话,有时候他还没开始讲,自己就先笑起来。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十岁那年,她生了场大病,他也去了外院读书,每天晨昏定省他们也都遇不上,他像故意避开她一样,国公府不大,他们隔着一道垂花门,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后来他开始在宫里当差,就很少住在府里。原来,他不住在府里的日子里,是住在了这里! “小姐,五公子对您可真好。她看你在马车上睡着了,抱着你下的车,还吩咐我们备了醒酒汤,你不肯喝,还是五公子喂的你。” 什么?! 谢婉宁骇然,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还有啊……”玉烟接着说道。 还有?谢婉宁感觉已经失去了接着听的能力! “您喝完醒酒汤,拉着五公子撒娇,说想要个泥人,要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泥人!” 谢婉宁羞得满脸通红,那不是她,她不记得都不算! “后来也不知道五公子答应没有答应,他把奴婢赶出去了。” 谢婉宁扶额,她想找个东西,将自己藏起来,太丢人了。 “小姐,我看五公子对小姐挺好的,您不如……不如考虑一下五公子?” 玉烟早从徐妈妈嘴里听到了些风声,她也希望小姐能有个好归宿。两人青梅竹马,五公子俊美非凡,还那么周到用心地照顾着小姐,小姐看着也不像是对他毫无情意,说不定就成了呢! 考虑?谢婉宁将这两个字琢磨了一下,梦境中,她考虑了,还十分愿意,可形势比人强,她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沈淮序的名字在她心里反复掂量了一番,她还是放一放吧!一切都要等到沈如歌进府再说吧。 谢婉宁想到这里,认真叮嘱玉烟道:“今日我们来五公子别院里面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对徐妈妈也不能说!” “奴婢省得,奴婢发誓在别院的事,一律不说出去,说出去就让奴婢肠穿肚烂……” 谢婉宁没让玉烟继续说下去,就算她不让玉烟说,老夫人过两日也会知道。她只是想要往后拖一拖罢了。 那日她已经明明白白和老夫人说了心意,本不想和五表哥再有什么瓜葛,如若传出去她来了他的别院,待了一下午,她怕老夫人多心,反而弄巧成拙。 算算时间,二舅舅他们一家也快到了。她得抓紧实施她的计划,如今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要仔细回想下那个梦境,最近这段时间,朝中是否会有新的动静? 眼下皇子们选妃,勋贵之家有野心的人,自然会凑上去,那些富贵险中求的人家,也会巴巴送上女儿;那皇子们的外家是怎么想的呢?宫里的贵人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些全部考虑进去后,再来想想,眼下镇国公在想什么? 马车停到了镇国公府的角门,谢婉宁和玉烟下了车,刚要进府,却瞥见对面蹲着一个小乞丐。 看到她们,那小乞丐站了起来,目光幽幽地望着谢婉宁。 这不是那个下午偷她荷包的小乞丐,梦境中的少年杀神吗?他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晚上11点左右,还会再更一章,感谢小可爱们的收藏~ 感谢在2023-03-21 00:18:35~2023-03-22 00:5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桃余霜=w=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第 9 章 那小乞丐向谢婉宁慢慢走来。他步伐沉稳有力,眼神清澈明亮,不似中午那般呆滞茫然,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他在五步开外站定,规规矩矩地向她作了一揖,仪态标准得像是骨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看起来有十三、十四的年纪,很瘦,很高。初见时,他佝偻着腰,缩着身子,并不觉得他很高。如今,他脊背挺直,四肢舒展开,居然比谢婉宁高出一个头来。 谢婉宁心下迟疑,轻声问道:“你认得我?” 她中午一时心善,本想着给他银子,让他能稍微好过一点。在她还没有理清楚这人怎么成为乞丐之前,她还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这个麻烦却自动找上了她。 “多谢小姐赠银,我愿意追随小姐,做小姐的侍卫,保护小姐。” 少年声音清脆,说话时微微抬着头,一身褴褛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也不显得潦倒,反衬出他坚韧不屈的气质来。 不愧是杀神,小小年纪已初现锋芒! “追随我?我很少出门,也用不到侍卫,难道你想做我的家奴吗?” 家奴需要签订卖身契,即便后来赎回卖身契,也是奴籍转良籍,以后入朝为官、封爵拜相,身份上会被人诟病。白丁尤可参加科举入仕,奴籍只能从事农商糊口。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8节 谢婉宁不想和她扯上关系,能让他知难而退就好。 少年低头沉吟,嘴角嗫嚅着,似在认真思考。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谢婉宁问道。 梦境中,她并不知道这个杀神的名字。只记得二皇子奉命平叛,归来时身边多了一个少年将军。传闻那将军杀人如麻,狠厉嗜血,将叛军的头颅砍下来,插在红缨枪上,招摇过市。 那时候,她被沈如歌拉着去看热闹。二皇子大胜而归,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大街上,百姓们列队欢呼,那少年将军昂着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双目扫视着人群,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犹如刀锋扫过,令人不寒而栗。 “我是谁?我在哪儿?”少年忽然抱住了头,浑身颤抖地蹲下身子,嘴里喃喃道:“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谢婉宁大惊,他这是患病了? 他像是十分痛苦,刚刚清明的眼神,又变成了那个目光呆滞的模样。 “玉烟,快去府里叫几个人,将这人抬到后面的甜水巷,给他找间屋子先住着,再去城东请房大夫给他瞧瞧。” 甜水巷就在国公府后面,里面住的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城东的房大夫擅长针灸,看少年那模样,怕是磕坏了脑袋,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玉烟从角门里叫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几人过来就要扶起地上那少年。 没承想,那少年却突然挣扎起来。他眼睛通红,像是一只嘶吼的野兽,拼命反抗,“放开我,放开我。” 他身体瘦弱,力气却很大。他不管不顾地挣脱开钳制,发了疯似的跑远了。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谢婉宁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小姐,追不追?”玉烟问。 “不必了!” 谢婉宁转身往府里走,想着刚刚那少年的反应,难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是派人来抓他的?他那个病,不要紧吧…… …… 回到松鹤堂,看到小包子沈承安也在,正在奶声奶气地背诗。 “姑姑回来了!”小包子看到谢婉宁进来,就想立刻跑过来,扑向谢婉宁。 “站住,回来背完!”老夫人坐在上首,冷着脸说教。在教养子女方面,老夫人极为严苛,尤其沈承安还是长子嫡孙! 谢婉宁给老夫人默默行了福礼,站在一旁听沈承安背诗。 直到他磕磕绊绊背完了,老夫人才露出笑容来,说道:“这次背的不熟,晚饭前须得再背一遍,再不熟,就不给你饭吃。” 小包子贪吃,罚他不吃饭,正击中要害。他小嘴一撇就想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谢婉宁急忙将他揽在怀里,将街上买的小泥人送给他。哄他道:“安儿已经很棒了,姑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不会背,那时候经常挨手板啊!” “疼吗?”小包子问。 “疼,不疼就记不住。就像你不吃饭一样,没有饭吃,你才会知道饿。知道饿,才会拼命读书,懂了吗?” 沈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命人将沈承安带出去玩儿,留下谢婉宁说话。 “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要不是你五表哥派人来府里回话,我都要派人去寻了!” “还是外祖母最疼我。” 谢婉宁撒着娇,看老夫人的脸色,不像是恼了她,便大着胆子说了一下今日的见闻,掐头去尾地将她去的别院,和遇见小乞丐的事情隐去了。 说到云弈时,老夫人忽然打断了她,问道“是云太傅府上的云公子?” “是,云公子风度翩翩,还见多识广,请了我和五表哥去了满香楼吃饭……” “你看云家那小子还不错?”老夫人追问了一句。 谢婉宁这才意识到,老夫人可能想多了,刚想解释清楚,就见镇国公夫人苏氏走了进来。 国公府的中馈,这几年一直都是世子夫人文氏在打理。这次文氏又怀上了,且怀相还不好,苏氏怕累着她,就又将中馈接了过来了。一般这个时辰,她都在处理后院的事。 互相见了礼,苏氏这才道明来意。 “老太君,听说渭南又发生了水患,城外已经开始有难民入了城。圣上传出话,让我等捐款纳粮赈灾。” 苏氏道。 渭南经常发生水患,谢婉宁的父亲就因治理水患,累倒病逝了。记忆里,渭南天天都在下雨,街道上到处都是水汪汪的。 捐款纳粮,救济灾民,都是官宦之家必做的事。像他们国公府,不但要捐款纳粮,还要会同其他公侯府衙定点施粥。 “嗯,这个应该,看其他几家什么时候施粥,你们商定好就行,派人盯着点,不要出什么岔子就行。” “是。”苏氏应下了,却没有动。 救济灾民是应该的。下午她去翻了翻账册,发现府里竟然没有多少银子了。二弟要回来,房屋院落需要重新修缮;国公爷每年年底还会支走一万两银子;谢婉宁要议亲,嫁妆也得准备着;文氏马上要生了,加上年底各家走动,府里上上下下的开销…… 她犯了难,这才来到松鹤堂,想同老夫人提一提。可她看到一旁的谢婉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小辈面前,她开不了口。 谢婉宁看苏氏欲言又止,便寻了个由头出来了。 她刚一出门,就听到苏氏问道:“老太君,这赈灾款从内院调拨,还是走外院账房?” 谢婉宁急忙闪到了一旁,她一个表小姐,确实不该听这些。不过,苏氏这话问得古怪,赈灾款以往都是从外院走账,施粥所用银钱,才从内院出。这还是她在松鹤堂服侍老夫人时,悟出来的。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问出来,难道是缺钱了?缺钱?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梦里,沈淮序因为这次赈灾,只身去了渭南,却遇到了灾民暴/乱,他受了伤。直到二皇子率军平叛后,他才从渭南回来。 相比二皇子大胜归来的风风光光,沈淮序却是黯然失色地回了府,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过。 圣上震怒,彻查灾民暴动,起因是赈灾款层层盘剥,最后到灾民手里,已所剩无几。纠察赈灾款去向,竟然查到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和沈淮序入了大狱。 最后,他们清白地从大狱里出来,都是两个月后的事了,镇国公因此落下了腿疾,沈淮序也落了一身伤。 就是因为这次救济灾民,国公府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老夫人便命人私下里,从钱庄手里借入了一万两,而这个借据,后来成了构陷镇国公的证据。 不行,这次绝不能从钱庄借钱,还有渭南之行,也不能让表哥去。 苏氏从松鹤堂走了以后,老夫人半阖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国公府如今入不敷出,很大一笔支出是镇国公每年的一万两银子。这笔支出,表面是镇国公给当年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其实是另做他用了,这也是镇国公自接来沈淮序后,就做好的筹谋。 这笔银子几十年来已经形成了定势。苏氏有心想停,她便暗中安排家眷前来闹事,吵吵着什么忘恩负义,不顾兄弟死活,如今发达瞧不起人了这种话。逼迫苏氏只好拿钱堵嘴。 这么多年来,这笔钱一直就是这样走账的,旁人并不会起疑,还会赞一声镇国公高义。 谢婉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拿起一旁的美人锤,一下一下给老夫人捶腿。心里却想着,怎么提醒老夫人,阻止她去钱庄借钱。 老夫人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给她捶腿的是谢婉宁,便温和地对她说,“你回去吧,也累了一天了,刚刚和你舅母商议过了,这次施粥你也去长长见识。明日起,你就跟着你舅母学着打理中馈吧!” 谢婉宁拿着美人锤的手一顿,学打理中馈?梦里她并没有学这个啊! 难道因她做了一个梦,而做出了改变,这世的事情也会因此改变了吗?想到这个,她后背忽然发凉。 隐隐一种担忧,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小可爱们,以后更新时间改在21点,么么哒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日,谢婉宁一大早起来,就去了国公夫人苏氏的凝辉院。 她自进府就住在松鹤堂里,由老夫人亲自教导。长大后搬去了如意院,身边的婆子丫鬟也都是松鹤堂安排的,除了家宴,她很少和苏氏相处,连晨昏定省,苏氏也一概给她免了。 苏氏是云中苏家嫡女,骨子里清高自傲,自不会为难她这个寄居在外祖家的表小姐,吃穿用度,从不会苛待了她。她常喝的汤药,苏氏也都命人给她备着,从不会缺了她的。外人都道国公夫人行事周到妥帖,为人宽和大度。 谢婉宁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她还小,刚刚失去了母亲,看着温柔贤惠的苏氏,自然生出了孺慕之情。她想让她抱抱,想让她哄她吃药,想不做课业的时候撒个娇…… 她也这么做了,可苏氏那拒人千里的神色吓退了她。她不敢去亲近,不敢去撒娇,不敢去问她这个绣样怎么绣,这个络子配色好不好看…… 她对亲情的向往,对母亲的依赖,通通止步于苏氏冷漠的眼神里。 是啊,她什么身份啊,一个庶女的女儿,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一个外姓人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也就这么甘心下去了,可她偏偏知道了,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如果苏氏知道了,会怎么想?会和她此时一样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会像娘亲一样抱着她亲昵…… 娘亲的怀抱空了好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味道。 眼睛忽然酸涩起来,她停在凝辉院门口,仰头将眼泪悉数倒流回去。然后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底那股蔓延的情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进了院子。 苏氏刚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按压着额头。身后站着大丫鬟摘星,正给她梳头。 “给舅母请安。”谢婉宁给苏氏行礼。 “来了。”苏氏抬眸,从镜中看到谢婉宁的身影,头也不回地道:“坐吧,揽月,给表小姐上茶。” 谢婉宁暗自吁了一口气,舅母仍一如既往地体贴周到,冷淡疏离。 苏氏正在为银子的事情烦心。自从昨日得了捐款纳粮的消息,她就寝食难安。以往朝廷赈灾,虽说朝廷不摊派不勉强,但公府侯爵之家还是会量力而行,金额多少也不会大肆宣扬。可在朝堂上,国公爷带头说要捐款五千两! 五千两,她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去!国公爷是在外面风光了,难处都推给她了! 苏氏收拾停当,小包子沈承安也来请安了,几人便一起用了早膳。 谢婉宁很少同苏氏单独用膳,以前她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惹舅母不快,如今突然换了心境,开始心安理得起来。 苏氏的大丫鬟揽月,在一旁伺候着,她猛然发现今日表小姐与往日有所不同来。她穿着一件绯色齐腰襦裙,腰上挂着金丝绣线编就的青玉牡丹佩,脸颊微微泛红,不似以往病态的苍白。吃饭时也不像平时那样拘谨,好似凝辉院的主人一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连拿筷子的方式,喝汤的动作都和夫人一样。 揽月心思微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给她惊住了。以往表小姐习惯性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楚样貌,今日和夫人一起用膳,那端庄自如的神态,还有偶尔的动作神情,仿佛像夫人的影子一样,还有那双桃花眼,简直和夫人一模一样。 她心下惊奇,却并未出声,将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 饭后,苏夫人领着谢婉宁去了隔壁的明正厅,管事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谢婉宁站在苏氏的身边,默默看着她处理事务。大丫鬟揽月负责发放对牌,摘星在一旁负责记录。直忙到巳时末。 这期间,苏氏一句话都没有和谢婉宁说。 将人全部打发走以后,苏氏起身揉了揉腰,把摘星做的记录看了两眼,和揽月又对了一下对牌,这才打算回去。 谢婉宁默默看着,用心记着。前世她没有这个机会,这次她要好好把握。苏氏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处理起事情来也没有避讳她。好几次涉及松鹤堂的事,管事们说出口时,还会不自觉地瞟她一眼,苏氏却完全没有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氏领着谢婉宁出了明正厅,这才同她道:“今日累着了吧?以后不要起太早,辰初来明正厅就行。午膳你还是去松鹤堂陪老夫人吧,老夫人身边离不开你。” 谢婉宁目送着苏氏几人走远,这才掉头去松鹤堂。她有心亲近苏氏,故意起个大早,想陪着她一起用膳,即便是不说话,她心里也是觉得温暖的。 今日看来,苏氏不喜欢和她一起用膳,那就罢了! 谢婉宁嘴上说着罢了,可心里仍然觉得隐隐地疼。便暗暗对自己说,没关系,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要原谅她,要原谅……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9节 “表妹,你怎么来这儿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谢婉宁抬头,发现她光顾得难过,走到了前院的小花园里。 明正厅隔壁就是前院了,三表哥的院子就在这边。 秋闱在即,沈淮文约了同窗好友方鸿煊,在花园的亭子下议论经义,分析破题。忽然看到表妹经过,见她神色不对,身边也没有个丫鬟跟着,急忙喊住了她,再往前就是外院了。 “三表哥,我刚从明正厅过来,打算去松鹤堂,不是走这里吗?”谢婉宁故意这么回道。 正午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谢婉宁眯着眼,看到凉亭下还有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高高瘦瘦的,身穿一件青色长袍,簪着一只木簪,正眼波淡淡,嘴角挂着一抹轻浅的笑容,望着她。 他自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清润的,质朴的,像是一块朴实无华的宝玉,让人望之心动。 谢婉宁向他默默施了一礼。 “宣之,这是我表妹。表妹,这是我同窗好友方鸿煊。” “可是朔州的方公子?”谢婉宁走到凉亭前问道。 “在下正是朔州人士,怎么?表小姐知道在下?”方鸿煊道。 他说话低沉,语速缓慢,给人一种掷地有声的感觉。仿佛他说的话,都值得信赖的模样。 谢婉宁当然知道方鸿煊,前世他高中探花郎,一身大红袍,身骑白马,锣鼓开道,在金水街上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探花郎的风采。那时候她在满香楼门口,看他意气风发地走过,周边都是感叹探花郎的俊朗风采,预言他会不会是下一个辅宰之才。 “当然知道,表哥提起过方公子,说方公子学识渊博,定能高中。”谢婉宁笑着说道。 “那就多谢沈兄,多谢表小姐吉言了!”方鸿煊也跟着笑道。 沈淮文有些愣神,他在表妹面前提过方鸿煊吗?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谢婉宁看了眼沈淮文,又看了一眼方鸿煊,两人一起参加乡试,一个高中探花,一个名落孙山,她替沈淮文可惜。 她正打算离开,突然看到桌案上有个草稿,论水患重建几个字跃然纸上。她恍惚记起,探花郎高中的文章,不就是论灾患重建的文章吗? 谢婉宁指着那几个字问道:“这是你们今日的议题吗?听说渭南又发生水患了。” 沈淮文不以为意地说:“本来想讨论这个议题的,听说这次主考的是付大人,付大人喜歌赋非实务。这个破题议来无疑。” 谢婉宁皱眉,她知道三表哥为何落榜了。这送到眼前的考题,他都没有把握住,活该他落榜。 她心里虽腹诽着,但还是希望三表哥能高中。前世他落榜以后,一蹶不振,整天浑浑噩噩的…… 谢婉宁想着这个议题,便开口道:“三表哥,你给我说说这个呗,小时候,我在渭南天天看下雨,那积水都淹没了街道,人们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今年渭南又发了水患……” 沈淮文知道渭南水患是谢婉宁的痛。看她心里难过,便不忍心拒绝,就开始和她讲起这水患来。 他在一边讲,谢婉宁就在一旁记,不知道的地方再认真圈起来,再征询一下方鸿煊的意见,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将两人的观点放到了纸上,又将观点给他们对调,互为驳斥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一开始,沈淮文还不以为然。他看谢婉宁认真和方鸿煊讨论时,又忍不住想插上一嘴,后来他和方鸿煊越讨论越激烈,大有争出个高低的意思,全然忘了,这个他是最不屑的议题。 一直等到玉烟找来,谢婉宁才告辞离去。 谢婉宁一走,两人讨论声也都渐渐停了。方鸿煊望着谢婉宁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谢小姐如此多才,观点破题无比新颖,如若是个男子,她必榜上有名。” “是啊,表妹就是身子骨弱,当年她随姑父姑母在渭南吃了不少苦,可能看到水患,让她想起了姑父了吧。姑父为人清廉,一心为民,治理水患的时候,被大水冲走,落下病根,病逝了。” “是啊,这渭南的水患,不能再拖了,及早治理及早造福百姓才是要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2 20:22:25~2023-03-23 22: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第 11 章 松鹤堂里,老夫人用完午膳,照例会小憩一会。 谢婉宁这时候会睡在外间的暖阁里。小时候,她和沈淮序两个人经常在这里打闹,那个棋盘有道裂纹,就是当时摔的。好像是她下棋输了,想悔棋,沈淮序不准,两人争执着摔了棋盘,她吓得大哭,他就在一旁赔不是。 那时候的沈淮序白胖胖的小脸,脸颊肉嘟嘟的。只要她一生气,他就垮着小脸凑上来,“表妹别生气,我让你捏我的脸,行不行。” 谢婉宁那时候特别好哄,只要沈淮序让她捏脸,就啥事都能忘了。可能是沈淮序的脸太好捏了吧,总能让谢婉宁念念不忘。哪像现在的他,整天摆着冷脸,脸颊上一点肉都没了,光剩下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谢婉宁慢慢有了睡意。刚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双眼睛,漆黑的瞳仁仿佛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让她不自觉地沉浸其中,耳边还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喝完,我让你捏脸……” 谢婉宁猛然睁开了眼睛,这句话让她想起了昨日在别院的情景。 那时她赖着不想下车,沈淮序只好将她抱着进了屋子,又吩咐玉烟去拿醒酒汤。她醉意上来了,拽着沈淮序的袖子不撒手,将醒酒汤全洒了。沈淮序好似气恼了,扣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让她捏脸”的话。 她乖乖喝完,就要上来捏他的脸,双手却被他一把钳制住,动弹不得。她挣扎着乱动,最后被沈淮序压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她一下安静了下来,望着沈淮序幽幽的眼睛,她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只听得耳边一声叹息,有双大手敷了上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她轻颤了几下睫毛,就沉睡了过去。 谢婉宁忽地坐起,昨日的情景她全想起来了。立时羞得双颊通红,身上也开始发烫起来。 她急忙走到静室,也顾不得水盆里的冷水,直接拧了帕子,敷在脸上。 老夫人睡觉浅,听得动静,开口问道:“宁丫头吗?你怎么了?” 谢婉宁洗脸的动作一顿,才惊觉刚刚动静太大,吵醒了老夫人。她不想让老夫人察觉出异样,便灵机一动,故意吞吞吐吐地说:“外祖母,吵醒你了吗?我……我做了一个梦……” 她说完,放下帕子,径直走到里间,趴到老夫人的床上,开始大哭起来。 “外祖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梦见外祖父了。”谢婉宁哽咽着说。 “还梦见舅舅在一个大雨天抱着个小娃娃进府,然后又抱着一个小娃娃放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跑得很快,那小娃娃哭得好大声。” 老夫人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当年,那孩子进府的时候就是个雨夜,为了遮掩他的存在,老大才忍痛将刚刚坠地的女儿送了出去。这事,府里知情的都被她处置了,宁丫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是梦? 老夫人开始审视起谢婉宁来。 谢婉宁不为所动。她要想劝动老夫人,只能搬出已逝的外祖父来。为了增加她梦到外祖父的可信性,她戳了一下老夫人保守多年的秘密。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多半会信。因她不可能知道,那年雨夜发生的事。 她要借这次托梦,打消老夫人借款的想法,再就是想让老夫人重新审视起她的存在。防止沈如歌回府,将她这个透明的亲孙女抛弃掉。 看老夫人的神色,多半是信了。 谢婉宁心下了然,仍旧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外祖父担心您的身子,让我多陪在您身边。还对我说,让我劝您别去城东钱庄拿钱……也不准我们放印子钱,说船头桥头自然直,让您且放宽心等着……” 老夫人惊愕不已,如果说雨夜那个小娃娃的事情是凑巧的话,这“去城东钱庄拿钱”几个字,却真的说到了她心上。 昨日苏氏来问她走账的事情,才知道府里可用的银钱已经不多了。她在城东的程记钱庄,放了一部分印子钱。上午差人去问,言说年底钱庄没有预留,又没有到期限,钱庄扣着不放。还说可以拿印子钱做抵押,预先借出来一笔暂时用,但需要签个借据。等明年开春,印子钱到期和借据抵消就可以了,双方都便宜。 老夫人得了信儿,准备下午请钱庄的掌柜到府里问问。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先预先借出一万两银子来急用。 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真的是老国公托梦,怎么托梦给了宁丫头? 正当老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徐妈妈进来禀报说城东钱庄程掌柜来了府里,正在前头偏厅等着。 谢婉宁一听这话,惊出了一身汗,幸好她刚刚说了这个梦,如果晚一步的话,是不是就没法改变了? “外祖母,这……这是真的吗?”谢婉宁这下是真的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她拉着老夫人的手,连连说道:“外祖母,钱庄这个……肯定是外祖父不放心,才让我这么说给您听的?” 老夫人拍了拍谢婉宁的手,示意徐妈妈先出去。 “宁丫头,你和我说实话,钱庄的事情是听谁说的?” 老夫人沉下了脸,钱庄的事情也只是上午才发生,宁丫头那时候跟苏氏在明正厅,她不可能知道。而且钱庄这事,她只是心里想,还没有定下来。 谢婉宁见老夫人严肃起来,便立刻跪下,哭着辩驳道:“外祖母,什么钱庄的事,我没有听谁说起过,就是刚刚做了那个梦,被吓醒了。外祖母,我没有说完,梦里因为借的这笔钱,舅舅被下了大狱,我就吓醒了……” 只是说外祖父托梦不让借,看来并不能说服老夫人,谢婉宁只好把镇国公扯进来。镇国公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还是嫡长子,自然是最偏爱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真的就要了她的命去。 老夫人暂时按下心里的疑虑,让谢婉宁起来去净面。又把徐妈妈叫了进去,两人商议了好一番。徐妈妈出去后打发走了程掌柜,说老夫人着了风寒,忙着请大夫来诊治,无暇理会其他的事情。 …… 松鹤堂发生的事,凝辉院这边毫不知情。 苏氏正在书案前给云中苏家写信,算算时间,等这封信到的时候,怕已经到了年关了。 揽月在一旁研磨,看着苏夫人的侧颜,不自觉地让她想起表小姐来。表小姐的侧颜也有几分神似夫人。还有眼睛,表小姐的眼睛居然和大公子三公子的眼睛一样,都是桃花眼,而五公子却是丹凤眼……也不知当年的姑奶奶长得什么样,表小姐是随了谁? 随了谁?怎么感觉像是随了夫人呢?揽月研磨的手慢了下来。 “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苏氏道。 “奴婢该死,想到一个有趣的事,这才分了心。”揽月急忙请罪。 苏氏对身边的丫头很是宽和,揽月嘴上说请罪,也知夫人不会真正罚她。 苏氏这时候也将信写好了,便随口道:“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是看上哪家小子了不成?” “夫人净拿奴婢寻开心,”揽月笑道,“奴婢就是突然发现,表小姐似乎长了一双和大公子三公子一样的眼睛,也不知道姑奶奶是不是也有一双桃花眼?” “哦?她可不是桃花眼,她长了一双杏眼,大眼睛圆溜溜的,就是那双杏眼被咱们谢姑爷一眼瞧中了。”苏氏抬眸,睁着她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笑。 “原来是杏眼啊,难道是谢姑爷长了桃花眼,表小姐才也有双桃花眼?”揽月接着说道。 “他更不是……”苏夫人话还未说完,一下怔住了,心里反复琢磨揽月的话。将谢婉宁的模样在心里翻来倒去地看。 那丫头的模样,怎么一点也不像沈静柔?更不像谢姑爷,姑爷是细长的瑞凤眼。 这个家里只有她,和大公子三公子有双桃花眼,国公爷是一双杏眼,五公子是双丹凤眼,长得和谁都不像;表小姐却有双桃花眼,长得和……谁……像? 苏氏疑心一起,忽然想到了很多奇怪的事。 她那时候怀相很好,大夫把脉说是位安静的小姐,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自然满怀欣喜期待着有个女儿。 那天夜里下着大雨,她突然发动了,却久久生不下来,后来她钓着一口气生下来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国公爷说是生了个儿子,那时候她身子虚弱,没有看几眼就又睡了过去。后来她缠绵病榻大半年,等她再次看到已经六个月大的沈淮序时,直觉不是她生的孩子。 那孩子不像是六个月大的样子,足有七八个月大。她生过两个儿子,也都亲自将他们带大,孩子几月长什么样,她最清楚。而且那孩子活泼好动,一点不像是她肚子里的文静孩子。 国公爷一口咬定这就是他们的孩子,这让她想起国公爷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后来表妹家获罪,全族流放,算算时间,难道这是国公爷和那表妹的私生子? 这个想法一直在她心头几十年,对国公爷的感情也变淡了。尽管国公爷在她面前温柔小意,也从不让丫头近身,更没有什么通房小妾,可这也没有让她消去这根刺。 苏家嫡女的风范,让她不屑于争风吃醋,更问不出是不是私生子这样的话,也不喜欢这个孩子,慢慢对这个孩子也就不管不问了。 可老夫人和国公爷很是喜欢这孩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后来姑爷和姑奶奶病逝,又将个小女娃娃接来,一并养在松鹤堂,国公爷还曾发话,要照着嫡小姐的份例,对待表小姐。 以嫡小姐的份例对待……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0节 苏氏倏然一惊,一个念头闪过…… 第12章 第 12 章 老国公有三子一女,嫡出子女只有老大镇国公沈锐骑和老三沈锐驰。庶出的是老二沈锐骆和四小姐沈静柔。 沈家儿女的排行一律根据年龄来排的。 老二沈锐骆,虽是庶出,但他聪明博学,考取进士后外放,一路做到了陵西通判,嫡子沈淮游和嫡女沈如歌也颇有才名,不日就会回府。 老三沈锐驰,擅诗文喜歌赋,在瀚西书院做督学教授,娶了书院山长之女,生有两子,可惜四公子早年夭折,如今只有七公子沈淮信,今年才满十岁。 四小姐沈静柔,和老二沈锐骆一母同胞,都是妾侍所生。她是老国公唯一的又是最小的女儿,嫁给了寒门出仕的谢景澄,有了谢婉宁,可惜十年前双双病逝了。 苏氏将府中这些人的长相,在心里来回想了一遍。 单从相貌上,谢婉宁和姑爷姑奶奶没有相似之处,年龄上,谢婉宁比沈淮序小了半岁……当初她第一眼见沈淮序的时候,也是半年后,那时候的沈淮序明显大上几个月……小孩子如果瘦弱一点,相差半岁,长大后看不出来…… 记得那时候,沈静柔和姑爷谢景澄伉俪情深,成亲三年却没有怀上孩子。恰巧谢景澄奉旨外调渭南,协同治理水患,沈静柔便跟他一同去了任上,之后就收到他们喜得千金的消息。可那个时间上,刚好也是她生完孩子的半年后…… 苏氏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的难以控制,如果谢婉宁不是沈静柔的孩子,会是谁的?那沈淮序呢? 苏氏心里有点慌乱,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好似被一直蒙在鼓里…… 这时候小丫鬟来禀报,说老夫人晕倒了。 苏氏暂时将心思放下,急匆匆赶到松鹤堂,看到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个个神色慌张。 她心一沉,急忙走到内室,看到老夫人脸色苍白地半躺在大床上,头上戴着抹额,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谢婉宁蹲坐在床边,脸上还挂着眼泪,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老夫人怎么样了?大夫来了吗?怎么会突然晕厥了?” 谢婉宁回头,看到苏氏,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没想到那个托梦一说,会惊住老夫人。 就在刚刚,老夫人将她支走,和徐妈妈两人在屋内商议,然后徐妈妈就出去打发程掌柜。谢婉宁重新净面再回到屋里时,老夫人已经栽倒在床下了,她吓得惊叫了起来。 “舅母,都怪我,要不是我说做了一个梦,外祖母也不会晕倒……” “宁丫头!”老夫人睁开眼,打断了谢婉宁的话,“不管你的事,莫要自责,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尽管老夫人打断了谢婉宁的话,苏氏还是听出了话音,做了一个梦?什么梦能惊得老夫人晕倒? 苏氏并未立即询问,她连忙安排人去请太医,又让小厮去衙门回禀镇国公。 “快别费那个工夫,我只是没有休息好,你们也别都在这里了,让我静静……” 老夫人发了话,几人都退了出去,正巧看到世子夫人文氏,也挺着大肚子赶了过来。几人只好坐在外间的花厅里,焦急地等着太医来。 谢婉宁哭得眼睛通红,她是真怕了。鬼神一说一向被奉为无稽之谈,老夫人一心礼佛,每月都会去寺庙上香。对满天神佛多有敬畏,今日骤然说到托梦,还说到了已故的外祖父,老夫人心里必定承受不住。 可谢婉宁却真遇上了。否则,她怎么会犹如重生一样,难道真是梦境一场?但那种真实的疼痛,和强烈的不甘,让她仿佛经历过一样。 就当那是她的前世,她本想拿梦境向老夫人示警,再进一步和镇国公讲清楚上一世发生的事,让他早做防范。眼下老夫人因这个受了惊吓,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告诉镇国公? 这个计划怕是行不通,万一被说是鬼魂附体该怎么办?她还得另寻他法。 文氏在一旁安慰她,“表妹不要太自责了,你身子骨弱,小心哭坏身子。别等老夫人没事了,你又病倒了,惹老夫人牵挂。” 苏氏坐在对面,想起那个隐秘的心思,不自觉地打量起谢婉宁来。她柔柔弱弱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揪着帕子的小指微微弯曲着。一边轻声抽泣,一边拭泪,眼圈通红,像是自带了一层粉晕,眼尾微微上翘,双眼汪汪,像极了桃花花瓣。 这个模样,这双眼睛……像极了她小时候对镜自览的样子…… “表妹,这个玉佩很是特别,还没见你佩戴过,新得的吗?” 世子夫人好心转移谢婉宁的注意力,就看到她腰间挂了一枚青玉镂雕牡丹佩,随口说道。 谢婉宁止住哭,将那枚玉佩拿起递给文氏,说道:“表嫂,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给我的遗物,昨日才打了新络子配上。” 文氏接过玉佩随意看了一眼,想随口赞上一句,忽然发现这枚玉佩很是眼熟,仿佛世子也有一块青玉镂雕云纹佩。惊奇道:“这枚玉佩倒是和世子那块云纹佩很像,三弟好像也有一块金鱼佩,都是青玉镂雕的。” 大表哥和三表哥也有一块?一样的?谢婉宁想起前几日,她翻遍嫁妆单子,也没有找到这枚玉佩的记录。这枚玉佩也不是多么贵重,当时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玉佩么,样式不都差不多?可如果大表哥三表哥都有,那是不是说明她这枚是一同打造的,是不是当初送她到渭南时留给她的?是镇国公给的?还是老夫人给的?谢婉宁想不通。 苏氏却将这话听到了心里,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十几年前,她和镇国公刚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怀上了世子。那时候并不知道是男是女,镇国公初为人父,抑制不住地欢喜,命人打造了两枚玉佩,如果是个女儿家就佩戴牡丹佩,是个男儿身就佩戴云纹佩。 后来,她生下了沈淮临,又生下了沈淮文,接着是沈淮序,那枚青玉牡丹佩到底没有用上。 苏氏看着被文氏把玩的牡丹佩,同样都是青玉镂雕的样式,同样的牡丹纹路……苏氏一下痴了心,她想立刻回库房,找找当年那枚牡丹佩! …… 夜幕降临,松鹤堂里灯火通明。 老夫人将一众孝子贤孙打发走,只留镇国公在内室单独说话。 谢婉宁自责,一直不放心老夫人的身子,打算夜里睡在松鹤堂,便和徐妈妈一道在外面守着,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镇国公坐在老夫人的床边,听完老夫人说的前因后果,心里并不以为然,神鬼托梦之说并不可信。但他一向孝顺,只得顺着老夫人的意思。 “你说,宁丫头做梦梦到那个雨夜的事,是巧合呢?还是她自己察觉出了什么?” “母亲且放宽心,宁姐还小,这事多半只是巧合,至于钱庄的事,我会派人好好查查,府里缺的银子我会想办法,母亲不必忧心。” 老夫人并没有因为他这几句话,就放下那颗担忧的心思,不安地说:“万一,宁丫头知道了呢?她知道了会不会怨你,会不会怨恨国公府?” 镇国公沉思了一下,回道:“她不会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也会是不知道!” 老夫人重重叹息一声,目光变得黯淡起来。难过地说:“万一苏氏也知道了呢?她能原谅你?这么多年了,长在身边,却不闻不问。上午我让宁丫头去跟她学习中馈,她也是清高自傲,没有放在眼里,可惜了宁姐……” “母亲,这些都不必担心,您就安心养病,一切有我。” “哎,明日我去趟普宁寺吧,在那里住上几日,给你父亲做做法事。他都托梦给宁丫头了,肯定放心不下。你以后还是好好看顾着她些,和梅园那位的婚事怕是不成了,两厢都不愿意,还是给宁丫头找个家世清白的殷实本分人家吧。” “儿子省得了,母亲放心吧,明日我安排好人,接您去普宁寺住上一段时间。” 镇国公这边安抚好了老夫人,走出内室就看到谢婉宁坐在暖阁里,灯光昏黄映照着她的脸,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苏氏年轻时的样子。 镇国公一下怔住。谢婉宁越来越大,模样和气质也越发像苏氏。在府里久了难免会被人发现,他得尽快给她挑个夫婿,将她嫁出去,这个隐患不能再留了。 “舅舅,外祖母怎么样了?”谢婉宁看镇国公出来,立刻起身福了一礼。 “不妨事!” 镇国公回过神来,他吩咐徐妈妈去门口守着,坐在上首,目光沉沉地打量着谢婉宁。 谢婉宁心下惴惴,却仍挺直脊背,等着镇国公问话。她心里清楚,舅舅了解事情起因后,必定会再问她一遍。 镇国公打量一圈收回眼神,他浸淫朝堂几十载,没几人能顶住他的审视。看谢婉宁这么镇定,心里不觉怀疑,是不是他多心了,或许真是巧合? “将你做的那个梦,原原本本讲给我听听。”镇国公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13章 第 13 章 谢婉宁垂眸,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怕说多错多,老夫人勉强能敷衍过去,镇国公宦海风云几十载,怕是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便只将上午和老夫人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镇国公听完,沉思良久才道:“托梦一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以后断不可再拿这话惊着老夫人,凡事说话要三思而后行,这个梦你就忘了吧,今后再不准和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吗?” 他甚少用这么重的语气同谢婉宁说话,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因为畏惧,听得谢婉宁心里闷闷地疼,她咬着牙,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点头应下。 “你回吧,今晚这里不用你伺候。” 谢婉宁只好告辞回去,刚走到门口,却又被镇国公突然叫住。 “你身上那枚玉佩,你好生收着就是,不要再佩戴在身上了。”镇国公不容置喙地吩咐她道。 没有原因,只是命令。 谢婉宁身子一颤,低头看了一眼玉佩,想起前世沈如歌想尽办法,也要将她这枚玉佩抢了去,难道这玉佩有什么问题? 耳边忽然想起下午世子夫人说过的话,大表哥和三表哥也有一样的青玉纹路的玉佩,难道这不是母亲的遗物?是了,当初嫁妆单子上是没有这枚玉佩的。 镇国公这么坚决地不让她佩戴这枚玉佩,他在怕什么?怕苏氏知道?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想公开她的身份,哪怕是府里的至亲也不行?他是想将她的身份永远掩埋在表小姐的身份之下吗? 可她呢?他这个“父亲”有没有替她这个“女儿”考虑过? 她转回身,低头将酸涩藏在双睫之下,郑重地应了。 一出松鹤堂,谢婉宁的眼泪,便无声地流了下来。 刚从梦中惊醒时,她还为自己的身份暗自欢喜过,还憧憬着让他们承认自己的身份,她就可以正当光明地依偎在母亲身边,还可以撒娇向父亲讨赏,给兄长们送些亲自做的点心…… 可这一切,就在刚刚全部成了她的幻影! 晚风簌簌,吹起谢婉宁的裙摆,纤弱的身影,在风中摇摆。 玉烟打着灯笼跟在谢婉宁身后,看着自家小姐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后花园里,她暗暗着急。小姐小时候一有心事就会躲到花园后面那座假山里,如今大了,已经有好几年没去过那里了,可今日看着似乎不太对劲…… “玉烟,我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谢婉宁轻声吩咐道。 谢婉宁性子柔和,但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子,玉烟不敢违逆。她只好将灯笼递给了谢婉宁,打算赶紧让人去甜水巷寻谢妈妈来劝。谢妈妈是小姐的奶娘,情意自然非同一般,也只有她能劝得动。 玉烟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规矩,直接从后花园抄近道跑向角门。 这一幕,恰巧被刚回府的沈淮序看到,他示意惊风跟上去看看,自己则去松鹤堂看看老夫人。 玉烟光顾地跑,加上天黑,她并也没有留意身后有人,她横冲直撞地在拐角处径直地撞到了惊风。 “玉烟?你怎么在这?”惊风故意奇怪地问。 玉烟揉着被撞的额头,看到是惊风,惊喜道:“惊风,你腿脚快,帮忙去趟甜水巷叫谢妈妈入府。” 惊风不可置信地望着玉烟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外院早就落锁了,出不去也进不来。为啥这么晚了请谢妈妈回府,她不是早就不在府里当差了吗?” 玉烟愣住,都说关心则乱,她一时没有注意到时辰。 这可怎么办?玉烟扭头望向后面漆黑一片的后花园。 …… 玉烟走了以后,谢婉宁拿着灯笼往假山处走去,身边没了人,眼底那抹酸涩慢慢浸润上来,眼泪便纷纷滚落下来,又被风一吹,风干在夜色里。 忽然,灯笼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谢婉宁拿着灯笼,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痛哭了出来。 她哭命运对她不公,哭她的努力等于白费,哭她想要的,却总也得不到…… 她恨自己的怯懦,为何不能当面质问镇国公?她恨自己偏要装着温柔懂事,为何就不能叛逆洒脱一些!为何偏要束缚在身份里,亲情至亲她就不能舍弃掉? 她仿佛要将上辈子和这辈子所有的不甘,都要发泄出来一样。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1节 慢慢等情绪平复下来,她暗暗告诫自己,亲情与她无缘,是妄想,还是忘了吧!她能把握住的,只有自己,她也只允许自己脆弱这一次,以后还是做回那个毫不知情的表小姐吧! 谢婉宁将眼泪擦干,忽然眼前出现一双毡靴,和一截青色长袍,袍角上湿晕点点,似乎沾染了少许水汽。 她抬眸看到方鸿煊,正眼神关切地望着她。 方鸿煊今日和沈淮文因为破题问题,受谢婉宁影响,在治理水患的问题上一直讨论到天黑,索性就住下了。 他祖籍朔州,只身到京城赴考。偶然的机会结识了沈淮文,发现他竟没有世家公子的高高在上,没有嫌弃他只是偏远地方的寒门士子,两人渐渐无话不谈,成了知己。 今日午时,两人正因破题问题争执不休的时候,表小姐正好经过解了围,还提出来和他一样感兴趣的水患问题,便暗暗瞧了表小姐几眼。 沈淮文晚上还打趣他说,“我表妹那可是我们老夫人心尖上的人,将最近将提亲的人家翻来覆去地瞧,你要想提亲,尽早去排队哈……” 提亲?他凭什么提亲?他脸皮可没有那么厚!他家世不显,家境也还算殷实,但和国公府比起来,那可真就是蚂蚁和大象比腿,不自量力。人家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凭什么跟着他吃苦! 他心里苦笑,娶一门家族显赫的妻子,靠着裙带关系,攀高枝走捷径,不是他方某人的为人处世方式,他要堂堂正正入仕,清清白白做人。 晚上听说老夫人病了,沈淮文和他早早就散了。他换地方睡不习惯,便一人来花园里走走,没想到让他遇到了表小姐在这里哭。 她哭得极其隐忍,似乎所有委屈和不甘想要发泄,偏还要忍着、压抑着。他有心上前劝阻,又怕让表小姐难堪,只好等到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才走上前。 “表小姐?你怎么了?扭到脚了吗?”方鸿煊故意给谢婉宁一个台阶下。 谢婉宁收好情绪,向方鸿煊盈盈一礼道:“原来是方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公子?” 谢婉宁不知道方鸿煊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因她刚刚太过悲泣,并未留意到花园里还有人,以往这个时辰,府里的人都不得随意在外走动。 方鸿煊急忙答道:“并不曾,在下也是刚到。”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答得太快了,忍不住又轻声问了一句:“表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也不拿着灯?这里光线暗,很容易扭着脚。” 他声音温柔有力,似安抚似解围,仿佛有道光,撕开谢婉宁那颗沉郁的心,感觉周围都明亮起来。 谢婉宁那颗沉甸甸的,被压抑太久的心思,此刻想找个人倾诉,哪怕是个陌生人…… “方公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以为的并不是你所以为的样子,你会失望难过吗?” 方鸿煊望着眼前柔弱中带着倔强的眼睛,一颗心忽然被不知名的情绪塞满,这难道就是她难过的原因吗? “失不失望,难不难过,表小姐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方某以为,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么我们可以试着改变自己,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做自己开心的事,人生匆匆几十载,莫负了韶华!” “是啊,人生匆匆几十载,何必蹉跎了年华!从未得到,何谈失去,没有失去,何来失望,更遑难过啊!早就知道了答案,徒增烦恼罢了!” “以表小姐今日破题的通透,应该早有了决断,是方某妄言了!” 谢婉宁沉默不语,她通透吗?为何看不穿亲情?看穿了又为何还是心有不甘! 方鸿煊眼见谢婉宁情绪又低落起来,心里着急,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有意岔开话题道:“小姐听说过朔州吗?那里的明月特别大,星星也最闪亮……” 谢婉宁不自觉地跟着抬头,望着满天星光,想起了母亲弥留之际对她说的话,“囡囡如果想娘亲了,就抬头看看星星,娘亲就在星星上看着囡囡,保佑着囡囡……” 娘亲,囡囡想你了,很想! 沈淮序赶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谢婉宁和方鸿煊并肩而立,一个柔柔弱弱地仰着头看着满天繁星,一个眼神深沉地望着她看繁星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引得谢婉宁朝他望过来。她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着,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像是被人丢弃找不到回家路的猫,可怜兮兮等着你将她带回去。 沈淮序心里没来由地一痛。他大步上前,完全忽视掉一旁的方鸿煊,将谢婉宁抱起就走。 “表哥,我想我娘亲了,我想去渭南,我不想留在京城了!” “……” “我想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我不许!”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更新晚了,专栏有个预收文《摄政王谋反了吗》,女帝被摄政王娇宠养大,反把摄政王吃干抹净的故事~感谢在2023-03-25 18:51:32~2023-03-26 22:2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爱哭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哭熊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第 14 章 沈淮序抱着谢婉宁往如意院走去。感觉怀里的人那么瘦,那么轻,脆弱得像个泥娃娃,仿佛几行泪水都能够融化一样。 听说老夫人病了,他连夜从别院赶过来,却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玉烟,直觉出了什么事。 松鹤堂里却一切如常,唯独少了谢婉宁,往常老夫人患病,都是她在身边伺候。 等他赶到后花园,看到谢婉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她身边那位士子方鸿煊,也陪了她半个时辰吗? 那个方鸿煊,他曾经在沈淮文院子里见过,沈淮文夸他文采斐然,为人正直。正直?正直的外男会趁机接触府上的女眷吗?好一个正直的方士子! 沈淮序心里恼怒,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 谢婉宁双手搂着沈淮序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她并未想到沈淮序抱起她就走,连句解释也没有,她排斥地挣扎了一下,最后屈服在他有力的臂膀之中。 推己及人,她想到了沈淮序的处境。不知他当时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是否难过?是否甘心?是否又顺从了呢? 他是天之骄子,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屑于那层身份,甘愿窝在国公府里,做一个纨绔的五公子。却仍能被他生父安排在身边,隐秘地宠爱着他,尽可能地保护着他。 而她呢?安排在生父生母身边,却拼命地遮掩她的身份,锦衣玉食地满足她,琴棋书画也悉心教导她。她更像是摆在家里的瓷器,放在多宝阁上,尽管有人天天悉心擦拭,终归是件摆设罢了。亲情与她永远隔着千山万水。 她想到了上一世自己被当作疯子,关在暗无天日的偏房内,镇国公会不知道吗?老夫人会不知道吗?怕是怕权衡利弊,舍弃了她吧! 她想要的偏心和宠爱,此生怕是无望了。也罢,早就应该看开了,不是吗? 谢婉宁闭上眼睛,在沈淮序耳边断断续续地说:“表哥,你有想念过什么人吗?” 她没有等到沈淮序回答,便又说道:“我想娘亲了,我想念渭南的家……好想去渭南,想离开国公府,离开京城……” 她感觉到沈淮序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拢了一下,臂膀用力地将她整个人托住。 “我想永远也不要回来了,我不想……” “我不许!”沈淮序打断了她的话。 “你放我下来吧,我没有歪着脚,也不需要你这么照顾我!”谢婉宁说着,就想挣脱他的怀抱。 “别动!”沈淮序搂紧了她。 直走到如意院门口,他才将谢婉宁放下,沉声问她:“说说今天是为什么?” 谢婉宁刚刚得到镇国公的警告,不确定沈淮序知道多少,就敷衍道:“没什么,就是我想家了……” “想家了?”沈淮序重复道,他凤眸微眯,深邃的眸光里幽幽闪着星光,仿佛能洞悉一切,看穿谢婉宁那点心思一样。 谢婉宁只看一眼,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是,只是想家了,很晚了,表哥请回吧!” 谢婉宁行了个福礼,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大手拽住胳膊,将她拉到门后的阴影处。 门口挂着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摆,那昏黄的烛光跟着忽明忽暗,将他们的影子拉扯的重叠又荡漾。 “看着我!”沈淮序低低的声音传来。 跟在后面的玉烟和惊风,急忙转过身去,两人相视一眼,又默契地走开了几步,把住路口,防止有人经过。 谢婉宁被沈淮序抵到墙上,他那么用力地按着她的肩膀,像是恼怒她撒谎一样,那眼神深沉得可怕,她一时有点心慌。 记忆里那个整天哄着她的表哥不见了,眼前这位是传说中乖戾阴骘的五公子,圣上的亲生子!他在圣上面前都敢甩脸色,何况是她! 一瞬之间,谢婉宁好像突然失去了儿时的伙伴,失去了那个两小无猜的情意。再也找不到那个哄着她,陪着她的表哥了。 “五公子,请自重!”谢婉宁忍着痛,直视着沈淮序的眼睛,倔强地说道。 她语气很重,重到要和他划清关系一样! 听到这话,沈淮序怔住了,才惊觉两人居然离得这么近,近到他能看清楚谢婉宁一根根卷翘的睫毛。她柔柔弱弱地被他大力地按在墙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望着他,那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他心头一颤,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谢婉宁眼中含着泪,推开他的胳膊,跑进了如意院。玉烟也不敢抬头看阴影下的沈淮序,也跟着跑了进去,顺手还将门关上了。 沈淮序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那么大力吗?原以为谢婉宁还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会找他倾诉,会故意撒着娇让他去哄哄。 可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呢?长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吗?连表哥都不叫了,那么郑重地叫他五公子,还想着逃离国公府…… “请自重,请自重!”沈淮序咬着牙,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只觉得气血上涌,一拳打在了墙上。 …… 镇国公将手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已经到亥时了。他匆匆回到凝辉院,打发走了守门的婆子,推开内室的门,发现苏氏穿戴整齐,正坐在灯下等他。 “安歇吧!”镇国公并没有发现异常。 苏氏掩住情绪,上前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道:“老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不妨事,明日你派人先去普宁寺和主持说一声,老夫人暂住几日,务必安排妥当了。” “是。”苏氏应下,心下盘算着说道:“怎么突然要去寺里住,是不是因为表小姐做的那个梦?” “休得再说那个梦,明日也警告下府里的人,有胡说八道的一律卖到北疆去!” 苏氏手上的动作一停,她退后两步,打量着镇国公。 他们年少成婚,也曾如胶似漆过,也曾吵架翻脸过,如今年过半百,儿孙满堂,早就平淡如水了。镇国公洁身自好,从不纳妾狎妓,苏氏打理中馈,两人相得益彰。 可苏氏从未想过,她信重依赖的夫君,会将一件事隐瞒那么多年,将她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要不是今天文氏说起那枚玉佩,她还发现不了端倪。 苏氏今天一天的心情就如海浪一样波涛汹涌。先前觉得老夫人派谢婉宁过来学打理中馈,还在她刚刚开口说府里没有银子的当下,很难不让她多想,对谢婉宁的到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上午处理对牌的时候,又故意在下人面前下了她的脸。只是个表小姐,再有老夫人宠爱又能怎样,还能越过了她去不成! 可揽月说,谢婉宁长了一双酷似她的眼睛。她就多动了一点心思。本想着这孩子如果弄错了,她就可以将她正大光明地赶出去。可又看到她那个长相,竟然有几分自己的影子,她就多心了。 先前谢婉宁一直病病歪歪的,行事胆小怯懦,一副小家子气,她很是看不上。可自从上次她病好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加温柔端庄,也开始不卑不亢起来。就连穿衣打扮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谢婉宁也有一枚青玉牡丹佩,这让她的心又不安起来。她从松鹤堂回来,就命人去库房调账册找玉佩,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 “怎么了?”国公爷这时候发现了苏氏的异样,这么晚了,她一身正装,钗环也都没有摘下来,在等他? “国公爷,我记得当初打造玉佩的时候,有一枚和老大老三一样的牡丹佩,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镇国公矢口否认。 “十六年前,国公爷拿走了这枚玉佩,国公爷怎么不记得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2节 “不记得了!” “呵~”苏氏轻声一笑,随即露出嘲讽的眼神,说道:“国公爷不记得了?十六年前,我生老五的那晚,下着大雨,国公爷冒雨去库房取走了这枚牡丹佩,是也不是?” “国公爷以为那晚大家都在凝辉院,没人发现是吧,恰巧那夜苏妈妈去库房取东西看到了,还记录在了账册里。” 苏氏说完,从身后的桌案上抽出厚厚的一本书,“啪”的一声,甩在了镇国公的脚下。 镇国公瞅都没瞅地上的账册,他眼神锐利地盯着苏氏,说道:“真是无稽之谈,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我想干什么?难道不是应该问镇国公想干什么吗?这枚玉佩正巧出现在如意院那位表小姐身上了呢?” 苏氏眼睛赤红,脸色灰白。事到如今,镇国公还在狡辩。 “这又能说明什么,或许是老夫人赏给她的,简直不可理喻。”镇国公将刚刚脱下的衣服,又重新穿好,打算今晚去书房睡。 “你站住!”苏氏哭喊了一声,她拽住镇国公的衣袖,声泪俱下地道:“十六年了,无忧院的那位公子不让我多问,如意院的那位你们又瞒着我,你们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今日你必须给我个交代,无忧院的那位到底是谁?如意院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她是不是……” “住口!” 第15章 第 15 章 第二日,苏氏一大早带着苍白的脸色,顶着红肿的眼睛跑到松鹤堂,跪在老夫人的床前,哭道:“母亲,您就心疼心疼儿媳吧!” 昨夜,她执着于要一个答案,镇国公却面色沉郁地警告她,不让她再深究下去。可她哪里肯依,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镇国公走后,她几乎一夜没合眼,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那个雨夜,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只听得几声微弱的啼哭,随后淹没在雨声里。 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翻涌。镇国公那里没有答案,只能求老夫人了! 老夫人半躺在床上,望着形容疯癫的儿媳,心里喟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初她是不赞成镇国公将事情瞒着苏氏的,他儿子的性子她也知道,倔强得很。他怕苏氏知道得越多,牵连得越广,他是想给国公府留条后路。 “起来吧,堂堂国公夫人如市井泼妇一般哭闹……还成什么体统!”老夫人说道。 “母亲,儿媳如今还要什么体统?国公爷竟如此瞒我……”苏氏趴在老夫人的床榻边,哽咽着说。 “罢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你要想清楚了,你,乃至你们苏家,能不能承受得起知道真相的后果!”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犹如利刃一样插进了苏氏的心坎上。 “后果?”苏氏喃喃道,一时间以往的种种纷至沓来,国公爷对沈淮序超乎寻常的父子关系…… “想到了吗?还记得十六年前承恩侯一家的下场吗?你也想我们国公府走承恩侯的老路吗?” 承恩侯周家,祖上战功赫赫,周家女儿个个端庄秀丽,优雅出尘。其中嫡幼女周若灵还是镇国公青梅竹马的表妹,因生辰八字大吉,被先帝选进后宫,封为伺药圣女。 后来,承恩侯被告发图谋不轨,先帝震怒,周家全族十岁以上男丁悉数被斩首,府中女眷为保清白全部三尺白绫自挂门前,好不凄惨! 煊赫百年的周家,一夕之间,全族俱灭。 苏氏曾经怀疑过沈淮序是镇国公和周若灵的私生子,时间上对得上,那时候周若灵在宫里当差,镇国公对她多有照拂。可镇国公坚决否认,她也无可奈何。 五年前,渐渐有风声传出,沈淮序是镇国公养子的传闻。是养子而非私生子,镇国公并未否认,好像默许了一样,她那时心里才好受些。 今日老夫人又为何说起周家,难道真是和周家表妹的孩子?那可就是罪臣之后,一旦消息泄露,那就是举族的大罪。 苏氏瞳孔一缩,彻骨的寒意袭上来,霎时如坠冰窟,她瘫软子在地上。 他们云中苏家虽说是百年勋贵,但远离京城,近几年又被朝堂打压,苏家男儿多不思进取,靠女儿来联姻稳固关系,已逐渐没落,再经不起半点风浪。如今族中还指望她能提携一二,如若事发…… “难道真是那家的孩子?”苏氏不可置信地问。 老夫人掀开眼皮,晦涩不明地道:“不管是谁的孩子,如今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母亲说的是,那也不能用我的女儿去换!”苏氏咬着牙说道。 “这话休得再说,这国公府里,你哪来的女儿?她只能是表小姐!” 老夫人这话一出,屋内寂静一片,早上的一缕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映出窗棂上那道纤弱的影子。 “表小姐,您的披风……” 几声清浅的脚步声,随着小丫鬟的呼唤声渐行渐远。 室内的老夫人和苏氏俱是一震,谢婉宁听到了! …… 谢婉宁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一大早起来就到了松鹤堂。 她原本想着早点看看老夫人,然后赶在辰初前到明正厅,跟着国公夫人学习管家。 可她来得太早了,老夫人还未起身,她便躲在茶水间候着。刚坐下,就看到苏氏满脸泪痕地闯进了内室。 苏氏声泪俱下地诉说,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本不想偷听,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承恩侯周家。周家,她从未听说过,梦里也没有周家,便止住了脚步。 听到苏氏竟误以为沈淮序是周家的后人时,谢婉宁轻蔑一笑。都说云中苏家教女有方,聪慧异常,今日这般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夫人有意误导苏氏,让她想到苏氏一族如今的处境,自然就会投鼠忌器。这一局,老夫人技高一筹,苏氏这几年还是过得太顺了。 谢婉宁听到这里就想离开,突然听得苏氏低低地说出换女儿的话,她身体忽然僵住了。 她刚刚还是小瞧了苏氏。苏氏虽然不知道沈淮序是什么身份,却能准确道出她的身份来,那份笃定,应该是已经查实了。想来,苏氏在这府中也有不少眼线,毕竟管家管了那么多年,只要她有心,消息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苏氏能猜出她的身份,她是开心的,昨日因为镇国公带来的阴霾刚要散去,可老夫人一句话,将她泼醒了。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永远只能以表小姐的身份活着! 谢婉宁心里悲愤,她恼恨自己不争气 ,昨日明明告诫自己要放下,不要再有妄念……可当机会摆在面前时,她还是会忍不住会想要,或许自己踮踮脚就能得到了! 老夫人的一句话,浇灭了她所以希望。那是自小疼她的外祖母啊,那可是她的亲祖母啊!她能理解他们想要守护的秘密,为何连私下里都不愿意承认呢? 谢婉宁感觉自己活了十六年还是没有活明白。她又想到了那个梦境,她被铁链锁在冰冷的房间里,连条毯子都没有,那么冷,冷得她手上全是冻疮,又疼又痒,偏她还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 她站在门口,冷汗直流,忽然觉得松鹤堂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只不过是个表小姐,整天摆什么正经小姐的普,六小姐才是我们国公府的嫡小姐……” “天天就知道巴结老夫人,惯会做低伏小,撒娇卖乖……” “她还敢勾引五公子,五公子那样芝兰玉树的人,也是她个表小姐能够肖想的!” 谢婉宁只觉得自己寄颜无所,这偌大的镇国公,竟然没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没有一个认真为她想的人! …… 苏氏听得动静,跟着追了出来,只看到谢婉宁瘦弱的影子,消失在连廊的尽头。 她想喊住那个身影,可一张口,却不知道该喊她什么?手里拿着帕子,伸着手,僵立在门口。 苏氏重新收拾妥当,去了明正厅,看到谢婉宁已经到了,见到她来,仍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嘴里喊她舅母。她心里开始别扭起来。 苏氏一边处理着家事,一边暗暗打量谢婉宁。 谢婉宁今日穿了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简单梳了一个随云髻,簪着一枚小巧的梅花簪,面上不悲不喜,不戒不燥的样子,仿佛在松鹤堂像没有听到一样。 骤然得知这个风一吹就倒的表小姐,就是自己女儿的时候,苏氏心里想了很多,想给她调理好身子,想给她好看的衣服,名贵的首饰,再给她挑一门中意的婚事…… 她想要隐秘地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却没有想到谢婉宁已经先一步知道了,那她再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苏氏心不在焉地打发了管事们,看着谢婉宁即将远去的身影,张了张嘴,终于叫住了她。 “婉宁,你等一下,随我到凝辉院去。” 谢婉宁还是第一次听苏氏喊她的名字,以往都是客气地喊她表小姐,她那颗刚刚冷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苏氏将她带进凝辉院内室,这里的地上铺着花开富贵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的。桌案上熏着淡淡的清香,和苏氏身上的香气一样,淡淡的非常好闻,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谢婉宁心里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她来苏氏内室的机会屈指可数。不知道苏氏叫她来是为了什么,为了弥补她?还是为了警告她?她收起那颗妄想的心,目光追随着苏氏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找到了!”苏氏有点欣喜地拿着一个大红雕花漆盒,交给谢婉宁。 “这里有枚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拿去戴吧!你那枚牡丹佩……你着人送还回来吧,我替你保管着……” 谢婉宁拿着漆盒 ,望着苏氏略显尴尬的神情,心一抽一抽地疼。 “谢舅母赏,我回去就着人将玉佩送回来!” 谢婉宁压着声音,尽量不让自己颤抖。那枚玉佩就在她衣服里,可她现在不想当着苏氏的面拿出来。前世今生,她都没有保住这枚玉佩! 苏氏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挤出一抹笑容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之前委屈你了,以后……以后……”苏氏顿了一顿,沉默了。 谢婉宁强装镇定地从凝辉院出来,看着手里那个刺眼的大红漆盒,她愤怒地想砸碎它。 可刚举起手,就看到沈淮序一身黑衣劲装,手拿一条长鞭,站在廊下,正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第16章 第 16 章 谢婉宁尴尬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身,将漆盒交给了身后的玉烟。 她又瞟了一眼廊下的沈淮序,想到昨夜她被他摁在墙上,肩膀还隐隐约约地疼,打算装着没看见,走小路绕过他,她现下实在没有心情应付他。 刚一脚踏出连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沈淮序甩了一下鞭子,正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谢婉宁无奈收回脚,转身上前,冷言冷语地道:“五表哥,你找我?” 沈淮序看着眼前这个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冷漠地想要拒人千里之外的姑娘,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夜她含着眼泪,请他自重的画面来。他微微蹙眉,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谢婉宁低头行礼,瞄到沈淮序的手上缠着一块白色丝帕,丝帕上正渗出斑斑血迹来。她抬头刚想提醒一下,却见沈淮序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表妹,五弟!”身后传来沈淮文的声音。 谢婉宁回头,看见沈淮文和方鸿煊正朝他们走来。 沈淮文今日约了几位同窗好友,领着方鸿煊正准备出门,正好碰到了他们。他想着这个五弟近来天天不在府里,见一面都难,遂上来打声招呼。 “五弟,今日我约了云太傅的孙子,还有工部袁大人的公子,在满香楼吃饭,走,我们一起。我都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沈淮文上来就想拉沈淮序往外走。 谢婉宁趁乱偷偷向方鸿煊点头示意,方鸿煊也微笑着点头回应,像怀揣着同样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 一旁的沈淮序将他们两人的互动,原原本本看在眼里,他眸色微深,侧目睨了方鸿煊一眼。对着仍喋喋不休的沈淮文道:“三哥,我今日要护送老夫人去普宁寺。” “祖母要去普宁寺?表妹也去吗?”沈淮文扭头问谢婉宁。 谢婉宁一怔,她……还能去吗?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3节 如果在平时,她肯定是跟去伺候的,国公府现下除了她没有别的姑娘家,作为小辈,理应陪着去的。可经过今早那番谈话,她就不太笃定了。 “自然是跟去的,五哥你自便,我们也该去松鹤堂了。”沈淮序替谢婉宁答应了,又对着谢婉宁道:“走吧,老夫人等着呢!” 谢婉宁只好辞别沈淮文和方鸿煊,跟着沈淮序走了。 “我这个五弟呀,最近这性子越发的难以捉摸了。走,方兄,怕云兄他们都已经到了!” 方鸿煊望着远去的倩影,想到了昨日在后花园的偶遇,心里暗暗心疼谢婉宁。表小姐看似得宠,背后过得却如此艰辛,连哭声都那么压抑。 他随即又想到了沈淮序,想到他抱起谢婉宁时,投来的警告眼神,仿佛夺了他心上人一样。可今日两人刚刚的情形,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方鸿煊将这个心思压在了心底,无论怎么样,表小姐都不是他能肖想的人。 谢婉宁跟在沈淮序的后面,等着他来问话,直走到了松鹤堂,沈淮序都没有回头。她心里顿时有点失落,算了,今日失意的事情太多,不差这一件。 再见到老夫人时,谢婉宁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心里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可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没有过分热情,仿佛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婉宁心里自嘲了一句,她拿自己在这里当盘菜,殊不知人家压根不在意你这盘菜有没有上桌。 他们饭还没吃完,就有小丫鬟惊慌失措地禀报,说三公子在满香楼和威远侯二公子柳昊天打起来了。现下已经回府,马上到松鹤堂了。 谢婉宁透过窗棂,看到沈淮文眼睛乌青,嘴角还挂着血痕,正急匆匆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面色凝重的方鸿煊,还有淡定从容的云弈,以及一个穿褐色长袍的公子。 三表哥跟人打架了?他那么斯文的读书人,也会跟人打架? 眼看几人进来了,谢婉宁急忙躲在了屏风后面。 沈淮文一进屋就开始哭喊道:“祖母,救救孙儿吧!” 谢婉宁:! 原来,沈淮文领着方鸿煊到了满香楼,云弈和袁文康已经到了,几人寒暄一番,便开始饮酒。 云弈自从那次和云太傅在书房密谈以后,对镇国公府关注起来。他交友广泛,京城世家子弟中没他不认识的,偏偏和镇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不熟。 他辗转了解到三公子马上好要秋闱,就通过也要秋闱的袁文康,接触到了沈淮文。沈淮文心思单纯,一心读书,不似五公子沈淮序那样难对付。几次接触下来,沈淮文就将他当做了朋友。 祖父要他多接触接触国公府的人,打探些消息,还有他的婚事……听说老夫人病了,提亲恐怕要再等几日了。 酒过三巡,云弈悄声问沈淮文:“听说府上的老太君病了?我们府上还有一株百年的老山参,明日我差人送到府上去!” “云兄有心了,祖母并无大碍,说是做梦梦到了祖父,想去寺里做做法事。” 沈淮文平时甚少喝酒,三五杯过后,他已有了醉意,说起话来都开始大舌头了。 云弈心下了然,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再问问谢婉宁的事,忽然听到了隔壁包厢一声调笑,竟然在谈论京中女子的相貌。 几人越说越大声,渐渐传到了他们几人的耳朵里。 其中一人尖笑着说道:“要说美,你们是没有见到那位,那可真是一步三摇我见犹怜,在锦绣坊我们柳二公子见了一面,就日思夜想的,快得了相思病了。” “是不是真的啊?柳二,你快说说是谁家的小姐?美成什么样?”一个声音洪亮的人在一旁起哄。 “可不就是镇国公府的表小姐,那日我在锦绣坊和柳二在一起,美是美,就是病歪歪的,风一吹就能倒!”一个不屑的声音道。 这时人称柳二的柳昊天说话了,“少攀扯我,大家都看了,就是个病美人。少听冯三胡说八道,爷我怎么可能害相思病,那表小姐病恹恹的,怕娶回家都养不活,谁敢娶她!” “不过嘛,听说这病美人在床榻上别有一番滋味……” 话音刚落,在座的几人同时发出暧昧又猥琐的笑声。 云弈听到锦绣坊和病美人时,心里暗道糟了。立马看向一旁的沈淮文。 沈淮文此刻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泛着血色,他将拳头狠狠握住,一下砸在桌子上,大吼一声,就冲向了隔壁包厢。 云弈几人急忙跟了过去,隔壁包厢已经乱作一团。沈淮文平时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打起架来却很凶残。他将隔壁的饭桌掀了个底朝天,将柳昊天压在身下,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砸到柳二的脑袋上。 柳昊天那帮狐朋狗友们一哄而上,对着沈淮文就开始拳打脚踢。 好在云弈他们及时赶到,拉开众人,也不知道谁趁乱下的手,反正包厢里的人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 沈淮文将柳昊天打得连连求饶,但他仍没有停手,直揍得柳昊天出气多进气少,才罢休。 “今日的话,若敢在外说上一句,污了我镇国公府的名声,我就灭了他全家,哪个敢跟我们国公府作对,现在站起来试试!” 沈淮文说完,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拿起帕子认真擦着手,末了,眼睛扫视了一圈包厢的众人。 被沈淮文眼睛一盯,几人讪讪地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 “你们几个,爷我都记下了,今后,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出,污了我们府上小姐名声的,一律按你们传出的,你们就洗好脖子候着吧!” “呸!”沈淮文啐了一口还在地上躺着的柳昊天,“癞蛤蟆想吃天鹅人,以后见着爷躲着走,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淮文怒气冲冲地出了满香楼,云弈几人在后面叫住了他。 云弈问他回去怎么向国公爷交代,以镇国公的严厉,肯定往死里打他。云弈就提出一起同他回府,先禀明老太君,由老太君出面说服镇国公。 云弈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趁机拉近他和国公府之间的关系。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几人便直奔松鹤堂,才有了沈淮文一进门就先哭诉,让老太君救他的命一幕。 老夫人被几人吓了一跳,看着鼻青脸肿的沈淮文,一迭声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弈急忙上前认错,几人避重就轻,只说是言语不和,吵嚷了起来,这才动的手。 老夫人看出了端倪,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散了,房间里只剩下去酒楼的他们四人,还有一个冷漠地坐在一旁的沈淮序。 “三哥儿,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再瞒着我,就等着你老子回来打死你吧。”老夫人语气颇为严厉地问道。 沈淮文平时最怕他爹镇国公,能治得住他爹的只有祖母了,如果祖母不管他,他可真就被打残了,想起小时候被揍的画面,屁股就开始疼。 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委屈地道:“这事真不能怪我,即便是父亲打死我,我也没有错。” “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没有错了。”老夫人问。 沈淮文见屋里没有外人,便咬着牙道:“那柳二满嘴的污言秽语,竟敢……竟敢污蔑表妹,还说……还说表妹病恹恹地没人娶,孙儿气不过他们这么编排我们国公府,就将柳二打趴下了!” “祖母,我说的都是真的,云兄和方兄也都帮孙儿揍他们了!” “表妹只是身体弱,又不是病秧子,没人娶她,我娶!” 他话音刚落,只听屏风后面一个茶杯碎裂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8 21:03:29~2023-03-29 20: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修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 17 章 沈淮文英勇的一句话,瞬间引得屋内几人纷纷侧目。谢婉宁更是吓得手一抖,茶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云弈听得动静,目光越过沈淮序,看向他背后松鹤延年的曲屏,隔着间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瘦弱的青衣人影,端坐在后面。 沈淮序轻咳一声,眼神锐利地扫向云弈,然后将身子偏了偏,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云弈收回目光,忽然与沈淮序四目相对,坦坦荡荡,毫无畏惧。 两人一个像是被侵犯领地的老虎,虎视眈眈暗中蓄力,随时可能亮出利爪;一个像是洞悉一切的狐狸,漂亮的皮囊下,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云兄!”一旁的方鸿煊察觉异样,轻声叫了一声云弈,打断了两人。 沈淮序目光瞟向沈淮文,眉毛一凛,拿手中的鞭子敲了一下桌面,冷哼一声,“那你应该直接打死他!他现在人呢?” 说着,他拿起鞭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五哥儿,你站住!” 老夫人一看沈淮序要发怒的样子,怕他出事,急忙叫住他。 “五弟,你别去!”沈淮文立刻拉住了沈淮序。 云弈也在一旁劝道:“五公子莫动气,那柳二不足为惧,可他毕竟是威远侯的嫡次子,还是曹贵妃的外甥。” 曹贵妃宠冠六宫,又有二皇子傍身,人人避其锋芒。 沈淮序斜睨了云弈一眼,凛然道:“区区曹家……” “老五!”老夫人立时开口打断了他,然后转头朝云弈几人道:“今日多亏了几位公子,事涉我们府中的清誉,还望几位在外能维护一二!” 云弈几人急忙应了,并保证三缄其口,这才相携着离去。 见人走远,谢婉宁眼中噙着泪水从屏风后面出来,她径直扑向老夫人,哽咽出声:“外祖母,都是宁儿的错,我不该……不该……损了国公府的名声。” 她虽不知柳二在满香楼说的什么话,但终究对她的名声有碍。女子的清誉何等重要,被人肆意编排出去,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议亲。 沈淮文不妨谢婉宁也在这里,顿时愧疚纵生,反驳道:“表妹何错之有,都是那柳二,仗着是曹贵妃的外甥,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人打也打了,接下来交给你爹去处理,我们国公府的脸面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 老夫人又接着吩咐道:“你们几个回去收拾一下,都跟我去普 宁寺住几日,好好收收心,省得到处惹祸。” “宁丫头,你拿上金疮药,你看三哥儿那一脸的伤……”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簇拥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普宁寺走去。 沈淮序骑着一匹雄奇健美的白色骏马,护在老夫人的车架旁,时不时还能听到车厢内,沈淮文疼得龇牙咧嘴的声音。 “嘶~疼疼疼~”沈淮文龇着牙说道。 谢婉宁拿着万灵膏,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下次可别这么冲动了,马上要大考了,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怎么能眼看着外人欺负你,再说,三表哥我超能打,你是没见到,那柳二被我打成什么样了,尿都给他打出来了!” “三表哥,你可是个读书人!”谢婉宁嗔怪道。 “我现在才发现,读书有啥用,不如拳头来得实在……” 老夫人在马车里假寐,听到这话,睁开了眼,平静地说道:“上完药了,就出去骑马,别赖在这儿说些胡话。” 沈淮文只好悻悻然地下了车。 老夫人将谢婉宁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舅舅”倔强得很,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身世,就离你三表哥远点吧,他心实,我怕他……” 沈淮文在松鹤堂说要娶谢婉宁的时候,把众人都给惊着了。老夫人了解沈淮文的脾性,知道他就是爱打抱不平,为维护表妹随口那么一说,可她也真怕沈淮文动了那个心思,怕事情不好控制,只能在谢婉宁这里下功夫。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除了身份上的,祖母这里能给你的,都给你,还望你一切以大局为重!”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4节 舅舅?谢婉宁听出老夫人故意在“舅舅”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那种准确地传达身份定位的意图,再明白不过。 她眼眸低垂,心里将“舅舅”两个字默念了几遍,掩住情绪,将那丝不甘压在心底,温顺地回道:“宁儿什么都不要,只要外祖母健健康康的……” 老夫人将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谢婉宁心里再有不快,也只能应下。 “我要的你们给不了,那我就自己拿回来!” …… 普宁寺的主持无尘大师,亲自出面给他们安排了院子,一行人在天黑前总算安顿了下来。 沈淮文趁着夜色,来到了沈淮序的房间。他心里还是担心今日打人的事,跟着老夫人来了普宁寺,逃过了他爹那顿打,可现在冷静下来,他开始担心明日朝堂上,会不会有人参他们一本。 “现在担心是不是有点晚了?”沈淮序说。 “五弟,你是不知道那柳二有多欠/揍,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也会打得他满地找牙。”想起当时的情形,沈淮文仍心里不忿。 “放心吧,明日只会有参忠勇侯府教子无方的折子,断不会牵扯到国公府。”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经常进宫当差,你说的我信!我倒不是怕他们参我,我怕的是,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牵连到表妹身上,表妹那么柔顺可怜的一个人,别因为我再……哎!” 沈淮文自顾自地唉声叹气,没有注意到沈淮序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三哥,你……你喜欢表妹吗?”沈淮序想到沈淮文说要娶表妹那话,刚刚又在担心表妹的清誉,他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沈淮文揉着额头上的淤青,睁大眼睛反问道。 沈淮序被反问住了。 “表妹已经够可怜的了,无依无靠的。你说万一这事被人知道,她找不到好人家了怎么办?哎,这事都怪我,万一表妹嫁不出去,那我就娶了她!”沈淮文大义凛然道。 “不行!”沈淮序想都没想立刻否决了。 沈淮文疑惑地看着他这个弟弟,小时候还爱笑爱闹,跟在他屁股后面三哥长三哥短的臭弟弟,怎么就突然就变了模样了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深藏不露,不怒而威了呢? “怎么就不行了?啊!” 沈淮文这才发现沈淮序的脸色不对,他忽然像开窍了一样,神神秘秘地凑近沈淮序的耳边说:“难道五弟你喜欢表妹?你想娶表妹?” 喜欢表妹吗?沈淮序不确定,喜欢是什么样?他一下想到了昨夜,两人离得那么近,隐隐一股暗香萦绕在他鼻尖,她闪着水光的眼睛,还有微微咬着嘴角的薄唇…… 沈淮文看沈淮序发呆,以为说中了他的心思,便认真道:“你要是喜欢表妹,我也不跟你争,你们自小玩在一处,情分总比旁人强!再说了,你要是娶了表妹,你敢欺负她,我照样揍你……哎,你干嘛?” 他话还没完,就被沈淮序推了出去,顺道还关上了门。 沈淮文碰了一鼻子灰,仍站在门口对着里面说道:“五弟,你怎就不听我把话说完呢,就你这整天冷着脸,像是我欠你银子使一样,哪个姑娘能喜欢你啊!上午我可看到她见着你就想躲来着,你就不能对她好点……” “砰”的一声,有个什么物件突然砸到了门上。 吓得沈淮文连忙退后几步,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暴脾气啊,小心我揍你之类的话,就回自己屋了。 沈淮序赶走了三哥,却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谢婉宁今天见到他确实想躲,为什么呢? 他将这几天的事情认真回想了一遍,先是沈承安在书房暗示他和表妹的婚事,又有老夫人推波助澜,在他打算应承下的时候,突然发现谢婉宁好似并不乐意。 她说她想要第一公子当夫君,那是京中闺阁小姐的梦,也是她的;她还和寒门士子方鸿煊交情匪浅,两人在后花园花前月下,一起抬头看星星……还有这个沈老三,怎么他也要娶谢婉宁呢! 云弈今日来镇国公府的行为也很反常。今日这事,以他们云家以往的处事态度,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还会主动揽上身了呢?图什么? 图谢婉宁吗?云弈至今未议亲,如若他们家求娶谢婉宁的话,镇国公府应该会答应吧? 沈淮序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心里烦闷,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到手上缠着的丝帕,还有上面的点点血迹。 他眸光一闪,解开丝帕,又握紧拳头,重重砸向桌角,已结痂的伤口瞬间裂开,滚出鲜红的血珠来。 他勾唇一笑,大步踏出了房门。 谢婉宁服侍老夫人睡下,跟着玉烟往她的房间走,远远看到沈淮序伫立在她房门口,似乎一直在等着她。 “你躲着我?” “没有!五表哥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上药!” 第18章 第 18 章 夜晚的普宁寺格外安静,镇国公府一行人被安置在东北角的两进大院子里。女眷们住在最里面,沈淮序和沈淮文住在外面,门口都有家丁守着,十分安全。 老夫人已经歇下,院子里少了很多丫鬟婆子。 沈淮序堂而皇之地进了谢婉宁的房间,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将那只血迹斑斑的手伸出来,等着上药。 玉烟将烛光拨亮,放在方桌旁,看着五公子那吓人的脸色,赶紧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转身就看到惊风已守在院门口,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下头。 谢婉宁拿着万灵膏,刚想让玉烟上药,就见那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叹息一声。 她心里郁卒,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她一直往前走,她想停下来看看自己的心,都不行。 这次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身世,再不像梦境那般懵懂无知,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接踵而至。梦里也没有三表哥为她大打出手这一出。 难道是因为自己主动买丝线引起的?既然自己做出改变就能影响结果,何妨试试?就像方鸿煊说的,人生匆匆几十载,莫虚度了去! “在想什么?上药啊?”沈淮序看谢婉宁心不在焉的模样,轻敲桌面催促道。 谢婉宁本不想和沈淮序单独相处,她的所有痛苦都是拜这人所赐,说不怨那是自欺欺人,可认真追究起来,他又有什么错呢? 面对这张年少时就无比熟悉的脸,儿时那段无忧无虑的相伴,让她恨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所以,她只想躲着。 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在沈淮序催促的目光中,谢婉宁坐在他对面。 桌上那只手缠着丝帕,血迹已经浸染开,素白的帕子都被染红了。 谢婉宁将裹着的丝帕慢慢解开,最后一层还揭下来一层痂,血珠顷刻冒了出来。 “怎么这么严重?”谢婉宁不妨他伤得这么重,上午瞧时还以为只是小伤,随即收起自己恍惚的心思,认真给他上起药来。 “疼吗?”谢婉宁一边上药,一边问。 沈淮序没有出声,他正一错不错地望着谢婉宁。她发丝有点凌乱,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搭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睫毛跳动左右摇摆,小巧挺直的鼻子轻轻皱起,恰到好处的可爱,萌动着他的心。 谢婉宁将药膏轻轻抹在伤口上,嘴唇嘟起,习惯性地在上面吹了吹。 凉凉的药膏侵入到皮肤里,又被温热地吹了一口气,沈淮序顿时感觉有点痒,不自觉想缩回手。 却被谢婉宁一把抓住,“别动,还没有敷完呢。” 她一手握着沈淮序的手,一手敷药,嘴里还在问:“不疼了吧?这是怎么伤的?” “疼!你再给我吹吹……”沈淮序眼都不眨地说。 记得小时候,他精力旺盛,经常磕磕绊绊的,身上时常有伤,哪怕只是一个小口子,都会叫谢婉宁给他上药,假装疼得吱哇乱叫,她就会哄着说,“不疼了啊,吹吹就不疼了……” “还疼吗?”谢婉宁只好再轻一点,边敷边慢慢地吹。 沈淮序望着谢婉宁那桃红色的嘴唇,慢慢呼出的热气,他的心一下也跟着热了起来。 此刻,脑中浮现出沈淮文问他的话,“难道五弟你喜欢表妹?你想娶表妹?” 喜欢吗?如果没有那份占据她身份的愧疚,他还喜欢她吗?还会想着娶她吗? 直到伤口全部敷上药膏,谢婉宁才放开手,起身去准备帕子给他包上。 沈淮序那只被谢婉宁握过的手指,不自然地并拢曲起。 一灯如豆,窗外悉索有声,谢婉宁在里间忙碌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沈淮序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仿佛此刻身处在梦境之中。 谢婉宁拿新帕子给他重新包上,还不忘嘱咐他,“这两天先别沾水,每天都要重新换帕子,帕子我明日让玉烟给你送去。” 她低着头碎碎念的样子,像极了担心夫君的小娘子。沈淮序忍不住嘴角弯起,心里顿时愉悦起来,不枉他砸伤手背来这一趟。 谢婉宁包好以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事了,这才将万灵膏的盖子合上,推给沈淮序,说道:“还有这万灵膏,你一并拿回去吧,回头让惊风给你敷……” “麻烦,你明日再给我换!”沈淮序想都没想,就将药膏推了回来。 “我明日要陪着外祖母做法事,没空给你上药。”谢婉宁又将万灵膏推了回去。 沈淮序嚯地起身,退后两步,晦暗不明地望着谢婉宁,沉声道:“你这是躲着我?” “没有!”谢婉宁低下头,躲开了沈淮序的视线。 她不欲纠缠,起身打开房门,说道:“五表哥,很晚了,该……”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淮序长腿一迈,长臂掠过她的头顶,“啪”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她站立不稳往后一倒,正好被沈淮序堵在了门后。 眼前高大的身影,团团将谢婉宁围住,她像是被大灰狼圈住的小白兔,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却脚软得动弹不得。 沈淮序只觉得心底刚刚那丝宁静被什么东西打破了,谢婉宁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他又萌生了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他将人堵在门后面,心里的火苗不断喷涌,用他那只包着丝帕的手,抬起了谢婉宁的下巴。 “看着我,你为何不敢看我?” 谢婉宁心有戚戚,逆着光,她只看得见沈淮序那漆黑如墨的瞳仁,好似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她,拉着她一起沉沦。 “躲着我,是因为云弈?还是方鸿煊?”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谢婉宁一下陷入迷惘之中。 今天之前,她和云弈只是买丝线那日见过,和方鸿煊也才只有两面之缘,沈淮序为何单单提了他们? 沈淮序看谢婉宁有点晃神,一股陌生的情绪袭上心头,像是他最心爱的猫,突然找不到了,那种偏要得到又找不到,患得患失的感觉,骤然使他浑身无力。 “云弈如果来提亲,你会愿意吗?” 谢婉宁愣住了,怎么突然又说到了提亲,难道是因为三表哥当着众人说要娶她的缘故吗? “云公子要来提亲吗?”谢婉宁诧异道。 “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 那日在马车上,沈淮序亲耳听到谢婉宁说,让第一公子云弈当夫君,她是愿意的。可当时谢婉宁说的是醉话,不作数。今日,他想再确认一次! 谢婉宁垂下眼帘,沉默着。 她不知道沈淮序因何问出这么奇怪的话,说到婚事,是她能愿意就愿意的吗?别说她一个表小姐,就算她公开身份,是镇国公嫡小姐,婚姻大事,岂能是她愿意与否,就能决定的? 之前她以为外祖母宠爱她,想办法回绝了和沈淮序的亲事,如今呢?那份疼爱,牵扯到国公府利益的时候,还会在吗?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5节 沈淮序见谢婉宁低头不语,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忽然好怕知道答案。 他颤着声音低头在谢婉宁耳边说道:“我和与云弈,你选谁?” 耳边的低语,瞬间令谢婉宁脸红心跳,她这才惊觉,沈淮序是吃醋了。猛然发现被人喜欢着,那种隐秘的喜悦涌向心头。 可一个理智的声音又在她脑海响起,“他喜欢的不是你啊,梦境中和他最后大婚的不是你,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还没有出现呢!” 她已经选择过一次了,那次她选了沈淮序,可结果呢?被下药毒成哑巴,被当成疯子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铁链锁住,被人划破了脸颊,被下人拿枕头捂死! “嗯?”沈淮序的声音催促着她,诱惑着她。 谢婉宁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小声说道:“我选云弈!” “我不许!” …… 第二日清晨,谢婉宁从梦中惊醒。 昨夜沈淮序临走前丢下了一句“我不许”,让她又梦到了那个可怕的房间,铁链的哗啦声,北风冷冽的呼啸声,响彻在脑海。 她昨日鼓起勇气拒绝沈淮序,就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谢婉宁恍惚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想着沈淮序临走前,在她耳边发狠地说他不许时,一股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沈淮序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她想不通,沈淮序是单纯不喜欢别人向她提亲,还是真的喜欢她? 这边沈淮序几乎一夜没睡,一闭眼就想到谢婉宁选云弈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从未有如此挫败过,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怎么就抵不过见了两面的外人? 云弈就那么好? 他睡不着,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练剑。 他一剑一剑劈向虚空,仿佛眼前就是云弈一样,他要一剑一剑劈碎了他。 沈淮文在门前看了又看,心里好笑,昨日他故意说表妹躲着五弟,就想激他一激。果然看到他兴冲冲地去了后院,然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现在又在院子里折腾自己,跟小时候两人吵架闹别扭一样,心里猜测想着,五弟八成被表妹拒绝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五弟,你别想不开啊,不是还有祖母的吗?” 沈淮序挽着剑花的动作一滞,他怎么忘了这茬,先前老夫人问他的意思,他还没有答应老夫人呢! 这人,他要定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普宁寺修在山岚深浓的普济山顶峰上,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朴雅致,庄严肃穆。 寺院正门香火缭绕,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寺院后殿却被围了起来,正座宝殿里,无尘大师正在主持法事道场,僧人们跪坐在香案一旁,敲击木鱼齐诵经文。 谢婉宁跪在老夫人右边的蒲团上,听着梵音,想到了她早逝的父母。 父亲和母亲对她很好。她身子弱,父亲就想方设法找大夫给她调理;母亲为她日夜忧心,时常抱着她哄着她。可他们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女儿,却仍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如果没有那场水患,她应该在渭南被呵护着长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过完平淡的一生。 “外祖母,宁儿想去给父亲母亲上炷香。” “去吧,再加点香火钱,点上长明灯,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了。” 谢婉宁连声应下,跟随一个小沙弥出了正殿,转过宝殿侧门,来到专门供奉灵位的偏殿。 谢婉宁双手持香拜了三拜,置于香炉中。看着小沙弥点亮了长明灯,然后回到香案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拜倒。 幼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父母的音容却早已模糊,今时今日,谢婉宁只想放声痛哭。 “阿弥陀佛,施主切莫太过悲伤。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一个面容慈善,年过半百的和尚出现在殿中。 “无为师祖。”一旁的小沙弥向他行礼。 谢婉宁起身,向无为大师行礼,问道:“大师,既是生与梦幻间,何故点醒我?岁月本无虞,何故惹尘世?” “阿弥陀佛,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施主生而不凡,向佛向魔,皆在施主一念之间。佛祖既然点醒了施主,施主应当已经做出了选择。无量天尊,施主请好自为之。”无为大师说完,转身走了。 谢婉宁望着无尘大师远去的背影,心里默念着“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的诗句。 “向佛向魔,我自己说了算!重来一世,我定能走出锦绣前程来!”谢婉宁暗暗发誓。 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谢婉宁从偏殿出来,沿着蜿蜒的小路,穿过几座大殿,来到普宁寺的后山。今日镇国公府在这里做法事,后殿和后山被圈了起来,等闲不会有人来。 后山有一棵祈福树,据说存活了千年,将祈愿的红绸挂上去,愿望就能实现。 以前,谢婉宁没有心愿,从来没有挂过红绸。今日,她想试一试。 找小沙弥借来笔,在红绸上写上平安顺遂四个字,红绸一角挂上一颗珠子,她抡起胳膊朝树上甩去。 第一次力气太小,红绸掉了下来,她不气馁。第二次运足力气,红绸却被枝丫挡住掉了下来。第三次,她暗中蓄力,红绸却从枝丫的缝隙穿过,又滑落了下来。 谢婉宁捏着衣角,眼看着红绸再一次掉落,眼圈立刻红了。 前世她不得好死,重来一次,难道她还不能平安顺遂吗? 这时,一个黑衣人影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红绸,扭头望向谢婉宁。 是沈淮序!他看了一眼红绸上的字,便拿着它朝谢婉宁走来。 谢婉宁急忙掩饰住眼泪,伸手想要回她的红绸,却被沈淮序抓着不放。她只好讪讪收回手,不知道沈淮序要干什么,祈愿的红绸要自己挂上才灵验。 沈淮序拿过笔,在平安顺遂四个字一旁,写上了心愿得偿四个小字,然后交给谢婉宁。 “拿着,去挂吧!”沈淮序说,他语气笃定,好似这次能挂上一样。 “这还是我的愿望吗?”谢婉宁心里腹诽,踌躇着没有接。 沈淮序见她不拿,便塞到她手里,然后抓住她的手,从背后圈住她。在她耳边说,“看到最上面那根树枝了吗?我们就挂那儿,我说放,你便放手,来!” 他不容分说,抓住谢婉宁的胳膊,举起她的手,用力一甩。红绸脱手,直直地挂在了最高处的树枝上,随风飘荡。 “成功了!”谢婉宁高兴地跳起,犹如一个刚刚得到糖果的孩童,兴奋地炫耀,开心不已,仿佛她的愿望立时成真了一样。 沈淮序看着她的笑靥,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附和着说道:“有我在,你的心愿一定会成真的,我的心愿也会得偿,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我们!我们的愿望! 这话像极了承诺,非常郑重地许下。 谢婉宁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俊朗的脸庞上全是真诚,神情专注的凤眸里全是自己。 一时间,天地间仿若只余他们两人,一切嘈杂声悉数被隔离在外,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谢婉宁的心动了! “五弟,表妹,你们在这里啊!”沈淮文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只见沈淮文领着云弈和方鸿煊几位公子朝他们走来,领头的还有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华服,目光冰冷,神色阴戾,身材修长,一股阴柔之气。女的一身火红的衣裙,娇艳的脸庞微微扬起,露出骄纵跋扈的神态来。 是二皇子宋明启和曹家三小姐曹斯斯。 梦中,她也只是在赏花宴上遥遥见过他们二人一眼。那时候她自觉自己身份上差了一些,加上多年因病不参与交际,京中贵女中认识的人不多,便躲在赏花宴的一角,默默观察着众人。 彼时,二皇子刚刚从渭南大胜归来,立他当储君的声音络绎不绝。是以,他在赏花宴上意气风发,众世家子弟唯他马首是瞻。 但他性情残暴,还有不为人知的怪癖,这让第一次参加赏花宴的谢婉宁,吃尽了苦头。 再次对上二皇子那黏腻的目光,谢婉宁只觉得浑身冰冷。 二皇子选妃,最后娶了曹斯斯。 永恩侯曹家,是曹贵妃的娘家,二皇子的外家。二皇子和曹斯斯是表兄妹的关系,可曹斯斯这会儿并不喜欢二皇子。 她喜欢沈淮序! “五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们好找,我也要挂祈愿绸!”曹斯斯娇俏着,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沈淮序,完全忽略旁边还有谢婉宁的存在。 沈淮序嫌恶地扭过身,发现谢婉宁脸色不对,说道:“表妹,你是不是累着了?” “这个姐姐是谁啊?”曹斯斯凑到谢婉宁面前问。 沈淮文走过来给大家介绍,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男装的姑娘,在一众公子当中,不仔细看居然没有发现。 那姑娘身材高挑,柳叶眉,粉桃面,一双杏眼顾盼生辉。 沈如歌?她怎么来了?按时间,她不是应该还在路上吗? 先是二皇子,后是沈如歌,谢婉宁的心一下慌乱起来。 她本能地想躲,可脚下却逾千斤重,让她动弹不得。 她暗暗掐住手心,指甲刺入皮肉的痛感,让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又想起此时并未发生梦境中的遭遇,便强忍着留了下来。 既然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她就应该勇敢地面对。就从此刻开始,不避不躲,勇往直前! 几人在沈淮序的引导下互相见礼,沈如歌亲昵地喊她表姐,喊沈淮序五哥。原来,二舅舅一家听说老夫人生病,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沈如歌更是直接来了普宁寺,表孝心来了。 谢婉宁看着沈如歌笑语晏晏地喊着五哥,缠着沈淮序,让他帮忙一起挂祈愿绸。 曹斯斯在一旁不乐意,也跟着凑热闹,很快,沈淮文和方鸿煊也加入了挂红绸的队伍当中。 沈淮序厌烦曹斯斯,可他对沈如歌却彬彬有礼。 谢婉宁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沈如歌真如命中注定一般,出现在沈淮序的身边。她一身男装,却不卑不亢,爽朗地大笑,毫无女儿家的矫揉造作。像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骏马,驰骋在草原上。这种爽朗的女子,京中少有,格外瞩目。 不知是不是沈淮序有意避着曹斯斯,他很快和沈如歌亲近起来。他教她挂红绸的姿势,大笑着挂在哪里最合适,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院内吵吵嚷嚷烟火气,却没有温暖到谢婉宁身上,她看着沈淮序和沈如歌并肩而立,谈笑风生的模样,心里酸涩不已。 前一刻,她刚刚心动,这一刻,她已经吃到了酸涩的苦果。 “你刚刚许了什么心愿?”云弈转身来到谢婉宁身旁,轻声问她。 “你呢?你没有心愿吗?怎么不去挂?”谢婉宁回头,不答反问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心愿我会自己争取!”云弈抿唇一笑。 谢婉宁一愣,不妨他会这么说。转念一想,云弈不就是一向如此吗?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锐利进取的心。 “巧了,我也是!”谢婉宁微笑着点头道。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6节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谢婉宁觉得她和云弈是一类人,都想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都是披着温顺的羊皮,伺机而动的狼。 这一点,云弈远远胜过她,她会有动摇,有情绪,有不可自抑,可云弈不会!如果云弈成了自己的对手,那将是可怕的敌人。 为深远计,她还是想和云弈做朋友。 谢婉宁和云弈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淮序,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二皇子和沈如歌来了~一锅乱炖 第20章 第 20 章 祈愿树下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二皇子宋明启则眼神阴鸷地觑着一旁的沈淮文,他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有言官御史参奏威远侯纵子行凶,殴打秋闱士子。 圣上震怒,不容威远侯辩驳,直接斥责了他,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当时他站在朝堂上,看着为首站立一旁,傲视一切的镇国公,心思转了又转。 这一夜之间,怎么就变了说辞,黑白颠倒了?昨日午后,他在母妃的碧华宫见到了来哭诉的威远侯夫人,言说镇国公府三公子,一言不合就将其子柳昊天打得失去了半条命。 威远侯再不济,也是他姨父。虽然他这个姨母只是曹家的庶出,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同是曹家女,威远侯夫人就硬要攀扯,说是打了曹家也是打了贵妃的脸面。 本以为今日会是弹劾镇国公的折子,没承想全是弹劾威远侯的声音。看镇国公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暗自揣测着是否是父皇的授意。 众所周知,镇国公早年随父皇征战的时候,救过父皇的命,父皇拿他当亲兄弟看,荣宠这么多年,信任有加,就连镇国公的小儿子沈淮序都宠爱至深。 二皇子想到这里,看向祈愿树下的沈淮序,此子胆大妄为,不服管教,还敢和父皇叫板,偏父皇对此一笑置之,曾笑言恨不得认作亲子等语,坊间有传闻他并非镇国公亲子,不是亲子焉能得父皇宠爱至此? 母妃告诉他,镇国公此人不容小觑,能拉拢则尽量拉拢,如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其倒向大哥和四弟!今日朝堂之上,竟然没有一位御史弹劾镇国公治家不严纵子行凶的,可见镇国公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之隆。 这样的人,如不能为我所用,必须除掉他,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二皇子眼神微冷,再看沈淮序时就多了几分探究,却一抬头发现一个美人。 那美人一袭素白长裙,杨柳细腰,不施粉黛,却难掩倾城之色。弱柳扶风,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模样,别有一番病弱韵味。 他眼神渐暗,这样的美人,如果能弄回他房里,定比他屋子里的那些病娇,更加让人难以自持。 这镇国公府的表小姐,就是身份上差了些,当个侧妃,或许母妃会答应,如果能和镇国公府联姻,也不失一条上上策。 谢婉宁注意到二皇子那种阴冷龌龊的眼神,一些不堪的画面浮现在脑海,昏暗的房间里,她凌乱地躺在一张大床上,二皇子重重地压着她,耳边都是他粗重的喘气声,像一头饿狼一样在她身上撕咬,她挣扎着大喊,却被他一巴掌打晕,又将她掐醒,开始一轮又一轮地玩弄…… 谢婉宁忽然脸色煞白,她捂住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一股嫌恶涌上心头,立时就要吐出来。 “表小姐,你怎么了?”云弈皱眉,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放开她!”沈淮序大步走了过了,迅速隔开了云弈的手。 “我没事!”谢婉宁忍着恶心,弱弱地说,“我先回去了。” “表姐你怎么了,我陪表姐回去吧,法事也快结束了。”沈如歌也凑了过来,扶住了谢婉宁。 谢婉宁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来,淡漠道:“不用了,你刚来,让五表哥陪你在附近转转吧!” 她说完,强忍着向众人俯身一礼,也不等几人的反应,扶着玉烟走了。 沈如歌表情讪讪地问沈淮序:“五哥,表姐是不喜欢我吗?” 沈淮序看着远去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回道:“没有的事,她素有旧疾,不要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说,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沈如歌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五哥,表姐说让你陪我转转,你陪我转转嘛,普宁寺我还是第一次来……”说着,沈如歌拉起沈淮序的衣袖,一副亲昵的兄妹模样。 “松手,我没空!”沈淮序将衣袖拽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瞪了一眼云弈,转身也离开了。 云弈心下了然,勾唇一笑,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一个是襄王有意,一个是神女无心,关他什么事!他目光转向朝气蓬勃的沈如歌身上。 今日才得知,镇国公府还有一位小姐,是二房沈锐骆独女。虽说沈锐骆是镇国公的庶弟,可他年纪轻轻已经达到了陵西通判的位置,还是奉圣上密旨外派陵西,这个当下回到京城,接下来怕会得到圣上重用,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国公府已然显赫,镇国公的地位也无法撼动,其嫡亲的三弟沈锐驰无心仕途,甘愿在瀚西书院做个夫子。 镇国公一直以纯臣自居,无论是拉拢结盟,还是联姻让利,都会授人以柄。若想以小搏大,沈家二房或可一试。况且,沈家这位六小姐英姿飒爽,颇有木兰之风。 “沈小姐,这普宁寺后山有一独孤山峰,我们一起去看看?”云弈主动相邀。 沈如歌眼前一亮,她在进京之前,已经将京中各方局势,世家姻亲关系,闻名的公子小姐都打听了一遍。眼前这位云公子可是京都第一公子,多少世家女子想与之把臂同游,都没有机会呢。 曹斯斯见沈淮序走了,顿时失去了兴趣,碍于二皇子在侧,她只得悻悻地跟着众人。 二皇子今日来此,还有其他目的。他听说刘老将军的嫡孙两年前下落不明,最近有人在普宁寺附近见过,他便使人四处去寻,想要碰碰运气。 刘老将军是一员猛将,当年他和镇国公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冲锋陷阵,杀伐果断。可惜伤了一条腿,久不在朝堂,住在京中御赐的上将军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杀戮太重,刘家人丁稀少,刘老将军只有一子刘培,带领刘家军常年驻守边关。两年前乌苏进犯,唯一的嫡孙,年仅十四岁的刘恒率众截杀,最后却下落不明。 刘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刘老将军则动用关系,四处寻找,至今无果。 如果能就此找到刘恒,那他就是刘家的大恩人,那刘家军……有了兵权,他就不会处处掣肘,那个位置便会唾手可得。 至于其他的,二皇子眼神扫过侃侃而谈的云弈,心里不耻,云家一味地圆滑,到时候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天边乌云堆叠,冷风渐起,风雨将至。 …… 寺院后院,谢婉宁在玉烟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到房间,吃上一粒凝神丸,很快便睡沉了。 她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可怕的梦境。那是在曹贵妃的赏花宴上,她一袭红衣夺了所有贵女的风头,遭到沈如歌等世家女的奚落。 她本就懦弱自卑,只敢躲在花园一角偷偷哭泣。正巧听到小丫鬟说沈如歌醉酒,背着人躲在厢房歇息。 她一时恶念心起,约一心爱慕她的柳昊天,去厢房相会,想趁机让柳昊天毁了沈如歌的名节。 她自以为做得隐秘,不想这一切被二皇子看在眼里。 彼时她第一次见二皇子,又做了坏事,正惶惶不安。二皇子却好心安慰她,不会告发她,却在递给她的茶水里下了药。 她被人抬进一间昏暗的房间,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大床上。天旋地转间,被二皇子压在身下,黏腻的舌头舔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说着污言秽语,大手在她身上捏了个遍。 她意识稍稍清醒,大声呼救,却惹怒了他,一巴掌打晕了她。尔后她又从尖锐的疼痛中醒了过来,一双大手掐着她的脖子,正当她要窒息时,又放开她,就这样,她从天明被折磨到天黑。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际,有个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殿下,该走了,马车已经候着了。” 二皇子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还不忘威胁她,说都是她自愿的,是她贪图富贵蓄意勾引。他会禀明贵妃,抬她作王府的美人。 美人?在王府里不过就是一个通房丫头一样的存在,连个妾都不如! 他打开门,临走时吩咐门外的少年道:“刘恒,你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吧,她就赏给你了,用完将她打包送还镇国公府,我要给沈锐骑一个大礼,叫他总是跟我作对,哼!” 那少年进屋,谢婉宁心如槁木,以为还要再遭受一遍□□,不想那少年却用一床棉被将她包住,抱起她离开了房间。 那少年的臂膀沉稳有力,在她耳边轻声说:“千万不要寻死,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报仇!” 她呆滞的眼睛望向这个鼓励她活下去,叫做刘恒的少年,慢慢和那个少年杀神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时空斗转,那少年出现在镇国公府角门,衣衫褴褛,一副乞丐模样,那双眼睛却一如抱着她时,让她活下去时,一样的明亮。 谢婉宁大哭着醒了过来。 外面乌云满天,房间昏暗,她睁开朦胧的泪眼,一时分不清仍在梦里,还是回到了现实当中。 床边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哭着尖叫道,“不要,不要,放开我!” “是我,囡囡,是我!” 沈淮序一把将谢婉宁抱进了怀里。 第21章 第 21 章 谢婉宁半梦半醒间,一个人影靠向她,抓住了她的手。她本能地退缩,浑身颤抖着拼命挣扎。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呼喊声:“囡囡~” 囡囡是她的小名,小时候,母亲就整天抱着生病的她,囡囡~囡囡~地叫她。 后来她进了镇国公府,经常偷偷哭,沈淮序也开始囡囡长,囡囡短地哄她。 她一愣神,立刻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将她包裹住,宽阔结实的胸膛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沉稳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胸前,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地哄她:“囡囡,别怕,是我!” 谢婉宁像是受惊的小兽,颤颤巍巍地蜷缩在沈淮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沈淮序眼神如嗜血的野兽,满是肃杀之气,他想钻进她梦里,将那些魑魅魍魉都打倒,还她一缕清梦。 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梦魇着了,只得将人抱进怀里,用力抱紧,再抱紧,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驱散她心底的恶魔。 从小到大,他看不得她哭,她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心也一点点跟着沉沦。 谢婉宁听着沈淮序有力的心跳声,抽泣着慢慢安静了下来,梦里经过一场撕心裂肺的挣扎,她现在感到浑身冰凉,急需汲取温暖,恰好,沈淮序给了她。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搂住了沈淮序的窄腰,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醒来一样,贪恋着他胸膛的温暖。 沈淮序的眼神倏忽变得幽暗起来,衣袂摩挲,他感受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腰,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从心里升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她发丝凌乱地随意披散在身后,苍白的脸庞挂着点点泪痕,紧闭的双眼湿哒哒的睫毛,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雨后的海棠,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表哥,你怎么才来啊!”谢婉宁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沈淮序的胸膛里,发出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沈淮序以为她还在梦魇里,揉着她的头发,顺着她的话音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害我们囡囡被梦魇着了,做了什么梦,能和我说说吗?” 谢婉宁听他这么说,委屈地道:“那不是梦,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呜~” “好,是我的错,那我也应该知道我错哪里了啊?别哭了。” 谢婉宁慢慢睁开了眼睛,哽咽着说:“我梦见……” 她忽然不敢说下去了。她如果说做梦梦到了上一世,梦见自己被人折磨,梦见自己凄惨而死,别人会信吗?沈淮序会信吗?还是像镇国公说的那样,那梦本就是无稽之谈! “梦见了什么?”沈淮序哄她道。 谢婉宁坐起身,离了沈淮序的怀抱,拉开距离,眼中犹含着泪,如受惊的小鹿般望着他。 沈淮序怀里一空,胸膛顿时空落落的,片刻旖旎,让他沉溺,他那颗炽热的心,蓦地无处安放。 他看着谢婉宁仍旧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嗯?”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7节 说着,他俯身靠近谢婉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昏暗里,谢婉宁看着沈淮序温柔地为她拭泪,想到刚刚那个梦境,还有那颗刚刚萌动的心,她委屈地撇起嘴,一个不理智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都怪沈淮序,都是他的错!” 这话像是魔咒一样,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她眼神一下恍惚起来,抓起沈淮序的手,张口就咬了上去。 沈淮序强忍着疼,任由她咬。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谢婉宁才清醒过来。 她松口,看到沈淮序虎口处的一排牙印,含着眼泪讷讷地说:“表哥,我……我……” “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咬人,你明明属猪,不属狗啊!”沈淮序促狭地说道。 这话让谢婉宁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她喜欢捏沈淮序的脸,而沈淮序却喜欢咬她的手。 谢婉宁长得白,稍微一用力,身上就会留下淤青。那时候沈淮序像发现了宝贝一样,牵着她葱白如玉的小手,左捏捏右捏捏,拿牙齿轻轻在上面印牙印,经常惹得谢婉宁追着他打。 “谁咬你了,明明都是跟你学的!” 谢婉宁气鼓鼓地,本能地怼了回去,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一个哭,一个哄,一个插科打诨,一个胡搅蛮缠。 沈淮序看着谢婉宁逐渐恢复了理智,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刚刚谢婉宁的样子,真怕她从梦中走不出来。也不知她做的什么梦,反应竟然这么激烈,还好是他在身边,如果是其他人呢? 他眼神微凝,想到了云游归来的半仙无为大师,想着去找找大师,看看有没有破解梦魇之法。 …… 话说沈如歌游山归来,二皇子云弈他们也都下山了。她回屋换回了一身女装,袅袅婷婷去老夫人房里请安。 她虽然不在京城长大,母亲对她的教养可一点没有落下。母亲整天耳提面命,说她父亲出身不好,要想博出美名,必须研习京中礼仪,学习琴棋书画,将来才能找到一个好夫婿。 所以,她自小刻苦练习京中贵女的礼仪,熟记各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想着能有朝一日,回到京城大放异彩。 父亲是国公府庶子又能怎样,掌握了实权,就能让旁人不敢置喙。她要做就要做像父亲那般的人,要做权力的顶峰,人人都敬畏她,将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她想起刚刚曹斯斯和她见礼时,听到她是国公府二房之女,明显不屑的眼神,极其敷衍的回礼,一副看不起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哼!等她有了权势,定要曹斯斯跪下来求她。 听说,二皇子要选妃,是以,母亲就督促父亲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 幸好今日来了普宁寺,居然见到了二皇子。只是,这二皇子并不是好相与的。倒是那京都第一公子云弈,温文尔雅,细心周到,关键是长得还好看…… 就是不知道他一把年纪了,为何不娶妻,不议亲,这得要回去叮嘱母亲好好打听,别不是什么隐疾吧! 天空乌云越积越厚,像是马上要落雨,后院里却静悄悄的。 老夫人今日做了一天法事,正慵懒地躺在矮榻上,心里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徐妈妈陪在一旁,正小声地回禀:“今日表小姐点完长明灯,正巧碰上了云游归来的无为大师。” “可是那号称知晓天下事的半仙无为大师?怎会这么巧?”老夫人讶然道。 “谁说不是呢!这无为大师云游多年,能得他只字片语,都是有大造化之人。”徐妈妈言语中充满了敬畏。 “可听见大师说了什么没有?” “离得远,小丫鬟听不真切,只听得生而不凡四个字!” 老夫人心里默念着生而不凡这句话,哂然一笑,“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沈家嫡亲的血脉,当然是生而不凡!” “老夫人说的是,我们小姐那模样那气度,那可是得了老夫人真传了呢!”徐妈妈立刻恭维道。 “去,你这老货,竟会哄人。”老夫人笑着啐了徐妈妈一句。 “老夫人别不信,我看咱家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五公子对她上心得很,下午小姐身子不舒服,在房里歇下了,五公子可是一直陪着她呢。” “这话对外可别说,五哥儿那头还没有给我回话,宁丫头那里,也还没有答应呢,我这心啊,也跟着不落停。” “说句不当说的话,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比旁人强,万一五公子被圣上认回了宫,那小姐可就是妥妥的皇子亲皇妃啊……现在圣上那么宠爱五公子,说不得以后那个位置……” “打住,这话不能再说,那就看以后他们的命了,如今是强求不得啊!” 两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窗外的沈如歌却瞪大了眼睛。沈家嫡亲血脉?被圣上认回宫中?表小姐和五公子?皇子?皇妃? 这几句话直接将偷听的沈如歌砸晕了。她原本是来请安的,也不清楚老夫人的规矩,就想着去找个小丫鬟偷偷打听一下,不想让她听到了这番话。 她害怕被人发现,请安也不请了,赶紧蹑手蹑脚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刚一出院子,就看五哥沈淮序从表姐的屋子出来,她急忙躲在一旁,心里顿时掀起惊涛巨浪。 五哥和表姐?五哥是皇子?表姐是沈家嫡亲血脉?嫡亲血脉? 沈如歌很聪明,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关节。如果五哥真是皇子?那他心仪的表姐就是皇妃了?听祖母的意思,也是想撮合他们在一起。 可沈家嫡亲血脉的小姐,不是还有她吗?为何她就不能成为皇妃? 五哥比二皇子英俊潇洒多了,虽然对人冷冰冰的,那是对曹斯斯,对她,五哥还会手把手教她挂红绸呢! 如今,谢婉宁还是表小姐,五哥也还是五公子,只要还没有定下来,她就有机会! 谢婉宁有的,为何她不能有? 沈如歌幽冷的目光望向了谢婉宁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2 20:29:08~2023-04-03 21:5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秋到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 22 章 沈淮序在谢婉宁房里待到天黑才走。 他拿咬痕哄着谢婉宁,给他涂上药,见她神色无异,这才放心离去。 他没有再追问谢婉宁到底做的什么梦,他们从六岁到十岁都吃住在一起,她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她不想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慢慢来,不着急,欲速则不达,沈淮序对自己说。 自从上次她生病,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忽而坚强忽而柔弱。今日在祈愿树下面,前一刻她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脸色苍白起来。 他记得她的旧疾好几年没有发作了,这几年她待在如意院,被照顾得很好,鲜少再犯病。 他却过得水深火热。忙着适应他的身份;忙着两个爹给他安排的各种课业;被人推着往前走,被迫接受着他不喜欢的一切;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喜欢独处。直到那天,安儿说姑姑要议亲了,他才猛然想起,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从知道占了她的身份那天起,心里那份愧疚就时时萦绕着他。他一开始无法面对她,刻意躲着她,渐渐的他也忙了起来,再想见时,他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隔着垂花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圣上问他想不想娶妻,中意哪家小姐时,他嘴硬说不娶。可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姑娘,就是她。那个小时候白白嫩嫩,迈着小短腿喊着他五表哥的人;嘟着嘴巴说不喝药的人;想娘亲了会哭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人;是长大了一袭红衣淋着雨的人;是醉酒朦胧缠着他要泥人的人;是那个做噩梦醒来要抱着的人…… 他早就将她放在了心上,这就是喜欢吗? 他想和她在一起,他想护着她,他想抱着她,他想看着她在他怀里撒娇…… 这就是喜欢吧?他这么才发现自己的心! 沈淮序辗转反侧,夜里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谢婉宁媚眼如丝,柔弱无骨地哭倒在他身下,他抑制不住扯开了她的外衣。 梅花肚兜被扔在一旁,其上两朵红梅开得极其娇艳,他拈起一朵就吻了下去。 耳边听到她带着哭腔喊着五表哥,脖子上到处都是红梅的痕迹。 初秋的夜晚,沈淮序闻到梅香,又摘到了一朵盛开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颤抖着,不堪经历疾风骤雨,摇曳着让他欲罢不能。 他尴尬脸红地醒来,将粘腻的亵裤换下扔掉,又想了想,捡起来扔进了浴桶里。然后抱着被子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又神采奕奕地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 夜里下了雨,地上到处是松软的泥土。 谢婉宁绕着泥泞到了老夫人屋里,发现沈如歌已经到了,她微微一怔。 沈如歌穿着灰色素裙,无精打采地坐在老夫人下首,脸色灰白,眼下一片青影。和梦境中那个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服锦裘的世家小姐截然相反。 梦里她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国公府,彼时她们不熟悉,客客气气打招呼,此后数月没有交集。忽有一日,沈如歌开始刻意接近,说她们才是嫡亲的表姐妹,理应不分彼此,拿亲情裹挟着她,又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谢婉宁眼神微凛,挺直了脊背。她要改变命运,就要勇于面对。如若沈如歌重蹈覆辙,再拿亲情算计她,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胆敢再犯,绝不姑息! “表妹昨夜没有睡好吗?”谢婉宁主动询问,在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之前,她还是那个温柔良善的表姐。 沈如歌眼睛看向老夫人,讨好道:“我心里担心祖母,又下了一夜的雨,担心雨声惊扰了祖母好梦。” 她其实是换了地方,睡不着,加上偷听的消息,心里兴奋,盘算着怎么取而代之,没有睡好。 但她话说得漂亮,好似别人睡的好,就是不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一样。 谢婉宁轻蔑一笑,并不理会她那点小心思。她一如既往地凑在老夫人身边,不轻不重地给老夫人揉腿。那种自然流露的亲密和孝心,可不是沈如歌动动嘴皮子,一句担心的话,就能比的。 “六小姐有心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老夫人看穿了沈如歌的小把戏,想敲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六丫头。 “宁儿,你留下,陪我用膳,徐妈妈,去催催斋饭好了没有。” 沈如歌藏在衣袖下的手,用力揪着帕子,脸色讪讪地告退了。 谢婉宁心情大好,在老夫人身边讨巧卖乖起来。 “你坐好,有个正事问问你。”老夫人拿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说。 谢婉宁不知老夫人问什么,正襟危坐地等着问话。 “昨日午后梦魇了?又是那个梦吗?”老夫人淡淡地看着谢婉宁,眼底却闪着锋芒。 “不是,是我梦到了母亲。”谢婉宁坦荡地回望着老夫人。 谢婉宁知道,她身边都是老夫人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老夫人知道,所以梦魇一事,她早就在心底拿定了主意,只要说是母亲的事情,老夫人一般都不会深究。 “嗯,是序哥儿一直在房里陪着你?”老夫人果然没有接着问,却将话头转向了沈淮序。 谢婉宁斟酌着说道:“是,表哥手上有伤,要我给他换药。” “你五表哥怎么样?”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眼神也开始专注明亮起来。 谢婉宁心跳如鼓,之前老夫人就暗示过她,可那次她非说要嫁给三表哥,搪塞了过去。如今她的身份彼此心知肚明,嫁给三表哥这种话,万万行不通了。 她心思急转,今日老夫人又旧事重提,难道镇国公府是想彻底绑住沈淮序吗?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8节 有一个养育之恩还不够,还非要搭进去一个女儿? 容不得多想,她状似迷茫地回道:“五表哥很好啊,和大表哥和三表哥一样。” “宁丫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明明白白和我说,你愿不愿意嫁给五表哥?” 谢婉宁低头,想不想嫁沈淮序呢? 昨天在祈愿树下,他抓着她的手一起挂红绸的时候,她是心动了。她梦魇,他抱着她轻声哄她的时候,她是想的。 她感觉到沈淮序也是喜欢她的,可这份喜欢能足以抵挡以后的诱惑吗? 她轻咬了下唇,抬头望着老夫人,认真道:“外祖母,您在马车上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在来普宁寺的马车上,老夫人曾经说过,除了身份上的,其他的一切都满足她。这其他的一切,也包括婚事吧? “外祖母,我知道您疼我,可眼下我还不想嫁人,您老就疼疼我,再让我待在您身边,多伺候您几年吧?” 老夫人心下叹息,宁丫头这是不愿意啊!可惜了,再晚两年,怕是高攀不上了。 “我巴不得你多陪我这个老婆子几年,你可别后悔。” “伺候外祖母,怎么能后悔呢,宁儿不后悔。”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沈淮序面色阴沉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谢婉宁呆若木鸡,沈淮序怎么在里间?她刚刚说的话,岂不是全被他听了去? 沈淮序冷着脸,已经没了早上请安时,那种志在必得的神采。他恭恭敬敬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婉宁,转身走了。 他走出院子,心里升起一股无明业火。他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就一早到老夫人房里,直言他同意了老夫人的提议,心里想着,谢婉宁的人他是要定了。 可还没等他商议,沈如歌便进了院子,他不想多生是非,就躲进了里间。恰巧听到了谢婉宁明明白白拒绝他的话,他哪里不好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忽然将他推得老远,这是为什么?他看得出来,谢婉宁明明也喜欢他啊! 昨日在祈愿树下,她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梦魇时哭着用力搂着他的腰,会温柔地给他上药,会吃醋……这都不是喜欢吗? 又想到那夜在如意院门口,她哭着说请他自重,又有意躲着他,还说选云弈,当真是不喜欢他吗? 沈淮序总觉得隔着水雾看不清谢婉宁,对他忽冷忽热,真的只是把他当哥哥了? 这怎么行?谢婉宁必须是他的人! …… 谢婉宁追出院子,早就没了沈淮序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定地说完那些话,在看到沈淮序时,又生了悔意。 谢婉宁追到前院,只看到沈淮序和惊风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院里的小厮回说,是圣上来了急召。 急召进宫?出了什么事吗? 谢婉宁仔细回想了下梦境,这时候除了渭南的水患,没有别的大事发生,渭南灾民□□那是一个月后的事情,朝堂上难道已经有风声了?还是她记错了时间? 圣上是要派沈淮序去渭南吗?前世,沈淮序是独自一人去的渭南,他为何独自去渭南? 谢婉宁这时才发现,她一点不了解沈淮序,前世,她一味地只想着她的心思,这世,她一味地想躲着他,可从未真正了解过他,没有问过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辛不辛苦…… 她心下不安,打算去前殿求一枚平安符。 在路过偏殿的时候,发现地上点点血迹,蜿蜒的尽头,一个瘦肉的少年浑身是血地躺在杂草旁。 她小心地靠近,那少年似有所感,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23章 第 23 章 那是双充满戒备和狠厉的眼睛! 看到有人靠近,他本能地做出防备姿势,在看清是谢婉宁时,他喃喃了一句“姐姐”,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刘恒?”谢婉宁讶异出声,却忽略了他嘴里喊的姐姐。 这不就是那个故意撞她,偷她荷包的小乞丐?少年杀神--刘恒吗? 昨夜她才梦到他,记起了他的名字。 梦里她遭到二皇子的凌/辱后,是他一床棉被裹住了衣不蔽体的她,给了她最后的体面,让她经历绝望后,又给了她一丝温暖。 忽然院外一阵嘈杂声,隐隐约约像是找寻什么人,难道是找刘恒的?他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谢婉宁顾不得其他的,急忙将路上的血痕抹掉,又将昏迷的刘恒挪到隐秘的地方去。 别看刘恒这么瘦弱,拖起来还是蛮重的,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拖到配殿旁的杂物间里,拿块旧布蒙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一路避着人来到前殿,拜倒在佛前,心里长长吁出一口气,暗道一声“佛祖保佑”! 谢婉宁冷汗津津,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如果是前世的她,定会假装没有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那少年是刘恒啊,那个用被子裹着他的少年杀神,鼓励她活着报仇的少年将军。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或许今生就是为了报答他当时的尊重吧! 她求得平安符,不动声色地回了院里,让玉烟悄悄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乌云散去,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温暖地照耀在大地上。 章华宫中,熏炉里沉香袅袅,重重帷幕后面,大雍皇帝宋高祯,脸色苍白地半躺在龙床上。 沈淮序笔直地侍立一旁,他双手拢在背后,背着身子,目光望向一旁的窗棂。 四周非常安静,祥公公早早地将人都打发了去,他守在门口,偷瞄着一边唉声叹气的圣上,一边倔犟地不肯低头的公子。 圣上轻咳一声,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就不能站朕前面一点。” 沈淮序这才扭过头来,上前走了一步,也就只走了一步! 宋高祯哀叹一声,他当时一时糊涂,才酿成今日苦果。 他有五个儿子,老大有腿疾,常年躲在皇子府;老三聪慧非常,可惜六岁那年掉进了荷花池,溺亡了;只剩下曹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和娴妃生的四皇子。还有就是这个自小被他送出宫的小儿子。 大皇子宋明正是中宫皇后嫡子,可惜有不足之症,注定今后无缘大宝;二皇子宋明启和四皇子宋明川,这几年渐渐不安分起来,忙着互相攻讦,忙着结交大臣,扩充自己的势力。遇到真正有事的时候,又开始落井下石、互相推诿。 这大雍王朝,传承也不过百余年。难道他们宋氏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毁在他手里?毁在那两个不孝子身上吗? 幸好,他还有一个儿子! 他目光殷殷地望着身旁的沈淮序,还好这个小儿子一身傲骨,很有他年少时的模样,就是这脾气太犟了,像她母亲一样。 想到他母亲,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似水的身影,一身白衣似仙女下凡,一双凤眸勾魂摄魄,一颦一笑皆能让他泥足深陷、忘乎所以。 “圣上急召臣来,所为何事?”沈淮序淡漠出声。 圣上从旖旎中回过神来,慢慢坐起身,说道:“你就不能对我亲近些,我毕竟是你生身父亲啊!” 或许生病了,让这个叱咤大雍十几年的皇帝,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连“朕”的自称都换成了“我”。 沈淮序长睫低垂,凤眸下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圣上折煞臣了,我父亲可是镇国公沈锐骑,母亲是云中苏氏!” “小五,你就不能不惹我生气,御医说我这病应是气急攻心,你就不能哄着朕,让朕开心点。” “不能!” “我知道你怨朕,朕当年也是没有法子,才将你送出宫的,也是为了保护你!” 沈淮序低着头沉默一瞬,说道:“既然抛弃了,就抛弃彻底吧,何苦又来相认,你不痛快,我也不乐意。” “你毕竟是我宋氏一族的血脉,这大雍,自然有你的一份责任……” “臣会尽到臣子的责任,为大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高祯扶着额头,这个儿子和他母亲太像了,一旦拿定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能回宫?”圣上无奈道。 “要我回宫,除非将我母亲风光安葬在皇陵里!”沈淮序坚定道。 十岁那年,圣上突然闯进他的病床前,说是他的生身父亲,是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他,将他送出宫。 那他母亲呢?圣上当时含糊其辞,只说母亲产后血崩而亡。 他当时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身份不简单,难道是因为位份太低?位份太低也不至于为了给他活命,冒着风险将他送出宫;是罪臣之女?似乎也不是,罪臣之女有皇家血脉后,会格外开恩,赦免其罪。 “你何必追究你生母的位份,将你迎回宫中,记在已逝中宫皇后名下,你就是我们大雍的嫡子,还不行吗?” “不行,名不正言不顺,难道我母亲真的就见不得光?是你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沈淮序捏紧了拳头,神情也变得冰冷起来,话说到一半生生打住了。 他曾经一度怀疑母亲的身份,或许是前朝的妃嫔,和圣上有了不伦之情,他也就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迫送出宫。 这几年,他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肮脏不堪,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 午后趁着老夫人小憩,谢婉宁带着玉烟拐进配殿的杂物间,掀开那块旧布,看到刘恒仍旧昏迷着。 玉烟小心地试了试他的额头,小声说:“小姐,他发烧了。” “快将他弄醒,喂他点水。”谢婉宁神情有些紧张。 上午玉烟打听到,是二皇子的手下在四处寻人。联想到前世,刘恒甘心做了二皇子的一把刀,是因为有救命之恩,还是有其他的相要挟? 前世她和刘恒的唯一交集,就是他劝阻了二皇子,又护送她回国公府那次。 那时候,世人都道他刘恒是二皇子的心腹之将。可为何,这个心腹会鼓励她活着向二皇子报仇呢?或许他们之间,早有嫌隙。 今世,既然让她先一步遇到了刘恒,那二皇子就别想得手,先将二皇子的一条手臂扼杀掉,以后再徐徐图之。 她和玉烟将刘恒扶起,拿了一件国公府小厮的衣服给他穿上,将他那一身血衣藏在了里面。 这一折腾,刘恒幽幽醒了过来。发现面前是两个姑娘时,放下戒备,配合着玉烟,喝了几口水。 谢婉宁见他清醒过来,便让玉烟守在殿外,打算盘问一番。 前世也不知是不是国公府刻意为之,对外说她体弱多病,世家小姐的宴会,她甚少参加。偶尔参加,又都因她是表小姐的身份,自觉矮人一截,很少同世家贵女们打交道,府外的消息更是一概不知。真正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也让她虽然经历一世,很多事,很多人,她都是不知道的。 “还记得我吗?你是叫刘恒吗?你家住哪里还记得吗?” 谢婉宁蹲在刘恒面前问道,她时间不多,要尽快弄清楚刘恒的身世。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19节 “我叫刘恒吗?”他沙哑地回道,然后定定地看向谢婉宁,眼神从混沌中一下清明起来,“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儿过啊!” 姐姐?谢婉宁一愣,小时候一起玩过?怎么一点不记得了呢? “姐姐,我忘了我是谁,可我记得你,小时候,你给我吃过梅花饼。” 梅花饼? 谢婉宁一下想到十岁那年,她在古方上看到梅花饼的做法,便想亲自试试,摘了梅花,做出的梅花饼,虽然不伦不类,却非常好吃。 她有心讨好舅舅镇国公,便拿着梅花饼去了书房,在廊下遇见了一个玩石子的小男孩,便给了他一个。 后来,那梅花饼镇国公并没有吃,而是让她拿了回去,她心里失落,沈淮序安慰她说,男子都不喜欢吃点心甜食,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她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就开始研究梅花酿酒,想着等酒酿好了一定给舅舅尝尝。 再后来,她大病了一场,那梅花饼和梅花酒,就再也没有做过。 “难道你是刘老将军的孙子?”谢婉宁惊诧道。 圣上在登基之前,大雍内忧外患,刘老将军和镇国公同为武将,出生入死,有袍泽之谊。只不过,刘老将军草根出身,比不得国公府世代勋贵,待江山稳固以后,同为武将,为避嫌,他们很少来往。 谢婉宁之所以记得他是刘老将军的孙子,是因为,她当时拿着梅花饼等在舅舅书房外,里面走出个一瘸一拐将军模样的人,然后那小男孩叫着爷爷,跟着他走了。 世人皆知,刘老将军当年随圣上出征时,瘸了一条腿。 第24章 第 24 章 刘老将军的嫡孙,不是应该和刘将军待在边疆吗?怎么会出现在从千里之的京城?还一身的伤? 他不记得自己,却记得曾经给过他梅花饼的她。 难道在他的意识里,京城是他的家,他一路走回来的?然后在大街上看到谢婉宁,想引起她的注意,后又尾随她到了国公府角门。 可惜,谢婉宁当时没认出他来! “姐姐,我叫刘恒吗?那我家在哪?”刘恒虚弱地问。 “你还记得你有个爷爷吗?他的腿好像行动不便,能想起来吗?” 刘恒陷入迷茫之中,似乎在认真回想,忽又捂着头说道:“好疼,头好疼。” “好,先不想,你先冷静一下!” 谢婉宁立刻安抚他,她怕还像上次那样,他一犯病跑掉了。 刘恒倏尔抬起头,“姐姐,我想起来了,我爷爷打仗时断了右腿,后来只能拄着一根拐杖,对不对?” “对!”谢婉宁欣喜道,他应该就是刘老将军的孙子,没错了。 “我派人通知老将军来接你?你身上的伤哪来的?上次见的时候还没有啊?” “上次我一路跟着姐姐,姐姐却不记得我,我……我就想跟着姐姐或许能记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黑衣人来杀我。”刘恒说完,双手捂住头,似乎非常痛苦。 “不怕了,既然我知道你是谁,定会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 “姐姐,能不能偷偷送我回家,来杀我的人肯定知道我的身份,我怕……” “行,我来安排。”谢婉宁想都没想,一口应下。 “这是万灵膏,你自己涂上,我再去给你找个大夫来。” 谢婉宁说完就要走,却被刘恒拉住了手,他的手滚烫,是高烧的症状。 “别,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我在这儿,不用叫大夫,我能扛得住!”刘恒说。 谢婉宁心下迟疑,还是答应道:“好,这壶水你拿着,先躲在这里,我找时机再来。” 谢婉宁不敢久留,给他丢下万灵膏,带上玉烟就出了偏殿。 “玉烟,今日之事,千万别说出去,特别是徐妈妈。” “奴婢省得,小姐今日只是去了前殿祈福。” …… 夜幕降临,沈淮序一身酒气地回到了普宁寺。 他从宫里出来就闷闷不乐。早上急召他进宫的传旨小公公没有说清楚,他以为圣上得了急症。他原本想进宫好好和他谈谈的,发现又是装病骗他进宫,他又动摇了。 大雍的江山,他不稀罕,他只想要一个真相。想知道他母亲是谁,就那么难吗?难道真是他猜想的那样? 他心里那股郁气无处发泄,骑着马一路赶到了普济山,正好山脚下有一个酒肆,他下马要了一坛酒,直喝到天黑,也没消愁。 惊风劝他回别院,他看了眼山上的普宁寺,想到那个柔弱的身影,想到早上被拒绝的话,双脚不受控制地就往山上走去。 普宁寺一如往常那么安静,沈淮序被夜晚的山风一吹,心底生出一股躁意。 他回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常服,慢慢踱出了院子。 后院已经熄了灯,他站在门口,踌躇良久,最后脚尖轻点,一个纵身跃上了房顶,沿着屋脊慢慢数着院子,最后停在谢婉宁房间的屋顶,躺在了上面,仿佛这样就能靠近她一样。 弯月如钩,秋风微扬,他身体那股燥热慢慢沉了下去。 正在他迷迷糊糊之际,只能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就看到谢婉宁一个人出了院子,手上还拿着一个油纸包,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 谢婉宁等到大家都睡下了,这才拿了一些吃的,准备去偏殿给刘恒吃。 她白天已经看好了路线,晚上走小路去偏殿,应无人知晓,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连玉烟都瞒着。 刘恒说不想让人知道,其实也是为了她着想,不想让她陷入是非之中,在没有查清楚那些杀手是谁派的之前,他都处于危险边缘。 前世今生,刘恒都在为她着想。她也要为他做点什么,让他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他是后世的少年将军,有广阔的天空等着他去施展。 “刘恒?”她低低地对呼唤了一声。 谢婉宁来到偏殿,发现人不在这里,心里顿时着急起来,难道她来晚了,人自己走了? “姐姐,我在这里。” 黑暗中,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婉宁寻着声音,发现他躲在杂物的后面,光线昏暗,一时没有瞧见。 “饿了吧?给你拿了点吃的,你快吃吧。”谢婉宁说着将油纸包递给刘恒。 刘恒接过,刚想打开,突然抬头望着门口,低声呵斥:“谁?”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身影掠过谢婉宁,带着杀气直接冲向刘恒。 刘恒迅速做出防御姿势,两人很快交上了手,杂物间里十分狭窄,两人近身搏斗,彼此施展不开拳脚,一旁的杂物哗啦啦掉一地。 别看刘恒身上带着伤,打起来却丝毫不弱。 情势急转而下,谢婉宁吓得呆住了,在看清楚来人是沈淮序时,她冲到两人中间,将刘恒护在身后,“表哥,他是刘恒啊,小时候和我们一起玩的刘恒啊!” 沈淮序才不管什么刘恒赵恒马恒的,在他看来,惹得谢婉宁不顾男女大防,夜里相会的男子,一律都该死。 他看着谢婉宁鬼鬼祟祟出了院子,他就悄悄跟在了后面,却发现她拿吃的,在这里喂那个小乞丐! 谢婉宁怕两人再打起来,她拉着沈淮序的胳膊说道:“表哥,你再看看,他是刘老将军的嫡孙刘恒啊。” “刘恒?他怎么在这儿?”沈淮序问。 “说来话长,这个回头我给你解释。”谢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嘘!”谢婉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沈淮序弯下腰,躲在杂物后面。 这时一个小沙弥揉着眼睛走到了门口,刚要抬脚进来,忽然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从房间窜了出去,那小沙弥吓得哎哟一声,嘟嘟囔囔离去了。 谢婉宁这才松了一口,她扭过头,嘴唇却擦过了沈淮序的脸。她呼吸一滞,才发现她整个人被沈淮序圈在怀里,呼吸交缠,黑夜里,沈淮序的目光闪着明亮的光华,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她的脸忽然羞得通红,好在这里昏暗,旁人看不真切。 刘恒见巡夜的小沙弥走了,拿起那个油纸包,也不管谢婉宁沈淮序两人在旁,开始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 谢婉宁将沈淮序拉出去,这才原原本本地跟他解释了一遍。 “真的是孙老将军的孙子?”沈淮序皱眉道。 “真是,他好像生病失去了记忆,还有人追杀他,他只认识我,我正发愁怎么将他送回去,表哥,你帮帮他。” “不帮,我为什么要帮他?”沈淮序声音里带着气。 谢婉宁无法,只好软语相求,她轻轻拽了拽沈淮序的衣袖,“表哥,你帮帮我吧,是他叫我一声姐姐,看在儿时的情谊上,你帮帮我吧?” “你求求我?” 谢婉宁一怔,知道沈淮序这是在这里憋着坏呢! 小时候,她但凡有求于沈淮序,这家伙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来,你如果求他,总要有东西给他交换,他方答应帮你。 小时候她每每有求于他,他就可劲地使唤她,给他端茶倒水,洗脚揉背…… “表哥,我求求你,帮帮我。”谢婉宁无法,不就是端茶倒水、洗脚揉背吗,她认了! “这是你求我的,可别后悔?”沈淮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后悔?什么后悔?谢婉宁后知后觉可能又上了沈淮序的当。 可她还没想清楚是什么,沈淮序已经独自进了杂物间,也不知道和刘恒说了什么,再出来时,刘恒毕恭毕敬地跟着他走了出来。 沈淮序让惊风拿着他的腰牌,带着刘恒连夜进宫,然后又安排刘老将军在宫外等候。 “今日多谢表哥,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谢婉宁看沈淮序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一切,刘恒也走了,她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要走?刚刚求我的债还没还呢?”沈淮序拉住了她。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沈淮序灼灼的目光,让谢婉宁心跳如鼓。 她低下头,避开沈淮序的眼神,想到了刚刚躲在杂物间,那个轻如鸿毛的触碰。 沈淮序向她走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囡囡,你看看我。” 谢婉宁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传到耳朵里,酥酥麻麻地痒,脸上和脖子上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 沈淮序目力异于常人,看她忽然娇羞的模样,像朵刚刚开放的桃花,颤巍巍的甚是好看。像极了他昨晚做的那个梦。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0节 他一步步逼近她,她一步步退后,扶住了身后的一棵小树。 退无可退,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沈淮序就欺身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腰。 谢婉宁身子被迫后仰,沈淮序俯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扶着那棵小树的手,瞬间指尖发白起来。 沈淮序稍稍用力,将人往怀里带,只听嘤咛一声,沈淮序心中一紧,托起她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第25章 第 25 章 谢婉宁尽管心下早已设防, 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打得措手不及。 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暴风骤雨的唇齿面。她浑身发烫,唇瓣被温热缠绵细细摩挲, 她脑中一片空白。 那双大手在她腰间游弋, 她一下失去了力气,想挣扎, 却被沈淮序死死扎在怀里,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酒味。 他喝酒了?是醉了吗? 谢婉宁陡然回过神来, 她用力推开沈淮序,长睫颤动, 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沈淮序,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低低地呜咽出声,捏起裙摆, 抄小路跑回了院子。 长夜寂寥, 谢婉宁哭了半宿。她恨自己不争气,说好的要躲沈淮序远远的, 可一看到他, 还是忍不住沉沦,难道她重来一世,仍然逃不过宿命吗? 为何她在心里已经垒砌了高高的城墙,沈淮序却用一个吻,就能让她土崩瓦解。 重来一世,她再一次爱上了沈淮序, 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日, 沈淮序从宿醉中醒了过来, 头还有点晕沉。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片段, 他夜半偷偷跟着谢婉宁的背影,来到一个昏暗的配殿,还和一个小乞丐打了一架,谢婉宁拦住了他,他心里气愤难当,好似……他好似强亲了谢婉宁? 她腰好细,一手就能掐过来,身上淡淡的梅花香,仿佛置身在梅林中。她的唇好软,好似花瓣,香甜软糯,让他欲罢不能。 沈淮序呼吸变得幽深起来,他覆上自己的唇,嘴角一疼,是谢婉宁咬的吗? 他昨晚那样放肆,怕是惹她生气了吧! 怪只怪昨夜月色太暗,她一袭浅红长裙,半披散着长发,拉着他的衣袖轻声软语,眼里似一汪春水荡漾,脸上泛了薄薄的红润,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还有那娇嫩的红唇…… 他终于把持不住,借着酒意,吻上那让他日思夜想的温软。 她一定气恼了自己,可沈淮序一点也不后悔,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谢婉宁抢到手,不管是人还是心,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抢走。 …… 一大早,二房的沈锐骆和夫人马氏,领着二公子沈淮游来普宁寺探望老夫人,沈如歌陪在一旁有说有笑,一家人其乐融融,当真是母慈子孝,好不和谐。 谢婉宁没有参和一家人的团聚时光,她正忙着和徐妈妈清点行李。普宁寺的法事已经做完,老夫人本想再留几日,苏氏却派人来请,说再过两日要在城中设粥棚,恐家里忙不开,请老夫人回去坐镇。 后院里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一团乱糟糟的。前院沈淮文拿着一卷书,看着在院子里舞剑的沈淮序,好似用不完的精力一样,不禁开口道:“五弟,你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说来让三哥也开心一下啊!” 沈淮序收回佩剑,冷冷地瞥了一眼沈淮文。 沈淮文摸了摸鼻子,“不高兴吗?你自小一开心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满院子跑,不是吗?” 恰巧谢婉宁出现在院门口,沈淮文眼尖,立刻喊住她:“我说得对不对啊,表妹?” 谢婉宁本来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冷不防看到一旁拿着一柄长剑的沈淮序时,表情立刻僵硬了下来。 经过昨夜,她才看清自己的心。却暗暗告诉自己,五表哥这人万万不能再招惹,否则她的命就要搭在他手里了。 喜欢又能如何,她一个柔弱女子,还能扛过命中注定不成。好在,昨夜沈淮序醉了,或许他不记得昨夜的事? 小时候他们偷偷喝酒,首先醉倒的必然是沈淮序,为此,谢婉宁没少笑话他。而且,他这人醉酒后,常常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昨夜,或许他也记不起来了吧? 谢婉宁绕过沈淮序,假装没有看到他这个人,走到沈淮文面前,说道:“三表哥,今日午后我们动身回府,外祖母让我来看看,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倒是五弟,好似还没有准备,惊风那小子一早上没见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谢婉宁这才记起,惊风昨夜领着刘恒进宫了,还没有回来吗? 是她非让沈淮序帮忙送刘恒的,这下他身边没了伺候的人,她有点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沈淮序。 “既然来了,帮我收拾一下,我这手还疼着……”沈淮序凑上前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谢婉宁说。 他话还没说完,谢婉宁便打断了,抢先说道:“我……我让玉烟帮你收拾。” 谢婉宁余光扫到沈淮序靠近,顿时有点心慌气短,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也不敢看他,扭头吩咐一旁的玉烟:“玉烟,你帮着三表哥他们查点一下行李物品。” 说完,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溜烟回了内院。 这一系列动作,惊得沈淮文张大了嘴巴,他看了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冷着脸向后院张望的沈淮序,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促狭地笑了一声。 “五弟,你这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表妹吗?看把她吓得,生怕被你吃了似的。” 沈淮序扭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沈淮文。 “哎哟,嘴上的伤怎么来的?”他被沈淮序瞪了一眼,正想再揶揄他一句,却看他嘴角破了,便疑问出声。 沈淮序摸了摸嘴角,不自觉勾起嘴角,说道:“昨夜被只野猫抓的。” “啊?什么野猫能近你殿前司沈大侍卫的身啊?五弟你行不行啊?后来呢,你抓住了吗? ” “没有,正准备抓,被她跑掉了!”沈淮序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后院,恨恨地说道:“等我抓住了,一定好好给她修剪修剪爪子……” 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普宁寺。 从普宁寺出来,走上官道,沈如歌非要骑马,老夫人看马氏有心纵容,也懒得理会,随她去了。 徐妈妈从旁说道:“听说六小姐骑射了得,这在京都贵女中可不多见。” 老夫人轻嗤一声,“陵西民风彪悍,马氏又是小户之女,能有什么见识。” “老夫人说的是,论教养,哪能比得上老夫人您亲自教养的,表小姐那样温柔端庄,就是不愿参与京中交际,否则早就名动京城了,就算当个王妃那也是使得的。”徐妈妈立刻附和道。 这话,让老夫人心里顿时愉悦起来,可又想到谢婉宁的身份,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对外以她身子弱为由,尽量让她少抛头露面,就怕哪个眼尖的瞧出什么端倪来。眼下她已经及笄了,这婚事上,总觉得差强人意。 如果以绝后患,送她一副嫁妆,将她远远打发了去,倒是便宜。可心里还是舍不得,毕竟从小就在身边养大的嫡亲孙女。 再等等吧! 老夫人眼神瞟向马车外,看到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护卫着车队的沈淮序。想到老大那晚同他说的话,圣上这次怕是铁定了心,要他回宫,有立储的打算。 回宫有利有弊,一旦事成,宁丫头就是未来皇后,有儿时情分,有养育之恩,国公府往后百年无虞。 可若败了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举族皆亡,何苦再搭上一个女儿家呢? 老夫人心里一时踌躇不定。 沈如歌骑着马,眼睛觑着沈淮序,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自那日偷听以后,她暗地里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下人们都道表小姐温柔端庄,很少出门。沈淮序在宫里当值,也很少住在府里。 她在普宁寺没有机会和沈淮序亲近,今日趁着骑马,正好抓住机会。她这几日大约摸清楚了沈淮序的脾性,在外人面前,他是不会为难她这个“堂妹”的。 “五哥,你这匹马,是不是你在校场比武中,拔得头筹,圣上亲赏的那匹汗血宝马啊?” 沈如歌纵马走到沈淮序身侧,母亲曾告诉过她,和人说话要投其所好,她就想借谈汗血宝马和五哥拉近关系。 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想好了沈淮序的反应,然后她再自然而然地聊起陵西的马市和马场,这些见闻他肯定想听。 可她没料到,沈淮序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压根没有打算和她深谈。 沈如歌眼神微闪,假装毫不在意,又靠近了一些。 这时,沈淮序的坐骑忽然嘶吼一声,沈如歌那匹马立刻受惊了一般,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沈如歌尖叫一声,立即压低身子伏在马背上,眼中却闪过一道厉芒,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用白不用。 她装着不会驾驭,在马上被颠得东倒西歪,吓得惊叫连连。 “救命啊,五哥,救救我!”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车队立刻慌乱起来。 沈淮序没作他想,立刻驱马紧跟着沈如歌,在一旁大声教她抓紧缰绳,身子伏低。 两匹马在空旷的大道上狂奔,沈淮序靠近那匹疯马,伸出手想拉住缰绳,沈如歌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趁着冲击倒向了沈淮序。 两人重心不稳,双双落马。 沈如歌跌落,却牢牢地搂住了沈淮序的脖子,两人就这样一路滚下了山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6 20:15:01~2023-04-07 20:4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摆烂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谢婉宁听得惊叫声, 撩起车帘,正好看到沈如歌抱着沈淮序双双坠马,她倒吸了一口气。 车队停了下来,老夫人也下了马车, 沈淮文和谢婉宁急忙过来搀扶她, 几人朝坠马的地方走去。 早有几个眼尖的忠仆家将下到山坡下寻人,山坡有点陡峭, 下面树木茏茏, 荆棘杂草丛生, 哪里还能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马氏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站在坡上急得直哭:“我的歌儿啊, 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来人啊,快下去找找啊……” 二老爷沈锐骆还算镇定, 毕竟是久经官场上的人, 他立刻吩咐家仆拿绳子束在腰上下去查看。 沈淮游担忧自己的亲妹妹,仗着有点拳脚功夫, 不顾劝阻, 撩起衣摆跟着侍从也下去了。 “游哥,你别下去,你快回来……你当心点……”马氏看自己儿子不顾危险也下去了,焦急起来,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 她谁都不想他们出事。 吵吵嚷嚷中, 老夫人一行人赶到了出事点, 她颇为嫌恶地瞥了一眼马氏, 斥责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看在她担心子女的份上,算了。 谢婉宁担忧地看着下面陡峭的山坡,一时无法思考。梦境中,五表哥并没有这次坠马啊? 怪只怪前世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境遇,并未留意府上其他人。或许因她并不知晓身份上的隐秘,所以未察觉沈如歌对沈淮序的心思,连他们的交集是从哪里开始的,她也一概不知。 这时,山下一声惊呼,人找到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1节 不一会,家将们搭着手将沈淮序拉了上来。他一身尘土,外袍上有几处被树枝撕裂的口子,耳朵和脖子上还有些轻微划痕,有星星点点的血丝渗出。 虽破衣烂衫一身狼狈,仍难掩他气质如华,矜贵高雅,观之让人心折!谢婉宁悄悄松开了老夫人,站在一旁忽而 自惭形秽起来。 老夫人急忙拉着他左右打量,问他可有伤到哪儿。这个节骨眼上可别伤着了,回头不好向圣上交代。小时候他从树上摔下来那次,国公府可是诚惶诚恐了很久。 沈淮序嘴上说着无事,安抚着老夫人。却感到脖子不适,刚想伸手摸,一个急切的声音阻止道:“别动,出血了,别拿手碰。” 他抬眸,正巧看到侍立一旁的谢婉宁,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好痒,帮我擦擦。”沈淮序望着谢婉宁道。 谢婉宁无法,当着满府众人,她只得故作大方,拿着自己的帕子,踮起脚尖给他擦脖子上面的尘土和血迹,心里却暗暗道:“只是兄妹间的关心,并无其他的想法。” 沈淮序立刻弯下腰,歪着头,配合着谢婉宁的动作,眯着眼睛偷偷打量她。 她裙摆上沾了少许泥土,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抿着嘴唇,正神情专注地给他拭着伤口。 “你就不能顾及着自己点,那马都惊了,你也敢上前阻拦,万一伤着了怎么办?”谢婉宁小声地埋怨他。 她说话声音很轻,在一片嘈杂声里,也只有靠得近的沈淮序听得清楚。 沈淮序心底忽生欢喜,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偏过头靠近她耳朵,“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谢婉宁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沈淮序急忙捂住胳膊道:“噢,痛,你正好碰到我伤口了。” 谢婉宁心下一慌,急忙扒开他的手,拉开他的衣袖,发现他手臂上血红一片,想必是滑下时被树枝磨砺出的伤。 “怎么伤得这样深,那万灵膏我昨日刚给了刘恒,表哥……”她眼里闪着泪花,心里内疚,突然觉得非常对不起沈淮序。 沈淮序看不得她哭,忙安慰她,“给了就给了,外伤不打紧,几天就好了。” 这时候,沈淮游从山坡下也将沈如歌背了上来。她好似也伤着了,一身衣服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头发上插着些许杂草。马氏哭着急忙上前查看。 沈如歌以为只是摔下马,没想到这里有个山坡,还那么深,现在才后怕起来,好在她计谋还算成功。 她上来第一眼就寻找沈淮序,却见谢婉宁正拿帕子给沈淮序擦汗,两人挨得那么近,眼神还那么暧昧,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 刚想发作,只听马氏突然低吼了一声,指着她的脸,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沈如歌这才感觉到半张脸都在沙沙地疼,她用手一碰,满手鲜红,夹杂着一股黏腻的血腥味,她惊恐起来,这是破相了? 也就在一瞬间,她压下恐惧,心思急转,眼睛立刻蓄满泪水,望向老夫人,一副无辜崩溃的模样,“母亲,祖母,我的脸毁了吗?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祖母,我不知道五哥的马会惊着我的马,我怎么办啊,五哥,你说我怎么办啊?” 沈淮序听到这话,直起身子,冷冷地扫向她。 谢婉宁却眉头皱起,沈如歌这是赖上了五表哥?让五表哥负责?难道她知道了五表哥的身份?要不然,一家子兄弟姊妹,怎会叫自己的哥哥负责? 不怪谢婉宁多疑,实在是她和沈如歌打交道了一世,最知道她的那些小伎俩。 前世,听说是因为五表哥误伤了沈如歌,五表哥愧疚,才从她这里又要走了万灵膏。这次,那万灵膏已不在她手上了,看沈如歌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哭哭啼啼,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同着丫鬟仆妇还有一众家将,马氏和沈如歌闹了个没脸,却还不得不起身赔不是。 谢婉宁趁乱在一旁轻声提醒沈淮序,“表哥,我记得你那匹坐骑最是温顺,怎么会突然嘶吼起来?会不会有人……” “使诈”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点到即止,沈淮序马上心领神会地轻轻点了下头。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两匹“罪魁祸首”…… 二老爷沉着脸也斥责了一通马氏,话里话外都是责怪她纵容女儿骑马,话音里也怨怼上了最先使马受惊的沈淮序。 沈淮序眼神也跟着微冷,他上前给二老爷赔罪:“二叔,今日惊扰了堂妹,我定会为堂妹延请明医,治好她脸上的伤。” 二老爷却拍了拍沈淮序的肩膀,笑着说道:“序哥,二叔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今日也是凑巧了,不必将你六妹妹的话当真,莫放在身上。” 谢婉宁听完这话,暗自咬牙,二舅舅嘴里说着没关系,可他那眼神却不像是一点没事的样子。认真追究起来,还是沈淮序舍身救下了沈如歌,却被二老爷这么一说,仿佛都是沈淮序的错了? 原因无他,二舅舅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多年他汲汲营营,终于成了圣上心腹,心也开始膨胀狂妄了起来。他怕是误信了传闻,将沈淮序真当成大舅舅的养子了吧? 谢婉宁为沈淮序不值,这人救的,还救出个赖皮来! 沈淮文见人都无恙,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招呼着众人又重新整顿一番,朝京城走去。 …… “啊~” 海棠院里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即有瓷器摔碎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里传了出来,院里的小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六小姐回来以后,砸碎了琉璃镜,据说还是二老爷花了大价钱从胡人手里买来的,六小姐说砸就砸了。 “你小点声吧,我的小祖宗,这里可不比陵西,府里人多眼杂,小心传到老夫人耳朵里。”马氏无奈地安慰着暴躁的沈如歌。 “母亲,我脸上的伤,还能好吗?能落下疤吗?”沈如歌脸上蒙着纱布,哭得声音都哑了。 “肯定能好,别哭了,哭到伤口上就不好愈合了,序哥不是说给你请太医了吗?” 沈如歌渐渐止住了哭,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也只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平时引以为傲的就是她那张脸,在陵西多少公子爱慕着她,她不能一回京都,还没有惊艳四座,就先偃旗息鼓了啊! “母亲,听说宫里有一味名贵的伤药,叫万灵膏,能生肌祛疤,让父亲去宫里问问?” “好好好,我和你父亲说,找人去打听,如果有,定给你寻来。”马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母亲,万一……万一我的脸好不了,就叫五哥娶了我吧!” 沈如歌摸着脸上的纱布,眼神却带着阴谋得逞的狠厉。 “什么?你说什么疯话,他可是你堂哥……”马氏愕然。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女儿的性子她最了解,和她父亲一样无利不起早,来京都时踌躇满志,凭借她的才华相貌,嫁给皇子王孙才是她的目标,怎么会看上大房的五公子了呢? 马氏虽是陵西小户之女,可京都国公府这几年的动向,她没少打听。还不惜花重金收买府中下人,才探听到那则传闻。 难道女儿也知晓了? 马氏狐疑地看着沈如歌,“你是不是听说了序哥是大房养子的传闻?不行,他一个养子,将来无权无势,也分不到什么家产,你能有什么好前程!” 沈如歌却得意一笑…… 第27章 第 27 章 “母亲, 那你是不知道五哥的真正身份,我在普宁寺无意间听到祖母说……” 沈如歌压低声音,将她听到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马氏听。 “这怎么可能, 你可听仔细了?” “听仔细了!母亲要是不信, 可让父亲留心些,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母亲,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你不是也见过二殿下?为什么非执着于他, 照你说, 万一他身份一直不能见光呢?” “母亲放心,听老夫人的意思, 怕是马上就要回宫了。向来锦上添花无人记, 犹见雪中送炭更显贵啊!二皇子已经是鲜花着锦,必然看不上我的身份, 圣上如今盛宠五哥, 说不定以后那个位置也能坐坐的,所谓富贵险中求……” “容我想想, ”马氏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刚回过神来, 蹙眉道:“可这样一来,你表姐不成了嫡女了?” “母亲担心的,正是我担心的,所以得想个法子,将表姐嫁出去,这国公府的小姐只能是我, 也只有我一个。” 沈如歌绷着半张脸, 她眼神坚定, 语气中带着阴狠, 似那拼命汲取人间阳气的厉鬼,誓要将那一线机缘抓到手。 “这话不错,容我和你父亲仔细商议一番,这话你万万不可再说与旁人,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母女二人,关着房门偷偷议事,自以为做事隐秘,可在这深宅大院里,经年的仆妇,哪个不是人精。况且他们刚刚回府,并不知晓其中厉害。沈如歌那话一出,早有支着耳朵探听秘闻的碎嘴婆子,偷听了去。 很快,五公子是皇子的身份,悄悄在下等仆妇口中萌了芽。 隔日,沈淮序去殿前司当值,张统领将他拉至无人处,神神秘秘地说道:“马上要校场比试了,你今年还不参加吗?咱们殿前司年年倒数第一,我都嫌丢人。” 殿前司都是些勋贵子弟,拉拉花架子可以,真格动刀动枪起来,还是人家兵马司、黑甲卫厉害。沈淮序就是那年参加了比试,被圣上钦点到了殿前司,还赏了他一匹汗血宝马,羡煞了一众世家公子们。 张统领并不晓得其中弯弯绕绕,一直都想让沈淮序再参加比试,好让殿前司扬眉吐气一回。 可刀剑无眼,圣上怎肯让他再参加? 沈淮序心下狐疑,往年他们殿前司也都是装装样子,今年张统领怎么忽然热心起来? 张统领被沈淮序那冷冷的眼神一盯,立刻招架不住。这沈五的身份先不提是国公公子,单这份气势,他每每跟他打交道,总有种面对圣上的压迫感,还真别说,那睥睨的样子,也很像圣上,难怪圣上喜欢他! 不但他有这种感觉,其他司的统领也都这么说,总感觉这人不大好惹,要说多不好惹也说不上来,和他对视一眼,心里总不自觉地发怵。 “沈老弟,为兄就给你交个底。听说了吧,刘老将军的孙子找到了,你说巧不巧,那小子居然能从漠北一路走回京都来。听说圣上对他赞赏有加,有意留他在京城。哎,我听说他武功不弱,记得你们是旧识吧,你问问他,让他来殿前司,他来了,咱们校场比试总不会倒数了吧!” 原来是这样,这绕了一大圈。正巧,沈淮序也有事找刘恒,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一个小公公传旨,召沈淮序去勤政殿问话。 张统领目送着沈淮序跟传旨的小公公走远了,羡慕得两眼放光,这沈淮序真是有个好爹啊,这圣眷可是大雍独一份,连皇子都比不得! 沈淮序若知道张统领这种心思,定会嗤之以鼻,他可不是有个好爹,还有两个! 勤政殿里,圣上听说沈淮序前日里坠了马,虽然镇国公回禀并无大碍,可他没见到人,还是不放心。趁着今日当值,赶紧叫过来看看。 等到沈淮序上殿,还未及行礼,圣上着急着上前拉住他,嘴上担忧着他的伤,想拉开他的袖子看看,据说胳膊伤得重。 沈淮序却抽出衣袖,退后一步,低头恭敬地回禀,小伤不打紧,不值得圣上小题大做。 圣上看沈淮序仍旧冷淡疏离的模样,心里叹气,只好作罢,这才说起正事来。 原来,那夜刘恒前脚进宫,刘老将军后脚就到了。寻了两年的嫡孙,失而复得,顿时激动得他老泪纵横,跪在圣上面前,高呼万岁,叩谢天恩。 御医从刘恒脑后拔出一根细小银针,想必当时暗算之人留下的。银针拔出,刘恒也慢慢记起了一些事。 两年前乌苏率众滋扰边境,刘恒带领一队人马奉命截杀,重伤了乌苏统领札曷勒,追击中却遭遇埋伏,被围困数日。后来,属下拼命护他突出重围,返回时又遭到一伙黑衣人追杀,是以,他独自一人逃回了京城。 沈淮序心下疑惑,刘恒逃避追杀为何会舍近求远,刘将军不是就在漠北吗? “事有蹊跷,人是你送进宫的,你想法子弄清楚刘恒的意图。太医说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记起来了。漠北可不能乱,朕虽然相信刘将军行事,但还是不得不防!” “那万一刘将军有事呢?”沈淮序疑惑出声。 圣上抬眸,直直地望向沈淮序,露出当年在战场上奋力杀敌的气势来,“万一有事,那便取而代之!” …… 槐花巷尽头,有座三进的宅子,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将军府三个大字,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金光。 刘恒一身蓝色劲装,长发束起,正拉开架势搭着弓,瞄准百步外的靶心,嗖的一箭,疾驰而出,小厮立刻上前查看,后高兴大叫道:“正中靶心,少公子好箭法!” 刘老将军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孙子年少离家,儿子书信每每夸赞其骑射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2节 他们刘家为大雍奉献了半生,如今嫡亲血脉只余刘恒一人,寻了两年,总算老天开眼,失而复得,没让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镇国公府的恩情,他记下了。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镇国公府的五公子到访。刘老将军看了一眼还在射箭的孙子,拄着拐杖去花厅会客。 刘恒对此一无所知,他仍然专注地一箭一箭射向靶心,想将胸中那股浊气都发泄出去。 他慢慢记起了往事。年少时跟随父亲去了漠北,起初他还不适应漠北的风沙,后来父亲给他找了个师傅,学习武艺和骑射,就渐渐如鱼得水起来。他好像天生就喜欢无拘无束,骑着马在大漠自由自在地驰骋,天高地阔,好不畅快。 可是,自从母亲病逝,父亲纳了张姨娘,有了弟弟以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弟弟渐渐长大…… 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轻浅的脚步声,他本能地搭弓射箭,朝那人所在的方向射去! 利箭疾驰而来,沈淮序偏头,伸手将那羽箭夺下,牢牢抓在手里。 “准头不错,就是力道不行!还得再练练。”沈淮序揶揄道。 刘恒看清来人,收起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沈淮序拿着箭,信步走来。 “是姐姐让你来的?”刘恒问。 “别一句一个姐姐地叫,那可不是你姐姐!” 沈淮序将那支羽箭用力一甩,直接甩在靶子上,正中红心。 刘恒眼睛扫过那支正中靶心的箭,没好气道:“那你来干嘛?” 还真有个脾气!沈淮序顿时起了兴趣。 “来要报酬,我救了你,总得要点报酬吧!” “那也是姐姐救的我,你不能冒领功劳。” 沈淮序一哂,想起谢婉宁含着眼泪说万灵膏不在手上的画面来。 “万灵膏拿来,那日给了你,拿来还我!” 刘恒挺了挺胸,“这算报酬吗?那可是姐姐给我的!” “不算,姐姐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那是御赐之物,你不能拿着!”沈淮序吓唬他。 “你少唬我!我今年十五了,可不是少不更事的稚子!” “啧,你在配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跟你说的!” 刘恒一时语塞,他在配殿的杂物间,为了脱困,被逼着发誓效忠过眼前这人,尽管当时迫于无奈,可他却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沈淮序见他收起了利爪,这才正色道:“今日我来,明面上是受殿前司张统领所托,请你参加校场比试,这个老将军方才已经答应了。还有一事,你需仔细和我说说,那些黑衣人为何追杀你,漠北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刘恒收起散漫之心,在沈淮序的威势下,将心中的疑惑,慢慢道了出来…… 直到天都黑透了,沈淮序才从将军府出来。 漠北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好,刘将军在漠北操练士兵,并不曾懈怠,这两年也算稳定,可为何单单刺杀刘恒呢? 他将这个隐忧埋在心底,匆匆回了梅园,将那瓶要回来的万灵膏,让惊风悄悄送回如意院。 兜兜转转,这瓶万灵膏又回到了谢婉宁手上。 第28章 第 28 章 谢婉宁这几日一直跟着苏氏管家, 准备在城中施粥的事情。她没有留意沈如歌的伤势,隐约听小丫头们说,六小姐脾气不太好。 如今万灵膏又回到了她手中,这次, 沈淮序还如前世那般再来讨回去吗?还是明日直接还给他, 任他处置? 谢婉宁这边还没有拿定主意,沈如歌却找上门来了。 她脸上覆着面纱, 穿着云锦坊最时兴的流光裙, 簪着鎏金点翠金步摇, 摇曳着进了如意院。两只眼睛在内室里不停地打转,嘴里说着表姐这屋子布置得真好看, 这宝瓶看着就精致, 这熏香是什么做的,有股梅花的香味, 这画是江南吴师的真迹吧? 沈如歌因着脸上的伤, 这些日子四处打听万灵膏。重赏之心必有勇夫,终于从三堂哥院里的小丫头嘴里, 打听到谢婉宁有一瓶, 还是五公子送的。 她喜出望外,又想到这么好的药,五哥就随便给了表姐,心里不痛快。 昨夜,她听说沈淮序回府,巴巴地跑去了梅园, 却在无忧院门口被小厮拦下了, 说是天黑路滑, 不方便小姐进屋。她气得牙痒痒, 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让人去传话,拜托五哥找找有没有祛疤的药。 她没敢明说是找万灵膏,怕被察觉出刻意窥探。 无忧院出来回话的却是惊风,说并无祛疤的药。 她只好咬着牙悻悻回去了,却越想心里越气。她脸上的伤耽搁不起,只好找谢婉宁来要。可怎么要,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还未开口,竟被如意院的陈设镇住了。 如意院位置很好,靠近主院,早上就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室内的桌椅摆设,无不精致华贵。比他们二房那逼仄阴暗的房子,陈旧简陋的摆设,强太多了。 如意院一室的华光,迷住了她的眼,心中暗恨,她怎么就不是大房的嫡小姐! 谢婉宁拿着绣棚坐在窗下,心里想着沈如歌还一如梦中那般,眼皮子浅,看见好东西就忍不住占为己有。二舅舅在陵西那么多年,手上肯定有不少盈余,且只有一个女儿,看那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样子,也不像短了她的,怎么养成了这副德行了呢? 人前沈如歌可不这样,装的是端庄大方,在京都世家贵女中也是拔尖的人才。 梦境中,沈如歌第一次来如意院找她,应该在一个寒冷的冬日。也如今日这般,她挨个摆设仔细摸了个遍,最后拿走了摆在书案上画着喜鹊登枝的花瓶,那花瓶还是沈淮序送的,说是冬日里插梅花最是相衬。 这次,沈如歌为何提前来了她的院子? “表妹还住得习惯吗?京城和陵西差别大吗?”谢婉宁开口问。 “当然住得惯了,这毕竟是我的家啊,就是这里比陵西冷。表姐,你刚从渭南来的时候习惯吗?”沈如歌终于停下了手,坐到了谢婉宁身边。 “是啊,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渭南的冬天都是暖和的。好在五表哥想到了法子,专门在我房间里砌了一道火墙,冬天反而比渭南暖和了呢!” 沈如歌的脸瞬间僵住,没了耐性和谢婉宁忆往昔,又嫉妒五哥待谢婉宁的不同,便想着刺上几句。 “说起五哥,昨日我在无忧院和五哥下棋,五哥还处处让着我呢。” 谢婉宁抬眸,看了眼洋洋自得的沈如歌,没有接话,低着头继续绣花。沈淮序可不喜欢下棋,因为小时候两人下棋吵过架,还将棋盘砸了。 她不明白沈如歌为什么撒谎,难道想挑拨她和沈淮序? 见谢婉宁不搭话,沈如歌以为说到了她心上,接着道:“表姐,五哥说圣上赐了一瓶万灵膏,据说能够生肌祛疤,本来五哥想让人找你来拿,我怕太晚了打扰表姐,和五哥说好了,今日特意来取。” 来取?以为这万灵膏是她沈如歌自己的东西?谢婉宁垂下了眼睫,绣花针迟迟没有动。 先说和五表哥下棋,又暗示两人待到深夜,这是故意说给她呢。前世沈如歌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还在她面前故意挑明五表哥养子的身份,恬不知耻地说要嫁给他。 那时的她,一心都在沈淮序身上,将这挑拨的话听进了心里,苦涩难当。 “哎呀!”谢婉宁低呼一声,刚刚走神,绣花针扎破了手指。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这才道:“万灵膏是上好的伤药,至于能不能祛疤却不清楚,既然五表哥发话,你差人来取就是,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我这不是想顺道来看看表姐嘛,说起来,姑姑和我父亲是一母同袍,我们可是嫡亲的表姐妹,可比堂哥他们亲多了,合该亲近些的。” 谢婉宁眼神微闪,这话,沈如歌前世经常挂在嘴边,没想到重来一世,她仍旧是这套说辞。每每说到这,后面总会附着讨要东西,这次可不能让她再张这个口。 “表妹说的是,一家姊妹不分彼此,我看表妹这流光裙好看得紧,还有你头上那颗红宝石,二舅舅真是疼你,不像我,从小到大没人疼,你别看这满屋子的器具摆设,都是老夫人的人在打理着,每天清点名册,生怕磕了碰了,我都赔不起。” 听完这话,沈如歌立时瞪大了眼睛,又逡巡了一遍屋内的摆设,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玉烟,你去找找万灵膏,看看还有没有,记得上次给三表哥上完药,都快用完了。” “表妹,实不知这万灵膏还能祛疤啊,早知道就给表妹送去了,这药膏你拿回去,顺道代我向舅舅舅母问安,咱们可是一家人,以后有了好东西我自然想着表妹,表妹以后得了好东西,也别忘了我这个表姐就成!” 沈如歌被谢婉宁堵得不敢应,拿着万灵膏急匆匆地走了。 谢婉宁站在院中,目送她离开,抬头望了望天。 前世,沈如歌为了能当上沈淮序的太子妃,谋她身份,夺她姻缘,欺她辱她。这一世,即使自己不打算嫁给沈淮序,也定不让沈如歌如意。 这一世,她早早谋划,率先在苏氏心里占下了位置,又争取到三表哥的维护。施恩少年将军,不再让他成为二皇子的爪牙。 还有沈淮序,也不再像前世那般冷漠孤僻,他开始接近她,喜欢她。也没有因为沈如歌脸上的伤,亲自讨要万灵膏,而是着人又悄悄送到了她手上。 沈淮序……谢婉宁默念着他的名字,心里下定决心尽早地摆脱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噬心之痛。 至于沈如歌,前世的债,今世必须讨回来! …… 这日,谢婉宁跟在苏氏身边,在城郊施粥。 苏氏忙里偷闲,悄悄同她说,将军府五日后设赏菊宴,广邀京中适龄的小姐贵女们。国公府已经应下,届时会带着她和六小姐赴宴。还隐晦地提及,刘老夫人年事已高,想必是为失而复得的嫡孙相看亲事。 说到婚事,苏氏也发起愁来。以前谢婉宁是表小姐,她可以不管不问,如今彼此心知肚明,想亲近,却又亲近不起来,但婚事她还是要挑上一挑,当弥补这几年的亏欠吧。 谢婉宁怕苏氏去将军府热心起她的婚事,乱点鸳鸯谱,就提醒她,“再过几日,三表哥就该下场应试了。” 苏氏突然眼睛一亮,对啊,等考完,来个榜下捉婿也是使得的,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忙派人去打听这届士子的家世去了。 谢婉宁松了口气,苏氏那种别扭的关心,让她喘不动气。算了,还是给她找点事情做罢。 今日是他们施粥的最后一日,来排队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吵吵嚷嚷地就闹僵了,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瘦弱青年因为排队打了起来。 谢婉宁拿着勺子不知所措地站在粥棚下,很快打架的,劝架的,闹作一团,呼啦啦朝她这边席卷而来。 玉烟吓得赶紧拉着谢婉宁往后跑,可她们两个没经过这种事,吓得早就腿软跑不动了。 眼看就要波及到谢婉宁身上,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这时一柄短刀隔开了众人。 一个蓝衣少年,展开双臂,将谢婉宁和玉烟护在身后,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刀鞘,对着闹事的众人喝道:“打架的今日不能领粥,胆敢在粥棚闹事,往后都不给领粥。” “看你们是能吃饱饭了,有这力气不如去守护边疆,而不是对同袍挥拳头。” 闹事的人面露不忿,可面对少年的刀锋,只得低头退下了。 那少年这才回头,收起刀,朝谢婉宁腼腆一笑:“姐姐!” 刘恒?他怎么来了这里? “幸亏我来了,不然姐姐就被那几人欺负了,我看那人是故意来闹事的。” 苏氏这时候急慌慌地走来了,见谢婉宁没有事,打量起眼前这个偏偏少年郎来。 谢婉宁心里咯噔一下,她明显感觉到苏氏眼神里,透露出的愉悦和满意。 苏氏问清楚刘恒的家世,更是喜上眉梢,怕再出现什么意外,提出让刘恒护送谢婉宁提前回府。 刘恒跟在谢婉宁身后,扶她上了马车,然后把着窗户问:“姐姐,赏菊宴你来吗?” 他并未等谢婉宁回答,接着说道:“如果我向国公府提亲,姐姐会答应吗?”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3节 第29章 第 29 章 向国公府提亲?因他这句话, 谢婉宁忽然担心起五日后的赏菊宴来。 她是想摆脱镇国公府的桎梏,可也不想找个杀气很重的小孩子当夫君。 “姐姐,我只比你小半岁,不是小孩子了!” 刘恒一脸真诚, 睁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丝毫不见后世的凌厉,多了份温润, 少了些戾气。 十五岁, 这个年纪议亲的公子多的是, 尤其是像将军府这样冲在前线的将领之家,多半想早日成亲, 好给家族留个后。 谢婉宁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她这病歪歪的身子,并不适合刘恒。尤其是他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她, 总让她有种欺负小孩子的错觉。 比起沈淮序的高大来, 略显单薄的刘恒,可不就像个小孩子!连说话都显得稚气, 哪有不管不顾地, 在姑娘家面前直接说出提亲的? 谢婉宁扑哧一笑,说道:“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呀,天生就是天上的雄鹰,应该翱翔在天空,我只会拖累你。” “我可以带着姐姐一起去翱翔啊, 我们去漠北, 那里没有京城拘束, 我们可以骑马打猎, 还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漠北的星星又大又亮,还有漠北的酒……” 漠北啊,真是个好地方,广袤无限,没了束缚,自然是个好去处。 “刘恒!”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似警告似不悦地在身后响起。 谢婉宁撩开帘子,就看到沈淮序冷冷地站在一旁。他今日穿着公服,身姿格外挺拔好看,后面跟着三五个随从,一副公干的模样,看来是找刘恒的。 他们自那日坠马后,再没有见过面,今日乍然相见,还是刘恒趴在她马车上,这画面……就……挺亲近的,他应该不会误会吧? 谢婉宁下意识躲避沈淮序的目光,嗖地放下了帘子,暗恼自己突然心虚什么啊,做什么在乎他的感受,又不是她的谁! 帘子忽然被挑开,沈淮序出现在窗边,两人四目相对,谢婉宁的脸腾地红了。 沈淮序的眼睛在她嫣红的嘴唇上掠过,发现她脸上的红晕后,喉结微动,不自觉轻抿下唇,原先想问的话,此时却忘得干净。 “表哥,我该回去了。” “刘恒的话你不要信!” 两人同时出声。 谢婉宁红着脸应下,催促着车夫赶紧离开了。 直到马车走远了,沈淮序这才看向刘恒,满脸不悦地说:“以后少在她面前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我们漠北的星星本来就比京城的亮。” “走吧,张统领还等着你。”沈淮序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带着刘恒离开了。 刚刚还在粥棚闹事的两人,从角落里出来,看了眼马车的方向,对视一眼,一人匆忙跟了上去,一人则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 谢婉宁坐在马车上捧着脸,一会想到刘恒,一会又想到沈淮序。 玉烟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小姐,你想去漠北吗?漠北的星星真的比京城的大?” “不知道啊,想来是美的吧,如果有机会你想去看看吗?” “小姐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如果小姐去漠北奴婢也跟着去!” 突然马车一晃,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谢婉宁急忙下车查看。 只见一个小男孩,约五六岁的样子,正躺在马车旁,旁边一个妇人,将他揽在怀中,哭天抢地地说国公府的马车撞死人了。 车夫讪讪地拉着马,不敢再动,眼神无辜地望着谢婉宁。 这是个宽敞的街道 ,旁边就是河道,几艘画舫在水中缓缓而行。 谢婉宁让玉烟拿出银子,好言劝慰妇人,赶紧找大夫给孩子看看。可那妇人却无动于衷,只顾着声嘶力竭地干嚎,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人围观。人群中不乏一两个起哄的,对谢婉宁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谢婉宁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局,就是不知道设局人在哪里? 她环顾四周,正巧看到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满眼复杂地看着她。 柳昊天?那个被三表哥在满香楼揍得鼻青脸肿的威远侯二公子,看模样伤已经全好了。 柳昊天冲谢婉宁哂笑,然后拨开众人,对那妇人道:“快拿上银子滚,胆敢再碰瓷,小心爷当真要了这小娃娃的命!” 这时候人群中开始七嘴八舌地批判起妇人,这个说,小孩子真可怜,天天被撞还不给瞧大夫;那个说,这妇人好歹毒的心思,虎毒不食子,这妇人真是铁石心肠;还有人搭话,这可是水患闹得,流民吃不饱饭穿不暖,才想出这个馊主意,造孽啊…… 那妇人见有人识破,也不敢久留,拿上玉烟的银子,抱着孩子走了。 围观的人散去,谢婉宁这才向柳昊天致谢。 谢婉宁并不怕柳昊天。前世,柳昊天一心爱慕她,可她整颗心都在沈淮序身上,对他不假辞色。后来,她嫉妒沈如歌,是柳昊天帮忙下的药,却没想到,那药又下到了她茶杯里。 “多谢柳公子解围。” “你认识我?” “认识,侯府举办满月宴的时候,远远见过公子一面。” 谢婉宁只好胡诌了一个理由,威远侯世子去岁得子,她曾和文氏赴过满月宴。 威远侯原配夫人早早过世,现在续弦的曹夫人,是曹贵妃的庶妹,生了柳昊天。柳昊天仗着是曹贵妃的外甥,没少在外惹事。京城勋贵家的小姐都不敢和他议亲,曹夫人也挑得很,寻常人家的小姐,她也看不上。 谢婉宁没提三表哥打他那件事,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郑重地向他道谢。 正打算上车时,却被柳昊天拦住了,他指了指河中央的画舫,“贵府的六小姐和曹小姐就在画舫上,正巧看到表小姐,不如一起上船游玩一番?” 谢婉宁望向河中央的画舫,只见曹斯斯和沈如歌站围栏处,挥着帕子向她招手。 拒绝的话想脱口而出,转念一想,他们故意设局将她堵在这里,不就是想引她上船吗? 她倒想看看,这曹斯斯和沈如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少,有个情节需要修改,感谢各位小可爱~ 感谢在2023-04-10 20:27:57~2023-04-11 20: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嬴子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第 30 章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河面上, 波光粼粼中闪着金色的光。 画舫上下两层,雕梁画栋,周饰着精美的花纹。中舱宽阔,四周挂着纱幔, 随风轻轻摆动, 几名船妓穿着清凉,正扭动腰肢, 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二皇子拿着酒杯慵懒地坐在上首, 两名妓子妖娆地趴在他身上, 正上下其手剥了葡萄喂到他嘴里。 谢婉宁一进船舱就看到了这幅景象,她突然后悔起来。 曹斯斯热情地拉着她往里面走, “殿下, 你看谁来了?” 二皇子似有醉意,他迷离着眼睛望向谢婉宁, 随即笑道:“这不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吗?来人, 给表小姐看座,就放在这儿。” 他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侍从立刻拿上蒲团桌案, 紧挨着二皇子的位置安放妥当。 “表姐, 看来殿下心悦你,你可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好意。”沈如歌满脸堆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表姐将来做了二皇子妃,可别忘了表妹。” 谢婉宁心下了然,看来今日这场局, 定是沈如歌设下的。才短短几日, 沈如歌竟能攀上曹斯斯, 搭上了二皇子? 曹斯斯将谢婉宁连哄带骗地按在座位上, 附在她耳边问:“听说五公子和你青梅竹马,你们二人正在议亲,可有此事?” 在美妙的乐声里,曹斯斯这句话像一条冰冷的蛇,一下钻进了谢婉宁的心里 。 她和沈淮序议亲的事情,也仅限于老夫人的盘算,没有明言,怕只有徐妈妈这个心腹能略知一二,旁人无从得知。况且,松鹤堂管教下人一向严苛,断不会传出去,这曹斯斯是哪里得的消息? 谢婉宁目光扫向对面落座的沈如歌,沈如歌朝她举了举酒杯。 她只好扭头对曹斯斯道:“并无此事,曹小姐听谁说的?” “你还在这儿装无辜,早听说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原来竟是真的!” 曹斯斯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讥讽道:“别仗着和五公子自小相识就想勾引他,他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也是你这种下等小吏之女,克死双亲的扫把星相配的?” 这话有点重,搁在以前,谢婉宁听完这话能羞愤死。前世她每逢宴请,背地里总能听到这种话,久而久之,她也变得自卑懦弱起来,若非必要,绝不出门赴宴。 可如今,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她的亲生父母还好好的,克死双亲这种说法更是荒谬又恶毒! 谢婉宁嚯地起身,厉声道:“还请曹小姐慎言!敢问曹小姐何谓上等官吏?何谓下等官吏?在我大雍,上至内阁辅臣,下至州郡县吏,无不夜以继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圣上仁政,兼济天下,上下一心开创了我大雍盛世。怎的在曹小姐口中,官吏还有等级之分?这让那些远在边塞兢兢业业的老大人们,情何以堪?” 朝堂庙宇间有没有官员等级之分?当然有!但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没人拿到明面上说罢了。曹斯斯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竟也能大放厥词,随意欺辱官员之后,依仗的不过是曹贵妃的势。 一曲终了,乐声刚好停下,谢婉宁的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画舫。 沈如歌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谁说这个表姐性格懦弱好拿捏的? “好叫曹小姐知道,我父亲虽然官职卑微,却是圣上钦点治理水患的官员,是为救百姓性命,不顾自身安危的一县之丞,是圣上下圣旨亲封的文修公。” 谢婉宁的父亲死后,渭南民众上表内阁,圣上感念其治水之功,亲赐谥号文修公。 曹斯斯敢讥讽她是下等小吏之女,她就要给曹斯斯扣一顶看不起下等官吏的大帽子。这话传出去,虽不能动摇永恩侯曹家,却也能给几位刚正不阿的御史找点事做,给曹家添点堵也好。 “家父的名声不容欺辱,曹小姐的下等官吏论,不知师从何人?难道永恩侯府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曹斯斯气急,张口结舌指着谢婉宁,“你……你……我哪有那个意思?你少污蔑我!还攀扯我们永恩侯府……” “够了!”二皇子这才放下酒杯,出声喝止。 曹斯斯看向二皇子,“表哥,你听听,谢小姐伶牙俐齿的惯会颠倒黑白。” 二皇子抬眸,给了曹斯斯一个眼色,开口道:“给谢小姐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又没有说错,”曹斯斯恼怒不已,眼睛看向沈如歌,“如歌,我们走,这船舱闷得很。” 说完,她拉着沈如歌就往外走,临走还剜了一眼谢婉宁,丢下了一句“真晦气!” 呼啦啦一群人鱼贯而出,船舱内只剩下二皇子和谢婉宁主仆二人。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得昏暗起来。 谢婉宁顿感不妙。 她刚想转身告辞,就看到二皇子站在她面前,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他双眼泛光,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终于等到了撞上树的兔子。 谢婉宁惊得后退了一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4节 “谢小姐,表妹口不遮言,冲撞了文修公,我替表妹向谢小姐赔个不是。” 二皇子说着,伸手递给谢婉宁一杯酒。 “饮下此酒,就请原谅她的无心之失吧!” 谢婉宁看着面前的酒杯,突然想到了那个屈辱的午后,那时也像今天这样,二皇子递来一杯茶,从此她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眼前笑吟吟的二皇子,忽然幻化成那日将她压在身下,任意玩弄啃咬的恶魔。 她身体立刻僵住,心底的恐惧席卷而来,四肢八核忽感觉疼痛难忍。本能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蒲团,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小心!” 二皇子急忙跟着蹲下,眼睛却盯着她的脚踝,伸手摸上她的脚,然后猛然用力,将她拉倒身前,端着酒杯半跪在她身侧,一寸一寸栖身上前,眼睛里冒着贪婪的光。 他将酒杯喂到谢婉宁嘴边,带着森冷的笑意,阴恻恻地说:“来,喝了它!” 谢婉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二皇子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缠绕着她,让她顿时无法呼吸。 “殿下,我们小姐身子弱,不能饮酒,还是奴婢替小姐喝了吧!” 玉烟看情形不对,立刻上前阻止。她弯腰挡在谢婉宁前面,欲夺了那杯酒,却被二皇子大手一挥甩了出去。 “哪来的贱婢,不知天高地厚,主子面前也敢随意插话。” 玉烟闷哼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 正当此时,柳昊天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云弈在外求见。” 二皇子皱眉望向门口,扭头又换了一副笑脸,“谢小姐今日运气真好,这京都第一公子也来了,真是难得。 ” 他哈哈一笑,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谢婉宁这才缓过神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急忙去查看玉烟,玉烟向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云弈和柳昊天一同进来,向二殿下施礼。 柳昊天趁着空当,偷偷瞧谢婉宁。 谢婉宁是他带上船的,本以为是曹斯斯想羞辱她一番,没承想人没有羞辱成,反被气走了。只留谢婉宁一人在船舱里,他怕了,他知道二皇子的手段,一想到娇滴滴美人被折磨,他就难受。 正好,云弈上船拜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现在看二皇子和她都无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寒暄过后,云弈坐在了谢婉宁对面,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除了眼圈微微泛红外,并无不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被几个族兄邀来画舫谈事,无意间抬头,正好发现谢婉宁登船,还是二皇子的画舫。 二皇子素有特殊癖好,旁人不知,他这个云家少宗主却一清二楚。上次在普宁寺,看谢婉宁躲避二皇子的做派,应该也是知晓了的,可为何还是上船了呢? 他让人留意着船上的动静,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船上的姑娘小姐悉数下船,唯独谢婉宁留在了船上,眼看天色将晚,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船看看。 好在,谢婉宁平安无事。 正当谢婉宁如坐针毡的时候,沈淮序回府,发现谢婉宁还未回来,联想到刘恒说粥棚是有人故意闹事的话来。 他焦急地翻身上马,沿着大道,直奔粥棚的方向而去。 夜幕降临,画舫上灯光点点,欢声笑语,丝竹声声传到了对岸。 沈如歌正打算回府,看到沈淮序打马而来,站在马车上欣喜道:“五哥!” “五哥你这时去哪儿?城门已经关了。” 沈淮序停下,刚想说话,眼睛一扫,看到谢婉宁正坐在画舫之中。 沈如歌心思微动,“五哥是找表姐的吗?表姐正和二皇子把酒言欢,我看表姐对二皇子喜欢得紧,叫都叫不走。” 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沈淮序一个纵身,已经跳到了画舫的露台上。 “什么人!”二皇子的护卫立刻呵斥道。 “在下沈淮序,拜见二殿下!” 沈淮序的声音铿锵有力,直接穿透画舫的重重帷幔,犹如天籁之音,落进了谢婉宁的耳朵里。 第31章 第 31 章 二皇子听得声音, 眉头皱起。他抬眸看了一眼谢婉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示意继续奏乐。 谢婉宁强装镇定,装上摆的酒菜, 她一动未动。云弈和柳昊天在侧, 二皇子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就是拦着不让她走。 眼看沈淮序被拦在外面, 她心急如焚, 求助地望向云弈。 云弈则给她轻轻摇了摇头。 谢婉宁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渴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再不要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 沈淮序等在门外, 船舱内忽然乐声奏起,妓子调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 年少时他曾经问过圣上, 问他当年因何被调换出宫,他就不能如其他皇子那般, 在宫中长大。 圣上三缄其口, 讳莫如深,连镇国公都语焉不详。 他那时候就打听到宫中最受宠的二皇子,吃穿住用无一不精贵,光供他奴使的女史宦官就多达百人,住着最气派的宫殿,吃着最美味的佳肴, 还有疼爱他的父皇和母妃…… 他呢?不明不白地活在镇国公府, 只能偷偷摸摸地享受父亲的温暖。他凭什么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享受一个皇子应有待遇?如果说他的出生就是错, 为什么非得让他活着, 非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不能是镇国公的儿子?哪怕是养子也好! 他抗争过,却徒劳无功。命运已然馈赠,他就要自己努力活得有价值。当年汝弃我如敝屣,来日就算捧我当珍宝,我亦不屑一顾! 他偷偷和二皇子比较,努力学习课业,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他样样精通。终于,他以殿前司侍卫的身份进了宫。 他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他的母妃。 他已然长大,再也不会问因何出宫这种蠢问题,既然他们都不说,那他只好自己查。从他出生那年查起,那年宫中发生的大事,民间的传闻,官牒文书他都查了一个遍。 最大的疑点指向永恩侯曹家。 十八年前,圣上还是六皇子时,从陵西起兵,诛杀叛党,杀入京城,和当时内阁首辅曹有德里应外合,登基称帝。次年,曹有德将爱女曹曦月送进后宫,被圣上封为皇贵妃。 曹有德作为内阁辅佐,曾辅佐过两任帝王,把持朝政多年,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女曹曦月容貌艳丽,独得圣宠,在后宫更是耀武耀威,后宫嫔妃无不避其锋芒,就连当年的皇后娘娘,都对她礼让三分。 那一年,皇后薨逝,嫡子大皇子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后宫妃嫔女史涉嫌悖逆,杀的杀,放的放,几乎换了一遍。最后,后宫凤玺落在了皇贵妃曹曦月的手中。次年,她生下了二皇子,曹家更是如日中天,其他世家难以望其项背。 沈淮序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将曹家过往悉数回想了一遍。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里面歌舞乐声稍歇。他将剑鞘砸向船板,朗声道:“沈淮序请见殿下,南郊别院的桂花开了!听闻殿下甚爱桂香,想请殿下一观。” 二皇子闻声笑容一凛,他在南郊有座别院,里面养着几个人,院门口种着一棵桂树,这院子极其隐秘,他也不常去,这事儿沈淮序怎么查到的?莫非身边出了奸细? 二皇子给柳昊天递了个眼色。 柳昊天则是一惊,那别院是他给二皇子找的,先前他不知殿下用来做什么,后来知道后,只觉得恶心。他虽然是个纨绔,嘴巴毒一点,行事张扬了些,却从不欺凌弱小,尤其是那种还未成年的孩童! 就是别院这事,不知沈淮序是如何得知的。 沈淮序的名字自小就长在他耳朵里,父亲看到他时,必会唉声叹气,夸镇国公的五公子如何优秀,尔后对比着,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他打小就看不惯沈淮序,小时候就属他有能耐,明明都是勋贵子弟,你凭什么这么努力!渐渐地,他们这群纨绔们也不和他来往,还聚集起来,背地里每日刺上几句,仿佛这样就能心理平衡一样! 沈淮序等在门口,终于等到舱门缓缓开启,柳昊天阴沉着脸,迎在门口。 沈淮序从他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未给他。 他大踏步走进舱内,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谢婉宁身上一凝,见她端坐着并无异样,这才规规矩矩向二皇子行礼。 “今日是什么风,竟将我父皇身边的第一宠臣给刮来了!来人,给五公子看座!”二皇子咬着牙说道。 沈淮序立在中央,并未落座,而是拱着手道:“不敢搅扰殿下的雅兴,实在是家中祖母挂念表妹,还请殿下允准在下带表妹归家!”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齐刷刷看向坐在下首的谢婉宁。 谢婉宁立刻起身,走到沈淮序身边,向二殿下行了个福礼,就要告退。 二皇子转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老夫人挂心,理应早些回去。可我还想同谢小姐讨我大雍官吏的平等论,人就这样被你接走了?来人,给五公子斟酒。” “今日尽不尽兴,还看五公子酒量如何!”言下之意,要想带走谢婉宁,必须把酒喝了。 随从端着三大杯酒高举头顶,来到沈淮序面前。 “今日良辰美景,还请五公子满饮此杯!” 沈淮序看了眼恣意狂妄的二皇子,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的三杯酒,想都未想,伸手拿起了酒杯。 谢婉宁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口中担忧地小声道:“表哥,你……小心……” 她话还未说完,沈淮序已经一饮而尽,连饮三杯,然后将空酒杯示意给二皇子。 “好!三公子好爽快!”云弈在一旁喝彩。 沈淮序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谢婉宁,衣袖下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莫担心,不妨事!” 二皇子见没有难住沈淮序,还赢得了云弈的心,心下不快,接着说道:“今日我这画舫,引来了名动京城的云公子,还有殿前司红人沈五公子,更难得的是还听到了谢小姐的高见,真是一大幸事!来,我敬诸位一杯。” 侍从又端来了两杯酒,一杯给了沈淮序,一杯欲递给谢婉宁。 沈淮序将酒杯拦下,端起一杯酒,示意众人,然后一饮而尽。又端起另一杯,眼都不眨地悉数咽下。 谢婉宁眼圈微微泛红,心里戾气顿生,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蔓延,手指都在轻轻颤动。 “今日多谢殿下款待,来日南郊那棵桂树倒了,我定会再向殿下讨杯酒喝!” 沈淮序说完,拉着谢婉宁就往外走。 二殿下心里恼怒,这赤裸裸的威胁,都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他大喝一声:“站住!” 哗啦一声,二殿下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周围的护卫听到声音,拔出兵器,迅速围拢了过来,将沈淮序和谢婉宁团团围住。 云弈眉心一皱,连忙劝慰二皇子,“殿下三思,他可是殿前司的人!” 云弈只说是殿前司的人,未说是镇国公府的五公子。无他,沈淮序现在是殿前司六品侍卫,有品级官职在身,还颇得圣上赏识,上值时每每召至勤政殿叙话,这种盛宠,旁人是无法企及的,和他交恶得不偿失。 二皇子心里郁卒,沈淮序胆敢威胁他,他就要让他吃些苦头。可当护卫围了沈淮序后,他又开始后悔,眼前不是他轻举妄动的时候,可若不给沈淮序点颜色看看,自己脸面上又过不去。 幸好,云弈会来事。 二皇子只好佯装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云公子求情,就都退下吧,靠岸让五公子和谢小姐离开。” 沈淮序向云弈拱了拱手,拉着谢婉宁走下了船。 沈如歌还等在对岸,她一直瞧着船上的动静,等了两刻钟,终于看到他们下船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5节 “表姐,你怎么才下来,我让你跟我下船你不下船,你看天都黑了,祖母还等……”话还在嘴里,就看到了沈淮序冷戾的眼神扫向她,吓得她张嘴愣住了。 谢婉宁身子轻轻颤抖着,手心里都是汗。 沈淮序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兜头兜脑地裹住,抱着她翻身上马,搂紧了她,纵马飞奔进了幽暗的巷子里。 沈如歌嘴角动了动,竟瞠目结舌发不出声音来。她心里暗恨,谢婉宁这个狐狸精,惯会烟视媚行!来日,她定要撕烂她的脸,叫她再不勾引魅惑五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谢婉宁感觉头顶那人呼吸微重,满身都是他身上的酒味儿。 一双大手将她揽进身后温暖的胸膛,听到了他沉着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像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忽然想哭,眼泪慢慢沁润了双眼,她的心也渐渐跟着沉沦。 一路默默无言,到了国公府。 刚进府,沈淮序不容分说拉着谢婉宁到了梅园。 树影婆娑,四周寂静无声。 沈淮序拉着她的胳膊一直没有松手,暗夜里,他望着低头不语的谢婉宁,忍了又忍,才低声道:“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本文将于4月15日周六从25章入v,25章到31章,看过的小可爱请勿重复购买哦,入v将三更奉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新文也请继续支持,么么哒 第32章 三合一 谢婉宁鼻子一酸, 强忍着手腕的痛意,咬着嘴角说道:“没有!” “没有?你为何出现在画舫上,二皇子为何纠缠你,那天在普宁寺, 你为何躲着二皇子, 你……” 淮序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谢婉宁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你别哭……” 他伸手想摸摸谢婉宁的头, 却又怕她生气, 手停留在半空, 僵住了。 谢婉宁抬头,看着眼前一脸担忧却不知所措的沈淮序, 不知名的情绪忽然填满了她的心, 将她那颗空落空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全是沈淮序的影子, 从幼时的相伴,到现在的爱护…… 自打她从梦境中醒来, 就时刻提醒着自己, 切莫失了心,切莫再爱上沈淮序。可他那么好,又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心,叫她怎么不失心,叫她如何安放她那颗动了情的心? 她本就如此,即便重来一世, 她还是对沈淮序动了心, 又一次爱上了他。 那就让她好好再爱一次吧, 即便是自己万劫不复, 她也认了!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谢婉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撞进沈淮序的胸膛,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呜咽着哭了起来。 沈淮序身子忽然僵住,随着怀里人的耸动的肩膀,慢慢伸手将人环住,将她揽进了怀里。 谢婉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两辈子的不甘,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 听她哭,沈淮序的心也丝丝缕缕地疼,嗓子也酸涩起来,他想到了那令人作呕的二皇子,克制着体内想要杀人的欲望,轻声问:“你别哭,你同我说说,是不是二皇子欺负你了?” 谢婉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沈淮序双眸猩红透着狠厉的寒光,低沉着声音在谢婉宁耳边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杀了他!” 谢婉宁搂住他不撒手,哑着嗓子说,“你别去,他没有欺负我,是云弈来了,他没有得逞……” “那他也该死!” “他是该死,可是表哥,不要因为他,脏了自己的手,他不值得!” 有些仇,她要自己报,一刀杀了二皇子倒是便宜了他,她要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永生永世受世人的唾弃。 谢婉宁渐渐平复下来,稍微后退了两步,离开沈淮序的怀抱,担忧地对沈淮序说:“表哥,今日那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怀里一空,沈淮序垂下手,不自觉地拈了拈手指,才道:“怎么?你担心他在杯子里下毒?他不敢!我往日和他无仇无怨,他同着云弈的面,不会下毒害我!” 往日确实无仇,那是在沈淮序没有揭开身份的前提下,可他的身份,终究还是会被揭开,他迟早也是回宫的! “表哥,你甘心吗?你甘心待在国公府,当一个传言中的养子,没有回到你的位置的打算吗?” 谢婉宁想推沈淮序一把,既然那个位置是他的,为何不提前做好准备,难道要等着二皇子布了局,才肯回宫吗?前世沈淮序在渭南就因此吃了大亏,这次,要早做防备。 “你……你听说了什么吗?”沈淮序心下不安,试探地问。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的身世,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沈淮序眼神幽幽地望向谢婉宁,谢婉宁平静地回视,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何时知道的?你……恨我吗?”沈淮序惴惴不安。 “如果说不恨,那就是自欺欺人。说实话,刚知道的时候,是恨的。”谢婉宁望向沈淮序的眼睛,真诚地说道,“可命运如此,注定你我有此劫难,与其恨,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恣意一点,不让自己留下遗憾,不是吗?” 谢婉宁微红的眼睛里,弥漫着坚定的光泽,周身仿佛有金光拂照,那样美丽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阿宁~”沈淮序情不自禁叫了她一声。 在万籁俱寂的梅林里,这一声阿宁,婉转悠长,似那绵绵的小溪,缓缓流淌进了谢婉宁的心里。 她忽然脸红了! 沈淮序从未这么称呼过她,人前都是表妹表妹的叫,儿时跟着外祖母哄她时,会叫她囡囡。这个阿宁,突然十分亲近旖旎,让她脸红心跳起来。 谢婉宁低下了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沈淮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此情此景,让他又想到了普宁寺那夜,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他上前,抓住了谢婉宁的手,低声说道:“那是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沈淮序不轻不重地捏着谢婉宁的手,像儿时他们玩闹时一样,一边哄一边捏,“那日,老夫人提议,让你……我答应了。府里有意促成你我的婚事,你为何不愿意?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何要躲着我?” “我……我是……”谢婉宁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那是因为前世她爱而不得,他不是她的良配,他们在一起最后也是会被分开的吗?这还没发生的事情,如何告诉他,让他如何相信? 前世他们的议亲,也仅限于口头上的约定,她却痴了心,迷失了自己。 她的手包裹在沈淮序大手里,融化着她的心,可一想到前世那般结局,她又开始退缩,再等等吧,前世她死在了明年的冬日,这世,她会活到明年吗? 她内心凄恍不已,又猛然想到了曹斯斯在画舫中嘲讽她的话,“他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也是你这种下等小吏之女,克死双亲的扫把星相配的?” 谢婉宁低着头,不敢看沈淮序的眼睛,咬着嘴唇说道:“你我身份悬殊,我……岂敢与你相配!” “什么配不配?你不管那劳什子相配不相配的话,你只说,你是否心悦我,是否想和我在一起?” 沈淮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非要她表个态不可。 “身份?若非我占了你的身份,你就是全京城最矜贵的小姐,多少世家公子排着队等你青睐。我呢,应该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估计你这个高贵的小姐都懒得看我一眼。” “呀,那也不错,我就可以大胆选夫婿了。其实现在也行,云弈是第一公子,我就是云家的少夫人;方鸿煊今年必定高中,万一他中了探花郎,我就是探花郎的娘子,他必定不敢怠慢我。琴瑟和鸣想来也不错;还有刘恒,我也可以跟着他去漠北,我们白天纵马在草原,晚上躺着数星星……” 沈淮序忽然收紧手,想将面前这个气人的小妖精一块握在手心里,“你还真想过?云弈?姓方的,还有那个一身杀气的小孩?” 谢婉宁被她捏着手,想挣脱没有挣脱开,身子侧向一旁,不理他。 沈淮序低头看她,“方家少夫人,探花娘子,数星星?嗯?” 谢婉宁脸上挂着红晕,仍嘴硬道:“嗯,我觉得都不错!” 沈淮序松开她的手,转到她面前,弯着腰低下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问:“那我呢?我们自小睡在一张床榻上,算什么?你不能睡了我的人,又将我抛弃,跑去和别人议亲!” 谢婉宁哪里听过这种浑话,脸涨得通红,“你,你不要胡说,谁……谁睡……那个你了!” “没有吗?”沈淮序开始玩世不恭起来,“那是谁,每次打雷下雨非要跟我挤一张榻睡的,你不要睡了不认账!” “你也说了,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不算数……”谢婉宁软糯出声。 “谁说小时候睡了就不算了?睡了就是睡了,我说算,就算!” 谢婉宁羞得不行,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却被沈淮序从后面一把抱住。 “阿宁,我心悦你,你是知道的,你干嘛躲着我啊!” “我看不得你对别人好,看不得你对别人笑。我想将你藏起来,只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们是自小的缘分,如果我没有来到你们家,就不会和你相遇,既然上天注定让我们有这段缘分,阿宁,你看看我吧!” “阿宁,六岁那年,你迈着小短腿扑进了我的怀里,就注定是我的人,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现在想始乱终弃,我不准!” 谢婉宁的眼泪涌进了眼眶里,心中又甜蜜又苦涩,这大约是她渴求了一世的情话,今生都给她弥补上了。 今日和沈淮序说的话,顶过去五年的多了,他这是喝醉了吧? 谢婉宁嗫嚅着说道:“表哥,你喝醉了,在说什么胡话,你明天还会记得吗?” 沈淮序大力将谢婉宁扭转过身,望着她的眼睛,“我没醉,我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上次普宁寺,我都记得,我还亲了……” 上次普宁寺几个字,让谢婉宁瞬间想起了那晚的吻,被沈淮序清楚明白地说了出来,顿时臊得一把推开了他。 “阿宁,你别生气,为何我总看不透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果真不喜欢我吗?” 谢婉宁何时见过这样不自信的沈淮序,谢婉宁啊谢婉宁,你何德何能让他这么倾慕于你! 看着眼前一副受了情伤萎靡不振的沈淮序,谢婉宁忽然想放纵自己一回,他可是自己喜欢了两辈子的人。 她猛然上前,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在沈淮序脸颊上亲了一下。 四目相对,谢婉宁羞怯地拉起身上的披风,小跑着出了梅园。 只留沈淮序捂着刚刚被亲吻的脸颊,迷离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心里的欢喜无以复加。 她这是喜欢自己的吧…… 这晚,沈淮序一夜好眠,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将谢婉宁按在榻边,欺负了个够,昏黄的灯烛,和摇曳的床幔,谢婉宁糯糯的求饶声,让他久久不愿醒来。 …… 第二日,马氏和沈如歌早早来到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沈如歌趁着谢婉宁没到,将昨晚画舫之事,添油加醋讲给老夫人听。 谢婉宁跟着苏氏进来时,正巧听到尾声。 苏氏掀了掀眼皮,对二房马氏母女很是看不上眼,小户之女,眼皮子浅,看什么都两眼放光。还有这个六小姐,骄纵轻狂,也不知二弟是如何管教的。 传言不是二房一双子女,人中龙凤的,教养学识极好的吗?看来传言惯不可信! 马氏知道苏氏瞧不上她,可她心里藏着那个秘密,就想看苏氏的笑话。你身份高贵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和我这个小户之女做妯娌!清高个什么劲,有女儿不能认,活该! 老夫人将谢婉宁招到身边,问她昨晚画舫之事。其实昨晚上她就知晓了,她在意的是国公府的名声。 谢婉宁只好将画舫中曹斯斯羞辱她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外祖母,家父任劳任怨,长眠在渭南河堤旁,怎可任由他人欺辱!当时表妹也在场,表妹说是不是?”谢婉宁说完看向沈如歌。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6节 沈如歌刚刚可没有提这一茬,她只绘声绘色将二皇子如何中意谢婉宁,谢婉宁又如何勾着二皇子喝酒的,还有,云弈柳昊天进入舱内,四人把酒言欢,好不知羞耻! 老夫人也望了过来。沈如歌只好点了下头,辩驳道:“曹小姐只是随口一说,表姐还将人教训上了,给她扣了一顶看不起官吏的大帽子,实非应该……” “住口,”老夫人怒道,“同为国公府小姐,宁丫头尚能据理力争,你却只在一旁煽风点火?难道你父亲不是下等官吏?你又优越到哪里去?别以为巴上了永恩侯府,你就能上天了!” 沈如歌从小在陵西长大,身边人都是捧着惯着,哪有人给她说过一句重话,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下人的面斥责她,她自尊心大受挫败,嘤嘤哭了出来。 “老夫人,六小姐还小……”马氏求情道。 “她还小,你还小吗?你是怎么教她的?不是温婉娴雅吗?”老夫人将矛头又对准了马氏。 昨晚的事情,如果没有说开,私下里也就过去了,毕竟牵扯到二皇子和国公府女儿家的名声。六小姐就是个没有眼力见的,马氏更是鼠目寸光,这二房庶子真就是一群白眼狼! 马氏听完,立刻跪倒在地,哭天抢地抹眼泪。 “行了,下去吧!”老夫人嫌恶的皱眉。 马氏只好带着沈如歌狼狈地走了。 沈如歌暗恨,她和曹斯斯已经商议好了,本想着靠这件事坏了谢婉宁的名声,然后将她顺利送到二皇子府上,看来这次行不通了,还得另寻他法。 苏氏略坐了坐,就去明正厅处理中馈了,老夫人独留了谢婉宁说话。 昨夜,沈淮序求见她,郑重其事地求她将谢婉宁嫁给他。他虽然一身酒气,态度却十分诚恳,甚至有点急迫,急迫到等不及天亮。 他说:“祖母,孙儿从没有求过您,您就答应了吧!” 祖母这两个字,他也就在小时候挂在嘴边,自从知道身世后,他心思一天比一天重,她碍于身份不让他再叫,他也渐渐变得沉默起来。 小时候,他和谢婉宁整天在这松鹤堂打闹,经常鼓着腮帮子告状,“祖母,你看表妹又拿走了我的泥人,祖母,表妹说药苦不肯喝……” 直到那年冬日,圣上想接他回宫,他哭着不肯,跌跌撞撞地来到松鹤堂,趴在她怀里痛哭,“祖母,我能留在府里吗?祖母,我就当您的孙儿吧,祖母,不要赶我走……” 自打那以后,他心性开始坚韧起来,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脸上也没了笑容。 也是那时起,沈淮序和她渐渐离了心,再不复往日的膝下承欢,或许,是国公府让他寒了心吧? 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可是她一手养大的,难道她会不疼吗? 她不忍心苦了他,也想给宁丫头一个好归宿,含着眼泪答应了。 沈淮序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走了,她却久久不能平静,深夜相求,必定出了什么事!她复又起身,派人去打听。 谢婉宁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昨晚上,沈淮序在背后说的那番浑话,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昨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瞒着我!”老夫人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谢婉宁指尖一颤,昨夜的事?是梅园的事吗?难道他们在梅园那番作为,被人瞧见了? 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祖母,再不能言语。 老夫人将她揽进怀里,恨声道:“你昨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还瞒着我,幸亏序哥赶到的及时,万一他没来得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二皇子和曹家岂是好相与的?” 听完这话,谢婉宁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是画舫上的事情,她以为她和沈淮序的事情被发现了。仔细想想,他们在梅园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未做出逾礼之事。 那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不算逾礼吧…… “好在有序哥在。”老夫人说完,便没了声音。 她是想将谢婉宁嫁给沈淮序,是知道沈淮序有担当,能成事,将来也必不会委屈了宁丫头。可宁丫头呢,前两次提起亲事,她好像都不愿意。 她这个孙女,样样都好,就是心里有事,从来不说。那样娇俏的模样,温婉的性子,谁能不爱。可就因着那层身份,叫她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若非这个,也不会想让她嫁给沈淮序。 “宁丫头,这女人选夫婿啊,可得睁大了眼睛瞧,一个瞧不好啊,那就是万劫不复!你别看那位今日花团锦簇,明日就有可能人头落地,这宫里的男人啊,最是没有心!” 谢婉宁默默点头,这说的是二皇子?难道老夫人将沈如歌挑拨的话听了进去?以为她会喜欢上二皇子? “嗯,我听外祖母的,可外祖母答应过我,再让我多留几年的!” “多留几年啊,我老婆子是求之不得,就是怕有些人坐不住啊,你也不小了,先定亲,等着过完六礼,也就到明年了,” 谢婉宁疑惑,这个有些人是指? 老夫人看她呆呆的小模样,甚是可爱,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这才附在她耳边道:“昨个半夜,序哥跪在我面前,非让我答应将你许给他不可。” 谢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夫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昨夜她离开梅园后,难道沈淮序来了松鹤堂?还求老夫人来着? “宁丫头啊,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啊,我是看着你们一起长大的,他那样诚心诚意地求我,那样迫不及待,我就答应了!” 就答应了? 谢婉宁只觉得一股热浪席卷了她,从头到脚都闪着红晕。 前世,她和沈淮序的口头婚约,是通过徐妈妈得知的。徐妈妈当时是为了卖她个好,似是而非含糊不清有那个意思。 她那时候只顾着害羞,没有向老夫人求证,那个亲,沈淮序是否同意,是否乐意娶她。后来,沈淮序就在渭南出了事,国公府一下陷入了灾祸中,除了一直惦念的沈如歌,再没有人提及她的亲事。 如今,再次提起这个婚约,竟是沈淮序亲自求来的。 “他待你一片赤诚,以后定不会辜负了你!” 谢婉宁红着脸低下了头,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外祖母,您刚刚还说宫里的男人没有心呢!” “他这不是长在宫外吗,你放心,我眼光好得很,怎么会害了你!” “我知道外祖母疼我,能不能先不对外声张啊,待到明年再议,好不好?” “好好好,不声张,眼下也不是议亲的时机,待到宫里那两位皇子选完王妃,我们就过礼,你呀,你专心当你的新娘子就行!”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总算说服了谢婉宁,这孩子看着性子绵软,却是个有主意的。 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之前的种种顾虑就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国公府的命运,早在十六年前就和沈淮序密不可分了,朝好的方面想,搏一搏,还会有锦绣的前程,宁丫头也有个好归宿,两全其美。 …… 勤政殿里,圣上正问沈淮序画舫的事情。 昨日河上来往画舫那么多,沈淮序又闹了一场,落进了不少人的眼中,圣上当晚就收到了消息。 你和朕说说,你为何非要上船和他起冲突? 他不能和二皇子起冲突吗? 沈淮序不屑地说:“我看不惯他穷奢极侈,如今渭南水患,流民都到城门外了,他身为皇子不说以身作则,还尽享奢靡之风!”沈淮序大义凛然地回道。 嗯?圣上疑惑,没想到沈淮序会这么回答,昨日影卫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眸光微动,看着长身玉立的沈淮序,心中暗忖,不是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吗?难道影卫看错了? 不,影卫肯定不会看错,八成是这小子不想让人知道。年少慕艾,他也曾经有过,对那个身影至今也是念念不忘。 他顿觉这个儿子鲜活了起来,不再是那个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沈锐骑那个女儿,他还没有见过,也不知模样如何,性情如何,镇国公将她藏在深宅大院里,确实委屈了她,既然心悦人家,多少也应该表示表示才是。 沈淮序不知圣上怎么想的,但画舫上的事情,他不想让谢婉宁牵扯其中,不想让她的名声有丝毫损伤。 圣上心知肚明,沈淮序这种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遂起了逗引他的心思。 “嗯,老二也不小了,整日不思进取,前几日朝堂上,不是还有人提议给皇子选妃吗?朕看这事也不用等着明年开春了,年前催一催,或许还能来得及。” 沈淮序不置可否,这二皇子的婚事与他何干? 圣上见他心不在焉,提高了音量,“听说,镇国公有一位外甥女,秀外慧中,是京中难得的美人……” 沈淮序猛然抬头,看向圣上,眼里闪烁着警惕的光。 他冷冷地打断了圣上的话,生硬地回道:“我父亲不但有外甥女,还有侄女呢,就是没有亲生女儿,真是令人遗憾,要不然,我就有亲妹妹了!那就是国公府的嫡女,尊贵得很!” 沈淮序拿不准圣上的意思,只好拿身世说事。说起谢婉宁,那可不是外甥女,那可是人家的亲生女儿,是镇国公和云中苏氏的嫡女! 圣上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瞧瞧,这就为她鸣不平了不是,他终于有办法治住他这个叛逆的儿子了。 “说起来,这都怪朕,当年之事一步错,步步错。可眼下,却有个拨乱反正的机会,只要你肯回来,她的身份也就会恢复,到时候,朕给她再指一门亲事,保管她荣华富贵尊荣一生!” “不必了,这样就挺好!”沈淮序本能地拒绝了,这老狐狸今日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谢婉宁的荣华富贵,就由他来负责吧,旁人休要再染指她的人生! “你说不必就不必了吗?那可是她应有的位置,你就这样拒绝了?你问过她没有?她难道就甘心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有母亲不能认,有父亲不能叫?你问过镇国公没有,还有国公夫人,他们难道就不想正大光明地宠爱自己的女儿?” 这一声声诘问,要将沈淮序淹没了,他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神也慢慢涣散开来。 昨夜在梅园,谢婉宁问他,是否甘心待在国公府,当一个别人口中的养子。他如今刚反应过来,难道她想让他走,给她腾出那个位置? 她说不恨他,只想活得恣意一点,可没有身份的保证,她怎么能活得恣意一点!她说如果她是国公府嫡女,她就可以任意选夫婿,不管是第一公子还是探花郎,以她的品貌,加上那样的家世,应该都会倾慕于她吧? 而他呢?她只会躲着他,实际上,她就是在躲他!是他罔顾她的意愿,强行求得老夫人的首肯,将她圈禁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问清楚明白她的意思,她如果不愿呢? 昨夜在梅园,她可是什么都没有答应! 沈淮序不敢想,如果谢婉宁不愿意,他当如何?心脏骤然收缩,如利刃割开皮肉般疼。 圣上看沈淮序双眼暗淡无光,心下了然,他这个儿子怕是初识□□,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想来那镇国公的小娘子,能拿捏得住他这个乖戾的性子。 他不忍心看沈淮序这副样子,思来想去道:“听她昨日她那个大雍君臣一心,无官级之分的言论,深得朕心,你去库房给她挑选个物什,就说是朕给她压惊的!” 沈淮序跟着祥公公浑浑噩噩走出了勤政殿,被外面的阳光一照,霎时清明了起来。 昨日他没有问清楚,今日再问清楚便是!至于那个位置,他迟早是会还给她的,即便是她不说,他也是要还的,他要拿着江山富贵来还她。 想通了这一点,他脚步立刻轻快起来。 老狐狸让他去库房挑选礼物,那他可要好好看看,私库里到底有多少宝贝。 沈淮序在库房里翻翻捡捡,拿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想着放在谢婉宁卧房里,定比那烛光明亮,晚上起夜,或者打雷下雨的时候,亦或是在半梦半醒间,增添一丝光亮。 可是后来,这颗夜明珠,沈淮序却用来日日照春光,别有一番情趣在里面,那就是后话了。 他在兵器的架子上寻得一柄匕首,那匕首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放在靴子里刚好。想着可以给谢婉宁防身用,就揣进了怀里。 正要往外走时,忽然被一个精致的盒子吸引。那一排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泥人陶俑,还有各种猫狗动物,个个憨态可掬。 那个盒子外面镂空雕刻着春花月夜,又像是两个相拥的人。沈淮序惊奇,缓缓打开了盖子,里面几个姿势古怪的陶瓷小人,一红一绿两两缠绕在一起。沈淮序好奇,用手指一碰,两人骤然分开,这才发现里面的玄机来。 这是陶俑避火图? 他啪地将盖子合上,耳尖已经红透。左右看看无人,又抵挡不住诱惑,打开了盖子,低着头,将每个小人的姿势都拆解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盖上了盖子。 再看那盒盖子,可不就两个相拥的人么!他眼神忽然变得幽暗起来,摸了摸刚刚放进怀里的夜明珠,嘴角掀起一抹笑意来。 如果谢婉宁知道有这套小人,定会砸了它。婚后,沈淮序可是将这小人的所有姿势,都用在了她身上,害得她夜夜求饶,他犹觉不足。 国公府这边,却迎来了一名贵客。 云家大房邢夫人携小女云娇,来拜访老夫人,苏氏也陪坐在一旁。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7节 邢夫人和苏氏同是云中人,两人还是手帕交,平时赴宴总会聊上几句。 谢婉宁向邢夫人见礼,收了一份红宝石手镯的见面礼。这礼这么重,会有什么事,她心中疑惑,却未问出口,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国公夫人好会藏人,表小姐出落的这般花容月貌,怎么也不带出去让大家瞧瞧,怎么,怕哪家的公子惦记着抢了去不成?” 邢夫人性格直爽,说起话来又快又响亮,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谢婉宁看,看得谢婉宁羞红了脸。 到这里,再少不经事,也能猜得出来。邢夫人怕是故意来相看她的,就是不知是为哪家做媒,也不知老夫人和苏氏作何感想。 她偷偷看向苏氏,只见苏氏眼睛闪着晶亮的光,满脸堆笑地道:“她啊,平时不是喜欢看书养花,就是跟着我打理中馈,不是我藏着她,实在是她啊,太过孝顺,天天跟在我们老夫人身边伺候,这参汤点心啊,也都是她做的……” 谢婉宁尴尬地揉着帕子,这一顿夸的,她都脸红。前世今生,第一次遇见这种相看的场面,惯常冷静的她,也不知所措起来。 老夫人看苏氏这么热心,想到昨夜刚答应了沈淮序,今日就有人来上门说亲,她还没来得及和苏氏通气,看苏氏这热心的样子,叫她如何是好? “我说啊,还是国公府会养人,三公子和五公子那可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尖,不像我们府上几个,个个调皮捣蛋,不服管教。上次听我们七公子说,前几日曾来府上拜会过老夫人,这么大的事,他才同我提起,这不我今日就厚着脸皮来了!” 云家七公子,是云弈,她这是为云弈提亲的? 谢婉宁心下慌张,虽然她故意在沈淮序面前提起过云弈,昨日梅园也曾说选云弈做夫婿的话,可人真的来提亲了,她反而坐立不安起来。 她不明白,云弈怎么会来向她提亲,云太傅那个滑不溜秋的老泥鳅,怎么会放着那么多名门贵女不选,单单选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表小姐来?有什么必要,非要通过联姻来增加云府的利益? 肯定不会冲着她这个人,如果非要选的话,为何不选沈如歌?就身份上来说,选沈如歌也好过选她,除非他猜到了她和沈淮序的身份,难道沈淮序的身份藏不住了吗? 是云太傅猜出来的,还是有什么风声走漏了? 这事可不小,要尽快通知沈淮序,让他早做准备,以防陷入被动,处处受制于人。 忽然苏氏伸手碰了碰她,“云小姐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带她到花园逛逛。” 谢婉宁明了,这是他们有事商议,不方便她听。只好领着云娇出去了。 云娇比她矮上半头,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团孩子气。 “姐姐,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你怎么都不出门?我一天都不想待在家里,那绣花啊,将我手指都扎破了,还有那书啊,我一看就犯困。”云娇撅着嘴说。 谢婉宁轻轻一笑,说道:“舅母那是给我脸上贴金呢,我这人最是懒惰,惯常不爱出门。偷偷告诉你,我那书啊,都是话本子。” “啊?”云娇呆呆地应了一声,她实在不知这个看着端庄温柔的姐姐,背地里却有这番说辞,难道不是应该教训她一顿,比如说,女儿家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啦,女儿家最应该贞静娴雅啦,怎么能风风火火,拔腿就跑呢! 她之前遇到的姐姐都是这么说她的,可谢姐姐不这样,非但不教训她,还偷偷说那是因为她懒,才不出门的。 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谢姐姐,欢喜地说:“那我以后出门,能来找姐姐玩儿吗?其他姐姐都不爱和我玩儿。” “好啊,只要你不觉得无趣,就来找我玩儿!” “啊~我又有地方玩儿了!”云娇开心不已,一蹦一跳的,彰显她的好心情。 看着这么活泼可爱的小人,谢婉宁也跟着愉悦起来。 “走,我带你看看我养的花,可惜现在已经深秋了,只能看看菊花了。” “谢姐姐,不妨事的,反正我也不懂,就看个热闹罢了。” 她们说着话,转过连廊,就看到花园的凉亭下,坐着三个人,方鸿煊和三表哥对弈,刘恒坐在一旁看。 刘恒何时来的?来找三表哥的?他们何时认识的? 刘恒抬眼看见她,嘴里叫着姐姐,高兴地向她走来。 云娇以为这个管谢婉宁叫姐姐的公子,是国公府的公子,急忙行了一个福礼,叫了一声沈哥哥。 刘恒头一歪,说道:“别乱叫,我可不是沈哥哥,喏,那个穿月白袍的才是你沈哥哥,你可以叫我恒哥哥!” 谢婉宁好笑,对云娇说:“你甭理他,他是将军府的刘恒刘公子。” 又扭头对刘恒说:“你少欺负人家,这是云家的九小姐。” “云家?云弈公子是你什么啊?”刘恒问。 “是我堂兄,怎么了,你认识我堂兄?” “认识啊,谁人不知鼎鼎大名的第一公子啊!” “哦,这样啊,”云娇不以为意,却对刘恒颇为好奇,“恒哥哥,听说你从漠北一路乞……走回京城的?” 她想说是一路乞讨的,又觉得这么当面问他,他肯定不高兴,就换了一种说法。 刘恒却满不在乎地说:“对啊,我一路乞讨过来的,靠吃蛇虫蚁鼠果腹,终于让我回到了家。” 旁人听他这么说都会露出嫌恶的神情来,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娇小姐。没想到,云娇却包出一兜眼泪,心疼地说:“恒哥哥,你怎么这么苦啊!怎么连蛇也吃啊!” “哎,你别哭啊,我那是说着玩呢?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啊?不是真的吗?那,那蛇肉好吃吗?”云娇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问刘恒。 谢婉宁在一旁看着脸红耳赤的刘恒,又看了一眼天真懵懂的云娇,心里想着,这人和人的缘分,真是上天注定的。平时无法无天的刘恒,竟也能被一个小娘子给治得手足无措起来。 那她呢,她上天注定的缘分又会是谁呢?是今日提亲的云弈,还是昨夜说情话的沈淮序?亦或是,都不是! 她心里顿时空荡荡的,转过身,就看到沈淮序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 阳光抚在他脸上,晕出淡淡的光晕。 谢婉宁的心不是何时又“砰砰”跳了起来! 第33章 偷偷 看到他, 谢婉宁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慢慢浮上了一层霞光。 她一袭绯红衣裙,外罩绣金褙子,梅花刺绣的腰封将不盈一握的腰肢缚住, 衣领下饱满的如山峦起伏, 比桃花还要娇美的双目盈盈含笑,发间的金簪在阳光下耀出夺目的光。微风吹过, 红衣翩跹, 美得惊心动魄。 沈淮序立在廊下, 想将这样的谢婉宁描摹在心里,他捂住起伏的胸膛, 摸到了那颗夜明珠, 想到了库房里那对一红一绿的陶俑,喉头忽然发紧。 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沈……五哥, 你回来了!”刘恒听得声音, 丢开云娇,急忙向沈淮序走去。 沈淮序轻轻蹙眉, 眼神锐利地扫过一旁还在对弈的方鸿煊, 然后转向刘恒,冷冷开口,“找我?” “五哥,我不想去校场比试,能不能和张统领说……” “不能!”沈淮序果断地打断了刘恒的话。 “男子汉大大丈夫言必出,行必果, 怎么能出尔反尔!” “可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小孩子吗?哪里是大丈夫?”刘恒不乐意。 怪只怪他一时轻率, 答应了张统领去校场比试, 谁曾想这殿前司规矩多得很, 他无拘无束惯了,哪里受得了宫规管束,没过几天就跑了。 好在他有始有终,想到先和沈淮序通个气,没想到直接碰了个钉子!叫声哥哥都不好使。 云娇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好奇地问:“恒哥哥,你为何不想校场比试,我最爱看校场比试了,我七哥说,校场比试最能显示我大雍男儿的风采,我也想骑马射箭,可他们都说姑娘家不能学!” “谁说不能学了,在漠北,姑娘家会骑射的比比皆是,不但能骑马,还能上阵杀敌呢! ”刘恒说。 云娇双眼放光,“那,恒哥哥你能教我骑马吗?” 谢婉宁看了看天色,刚想委婉地拒绝,云娇却攀住了她的胳膊,撒娇地道:“谢姐姐,你家有马场吧,我能学骑马吗?就一会儿就好!” 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谢婉宁,让人不忍心拒绝。可她毕竟是客,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向邢夫人交代,怎么向云家交代? 沈淮序却眸光微闪,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今日马场正好空着,可以挑一匹温和的老马,让人牵着缰绳,随便走走,不妨事。” “真的可以吗?多谢五哥哥,谢姐姐,走走走,快帮我选匹马。”云娇拉着谢婉宁不容分说就往外走。 谢婉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沈淮序,他则向谢婉宁轻轻挑了一下眉。 那边沈淮文和方鸿煊一局终了,本想也跟着去马场,却被沈淮序一句马上进场为由,直接拒绝了。 方鸿煊察觉出今日气氛有异,也劝着沈淮文回去温书,转身时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那抹红色的背影,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一举夺魁,才能为以后计,才能让佳人将他看在眼里! …… 马场在国公府西侧院,沈淮序早就安排好了人,为云娇选了一匹矮小的枣红色老马。 刘恒拉着缰绳,将云娇扶着上了马。 骑在马上,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感受着骑马带来的乐趣,云娇终于得偿所愿,又激动又害怕,“恒哥哥,你可要拉住马,扶着我,我害怕!” “害怕?不是你要学骑马的吗?害怕怎么学骑马!” 刘恒牵着马带着她慢慢走了一圈,然后慢慢放一点缰绳,让云娇自己驾控。 云娇却害怕得大叫:“恒哥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恒哥哥,不行太快了,恒哥哥……” 牵着缰绳的少年却充耳不闻,一脸坏笑。 谢婉宁则站在棚下,看着他们微笑。 在感情方面,小娘子好似天生就比公子们敏锐。她能看透天不怕地不怕的刘恒,对天真烂漫的云娇,那份超乎寻常的耐心。云娇则面红耳赤,撒娇卖乖,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渐渐产生。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对,在哪儿都能彼此吸引,情愫暗生。 两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一个无法无天,一个纯真良善,想必将军府的赏花宴,那朵花要落在云家大房了。 有共同的喜好,真好。 “笑什么?”沈淮序在一旁问她。 谢婉宁笑着看了一眼沈淮序,说了一句没什么。 她和沈淮序好似没有什么共同爱好。这空白的五年,她都没有好好地关心过他,他忙,她亦不易。 沈淮序转过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交到了她手里。 “什么?”谢婉宁掂了掂轻重,不重。 “一颗珠子,你拿回去晚上再看。还有这个,你留着防身。” “匕首?”谢婉宁疑惑,她一个小娘子拿匕首做什么? “对,这个你出门在外时,放在靴子里,以防万一。” 谢婉宁想到了昨日画舫的情形,二皇子那样逼迫她,如果她手里有匕首的话……想必沈淮序也是一样的心思。 “嗯,谢谢表哥,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这是圣上赏赐你的,说你的官吏平等论深得他心!”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8节 圣上知道了? 谢婉宁抬眸,正看到沈淮序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慌忙看了看四周,娇嗔地睨了沈淮序一眼。这青天白日的,府里仆妇众多,她怕沈淮序像昨夜那样,不管不顾地胡来。心里却又暗自欢喜,那种隐秘的甜蜜,在她心头荡漾。 面前忽然娇羞的人,就如那含苞待放的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将花心裹在其中,走得近了,方能闻得一缕暗香,让人沉醉。 沈淮序侧开身,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他伸手将谢婉宁的小手包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别动,小心别人看到了。” 谢婉宁听得这话,刚想要挣脱又愣住,慌得她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莫慌,你看刘恒越来越有大人的模样了。” 沈淮序牵着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早就心猿意马,偏他还能镇定地一动不动。 他从宫里出来,思忖着圣上说让位置的那番话,想直奔如意院问个清楚明白。又想到昨夜向老夫人所求之事,不知道谢婉宁知道后是什么态度。 他患得患失地回到国公府,却得知云家的大夫人来访。 云家大夫人是云弈的大伯母,云弈的父母都在江南,他的婚事,应该由身在京城的大夫人来操办。这几年云家大夫人也去过不少世家,却都没有定下。 云家所图,沈淮序心知肚明。 今时今日,这大夫人突然来了国公府,很难不让人臆测是为了云弈的亲事。 国公府只有沈如歌和谢婉宁两个小娘子,看那云家九小姐跟在谢婉宁身旁,怕是云家已经打定了主意,选定谢婉宁了。 沈淮序不自觉地手心收紧,生怕谢婉宁跑了一样。 “云家大夫人今日来所谓何事?”沈淮序还是忍不住问她。 “不知……”谢婉宁抬眸看着马场上那对吵吵嚷嚷的欢喜冤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不知?沈淮序的目光一下变得深邃起来,嘴角也跟着抿起,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在他心里盘桓。 难道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抵不过仅几面之缘的云弈? 他很想钻进谢婉宁心里,看看到底将他放在了什么位置,然后将云弈在她心里连根拔起。 云弈,一个毫无功名利禄在身的云家七郎,即便是云家少宗主,即便号称第一公子,想娶谢婉宁,他也配? 他做梦! 沈淮序不自觉地握紧了谢婉宁。 谢婉宁手心里都是汗,光天化日的,这种孟浪的行为,让她羞臊得不行。可恨沈淮序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让她咬紧了唇角。沈淮序可以离经叛道,她却不行。 见挣脱不了,她伸出手指,挠了一下沈淮序的手心,然后眼波流转,糯糯地叫了一声表哥。 沈淮序只觉得一股酥麻,手心里似生出一支藤蔓,缠缠绕绕地直达心底,开出一朵妖娆的花来。 谢婉宁趁机挣开,移开眼睛不敢看他,目光转到一旁的马厩,想到那次坠马,便问道:“表哥,上次惊马找到原因了吗?” “嗯!”沈淮序轻声应着,他拈了拈手指,似乎还在回味刚刚握过的柔荑。 “是什么原因?”谢婉宁追问,她很想知道,那日是不是沈如歌使的手段。 “当日回府,我就让人验看过,绝影大腿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旁的再没有什么异常,许是意外。” 绝影是沈淮序那匹汗血宝马的名字,如果只是一道细小伤口的话,不足以令绝影暴躁。难道是她误会了沈如歌? 沈淮序其实对谢婉宁有所隐瞒,是只有一道小伤口,可那伤口上淬了毒。那毒却不致命,只是让绝影奇痒无比,这才使它突然癫狂吼叫,惊了一旁沈如歌的马。 那毒极其罕见,已经派人去追查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不想怀疑任何人,也不想让谢婉宁担心,干脆将此事压下了。 正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五哥,表姐,你们骑马怎么不叫我啊!” 沈如歌一身蓝色骑马装,手拿一条花花绿绿的皮鞭,摆着腰身走了过来。 走得近些,才发现沈如歌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看不出以前的痕迹来。看来,那万灵膏果然有去疤的功效。 “表妹,我们也是临时起意的,陪着云小姐玩一会儿,这就该回去了!”谢婉宁道。 “五哥,你看表姐是不是讨厌我,怎么我刚来,你们就要走?” 沈如歌故意使着性子,上来就挽住了沈淮序的胳膊,一边说,还一边摇。 她那身骑马装,束腰束腿,身上玲珑曲线尽显,还有意无意拿胸前的丰满轻轻蹭着沈淮序。 谢婉宁眼神微暗,侧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心里不断暗示自己,他们是堂兄妹,自然比旁人亲近些。可越这么想,她心里越不是滋味。俗话说七岁不同席,兄妹之间也应该保持应有的礼数,沈如歌表现得过于亲近了些。 她和沈淮序是十岁那年分开的,已经分得太晚了,导致很多事,她都记得太过清楚明白! 沈淮序抽出衣袖,闪开半步,冷漠道:“并无此事,天色将晚,云小姐想必也累了!” “五哥,他们都回去了,你陪我一起骑马吧,上次坠马到现在,我就再没骑过马,说不上是不是上次的原因,我心里总是不好受,有点后怕,五哥,你陪陪我吧!” 沈淮序忽然勾唇一笑,正好,上次坠马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又来这一招。他倒要看看,这沈六三番五次找他骑马,到底意欲何为! 马场的小厮麻溜地给他们将马牵了过来。 沈淮序骑上绝影,马鞭一甩,跑了出去。沈如歌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开始在马场里追逐起来。 刘恒牵着马,驮着云娇,来到谢婉宁身旁。 谢婉宁的目光这才从纵马奔跑的两人,转移到正扶着刘恒下马的云娇身上。 “怎么样?学会了吗?骑马好玩吗?” “谢姐姐,骑马太有意思了,就是今日还不能自己纵马,等我……等我学会了,我们也去郊外跑马吧?” 云娇对着谢婉宁说话,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刘恒。 刘恒啧了一声,将脸转向了一旁。 “好啊,等个好天气 ,我们去城郊骑马、狩猎好不好?”谢婉宁一口应下。 谢婉宁也好久没有骑马了,她会一点骑射功夫,还是小时候跟着沈淮序学的。 那时候沈淮序听人说,多运动能改善她病弱的体质,就时常拉着她骑马射箭。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沈淮序练,她在一旁睡觉,马场这个棚子,就是沈淮序命人给她盖的,就是方便她在这里睡觉。 云娇听到还能狩猎,眼中立时迸射出一道璀璨的流光,她双颊拢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高兴地跟个小傻子似的。 云家是文臣,怎么会生出一个喜欢骑射的小娘子来,真是令人费解! “恒哥哥,到时候你去吗?”云娇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刘恒问。 “到那时再说吧~”刘恒说完,看着云娇面上带着失落,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如果没事的话,我一定去!” 云娇刚刚还是阴云密布的脸,立刻阳光灿烂起来,“嗯,恒哥哥你可一定要来啊!” “嗯!”刘恒眼神脉脉地看着云娇,郑重地应下了。 谢婉宁抬眼瞧了一眼马场,还有沈如歌那抹恣意妄为的背影,掐了下手心,对云娇说:“回吧,想必邢夫人该寻你了!” 云娇这才依依不舍地跟刘恒告别,跟着谢婉宁向松鹤堂走去。 刚走出马场,刘恒从后面追了上来,“姐姐,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云娇。 云娇嘟着嘴由玉烟陪着向前走了几步。 “说吧,何事?”谢婉宁好奇道。 刘恒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姐姐,你喜欢五公子吗?刚刚我都看到了!” 谢婉宁心中一紧,想必是沈淮序背地里牵她的手,被刘恒发现了。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她只要咬死不承认,就不能拿她怎样! 打定主意,她强装镇定,肃容道:“你看错了!” 刘恒却荡起笑脸,“姐姐都没有问我看见什么,就急着否认,那我应该没有看错。” 没想到刘恒小小年纪,却能有这般天赋。沈淮序牵她手时,他明明和云娇在马场有说有笑,还离得那么远,这都被发现了?看来还是不能做坏事! 谢婉宁强忍着想将沈淮序捶上一顿的冲动,肃然地望着刘恒,等着他的下文。 “姐姐不能由着他胡来,幸好我观察了下四周无人,今日是我,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呢?” 没想到被个小孩子说教了,谢婉宁只好配合着点头,心里却已经将沈淮序骂上了千百遍! “我也喜欢姐姐,姐姐为何就不能考虑我?我们也是自小相识的啊?” 谢婉宁看了一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云娇,淡定地问刘恒,“你确定是喜欢,而不是感激?你今日和云小姐在一起开心吗?那种感觉是不是与旁人相处不同?” 刘恒目光看向云娇,一下怔住了。 …… 今日家宴分开了两席,女眷和外男分开,中间隔着一道竹帘,影影绰绰能看见个影子。 沈如歌已经换下了骑马装,却姗姗来迟,引得老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她觉得十分委屈,今日在马场骑马,沈淮序压根没有让她近身,甩了她半圈,害她还将腿磨出个血泡来,走路都在打颤。 二老爷沈锐骆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镇国公下首的沈淮序。按照长幼排序,理应是三公子沈淮文坐在下首,和世子一左一右,如今却是沈淮序坐在了下首,沈淮文反倒排到了最后。 遂想起前几日马氏说的话来。起初,他觉得荒诞不已,或许听错了,圣上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从小长在宫外呢? 虽觉得荒诞,还是架不住马氏软磨硬泡,就在朝事上打听,却听到人人都道沈淮序简在帝心,圣上对他的宠爱犹如子侄一般。 今日他应召入宫,远远瞧见圣上身边的大总管祥公公,十分恭敬地引着沈淮序去了库房。经过打听才知,沈淮序今日去了圣上的私库。圣上竟然让他随意挑选,这是什么身份才有的宠爱,子侄可以吗? 看来,那个身份八成是真的,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坐在下首吃饭。他心里装了事,处处留意,一顿饭没用几口就结束了。 饭后,齐聚在松鹤堂。 二老爷趁机走到沈淮序身边,亲热地说:“序哥,听说今年校场比试,殿前司还有名额,你看能不能让你二哥试试?” 沈淮序何等敏锐,早在家宴时,他就留意到二老爷那几眼意味深长地打量,如果说只要个名额,为何前几日不说? “殿前司归张统领管辖,名额之事我确实不知,明日待我问问。”沈淮序不知他的目的,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 谢婉宁却将目光看向二表哥沈淮游,他不是要走武举吗?为何忽然想去殿前司?前世的二表哥是从武举入仕的,官运亨通,最后进了兵部。殿前司都是勋贵子弟,多为了恩荫,如果进殿前司,以后还怎么平步青云呢? 今日二舅舅也异常地亲近沈淮序,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二舅舅一家知道了? 前世,沈如歌是何时开始针对她的?原本她们一开始是相安无事的,突然有一天,沈如歌走进了她的院子,开始和她异常亲热起来,就像今日的二舅舅,异常亲热沈淮序一样。 难道,二舅舅一家知道了沈淮序的身份? 谢婉宁担忧地望向沈淮序,正巧沈淮序也看了过来。 老夫人喝了茶,吩咐众人散了,独留了镇国公和苏氏两人,想必是因为邢夫人今日露出的口风。 谢婉宁跟着二房众人出了松鹤堂,在岔路口分开后,心事重重地往如意院走。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29节 今日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晃,早上老夫人刚刚和她说了亲事,下午邢夫人就来为云弈探口风,还有沈如歌和二舅舅对五表哥的试探。 再有,马场上那个偷偷牵在一起的手…… 谢婉宁神色恍惚地刚到如意院门口,忽然一双大手将她掠到了阴影处。 惊慌抬眸,沈淮序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阿宁,我等了你好久,想你想到心都疼了,你帮我揉揉!” 第34章 第 34 章 沈淮序好像一旦知晓情/事后, 就能无师自通一样,领悟神速,又怎么会满足于牵牵小手。 在松鹤堂,谢婉宁幽幽望了他一眼, 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一出松鹤堂就直奔如意院。下午他没有来得及问的事情,今晚要问个明白。 可他等了好大一会儿, 也没有等到人, 踮着脚张望, 满心满眼都是谢婉宁的身影。 谢婉宁哪里知道沈淮序的心思,她一路慢行一路思量二房的用心, 猝不及防地被拉进了门后。 廊下的风灯不知何时灭了一只, 只余一只发着昏黄的光。 沈淮序高大的身影将谢婉宁笼罩在黑暗里,拉住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寂静的夜晚,只余咚咚的心跳声。 “阿宁, ”沈淮序嗓子微微发紧, “今日我在库房挑选礼物时,眼前都是你的影子,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想你见到礼物时会不会开心,想你还像小时候那样黏着我,我想你想到心都疼了, 你给我揉揉!” 谢婉宁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小时候沈淮序带着她在梅园里玩, 她腿短, 经常跟不上, 就故意说腿疼,沈淮序总会满头大汗地回来哄她,“哪里疼,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你别哭,我给你折梅花好不好。” “我要最好看的那支。” “好,你说要哪支,我就给你折哪支……” 到最后,总是沈淮序背着她,她手里拿着一束梅花,乐呵呵地回松鹤堂。 “阿宁,你怎么了?”沈淮序见谢婉宁不说话,紧了紧她的手。 手指传来炙热的温度,谢婉宁望向沈淮序,小时候稚气的脸庞已然不见,可那关切的目光一切如旧。 忽想起刘恒跟她说的话,急忙抽回手,红着脸说道:“表哥,这里人多眼杂,小心被人看到了,下午在马场那会儿,就被刘恒看到了。” “我故意让他看到的,省得他老是惦记你!” 沈淮序说着,上前迈了一步,将谢婉宁堵在了墙角,伸出长臂挡在她身侧,低着头说:“你放心,外头我都安排好了,没人发现。”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缠,影子也重叠在了一起。 谢婉宁含羞带怯地缩在墙角,像个红着眼睛的小兔子,正被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盯着。大灰狼好想啊呜一口将小白兔含在嘴里,慢慢厮磨。 可沈淮序不敢,上次在普宁寺借着醉酒,他得逞了一回,一连好几天谢婉宁都不给他好脸色。 “明日将军府的赏菊宴你还去吗?” “去,我答应了云小姐。” “那你不能答应刘老夫人,云家也不能答应!” 谢婉宁低着头未应,今日她已经点明了刘恒,想必明日将军府的目光不会倾注在她身上了。至于云家,刚刚老夫人留下了镇国公夫妇,或许正在商讨此事。 “怎么?你还真看好云家?云弈只是个……”沈淮序及时止住了话头,他的教养又不允许背地里说人短处,只好气恼地握紧了拳头,关节清脆地发出咔咔声。 谢婉宁慌忙拽住了他的衣袖,嗫嚅着说:“上午老夫人同我说过了的,我……我答应了!” 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也不敢看沈淮序的眼睛,羞得想立刻找个物什将自己藏起来。 谢婉宁不想再让沈淮序患得患失,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试试吧。到明年冬日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又喜欢了沈淮序两世,那就勇敢一回,即便是自己头破血流,如前世般凄惨,至少眼下,她喜欢的人同样爱慕着她,哪怕片刻的欢愉,也足够了。 等沈淮序反应过来后,他开心地一把将谢婉宁高高举起,“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 “哎,你快放我下来。”谢婉宁吓得急忙搂住了沈淮序的脖子。 沈淮序将她放下,仍不撒手,将人搂在了怀里,“阿宁,我好开心,从未这么开心过!” 谢婉宁将脑袋埋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渐渐迷失沉沦,不禁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既然决定了,那就全力以赴好好爱他吧! “那我们尽快成婚好不好?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成婚,阿宁,我好想要你……” 沈淮序说着,用力将人搂紧,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觉得自己醉了,醉倒在谢婉宁的怀里。 松鹤堂里,老夫人正和镇国公商议谢婉宁的亲事。 苏氏本以为云弈这门亲事还不错,怎么听老夫人和镇国公的意思,不准备应下呢?那她今日那般热心对邢夫人,成什么了! 谢婉宁可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了弥补这几年的亏欠,说什么也要给她选一门好亲事。这云家七公子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云家在江南也富贵,离她娘家云中也近,就算将来云弈没有入仕,回江南做个富家翁,云中老家那边的人从旁看着,想来也不会亏待谢婉宁。 “还有一事,昨日序哥来求我,想娶宁丫头。今日问了宁丫头的意思,已经答应了!”老夫人缓缓说道。 “什么?”苏氏失声道。 为何放着云弈这么好的亲事不允,要嫁给那个养子? 苏氏不甘心,沈淮序在府里这几年,她心上那根刺就扎了几年,难道还要搭上自己的女儿不成! “不行,我不答应!”苏氏红了眼眶,她怎么容许谢婉宁嫁给罪臣之后,将来的命运……她年少时已经坎坷而过,这嫁人如同再世为人,怎么能如此草率。 “苏氏,嫁给序哥,她一辈子都会待在府里,由我们看着她,序哥不会薄待了她!”老夫人见苏氏情绪如此激动,只好拿这个理由去劝慰她。 “在府里看着就不会薄待了吗?自打那位成年,住在府里的日子屈指可数,还怎么厚待,难道让宁儿以后也都这样过?”苏氏哭道。 她想到了自己。她以前因着疑心沈淮序的身世,和镇国公闹过,闹到最后,镇国公就很少回后院了。虽然他没有纳妾,可在书房里养了两个风流俏婢。她寒了心,对他书房的人从来不闻不问,世人都说他们两人相敬如宾,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样冷硬心肠的人,实非良配,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步自己后尘,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镇国公揉了揉眉心,苏氏心里一冷,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看来他是赞成这门亲事了。他怎么敢?那也是他嫡亲的女儿啊! 苏氏浑身无力,如坠冰窟。 镇国公起身走到苏氏面前,想伸手拉她,苏氏调转了头,丝毫不理。镇国公只好讪讪缩回手。 “老大,你领你媳妇回去吧,好好跟她说说,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告诉她实情了,隐瞒这几年苦了你,也苦了她,哎!”老夫人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回去,自己则由徐妈妈扶着回了内室。 苏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并没听清楚老夫人的话,跟着镇国公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凝辉院。 镇国公遣散了守夜的丫头,拉着苏氏走进内室,轻声安抚着,这才将沈淮序是当今圣上五皇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氏震惊得无以复加,难道这么多年她都错怪了国公爷? 她发髻凌乱,红着眼睛,身子因激动轻轻颤抖着,白生生的小手抓着镇国公的衣领。令镇国公倏然意动,将人连哄带骗地按在了床上。 这夜,红烛燃尽,苏氏和镇国公冰释前嫌,竟如新婚燕尔般闹到了天亮。 …… 第二日,沈淮序意气风发地站在勤政殿外当值,连看圣上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笑意。 圣上却没有发现,他正为渭南的水患着急上火,昨夜收到密报,渭南有民乱的迹象。下朝以后,又找来首辅赵大人和镇国公等人在勤政殿商议。 镇国公昨夜与苏氏言归于好,又仔细考虑了一番,今日本想找圣上挑明婚事,不巧上朝遇到了这种大事,只好将婚事放下,容后再禀。 民乱可是大事。内阁首辅赵史弼向陛下建议,可秘密派人前往渭南,探查内情,然后清查户部赈灾款项,是否如实发放到渭南灾民手中,再派巡查使进驻渭南,察看灾情肃清渭南官场。 镇国公等人附和,只有户部尚书曹和光心里捏了一把汗。 渭南水患,户部首当其冲,可国库空虚,户部没有银子,他只好向圣上哭穷,这才有了世家门阀募捐的事情。钱是筹到了,也让人调拨给了渭南,可为何还要清查账目呢?这账目该怎么做合适? 他心里一团乱麻,站在勤政殿上冷汗津津。 曹和光是曹贵妃的胞弟,自打他父亲原内阁首辅曹有德去世,他们曹家也开始没落。好在他父亲的门生遍布朝野,经年的积威尚在,又有些把柄在手上,这才让他们曹家仍屹立在众世家之上。 曹和光资质平平,没有继承曹有德的辅宰之才,这么多年汲汲营营,才靠着曹贵妃混到了户部的位置。 那笔赈灾的银子去向,他心里清楚,二皇子曹贵妃更清楚,就怕到时候清查,查出什么问题。这事需赶紧向娘娘禀报,让二皇子早做打算。 几位大人在勤政殿上的讨论声,悉数落入了沈淮序耳中。他穿着六品侍卫服,手中拿着长戟,拱卫在勤政殿一侧,目光锐利地扫向站在最后的曹和光身上。 闲暇时,曾听几个当值的护卫小声议论,说户部是二皇子的钱袋子,任由二皇子和曹贵妃予取予求。 曹贵妃把着户部不放,不就是为了二皇子的将来做准备? 沈淮序收回目光,又想起画舫上的事,想起二皇子看谢婉宁那赤裸裸的眼神,他心里暗恨,敢觊觎他的人,那就打断他的狗腿。 他斜睨了一眼神色不安的曹和光,嘴角轻蔑地勾起,那就从户部开始吧! 赵大人和镇国公等人,在勤政殿上因为人选的问题,唇枪舌战起来,都想安插自己的人过去。圣上颇为头疼,改了明日再议,将人悉数打发了出去,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沈淮序侧身给祥公公使了个眼色,祥公公会意,将殿上的一干人等全部撤下。 等人都走了,沈淮序将长戟放在一旁,这才肃容来到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向大雍帝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朗声道:“臣沈淮序向陛下请旨,自荐去渭南查清民变真伪、赈灾款去向,摸清渭南官吏盘根错节的关系!” 龙椅上的大雍帝,嚯地睁开了眼。 …… 朝堂上波云诡谲,将军府上却花团锦簇。 刘老夫人坐在上首,拉着谢婉宁的手好生夸赞了一番,一旁的沈如歌却心里暗恨。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大红锦稠繁花裙,就想在宴会上艳压一众小娘子。岂料谢婉宁穿了一身白色流沙烟罗裙,外罩秀金绫锦绣衫,那绫锦据说是贡品,一寸绫锦一寸金,寻常难得一见,更别说做成绣衫了。 被谢婉宁清冷高贵的气质一比,沈如歌那身大红裙就显得俗不可耐起来,气得她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刘老夫人是知道谢婉宁的,刘恒归家的经过,她清清楚楚,看谢婉宁温婉可人,越发亲近起来。 这时,云娇随着邢夫人也来到了堂上,几人互相见礼打招呼后,云娇就跑到谢婉宁身边,挽着她的手,甜甜地叫了声谢姐姐。 将军府人丁稀少,今日来赴宴的人家,大多心知肚明,除了邢夫人。 邢夫人那日从镇国公府回去,云娇就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地说起谢婉宁的好来,还说将军府的恒哥哥教她骑马的事情。 云娇天真懵懂,邢夫人并没有告诉她去国公府做客的目的,她想让女儿多保留一份纯真,打算过两年议亲时再教导她。 邢夫人本不打算赴宴的。将军府名曰赏菊宴,其实是庆祝嫡孙刘恒劫后余生,他们和将军府文臣武将素无往来,不知怎的将帖子送到了她手上。 不过,当听云娇说苏氏和谢婉宁也会赴宴时,她就想趁机探探国公府的口风,遂领着云娇掐着时间赶了过来。 当刘老夫人拉着云娇不撒手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家惦记上了。她又高兴又悲伤,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要去别人家了。 云娇拉着谢婉宁去院子里赏花,邢夫人则拉着苏氏坐在院里的凉亭下,感慨地说:“我家小九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想到将来她嫁出去,我这心里就不好受。你我均是远嫁,想回一趟云中都难,我可不想女儿走我的老路,我得给她找个京城的人家才行。” 苏氏望着闻花的谢婉宁,安抚着邢夫人,“是啊,养大的女儿嫁出去谁不心痛呢!你我还能时常说说话,万一嫁出去身边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岂不是更难过!” “说的极是,这万一婆母不慈规矩大的,日日受磋磨,夫君再不敬重,做母亲的鞭长莫及,可不愁坏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0节 苏氏点头表示同意,“时至今日,我方能理解母亲当年送我出嫁的心思来,哎!” 邢夫人嗔怪了苏氏一眼,“你叹什么气啊,好在你没有女儿。表小姐如果能来我们云家,我保管将她留在京城,好好待她!” 苏氏轻轻一笑,她有女儿,女儿就在眼前,嫁出去和娶进来都一样,她这个母亲兼婆母更不会磋磨她,如果沈淮序胆敢不敬重她,就让她大哥三哥抽他。 苏氏越想这门亲事越好,这种天定的姻缘,打着灯笼都难找。 昨日还在心里骂镇国公和老夫人没有心,今日换个角度,豁然开朗,真心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回府就赶紧操办起来,嫁妆准备起来,那无忧院也该休整休整,争取明年秋天就让他们成亲,后年她是不是又有外孙抱了? 邢夫人看苏氏眉眼含笑,以为事成了,小声问道:“你们老夫人答应了?你放心,我们云家绝不亏待她!” 苏氏这才回过味来,怕邢夫人误会,急忙挑明了说:“你别急,她自小由老夫人抚养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老夫人不肯,说要再等两年放她走。” 苏氏遗憾地说完,目光转向院中赏花的小娘子们,一下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沈如歌,接着说道:“你看看其他的小娘子呢?我们府上还有位六小姐,今年刚满十五,还没议亲……” 邢夫人愕然,她本以为国公府一个表小姐,身份上差了一些,云家提亲,还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公子,想必国公府会欣然应下,没承想人家不但没应下,还推了府里的六小姐出来。 这六小姐虽是二房的,可他父亲却是大雍从六品的官员,好歹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身份上倒是比无父无母的表小姐强上许多。 邢夫人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下。 将军府门口停着不少马车,车夫和粗使婆子是没有资格进府的,大家伙就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吹起牛来。 正巧,今日跟沈如歌出来的婆子,正是那日在海棠院偷听马氏母女说话的邹婆子,原本她是不能出来的,赶巧有个婆子拉肚子,她顶替了。 她以为今日能到将军府开开眼,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苦哈哈地和其他府里的婆子挤在背风处,拉拉家常。 当得知她出自国公府时,几个婆子纷纷上来巴结她,她心里受用,一时嘴快卖弄,将偷听的五公子的身份含含糊糊说了出去。意识到说错话以后,又打着幌子圆了过去,却还是被几家心思活络的婆子听进了心里 。 邹婆子自知闯了大祸,回去后找了个死了老子娘的借口,匆匆出府逃命去了。 将军府赏菊宴后,一则镇国公府五公子是皇子的消息,悄悄在世家仆妇口中流传开来。 …… 白日还是晴空万里,傍晚开始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镇国公府书房内,沈锐骑正焦急地踱来踱去。 他刚出宫,又被祥公公派人叫了回去,等他匆匆赶到勤政殿,就看到圣上动了真怒,沈淮序则硬挺着脖子立在大殿上,不言不语。 圣上当时听得沈淮序说要去渭南,心里还是欣慰的,可想到万一有民变,怕伤了他,就没有允准。为了打只耗子伤了玉瓶的事,绝不可做。 一个要去,一个不准,闹僵了起来,祥公公只好请镇国公来解围。 镇国公好歹劝住了沈淮序,将他带出了宫,却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他在书房焦躁不安,他真怕沈淮序倔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直接去了渭南,那他怎么向圣上交代! 他将家里的仆从都派出去寻找,也和城门处的守将打好了招呼,一定要将沈淮序拦下。 沈淮序出了宫,直接打马去了城郊的皇陵。 今日他和圣上又闹翻了,他激着圣上给她母亲个位份,圣上不允,大怒着说他母亲已死,就葬在皇陵旁边,连个姓名都无,叫他莫要纠缠,做无谓的挣扎。 他阴沉着脸来到皇陵,果真在一旁找到了一个无名的坟茔,上面长满了枯草。 他凄惶地跪下,伸手去拔上面的草。惊风跟在后面上去帮忙,被他呵退,就这样,他匍匐在地上,亲自将坟茔上的杂草一颗颗连根拔起。 入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沈淮序浑身湿透地回了府,镇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去渭南就好,就算要去渭南,也应该好好筹谋一番才好。今日淋了雨,镇国公也没有心思将他叫进书房,叹着气,人回来就好! 沈淮序经过垂花门,停顿了一下,那日也是下着雨,谢婉宁仰着头站在这里淋雨。 他让惊风打着伞回去,自己也学着谢婉宁的样子,闭上眼睛仰着头,雨滴拍打在脸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袭上了心疼。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如意院,在小丫头惊讶的声音中,来到了谢婉宁的内室。 谢婉宁已经躺下,听见小丫头的惊呼声,起身撩开帘子,就看到沈淮序浑身湿透地闯了进来。 他神思恍惚,双目呆滞,失魂落魄得像只流浪狗,看得谢婉宁心疼不已。 “玉烟,你亲自去一趟无忧院,将五公子的衣服拿过来,再吩咐下去,今日五公子来如意院的事,谁要敢出去嚼舌根,一律打死不论,家人在府里当差的一律发卖!” 谢婉宁吩咐完,拿起衣柜里上次沈淮序给她的那件披风,披在他身上,将他按坐在绣墩上。弯着腰问他,“表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淮序慢慢回过神来,待看清眼前的人后,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作者有话说: 周二的更新不在零点更,会放在晚上更新,谢谢小可爱的支持,专栏求收藏,接档文《寡人要渣了摄政王》求收藏,女帝一心想拐摄政王上龙床的甜宠文,求收藏。 第35章 第 35 章 沈淮序紧紧搂着谢婉宁, 将头埋进她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他像一条被捞起的鱼,拼命呼吸着空气, 却仍觉不足。 “阿宁~”沈淮序沙哑着嗓子, 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在呢!” 谢婉宁站在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的头, 安抚着他的背。她直觉沈淮序出了大事, 大到他的心承受不住。 记得十岁那年她得了风寒, 缠绵病榻很久,那天夜里, 昏昏沉沉间, 沈淮序冒着风雪闯到了她的房间,脸色惨白地抱住她, 却一句话都不说, 默默流着眼泪。 那时候她不懂,以为自己时日无多, 况且她时常生病, 早已经心中有数,便安慰沈淮序说没关系,梅花已经看过来,富贵也享过了,也该和父亲母亲团聚了,还叫他不必难过…… 那晚的他, 就如现在这样, 颤抖着肩膀无声的悲泣。 那晚, 他应该是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小小年纪承受不住命运之重,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今日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她从赏菊宴回府,并没有听到朝堂上不好的风声,老夫人和苏氏也都一如往常。 这时候玉烟取了衣服回来,隔着珠帘没敢进来,小声道:“小姐,衣服我放在这里了,是惊风拿来的。” 谢婉宁点点头,玉烟又低着头出去了,顺道关上了房门。 外面风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屋外的灯笼随风摇摆,窗棂上倒映出婆娑的树影。 谢婉宁蹲下身,看着眼睛通红的沈淮序 ,心也跟着揪起来。 “表哥,把湿衣服换一下吧,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 沈淮序这时已稍稍平复了下来,看谢婉宁衣服上也被他抱得染湿了一片,顿时又自责起来。 他拿起衣服跑到里间去换,等脱下衣服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后知后觉在谢婉宁卧房脱得精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他心底慢慢滋长。 隔着一道屏风,他听到谢婉宁衣服摩挲的声音,想必她也在换衣服,满室幽幽的梅花香,烛火发出微弱的光,他一时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谢婉宁已经穿戴齐整等着他。 “头发上全是水,坐这儿我给你擦擦。” 沈淮序乖乖做好,任由谢婉宁拿个干帕子,一点一点给他绞头发。 谢婉宁没有再问他出了什么事,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沈淮序不想说的事,别人就休想知道。她何尝不是这样,处在错位的人生里,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自己承受,慢慢舔舐伤口。 两人默默无言,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两颗伤痕累累的心,渐渐贴在了一起。 沈淮序扭头抓住了谢婉宁的手,“不用绞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快躺下,别再着凉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谢婉宁拉到大床上,将人塞进了被子里。自己则坐在床边,却仍拉着她的手没舍得松开。 这一折腾,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就暧昧起来,尤其他们的亲事,在长辈口中议定之后,两人再共处一室,心里多少会有点想入非非。 沈淮序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说道:“阿宁,我要去趟渭南,可能要走好几个月,你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谢婉宁心里一惊,去渭南?前世沈淮序去渭南差点搭上了一条命,今世她已经很努力地改变了,为何有些事,还是按照前世的路线走?难道她仍然改变不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还会不会如前世那般,关在暗无天日的偏房内,脚上套着沉重的锁链? 不,她不要这样,她一定能走出这个牢笼! 谢婉宁忽然凄惶不安地坐起身,摇了摇两人交缠的手,轻声道:“表哥,能不去吗?渭南现在闹水患,我父亲和母亲就在那里……我怕……我怕你也会受伤。” 沈淮序揉了谢婉宁的头发,安慰她,“放心,水患早就平息了。我悄悄一个人去,不会有危险,我会去祭拜谢大人和姑母的。” 真如前世一般,沈淮序准备独自去渭南,岂不知,正因为独自去才容易出事。 见沈淮序拿定了主意要去,谢婉宁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想到父亲母亲就葬在了渭南,这么多年她不曾亲自祭扫过,便心生一计,软着声调说:“从渭南走了那么多年,我时常想起儿时住过的小院,那里有棵石榴树,母亲摘了一颗颗扒给我吃。” 说到这里,谢婉宁不禁想起母亲来,眼里慢慢闪过水光,心里也开始酸涩地疼。 沈淮序将她拉进怀里,安抚她说:“那我给你带石榴回来好不好,再找人将那棵树挖回来,种在无忧院,以后我也给你扒石榴吃,好不好?” “不好!”谢婉宁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躲在夫君怀里撒娇,“我也要去渭南,我想亲自去我父母坟前尽孝,表哥,你让我跟着你去渭南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沈淮序眼底亮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随后又皱了皱眉道:“不行,路途遥远,你身子又弱,万一生病了,我该怎么办?” 谢婉宁抬起头认真道:“这几年我身子都大好了,我会随身带着药,再寻一个大夫随我们一起去,这样行不行?” 沈淮序沉默着,并没有应。 “表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悄悄一个人去渭南,可如果和我一起去的话,对外可说我回乡祭扫,这样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渭南。我绝不拖累你,万一我病倒在半路,你再悄悄一个人去,我在路上等你,行不行?” 沈淮序心思斗转,这倒是个好主意,有这个理由做掩护,他暗中调查起来也方便,宫里那位想必也不能反驳。 “你真的想去?不怕苦?” “不怕,我就想跟着表哥一起!” “和我一起?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分开?”沈淮序挑眉。 谢婉宁这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是不是过了,为了能和他一起去渭南,连这招都用上了,不禁红了脸。 “哎,表哥~你答不答应嘛?”箭在弦上,谢婉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撒起娇来。 她要跟着沈淮序去渭南,她不想在京城焦急地等他的消息。有她在身边,想必沈淮序做起事情来,也会顾及她,不会冲在最前面,让自己受伤。再说,她也想知道那场暴/乱过后,为何偏偏是二皇子得了大便宜,沈淮序却重伤在身! 美人撒娇,尤其是自己喜欢的美人,这谁能抵抗得住? 沈淮序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心里极其受用。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却还想逗逗她,“你要去,怕老夫人不同意,如果我去说的话,想必她会答应的,可我不想让你跟我去受苦!” 谢婉宁一滞,怎么还不答应,明明刚刚有松动的迹象啊? 沈淮序看她一脸失落,心里又不忍心,狡黠地说道,“要我答应也行,你……你亲亲我!” 谢婉宁脸上更红了,她拽了拽被沈淮序拉着的手,没挣开,羞得将头扭向一旁。 刚刚一闹,她衣服也松开了,露出胸前一片雪白来。 沈淮序眼神微暗,一股燥热忽然升起,耳尖爬上一层红晕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1节 谢婉宁心里强装着镇定,鼓起勇气回头,正巧看到沈淮序俯下身来,她心一横,眼睛一闭,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淮序的身子一下冻住一样,温热过后,脸颊那里顿时火辣辣的,他长臂撑着床围,看着害羞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谢婉宁,眼里冒着炙热的光。 外面风停了,雨声也小了,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珠声,清脆悦耳地飘进了房间里。 沈淮序扒开被子,俯身在谢婉宁耳边轻轻一吻,小声说:“我答应了,你早点睡,一切由我来安排!” 轻如鸿毛的吻,混合着低沉的嗓音,缠绵的气息抚摸着谢婉宁的耳朵,她不敢回头,不敢看沈淮序,躲在被子里轻声应了句:“嗯!” 沈淮序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二日,他一大早就等在府门口,看镇国公出来,跟着他上了马车。 镇国公心里惴惴。昨日家仆们疯了一样找沈淮序到半夜,好歹人回来了,至于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他没敢问,想必圣上心里清楚。 就是不知一向骑马入宫的沈淮序,今日为何和他同乘马车? 镇国公凝着他,看着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还有那双酷似“她”的眼睛,每每望着他,总能想起从前来…… “父亲,昨日我自荐去渭南,圣上不允!”沈淮序开门见山地道,“今日我准备向殿前司告假,陪表妹回乡祭祖,给谢大人和姑母扫墓!” 沈淮序很是敬重镇国公,即便国公爷不准自己叫他父亲,可很多时候还是改不了口,可能在他心里,这才是一位好父亲吧。 小时候,他特别顽皮,和三哥出去跟人打架,回来以后,镇国公将三哥打得皮开肉绽,却只罚他抄书,经常引三哥吃味。因着这份偏爱,他年少时过得无忧无虑,长大后对镇国公也就异常尊敬。 后来,他知道了身世,才回过味来,也因此腹诽过。可渐渐他发现镇国公是真心疼爱他,看他的眼神有着别样的情愫在里面,就像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镇国公捋了捋胡须,多年来的官场历练,让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明知道这是沈淮序变着法子去渭南的借口,偏他被堵着什么都讲不出来,天大地大,孝心最大,还能拦着不让宁姐尽孝心不成?何况还是有恩于他的妹妹和妹夫! 他素来知道沈淮序的脾气,就和当年的圣上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渭南的事情远比朝堂上得知的复杂,他怕沈淮序年纪轻,去了吃亏,就像当年的妹夫文修公一样,满腔热血化作一捧黄土。 镇国公喟叹,看着沈淮序坚定的眼神,只好迂回地说:“宁姐她身子……” “她身子无碍,我会给她找个太医跟着一道出发,再调一队黑甲卫暗中保护她!” 镇国公扶额,连这条路都给他想到了,看来是真的铁了心要去渭南。也好,棋局早就布好,只是将计划往前提一提,倘若认真部署一番,还是可行的。 “圣上如果允准的话,可以试试。” “还望父亲向圣上美言几句!” …… 入宫后,沈淮序去殿前司和张统领告假,正巧刘恒也在,正软磨硬施地想辞了殿前司的差事。 张统领一个头两个大,校场比试在即,怎么一个两个都有事!那他们今年岂不是还是倒数? 刘恒跟着沈淮序出了殿前司,至无人处拉着沈淮序闪着晶亮的眼睛问:“五哥,你告假要去哪儿?我也跟你去!” “松手,我要回乡祭祖,你也跟着?” “跟啊,我陪你回乡就是了,给你当护卫,我一人能打八个!哎,五哥,你别走啊,你把我坑进了殿前司,就不管我了?” 沈淮序气笑了,他当时就是帮表妹的一个小忙,怎么还帮出一个累赘来! 拉拉扯扯间,传旨小公公小跑着截住了沈淮序。刘恒这才松手,临走前还放话非要跟着他不可。 圣上在勤政殿踱来踱去,仰面叹息。 “他这是要躲着朕啊,朕昨日就不该那样同他说……”圣上懊恼。 镇国公恭敬地立在一旁,劝说道:“圣上不若如了他的愿吧,万一他偷偷一个去了呢?昨日可把老臣吓坏了!” 圣上无力地坐下,想到昨日沈淮序甩开龙影卫不知所踪,就是一阵后怕。幸亏他回来了,万一他昨日不管不顾直接去了渭南呢?叫他如何不担心? “也罢,怎么出行,哪些人跟随,你安排妥当,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圣上只好应下。 “遵旨,臣定会办妥,这次出行不光殿下,臣的小女也在其中,想请圣上派一名御医随侍左右,以防万一。” “准了,祥公公,你去太医署找何太医,务必把好口风,切勿让人抓住把柄!” 祥公公去传旨,正好沈淮序冷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 “臣……” “免礼!” 沈淮序刚要行礼,就被圣上制止了。 “这里没有外人,礼就免了吧。叫你来,是想听听你此去渭南的打算,同朕和镇国公,细细道来!” 沈淮序心中一喜,眸光轻扬,感激地看了一眼镇国公,镇国公默默给他点了点头。 他原本可以不请旨意,私自带谢婉宁去渭南,可这样做,又担心圣上迁怒谢婉宁,得不偿失。既然圣上允准,那就再便宜不过,他还想着要几名龙影卫的人,暗中保护谢婉宁。 等沈淮序出宫,手上便多了一个信物,一枚龙形佩,背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镇国公回府,亲自同老夫人商议,又同苏氏说清其中的利害干系,尽管老夫人和苏氏不舍,但大事当前,只好立刻准备起来。 出发前夜,苏氏摸黑来到了谢婉宁的如意院,拉着她小声交代路上的事情。 “你从未离开过国公府,怕路上没有人照应,我将揽月给你,她素来心细,有事尽可交给她去办。渭南谢大人老家那里也需要人去联络,老夫人身边徐妈妈也随你一道去,有她们两个,再加上你身边的玉烟贴身伺候,我再给你安排四个粗使丫头,平时跑跑腿,打打下手也可。出门在外,身边不能没有自己可用的人!” 谢婉宁知道苏氏一片好意,推辞不过,只好应下。 苏氏林林总总又交代了一番,临走时在她耳边嘱咐道:“这次序哥护着你去,我们口头上答应了你们的亲事,可这事终究没有过明路,圣上那里还没有准信。” “此去渭南路途迢迢,还是得紧守礼数,你莫让他近了你的身。身边没有长辈,无人能压制得住他,凡事还得靠你自己,莫让人看轻了去,懂吗?” “这男人啊,你冷着他,他就会千方百计想尽办法讨好你,你敢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能蹬鼻子上脸地胡来一通……” 谢婉宁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说:“表哥……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我当然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可这男人初识人事,难免会犯傻事,你啊,还是躲着他点好,知道吗?” 谢婉宁想到那晚普宁寺,沈淮序一身酒气地拉住她……还有那晚在梅园,也是抱着她不撒手,深以为苏氏说得有道理,红着脸郑重地应下了。 沈淮序: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恢复晚上九点左右更新,接档文《寡人要渣了摄政王》娇美女帝x腹黑摄政王;预收文《和死对头穿到仙侠世界》求收藏 感谢在2023-04-16 23:20:53~2023-04-18 23: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绾桃余霜=w= 3个;修行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秋到了 8瓶;爱吃炸鸡蛋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 36 章 正当苏氏暗暗嘱咐谢婉宁时, 镇国公也在书房给沈淮序安排人手。 圣上早安排了黑甲卫,乔装成家仆随侍在沈淮序左右,可镇国公还是担心渭南局势,怕沈淮序真出了什么差池, 只好在临行前再次请沈淮序到书房商议。 “据密报, 渭南周边聚集了大批灾民,正在和官府交涉。现任渭南县丞是庞先生的同窗, 让庞先生随你一同去, 到了地方, 也好便宜行事。” 庞先生是镇国公的幕僚庞景山,此人精于人情往来, 打理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正合适不过。 庞景山是个身形消瘦的老者, 留着山羊胡,眼睛里闪着敏锐的光。他年轻时自负才华横溢谋略过人, 却回回名落孙山, 后来他家道中落,父母染疾相继过世, 未婚妻也退婚别嫁, 走投无路时幸得镇国公赏识,这才做了国公爷的幕僚。 他虽跟在镇国公身边十几年,对沈淮序的身份却一无所知。半个时辰前,得知要护送五公子时,他还不以为然,待镇国公挑明身份, 他那颗已经枯死的心突然苏醒了过来, 犹如熊熊烈火, 即便立刻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没有理想的幕僚不是好幕僚, 他此生的目标就入仕,为庞家光宗耀祖,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他今年已到不惑之年,汲汲营营还未成家,本以为今生就此蹉跎,没想到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拱着手向沈淮序深深一躬,算是认了主。以后他的命运就系在这位皇子身上了,他定要辅佐这位贵人扶摇直上,那他那点心愿也将不再是奢望。 沈淮序知道庞先生的本事,欣然答应下来。又将黑甲卫的统领乔成济,叫来一同商议。 黑甲卫明着是圣山亲卫军,暗地里却是圣上秘密为沈淮序培养的人。当初还是镇国公提议,在沈淮序十岁那年筹建的,宫里的黑甲卫拱卫着圣上的安危,宫外的黑甲卫,则是由镇国公亲自选拔操练,府里的那两万两银子,一部分就花在了这上面。 两年前,镇国公将宫外的黑甲卫交给了沈淮序,他也不负众望地收服了黑甲卫各字号统领,这次跟随他一起去的是甲字号统领乔成济。 乔成济高大威武,粗犷中带着凌厉。他胆大心细,武功也是黑甲卫众多统领中最好的一个。 几人齐聚书房,拿着舆图,将路程和路线又演算了一番,直到深夜才散。 沈淮序出了书房走到梅园,想到那日谢婉宁踮着脚在这里亲了他,顿住脚步,抬头望着悬在天边的一轮明月,忽然很想她。 明日,他们就要一起吃一起住了,沈淮序立刻开始期盼起来。 天蒙蒙亮,谢婉宁收拾妥当去了松鹤堂,到了才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的,奇怪的是二老爷一家居然也在。 谢婉宁心底微沉,低眉敛目向他们问安。 三表哥很是不舍,声称等他秋闱过后,一定去渭南找他们,被镇国公轻哼一声,才止住了话头。 二老爷和颜悦色地对镇国公说道:“大哥,游哥一身功夫无处用,让他也陪着宁姐去渭南吧,顺道给他姑父姑母上炷香。他去了,还能帮衬着序哥。” 二老爷今日等在这里,就是想让沈淮游能跟在沈淮序身边,比起走武举的路子,有从龙之功岂不更好,将来序哥回宫,必定会重用游哥。就像镇国公当年跟在圣上身边一样,情分非常人能比! 怪只怪大哥拿他当外人,宁姐回乡祭扫他昨日才知。算起来,那还是他胞妹,祭扫也应该游哥跟着去才是。 听闻内阁因渭南赈灾的事情,吵翻了天,这个节骨眼沈淮序却要去渭南,不得不让他多想。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渭南巡查使这个位置一直悬而未决,户部又把着账册推得一干二净,京中那几位眼尖的老大人称病的称病,告假的告假,怕都不想蹚这滩浑水。 他正巧等着候缺,这个巡查使,值不值得他跟着去冒险? 二老爷兀自思量,算盘打得谢婉宁都能听出音来。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精明的二舅舅,又看了看一脸抗拒的二表哥沈淮游,心道是二舅舅的一厢情愿了。 “二哥正在准备武举,怎么好这时候分他心,表妹这边我一人护送足够了!”沈淮序直接拒绝了。 马氏立刻接话道:“那让歌儿陪着宁姐去吧,两个女儿家,路上还能说说话,她还能照顾着表姐,宁姐你说是不是?” “表姐,就让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很想去姑母面前尽孝。”沈如歌紧接着附和道。 这话说的,上赶着给谢婉宁当解闷丫鬟不成?两人一唱一和,很明显是已经提前说好了的。 谢婉宁心里疑惑,面上却泰然自若地拒绝:“多谢表妹的好意,表妹刚进京,怎么好跟我再走这一趟,实不敢劳动表妹,有徐妈妈和揽月跟我一起去就足够了,不敢再劳师动众。” 马氏热切地道:“一家子嫡亲的表姐妹,说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你身子骨弱,不若由你表妹替你走这一趟?” 谢婉宁心里一惊,先是二表哥,后是表妹,想着法子跟去渭南,图什么?发现行不通,又想让沈如歌取而代之,难道真是因为沈淮序?知道了他的身份?什么人走漏了消息不成? 是了,二房一家子精明得很,住在一起难免会发现端倪,何况二舅舅为官多年,眼光更是独到! 她心下惊慌,怕沈淮序身份暴露,陷入被动,无措地看了一眼沈淮序,却正巧迎上他同样看来的目光。 “该出发了!”沈淮序当机立断起身,及时截住了马氏的话头。这都临走了换人,二房一家子这是做什么梦呢!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2节 老夫人抓着谢婉宁的手,心里不舍,“这一路也不知你身子吃不吃得消,有什么不适告诉徐妈妈,别硬撑着,你表哥毕竟是外男,照顾不到你,你该歇就歇着,别着急赶路。如果回来时间上来得及,路过瀚西书院,去看看你三舅舅也使得的,年前赶回府就成。” 三舅舅在瀚西书院,倒是不怎么顺路,如果渭南之行顺利的话,倒可以绕路去看看。 “外祖母放心,如果顺利的话,定会去看望三舅舅和三舅母。” 又和老夫人温言了几句,谢婉宁和沈淮序这才告辞出去。 苏氏拉着谢婉宁的手,直接送她到大门口,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她,“拿着路上用,我让揽月给你准备了糕点零食,你路上吃,别亏了自己,知道吗?” 苏氏目光盈盈闪着水光,谢婉宁捏着沉甸甸的荷包,这才体会到一丝母亲的爱护来。 马车启程,沈淮序一身黑衣劲装骑着绝影走在前面,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队人马,陆陆续续离开了国公府。 谢婉宁先前多少次有过离开的念头,当真正离了国公府,才惊觉自己有多么不舍。她悄悄掀开车帘,看着国公府的大门,以及门口仍旧目送他们的镇国公和苏氏,眼泪一下打湿了眼睫。 …… 沈如歌哭着回了海棠院,气得又摔了一套茶碗。 “她最好病死在路上,我看她那张脸就烦,母亲,你想想办法啊,我可听小丫鬟说,大伯母正在清点嫁妆,还说趁着五哥外出这段时间,要修葺无忧院,那口风怕是口头议定了亲事。惊风经常去如意院找玉烟,怕他们已经……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马氏只好哄她道:“这不是还没有过明路,只要他们不说就还有机会,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筹谋,不愁没有机会。” “母亲,我有个想法,你说,如果此时传出去表哥的身份,会怎么样?” “不行,他此刻离京,传出去恐遭不测,宫里那几位皇子,岂能容他?”马氏立刻否决了。 沈如歌这才平静下来,“我这不是想着,他公开了身份,我就好正大光明地跟他在一起了。依照大伯父的为人,谢婉宁恐怕不会恢复身份,那国公府的嫡小姐,只有我一个,五哥恢复身份,我就能攀上他!” 这一点她倒是说对了,镇国公先前并不打算公开承认谢婉宁,但此一时彼一次,看沈淮序对谢婉宁的态度,镇国公动摇了,加上苏氏在一旁吹枕头风,他在盘算着怎么公开最合适。 原本镇国公和圣上计划等沈淮序从渭南回来后,先传出风声,再慢慢揭开。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淮序的身份自他踏出京城的那一刻,已经传到了永恩侯的耳朵里。 永恩侯曹和光听完幕僚回禀,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话当真?是谁传出来的?这也太过荒唐!圣上怎么肯……” 永恩侯嘴唇在微微颤动,想起圣上这几年独宠沈淮序的事迹来,难道是真的?不行,他要赶紧进宫,这可是大事,问题是他是谁的孩子?难道当年没有斩草除根吗? 不同于永恩侯曹和光的如临大敌,云太傅悠然地写着大字。 云弈立在一旁,温和地说:“果然不出祖父所料,现在五公子的身份怕已经被有心人知晓了。” “早就料定会如此,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罢了。可惜和镇国公没有结下亲事。” “祖父,结亲并不能维系云家运势,不如从五公子身边下手,他这次去渭南,恐多有阻碍,我们在江南还留着一些人手,不如从旁相助?卖他个人情?” 云太傅这才放下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这人情好卖也不好卖,看准时机,卖出个好价才是正理!你看好他?二皇子呢?他不行?” “并不是孙儿看好他,而是圣上看好他!二皇子这么多年还未经手朝政,也未开府建衙,曹贵妃再得宠,也未能动摇圣上的心,似乎就等着那位回宫呢!” 云太傅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江南毕竟是我们的地方,你回去看看也好!” 刚出京城的沈淮序,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趟出行,牵动了多少人的心。他回头看了眼那辆带着国公府徽印的马车,想到马车上的人,欢喜不已。 正在此时,一匹黑马驮着一个蓝色衣袍的少年,疾驰而来。 “五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谢婉宁听得这个清亮的声音,掀开了车帘,就看到刘恒满头大汗地骑在马上,讨好地围着沈淮序,缠着跟他一块去。 看到马车上的谢婉宁,刘恒打马过来,软声相求,“姐姐,你也去渭南吗?那你帮我劝劝五哥呗,京城我实在不想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8 23:20:46~2023-04-19 22: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秋到了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第 37 章 少年一身微光, 束发潇洒,意气风发,敢仗剑行天涯,与鸿鹄争高峰, 风声鹤唳的年纪, 挽弓射雕敢为人先的气势,闪花了谢婉宁的眼。 “跟我们去也不是不可以, 路上必须服从命令, 不能擅作主张, 更不能私自离队,能做到吗?” “能做到!”刘恒一口应下, 欢快地打马走了, 他像是逃出牢笼的苍鹰,无拘无束地飞向天空, 连马鞭甩出的声音, 都透着喜悦。 沈淮序似有不满,凭什么出门还得带着一个孩子, 他是带孩子的人吗?况且这孩子一身反骨, 主意还多得很。 谢婉宁只好劝他,人都跟来了,不让他去,万一在后面偷偷跟着呢?出了事也不好向将军府交代,还需着人回京给将军府禀报一声,别是刘恒偷跑出来的, 将军府怕又要满京城找人了! 说到京城, 谢婉宁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 再回来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想到前世沈淮序的遭遇, 心里隐隐担忧起来。 此时的朝堂上,为了渭南民乱的事情,争论不休,圣上在人选的问题上迟迟未有旨意。 永恩侯一大早进宫,火急火燎地来碧华宫求见贵妃娘娘,不料内侍传话说,昨日娘娘的头疾犯了,现下圣上正在内殿陪着娘娘,叫他无事不用请安了。 曹和光擦了擦一脑门的汗,他这个阿姐哪哪都好,就是头疾一犯,就爱折腾人。他不敢招惹,只好去找二殿下。 含光殿里静悄悄的,内侍领了永恩侯就悄悄退了出去。今日休沐,殿下起得晚一些,他可以理解,可眼下都巳时末了,殿下怎么还未起身? 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了几步,那则传言和赈灾款的事情,搅得他心乱如麻。二殿下这厢还没有任何位份,按照祖宗礼法,二皇子这个年纪早该封王分府了,圣上迟迟不肯,娘娘也不催着! 曹和光等了半刻钟仍不见二皇子,心一狠直往寝殿走去。 他很少来含光殿,大多时候都是在碧华宫匆匆和二皇子见上一眼,阿姐不允他过多接触殿下,说是为了避嫌。他心里不解,他是殿下的亲舅舅,这有什么好避嫌的? 帷幕重重,将窗户遮掩的一点光也没有。曹和光气二殿下不上劲,迄今为止还不能处理政务,什么时候能被立储?这大好的时光,居然还拉着帘子睡觉! 他恼怒地顾不得左右,一心想拉开床幔,突然听得一声闷哼,暧昧不清的叮咚声窸窸窣窣地从床帷后面发出,一个弱弱的声音求饶道:“殿下,您就饶了奴吧。” 这声音不男不女,犹如孩童。 “少废话,含/住!”二皇子粗着嗓子回了一句。 曹和光一下愣在原地,又听得“啪”的一声,似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随即两个一高一低的哭声传来,求饶着似乎又被什么堵住了嘴。 里面的二皇子正在兴头上,哪里知道曹和光冷汗淋漓地站在三尺开外! 寝殿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味,曹和光骇然地退后几步,二皇子荒唐他是知道,他也年轻过,可听帷幔里面分明是两名幼童,这如果被人知道,那他和娘娘…… 他不敢往下想,慌里慌张又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宫殿,难怪一个人也没有! 过了好久,二皇子穿着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舅舅怎么来了这里?”他打着哈欠问曹和光。 曹和光忍不住劝道:“殿下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应该小心些,万一被人撞见……怕影响殿下的名声!” 二皇子扭了扭脖子,不甚在意地道:“舅舅多虑了,我这含光殿,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往这里闯!” 话虽如此,曹和光还是有点担心,不免又啰唆了几句,二皇子心里厌烦,放下茶杯直接问:“舅舅是来教训我的?” 曹和光心里一惊,连连说不敢,然后觑着二皇子脸上的不耐,赶紧将赈灾款的事情说了,至于那则流言,他心里一犹豫,没有提,私心里不想让他知道,还得另选时间先问过娘娘再做打算。 二皇子本想着荒唐半日,被永恩侯打搅了,还被拉来教训了一通,他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将赈灾款的事情放在心上,敷衍地说知道了,他会着人去处理。 曹和光见说不动他,心里着急,“殿下,如今渭南之事已经是沸沸扬扬,听说还有民乱的迹象,如果户部查到了那批银两的去向,怕有碍殿下立储。” “不若趁乱将水搅浑,叫他们无暇查证那笔银子?据传渭南民乱,如果再乱一些,圣上势必会派人平乱,殿下,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既能抹去这笔银钱,还能立下军功,一箭双雕!” “有了军功,殿下立储就十拿九稳,内阁也不会妄议!” 二皇子懒洋洋地道:“这不是还没有乱吗?几个乱民能成什么气候,父皇岂能因为这个派兵?” 曹和光左右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的模样,附在二皇子耳边道:“现在不乱,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乱起来!” “哦?”二皇子猛然坐直了身子。 …… 谢婉宁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黄昏时分进了溪乐府。溪乐府有三泉溪水,可灌溉一府农田,相比其他州府较为富庶。 他们住在溪乐府最大的悦来客栈,店家辟出一个独立的院子给他们暂住。 用了晚饭,沈淮序送了一套男装给谢婉宁,要带她出去走走。 徐妈妈年纪大了,在马车上颠了一天,病蔫蔫地躺在床上,也拦不住沈淮序,只好让玉烟好生伺候着,随他们去了。揽月刚到谢婉宁身边,知道自己的位置,也不跟玉烟抢,知情趣地说留在客栈照顾徐妈妈。 谢婉宁见此,也就欢欢喜喜地乔装改扮,跟着沈淮序,后面还缀着刘恒,一行人装作大家公子出游的模样,浩浩荡荡上街了。 今日街上十分热闹,正赶上三圣庙会的神农节,神汉巫婆在三圣庙内求神祈福,庙外鼓乐做配表演社火娱神,祈求神农祛除灾厄。 或许是自己那个死而复生的梦境,谢婉宁来到庙前,虔诚地跪拜,抬起头就看到沈淮序也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 “满天神佛保佑,保佑表妹身体康健,无疾无难。” “表哥,神明会保佑我吗?” “我诚心诚意地求了,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谢婉宁莞尔一笑,这样认真的沈淮序,她怎能不心动! 沈淮序于无人处悄悄拉住了她的手,谢婉宁立刻回握住,十指紧扣。 “五哥,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看看那边的社火表演?还有那条街上有吃的,我们也去看看?”刘恒跟在后面说道。 沈淮序无奈,“不是刚吃过饭吗?你没吃饱?” 谢婉宁扑哧一笑,几人只好去街上为刘恒寻一些零嘴吃食。 因为是庙会的缘故,街上人来人往,沿街很多摊贩,刘恒东瞧瞧西看看,兴奋得真如一个孩子。 沈淮序努努嘴,“看,还真是带孩子出来玩的!” “或许漠北没有这样的景象,就由他去吧!他为何会流落到京城,查到了吗?”谢婉宁问。 “说是伤了头,失去了部分记忆,或许跟刘将军的内宅有关!幸好你那天在普宁寺遇到了他,我查到老二也在找他,想挟恩刘老将军。” 沈淮序嘴里的老二,是指二皇子。原来,前世二皇子是靠这个得了刘恒这员猛将。刘恒心思单纯,想必被他蒙蔽了也未可知,后来怕是醒悟过来已经身不由己了。不然怎么解释刘恒那晚为她解围…… 谢婉宁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沈淮序立刻扶住了她,“怎么了?赶了一天的路,可是累着了?” “无事,我只是觉得好险。如果刘恒投靠了二……老二会怎么样?”谢婉宁稳住心神问。 “无妨,刘将军手里只有驻扎在漠北的刘家军,远水解不了近渴,老二只是想多要些保障罢了。” “可万一,他想借此立下军功呢?”谢婉宁引导着沈淮序往军功那方面想。 前世二皇子就是靠平定渭南的叛军立下的军功,动摇了圣上立储的心,也给沈淮序和镇国公带来了一场牢狱之灾。这一世,一定要早做防范,这次出行,决不能像前世那样,害沈淮序受伤。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3节 “军功?哪来的军功?如今天下太平,纵然边境宵小常有作乱,但我大雍兵强马壮,仗是打不起来的!” 谢婉宁点头,仍旧说道:“不是说渭南灾民日渐增多,民众聚众则易乱,万一他们反了呢?” “自古以来,民反都不成气候,民众只是为求温饱罢了,只要没有人私下勾连,从中牟利……”说到此处,沈淮序忽然眉头蹙起。 他想到勤政殿上曹和光那满头冷汗,说到查账时一闪而过的眼神。如果说牟利,也只有永恩侯了,换作他是二皇子,渭南之事想要掩埋,最好的法子就是挑起事端,再一刀抹平它! 沈淮序豁然开朗,看谢婉宁的眼神多了一丝波澜,“宁儿,你真乃我的小福星!”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都想抱住她,高举过顶了! 谢婉宁知道他想通了,松了一口气,能提前想到早做部署就好! 这时经过一个卖泥人的小摊,谢婉宁停住了脚。她想到了那天在库房寻玉佩时,找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泥人。还有在金华街上那个摊主说的小公子,会不会是沈淮序? “我记得小时候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泥人,后来找不到了,也不知能不能捏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故意在挑选泥人时,小声嘀咕。 “怎么会找不到?不是让徐妈妈好生收起来了吗?”沈淮序不明所以,回了一句。 谢婉宁回眸,望着沈淮序的眼睛,问道:“表哥,那个泥人是你亲手捏的吗?跟着摊主一连学了好几日?” “不是我!”沈淮序躲开了谢婉宁的直视。 “真的吗?那丢了就丢了吧!” 沈淮序又气得调转头瞪她,“你怎么能忘了,不是你说让我给你捏的吗……” 少年带着气恼,凤眼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婉宁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没丢,一直在我床头放着呢,表哥,那个泥人我好喜欢!” 她说完脸色微红,心也跟着咚咚跳了起来,就像远处的鼓声,一下一下要跳出她的胸膛来。 沈淮序看她如此娇俏的模样,心里酥酥麻麻的,想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慢慢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淅淅沥沥,整个街道如蒙上一层水雾,迷迷蒙蒙,似梦似幻。 下雨了,摊贩急着收摊,路上行人仓促地跑了起来,整个街道一下乱了。 沈淮序趁乱在她嘴角匆匆亲了一下。这个亲吻来得太快太轻,轻到谢婉宁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沈淮序一把抱起,跑向客栈。 几人刚回到客栈,雨开始哗啦啦大了起来。 谢婉宁换了衣服,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大开的窗边,听着外面的雨声。沈淮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经过窗外,驻足,扒着窗探过头,说了一句,“好巧,你也在听雨啊!” 沈淮序那样脉脉地望她,眼睛里蕴含着星星点点的光,那样愉悦可爱,将她的整颗心都填得满满的。 谢婉宁想到了那个轻吻,那样匆匆忙忙又小心翼翼,像是呵护着的珍宝,捂在胸口上,烫得她的心好热,她不禁起身,踮起脚尖,捧起了他的脸…… 第38章 第 38 章 “五哥!你睡了吗?” 这时候, 咚咚的上楼声,伴随着刘恒的呼喊从楼下响起。 沈淮序和谢婉宁住在客栈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其他人都安排在了楼下,这都要就寝了, 刘恒上来不知所谓何事。 谢婉宁心中的绻缱忽然被打破, 捧着沈淮序那张俊脸的手,也慌张地松开了。像偷偷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正羞赧地手足无措, 被沈淮序一把勾住了脖子, 她被迫抬头,一个温热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鼻尖全是沈淮序沐浴后的皂角味, 淡淡的非常好闻。耳边是他略显急促地呼吸,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 不同于普宁寺那次的强势掠夺,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 像躺在云朵上,飘飘然失去了力气。 脚步声慢慢接近, 沈淮序这才松开了手。 也就一刹那的沉醉, 却仿佛过了好久,久到谢婉宁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又坐回到窗前。 “五哥,你在这儿啊,你不是在这个房间吗?”刘恒站在楼道尽头不解地问, “那不是姐姐的房……” “你找我有事吗?” 沈淮序及时阻止了刘恒, 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将窗户关了个严实, 刚刚表妹那娇弱无力, 满脸娇羞的模样,可不是这个小孩子能看的。 刘恒跟沈淮序到了房间,立刻收起放荡不羁的模样,小声地说:“五哥,我刚刚看见了沙修明!” “何时?在哪儿?你没看错?”沈淮序一连声追问,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沙修明是永恩侯曹和光的养子,此人孔武有力且心狠手辣,是永恩侯专门培养起来,处理一些隐私之事的爪牙。 “没看错,他半遮掩着脸,虽然只露了一双眼睛,我也不会认错。当初追杀我的人,其中就有他一个!”刘恒咬着牙说。 沈淮序一顿,想到当初二皇子也在普宁寺搜寻刘恒,不想此举被刘恒误会,以为是来追杀他的人。 沈淮序也没有向刘恒解释,他现在满腹疑惑,沙修明为何出现在此处,是路过还是来监视他的? “他现在何处?有几个人?” “大约七八个人,已经骑马走了,看着挺着急赶路,下着雨也没有停!” 这么着急赶路,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永恩侯会急着处理什么事?他当务之急应该是处理他那笔烂账,还有就是渭南那个赈灾款的账册! 沈淮序思索着,将渭南、赈灾款、民乱,这些联想在一起,还有表妹说的军功,二皇子急需军功巩固地位,封王建府培植自己的势力,那沙修明此举是为了——军功? “来人,去请庞先生来!” 这一夜,谢婉宁睡得香甜,隔壁的灯却亮到了半夜。 第二日,天空一片昏暗,小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玉烟将饭菜端进了房里,伺候沈淮序和谢婉宁用饭。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沈淮序吩咐道。 玉烟抬眼看了看谢婉宁,见自家小姐点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表哥,怎么了?你有话想和我说?”谢婉宁问。 “先吃饭。”沈淮序夹了一片鲜藕放进了她碗里,遗憾道:“你尝尝这个,糖醋藕没来得及做,先将就一下吧。” 谢婉宁不疑有他,认真吃了起来,就是这饭菜一股熟悉的味道。“擅做这道菜的王厨娘,也跟着我们出来了?” “嗯,我专门让他们给你备着的,祖母怕你吃不香,回去如果饿瘦了,怕是会心疼的,叫我赔可怎么办?” 谢婉宁嗔了沈淮序一眼,多用了小半碗饭。 用了饭,两人站在廊下听雨。 谢婉宁这才意识到,好像少了个人,不解地道:“刘恒呢?他在哪里用饭?” 沈淮序悄悄靠近她,“我在这里,你还有心思想他?你想想我!” 本来就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偏被他曲解了意思,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不脸红。谢婉宁佯怒推了他一下,小手却被他趁机抓住,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反复揉捏。 “昨日他看到了一个故人,想追上去瞧瞧,我给他安排了一个队,悄悄跟去打探。”沈淮序这才回答了谢婉宁。 “打探?他一个人能行吗?”谢婉宁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他,他一个失忆的人,面对围追堵截都敢独自回京,何况我还安排了人手在他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该担心的是你,我们这趟出行怕是有危险,我想着,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下,等我事情办完了,再接你回京?这里离京城只有一日的功夫,万一有事你也来得及回去!” 这话怎么像是临行前的交代,难道沈淮序想冒进? 谢婉宁立刻警醒过来,她知道拦不住他,只好软语相求,“我不要,我可以星夜赶路,也可以冒雨前行,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不要丢我一人在这里,让我一个人焦急地等。” “可我怕连累你!” “我不怕,你敢丢下我,我就回京嫁给别人!” “阿宁……”沈淮序目光深沉地望向她,手腕一用力,将她带进了怀里。 谢婉宁眼中闪着泪花,想到前世沈淮序这次出行会受伤,急忙从荷包里拿出那枚平安符递给他,“这枚平安符是我在普宁寺求的,你快收好!” 沈淮序接过,郑重地放进了怀里。 等雨停了,众人重新上路,沈淮序对外称刘恒小孩子心性,昨夜闹了别扭,已经独自回京了。 …… 京城的上空阴云密布,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朝会上,因着巡查使的差事,吏部擢选了几位候选人,供圣上定夺,却被二皇子一派口诛笔伐,扬言不堪大任。二皇子一派谏言的人选又被内阁给否决了,事情就这样僵持住了。 赵首辅眼看事情进行不下去,只好暂时搁置一旁,谈起秋闱和武举的事情来。秋闱和武举在即,再加上一年一度的年末考绩,吏部和礼部忙作一团,也怪不得他们抽不出人选来。 镇国公下了衙,回到府中将沈淮文叫进了书房。后日秋闱,将主考官定了礼部侍郎王大人的消息告诉了他,又让他好生准备着,莫要有别的杂念,只一心考完了再说别的。 沈淮文从书房出来,路过花园的凉亭,猛然间想到前几日,他还在这里信誓旦旦地对方鸿煊说,这届主考的付大人喜歌赋厌实务,这灾患重建的破题指定不会考!可如今峰回路转,王大人做了主考官,那道破题,说不定能用得上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得再谢谢表妹! 二老爷探得镇国公回府,急忙寻到书房求见,说有事相商。 他最近都在关注渭南的动向,知道二皇子一派在里面搅和,按住巡查使的人不放。他有心想去,却资历不够。人选已经僵持了好几日了,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前提是说动他大哥——镇国公。 “大哥,我如今候着吏部的缺,等着圣上的旨意,看朝中这么缺人手,为何我的调令却迟迟不下,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出了差池?”二老爷面上装着忐忑,虚心向镇国公求教。 镇国公正担心沈淮序的渭南之行,怕那边的人照应不好,这时候二老爷突然提起调令的事情,真是打瞌睡有人递过来了枕头,刚刚好! 渭南巡查使这是个苦差事,品级不高,还极容易得罪人,办得好是应当应分,办得不好那可是连降品级都有可能。如果老二能去,以他的圆滑护着沈淮序应该不难,况且还是自己的二弟,胳膊肘肯定不会往外拐。 怪只怪这二老爷长年累月地在镇国公面前做低伏小,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这么多年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龃龉,因此,镇国公并未往别的方面想,遂将渭南巡查使的差事,和他细细商量起来。 二老爷感恩戴德,只说如果这个差事落在他头上,他定会为圣上排忧解难,去渭南照顾好序哥和宁姐。 镇国公松了口气,想着进宫再向圣上提一提,有国公府这层关系在,想必圣上会同意的。就是这样一来,完完全全得罪了二皇子,得罪就得罪吧,早晚撕破脸,不差这几日了! …… 一连几日,谢婉宁他们风雨兼程,想早一点赶到渭南。这日夜里,他们在华县落脚。 这里土地贫瘠,民众穿的衣服也比较破旧,就连住的客栈也都阴暗潮湿,破烂不堪。 揽月只好多拿了几床被子,给谢婉宁铺上,玉烟这边也给谢婉宁打好了水,徐妈妈一边候着谢婉宁洗漱,一边禀报这几日的开销,路上仆从的懒散等。 “这几日赶路都辛苦了,能宽容些就宽容些吧,你们几个也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徐妈妈和揽月相继出了门,谢婉宁对玉烟道:“你去看看表哥那里可缺什么东西,惊风是个粗心的,怕被褥什么的都不仔细看。” 玉烟轻快地应了一声,出去了。 谢婉宁坐在床边,刚想睡下,只听得门外徐妈妈急促地敲门声。 待开了门,徐妈妈满脸不可思议地进来,“小姐,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原先二房伺候的婆子,姓邹,我们出京前,听夫人说邹婆子告假出府就一直未回,着人去找,却不见了踪影,居然藏在了这里!” “人呢?可拿住了?”谢婉宁肃容道。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4节 “拿住了,关在柴房里,还跟我在那装疯卖傻呢!” “将人悄悄带过来,别惊动了旁人!”谢婉宁吩咐道。 第39章 第 39 章 很快, 一个五花大绑身穿褐色旧衫的妇人,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押了过来。她披散着头发,灰白的脸颊一边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丝, 见到谢婉宁连忙跪地求饶。 一旁的徐妈妈立刻给了她一巴掌, 低声怒喝道:“小点声,再敢嚷嚷惊动了旁人, 拔了你的舌头。” 邹婆子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 嘴里呜呜地小声哭泣不敢发出声音。 待看清楚邹婆子的模样后, 谢婉宁一瞬间浑身冰冷,全身血液仿佛凝滞般, 记忆瞬间将她拉入那个昏暗潮湿的房间, 凛冽的风声呼呼作响,透过门缝钻进了她的骨头里, 她打了一个冷战。 徐妈妈看到后, 迅速拿了大氅给她披上。 裹着厚厚的大氅,身体慢慢回温, 谢婉宁尽量让自己端坐在椅子上, 手心却紧紧攥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刺进了皮肤,痛觉抵消了心里的那丝惧意,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邹婆子这张脸,仿佛刻在了她心底最阴暗的地方,不愿想起, 不愿记起。今日猛然得见, 那个破烂不堪的记忆蜂拥而至。 漆黑的夜晚, 没有一丝光亮,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邹婆子开了门,将一碗嗖饭放到她面前,骂骂咧咧地抽走了她身上唯一的被子,啐了她一口,咒骂她为何不早点去死,这样就不用白天黑夜地看着她了。 徐妈妈看谢婉宁只是盯着邹婆子发怔,也不言语,以为是她年纪轻,没有经历过这种撒泼耍赖的恶奴,便劝道:“小姐,这等刁奴也不用问了,直接送到衙门里,按照逃奴处置,再修书回府,让夫 人看着处理就成。” 谢婉宁压下心中的不适,掐着手心说道:“先问问清楚,她为何私逃出府。” 邹婆子跪在地上,脑子转得飞快,打死她也不敢说出真正的缘由。她自那日从镇国公府逃出去,心里就一直惶恐不安,生怕查出来是她走漏的消息,夹了包袱埋着头一味地往南逃。 她的一个远房表姐嫁到了华县,便想着来投奔。岂料表姐早就过世,家中无人识得她,又被撵了出来。路上盘缠又被偷了,她走投无路,只好躲在客栈里打杂,想着客栈里消息灵通,方便打探京城的动静。 她自从来到华县就天天去衙门口看告示,就怕国公府下海捕文书来捉拿她,她一连去了十几次,见没有文书,想着镇国公府家大业大,不会为难她一个下人,遂放心下来。哪会想到,表小姐会南下,被国公府的人给认了出来! “表小姐,老奴不是逃奴啊,老奴是得了二夫人的令,告假回乡的,只是盘缠被偷了,一时回不去。”邹婆子哭着狡辩。 “你老子娘都住在京都城郊西巷,你回哪个乡?别以为小姐心善,你就可以随意糊弄。究竟为何逃出府,老实交代,否则有你苦头吃!”徐妈妈啐道。 邹婆子抽抽搭搭没了声音,她原以为表小姐心善,糊弄几句,没想到松鹤堂的徐妈妈也会跟着。 她心急如焚,想到她在海棠院偷听的话,看表小姐这么受老夫人重视,连身边的心腹妈妈都给了她,不就印证了那话?表小姐可不就是那金枝玉叶,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吗? 嫡小姐这个念头一出,她忽然冷静了下来,慢慢抬起头,说道:“表小姐,老奴不是不说,是不能说,事关重大,还需小姐屏退左右,如果老奴这个消息对小姐有利,小姐可否放了老奴?” 谢婉宁面色一凝,这邹婆子出逃还能有什么内情不成?前世邹婆子是专门看押她的,也不是个好差事,想必她在府里也籍籍无名,又是那副偷奸耍滑的无赖模样,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内情?说的话能信? “不必了,着人押走吧!”谢婉宁想诈她一下,怕那个内情和二房有关。 邹婆子吓得脸色惨白,脱口而出,“表小姐,事关您的身世,您不想知道吗?” 谢婉宁瞳孔一缩,指尖也跟着颤抖起来,一颗心冰冷冷沉进了谷底。 “快堵上这疯婆子的嘴,失心疯了,胡说八道。”徐妈妈在一旁惊惧地吩咐道。 邹婆子被帕子塞住了嘴,她兀自挣扎着,睁着通红的眼睛,跪爬着就要往谢婉宁身上凑。 徐妈妈斜刺里冲出来,将谢婉宁挡在了身后,一脚踢向邹婆子的心窝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 “小姐,我看也不用送官衙了,不如……”徐妈妈凑近谢婉宁耳边,“找个没人的地,结果了她?” 谢婉宁还震惊邹婆子刚刚吼的那句身世,她是如何得知的?想到二房一家临行前,极力想跟着来的态度,以及沈如歌恬不知耻地贴着是沈淮序…… “你们都退下吧,我倒想听听,她还能将我编排出什么花来?”谢婉宁决定听听,再做决定,使了个眼色给徐妈妈。 徐妈妈给了几个婆子赏钱,让他们各自回去,四下看了看无人,这才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谢婉宁身边。 “给她松开,说说吧,我的什么身世?”谢婉宁冷着脸道。 邹婆子嘴里的帕子被徐妈妈拿开,她连连咳嗽了几声,这才哑着嗓子说:“老奴只是听说,表小姐应是国公府嫡小姐,旁的一概不知!” 果然,她的身份被人知晓了,还是二房洒扫的婆子! 谢婉宁一颗心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绞得她胸口发疼。她捂着胸口怒道:“你就拿这种鬼话当筹码来诓骗我?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条命了?” “徐妈妈,直接拔了她的舌头,拖出去打死!” “我说,我说!”邹婆子眼看就要被徐妈妈拖到门口,恐惧袭上心头,原以为自己说出身份的话,表小姐会放过她,或许会暂时关押一段时间,待查证了再处置她,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表小姐压根没有理会,她只好求饶,争取最后的机会。 “那日,六小姐从马上摔下来,摔了花瓶,叫老奴去打扫,老奴无意间听到六小姐和二夫人在房里说……”邹婆子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谢婉宁,不敢往下说了。 “说什么?敢有一句瞎话,立刻拔了你的舌头!”徐妈妈恶狠狠地道。 邹婆子身子一抖,这才将那日在海棠院里偷听的话,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谢婉宁听完倒抽一口气,没想到沈如歌这么早就得知了,难怪会几次三番靠近沈淮序,还有二舅舅和马氏…… “那你逃什么?你何时逃的?”谢婉宁压着嗓子问。 徐妈妈笃定地说:“是从将军府赏菊宴回来当夜。”因为邹婆子失踪,他们住在甜水巷曾经议论过,偷偷猜测是不是在将军府门口看上了哪个想好的,跟人跑了! 谢婉宁气极,命人将邹婆子堵了嘴,拉出去关起来。 咚!——咚,咚!三更了! 谢婉宁拢着大氅坐在床上,屈膝将头埋在臂弯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颗心惶惶不安,她的身份被二房知道了,表哥的身份恐怕现在也被传扬开了,怎么办,她会拖累表哥吗? 沈淮序从庞先生房间出来,看到谢婉宁的房间还亮着灯,眉头蹙起,转眼就看到徐妈妈站在他房间门口。 徐妈妈终于等到了沈淮序,急忙上前,“五公子,你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情绪有点不好。” 沈淮序冷冷地扫了一眼徐妈妈,徐妈妈招架不住,将邹婆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沈淮序听完直接去了邹婆子关押的柴房,不一会传出支支吾吾的惨叫声。 夜半,沈淮序回房洗了手,换了一身衣服,闻了闻身上没了血腥味,才向隔壁房间走去。 谢婉宁房间的灯一直亮着,沈淮序走到门口,刚要敲门,门却开了,谢婉宁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后,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沈淮序低眸,掩住眼底那抹暴戾的光,进了房,反手将门关得严丝合缝,抱起谢婉宁两步走到床榻边,将她放进被子里,坐在她床边,牵起她冰冷的手,哈着热气。 “表哥,”谢婉宁柔柔弱弱地说:“你的身份,怕是……怕是已经被人知晓了……” “知晓就知晓了,多大点事啊,值得你哭成这样,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何况,这天塌不塌只有我说了算!”沈淮序故作轻松地说。 “那邹婆子在将军府门口漏了口风,这都过了这么多天,有心人怕是都知道了,就怕宫里的那位娘娘和老二,他们会冲你下手,那你这趟出行,会不会……” 前世这个时候怕也是泄露了身份,沈淮序才身受重伤的。谢婉宁越想越后怕,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沈淮序脱了靴子,上床将谢婉宁搂在了怀里,摩挲着她的头,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温声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你要相信我。” 谢婉宁趴在他胸口无声地流泪,一时想到了沈淮序的伤,一时又想到了那个满是锁链声的房间。 “表哥,我……”谢婉宁哽咽着,她想告诉沈淮序那个梦境,又犹豫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睡吧,事情我来解决,就算全天下知晓了都不怕,眼下虽不是好时机,却也是我期盼的。之前我不想被人知道,不想回宫,可我现在有了你,不想你受委屈,想让你恢复身份,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沈淮序慢慢躺下,将谢婉宁安置在他臂弯里,他侧身搂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疼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拉上被子,给她掖了掖被角。 谢婉宁不自觉地往沈淮序怀里靠了靠,他温暖的胸膛像一团火,一点一点融化着她的心,那颗被揪着的心脏,像是得到了释放,飘飘荡荡找到了依靠。 谢婉宁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颈窝处闷声闷气地说:“我没关系的,你的大事要紧……” “我没有大事,我现在的大事就是你!” 沈淮序揉着她的头发,想到了他的母妃,眼神暗了暗,试探地问:“阿宁,如果我没有母妃了,或者我母妃的身份非常不堪,你还要我吗?或者我永远也回不了宫了……” 谢婉宁听他这么小心翼翼说话,怕他心结已久,却无人可诉,便往他怀里贴了贴,糯糯地说:“要,你是我的,前世今生我只要你!你要是不回宫,我们就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你钓鱼,我织布,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阿宁~”沈淮序心里哀叹一声,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以后我还是改在晚上11点更吧,一周四份标书要做,谁懂啊 第40章 第 40 章 第二日, 谢婉宁在一片嘈杂声中醒了过来,身旁早已没了沈淮序的影子。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想到昨晚自己哭着抱住了沈淮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赧然地捂住了脸。 “小姐, 你醒了?”玉烟敲门进来,打了一盆水, 伺候谢婉宁洗漱。 “什么时辰了?外面是什么声音?”谢婉宁问。 “已经辰时了, 是五公子和乔统领在演武, 再有二日我们就到渭南了,公子说今日在此休息一日, 让我们都不要不打扰你休息。” 谢婉宁坐在简陋的梳妆台前, 闭着眼任由揽月给她梳头,想着沈淮序为何今日停留一日, 还有京城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他们的身份是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时沈淮序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她身后, 接过揽月的梳子, 抓起她的一缕青丝,慢慢梳了起来。 玉烟和揽月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谢婉宁睁开眼,镜中倒映出沈淮序清俊的身影,正笨拙地梳着她的头发,脑中想到的却是昨晚他搂着她,抓着她的一缕头发缠绕把玩的画面来, 突然红了脸。 沈淮序似有所感, 抬头望向铜镜, 看到了一张微微泛红的脸, 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禁扬起嘴角,两人隔着镜子默默相望。 他想到了昨晚上,谢婉宁哭到不能自已,像个红着眼的小兔子,颤抖着缩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看着她的睡颜,被子下玲珑的曲线,还有搭在他腰上的手,很想如那夜的梦境般,将她压在身下,狠狠欺负。 强压着心底的那股燥热,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 他慢慢放下梳子,将桌上的胭脂水粉推到一边,回身掐住谢婉宁的腰,将她抱到桌上坐着,然后微微叉开腿,视线相平,他要将谢婉宁瞧个清楚。 被那样灼灼的目光注视,谢婉宁怀里像揣了个小鹿一样怦怦直跳,她捂住胸口,身子后仰,却被沈淮序的长臂拦住,细腰被大手扶住,另一只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 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沈淮序的喉结上下滚动,谢婉宁羞得急忙移开视线,惊慌地瞥了一眼门口,软绵绵地说道:“门……门还开着!” 沈淮序在她额头上一吻,没顾得上回头瞧,就靠近她的耳边,沙哑着声音说道:“关着就可以了吗?” 谢婉宁含羞带怯地嗔了他一眼,轻轻推了他一把,作势下来就要往外走,被沈淮序拦住腰,将人圈在怀里,低头在她颈窝处深深一吻。 谢婉宁浑身一颤,忘记了动作,身子骤然失了力气…… “表哥~”声音妩媚婉转动人,谢婉宁急忙咬住唇,她不敢相信刚刚那是她发出的声音。 沈淮序稍微放纵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她,望了望打开的门,清了清嗓子问:“昨晚睡得好吗?” 谢婉宁羞得低着头不敢看他,脖子上粉红一片,轻轻“嗯”了一声。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5节 “可我没睡好,你压得我胳膊都麻了?”沈淮序佯装委屈地道。 谢婉宁慌得急忙捂住了他的嘴,手却被他趁势抓住。抬眸却看到他含笑的眼睛,才意识到故意逗她,气得将他推开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还没用膳,我还饿着呢……”沈淮序拉住她,看着她鲜红诱人的嘴唇说道。 这人!真如苏氏说的那样,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能蹬鼻子上脸的一通胡来,还得冷着他些才好!谢婉宁想。 …… 两人在华县甜甜蜜蜜,沈如歌却在国公府闹了起来。 原来沈如歌接了永恩侯的帖子,去侯府参加曹斯斯的生辰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惹了世家小姐的眼,被一众贵女奚落,曹斯斯却力挺她,给了她好大的脸面,她心里自然感激曹斯斯,却不想正中曹斯斯下怀。 曹斯斯背着人将她拉进内室,故意套她话,问她沈淮序去渭南做什么,府上如何安排他的亲事,他平常吃住都是什么样子等等,俨然一个爱慕沈淮序的小娘子模样。 沈如歌不疑有他,她将知道的虚虚实实胡乱说了一通,想到谢婉宁也去了渭南,故意挑拨曹斯斯说谢婉宁的坏话。她是想借曹斯斯的手除了谢婉宁,哪知道曹斯斯是得了父亲的吩咐,故意打探沈淮序身世的。 “听说五公子是国公爷的养子,这不是真的吧?如果是嫡子,我母亲尚能考虑,如果是养子的话,母亲恐怕不会同意,父亲也会打死我的!哎,五公子那样郎艳独绝的人物,我母亲正帮我相看着别人,我心里还放不下五公子!”曹斯斯故意道。 沈如歌眼珠子转得飞快,如果曹斯斯放弃了沈淮序,又除了谢婉宁,那再好不过了!曹斯斯有宫里的贵妃姑姑撑腰,如果硬要嫁给沈淮序,求得旨意,那她也就没了机会。 想到这里,她拿定了主意,偷偷在曹斯斯耳边说:“应该不是我大伯亲生的,他和我们府上的人都不亲近,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肯定是养子无疑!” “真的?确定是养子?”曹斯斯急忙追问。 “确定,这话我还是偷听祖母说的,肯定是养子!”沈如歌自认为聪明,既摆脱了曹斯斯对沈淮序的虎视眈眈,又没有暴露沈淮序的身份。 正沾沾自喜之际,忽然听得曹斯斯幽幽地说:“听说五公子是圣上的私生子,也是真的吗?” “啊……嗯……什么?”沈如歌刚刚得意的脸上,忽然像皲裂了一样,从喜悦到惊恐,脸色忽晴忽白,十分难看。 “你怎么知……”这话她脱口而出,发现不对,又立即咬住了舌头,平时八百个心眼子,此时却一个也没有了,呆呆愣愣地说了一句,“这不可能吧!” 沈如歌铁青着脸回了府,这才知道上了曹斯斯的当,关着门和马氏商议。 她知道自己在永恩侯说漏了嘴,永恩侯的人那可都是人精,又是故意套她话,五哥的身份肯定已经传出去了,曹斯斯才那样试探她,但这个锅她不能背,得想个法子嚷嚷出去。 这时,马氏出了个主意,让她故意去松鹤堂闹老夫人。 沈如歌按照马氏说的,哭着跑去了松鹤堂,跪在老夫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祖母,今日在宴会上,就因我穿的衣服好看,她们就嘲笑我,我气不过躲了起来,却听到有人议论五哥的身份,说他不是大伯的嫡子,说是圣上的私生子,养在了我们府里。” “祖母,您说这是不是真的?可那日坠马,五哥抱着我滚下了山,府里的人都看到了,如果五哥不是五哥,那我怎么办啊祖母,我还有清白吗?祖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 老夫人恼怒,不由分说命人将她拉走了,又把马氏申斥了一番。 经过沈如歌这么一闹,沈淮序的身份在府里算是嚷嚷开了。她被老夫人的人押回了海棠院,禁足一个月。马氏随后赶了过来,和沈如歌相视一笑,总算把这个锅给甩出去了。 老夫人惊怒,命人去宫门口等着镇国公,她现在无暇顾及身份是怎么泄露的,她要赶紧通知镇国公,安排泄露之后的事情来,尤其是沈淮序如今还在渭南的路上,这万一…… 可怎么好! 正在朝堂上商议渭南巡查使的镇国公,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传言。他安安静静地立在赵首辅身后,总觉得这两日有几位大人的眼神,隐隐约约在偷偷打量他,还背着他悄悄议论,以为是他提议由二弟担任巡查使,致使有部分人不满意。举贤不避亲,自古有之,他只要问心无愧即可,旁的他管不了! 巡查使这个人选今日朝会必要定下来了,沈锐骆站在队列的最后,激动的手心都是汗。他自中了进士有了官职,还是第一次上朝会,难免紧张,又想到巡查使的旨意恐怕待会就下,又抬了抬头,却对上二皇子阴狠的目光,一闪而过,好似看错了。 圣上上朝,三叩九拜后,就颁了旨意。 祥公公当场宣读圣旨:“诏曰:即日起陵西通判沈锐骆升任江南道巡查使,会同吏部侍郎崔显,即刻启程前往江南道,清查江南税赋、政绩、渭南赈灾诸事……” 沈锐骆束手上前接旨,心里捏了一把汗,这崔侍郎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不知是不是二皇子的人,两人同去,必将互相掣肘。但他也就一瞬间的心思,和崔侍郎打了个照面,就退回了回去。 此事议定,镇国公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多了一个崔大人,但还好,崔大人对圣上忠心耿耿,必然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二弟资历太浅,有崔大人在旁还能有个照应。 二皇子也松了一口气,他凌厉地扫了一眼崔显,勾了勾嘴角。 镇国公和沈锐骆回府,立即被叫进了松鹤堂,镇国公这才后知后觉,这几日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到底是何意了。 二老爷在路上就被马氏安排的心腹传了话,这会在松鹤堂只能装傻充愣和马氏打起了配合,言说大哥不把他当自家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他们一房,歌儿的清白还被沈淮序占去了,这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要说法,要什么说法?你去宫里要说法去!”老夫人怒道,心里厌烦这一家子顺杆子往上爬,甩都甩不掉!个个鼠目寸光,只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 “母亲息怒,二弟一时情急,二弟,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圣上命你即刻赶赴渭南,你安排一下尽早启程吧!”镇国公拦住了老夫人,扭头让沈锐骆回去。 二老爷只好讪讪告退。 见他走远,老夫人才不解地问:“渭南?他也去渭南?” “是,二弟今日被封了渭南巡查使,儿子想着,正好可以照应一下序哥和宁姐。” “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刚刚确实不该那样呵斥老二,万一他心里不满,在渭南不管宁丫头了呢! “如今序哥的身份闹得沸沸扬扬,这可如何是好,跟着他的那些人,能不能护得住他啊!” “母亲放心,除了黑甲军,圣上还给了他龙影卫,自古龙影卫都握在圣上或太子手里,圣上是已经下了决心的,必不会让他出事。” “我不但担心他,我还担心宁丫头,这层身份公开,宁丫头也好回归到嫡小姐的位份上来了。” “这个再议,一切还要看圣上的旨意。” 镇国公安抚住了老夫人,回了前院书房,招来心腹小厮,命他即刻打听永恩侯曹和光,看看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 而永恩侯此时正候在碧华宫门口,求见贵妃娘娘。 第41章 第 41 章 碧华宫里香气缭绕, 殿内云顶悬挂珍珠琉璃灯,内镶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大红圆柱上雕刻着缠枝牡丹,芬芳馥郁栩栩如生,薄如蝉翼的鲛绡罗纱, 上绣洒珠银线牡丹花, 风扬纱动,似云山幻海仙宫宝殿一般。 隔着珍珠帘幕, 曹贵妃斜躺在明黄锦缎的软榻上, 闭着眼睛假寐, 曹嬷嬷跪在身侧,给她按压着太阳穴, 两个小宫女拿着美人捶, 不轻不重地给她捶着腿。 永恩侯立在一旁,看了眼天色, 他来了半刻钟了, 正赶上娘娘头疾发作,正是烦躁的时候, 他只能等,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再晚恐怕宫里就要下钥了。 “娘娘!”曹和光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榻上的美人皱了一下眉,缓缓睁开了眼。她媚眼如丝,天生一幅眉骨,蹙着眉如西子捧心般带着淡淡的轻愁,我见犹怜。 她扶额起身, 露出窈窕的身姿来, 已是快四十的年纪, 皮肤却白皙娇嫩, 水润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宛如少女,难怪圣上对她至今恩宠不断。 “到底什么事,急成这样,三番四次来碧华宫?”她一幅柔弱身姿,说起话来却冷冷清清,妖娆的长相却配了一幅清冷的声音,清冷中还带着娇媚,两种气质于一身,竟有种割裂的美感。 “阿姐,我……”曹和光换了称呼,略带了点乞求的味道。 “你们都下去吧!”曹贵妃给曹嬷嬷使了个眼色,多年主仆的默契,曹嬷嬷瞬间明了贵妃的意思,忙领了众人退下,自己却关上门,守在门口。 “唰”的一声,曹贵妃撩开帘子,走到曹和光面前,冷冷地问:“又是什么事?” 曹和光从小就惧怕这个长姐,被她冷眼一瞪,心虚起来,吞吞吐吐将圣上要查账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为这个?你就吓成这样?满朝文武谁会认真去户部查你的账?账上缺了多少?我来想想办法!” “大约……十万两!” “十万两?你挪了赈灾款?”曹贵妃气急,指着曹和光的鼻子就开始骂起来,直骂了一炷香,犹不解气。 十万两,其实不止这个数,只是曹和光不敢再说出来。自从他在户部任职,二皇子明里暗里给他要过不少银子,他只能挪了又挪,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发现有宫里的贵妃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 以往没人查账,他又是户部掌官,自然能遮掩过去。可如今,因为赈灾款的事情,怕会深查出什么问题来。 曹和光低着头不敢回嘴,他心里十分委屈,这银子是他花了吗?不都落进了二皇子和贵妃的口袋里,他能落多少,不过是他们指缝里漏的一些罢了。 “阿姐消消气,这银子一时半会肯定是补不上了,当务之急是安抚住渭南那帮子人,捂住了就行,巡查使今日定了,二殿下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就是还有一个事,不知道能不能说……” “还有你不能说的?”曹贵妃轻瞟他一眼。 “阿姐,这件事极重要,”曹和光说话一顿,然后又看了眼周围,这才在曹贵妃耳边低声道:“外面传言,镇国公的五公子沈淮序,是圣上的私生子!” “谁?!”曹贵妃不可置信地反问,“这怎么可能,那苏氏我见过,也不是多美的美人,云中苏家教养的嫡女怎么会行苟且之事!” “不是,阿姐你想岔了,并不是苏氏,苏氏有一女,在襁褓中来了个偷龙转凤,和这个私生子调换了。”曹和光将他打探的消息悉数透露给了曹贵妃。 “消息可真?”曹贵妃带着怒气,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千真万确!阿姐你想想,圣上这两年尤其喜欢镇国公的这个五公子,破格将他提拔到身边,勤政殿与朝臣议事也不避讳他在一旁,每每当值,还会被单独叫进内殿说话。还有上次,圣上圣体违和,也是将他急召入宫,进了章华宫,要不是真的……圣上怎么会召他进寝宫?” “你等等,让我缓缓。”曹贵妃被曹和光这一连串的话,绕得头昏脑涨,站都站不稳。 曹和光急忙扶住了她,将她重新安置在软榻上,坐在一旁轻声道:“阿姐,你可千万别这个时候犯头疾啊,这五公子如今已经去了渭南,打着回乡祭扫姑母的幌子,我看八成是想查赈灾款的去向,如果让他给扒出来,以圣上对他的态度,恐怕会对二殿下不利!” “你等等,他生母是谁?如何换到镇国公府的?”曹贵妃怒火中烧,怎么就忽然多出了一个孩子来?是哪个小贱/人勾引着圣上生的?给她查出来一定撕烂她的脸。 要不就说女人的关注点永远在男女之事上,曹和光心里焦躁不安,还不能硬和贵妃掰扯。只好劝说她,管他是谁的孩子,反正是私生子,在没有得到宗室的认可之前,他就永远见不得光的,还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你也说了圣上待他与旁人不同,你可见圣上带二殿下去勤政殿?都勤政殿议事了,还怎么不惧?查到他是谁的孽种,才能将把柄抓在手中,如今只是传言,迟早会捅开这层窗户纸,圣上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 “这个传言,怕也是圣上计划中的一步,就你还以为窥见了天机一般,殊不知早就被圣上预料到了!我在想,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竟要掩藏这么多年,现在又想接回宫拨乱反正,他休想!” “宋高祯啊宋高祯,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痴心一片,你竟然防我至此!”曹贵妃凄厉地自嘲一声。 人人都道她盛宠不衰,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圣上待她远不如从前。她一颗真心,早在进宫那日许给了圣上,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全部!可他呢?左拥右抱,后宫美人不断,她嫉妒过,发疯过,将那些狐媚的人都杀了,后宫终于清静了,圣上也把她当成了唯一,可爱意也渐渐没了…… “阿姐息怒,那眼下怎么办,满朝文武怕已经都知道了,他若回宫,那二殿下立储之事……” 曹贵妃坐起,整了整衣袖,冷哼一声,“回宫?既然是私生子,就永远让他见不得光好了,想回宫?没那么容易!” 曹嬷嬷守着门,殿内不时传出冷喝和哭泣声,她悄悄贴到门前仔细听,却没有看到一旁一个青色衣角掩在立柱后面。 殿内动静渐小,贵妃唤茶,那抹青色衣角闪身,端着热茶,低着头进了殿。 夜色渐浓,这青衣小宫女下了值,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废墟的宫殿里,四下瞧着无人,学了几声猫叫。一息过后,听到了同样的猫叫声,她这才大着胆子走进殿内。 殿内漆黑一片,隐隐约约一个女子站在殿中,正焦急地等着她。 “滢儿,你怎么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那女子小声关切地拉着青衣小宫女问。 “阿姐,我没事,是永恩侯一直待到下钥才走,这才耽搁了功夫。”滢儿悄声回道。 “没有就好,快吓死姐姐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里,一不小心命都没了,千万要小心懂了吗?周家就靠我们俩了,姐姐不想你出事!” 这姐妹俩正是当年承恩侯周元忠的孙女,姐姐周菲和妹妹周滢,抄家那年,她们一个十岁,一个二岁,正巧在外祖家,后几番周折进了宫。 “阿姐,我今日听永恩侯说圣上有个私生子,养在了镇国公府,就是你说的殿前司那个侍卫,长得像姑姑的那个人,五公子沈淮序!” 周菲神情一震,喉咙里立时干涩起来,沙哑着声音问:“五公子吗?真的是五公子吗?”然后又喃喃地道:“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长得像姑姑,可姑姑……” 周菲忽然精神振奋,嘱咐周滢小心行事,将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她想法子将消息带出去。 周家两姐妹叙完话,约定再过十日这个时候再见,悄悄出了殿,各自回了住所。 周菲心里有事,睡得并不踏实,她在司药房当值,平常小恩小惠给宫女太监,落了个好人缘,今日她就要讨还人情了,无论怎样,要将消息带出去,父亲和祖父的案子是不是就有希望平反了? 京中暗潮涌动,几波势力暗中较劲,就比拼谁的消息快了。 远在华县的谢婉宁心神不宁,如果消息走漏,贵妃派人击杀,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因心中有事,晚饭吃得少了些,沈淮序以为她不习惯饭菜,提出带她去街上逛逛。 街道上零星开着几个店铺,稀稀拉拉的行人,很是萧条的模样。沈淮序给谢婉宁解释,华县虽然是江南道的地界,却因盐碱地较多,庄稼收成不好,导致百姓生活困苦。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6节 谢婉宁默默听着,看他皱着眉头忧心百姓生计,想着如果沈淮序继承了大位,一定是个先天下忧而忧的好帝王。 “我在古书上看到过盐碱地可以改造,或是通过深耕、加填客土的方法试试?如果盐碱地能提炼出盐就好了!”谢婉宁说。 “嗯,我打听过,这种方法一直在用就是不见效,或许可以找找其他办法洗掉土地中的盐水,如果洗掉的盐水能提炼出来就好了!” “那就多试试几种方法,说不定就成功了呢!”谢婉宁附和。 沈淮序停住脚,望着一脸认真想思路的谢婉宁,心里动容,“表妹,我说这些你不觉得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啊,我觉得这是个大事,还内疚帮不上你,想当初就不偷懒,好好读书了!” “你读的书够多了,你还是研究些古方上的梅花酿啊,杏花茶了,那些我爱喝!我在无忧院埋了几坛梅花酿,就是按照你说的方法酿的。” 谢婉宁眼睛一亮,“真的吗?那等我们回去,挖出来喝好不好?上次在满香楼你夺我的梅花酿喝,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怎么没有找我算账呢?你忘了,在别院里,你是怎么撒娇耍无赖的?我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婉宁伸手堵住了嘴,小手被大手握住,两个人一个娇羞不已,一个春风满面,郎才女貌,青梅竹马,羡煞旁人。 云弈站在街角的阴影处,望着在大街上毫不避讳地牵着手的两个人,心里顿时一阵失落。看来他又落后了一步,身处在他的位置,他总是瞻前顾后,左右盘算,真是一步落人后百步输人先。再见时,那个在街上微笑着说“当然”的小娘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沈淮序牵着谢婉宁的手,眼风扫到街角的那片白色衣角,轻笑一声,又握紧了那双柔荑,有意无意挡住了身后那道视线。 第42章 第 42 章 云弈面色一哂, 既然被发现了,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可看那位五公子似乎并不想被打搅,只好转身往回走。 身旁的亲随这时候躬身上前道:“公子, 京城有消息传来。” 巡查使任命的消息传递得极快, 邸报未出,云家首先得了消息, 就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云弈手里。 云弈琢磨着巡查使两位大人的人选, 转身看了一眼沈淮序和谢婉宁的背影, 眼神微暗。 与此同时,沈淮序也在说着京中巡查使的人选, 谢婉宁神色恍惚道:“二舅舅吗?怎么会是他?” 前世二老爷要等明年开春才候补进了吏部, 二表哥也顺利考过武举,一家人平步青云, 并没有来渭南做巡查使这一遭, 这一世和梦境中已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么, 沈淮序的伤……也会跟着改变吧? “还有吏部侍郎崔显崔大人, 崔大人有口皆碑,最是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想必此次巡查定能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谢婉宁将崔显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事,上次将军府赏菊宴上,听了几句闲话。 这崔大人有个外室, 被家中夫人知晓了, 打上门去, 闹出了点动静。后来那外室和威远侯夫人搭上了关系, 这才被抬做了妾侍。 几家夫人闲话并不是看崔夫人的笑话,都是当家主母,俱是唏嘘为崔夫人不值,骂崔大人这么好的官声,却也难过美人关,可怜崔夫人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表哥,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来,这崔大人府上有一妾侍,百般宠爱。这妾侍还和威远侯夫人有干系,可怜崔夫人已经儿孙绕膝的年纪,又操心起后院来,上次赏菊宴也没有露面,据说操劳到病倒了。”谢婉宁想着还是得提醒一下沈淮序,便故作轻松拿这则艳事讲给他。 听话听音,沈淮序立即明白了谢婉宁的意思,将威远侯府、永恩侯府和曹贵妃的裙带关系一捋,就发现这崔大人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清正了。 他本也不是会轻易下决断的人,不仅是崔大人,沈家二老爷的这个举动,他也持怀疑的态度。凡事还是看行动,单看这次崔大人和沈二老爷的行事作风了,不过,有了这个提醒,他也能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 谢婉宁说完就有点后悔,这种长舌妇的行径,表哥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就怯怯地说:“表哥,我就是听了一耳朵,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沈淮序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她,街道两旁随风轻摆的灯笼,倒映到他眼睛里,碎成点点星光,像是满天银河璀璨夺目,被这样的目光深情注视着,谢婉宁一下失去了言语。 沈淮序将她的碎发抿到耳后,轻声道:“在我身边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就像小时候那样,就算我不想听,你也拧着我耳朵硬要我听一样。” “我啥时候拧着你耳朵硬要给你讲了……”谢婉宁娇嗔一声。 一阵风起,掀开了她的披风,露出她绯红的衣裙,和玲珑的身材来。她脸颊泛着红润,好看的桃花眼闪着醉人的光,深秋的夜晚,却让人如沐春风。 沈淮序急忙撑开自己的披风,长臂一扬将她圈进怀里,站在上风口为她挡风。 长长的披风将她遮了个严实,将那细腰和山峦一并盖住,一双温热的大手用力揽住了她。 谢婉宁脸一红,不敢看身后随从的表情,他们这样是不是太大胆了些。可沈淮序的肩膀好宽,趴在他怀里,安心又安定! 胸膛热热的,沈淮序又将人搂了搂,想到刚刚崔大人的艳史,凑近谢婉宁耳旁,低低道:“你放心,我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天下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最奢望得到的一句话啊!谢婉宁心中一悸,缓缓搂住了他腰。许诺容易,履诺难,她不会将这话当真,他以后是继承皇位的天子,后宫怎可只有一人?可若是她进宫,她这幅病恹恹的身子…… “表哥~”谢婉宁带了哭腔,不自觉手上加重了力道。 “怎么哭了,累不累?起风了,我背你回去!” 沈淮序背起她往回走,长长的街道,朦胧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谢婉宁趴在他背上,松松地搂着他的脖子,想到刚刚说到不纳妾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便贴近他耳朵道:“表哥,你那么说我好开心,即便是你以后回了宫,后宫充盈了许多美人,我念着你今日这句话,也是满足的!” 身下的沈淮序脚步一顿,随即道:“我可不是说说的,是承诺,以后我如果做不到,你就拿这句承诺来找我兑换,好不好?你怎么这么傻,即便是进了宫,也不一定有美人啊,我不会像姓宋的那样,抛妻弃子!” “阿宁,你答应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老,等我们都满头白发了,我还背着你走,好不好?” 谢婉宁眼中闪着泪花,哽咽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句:“好,只要你不厌弃我,我就一直赖着你!” “傻瓜,我怎么会厌弃你,你可是我六岁就定下的人!” 这时忽听街道尽头有一阵骚动,随即有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反了,反了,渭南田高义反了……” “渭南民变了,打过来了……” “打过来了,快跑!” 几个百姓边跑边喊,街上摊贩立即收拾摊子,噼里啪啦一片响动,夹杂着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一时间大街上乱作一团。 沈淮序拉着谢婉宁躲在街角,随从将他们护在身后,身旁匆匆而过的百姓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都忙着四处逃命,无暇顾及。 “表哥,渭南真反了?”谢婉宁躲在他后面,担忧地说。 “假亦真时真亦假,昨日刘恒传信说渭南一切风平浪静,这才不到一日,怎么已经打到了华县?” “你是说,这是故意为之?故意制造民乱的假象?图什么?”谢婉宁不解。 “是啊?图什么?”沈淮序皱眉。 忽然两人同时出声:“军功!”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而笑。 …… 渭南民乱的消息,比它爆发的时间还要早上几日,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二皇子坐在碧华宫中,悠闲地喝着茶,散漫地同曹贵妃说:“母妃,你想想法子,让我从京郊借兵去渭南平叛,这军功不就妥妥到手了?” 曹贵妃按着额头,他这个儿子自小被宠坏了,要什么从来都是张口就来,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说话也都是惯常不用敬语。还有这差事,哪能她说能去就能去的? “不是我不肯你去,怕你父皇不肯。这刀剑无眼的,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活啊?” “母妃,父皇肯不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这么多年了,他哪件事没有依你,再说渭南的局势,舅舅都说了,有沙修明在,你放心吧!” 曹贵妃冷笑一声,“哪件事没有依我?立储的事情就没依,现如今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虎视眈眈……” “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二皇子这几日他光想着抹平渭南的账册了,压根不知道这档子事。 “就是你父皇日日挂在嘴边的,肖似他当年的沈淮序,也不知是哪个贱人的种,这么多天还没查出来!” 二皇子嚯地起身,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曹贵妃,“这是真的?” 曹贵妃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二皇子在殿里踱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曹贵妃说道:“那正好,我率军平叛,先将他当叛军杀了!” 他想到沈淮序在画舫上威胁他的话,眼中冒着狠厉的光,恨不得现在就到渭南将他斩杀了。 “母妃,你一定要让父皇答应我去平叛,其实渭南民乱是假,扫平障碍才是真,如果这个差使落到了镇国公手里,那这功劳势必会便宜了沈淮序,他还未得到宗室认可,就有了军功,那我的地位,母亲的荣华,岂能保住?母妃,帮帮儿臣吧!” “容我想想!” 勤政殿上,圣上也得了一份密折,是沈淮序给他的。他将密折和渭南民乱的折子,放在一起仔细比较。 这是两份意思截然相反的折子,沈淮序密折上说渭南一切平静,个别民众因救济不及时心生怨怼,县衙已经核实得到了妥善安置;另一份则说,民众不满县衙处置救济粮,已经攻占了县衙,北上攻到了华县。 “沈爱卿,你看看这两道折子,可能勘破其中的玄机?” 镇国公恭敬地接过,快速看了一眼。其实他早已经知道渭南实情,早上飞鸽传书,得到的就是两份不一样的消息,想到身在华县的沈淮序和谢婉宁,他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圣上,以臣之见,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信路上耽搁了两日。这两日,如果是在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五公子现如今恐怕被困在了华县了……” …… 传说被困在华县的沈淮序,人已经绕开了华县,此时趁着夜色,正在去渭南的路上。他在华县滋乱的当夜,就乔装打扮,带了一队黑甲卫悄悄出了城,直奔渭南。 临行前,他将谢婉宁安置在客栈,暗中留下两队黑甲卫保护她,然后好生安抚她,言说他探探形势就回。谢婉宁却猜到了他的心思,只嘱他万事小心,到了渭南先和刘恒汇合,再审时度势,务必小心谨慎。 月黑风高,沈淮序骑在绝影上,想到谢婉宁,他摸着胸口的那枚平安符,心不觉跟着发起烫来。 突然,一阵箭矢的蜂鸣声,呼啸而来,随从大喊一声:“主子,有埋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23:44:26~2023-04-25 23: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秋到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 43 章 远在华县的谢婉宁, 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胸口一阵抽痛,额头全是汗珠,望着外面漆黑的夜晚, 想到沈淮序, 忽然开始变得凄惶不安起来。 外榻上睡着的玉烟听到动静,急忙起身, “小姐, 可是要喝水?” 自从那夜沈淮序走后, 玉烟就遵照他的吩咐陪着谢婉宁睡在外榻,怕谢婉宁晚间害怕, 做个伴, 夜里还能照顾着些。 玉烟拿起火折子点了灯,烛光亮起, 映衬出谢婉宁苍白的脸色来, 吓得玉烟心中一跳,急忙问:“小姐, 你怎么了?是不是旧疾犯了?” 她利落地翻出谢婉宁常吃的药丸, 然后出去客栈灶上拿热水给她服用。客栈虽然破旧,他们却住在一个独立的院子,有现成的锅灶,由国公府的仆从负责夜里的热水。他们一行百十号人,热水都是不间断供应,由几个粗使婆子轮流负责。 这一折腾, 鸡鸣破晓, 天渐渐亮了起来。 或许是心中担心沈淮序, 谢婉宁草草用了早膳, 就等着沈淮序的信。他们约定好每日通信,昨日的信却迟迟未到,算算时间,他应该到了渭南,想必此刻已经与刘恒汇合了。刘恒武艺出众,加上他身边的黑甲卫,应该不会有事吧? 前日信上说他已经到了临江府,那里虽然听说有民乱,但民众并未惊慌,四周也没有逃难的灾民,他在府衙略停一停,就会连夜赶赴渭南。 或许昨日有事耽搁了送信,或者是外面叛军围住了城门,传信官进不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7节 沈淮序临走时留下了黑甲卫统领乔成济护卫她,她越等越心急,一天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就让徐妈妈将乔统领请来,想向他打听消息。 乔统领一身黑衣盔甲,身材高大魁梧,目光炯炯有神,进到房间,恭恭敬敬给谢婉宁行了一个军礼。 他本是一个孤儿,吃不饱穿不暖,后被镇国公收进了黑甲卫,才有了如今的一切。他别无所长,唯有一身武艺以报答镇国公的知遇之恩。 后来沈淮序来了黑甲卫,起初他并不知道他是镇国公府的五公子,只当他也是镇国公寻回来的孤儿,比武切磋从不相让,他们不打不相识,渐渐有了同袍之情,倾盖之交。 这次他从黑甲卫被调出来,才知晓原来他是国公爷的五公子,越发佩服和恭敬起来。 这次渭南之行,说是护卫表小姐回乡祭扫,其实真正的目的他心知肚明,五公子离开那夜,他是要跟着去的。离京前,镇国公给他下过死命令,一定要护佑五公子的安全!可五公子不允,让他留下好好守护表小姐。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再愚笨也看得出来,表小姐那是五公子心尖上的人,宁可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保护好这位小姐。 只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问:“乔统领,可有表哥的消息?城外那些叛军可有什么动静?” 乔成济收回思绪,将夜晚收到的那则消息,在嘴里咽了咽,这才说道:“前日收到公子的来信,道一切顺利,小姐请安心,行军在外,一时送信不及时也是有的,或许马上就有消息传来也说不准。” 他不敢说实话,他们黑甲卫自有一套自己的联络方式,昨日半夜,他收到线报,五公子夜里遇袭,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几人失去了踪迹,他昨夜已经安排斥候去追踪了。 情况不容乐观,五公子也不知道是否受伤,尽管心里担心,他表面却丝毫不露。五公子临行前交代他,假使出事,尽量瞒着表小姐。他不知道能瞒到几时,以表小姐的聪慧估计很快就能察觉出来。 一旁的徐妈妈见状,也来劝谢婉宁,行军打仗在外,肯定有诸多不便,这信恐怕就在路上,叫她宽心。 谢婉宁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自昨夜就开始心神不宁,前世沈淮序就是这个时候身受重伤,她为了改变命运,决心和他一起面对,或许她从旁协助,能让他避开这次劫难,现在只希望表哥能逢凶化吉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揽月来禀报,说云家七公子云弈求见! 云弈?他怎么在这里?谢婉宁不解。 乔成济本想告退,闻言又退后两步站定,坚定地以护卫之姿,护着谢婉宁。 云弈一袭白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施施然走了进来。 互相见了礼,谢婉宁直截了当地问:“云公子怎么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巧合吧?找我有什么事?” 云弈知道谢小姐聪慧,不似世家小姐那般不谙世事,既然猜出他有所图谋,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他谋的只要对她有利,不怕她不接受! 想到这里,他温和一笑,将那些客套一并省了,开口道:“云某这次拿一则消息交换,换云家往后百年运道,不知道谢小姐意下如何?” “和我交换?”谢婉宁迟疑道,这云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想要投靠表哥,却迂回求到她这里。言下之意,她能保云家百年昌隆? 表忠心不是应该直接去找表哥吗?眼下这个节骨眼开始站队,不得不说云太傅还是眼光独到,早早预料到沈淮序以后会继承大统。她也只是经历一世,最后才知道表哥会进宫封为太子,这云太傅只凭嗅觉就能预知,真不愧是老狐狸。 “正是,云某就是想与小姐交换,也知道,小姐定会护佑我们云家!”云弈笃定地说。 谢婉宁眼神微冷,且不说云家拿什么交换,凭什么他一个消息就要她护云家百年。 “我一个弱质女流,没有护佑云家百年的本事,阁下的消息还是免了吧!”谢婉宁直接拒绝了,什么消息他们不能去查,云家这巴巴地送消息,姿态还摆得高高在上,哼,当她谢婉宁可以随意拿捏的吗! “乔统领,送客!”谢婉宁直接撂下茶碗,砰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云公子,请!”乔成济唰地一声出列,走到云弈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云弈无奈,只好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又回身向谢婉宁长揖一礼,道:“刚刚言语无状,小姐勿怪 ,我们云家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心安,这牵扯到十几年前宫廷一则秘事,也是与云家有关,所以不得不谨慎。” “五公子失踪的消息,想必小姐已经知道了吧,还望小姐早做打算,我就住在隔壁,小姐有任何需要,尽管差人来唤!”说完,云弈像来时那样,施施然往外走。 “你说什么?五公子失踪?”谢婉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看着云弈转过去的背影,艰难地开口,她不相信表哥失踪,前日他们还有通信,不,不可能! 她伸出手想叫住云弈,可脚下像踩了棉花般使不上力气,她心急如焚,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小姐!”徐妈妈一把抱住了即将倒下的谢婉宁,“来人,快去请大夫!” 云弈豁然转身,正好看到谢婉宁晕倒在徐妈妈怀里,心中懊恼不已,原来谢婉宁压根不知道沈淮序失踪的消息,这可怎么好,眼下人情没有卖成,还将人急晕了过去! …… 勤政殿里,圣上暴怒一声,直接将密折扔在了镇国公身上。 “失踪,什么叫失踪,他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不见了?”圣上狂怒低吼。 渭南民变已经让他焦躁了,沈淮序的失踪更让他寝食难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受伤了,或者困哪儿了,起码还有个消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接失踪,杳无音信,让他该怎么办好! “圣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镇国公捡起密折,迅速看了一眼,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如坠冰窟,面对圣上的暴怒,他脑中迅速盘算,“圣上,人肯定没事,以前公子也曾经甩脱过龙影卫,会不会是故意掩人耳目,以防消息泄露?” “前几日公子来信说这民乱背后必有隐情,绕过华县直奔渭南,想必人已经在渭南了,或许是因为形势不允许,不便传递消息!” 镇国公看圣上的面色稍霁,进一步说:“圣上还记得当年我们攻打鹤水城吗?那时候我们被困城中五天五夜,消息也是一样无法传递……” “可朕不敢赌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圣上徒劳地坐在龙椅上,面露疲惫之色,形容立刻苍老了好几岁,他也只是一个担心儿子安危的父亲罢了! 镇国公也沉默下来,他何尝不担心沈淮序,可这人到底去哪儿了?那么多黑甲卫和龙影卫,怎么一个消息也没有呢? “报,八百里加急!”殿外传信公公的声音,一声一声递了进来。 圣上一下站了起来,“快传!”镇国公猛然转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嘴角无人察觉地颤抖,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事。 …… 谢婉宁再睁开眼,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嗓子干疼,像是有砂砾磨过,就连呼吸都痛。 “小姐,你醒了,来喝口水!”玉烟急忙扶起她。 谢婉宁这才发现她在晃动的马车里,除了玉烟,还有满脸憔悴的徐妈妈,和红着眼睛的揽月。 “我睡了多久了?这是要去哪儿?”谢婉宁哑着声音问,问完又大声咳嗽了起来。 “小姐醒了吗?”这时车外云弈的声音响起。 玉烟看了一眼,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回,还是徐妈妈回了一句醒了,车外便没了声音。 谢婉宁用眼神询问玉烟,玉烟哭着道:“小姐,奴婢快吓死了,您都睡了两天了,一开始何太医说您只是气急攻心,可您迟迟不醒,又说是旧疾复发了。何太医说了,这次旧疾复发他找到了根源,说是能根治了!” 玉烟脸上还挂着泪,又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小姐这么多年的旧疾,如果能根治那就太好了。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小姐这是因祸得福,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旧疾复发了。”徐妈妈也喜上眉梢。 一旁的揽月也急忙回话:“小姐,华县被叛军攻陷了,乔统领护着我们出了城,路上遇到了云公子,我们这是去渭南,马上就要到了。” “表哥呢?可有表哥的消息?”谢婉宁忍着嗓子疼痛,艰难地问。 车厢里一下变得沉默起来,徐妈妈和揽月低下了头,躲着谢婉宁的视线,玉烟则是在一旁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谢婉宁的一颗心仿佛被带刺的藤蔓紧紧攥住,痛彻心扉,气血翻涌,一口血水从口中喷涌而出…… 第44章 第 44 章 大雍十八年, 渭南水患,万亩良田被毁,村落被淹,死伤者众, 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渭南县田家村村民田高义举旗谋反, 一时间一呼百应,很快形成一支规模不小的反叛军, 一路北上, 誓要打倒宋氏江山, 翻身做主。 大雍帝震怒,派二皇子宋明启率大军五万, 南下平叛。 渭南县衙相邻的来福客栈, 几个身穿黑甲高大威武的家将,目光炯炯地把着大门, 闲杂人等不敢轻易靠近。 东跨院内, 徐妈妈站在廊下,吩咐几个粗使婆子往里面抬东西。揽月则是在小厨房里面看着火熬药, 按照何太医的方子配了药, 小姐已经服了几日,病情却还不见好。 玉烟守在谢婉宁床头,不时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烧了,才松了口气。自小姐在马车上吐血昏迷后,已过了三日, 再不退烧, 她就要去找何太医理论了。好在何太医刚刚来问诊, 说不久就会醒来。 谢婉宁这几日昏昏沉沉, 是醒非醒,是梦非梦地困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她像是又经历了一世般,日日困在那间黑暗的房间,又仿佛置身在潮湿的冰窟中,冻得她瑟瑟发抖,忽然又像掉落在幽深的山洞里,四周都是湿滑的墙面,任她怎么也攀不上去。 这时候有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拉住了她,她抬起头发现是沈淮序,心里一喜,唤了一声表哥,定睛一看,发现他胸前插着一支箭,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正一滴一滴往下淌。 她的心也跟着痛,犹如一把尖刀刺入了心脏,痛得她抓不住沈淮序的手,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终于脱力,她一下坠入了深渊,下落之际却看到沈淮序也跟着她跳了下来。 “不,不要!”谢婉宁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朦朦胧胧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坐在她床边,好似沈淮序正地拿着湿帕子,温柔地给拭着汗。 谢婉宁坐起,拉住了那只大手,沙哑着声音问:“表哥,你回来了,你没事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检查他身上是否受伤,胸膛处并无血迹,也无明显外伤,她这才放下心,却仍旧控制不住眼泪,“表哥你吓着我了!”说完,她扑进那人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被一个哭泣的美人搂住腰的云弈,身子忽然僵硬起来,他早应该制止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何太医说谢小姐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她一直憋着自己,郁结在胸,或许大哭一场,宣泄出来,病情就能好转过来。 他今日来探望,看着她额头都是汗,就拿起帕子给她擦,听到她睡梦中喃喃自语,好似做了可怕的梦,他心有不忍,抓住了她的手,没想被她反手抓住了,抓得那么紧,他稍稍用力挣脱,转眼就看到昏迷几日的她,突然醒了过来。 醒了却似没有醒,将他错认成了沈淮序。 云弈收起玩世不恭,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起来,他慢慢放松僵硬的身子,自然地将她揽在怀里。此情此景,好生熟悉,仿佛前世他就这样做过一般! 一颗心瞬间沦陷,掉进了这个馨香的陷阱中,他喉中苦涩,身体却诚实地贪恋着这个拥抱,哪怕是偷的,那么不齿的行径,他却如上瘾一般,小心翼翼地甘心情愿扮演着别人! 心里悸动着,抬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抚摸,压低声音安慰她:“我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渐渐地,怀里哭泣的美人没有了声音,搂着他腰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想必是大悲过后,体力不支,又睡了过去吧。云弈仍旧抱着她,像是哄着他的小侄女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呼吸渐渐绵延悠长起来。 “啊!你们?!”这时候 ,沈如歌突然走了进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犹如扼住了喉咙般,手指着云弈,嘴里再发不出声音来。 她是偷偷跟来渭南的。二老爷奉旨出发,她偷偷跑出国公府,跟在了队伍后面,出了京城才被发现,二老爷无奈只好让她跟着一路南下。 到了临江府,就得到了民变的消息,索性兵分两路,崔侍郎留在临江府,她则跟着二老爷一起来了渭南,正好谢婉宁一行人当夜也到了客栈。 她看着谢婉宁满身是血地被人抬下马车,或许是太过震惊,或许是被浑身是血的场景吓到了,她半夜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谢婉宁这次一病不起,直接死在了客栈里。她父亲将失踪的沈淮序寻回来了,但他身受重伤,待医治好回京,被圣上封了太子, 人人都想当太子妃,她势在必得,国公府嫡女只有她一个了,沈淮序必定感念她父亲在渭南救了他的命,又有镇国公的养育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选她当太子妃。 太子却迎了谢婉宁的灵位当太子妃,她被册封了良娣,被迫捧着谢婉宁的灵位进宫,太子压根不去她房里,让她日日侍奉谢婉宁的灵位,日日抄经祈福,犹如一个华丽的牢笼,将她日日困在那座灵堂里。 她不甘心,求见太子,哪怕见一面,她也要让太子回心转意。太子来了,站在灵堂中冷冷望着她,像看一个死人一样,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刺骨,“你以为你在渭南下毒,没人知道吗?孤留着你的命,就是为了让你给表妹赎罪,你就在这里为她抄一辈子的经书吧,非死不得出!” 她瘫坐在地上,她十分后悔,为何当初要跟表姐争,五哥和表姐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她怎么就那么蠢,爱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抢了别人的心上人,下毒害人坏事做尽,以为能抢到手的,就会珍惜爱怜她吗? 可惜这个道理没人告诉她,她从小就知道,只要自己想要,想方设法也要得到,得不到的也要毁掉。可没人告诉她,感情是抢不走的,抢来的身份,终究什么也不是! 她用尽心机得到的,却是一座灵堂,一座华丽的牢笼,何苦呢?她疯癫地点燃了灵堂,将她和谢婉宁的灵位一起燃烧殆尽,大火中她看到太子不顾众人阻拦闯进火海中,看都没看她一眼,却将谢婉宁的灵牌抱在了怀中。 火焰烧得她皮肤好痛,心也好痛,她大笑着告诉自己,如果有来生,她绝对不会给谢婉宁下药,她也绝对不会再靠近沈淮序这个疯子半步。 大火吞噬了她,再睁眼,发现一切只是个梦,她还躺在渭南客栈的床上,隔壁睡着旧疾复发的谢婉宁,还有失踪的沈淮序此时仍旧杳无音信。 这时,她的大丫鬟珍珠悄悄走到床边,低声问她:“小姐,药买来了。”说着神神秘秘地看了一下四周,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油纸包来。 毒药?还没有来得及给谢婉宁下到药里,一切还来得及吧? 沈如歌处理掉了那包毒药,想着那个可怕的梦境,怕是上天在给她示警。想着何太医说今日表姐会醒,便拿着补药来看她。 一进门,却看到了云弈和谢婉宁抱在了一起,她忽然怒火中烧,五哥那样一心一意待谢婉宁,她却在他生死未卜时,琵琶别抱?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8节 她刚想惊叫出声,就看到云弈凌厉中带着警告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忽然想到了沈淮序那个冷漠到极致的眼神,她心中微颤,哑然失了声。 云弈将谢婉宁小心翼翼地重新安置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回身,看着沈如歌道:“刚刚谢小姐做了噩梦,将我当成了五公子,她并未醒,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鬼使神差的他向沈如歌解释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不想让她误会,还是不想招惹五公子,亦或是刚刚那份偷来绻缱,仅限于他自己知道,不想让人玷污了这份美好! 云弈说完就往外走,他曾经托大伯母去镇国公府向谢婉宁提亲,言说老夫人不允,推了沈六小姐沈如歌出来。他也曾经衡量过沈如歌,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美丽又张扬跋扈一些,听说她在陵西很受各家公子追捧,可在京城,她的家世身份却又差强人意一些,皇室贵胄的眼神自然不会落在她身上。 他想与镇国公府联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是谢婉宁自然更好,她们有过几面之缘,性情也是那种温婉安静的,与他恰好契合。可镇国公府不允,他也知道谢婉宁和沈淮序情投意合,可他还是忍不住沉沦,还是不甘! “云公子,”沈如歌叫住了云弈,“公子可知我五哥的下落?” 沈如歌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叫住了云弈,只好没话找话说,就在刚刚,她看到云弈的眼神,脑中竟闪过云弈抱她的画面,难道梦境中云弈喜欢自己?怪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痛,忽略了旁人。 云弈淡淡看向她,缓缓说道:“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令尊不是已经差人去寻了吗?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放心吧!” “话虽如此,可已经过去十天了……” 在床上的谢婉宁,听着两人的对话,醒了过来。一阵迷茫过后,她刚刚不是还看到表哥吗?难道做了一个梦? 沈如歌听到动静,急忙走到床边,扶她坐了起来,“表姐,你终于醒了,我和我爹都快担心死了!” “表妹?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谢婉宁有气无力道。 “现在在渭南,叛军已经北上,这里反而很安全,你好些了吗?”云弈本想出去,和沈如歌多说了两句话,正巧谢婉宁醒来,他也不好立刻走了。 “表姐,你醒了就好,现在这里还是安全的,前几日姑父的本家来了人,见你病着,我就做主先让他们回去了?”沈如歌接着说道。 “表哥呢?还没有消息吗?” “我爹去寻五哥了,放心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沈如歌说着安慰她的话,心里想着可算是醒了,她要是死在这里了,五哥会不会怨她没有照顾好表姐,想到那个华丽的牢笼,她打了激灵,对谢婉宁顿时殷勤了不少。 谢婉宁头还晕沉,看着似换了一个人的沈如歌,心里小心戒备起来。 沈如歌端来了一碗水,想喂给谢婉宁。 谢婉宁望着那碗水,心下迟疑。 沈如歌仿佛忽然感应到了一般,浅浅尝了一口,说道:“水温刚刚好,赶紧喝了润润嗓子!” 谢婉宁:“!” 这又是哪一出?为什么她突然转了性子? 第45章 第 45 章 谢婉宁实在不惯沈如歌如此做低伏小, 观她这般行径,莫非是知道了表哥的下落,却独独瞒着她?亦或是因为云弈在这里,故意做给外人看?落个好名声吗? 她垂下眼, 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遮住了水润的眼睛, 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乌黑如墨的长发, 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 衬得脸色苍白, 娇弱无力。 云弈只远远一瞥,立刻移开了目光, 既然谢婉宁已经醒了, 他也不好多待,便告辞出去了。 出门被风一吹, 他才缓过神来, 将心中的旖念统统放下,还是尽快找到五公子为好, 二皇子那边已经有所行动, 江南道官场上也因为巡查使的到来,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他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那口气怎么都不痛快起来,万一五公子就此失踪,或者……那他赌上的云家全部身家,还有虎视眈眈的二皇子和永恩侯……他不甘心!十六年前他们云家赌错过一次, 这绝对不能再错! 房里没有了外人, 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外面风声沙沙作响, 京城已经进入了冬季, 可渭南还是深秋的样子。 “表姐,你还不知道吧,三哥中了传胪,二哥也通过了武举,双喜临门,祖母很高兴,拿了大笔的赏钱,打发了一波又一波报喜送信的衙差,还说要大摆宴席……” 沈如歌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明的五哥,便又止住了话头。 她没话找话,是想着多和谢婉宁亲近亲近。以前都是她想岔了,比起皇宫锦绣的牢笼,不如有个太子妃的姐姐当靠山,那她想找什么样的夫君没有,京城世家的公子还不是紧着她挑?为何非得吊死在沈淮序那棵枯树上! 就比如刚刚的云弈,还是京都第一公子呢,家世相貌样样都好,可比整天沉着脸满是嫌弃她的沈淮序强多了! 一旦想开了,犹如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只要她抱紧了谢婉宁的大腿,就不愁以后没有好出路! 谢婉宁可不知道她想这些,三表哥能高中,改变了前世他名落孙山的命运,也不枉她那日故意在花园中,绞尽脑汁地想破题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广开宴席,想必极热闹,要是早一点找到表哥就好了。 沈如歌怕刚刚那话引起误会,便解释道:“你别怪家里不顾你和五哥,祖母和大伯母不知道五哥失踪的消息,我爹回信都是走的官驿,说我们都在一起,请他们放心。” 谢婉宁看着眼前殷勤小意的沈如歌,哪还有梦境中跋扈狠厉的模样,眼睛也变得清澈起来,说话也软了许多。不知道这又是耍得什么心机? 这一世,因那个梦境,谢婉宁和她刻意保持着距离,沈如歌的小心思都用在了离间她和沈淮序身上,真正打交道的也没几次,她也从没有真正了解过沈如歌。 前世她满身是伤地被刘恒送回国公府,外祖母气得一病不起,府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再后来,二皇子放出风声,要纳她做妾。 镇国公府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妾,沈如歌哭闹不休,说她坏了国公府的门风,以后沈家的姑娘还怎么嫁人,明里暗里逼她去死。 那时候镇国公和沈淮序领兵在外,外祖母又病了,无人为她撑腰,她就想死前见沈淮序最后一面,可沈如歌却说她得了失心疯,蛊惑苏氏将她关了起来。 她最后也没有等到沈淮序,而是等来了高高在上的沈如歌。她死以后,沈如歌应该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沈淮序吧? 谢婉宁慢慢将杯中水饮尽,递给了沈如歌,躺在迎枕上,前世和今生的种种画面搅扰得她心力憔悴。 长久的沉默,让沈如歌受不住,抬头发现谢婉宁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呼吸几不可闻,一动不动地半躺着,她抚上谢婉宁的手,也是冰凉一片。她心里顿时骇住,今生没有下毒,谢婉宁会不会也会病死?不行,绝不能让谢婉宁就这样死去! 她坐在床边搜肠刮肚一番,抓着谢婉宁的手,说道:“表姐,你别难过,表哥肯定不会有事,我做梦梦见我爹将他寻回来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无碍的,当务之急,你要养好身子,何太医都说了,你这个病根已经找到了,肯定会好的,你再多等几日,就几日!” 做梦梦到了?谢婉宁倏忽睁开了眼睛。那只被沈如歌握着的手,几经挣扎才没有甩开。心里不断告诫自己,现在的沈如歌不是梦里的沈如歌,她的指甲没有那么长吗,没有那么尖! 究竟是她先妒忌的沈如歌,沈如歌才反击的?还是沈如歌嫉妒她,才选择毁掉她的?隔着一世,人就在眼前,她忽然就看不清了呢? “再等几日?你梦见表哥伤哪里了?在哪里寻到的?”谢婉宁顺着话头问道。 沈如歌仔细回想了一下梦境,不确定地说:“说是右肩中了一箭,看着严重,其实不要紧。我还梦见他和我们一起回了京,然后回宫被册封了太子……” 她说着一顿,看向谢婉宁,急急地道:“其实,我早知道了你们的身份,现如今五哥是皇子的消息,京城世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也都知道了。我爹在临江府的时候,府衙的大人们还旁敲侧击打听五哥呢!” 跟谢婉宁猜测得差不多,身份之事果然这个时候传开了,为何偏偏是此时呢,如果在京城,或许还会再周全些 ,再名正言顺一些。可如今五表哥在哪儿呢?会不会已经落在了二皇子的手中? 不会!谢婉宁又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刘恒也没有消息,或许他们在一起?前世他身受重伤,也没有听说是二皇子下的手,二皇子现在应该在前方和叛军交战,无暇顾及这里吧? “表姐,我好羡慕你,你和五哥青梅竹马长大,他待你自然与旁人不同。我前些日子一心想拆散你们,觉得都是国公府的小姐,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直到我做了那样的梦……” 又是梦?谢婉宁睁大了眼睛,等着沈如歌接着说。 “我梦见你在这里病殁了,五哥娶了你的灵位入了宫,身边再无旁人,他待你情深如斯,已无人能撼动。我真是傻,还以为你没了,他就会多看我一眼。可他没有,你没了,他眼里再也没了旁人!” 沈如歌说着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想到了大火灼身的痛,想到了自己一文不值的情感。她抱住谢婉宁嚎啕大哭,憋了两天,她终于酣畅淋漓地说出来了,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这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谢婉宁被她语无伦次的梦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经历了一世的梦境,难道沈如歌也有此境遇吗?可为何他们的梦境不是同一个,难道沈如歌的梦境就是她死以后的情形吗? 那,前世的沈淮序,最后是娶了她吗? …… 阴雨连绵了好几日,终于放晴了。 这日,是谢婉宁去父亲母亲墓地祭扫的日子。 前些日子,谢婉宁一直病着,谢氏族人那里都是徐妈妈和二老爷派的幕僚于先生操持的。 她父亲谢景澄是谢家村人,小时候穷苦,一场水患没了爹娘,他成了孤儿,多亏本家的人接济,他聪慧好学考取了功名,本想衣锦还乡,为家乡的父老乡亲谋福祉,却也因水患早早走了。 本家也没有几个有出息的人,如今守着祭田负责主持这次祭扫的,是谢家村的族长谢景通,是父亲隔房的堂兄弟,看着约莫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腿脚也不大利索,拄着一根拐杖,一旁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扶着他。 谢婉宁一行人坐马车行了大半日才到了地方。一下马车,就看到周围围了不少村里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 “快看,下来两个小姐,哪个是文修公的女儿?” “穿白衣服的那个吧?听说文修公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在京城国公府她舅舅家。” “啧啧,文修公的女儿多俊啊,就跟仙女似的,连哭都那么好看……” 谢婉宁一身白衣,头戴一朵白花,周身再无其他钗环首饰,素着一张脸,还没有走到墓碑前,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喉咙又酸又痛。 沈如歌跟在谢婉宁身后,她虽然没见过这个姑姑,但既然人在渭南,就没有不过来祭拜的道理。 谢婉宁跌跌撞撞往墓碑前走,脑中全是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哄着她,唤她囡囡的模样,还有父亲整天忙碌的身影,下衙回来偷偷塞给她糖吃的画面。 走到近前,看到一大一小两座石碑,谢婉宁再也控制不住,跪下来放声大哭。前世她都没来祭扫过,下葬时她还小,懵懵懂懂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妈妈和于先生负责烧纸和祭礼。她在前面跪倒哭泣,沈如歌落后半步跪在她旁边,身后还跪了一些本家的子侄们。 “大妹妹,快别哭了,当心身子。”一个爽朗的女声在谢婉宁耳旁响起,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婉宁红着眼睛抬眸,就看到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的妇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大妹妹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堂嫂子,你堂哥如今是咱村里的村长,知道你们来,特地在家备下了饭菜,走跟我回家去。” 谢婉宁不想麻烦本家的人,打算祭拜完,在天黑前赶回去。刚想拒绝堂嫂的好意,一抬头,发现刘恒站在人群中,冲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婉宁心里一跳,刘恒在这里,那表哥呢? 第46章 第 46 章 谢婉宁急忙在人群中逡巡, 在一张张陌生却带着好奇的脸上扫过。 没有,都不是,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再回头看刘恒所在的方向,哪还有他的人影? 谢婉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肯定是刘恒, 还向她隐晦地点了点头,神神秘秘的模样。他是不是有话要对她说, 但眼下相见太招人眼, 诸多不便! “大妹妹?”堂嫂热情地拉着她, 还在等她回话。 堂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殷殷盼着她答应留下来。谢家村大部分姓谢, 本家好不容易来了个京城的亲戚, 绞尽脑汁想办法攀上关系。 来前,徐妈妈告诉过她一些本家的情况, 这个当村长的堂哥, 是族长的儿子谢天工,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大, 这个堂嫂子大概小时候见过, 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对于人情世故,谢婉宁也不是不懂,前几日她病着,都是徐妈妈从中穿针引线。 今日她看父亲母亲的墓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旁还有两棵粗壮的柏树,不像是长久无人祭扫的模样, 想来本家这边也用心了。留下吃顿饭, 再见见本家的亲戚也是应该的。 再有就是, 刚刚在人群中见到了刘恒, 他那个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且留下再看看吧! 也就一瞬间的愣神,谢婉宁抚上堂嫂的手,轻柔地说道:“堂嫂勿怪,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不怪,不怪,你那时才五六岁,身子又弱,都是我家巧娘陪着你,巧娘还记得不?” “可是小时候,喜欢养大白鹅的巧娘?”谢婉宁迟疑地问。 “哎呀,没想到大妹妹还记得大白鹅啊,可不就是她,小时候就她喜欢黏着大白鹅。”说起巧娘,堂嫂眉开眼笑起来。 不是她记得大白鹅,实在是这个物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39节 小时候她随父母来过村里一次,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白鹅直冲她面门,给她吓得一下跌坐到了地上,就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姑娘,大喊着冲了过来,一下抱起了她,挥退了那只鹅。 她和巧娘就这样认识了,巧娘比她大一岁,却因为辈分叫她姑姑。 乡下没有什么好玩的,她那时候又小,巧娘教她玩石子踢毽子,大白鹅就站在身后,像个侍卫一样守着她俩,有陌生人靠近,大白鹅就会伸长脖子追着人去拧。 巧娘总是开朗地笑,一天到晚用不完的精力,玩累了,她们就睡在一起。那时候她好羡慕巧娘,有一个好身体,天天蹦蹦跳跳好不快乐! 她儿时的伙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县衙后面的石榴院,从不轻易出门,想到那个风风火火的巧娘,谢婉宁不禁问道:“巧娘最近怎么样?” “她呀,年初嫁人了,现在带身上了,不方便来这里,我让她在家等着呢,咱们家里去说说话吧?巧娘也想你得紧!” “带身上了”是这边的方言,意思是怀上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合该留下吃顿饭再走,谢婉宁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徐妈妈,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对堂嫂说:“那就麻烦堂嫂了!” “不麻烦,不麻烦!”堂嫂连忙一迭声地应了,兴奋得脸都发红。 沈如歌却没有跟她一起留下,于先生还要赶回去向二老爷复命,就带着沈如歌走了。 徐妈妈随着堂嫂提前回村去安排,谢婉宁将乔成济叫到一旁,暗暗吩咐他留意四周的动静。这才坐上马车,一行人慢悠悠朝村长家走去。 落日的余晖透过山林,映照出一座安静的村落。炊烟袅袅,几声狗叫,空气中都是烟火气。 村里人好热闹,但大部分是一些妇孺老幼,守在村长家门口,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嗡嗡地小声说着话。 族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旁边还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略显瘦弱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堂哥谢天工了。 堂嫂走到马车旁,扶着谢婉宁下来。 揽月和玉烟遵照谢婉宁的吩咐,去门口给围观的乡亲发赏钱,又给村里的孩子们一些糖果,乡亲们满脸堆笑地谢过,纷纷大赞文修公之女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 谢婉宁走上前向族长行了个福礼,叫了声大伯,族长颤颤巍巍连连说好,堂哥则是搓着手,略显拘谨地拱了拱手。随后进了院子。 村长家五间堂屋,两旁还有东西厢房,院子很宽敞,墙边还有一个羊圈,几只青山羊瞪着好奇的眼睛往外张望。 堂屋门口站着一个大红石榴裙的年轻妇人,小腹微微隆起,一双圆圆的眼睛,欣喜地看着谢婉宁。 见人进了院,走了两步,叫了两声姑姑,忙请她进了堂屋。 因是女眷,堂屋里只留下了堂嫂和巧娘,乔统领则是跟着村长去了东厢房,其余仆从留在了外面,黑甲卫奉命将小院围住,门口的乡亲也都散了去。 “巧娘?几个月了?”谢婉宁拉住巧娘的手,目光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的肚子,这里面有了一个小宝宝了呢! “七个月了,姑姑,你想摸摸不,小家伙刚刚还醒着,踢了我一脚呢!”巧娘说道。 巧娘拉着谢婉宁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谢婉宁只感觉手心一震,像是被踹了一脚。 “哎呀~”她不禁笑起来,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神奇。孕妇她也见过,大嫂文氏当初怀孕时,因为是国公府长孙,大家都小心地照顾着,而她那时候也还小,并没有切实的感受。 如今一个小生命,正孕育在肚子里,让她也有种想要一个的冲动,要是她也能生一个像表哥一模一样的小娃娃,那该多好啊! 意识到她想了什么以后,脸立时红了,还没有成亲就想到生娃娃了吗?她突然很想沈淮序…… 饭菜很丰盛,应该是堂哥早早准备下的,目测应该花了不少银钱。谢婉宁想着,临走时一定要徐妈妈偷偷塞给堂嫂一笔钱,一是因为他们这次帮忙祭扫花费了不少,二是感激他们这么多年逢年过节去墓前祭拜。 堂嫂很热情,不停地给她夹菜。还有几个本家的大伯娘、婶子、嫂子的陪坐在一旁,巧娘则挨着她坐,说着村里的趣事,时不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用了饭,天已经黑透,堂嫂和徐妈妈商量,天黑不好赶路,就在村里歇一晚上再走。 谢婉宁同意了。主要是她还没有等到刘恒,乔统领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谢婉宁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哪怕传个消息也好啊! 堂哥一家将这个院子让了出来,他们去隔壁邻居家挤一挤。现下这个院子里都是谢婉宁的人。 玉烟给她铺好了床,她洗漱完坐在灯下,毫无睡意。 村里的夜晚,并不那么安静,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还有鸡鸣声。 徐妈妈和揽月睡在了西厢房,玉烟本想睡在堂屋陪着谢婉宁,可这边内室只有一张床,加上今天累了一天,谢婉宁打发她睡在了隔壁屋子,有什么事会叫她,离得近也方便。 可能换了环境,或是刘恒迟迟没有再出现,谢婉宁心里不安,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听得到院子里“哐”的一声,像是利器相撞。 谢婉宁伸手摸向枕头下面的匕首,还是沈淮序送她的那把,她一直带在身上。 “吱嘎”,伴随着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一个黑影迅速来到谢婉宁的床前。 谢婉宁抓起匕首,趁其不备果断刺向来人,却被那人一把按住手腕,将她按压在床上。她刚想张口大叫,又被一个温热的唇堵住了嘴。 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袭来,谢婉宁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阿宁,是我!”沈淮序喘着粗气,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 谢婉宁心口一颤,匕首随即掉在了地上。 “小姐,怎么了?”隔壁的玉烟听到动静,急忙披着衣服出来,却看到站在院子里乔成济。 乔成济眼神微闪,慌忙道:“是我,刚刚不小心划伤了胳膊,烦请姑娘帮我上上药。” 玉烟瞧了瞧堂屋,发现小姐屋里没有什么动静,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乔统领去了东厢房。 屋里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沈淮序轻笑一声,“这个乔成济看着人木呆呆的,关键时候还有几分急智!” 说完发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定睛一看,谢婉宁已经满眼是泪,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你看,我没事,你别哭!”沈淮序慌忙解释。 可谢婉宁还是一动不动,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一颗一颗落在枕头上。 沈淮序叹息一声,伸手撩开她额间的碎发,吻上她的眼,似将她的泪水悉数吻干。 谢婉宁在看到沈淮序的那一刻,浑身变得无力,无法动弹,她想说话,喉咙又酸涩难当,千言万语化成泪水,滴滴诉说她的惦念之情。 少顷,谢婉宁身上终于有了力气,她趁沈淮序不注意将他掀翻在床上,起身扣住他的腰,就要解他的腰带。 失踪这么多天,不知道身上受伤了没有。在沈如歌的梦境中,他是肩膀受了箭伤。可在她的梦中,他伤得很重,她要亲自检查看看,到底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 可黑灯瞎火的,这个蹀躞带怎么解? 这时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 “阿宁,你干吗?”沈淮序沙着嗓子问。 “你别动!” 谢婉宁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压住不让他动弹,专注地解着蹀躞带。 发现怎么也解不开,急得她作势要扯开沈淮序的衣领。 沈淮序的呼吸一滞,慌忙按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大家节日快乐啊~ 第47章 第 47 章 黑夜里, 沈淮序的耳尖微微发烫,他目力惊人,谢婉宁穿着白色里衣,刚刚一番动作, 露出里面的绯色小衣来。 上面绣着朵朵红梅, 就像他梦境中出现的那般,娇艳得不可方物。 沈淮序扣住的那双手, 柔弱无骨, 他稍稍用力, 将人拉进怀里。 “阿宁,不能在这里!” 他声音低沉沙哑, 诱惑地钻进了谢婉宁的耳朵里。 谢婉宁后知后觉他说的是什么后, 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想看看你伤到哪儿了?” 她红着脸, 想到了巧娘的小娃娃,怎么可能在这里啊, 分明是沈淮序故意的推辞。 这越发坚定了他受伤的想法, 谢婉宁被他大手锢着身子,手上动作却没停,偷偷去摸他的腰。 蹀躞带滑落,微凉的手顺着腰脊往上走。 沈淮序低笑,捉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 “别闹,我怕养!” 他目光慢慢灼热起来, 眼底浓重的情-欲毫不掩饰。 黑夜里, 谢婉宁看不清他眼底的那一抹艳色, 越是拦着不让, 越发确定他受了伤,只是不让瞧罢了。 “表哥,我就看看伤哪儿了,看看我就放心了!” 她趴在沈淮序身上兀自挣扎着,左右摇晃,可苦了身下的沈淮序,她不懂一个男人的血气方刚,尤其是这样的亲密接触,极容易擦枪走火。 沈淮序双腿突然不自然地曲起,闷哼一声将谢婉宁翻下来,拉上被子给她裹了个严实,自己则侧躺在一旁,长臂压住被角,卷曲着一条-腿,直勾勾地望着谢婉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谢婉宁动弹不得,水汪汪的桃花眼不解地望着沈淮序,仿佛在问,干嘛裹着她? “阿宁!”沈淮序低低唤了一声,脖子耳尖通红一片,他刚刚意动,怕控制不住自己,就在此时要了谢婉宁,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 “乖,别动!”声音更低更嘶哑起来,诱哄着谢婉宁。 沈淮序难耐身上的燥热,望着谢婉宁泛红的眼尾,和樱红的唇,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上了这朝思暮想的柔软。 他的吻起初还和风细雨,可一旦汲取了那份滋养,立刻变成暴风骤雨起来,像是干涸的沙漠,渴求了百年的雨水,喝起来又快又急。 这几日他们没法互通消息,听说她大病了一场,日日悬心,骑了三天三夜的马,就为了见她一面。 一见面就要解他衣服,他哪能受得住! 周围突然 好静,衣物的摩挲声,沉重的呼吸声,嘴里舌头搅动的水润声,充斥在耳间。 被子松动,谢婉宁伸出来,勾住了沈淮序的脖子,身子不自觉地贴了上去。 “阿宁,我好想你!”沈淮序亲着谢婉宁的耳垂。 谢婉宁抚上他的后颈,想到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心中悸动,糯糯地说:“我也想你,很想。” 她将头放在他颈肩处,倏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眼睛又不自觉变得湿润起来。 “你到底伤到了何处?严不严重,表哥,你让我看看,就看一眼!” 她带着哭腔,像是委屈像是撒娇,扯着沈淮序的衣领,非要看一看不可。 沈淮序无奈,“不是不让你看,都是小伤不要紧!你想看我脱给你看便是,看了不许哭!” 谢婉宁起身点了点头,看着沈淮序将衣服一件一件褪去,露出里面横七竖八点点血迹缠绕的纱布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0节 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可看到沈淮序身上到处裹着的绷带,尤其胸口还渗出鲜红的血迹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说了不哭的,这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当初进黑甲卫时,受的伤比这严重得多了,这点小伤不碍事。你不要担心我。” “哪里是小伤,你看胸口这里,伤口都裂开了!”谢婉宁抽泣道。 沈淮序重新穿好了衣服,伸手擦去她的眼泪,“阿宁,我的伤不疼,就是太想你了。” “你快躺下,别乱动,我去叫何太医来给你换药!”谢婉宁急得就要下床。 沈淮序忙拉住她,“不要叫,我是偷偷过来的,天一亮就要走。” “怎么这么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与我们联络?”谢婉宁急道。 “说来话长,你躺下,我们慢慢说。” 原来那日沈淮序遭遇埋伏,身中一箭,幸得刘恒及时赶到,逼问埋伏的人,居然全部是死士,消息没有问出来,全部服毒自尽了。 他们赶到渭南,田高义已经率众北上,渭南县丞架阁库也被他洗劫一空,渭南官吏的账册书信悉数被他搬走。 好在刘恒悄悄跟着沙修明,知道田高义谋反全部是沙修明使的离间计。他们又连夜追上田高义,计划戳破沙修明的阴谋,诱降诏安田高义。 田高义带着书信账册从渭南北上,沙修明趁机一把火将装着账册的马车烧了个精光,然后就神秘消失了。而此时沈淮序和刘恒的出现,让田高义犹如惊弓之鸟,全无任何信任。 田高义是田家庄村人士,刚刚及冠,读过几年私塾,屡试不第,家中略有薄财,平时为人仗义,四邻八乡都很信服他。 这次水患田家村首当其冲,亲人离世,房屋被毁,家园不在,救济粮又迟迟未发到他们手里。他代表乡亲们去官衙讨要说法,被无情斥责驱逐。后被沙修明利用,起了势。 当他装上账册北上时,沙修明三番五次向他索要账册,使他起了疑心,偷偷换了马车。马车烧毁了,沙修明也随之没有了踪影,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可他已经有了一支四万人的队伍,大家都想跟着他活命,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时只握着账册谁都不信。 “后来呢?”谢婉宁问。 沈淮序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后来我们达成交易,账册姑且让他拿着,我保他上京面圣,陈述渭南官场贪腐,换他一条命。” “那他还率众北上?”谢婉宁不解。 “他起初不信我,直到北上遇见了朝廷镇压的大军,如今他已被二皇子擒获。” “二皇子杀了他?账册呢?” “他暂无性命之忧,账册找不到了,二皇子还在逼问他账册的下落!” 谢婉宁唏嘘,扭头看着沈淮序,不确定地问:“那账册是不是在你手里?” 沈淮序低低一笑,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说:“你猜!” 那就是在他手里了! 谢婉宁也微微一笑,忽又蹙眉道:“为何没有听说二皇子擒获田高义的消息?他们瞒着就是为了找账册吗?那你岂不是有危险?” “爷我不怕,就等着他来!”沈淮序坚定地说。 谢婉宁又向他怀里靠了靠,伸手攀上他的腰,仍不解道:“如果就是因为这个,你为何失踪了那么久?” 沈淮序的手忽然一顿,眼底闪过锋利的光。 他这次甩开龙影卫,是因为刘恒给他带了一则消息,刘恒有一个骑射师傅,原是十几年前被贬斥的承恩侯之后。 十六年前,承恩侯周元忠被告发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被先帝斩杀,周家小儿子周承运当时不足十岁,被发配边疆,机缘巧合下成了刘恒的骑射师傅。 沈淮序闭上眼睛,拥紧了谢婉宁,“我去了一趟边疆,带回一个人来!” 边疆?那一来一回的确需要好些时日。 谢婉宁看他皱着眉头,感觉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好似一股无法化解的愁绪萦绕着他,就像那夜他浑身湿透地闯进她的房间一样。 她不敢问,怕触及他不可言说的痛,便轻轻抚平他的眉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如果他不说,她也不打算问。 过了好久,沈淮序淡淡地说,“阿宁,我找到我母族了,原来我是那样的身份。” 随即,他嗤笑一声,似自嘲不屑地说:“宫里那人,当真恶心又无耻!” 谢婉宁面色一凝,从边疆带回来的人,又说身份,怕是沈淮序的母族是犯官之后,为何如此恨圣上,怕他的身份没法过明路,难道是前朝的妃嫔? 在他们出生前的那两年,只有承恩侯谋逆那一桩大案了。承恩侯周家全族十岁以上男丁悉数被斩首,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发配到了边疆。 十六年过去了,能在边疆活下来的人,不知还有多少? 周家嫡小姐周若灵,是先帝的伺药圣女,还是舅舅镇国公青梅竹马的表妹,苏氏为此吃味了好多年。 当时周家女眷为保清白全部自挂侯府门前,却无人知晓身在宫中的伺药圣女周若灵,是被赐死?还是自尽而亡? 难道是周家这位嫡幼女周若灵?先帝的伺药圣女?圣上亵渎了圣女,才有了沈淮序吗?因这层不可说的身份,只好带出宫吗? 而身为圣上的心腹,又是周若灵青梅竹马的镇国公,担了这样的重任,恰巧她那时候刚出生,就将她的位份换给了沈淮序? 谢婉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心怦怦乱跳起来,忐忑地说:“难道是周家?” 第48章 第 48 章 先帝在时, 广纳民间佳丽充实后宫。其后他逐渐上了年纪,精力不济,痴迷上了长生之道,信奉道长, 迷恋丹药, 遍寻生辰八字大吉的女子入宫,为其奉药, 封为伺药圣女。 伺药圣女除生辰八字外, 还需德容言功上乘, 更重要的是,圣女必须是纯净之身。 几番周折选上了周家十五岁的嫡幼女周若灵。周若灵异常貌美, 有倾城绝色之姿, 首次奉药,先帝竟痴迷入眼, 要不是伺药须至纯至净之身, 就要被他纳入后宫,成为先帝的妃嫔。 尽管如此, 先帝还是无视宫规, 毅然决然将周若灵视为后宫妃嫔,以淑妃之礼待之,除奉药外,经常到她宫中小坐,喝茶下棋,宠爱非常。 沈淮序从小舅舅周承运那里, 也只得了这么一丁点的消息, 至于当今圣上如何宠幸了圣女, 才有了他, 一概不知。 还有圣女究竟如何死的,又埋在了何处更是不知。 或许皇陵旁边那个无墓碑的荒冢,就是他母妃之墓。因是罪臣之后,又是圣女和先帝淑妃的头衔,死后被葬在哪里也未可知。 “阿宁,我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原以为是圣上抢夺了前朝妃嫔,让人不齿,加上亵渎圣女,更让沈淮序觉得自己的身份肮脏不堪。 谢婉宁翻身搂住他,认真地说道:“表哥,你就是你,是那个怜惜百姓苦楚,深明大义,胸怀天下的俊杰。子曰楚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表哥有恢弘志士之气,岂能妄自菲薄,耽扰至此啊! 在我心中,你就是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谦谦君子;是夏夜为我摇扇驱蚊,冬夜为我摘花酿酒;是我在这世间唯一可信赖之人,无论你是皇子还是国公府的五公子,亦或是个籍籍无名的庶人,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走!” 沈淮序将这一字一句听到了心坎里,他慢慢握紧了谢婉宁的手,放到了他心跳如鼓的胸口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这几年,他越是怀疑自己的身世,就越觉得自己肮脏,那见不得人的身份,为人不耻的出身,煎熬着他。 他想知道母妃是谁,一次次逼迫圣上承认他母妃的地位,无非是给自己的身份正名,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但真正知道真相的这一刻,他又怕身旁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尤其怕谢婉宁怜悯他,亦或是不要他! 谢婉宁伸手抚上他的脸,用手指描摹他凌厉的下颌线,俯身亲了一下嘴角,轻声问:“表哥,如果你不是皇子,只是镇国公的五公子,你愿意娶我这个父母双亡,身体羸弱的表小姐为妻吗?如今身为皇子,会为了还镇国公的恩情,娶我回去吗?” 沈淮序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深情一吻,哑声道:“怎么会呢!我说过,你那时才六岁,进府就扑到了我怀里。我那时候就知道,长大了要娶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娘子!” “你撒谎,你那时候也才六岁,懂什么!”谢婉宁轻轻摇着他的手,撒娇不依。 “是真的,如果我不愿意,谁能逼迫了我?阿宁,算算时间,我比你大半岁呢,那时候我七岁了啊,自然是懂的! 后来长大了,镇国公和老夫人要为你择婿,想将你远远嫁出去,是我不允。老夫人提议让我娶你,我顺水推舟答应了,可你呢?你居然拒绝了我! 那天我在大街上看你和云弈有说有笑,你醉酒后,还在马车上说要嫁给他。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想赶紧把你藏起来,就藏到我的别院里,除了我谁都不能看! 还有刘恒也想亲近你,你还在后花园和方鸿煊夜诉衷肠。 偏偏就躲着我,阿宁,你没有良心! 你三番二次拒绝了我,你让我怎么办,你不能惹了我又撒手不管了啊!如果没有那夜在梅园,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嫁给我了? 阿宁,我想娶你,不为恩情,全是为你,也只是因为你!” 沈淮序说完,忽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扯开被子将两人盖住,眼中已然冒着火,深情款款地对谢婉宁说:“阿宁,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是否是真心想娶你,是否真的心悦你?” 谢婉宁被他逼问着,想到了之前她一直躲着他的事,不觉有点心虚。 她不敢看沈淮序的眼睛,偏过头转移话题,又想到承恩侯和圣女,推着沈淮序的肩膀,急忙道:“嗯,我知道了。那个……表哥……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或许圣上有难言之隐,或许圣女入宫也是被逼无奈,还有周家的谋逆之罪也甚是蹊跷,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沈淮序勾了勾嘴角,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小伎俩他怎会不知,板起脸佯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那些事我自会去做,你不要劳神,现在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办!” 谢婉宁这才回头望向他,眼睛猛然睁大,正想问什么事,他高大的身影俯下来,大手攫住她的后颈,撬开她的唇就探了进去,缠住香舌,一点点慢慢厮磨。 不同于刚刚的暴风骤雨,这次沈淮序极尽温柔缠绵,像吻着稀世珍宝,细细地碾转吸吮。 谢婉宁前一刻还在担心的大事,这一刻已经被他吻得全身发麻,四肢无力。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重要的事? 她渐渐脑中一片空白,只余口腔中逐渐放大的香甜,身子不自觉弓起,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后背,渐渐收了力道。 情到浓时,沈淮序抬起头,低沉沙哑地说:“阿宁,我们回去就成亲好不好!我一刻都等不得了!” 身下的人衣裳半解,露出里面绯红的梅花小衣来,满脸羞红地轻声嗯了一声。 沈淮序复又吻上了她的锁骨,手在她身后的衣带摩挲,终叹息一声,又将衣服给她拉好,喘着粗气躺在一旁,拉过被子盖好。 “睡吧,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谢婉宁红着脸,贴近沈淮序,搂住了他的腰。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沈淮序在这里要了她,她是愿意的。既然两情相悦,他不想等,那就给他吧。前世她爱得那么苦,没有等到一点回应,这世定要好好弥补。 如果前世她死后,沈淮序果真没有娶别人呢?守着她的灵位,是不是也苦了他? 如果这一世她还是会早逝呢? 谢婉宁不敢想,搂紧了沈淮序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表哥,你要了我吧,我是愿意的!我身子不好,万一我旧疾复发早去了,你千万不要难过,再找一位合心意的小娘子吧,由她照顾你,我在天上也会安心的!” “说什么傻话!何太医不是说能根治你的旧疾吗?不要担心,有我在,广寻天下名医也要为你调理好身子!” 沈淮序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傻瓜,怎么能在这里呢,这么简陋,我不愿意!我要留着等到娶你的那天,你穿着大红的嫁衣,肯定很美!等到那天,你都依我好不好?” “好!”谢婉宁颤着身子应了。 可她不知道,自她答应后,沈淮序没事就研究一红一绿的陶俑小人,在新婚夜可把她折腾得差点丢了半条命去。 “那你回去好好养好身子,按时吃药,等我来娶你!” …… 身旁有沈淮序在,谢婉宁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人终于见到了,还睡在身边,心下那个大石头一放,加上今日扫祭确实累了,在沈淮序的怀里,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沈淮序等她睡着了,慢慢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将被子给她盖好,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轻手轻脚出了门。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1节 一出门就看到乔成济立在院中,一看到他出来,急忙奔向他。 沈淮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来到东厢房,刘恒合衣睡在榻上,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 “五哥,要走了吗?”刘恒含糊不清地问。 “嗯!”沈淮序轻声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乔成济:“回去的时候务必当心,如今那位已经开始翻找账册,想必不日就会来到渭南,你护送小姐尽快返程回京,我们在华县会合!” 乔成济赶紧应了,趁机将最近的事情,简单作了回禀。三人又将其他诸事分说清楚。 略一耽搁,时辰差不多了。沈淮序和刘恒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出了村子,在树林中寻到坐骑和几名手下,翻身上马,沈淮序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村子,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谢婉宁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身旁早已没了沈淮序的影子。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子,冰凉一片,想必早就离开了。 也不知沈淮序在忙什么,账册已经到手,叛军头目被抓,按说这场不大的战乱应该了解了才是,昨天倒是忘了问他,接下来她们应该怎么做? 她这次来渭南,名义上就是祭扫的,事情做完,本家的亲族昨日也都见了,也该动身返京了! 谢婉宁这边和谢家村本家的人告别,坐上马车赶去渭南。 而在渭南的巡查使,二老爷沈锐骆,看着付之一炬的架阁库,头疼不已。架阁库都是官衙经年的税赋账册,田亩资料等,这一屋子灰烬,还怎么查? 这渭南的官吏,果真胆大包天! 与此同时,在渭南客栈的云弈,忽然得到密报,上面写着沈淮序参与了田高义的谋反,正被二皇子暗中通缉,大肆搜捕中。 云弈捏着秘信,想到已经失踪多日的沈淮序,忽然脊背发凉! 第49章 第 49 章 二皇子宋明启从阴暗的地牢里出来, 刚刚审问田高义手上粘上了血迹,从随从鹿鸣手里接过湿帕子,一边垂眸擦着手,一边冷声吩咐道:“再仔细审审, 务必问出账册的下落, 别给我弄死了,我还要留着他的命, 回京给镇国公送份大礼!”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目光中带着残暴和阴鸷, 仿佛是那凶恶的野兽,随意玩弄手中的猎物一样。 鹿鸣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冷静, 低头应下。 这时,沙修明走了进来, 向二皇子行礼后, 附耳说了几句话。 二皇子眼神一亮,低声笑道:“沈淮序去了渭南?找她那个表妹去了?呵~真是多情!那就抓了他表妹, 不信就逼不出来他!” 沙修明听完, 神情一滞,犹犹豫豫回禀道:“殿下,那谢小姐如今和巡察使沈大人在一处,不好下手。她身边好似有人暗中保护,且纪律严明训练有素,不像是寻常的家将!” “不像是寻常家将?难道是沈家军不成?”二皇子皱眉, 想到镇国公世子此刻应在京郊兵营之中, 遂不以为意道:“沈淮临现如今不是还在兵营吗?这次带来的人也没有动用京郊大营的人, 一个表小姐, 在国公府并不受宠,能出动多少人保护她,怕不是你看错了?” 并不是二皇子不够重视,实在是他得到的消息,是谢婉宁在国公府并不受宠,哪有及笄的小姐,待字闺中,不出门赴宴的道理,要不是他在普宁寺瞧过一眼,压根就不知道京城还有这号美人! 那日他在普宁寺遥遥望了一眼,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病弱娇美的细腰,仿佛一握就断,这样的美人在床上,随意扭转折腾几个来回,定是千般滋味万般销魂。 想到这个画面,二皇子不觉下身一麻,某-处-起-了-反-应,眼神一下变得幽暗起来,再看一眼沙修明,便不耐烦起来。 沙修明刚想反驳,抬眼看到二皇子脸上那抹不耐的神色,随即压下想说的话,只好道:“那属下再去探查,尽快将她抓过来!” “哎,可别将人弄伤了!”二皇子道。 “属下遵命!”沙修明急忙应下,又思索再三,问道:“殿下,那云家的七公子怎么办?他也在渭南,如果和他起了冲突……” “能用就留,不能用就杀了,这还需要我教你吗?”二皇子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想再跟他啰唆,要不是看在舅舅永恩侯的面子上,他早就将他打发了。 沙修明这才低眉顺目地退下了。 见人走了,二皇子转身回了屋,不一会屋内传出萎靡哀求的声音,似猫叫一般低低地挠到人心上。 鹿鸣连忙将闲杂人等赶出了院子,自己守在院门口。 鹿鸣小时候是二皇子的伴读,如今却成了他随传随到的随从。对他的秉性再了解不过,心里不耻他的癖好,却又不得不掩在心里。 他母亲是永恩侯曹和光的妻妹,带着年幼的他寡居在永恩侯府,只得仰着侯府的鼻息生活。 国舅爷永恩侯大权在握,又有贵妃撑腰,表面无欲无求,暗中却强取豪夺,欺辱了他母亲。 母亲瞒着他忍辱负重,换得他的前程,可这前程,他宁可不想要! 他想快点长大,早点摆脱污秽不堪的永恩侯府! 母亲以为让他攀上了二皇子就能仕途坦荡吗?她看走了眼,二皇子这种心胸狭窄的人怎配大位?如果有机会,他定要离了这里,带着母亲过上平静的生活! 大皇子无心皇位,四皇子更是阴狠,只有流落在外的五皇子沈淮序…… 鹿鸣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想到了刚刚二皇子吩咐沙修明要办的事情,眼前突然一亮,有了主意。 …… 谢婉宁从谢家村回到来福客栈,命徐妈妈和揽月收拾行装,准备返京。 回京前,她还想去一趟渭南县丞的后衙,去看看小时候住过的石榴院,不知那棵石榴树还在不在! 现今的县丞姓魏名经武,大雍八年的进士,调任渭南县丞短短两年,颇得百姓爱戴。据谢家村乡亲们反映,魏县丞廉洁清正,断案公允,心系百姓,是个好官。 后衙住着魏县丞的家眷,她不好贸然前去。庞先生也跟着表哥走了,想去只能求二舅舅沈锐骆。二舅舅这几天为着架阁库失火的事着急上火,巡查的任务正一筹莫展,她这时候不方便求见。 这一趟,怕是不能如愿了。 原以为就此遗憾错过,没想到下午收到了魏夫人的请帖,邀请沈大人及家眷和她明晚赴宴。 晚上二老爷将谢婉宁和沈如歌叫进书房,嘱咐明日赴宴应小心行事。 二老爷经过这几天的明访暗查,已然知晓渭南官场官官相护,行贿敛财蔚然成风,奈何账册没了,查无实据,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当地的师爷书吏哪个肯真心相帮?说到底,流水的县丞,铁打的小吏,何况他这个短短几日的巡查使? 魏县丞今日忽然下帖子邀请赴宴,多年官场经验,让他察觉出一丝不安来。 同他有相同感受的还有云弈,他也收到了邀请,他无官无职,想不通魏县丞这么做的用意,据云家的消息,这位魏县丞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明日理应好好会一会他! 第二日,谢婉宁一身素白长裙,身披黑色斗篷,踩着落日的余晖进了县丞后衙,这个她住了六年的小院。 沈如歌则一身碧绿锦绣裙,微微高昂着头,京城世家小姐的傲气,她倒是拿捏住了。 魏夫人一身宝蓝云纹锦缎,满头珠翠,雍容华贵,连举手投足都如京城贵妇般优雅。她笑语晏晏地迎在二门,温温柔柔地拉着谢婉宁和沈如歌的手,就往里走。 谢婉宁回头看了二老爷一眼,正好看到云弈也进了院子,正和二老爷和魏县丞寒暄。 察觉谢婉宁的目光,云弈抬起头,微不可察地冲她点了下头。 魏夫人拉着她们的手往里走,边走边介绍院子,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般,扭头问谢婉宁,“谢小姐之前在这里住过,想必对这里比较熟悉吧?看看这个院子可曾有什么变化?” 魏夫人说话声音悦耳动听,语气如长辈一般关切,看谢婉宁的眼神也充满了怜惜。 是怜惜,不是刻意讨好,也不是奉承巴结。 谢婉宁暗忖,魏夫人和她从未见过,哪来的怜惜之情?是因为父亲也曾是渭南县丞的原因吗? 她暂且按下心中疑惑,认真打量起这个小院来。小时候觉得很大的院子,如今再看,竟像是变小了一般。院子只有三进,有东西两个跨院,比起国公府来确实不大。 想来那时候她年纪小,小短腿在院子里走上一圈自然累得气喘吁吁。如今大了,再来看这里,物是人非,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影子! “我记得这里有棵石榴树?”谢婉宁指着二门旁边一片空地说。 “石榴树?”魏夫人皱眉,“两年前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石榴树了,倒是后花园有两棵,想必是嫌碍事,挪到了后院,走,我们去瞧瞧。” 几人来到后院,果然见到两棵石榴树,只是已到深秋,早已没了石榴果,树叶也开始发黄掉落。 “这两棵石榴树也结不了几个果子了,本想砍了的,老爷说石榴树寓意好,就让人一直种着。” 谢婉宁心里叹息,石榴树还在,没了果子,少了小时候那个味道。她心情低落,目光扫视了一圈,正想转身,忽然发现树后隐藏着一道暗门。 那暗门被枝繁叶茂的石榴树遮掩大半,又被满墙的爬山虎遮盖住。后院花草树木都经过精心修剪,干净整洁,唯有这道门前杂草横生,无人修剪,好生奇怪。 谢婉宁只做未见,感叹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来到花厅,几人按宾主就座,魏夫人又叫来了年仅十岁的魏小姐慧娘相陪,便吩咐上菜。 魏夫人端起酒杯,道:“本来前几日就想邀请两位小姐,谢小姐病着就拖到了今日,听老爷说,二皇子打了胜仗,活捉了叛军头目,这才敢饮宴,邀请两位小姐前来,一同庆祝!” “二皇子胜了?”沈如歌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胜仗,抬眼看了一眼谢婉宁,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惊讶,表姐这么淡定从容,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谢婉宁跟着微笑道:“当真可喜可贺,魏夫人勿怪,我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能否以茶代酒?” “这酒是果酒,连我们家的慧娘饮了都不妨事,如果谢小姐实在不便,也不勉强,还是身子要紧!”魏夫人略微劝了一劝,就命丫鬟撤下了谢婉宁的酒杯,换了一壶花茶上来。 谢婉宁处处留着小心,沾口的东西也是魏夫人夹过的菜,好在她以身子不好为借口,没有吃多少。茶水也只略沾了沾嘴唇,又暗中吐到了帕子上。 酒过三巡,谢婉宁以更衣为由,出来透气。 玉烟跟在身后,左右瞧着无人,将一个纸条塞进她手里,“小姐,这是刚刚在花厅一个小丫鬟塞给我的。” 谢婉宁急忙打开一看,赫然是沈淮序的字迹,约她戌时在后院石榴树下相见。 还有半个时辰,谢婉宁左右四顾,心神不宁起来。 不对!她猛然回神,表哥昨日才刚刚走,不可能这么快折返,而且这个见面的法子,也不是表哥的做派! 笔迹确是沈淮序的笔迹,如果想掩人耳目,何须这么大费周章地传递消息?这其中必然有诈! 谢婉宁和玉烟耳语一番,佯装慌张,却又遮遮掩掩地返回花厅。 第50章 第 50 章 前院, 魏大人拉着沈锐骆的手,攀着交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他说他是寒门进士出身,幼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奈何家里穷困潦倒, 中举后,朝中无人无门路, 又无银钱疏通关系, 使他一直空悬没有合适的去处。 好在他岳父慧眼识珠, 榜下捉婿,不计较他是寒门出身, 将小女嫁给他。成婚后, 岳家在吏部打点关系,他这才开始有了起色。 成亲后他方知, 岳父原是京城小吏, 本着长远考虑,望他以后能飞黄腾达提携一把岳家。 他这几年辗转了几个地方, 手中无银无人, 在盘根错节的官场中不得上峰欢喜,尽管有个好名声,却迟迟提拔不上去,在县丞的位置上蹉跎了好几年。 沈锐骆不动声色地附和着,和他一杯一杯喝酒,怜他命苦郁郁不得志。 云弈看着魏大人和沈大人推杯换盏, 心里却想着昨日云家送来的魏大人的生平, 而他所知的魏大人, 可不是个郁郁不得志、遭遇同僚倾轧的人! 魏经武是寒门进士出身不错, 可他十分有能耐,三甲同进士,靠脸迷惑了吏部书吏之女,成了他的乘龙快婿。 靠着书吏在吏部的这层关系,选官后到了地方,或许是穷怕了,进而大肆敛财,迅速聚敛了不少财富。 他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官职越往上走,越是艰难,索性在县丞的位置上,他还能游刃有余。 也正因为尝到了甜头,才会甘愿在七品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好几年。对外廉洁清正,也就蒙蔽一些无知的百姓,实际贪得无厌,打过交道的云家却心知肚明。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2节 魏大人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明着说给沈大人听,其实是说给云弈听,也就是说给云家听的,怕云家揭他老底,这大约也是请他来赴宴的原因吧! 云家在江南经营百年,利益纠葛错综复杂,深知小鬼难缠的道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弈心中腻歪,出门透气。 这时一个丫鬟走来,低着头行色慌张地撞了他一下,趁机塞给了他一张纸条,后连连告罪,急急忙忙走了。 云弈疑惑地看向那丫鬟的背影,好生面熟,似哪里见过? 他摇了摇头,今日他略喝了几杯,远没有到醉酒的地步,可他眼前已经开始虚花起来,难道是酒水有问题? 他极力稳住心神,打开手中的纸条,上写着“戌时后院石榴树”七个大字,好看的簪花小楷,似女子的笔迹。今日在后院的女子,除了魏夫人和她十岁的女儿,也只有沈如歌和谢婉宁了。 这是算计沈如歌还是谢婉宁?他将纸条碾碎,转身准备回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万一是算计谢婉宁呢? 略一迟疑,他这才转身向后院走去。 …… 前院花厅里,谢婉宁略显慌张的神色,被沈如歌看在了眼里。她不自觉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 她自幼长在陵西,那里盛产烈酒,喝惯了烈酒,今日再喝起果酒来,感觉没甚滋味,魏夫人来劝酒,她也从容地喝了。 她们开席早,饭菜早已上齐,除了她们几,再无旁人,喝起酒来就觉得差点意思。本想寻个机会告辞,发现谢婉宁魂不守舍地回来,她心思一动,又按捺了下来。 戌时将至,魏夫人仿佛不胜酒力,开始头晕抚起额头来。 谢婉宁自知时间到了,向魏夫人告罪,假装刚刚更衣时丢了一方帕子,要出去找找。也不等魏夫人同意,她急匆匆地带着玉烟出了花厅,直奔后院而去…… 沈如歌眼看着谢婉宁火急火燎地出去,也编了个更衣的借口,悄悄地跟了上去。 魏夫人见人都走了,这才长吁一口气,急忙让人将慧娘带下去。开席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少喝几口酒,毕竟是小孩子,没防住还是让她喝了几杯。 看慧娘已经明显有了醉意,心疼得不行,急忙命人熬了醒酒汤送过去。 她还不能走,焦急地等在花厅里。昨日午时,老爷忽然让她下帖子给沈大人的亲眷,又将二皇子来访的消息悄悄透露给她,让她务必准备周全,让二皇子将人得了去。 她自幼在京城长大,听说过不少世家高门后院的腌臜事,但让自己动手,她还是有点犹豫。可关乎老爷的仕途,又不得不做。 听二皇子的吩咐,只要将药下到酒水里,引谢小姐去石榴树下即可。老爷说那药只是一般的迷药,对身体无害,叫她放心。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十分谨慎,为防止意外,她在酒壶和茶水里都下了药,想着万一被人察觉,她也可以说是失察,毕竟自己和女儿也喝了的。 为保万无一失,她自作主张在药房配了解药,提前和慧娘服下,算着老爷说的药效时间,她现在还头脑清醒着,应该是解药起了作用。 魏夫人忐忑不安地在花厅等消息,想着谢小姐那壶酒没有喝,可茶水她是喝了的,一会晕倒在石榴树下,便于二皇子行事。 至于出去的沈小姐,待会晕倒将人带回来便是。 也不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虚,还是那果酒的原因,魏夫人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燥热,开始脸红心跳起来。 她命心腹妈妈在花厅等着消息,自己则返回内室,命人打水进来,她浑身难耐,跳进浴桶里,让自己冷静冷静。 …… 谢婉宁前脚出了花厅,立刻发现魏夫人的丫鬟缀在后面,佯装头晕吸引她的注意力,等那丫鬟凑在眼前询问,玉烟从背后拿起石头。 正准备砸下去,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利落地敲晕了那丫鬟,将她拖到了草丛里。 看清那个黑影时,玉烟将石头扔向一边。谢婉宁也松了一口气,好在乔成济赶来的及时。 早在她拿到那个纸条时,就起了疑心。想到石榴树后面那道暗门,便让玉烟悄悄联络等在外面的乔成济,让他去探探隔壁是什么人家。 乔成济料理了丫鬟,这才回禀说,隔壁院子刚刚还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快到戌时,却又全部熄了灯,歌姬也被打发走了。门口有军营的士兵值守,院内有几个身穿内侍官服的人行走。 军营的士兵,内侍官,莫非是二皇子?昨日沈淮序说他刚刚打了胜仗,抓了田高义,对外却没有声张,难道他悄悄来了渭南? 放眼整个渭南,也就二皇子身边能带着内侍官了。 谢婉宁眉头紧皱,正在想着对策,忽然一个轻浅的脚步声传来,乔成济立刻闪身隐蔽,谢婉宁假装踉跄了一下,扶住了玉烟。 “玉烟,快点,快扶我去后院石榴树那边,快!”谢婉宁故意压低音量,像是掩人耳目,却又能清晰准确地让来人听到。 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谢婉宁像是着急赶路,急走几步突然一下绊倒,连连呼痛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玉烟蹲下,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您这是崴着脚了,我去给你拿药……” “不行,玉烟,我要去石榴树那……”谢婉宁一边低低地说,一边留意后面那人的动静。 那人脚步声果然远去,绕过她们,朝后院的方向去了。 见那人走远,乔成济这才走上前,回禀道:“小姐,我怕有诈,将魏家小姐放在了石榴树下,魏小姐似乎中了媚药!” 什么?谢婉宁大惊,这让她忽然想起来二皇子递过来的那杯茶…… 她身子忽然一歪,脚上一痛,这下真的崴了脚! 脚上的疼痛,瞬间让她恢复了理智,魏小姐和她们吃得一样的饭菜,喝的一样的酒。如果连十岁的魏小姐都中了媚药,那沈如歌岂不是也…… “小姐放心,我刚刚差人给云公子送了消息,请他前去后院,想必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刚刚那个跟踪你的人,好像是沈小姐!”乔统领说。 “快,快去后院!”谢婉宁这时候顾不上脚疼,一瘸一拐往后院走去。 这个乔木头,这话为何不早说,她还以为刚刚那个脚步声是魏夫人! …… 前院的魏大人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神神秘秘同沈锐骆交底,“沈大人,今日下官请你来,一是为你接风洗尘,二是二殿下得胜归来,想要见你!” 沈锐骆一副不胜酒力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二殿下在此,兄台为何不早说?快带我去觐见二殿下!” “沈大人,请随下官来,殿下就住在我们隔壁,后院有道小门,可以悄悄过去,已经和殿下约好,此时过去正合适!” 魏大人说完起身,扶着略显醉态的沈锐骆,踉踉跄跄往后院走去。 沈锐骆低着头,眼下一片清明,看来今日的后院才是重头戏,也不知二殿下到底意欲何为,这魏大人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大人,云贤侄呢?”沈锐骆醉意朦胧地问。 “来人,去寻寻云公子!”魏大人吩咐手下去寻,心想着这么重要的见证人,说什么也得让他在场啊! …… 隔壁院子酉时末就熄了灯,院子里漆黑一片,一众服侍的人也都打发得远远的。 沙修明悄悄打开了暗门,来到石榴树下,发现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躺在那里,他之前并不识得谢婉宁,以为魏夫人安排好了,便扛起人走回暗门,将人送到了二皇子的房间。 二皇子喝了一下午的酒,房间里到处充斥着酒气,他故意没有点灯,就是要等到沈大人来,亲眼看到谢婉宁衣衫不整地躺在他床上。 他再以醉酒为名,来一个都是谢小姐主动勾引的说辞,推个干净。然后将谢婉宁留在身边,就不信钓不出沈淮序来。 如果让沈淮序知道他喜欢的美人在他身/下辗转/承-欢,那不知道有多精彩。 黑灯瞎火瞧不真切,加上二皇子又喝了不少酒,隔着纱帘只觉得谢小姐柔柔弱弱一小团,小巧精致地竟跟他想象得一般无二。 也不枉他大费周折将她弄到手,既得了美人,又报复了沈淮序,他心里顿时快活不已。 令他无法自拔的还有那个声音,婉转轻灵犹如孩童,比他以往的那些小宠物们还要销/魂。 正在登峰造极之际,忽听到叩门声,他蹙眉,不耐地扫了一眼门扉。 不是让魏大人晚上两刻钟再带人过来吗?怎么这么早?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既然撞上了,那正好! 他衣衫不整,大喇喇地去开门,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外。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沐浴完了的魏夫人。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最后一段改了太多次,可能差强人意了些,能过审我已经感恩了,改一天了,想哭 第51章 第 51 章 魏夫人心中燥热, 却也没有怀疑是那药的问题,沐浴时忽然小丫鬟来禀报说小姐不见了,刚刚才喝了醒酒汤,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急忙披了件衣服出来, 不敢声张, 悄悄去找,在暗门处看到了女儿遗失的帕子。 她心中惶恐, 独自进了院子, 听到房间传出来的动静, 身为过来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面红耳赤起来, 手仿佛不受控制般敲开了门。 一个陌生的公子出现在眼前,魏夫人双眼不受控制地往下看, 脑中顿时一空, 已然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她此时哪里还能想到慧娘,顿时心慌气短起来, 如二八少女, 情窦初开,热气翻涌,她抬手一扬,褪去了外衫,露出山峰叠翠的身姿来。 “公子……”她迈过门槛,伸手抚上了二皇子的脸, 滚烫火热像是忽然碰到了一块凉冰, 本能地贴了上去, 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那块冰。 二皇子没有经历过这种诱惑, 自他知晓男女之事,都是他强要,哪见过别人这般贴上来。 他没有制止,相反还十分受用,伸手反将她身上碍事的衣物全部除去。 身子一凉,美人自然攀上眼前这棵人形大树,手脚并用地用力环住。 二皇子心中大悦,大手一拍,啪的一声打在她豚上,引得她啊地一声,自然而然缠得更紧。 大树被缠得意动,加上刚刚打搅的好事,心中顿时火起。不管眼前的女子是谁,也无须多问,能成为他的女人,那应该是她的幸事。 他抱起美人往里走,成熟的韵致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对着满园的景色,不管不顾起来。 二皇子以往身在宫中,不敢太过放肆,为了掩人耳目,维护他皇子的颜面,他只敢在幼小身上下手,长此以往就找到了乐趣,越发丢不开了。 时至今日方知,这成熟魅惑的身姿更加惑人,尤其可以不再压抑声音,仿佛在这一刻通通释放出来,完完全全给了窗边之人。 两人你来我往犹嫌不足,一并上了榻,和那个小美人一起,三人玩起了妖精打架的大戏来…… …… 后院不大,绕过巴掌大的荷塘和假山,就看到了那两棵石榴树。 沈如歌观谢婉宁神色,方才又偷听到石榴树下等语,她立刻想到了失踪多日的沈淮序。 自从那个梦境后,她虽然暗下决心远离沈淮序,可如今在酒醉的作用下,竟让她想入非非起来。别的不说,沈淮序那张脸是真好看,还有那个宽肩窄腰…… 她忽然脸红起来,随即觉得浑身发烫,以为是酒劲上来,也没多想,直接来到了石榴树下。 四周黑漆漆的,哪里有人? 沈如歌茫然四顾,开始口舌发干,燥热难耐起来。她让身边的珍珠去拿壶水过来,自己则在树下等着沈淮序。 珍珠刚走,她就身体发颤,腿脚发软,头更是晕乎乎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沈如歌甩了甩头,想着这果酒没有酒味,后劲居然这么厉害。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3节 这时,一个身穿素白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待走到眼前,沈如歌眯起眼睛,发现竟然是云弈。 “怎么是你?”两人同时出声。 云弈看到树下的沈如歌,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刚想开口,忽然听到窸窸窣窣嘈杂的声音,朝他们走来。 此情此景,孤男寡女传出去,沈如歌的名声就毁了,云弈立刻回身捂住了她的嘴。 “慧娘?慧娘你在哪儿?”魏夫人小声地呼唤着,身后领着两名丫鬟,也没有打灯,焦急地寻人。 云弈立刻回头,说了一声得罪了,抱住沈如歌闪身到一旁的假山。 他将沈如歌拉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地往山坳里挪了挪,借着石头遮掩,又是黑夜,两人屏住呼吸,伸头偷偷往外看。 魏夫人偷偷摸摸来到石榴树下,见谢小姐不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又在暗门处见到了慧娘的手帕,心中恐慌,怕慧娘到了隔壁院子冲撞了贵人。 她大着胆子在门口轻声唤了几声,见没有什么动静,挥退丫鬟,推开了那道门,消失在了门后 。两个丫鬟按照夫人吩咐,悄悄退出了后院。 云弈看着那道暗门若有所思,鬼鬼祟祟的魏夫人,还有失踪的魏小姐,以及邀约他来后院的纸条,好像串成了一条线,这背后执棋之人,又会是谁呢? 正思索着,背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倒向他,两条细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不安分的小手四处游弋。 云弈急忙闪身,发现沈如歌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来。 “五哥,”沈如歌呢喃一声,扑进了云弈的怀里,“我好热,你帮帮我!” “沈小姐,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云弈被她扑得一个踉跄,怕摔倒揽住了沈如歌的腰。 沈如歌趁势将他推到后面的山石上,抬起湿润的双眼,嘟囔了一句,“是云公子啊,云哥哥,我热,我好热!” 这声云哥哥叫得云弈一愣,本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唤他一声七哥,云哥哥这个称呼,只有颜娘叫过,多少年了,再听到这个称呼,竟让他恍惚起来。 他和颜娘一见钟情,也是在石榴树下。那时她藏在树上不小心拿石榴砸到了他,她低着头微笑着向他道歉,却不小心踩空,从树上掉下来,跌进了他怀里,也跌进了他心里。 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像是颜娘身上的幽兰,随着一声声云哥哥地叫着,沈如歌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幻化成了颜娘的模样,杏眼微红带着羞涩,将他抵在石头上,嫣红的唇就堵住他的嘴。 云弈心中一悸,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环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道。 沈如歌横冲直撞,将云弈撞到了后面尖锐的石头上,云弈吃痛,睁开了眼,正巧看到谢婉宁走了过来。 他急忙拉住要扯开衣服的沈如歌,瞬间明了他喝的酒有问题,沈如歌也中了媚药,他暗暗着急,一个手刀敲晕了沈如歌。 与此同时,谢婉宁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假山旁,正巧看到沈如歌倒在了云弈怀里。 “你们……” “别误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好一会,云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麻烦谢小姐接住沈小姐,她中了药,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玉烟急忙过去,扶住了沈如歌。 云弈不自然地整了整衣袖。 这时候,珍珠慌慌张张寻了来,看到几人一愣。 “你不服侍六小姐,慌慌张张地跑哪儿去了?”谢婉宁质问珍珠。 “小姐说口渴,命奴婢去拿水,奴婢去了花厅,一个人都没有,后院连个问路的小丫鬟都找不到,奴婢害怕!”珍珠想想就觉得后怕。 “魏夫人不在花厅吗?”谢婉宁疑惑。 云弈轻咳一声,说道:“刚刚瞧见魏夫人四处寻找魏小姐,顺着那道门进去了!” 谢婉宁顺着云弈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那道暗门。 “此地不宜久留,云公子你先走,珍珠你扶着你家小姐,玉烟我们走!” 谢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到魏大人的声音,朝这边走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近前,看到彼此俱是一愣。 魏大人吃惊,锐利的目光扫向几人,怎么都在这里,他夫人呢?戌时已经早过了,夫人这是没有成事? “歌儿这是怎么了?”沈锐骆看向沈如歌,关切地问。 “二舅舅,都怪我,我不能饮酒,魏夫人盛情难却,表妹替我多喝了几杯,刚刚出来被风一吹,醉了!” 谢婉宁急忙找了个借口,又转向魏大人,屈膝行礼道:“适才听说魏小姐不见了,大家都出来寻找,和魏夫人走散了,正想向大人辞行呢!” 失散了?这什么鬼话,后衙巴掌大的地方,还能走散?八成是夫人没有办成事。魏大人心里暗恨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转到了云弈身上。 云弈拱手,不卑不亢地道:“适才在院中忽见一个人影闪过,云某跟了过来,听说魏小姐不见了,刚巧在这里遇见了谢小姐。” “人影?什么人影?”沈锐骆故意大声问。 魏大人心虚,急忙说:“想必是看错了,就这么大的地方,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是她贪玩躲起来了!” 谢婉宁怕沈如歌一会醒过来露馅,不敢多待,告辞道:“魏大人,舅舅,天色已晚,表妹不胜酒力,就不叨扰魏夫人了……” 魏大人心里着急,这二皇子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办成,人又急着要走,他只好叫魏夫人来相送,想着拖延时间。 可魏夫人没有等来,两个丫鬟回禀说,魏夫人进了隔壁院子,去找魏小姐去了。 魏大人听完大惊失色,他眼睛看向那道门,又扭头看着谢婉宁几人,脸色逐渐铁青起来。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怕他的妻女已经在二皇子房间了。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沈小姐看着不像是醉酒,谢小姐好似没有喝酒,也没有被下药,她说话缜密,滴水不漏,还有那个云弈,怕是将事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事,真被他搞砸了! 沈锐骆也是人精,大致猜出来了什么,却仍旧不动声色地道:“魏大人,你刚刚不是说二皇子就在隔壁,等着我等去觐见吗?” “沈大人,天色已晚,沈小姐又醉酒,不如大人先回去,明日定好时间再约!” 魏大人现在脊背发凉,二皇子要的人在这里,那隔壁院子就不能去,如果贸然前去,发现弄错了人,二皇子倒是会推得一干二净,可他头上那绿油油的帽子,岂不是被沈大人看了去! 为了阻止沈大人去隔壁院子,他连冠冕堂皇的话都省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锐骆一番推辞,带着沈如歌和谢婉宁告辞往外走去,云弈也趁机告退,一前一后出了后衙。 谢婉宁坐上马车长吁一口气,手心里都是汗,刚想松懈下来,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52章 第 52 章 魏大人目送沈锐骆和云弈走出后衙, 阴沉着脸转身回到后院,命人将夫人的贴身丫鬟和心腹妈妈叫进花厅。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地将夫人宴请前后,如何下药, 如何劝酒, 如何递送纸条,席间谢小姐和沈小姐说的什么话, 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今日宴请专门负责倒酒的就是她们这些人, 下药约人这种事情, 她们几人均有参与,自然也一清二楚。 先前一切顺利, 事情转机就发生在宴席之后, 谢小姐在戌时出了门,接着自家小姐就失了踪, 夫人这才出门找寻。 魏大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背后冷汗淋淋,这一系列动作背后必然有人暗中操纵!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他眼皮子底下移花接木, 偏还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透过窗子,望向隔壁黑漆漆的院子,猛然回头,狠厉地望向跪着的几人,大喝一声:“来人,堵上嘴, 将人都给我绑了!” 花厅里顿时哀嚎一片, 复又戛然而止!事情败露, 这几个人也不能留了, 知道今晚夫人和小姐去隔壁院子的人,一个活口不留,全部处死! 魏大人快速处理好后院的事,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道暗门,摸黑慢慢朝院里走去。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花木影影绰绰,四周一个人影也无,想必二皇子为了成事,早早将人打发了。 幸好没人,那这事就无人知晓!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自欺欺人,魏大人又直起了腰,走向约定好的厢房,站在门口,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刚要抬手敲门,忽听得一个魅惑人心的声音,丝丝绕绕的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熟悉的呻-吟声,夹杂着小女儿家细细地哭泣,男人的低呼,床板撞击墙面的声音,犹如刀子一般钻进了魏大人的耳朵,一声一声扎进他胸膛里,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 他双眼霎时猩红,双手握紧成拳,退后两步又慢慢放开,脚下一软,颓然瘫坐在门下的石阶上,垂眸发现一件红色衣物,拿在手里一看,居然是她夫人的外衣…… 这时,远处一人提着一盏灯,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魏大人来不及躲避,和来人撞了个正着,抬头发现是二皇子的随从鹿鸣。 “魏大人怎么在此处?”鹿鸣惊奇地问。 鹿鸣今日一直待在前院,天将黑,二皇子就打发了歌姬,后院的灯也熄了。这几日他们在外,二皇子都是通宵达旦,何曾这么早就熄灯歇下过? 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奈何二皇子将他们都打发到前院,只留了沙修明。 自从知道沈淮序是皇子时,鹿鸣就生了别的心思。他怀疑今日的这番动作,就是为了诱杀沈淮序。 他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少顷,沙修明很快从后院回前院,还心情大好地非要拉着他喝酒。 鹿鸣耐着性子和他周旋,酒菜刚刚摆上,小厮匆匆来禀,说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已经出了后衙,乘马车走了。 沙修明失手撒了酒,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然后惨白着脸道了声糟了,抛下鹿鸣就要往后院走。 鹿鸣急忙跟上,刚迈出门,前哨的探子突然进来回禀,说见到了沈淮序,就在沈大人刚刚离开的马车上! 沙修明大叫一声“来得正好!”立刻召集人马,整顿出发。临走前不忘嘱咐鹿鸣,让他务必禀明二皇子。 鹿鸣思量着沙修明前后的变化,想着那日二皇子说要抓了谢小姐等语,今日这局应是设计谢小姐,没预料到谢小姐脱了身,沙修明这才恼羞成怒。 见沙修明带着人出去了,他替沈淮序捏了一把汗,这才挑着一盏灯笼,来到后院,谁承想在这里遇见了魏大人。 鹿鸣挑起灯笼,看到魏大人本能地想躲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红色外衣。 他朝前方紧闭的厢房看了一眼,眼神一闪,假装一无所知地道:“魏大人也是来拜见殿下的吗?” 见魏大人讪讪应了,他立在石阶下,隔着五步的距离,大声禀道:“启禀殿下,有急报!” 魏大人看鹿鸣如此做派,突然福至心灵,狼狈地走下石阶,站在了鹿鸣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二皇子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袍,□□着肩膀打开了门。 “魏大人怎么一个人在此?沈大人呢?”二皇子看到眼前只有魏经武时,皱了下眉。 不都说这魏经武办事牢靠吗?沈锐骆不来,怎么能看到谢婉宁在他床上,那他这场大戏,还怎么往下演? 魏大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刚刚他还满脑子都是妻女辗转承欢的画面,被二皇子一问,才想起他们这次真正的目的来。糟了,他的前程,还有这颗乌纱帽还能保住吗? 鹿鸣轻瞥了一眼满头是汗的魏大人,回禀道:“殿下,刚刚沙修明明纠集了人马,追沈大人和谢小姐的马车去了,说是发现了叛军的踪迹。” 他们来渭南追查账册的下落,诱杀沈淮序是用了叛军的名目。对外他们还是不能提沈淮序的名字,只能隐晦地将他说成叛军,这样追捕起来,名正言顺。 “什么?谁的马车?”二皇子像是没有听清楚。 “是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的马车,就在刚刚,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出了后衙,正在回去的路上!”鹿鸣提高了音量。 二皇子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纱帘后面一地狼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蜷缩在大床上,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4节 他拢起衣服,走到跪在一旁的魏经武身边,锐利的眼神扫向他,屈膝附身,凑在魏大人耳边恶狠狠地说:“好你个魏经武,胆敢算计我!” 魏大人吓得一哆嗦,想着这次怕真的丢了乌纱帽,急中生智,立刻推脱起来。 “殿下明鉴,就是借臣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殿下,实在是沈锐骆太过狡猾,还有那个诡计多端的谢小姐,前面进行得都还顺利,后来谢小姐消失了一炷香的时间,紧接着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那谢小姐莫不是妖女?布下的天罗地网,也能让她脱身,还能在臣眼皮子底下将人换了!” 魏大人只能经所有过错推到谢婉宁身上,只要能保住乌纱帽,什么都豁出去了,这事他也是苦主,妻女都典出去了,还要他怎么样! 二皇子咂着嘴,想到刚刚那个曼妙的身姿,像是失了魂一般主动上前勾引他,还有另一个幼小的身躯,也是颇得滋味。 再看一眼这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他心里嗤笑,“魏大人今晚就宿在这里吧,这个宅子今后就是魏大人的了!” 魏大人嘴角上扬,连连道谢,目送二殿下和鹿鸣走远,心想这关总算过了。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发现手上还紧紧抓着那件红色外衣,脸色微变,径直走进厢房,关上了门。 …… 谢婉宁跟着沈锐骆出了后衙,坐上马车就直奔客栈,今晚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这次中媚药的是沈如歌,那药性十分猛烈霸道,回去一定要何太医好好诊治,看看能不能配到解药,前世她受的苦,不想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也跟着苦。 这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始接纳了沈如歌。 谢婉宁将晚上的事情想了一遍,要不是乔成济私自换人,后果怕不堪设想。还有云弈,他也洞悉了魏大人的阴谋,他和沈如歌……两人之间,仿佛非常亲密…… 正思索间,忽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们这一行人总共两辆马车,她和沈如歌一人一辆,沈锐骆和云弈骑马走在前面,乔成济则骑马随侍在她马车一旁。 这辆马车是国公府的,从京城到渭南一直乘坐的就是这辆。车内宽敞,靠窗的位置放着小几,上面还有点心匣子和茶具,都是她惯常用的。 车厢底部铺垫着厚厚的毛毡,后排放着几件厚实的毯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谢婉宁握着袖中的匕首,将车厢打量一圈,发现血腥味不在车里,这才稍稍安心,依偎在小几旁,揉着额头。 “小姐你还好吗?”玉烟急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谢婉宁接过茶水,刚要放到嘴边,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过车窗,钉在了小几上。 “啊!”谢婉宁的茶杯打翻在地,和玉烟同时惊叫出声。 “有刺客!”车外惊呼。 与此同时,乔成济和外面的黑甲军立刻拔出兵器,做出防御姿势。 “嗖嗖嗖”的箭矢声,呼啸而来。 乔成济跳上马车,挥剑当开箭阵。 这时,只听嘶吼一声,前面沈如歌的马车突然发了疯,架着马车顺着大街疾驰远去。 “歌儿!”沈锐骆大惊,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云弈急忙策马追了上去。 谢婉宁的马车也开始不四处摇晃起来,玉烟死死抱住谢婉宁,用力抓住车厢的窗沿,想着找个时机跳窗。 很快黑压压的一群蒙面人将他们围了上来。 沈锐骆外强中干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朗朗乾坤……” 他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直冲他的面门,好在他身旁的随从拉了他一把,那箭擦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他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抓活的!”领头的大喝一声,一群人一拥而上,直奔谢婉宁的马车。 乔统领守着马车,黑甲卫将他们围在中间,奈何黑衣人太多,先前敌暗我明伤了不少人,渐渐招架不住。 这时,街道尽头,忽然“嘚嘚嘚”地出现一队骑兵,瞬间冲向了黑衣人…… 第53章 第 53 章 为首一人身披玄色披风, 手持长剑,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道尽头飞驰而来。 “小姐,是五公子!”玉烟扒着车门缝往外看,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谢婉宁急忙凑到一旁往外看, 只见沈淮序和刘恒一马当先, 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序哥!”沈锐骆躲在角落里,狼狈地大叫了一声。 黑衣人腹背受敌, 手忙脚乱拼命反抗起来。 一个黑衣人趁乱摸到了马车旁, 抡起大刀劈向车厢, 玉烟惊叫着拖着谢婉宁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高举着刀, 突然双眼圆睁呆立当场, 举起的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低头看着贯穿他胸膛的长剑。 长剑带着鲜红的血迹, 猛然抽出, 那人无声倒地,现出后面正在拔剑的沈淮序来。 沈淮序挽起长剑, 掀开车帘, 看到里面的谢婉宁时,长舒了一口气。 谢婉宁惶恐不已,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眼泪不禁汹涌而下,还没等她说话,就看到后面一个黑衣人举刀向沈淮序砍来。 “小心!”她惊呼一声,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淮序仿佛身后有眼睛一般, 回身甩剑, 那人应声倒地。 “你在车上待着别动, 千万不要出来!”沈淮序说完放下了帘子。 只听得外面“砰砰锵锵”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哀嚎声,马蹄声,不断传进马车里。 好一会儿,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长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也匆忙关门闭户,只余街角屋檐下三两纱灯在风中摇晃。 谢婉宁悄悄挑开帘子的一道缝,只见黑压压地倒了一地人,乔统领正在摁跪着一个黑衣人,沈淮序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审问。 沈锐骆这时跌跌撞撞走来,一迭声地说:“谁……谁这么胆大妄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 他来到沈淮序身旁,见那黑衣人已经服毒自尽,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序哥,你派几个人去找找歌儿的马车,刚刚惊了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淮序看了一眼受伤的乔成济,便让刘恒带上几个人沿街去寻,剩下的人清点一下伤员,准备离开。 “表哥,你受伤了!” 谢婉宁下了马车,迈过横七竖八的人,绕过地上的一摊摊血迹,来到沈淮序身旁,发现他手臂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沈淮序慌忙将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满不在乎地道:“小伤,不碍事,你怎么出来了,赶紧上车,我们马上回去!” 二老爷在一旁道:“宁姐你上车,回去帮我照看一下歌儿,出这么大的事,我要去衙门一趟!” 谢婉宁被催促着上车,几人刚转身,就看到街道两端,忽然冒出熊熊燃烧的火把来,像是两条火龙,将整条长街照得犹如白昼。 身穿盔甲的士兵,拿着长戟盾牌,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将长街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尽头,煊赫着迅速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沈淮序急忙将谢婉宁塞进马车里,自己则手持长剑守在马车一旁。 二皇子骑着马,其后跟着一脸煞气的沙修明,越过士兵,来到近前,傲然地望着沈淮序。 “参见二殿下,”沈锐骆立即行礼,一脸后怕地说,“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刚刚臣遭遇一伙黑衣人刺杀,尸体还在这里!” “刺杀?”二皇子挑眉,“这不都是叛军的手下吗?” 叛军?沈锐骆一惊,看了一眼身旁的沈淮序,又看了一眼二皇子身后的大军,心里暗道不好! 二皇子不耐烦和他们废话,拿着马鞭一指沈淮序,大喝一声:“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乔成济闻声立刻抽刀,将沈淮序护在身后。 “且慢!殿下是不是误会了,黑衣人才是刺客!”沈锐骆立刻反驳道。他如今不是看不清形势,而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敢抗命?叛军头目田高义交代,这次叛乱的幕后主使就是沈淮序,有人看到沈淮序出入叛军大营!”沙修明在一旁说道。 沈锐骆立刻明白了二皇子的心思,脑袋嗡的一下,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将沈淮序带走,急急辩解道:“这怎么可能,下官敢保证……” “你保证?沈大人一直和沈淮序待在一起吗?前几日,沈淮序失踪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沈大人都知晓吗?”二皇子逼问道。 沈锐骆一滞,脸色涨红,张口结舌起来。沈淮序失踪多日,他也多方寻找,确实说不清楚。 乔成济和黑甲卫将沈淮序团团挡在身后,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谢婉宁隔着车厢,紧张地拿起了藏在袖中的匕首,看着马车前沈淮序高大的背影,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沈淮序拼杀出去,自己也不能拖累他! 前世她没有跟着来渭南,并不知晓沈淮序在渭南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前世沈淮序也曾经被二皇子当成叛军抓住过? 沈锐骆急得团团转,再怎么说,他现在和沈淮序都是明面上的叔侄关系,虽然沈淮序是皇子的身份大家都知晓,但只要皇家宗室没有承认,不入宗室皇碟,他就还不是皇子。二皇子就是想打个措手不及,在这里将沈淮序解决掉。 不能硬拼,冲杀出去容易,叛军的嫌疑洗刷不掉,更会给二皇子追杀他找借口。 “二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沈锐骆只寄希望于镇国公府的名声,来劝一劝。 奈何二皇子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沈大人休得多言,你如此袒护沈淮序,是不是也和叛军有牵连?” 二皇子开始咄咄逼人,沈锐骆哑了声音。他不能被一起押走,他如果也被押走了,谁还能救沈淮序? 为今之计,只能假意顺从二皇子,再寻解救之法。沈锐骆只好跟沈淮序小声商量起来。 二皇子不耐烦,挥手示意,四周的兵士开始渐渐围拢,形势立刻剑拔弩张起来,谢婉宁已然拔开了匕首,凌厉的刀锋透过缝隙泛着寒光直逼二皇子的眼睛。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目光越过沈淮序看向后面的马车,像是嗅到猎物一样抿了一下嘴,勾起一抹猥琐的笑意,散漫不羁地对沈淮序说道:“敢反抗,就将马车上的人一并带走!” “卑鄙无耻!”玉烟在车厢里小声咒骂,“二皇子这是拿小姐您要挟公子,小姐,我们怎么办?” 没想到自己的存在还是拖累了表哥,不想被威胁,只有了结了自己。谢婉宁噙着眼泪,拿着匕首就架在了脖子上。 “小姐不要!”玉烟伸手阻拦。 “住手!”沈淮序大声喝止,不知是对兵士说的,还是对谢婉宁说的,只见他转身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低头和乔成济小声说了几句话,黑甲卫慢慢收回兵刃,退到了一边。 他只身一人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二皇子的眼睛说道:“二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用如此手段逼迫,就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那就等着你的后果,来人,将他绑起来!” 二皇子心里得意,看着五花大绑的沈淮序,想着那日在画舫中的不痛快,终于让他出了那口恶气! 命人将沈淮序带走,他的眼神又瞟向了马车。 鹿鸣在一旁将二皇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从京城出来,他一直随侍在旁,自然明白二皇子那个眼神代表了什么。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二皇子赤裸裸的眼神,并不完全出于报复沈淮序,有种猎物在手,看着垂死挣扎拼命抵抗却又无能为力,不得不来求他的满足癖。 二皇子一贯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是生是死,全凭他的兴致。今日是沈淮序,明日就会是他,后日就会是朝中要员,如果让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岂能有太平日子?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5节 今日围捕沈淮序太过顺利,顺利到沈淮序束手就擒,毫无抵抗地任由二皇子带走。之前沙修明将整个江南道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沈淮序,为何偏偏今晚就现出了踪迹? 难道真的是为了谢小姐?可谢小姐明明已经脱险,离了府衙…… 不,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隐秘,会不会是沈淮序故意为之?苦肉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流落宫外的皇子,城府之深,心思之密无人能及!也只有二皇子此刻洋洋得意,像战利品一样,将人带走,怕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在身上吧! 眼下正是个好时机,何不就此卖个好,给谢小姐留个好印象,为自己谋条出路呢? 千般计谋万般想法也不过一瞬间,鹿鸣骑马悄悄贴近二皇子道:“殿下,沈淮序已经到手,不怕那位小姐不来求见殿下,到时候美人软语相求,殿下稍加利用,定能俘获芳心。现下众目睽睽,还有沈大人在此,实非良机。” 二皇子点头,看鹿鸣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没想到这个自小的伴读,平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今日倒是突然变得伶俐起来。他也没有多想,哈哈一笑,道:“言之有理,我们走!” 沙修明斜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鹿鸣,没有多话,整理队伍返回县衙。 马车上,玉烟捂着谢婉宁的嘴,死死拽着她,不让她下车。 谢婉宁眼睁睁看着沈淮序被带走,无能为力地瘫坐在马车上,像个毫无生机的破布娃娃,不哭不闹,只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止都止不住。 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无法靠近沈淮序,哪怕和他心意相通,反而成了他的累赘,成了拿捏他的软肋…… 难道,她就是他成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吗? 第54章 第 54 章 长街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沈锐骆也跟着二皇子去了县衙。 这时一人挑开了帘子,望着哭成泪人的谢婉宁,语气笃定地说:“姐姐别难过,五哥不会有事的!” “刘恒?”视线模糊中现出刘恒那张稚气的脸来。 他眼神坚定, 丝毫不见慌乱, 一手挑着帘子,一手握着马鞭, 正殷殷地望着谢婉宁, 欲言又止。 “还望小姐保重身体!”车外响起乔成济的声音, 想到公子临走前嘱咐他的话,只得含糊地安慰一下。 “小姐, ”玉烟哭着拿起帕子给谢婉宁擦眼泪, “您先别着急,二老爷还在呢, 我们先回去, 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还有六小姐呢,二老爷不是让我们回去照看一下六小姐的吗?小姐您要撑住。”玉烟怕谢婉宁再想不开, 只得分散她的注意力。 谢婉宁这才有了生气, 她望向刘恒问道:“六小姐怎么样了?回去了吗?” 刘恒皱了皱眉头,犹豫再三,仿佛难以启齿地道:“回是回去了,看着不太好,不过,云公子在一旁, 想着应该无事吧……” 几人快速回到客栈, 徐妈妈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见马车急忙迎了上去。 等谢婉宁在客房里坐定, 已经到了人定时分。 揽月端来了一碗安神汤,何太医也一旁候着,谢婉宁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 “何太医,表妹怎么样了?”谢婉宁问。 何太医略一思忖低声回道:“沈小姐外伤倒是不要紧,只是中了一种……霸道的毒,尚未配到解药!”他顾忌着谢婉宁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说那种腌臜的事,多少有点顾虑。 谢婉宁自然知道他说的毒是什么,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也不方便明着说,便隐晦地问:“能配到解药吗?能不能用其他解毒的方子?” “其他方子已经试过了,只能延缓,不好根除,解药配制还需要一些时日。六小姐年轻,怕是熬不住!” 一时沉默无语。 何太医为谢婉宁把完脉,收起药枕,嘱咐道:“小姐身子无碍,受了点惊吓,旧疾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切忌多思多虑,不可大悲大喜,以防旧疾复发,再难根治。” 揽月送何太医出门,玉烟去里间铺床,谢婉宁不放心沈如歌,由徐妈妈陪着去隔壁厢房看看。 徐妈妈则领着谢婉宁七拐八拐,绕到了隔壁云弈的院子。 绕过一道花墙,谢婉宁顿住脚,看到院子里一身白色里衣的云弈,站在井边,正提上来一桶水,当头浇下。他闭着眼,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地上一摊水,也不知他浇了多少桶。 “云哥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妩媚婉转的声音,沈如歌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她从背后抱住了云弈,丝毫没有发觉云弈已经浑身湿透的衣服。 云弈低头,像是无可奈何地掰开她的手指。 沈如歌不依,撒娇耍赖地叫着云哥哥,身子却攀了上去。 他们脚下全是水,在光洁的石板上,沈如歌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云弈立刻回身掐住了她的腰,险些跌进井里去。 沈如歌眼神迷离,趁机翻身搂住了云弈的脖子,身子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蹭。 他被蹭得火气,“沈小姐,你醒一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云哥哥,我想要你,你不想要我吗?我热……”沈如歌吊在他身上不撒手,娇声娇气地求着。 云弈气急,一桶水直接浇她头上,两人湿漉漉地站在一起,他费力地将沈如歌拉开,刚想说话,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连带着沈如歌也倒向他。 云弈慌忙将她拉进怀里,防止摔着她。 沈如歌却趁机栖身上来,将他直接摁在了地上,扒开他的衣服就亲了上去…… 云弈闷哼一声,僵硬的手指慢慢松了下来,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谢婉宁急忙捂住了眼,难怪刘恒欲言又止,难怪何太医说沈小姐年轻熬不住,难怪徐妈妈会将她带到这里。 她从指缝中看了一眼扭曲交缠的两个人,脸上顿时一阵发烫。 谢婉宁红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徐妈妈这才道:“小姐不知,六小姐不是随马车回来的,听说惊了马,马车被撞坏了,六小姐滚下了马车,是云公子一路骑马抱着回来的。 六小姐回来时衣不蔽体,是用云公子的披风裹着回来的。 何太医诊治了,说是中了媚药,药性太烈,暂时只能压制,如果不及时解了……怕对身子损害极大。 云公子似乎也中了药,但他是男子,尚能抵抗……刚刚看,也没有扛得住!” 谢婉宁扶额,思绪再三,不明白为何云弈会中招。如果是二皇子算计她,没必要连云弈一起算计。 “小姐,很晚了,安歇了吧,何太医让你少思少虑……”徐妈妈劝道。 “徐妈妈,务必叮嘱何太医,一定要配制上解药,多一些时间也无妨。再不能让这下作的手段,害了别人去!” 徐妈妈应下,告辞出去,一开门竟看到刘恒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 “姐姐,”刘恒轻声唤了一声,迈过门槛,没理会一脸惊愕的徐妈妈。 几日不见,刘恒越发成熟稳重起来,他长发束起,披着黑色大氅,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如那回归山林的狼崽子,稚嫩却凶狠。 他眼睛扫了一圈内室,又转向门口的徐妈妈。 徐妈妈被他一盯,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祈求地望向谢婉宁,看到自家小姐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出去将门关好,站在门口看着四周,防止有人靠近。 “说说吧,隔壁院的事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谢婉宁单刀直入,刘恒这么晚还来找他,肯定有话要说,今天她想不通的事情,或许刘恒能给出答案,先诈一诈他。 刘恒嘻嘻一笑,夸赞道:“姐姐好聪明!” 这事还真是他干的。刘恒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将今晚后衙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她听。 原来,沈淮序一直让人暗中保护她。昨日他们就得知二皇子一行人来了渭南,悄悄见了魏大人,紧接着魏夫人发了帖子,又命人悄悄去药铺配解药。 刘恒便早早埋伏在后衙,将准备给谢婉宁的茶水换给了云弈,又和乔成济配合掳了魏小姐,引了魏夫人去了隔壁二皇子的院子。 谢婉宁长叹一口气,只能说魏夫人自食其果,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算计了进去。 “姐姐你可不知,魏大人在你们走后,打杀了一院子的丫鬟奴婢,那顶绿帽子他生生受了,我看他还愿意得很呐!” “小小年纪,就不能学点好?”谢婉宁嗔了他一句。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算计别人,就要承担算计别人带来的后果!” 这话有点耳熟,这不就是沈淮序对二皇子说的话吗?沈淮序被带走前,问二皇子可曾想到后果,二皇子春风得意,怎么会考虑后果?他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后果都是别人承担,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哪里会想到有什么后果需要自己承担的! 想到这里,谢婉宁悄声问刘恒,“你和我说实话,先前不是说好的在华县汇合,你们为何折返回来?” 刘恒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因为二皇子,知道他的龌龊心思,又来了渭南,五哥怎么会不气。别说五哥了,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他想一想都不行。这种人就得给他个教训,让他好好做人!” “你们是教训了,可人也被他抓了,为打耗子伤玉瓶,得不偿失。”谢婉宁不满地道。 “姐姐放心,五哥心中有数,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刘恒很笃定,笃定到像是计划好的一样。 谢婉宁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这恐怕是沈淮序的苦肉计,诱敌深入,使其自乱阵脚。可仍旧十分担忧,前世也有这一遭吗?要不然沈淮序的重伤是哪儿来的? “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万一他现在在牢里被严刑拷打呢?万一你们的准备来得不及时呢?你想过没有?他怎么敢赌?” 谢婉宁越想越后怕,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淮序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值得吗?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看重,她又该拿什么来还…… 刘恒没防谢婉宁会这么问,他只是照着沈淮序的吩咐,在沙修明面前故意露出踪迹,再由沈淮序在前面将二皇子钓出来,他则是带着人悄悄绕到府衙,将关在里面的田高义救出来。 好在一切顺利,二皇子纠集了大批人马去了长街,他顺利地将田高义救了出来,连夜送往京城。 这些做得隐秘,为防止消息泄露,刘恒并没有告诉谢婉宁。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更没有想过沈淮序抓走以后的事情。被谢婉宁一连串的反问,突然不确定起来。 “沈大人不是在吗?就算是二皇子污蔑五哥是叛军,也要有实据……”刘恒心虚地说不下去,又想到田高义如果到了京城,真相就会大白,沈淮序自然没事。 便喃喃自语地道:“只要能拖上几日,想必宫里就会有旨意出来,只要能拖上几日……” 谢婉宁何尝不知,拖上几日宫里必定会有消息。可这几日怎么办?二皇子那个心胸狭窄的人,怎么肯放过这个折磨沈淮序的机会,万一他发了疯,下了毒手,该怎么办? 这时,徐妈妈敲了敲门,“小姐,收到一封密信。” 第55章 第 55 章 漆黑如墨的天幕上, 隐约闪现着点点星光,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之后。起风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来福客栈的客院灯火通明,隔壁云弈的院子却一灯如豆, 闪烁的烛火将满室的旖旎蒙上了一层晕黄的光。 窗子半开着, 书案上也一片狼藉,床下零散交叠着几件衣服, 碧绿锦绣裙和素锦长袍上还有明显的水迹。 灰白的帷幔将那昏黄的灯光, 隔绝在外, 陈旧的木床上铺着厚厚的锦缎被。 云弈衣半披着衣服,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他自诩谦谦君子, 却也难抵那药带来的锥心-蚀-骨般的-痒。 他已经及冠, 婚事上一直不顺,他洁身自好, 从未有过女人。 之前在京城和柳昊天那帮纨绔子弟逛花楼, 喝花酒,也会包下画舫, 叫上数名歌姬助兴嬉闹, 却从未让别的女子近过身。 就像那未曾尝过的美味佳肴,一旦知晓其味,才会在浅尝辄止时欲壑难平。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6节 心里越拒绝,身-体越诚实,渐渐迷失了自我。 他像个求贤若渴的学生,开始羞涩地回避, 慢慢笨拙地回应, 渐渐无师自通起来。 他们在井边缠-绕, 在书案上写字, 在窗下描摹,共谱画卷。 外面哗哗啦啦好似落了雨,风也渐渐大了起来,烛光闪烁几下忽然灭了。 有风进来,帐子的流苏也跟着轻轻摆动。 …… 沈如歌缓缓醒了过来,望着头上的帐子发呆。 外面狂风大作,室内一片昏暗,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思绪慢慢回笼,她记得去赴宴自己喝了很多酒,魏夫人说果酒不会醉人,她还和魏小姐连喝了好几杯,后来呢? 她这是醉了吗?怎么记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眼,稍微一动,浑身疼得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 “嘶”她吸了一口气,身体像是撕裂一般疼。 扭头望了眼外面,隔着帘子分辨不出什么时辰。迷迷糊糊中才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 一转身,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高耸的鼻梁,温润的睡颜,连睡着都遮掩不住他的俊美。 他可是京城第一公子云弈,没想到他的睡颜,居然也这样令人心折。 记忆突然涌现,她记起了昨夜零零碎碎的片段,脸热了起来。 昨夜的一切犹如梦境般不真实,她,那么疯狂吗? 云弈睫毛颤动,似要醒过来。 沈如歌立刻闭上眼睛,假装仍在昏迷中,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云弈睁开眼,眼睛慢慢适应光线,然后看到沈如歌泛红的脸颊,还有微微抖动的睫毛。 他轻笑一声,慢慢靠近沈如歌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说,“还求吗?” 沈如歌耳朵一痒,再也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想到了昨夜云弈逼她求着他的话,心里顿时愤恨,扭头发泄般在他嘴角咬了一口。 好一会儿,云弈抬起头,指尖抹去水-渍,揶揄地问:“还来吗?” 沈如歌羞红了脸,翻身将他摁住,输人不输阵地道:“来就来,你以为本小姐怕你?” 她自小在陵西长大,性子飒爽,敢做敢当,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全京城小娘子最想嫁的公子,就睡在她身旁,她心满意足,还觉得荣耀加身。 至于将来娶不娶她,她没有想那么多。 梦境中那个自己一心想得到的,拼命换取的婚事,到最后还不是青灯佛堂的清苦一生。 这一世她只图快活,娶不娶她,那要看她愿不愿意。云弈这脸,这身子可比五哥强多了! “别闹。”云弈不妨她还真敢来,看着外面天已经大亮,他俩人昨晚的事情,估计隔壁院里全都知晓了,今日务必要向沈大人请罪,再商议他们的婚事。 他眼神黯淡下来,兜兜转转他还是和国公府结了亲,却不是他最中意的人,祖父应该满意吧…… 云弈起身,淡淡道:“该起了,不管昨夜因何而起,云某都会对小姐负责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一定不会委屈沈小姐的……” 沈如歌却打断了他的话,“慢着,谁要你负责的?我答应嫁给你了吗?少自作多情,你也就是我昨晚的药引,没有以后了!” 她慢慢起身下了床,眼睛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国公府重名声,以她的了解,他们昨夜的事情,就算有知情人,想必父亲已经处理好。 她失身给了云弈,再谈婚论嫁不免落了下乘,她可不想在云家抬不起头,背后遭人指指点点。 她之前盘算过婚事,如果没在普宁寺偷听到沈淮序的身份,她会觉得云弈也还不错,可接触下来,她看出了云弈对谢婉宁的心思。 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她前世已经吃够了的苦头,今生还要再吃一次吗?那个精致华丽的牢笼,还想再套住她一次吗?绝对不可以! 看着不疾不徐穿衣服的沈如歌,云弈隔着帷幔,忽然发觉她和别的小娘子不一样了,自己看不透她,更不知她为何拒绝这个对她有利的提议。 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像其他受过欺负的小娘子一样,哭着喊着要他负责吗?怎么会到他这里就反着来?那么果断地拒绝他? 他,就那么让她嫌弃?还是说,昨晚他不够卖力? 活了二十年的云弈,头一次不自信起来。 思虑再三,云弈还是开口道:“你疯了吗?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沈如歌系着衣服的手一顿,“我可没疯,嫁给你才会疯吧?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吗?还是因为这个不得已的理由才娶的?娶了以后就会放在你的后院不闻不问了是吧?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帷幔后的那人沉默了。 沈如歌稍停,轻嗤一声,“既然这样,我为何非要嫁给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大风卷起她的衣摆,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蹒跚着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云弈隔着窗子望着那个碧绿色的人影,慢慢阖上了双眼。 刚刚沈如歌逼问他,是不是打算娶了她就丢在后院不闻不问,他真有这个打算,想着不过是个女子,娶回来就是,多的,他也给不了太多。 不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娶谁回来不都一样? 沈如歌却明明白白地点出了他的心思,这种双方各不情愿的婚事,他不屑,她也不愿。 罢了,如果这是她的意愿,他必不会纠缠。 他转身,却看到凌乱的书案上,笔墨纸砚被推到了一旁,正中间空着一片,其上还有一方青绿色的旧帕子。 昨夜,他好似将人压在上面,用这方帕子敷在了她脸上…… 他拿起帕子,兰香幽幽袭来,指尖一颤,慢慢收到了胸口的衣袋里。 …… 沈如歌冒着风雨,跌跌撞撞地回到厢房,推门看到谢婉宁在这里,好似已等她多时了…… 看她一身红痕,疲惫不堪的样子,谢婉宁也没多问,让她躺到了床上,吩咐珍珠去端汤。 谢婉宁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她怎么样了,再有就是想问她后续的打算。 幸好昨夜二老爷不在,如果他在的话,不知会是何种情形。是否会满意云弈这个准女婿,还是会像前世对待她那样,将沈如歌关起来? 二老爷那么宠爱女儿,应该会尽快促成和云家的婚事吧! 外面风雨交加,沈如歌 懒懒地半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谢婉宁坐在床边,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碗汤递给她,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什么汤?”沈如歌不情愿地接过来,放在嘴边一闻,又立刻拿开,“什么味道啊?不喝。” 却又被谢婉宁推了回来,“这是避子汤,你最好还是喝了,别到时候闹出别的事情来,让二舅母为你担心。” 端着那晚汤的手一颤,才慢慢缩了回去,不情不愿地喝下。 谢婉宁又端起一碟子蜜饯,递过去,“含上几颗蜜饯,压压苦味。” 沈如歌皱着眉喝完汤,却没有吃蜜饯,嘴硬地说:“合该我受这道罪,都怪我贪吃了两杯酒!” 想想又觉得不对,疑惑地问:“那果酒魏小姐也是喝了的,我们同一壶酒,为何偏偏我出了事?” 谢婉宁道:“魏小姐估计会更不好受,魏夫人害人终害己,连她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何其歹毒的心思!” 沈如歌:“难道魏夫人不知道这药的厉害,我们是怎么从后衙出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院子里突然多出了那么多侍从?” 昨夜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至,谢婉宁也才将事情理顺清楚。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隐去了刘恒掉包茶水害云弈中药,乔成济掳走魏小姐移花接木的事,至于密信,就更不用让她知晓。 头一次听说这么离奇的事,沈如歌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表示魏夫人看着精明,原来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几年官太太做的太舒服了吧。 说到沈淮序被二皇子带走时,她又忧心起沈淮序的安危,痛骂二皇子阴险狡诈。 好在院子里都是黑甲卫,也不怕隔墙有耳,谢婉宁等她发泄完了心中的愤懑,这才同她商议她和云弈的事。 二老爷一夜未回,既然将沈如歌托付给了她,她就要负责到底,赶在二老爷回来之前,和沈如歌统一口径,想好对策才行。 作者有话说: 这章真实命运多舛,能放出就谢恩了,里面改动太大都不连贯了,删了太多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昨夜多亏徐妈妈发现的及时, 将知情的人都敲打了一遍,就是不知云弈那边的人如何安排的。 她吩咐黑甲卫将云弈的院子围住了,希望消息能瞒得住吧。 谢婉宁其实心有愧疚,沈如歌无形中代她受过, 如果云弈敢欺负了人不认账, 她也有法子逼迫云家应下这门亲事! 沈如歌:“表姐,昨夜的事不怪云弈, 要怪就怪始作俑者的二皇子宋明启, 如果不是他存了龌龊的心思, 我们又怎会遭这样的罪!” 谢婉宁:“那你和云弈呢,他同你怎么说的?可应承了婚事?” 沈如歌眼帘半垂, “他心里没我, 还是算了吧?” 谢婉宁声音微扬:“算了?他不想负责?他敢?他们云家的基业不想要了吗?” 平时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到头来却使小人行径, 遇事做起了缩头乌龟来?好一个京城第一公子, 她居然看错了这个人! “不是!”沈如歌慌忙解释道:“他说要娶我的,是我不愿意。” 谢婉宁不解, “你为何不愿?” “我……我现在还不喜欢他, 我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没我,我也不喜欢的人,要嫁就嫁给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心里只有我的郎君,如果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我宁肯孤独终老!” 沈如歌说得斩钉截铁,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这才是她重活一世的意义, 强扭的瓜生涩难以下咽, 这辈子,她不打算勉强自己,更不想勉强别人。 “表姐你不是吗?如果五哥今生不能娶你,你还会嫁给别人吗?”沈如歌问。 谢婉宁低头,将蜜饯放在小几上,望着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想着还在牢里的沈淮序,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7节 如果今生注定不能嫁给沈淮序呢?她不敢想。 昨夜收到了一封密信,是二皇子身边的鹿鸣写的,让她务必拖住二皇子,给沈淮序争取时间。 她将密信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还是参不透其中的意思。怎么给争取时间,怎么拖住二皇子,她思索了一夜。 刘恒昨晚就开始调查鹿鸣去了,也不知这个鹿鸣是听从二皇子的吩咐,明火执仗地设局,来一招请她入瓮,还是真的在暗中给她示警。 她将信将疑,不可不信,又不能全信。 今日一早,她又收到了二皇子的请帖,邀她今夜去百花楼赏月。 赏月?下这么大的雨赏月?二皇子对她还真是上心! …… 而此时二皇子的脸,就像今日的天气般阴沉密布。 “一帮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那田高义也就是一介莽夫,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连个莽夫也看不住!” 他举起鞭子,抽打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统领,身后还有一排当时看押田高义的小兵。 抽累了,二皇子喘着气,命他们跪在大雨中反省。 鹿鸣及时递上一杯茶,说道:“殿下息怒,那叛军田高义一呼百应,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起势,定有过人之处,想必是当时追随他的人,很可能有漏网之鱼。” 二皇子压根没将田高义放在眼里,一介莽夫,还是个庶民,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他只恨这厮骗过了沙修明,调换了账册,如今账册下落不明,抓了沈淮序也无法对峙,害他进退维谷。 沙修明在侧,听完鹿鸣的话,急忙上前请罪道:“殿下恕罪,都怪属下太轻敌,上了田高义的当,没有找到账册是属下失职,属下任凭殿下处置。” 他暗暗咬牙,账册的事情本来是他搞砸了,好在他将功折罪将田高义擒获,才逼问账册的下落污蔑沈淮序,哪曾想又让人劫走了。 没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鹿鸣,今日会旧事重提,说到了漏网之鱼上,二殿下正在气头上,他怕是逃不掉一顿军棍了。 “殿下,沙统领也是受叛军的蒙蔽,现下田高义外逃,还需沙统领全力搜捕,姑且绕了沙统领这次,将功赎罪吧。”鹿鸣说道。 沙修明此人阴狠歹毒,刑讯逼供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能将他调走,二皇子身边少了一根臂膀,才方便行事。鹿鸣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昨夜他们将沈淮序带回,直接押进地牢,这才发现看守的人都晕了过去,地牢中的田高义不见了踪影。 二皇子气急败坏地连夜搜捕,却一无所获就。田高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丝毫没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田高义的对峙,沈大人又跟在一旁,二皇子不好对沈淮序明着下手,加之忙碌了一夜,他失去了兴致,暂时放过了沈淮序。 原本二皇子打算等田高义开口,不管沈淮序是不是叛军的幕后主使,先抽他几百鞭子,以泄他心头之恨。 之前沙修明已经让田高义动摇了,终究还是棋差一招,他就能弄死沈淮序了。 没了田高义,沈锐骆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他暂时先缓上一缓,抓到田高义再说。 二皇子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沙修明,漫不经心地说:“起来吧,给你三日时间,务必抓住田高义,否则,你知道后果……” 沙修明身子轻微一颤,忙领命去了。 “殿下,今日这雨正适合饮酒,不若叫上几个歌姬,为殿下助兴?”鹿鸣建议道。 “不急,饮酒就在今晚百花楼,吴兴,你都安排好了吗?”二皇子问一旁的吴公公。 “回殿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着谢小姐来了。”吴公公答道。 “好,”二皇子大笑一声,“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跪着求我来了!” 吴公公自小陪二皇子在宫中长大,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由吴公公经手去办,这百花楼是想设局谢小姐吗? 鹿鸣暗暗扫了一眼吴公公,此人对二皇子忠心耿耿,二皇子房里的那些幼小的奴,都是经过吴公公调教出来的,要想办法除了他才行。 今晚百花楼,谢小姐还能避开吗? …… 夜幕降临,风雨稍歇,天上还零星飘着雨点。 二皇子派马车停在了来福客栈门口,一个小公公毕恭毕敬地来请谢婉宁。 明知道宴无好宴,谢婉宁还不得不去。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烟罗裙,披着黑色斗篷,素着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像极了大病中仍出门应酬的模样。徐妈妈和玉烟一左一右挽着她,颤巍巍上了马车。 午时前后,二老爷回来了一趟,只说沈淮序关在了地牢里,田高义昨晚被人劫走了,二皇子暂时没有顾得上审问。江南道的官员听说二皇子在此,纷纷来了渭南县衙,二皇子一时抽不开身。 抽不开身还能邀她赴宴,打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她装病去赴约,是早上临时想到的法子,其后又和刘恒合计了一番。 如果要拖延时间的话,就要钓着二皇子的那口气。二皇子想得到她,就会拿沈淮序来要挟,在没有得到她之前,沈淮序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马车启动,徐妈妈和玉烟紧紧握着谢婉宁的手,心中俱是忐忑不安。 刘恒骑着马随在马车一旁,时不时地看向谢婉宁,仿佛让她安心一样。 她怎么会安心,前世赏花宴上的遭遇,今生画舫中的逼迫,都让她心有余悸。 谢婉宁努力保持镇定,今晚依计行事,为了沈淮序,她一定可以做到! 沈如歌眼睁睁就看着谢婉宁坐上了二皇子的马车走了,她思虑再三,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匆匆往大门口走起。 刚到门口,冷不防被人拉住了胳膊,抬头发现是一身黑衣劲装的云弈。 云弈远远地看到谢婉宁坐上了二皇子的马车,也准备动身。回头就看到沈如歌一身耀眼的刺绣妆花裙,不自觉地拦下她,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问道:“你去哪?” 沈如歌闪身挣脱他的束缚,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去哪儿不管你的事,还请云公子放手。” “那不是你去的地方,你还是老实地待在这里,不许乱跑!”云弈不满道。 听到这话,沈如歌扬眉,“敢问云公子,你是我什么人?我去哪儿无需经过你的同意吧?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管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看到云弈漆黑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蕴含着狂风暴雨,一不小心就要将她吸进去一样! 她移开目光,暗哼了一声,绕过他执意要走。 云弈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百花楼是渭南有名的花楼,因为田高义叛乱,已经许久没有开业了。今日却香气缭绕,彩灯高挂,丝竹声不绝于耳。 无人得知,百花楼是云家的产业。 在得知谢婉宁今晚赴宴后,云弈主动献策,给了谢婉宁一颗药丸,届时,二老爷会引江南道的官员同赴百花楼。 她只需依计行事即可。 谢婉宁下了马车,接她的小公公低着头引路。 百花楼不大,上下两层,一楼大厅中间有个圆台,想来是歌姬表演的地方。 大厅里空荡荡的,丝竹声和嬉笑声从二楼传来。 谢婉宁环顾四周,酒楼里灯火通明,门口和楼梯口有士兵把守,将刘恒和玉烟挡在了外面,只留徐妈妈跟随。 “啪啪啪”掌声响起,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谢小姐来了,让我好等。”二皇子站在二楼栏杆处,俯身望她,滑腻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等着小白兔自动上门。 他身旁还有一人,鸦青色素面夹袍,低着头,不言不语,仿佛司空见惯一样。 这应该就是鹿鸣,身形消瘦,寡言少语,同刘恒的消息对得上。 作者有话说: 55章大部分是云弈和沈如歌的极限拉扯,和谐放不出来了。 关于沈如歌的转变,最早设置的是穿越女的身份,因为频道原因,编辑让我将这个设定改了,就改成了在渭南重生。 女主重生还会爱上男主,而女二重生就是远离男主。 没有非黑即白,大多感性,或救赎自我,或为前世赎罪,宽恕与惩罚,皆由本性。 第57章 第 57 章 谢婉宁捏了捏荷包, 顺势将那颗药丸裹进帕子里,抬头望向二皇子。 端庄有礼地屈膝行礼,不疾不徐地说:“殿下,画舫一别数日, 别来无恙啊?” 楼上轻哼一声, “谢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齿,怎么?还想着画舫那人来救你?” 二皇子的声音里阴沉了几分, 上次沈淮序在画舫中强行带走了谢婉宁, 两人联手先是扣了一顶大帽子给永恩侯府, 又用别院的秘辛来威胁他。今日已成了他案板上的鱼,还在嘴硬, 待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画舫上的人已沦落为殿下的阶下囚, 譬如昨日黄花,不提也罢。如今, 二殿下才是真英雄, 听说二殿下抓住了叛军头目,还江南一片宁静, 百姓们都称赞殿下有勇有谋, 是经天纬地之才。来日回京,圣上必定委以重任,婉宁这里提前向殿下道喜了。” 好话谁不愿意听,何况还是谢婉宁嘴里说出来的。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美女爱英雄,谢婉宁也不过一个弱女子罢了。 二皇子心里得意, 但也没有因这几句话就打算放过她, “怎么能不提呢?听说你和他青梅竹马, 就不担心他的安危?” 谢婉宁淡淡道:“如果担心就不会来赴殿下之约, 难道殿下在意?” 二皇子大笑一声,“不在意,我偏喜欢夺人所爱!” 说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径直走向谢婉宁,犹如一头饿狼,扑向小白兔。 谢婉宁握紧手中的帕子,淡定道:“那恐怕要让二殿下失望了,我可不是他的所爱,他也不是我夫君人选……” 话没说完,手腕被二皇子扼住,火辣辣地疼。 “哦,是吗?”二皇子将她拉近,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 谢婉宁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戾气,望着近在咫尺的仇人,很想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莫冲动,要冷静,拖时间,沈淮序还等着她…… 想到还在牢里的沈淮序,要刺杀二皇子的念头一闪而过,谢婉宁不得不虚与委蛇,将万千嫌恶悉数压下。 她往前迈了一步,挂着淡淡的笑意,直视着二皇子的眼睛,回道:“是的!二殿下雄才伟略,京城小娘子想嫁殿下得如过江之鲫,婉宁亦不免俗!”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哈哈哈,一楼大堂里立刻回荡起放浪形骸的笑声。 二皇子手上用力,将谢婉宁拉近自己,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我偏喜欢强扭的小甜瓜,送上门的扭着没趣。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会信,为了沈淮序你甘愿委身于我?” 手腕被扼住,身子僵硬不能动弹,从后面看,好似谢婉宁投入了二皇子的怀抱。那个低头附耳,更像是谢婉宁主动的拥吻。 心思被揭穿,谢婉宁也未恼怒,她现在全身心都在拖延时间上。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8节 忽略掉耳边那个恶心的呼吸声,她强撑着一口气,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殿下可知我在国公府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盖因我不过是一寄居人下的表小姐罢了。 可世事难料,前日方知,我这一身病痛,和十几年的轻视慢怠,弃如敝履地苟活于世,皆因他而起! 没有他,我就是全京城最恣意的小娘子,待我及笄,世家公子会踏破门槛来求娶,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顶着表小姐的身份,无人问津。 殿下觉得,夺走我一切的人,我会原谅他吗?再说,他怎能与殿下相比,殿下如皓月当空,他只不过是暗夜里的星尘,尔敢与之争辉?” 二皇子阴险地一笑,眼睛望向她身后的那道门,又将视线拉回,认真道:“这话深得我心,既然谢小姐这么中意我,我怎会辜负小姐的一片心意,鹿鸣,你这就修书给我母妃,让她张罗我和谢小姐的亲事。谢小姐意下如何?” “甚好!”谢婉宁看似平静无波地回了一句。 “可我是个急性子,既然你情我愿,良辰美景,不如今晚就遂了我?” 二皇子的声音放肆又张狂,压得谢婉宁喘不上气。 “哐当”,像是重物落地的响声,从谢婉宁身后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谢婉宁闻声转身,只见大厅西侧有排厢房,个个紧闭门窗,里面漆黑一片。 “五公子,听到了吧!” 说着,二皇子拉着谢婉宁的手腕,朝其中一间厢房走去。 谢婉宁心中顿时惊涛骇浪起来,刚刚强撑着的一口气,在听到五公子三个字后荡然无存。木然地被二皇子拉向厢房门口。 映着屋檐的灯笼,透过门缝,看到昏暗里一人披头散发,狼狈地坐在椅子上,穿的白衣上一道道红痕,像是鞭打过的痕迹。他脸色惨白,眼神黯淡无光,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哪里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沈淮序? 谢婉宁捂住嘴,眼泪一下涌出了眼眶,一日未见,沈淮序怎么成了如今的模样。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谢婉宁不敢回头,颤抖着声音问身后的二皇子。 “给他吃了软筋散,放心,他意识是清醒的,刚刚的话,他全听了去。” 二皇子原本想着小美人会哭得梨花带雨,软语相求放过沈淮序,那样他就会当着沈淮序的面强迫她。比起那样,还是这种当面背叛的滋味更痛快一些。 谢婉宁扶着门框,双腿微微颤抖,二皇子倾身靠向她,在她耳边阴沉地说:“你放心,只要从了我,我就放过他,今晚我还找了这里最负盛名的名妓媚鱼,来服侍他,保证服侍得他舒舒服服的。” 二皇子回身拍了三下巴掌,一个穿着暴露,一身胭脂气的姑娘从隔壁厢房走了过来,媚声媚气地行了个礼。 “媚鱼见过殿下。” “免礼,进去吧,好生服侍着。”二皇子吩咐道。 媚鱼应诺,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慢慢合上,谢婉宁眼睁睁看着媚鱼走向沈淮序,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视线模糊了她的脸,却没有看到沈淮序的眼睛在即将关闭的门缝里,望向了她。 门合上,房里的动静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让奴家服侍您吧,奴家扶您上床,公子怎么脸红了啊,是头一次吗……” 谢婉宁想捂住耳朵,奈何后面二皇子紧贴着她,犹如张着血盆大口,嘴角流着津液的狼,仿佛只要她一动,就要咬住她的喉咙,撕碎了她一样。 同时,房间里传出萎-靡之声,女子轻笑的呢-喃声,帐钩轻摆的叮咚声。 一声声击中还站在门口的谢婉宁,一颗心在烈烈大火中反复灼烧。 “走,去楼上!”二皇子的耐性用完,听着里面的响动,看着眼前的美人,恶念丛生。 谢婉宁被二皇子拉着往外走,可她双腿无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趁机挣脱了二皇子的桎梏。 徐妈妈赶紧上前,关切地说:“小姐,你怎么了?” 借着徐妈妈的遮挡,谢婉宁将藏在帕子里的药丸吞进了嘴里。 “无事。”谢婉宁扶着徐妈妈的手起身,眼睛望向一旁的二皇子,说道:“走吧,听说二楼的风景别具一格,赏月正当时。” 二皇子瞧谢婉宁那倔强的模样,轻嗤一声,他不在乎小美人是不是真心,也不可能娶她当正妃,只想夺了沈淮序的心上人,再让镇国公有苦说不出罢了。既然小美人投怀送抱,那省事多了。 楼梯口有士兵把守,拦住了徐妈妈和鹿鸣,谢婉宁只好一个人跟着二皇子走向二楼。 二楼走廊上挂着大红灯笼,放眼望去,楼下的人清晰可见,刘恒和玉烟抬头看向谢婉宁,脸上俱是担忧的神色。 谢婉宁站在露台上顿住脚,抬头望着乌黑的天幕,问道:“殿下不是说赏月吗?可惜,天公不作美。” 这句话拦住了二皇子要进厢房的脚步,他回身望了望天,说道:“赏月不如赏你,我想,你定然比那月亮皎洁。” 原以为这话会让谢婉宁恼羞成怒,却看到她嫣然一笑。 二皇子一怔。 正在他愣神之际,“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划过他的脸颊钉在后面的柱子上。还未回过神来,又一支箭穿进了他的手臂。 第三支羽箭来袭,二皇子直接拉住谢婉宁躲避,那支箭直直射中了谢婉宁的肩膀。 “有刺客!”楼下忽然乱作一团。 正在此时,江南道的官员也赶到了楼下,正好看到二皇子拉一个弱女子挡箭,随即听到那女子“啊”的一声,被二皇子抛下了楼。 “小姐!” “姐姐!” 几声高呼,那女子坠下楼来,幸好被一个蓝衣少年接住了。 一楼厢房内,媚鱼坐在床边,拿着药箱,正在给沈淮序上药。 忽听得外面的喧哗声,沈淮序立刻睁开了双眼,起身就往外走。 “主子?药还没有上完……”媚鱼手上还拿着药膏,弱弱出声,哪还有沈淮序的影子。 谢婉宁被刘恒抱在怀中,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徐妈妈和玉烟哭着喊着叫大夫,云弈和沈如歌也焦急地围着她。 嘴里一股腥甜,她强撑着眼神望向刘恒,仿佛问他计划可还顺利,刘恒含着眼泪冲她点点头。 左肩锥心蚀骨的疼,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这时一双大手将她接了过去,稳稳地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张模糊的脸在她眼前晃动,那熟悉的轮廓,和紧抿的唇,谢婉宁想伸手去触碰,却又徒劳地垂下。 表哥,是你吗…… 第58章 第 58 章 一枚龙形佩, 抵住了蜂拥而来的士卒,江南道大小的官员跪了一地,对着龙形佩后面“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除了仍在二楼露台上呜呼痛哭狂叫的二皇子。 沈淮序收回龙形佩, 吩咐人将二皇子移送到临安府的别院医治, 再命人捉拿刺客,搜捕叛军余孽和沙修明。渭南官吏的考绩和账册, 责令巡察使沈锐骆和礼部侍郎崔显督办, 江南道官员如遇阻拦、包庇、隐瞒, 一律按植党营私论处。 一夕之间,形势逆转。 早在巡察使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开始, 关于沈淮序是皇子的消息, 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江南道的大小官员中传播开来。 如今亲眼见了沈淮序的模样, 那份从容淡定的气度, 不怒自威的气势,初显锋芒的压迫感, 令人不敢直视。比起骄奢淫逸、阴晴不定的二皇子, 更有天潢贵胄的威仪。 昨日得知二皇子将沈淮序以叛军同党的名义抓进了大牢里,临安府耳聪目明的大人们纷纷侧目,连连摇头,心里对这个二皇子的行事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碌碌无为尚可守旧,蠢人, 就是药石无罔。 刚刚二皇子还拿弱女子挡箭, 更加为人不齿。心思活络的御史, 已经想好参奏的折子了。 也有一些暗自窃喜的, 只盼着二皇子这次大获全胜,除了畔脚石,一朝得封太子之位,那他们之前的那些孝敬就都能落到了实处。 如今沈淮序携圣上龙行佩归来,二皇子已然失去先机,一片黑压压的官服下,有人心如烈火,有人汗流浃背,几家欢喜几家忧。 一众官员中,为首的崔侍郎再明白不过,此时不表态更待何时?所以,一得了沈淮序的吩咐,他立刻高声附和起来,因着沈淮序未公开的身份,称呼上就含糊地喊了一声“公子”,恭敬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见此,大小官员比照着崔侍郎的行事,也不敢怠慢,争先恐后地躬身行了君臣大礼,连连应诺了差事,生怕自己落后了一步。 沈淮序眼神扫过众人,充耳不闻二皇子不断的哀嚎声,抱起浑身是血谢婉宁朝马车走去。 …… 来福客栈的客院里人影攒动,小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热水忙进忙出,谢婉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呼吸微弱,左肩上还插着那支箭镞,箭稿已被削去了一半,留半截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外间,云弈和沈如歌焦急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沈淮序则踱来踱去,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一股不寒而栗的冷峻之色,令何太医手足无措,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是何太医不擅长治疗外伤,主要是谢小姐身份特殊,又伤在了左肩上,他虽然年过半百,连孙子孙女都有了,可毕竟是外男,沈淮序还在一旁看着,顿时压力倍增。 现在商量怎么拔箭,依何太医之见,箭镞位置并未伤到要害,可以直接拔出。沈淮序还在焦急地等刘恒的消息,怕箭镞有钩刺,不敢贸然拔出来。 刘恒来得很快,手里拿着一支羽箭,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男装的女子,提着一个药箱,她微微抬头,众人看清了模样,赫然是百花楼里的名妓媚鱼。 “箫统领,你先进去看看,务必做好万全的准备。”沈淮序沉声吩咐。 媚鱼,也就是箫统领,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拿着药箱去了内室。 少顷,箫统领的声音响起,“主子,可以了。” 沈淮序毫不犹豫地转身去了内室,纱幔垂下,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里面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徐妈妈和玉烟的抽泣声。 沈如歌起身,望向内室,何太医说内室不宜人数众多,她只能乖乖等在外间。 纱幔很轻很柔,内室点了很多蜡烛,映出沈淮序的影子。他慢慢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俯身,像是吻了谢婉宁,又像是在她耳边说话,很低,听不真切,又瞧不清楚,唯见那个高大的影子压在谢婉宁玲珑的影子上,久久不肯离去。 一滴眼泪忽然从脸颊上滑落,沈如歌丝毫未觉。经历了上一世的冷漠以待,她才知道,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珍视的滋味,是她永远不可企及的存在。 感觉心脏又重新碎裂了一遍,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白花花一片,一方素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她低头接过,胡乱擦了擦眼泪,方看清云弈正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沈如歌狼狈地转过身去,再瞧纱幔那个人影,已经俯身握住那半截箭稿,“铛”的一声,似箭镞拔出丢进了盘子里。 内室里,沈淮序干净利索地拔出箭镞,箫统领半跪在一侧,立刻敷药缝针起来。 谢婉宁闷哼一声,咬住了沈淮序伸过来的手,疼得她扭动身子,眼泪哗哗往下落。 徐妈妈和玉烟带着哭腔安慰着,手上却用力按着她的胳膊和腿。 “马上就好了囡囡,你再坚持一下,乖乖别动……”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滑落。 谢婉宁慢慢抽泣起来,弱弱的低低的,搅动着沈淮序的心。 “表哥,我疼~” 沈淮序的眼圈跟着红了。 闻得此言,沈如歌掩面走了,云弈呆怔了一瞬,也跟着离开了。只留下刘恒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外间,擦拭着他的宝剑。 两人刚走,进来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49节 看到他,刘恒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嘴角微扬,喊了一声“师傅”。 来人正是刘恒的师傅,也是沈淮序从边疆偷偷带回来的周家遗孤,小舅舅周承运。 算算年纪,他应该二十六岁左右,脸上却饱经风霜的,像个四十多岁的人一样。他脸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潮红,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身形消瘦却沉稳有力,手上拿着一把弯刀,虎口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谢小姐怎么样了,怪我失了准头,伤了她。”周承运内疚道。 “师傅莫要自责,天黑看不清楚,谁又会想到二皇子会视人命如草芥,拿姐姐来替自己挡箭。”刘恒安慰他。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沈淮序从里间走了出来。 “五哥,姐姐怎么样了。”刘恒急忙追问。 “箭镞已经拔出,昏过去了,还需再等等。”沈淮序应着,抬眸看向周承运。 周承运被他一盯,紧张到结巴起来,“公,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沈淮序不解,他将周承运从边疆带回来,是准备回京替承恩侯翻供,洗刷周家的冤屈,还周承运一个清白之身。 在没有洗清冤屈之前,他的身份仍旧是刘恒的师傅--成云。 周承运跟着他们从边疆回来,一直低调地跟在刘恒身边,人前并未显露出骑射功夫来。 “五哥,你别怪师傅,这事怪我没有思虑周全。姐姐担心你的安危,又恰逢二皇子下了赴宴的帖子,我们合计出了很多方案,最后是姐姐想到了这个主意,你也别怪姐姐,姐姐为了你哭了一夜,才出此下策……”刘恒说。 事到如今,除了二皇子,还能怪谁? 沈淮序垂下眼帘,不,怪自己,怪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害她担心了……想着刚刚谢婉宁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他慌了,他自以为自己能掌握全局,却忽略了谢婉宁。 当谢婉宁那只手忽然垂下,他悲痛万分,心被撕裂般绞痛,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错了,他高估了自己。如果谢婉宁就此离开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但在那之前,他一定会杀了宋明启,将他碎尸万段! 沈淮序掩住暴虐的情绪,看向内室,他的阿宁,怎么那么傻啊…… …… 谢婉宁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左肩还隐隐作痛,额头上全是汗,浑身也是黏腻腻的不舒服。外面漆黑一片,房间里点着数支蜡烛,明亮得犹如白昼。 她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嗓子干涩地疼,她想转身,身子一动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呻.吟出声。 这时,手上一热,被人攥紧。 谢婉宁垂眸,发现沈淮序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他发丝有点凌乱,眼下一片青影,下巴上还泛起了青色的胡茬,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紧紧皱起,很是痛苦的样子。 似有感应般,沈淮序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沈淮序呆怔怔地望着她,像是仍在梦中一样,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 谢婉宁想说话,可喉咙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嗓子,张嘴发不出声音,只余眼泪簌簌往下落,手指慢慢卷起,卷到了沈淮序的手心里。 手心忽然一烫,沈淮序眼神这才清明起来,“阿……阿宁,你醒了?” 他想起身,可他腿麻了起不来。仍旧趴在床沿边上,握着谢婉宁的那只手,慢慢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红着眼睛望着她,哑着声音说:“阿宁,不要离开我,我怕……” 一滴眼泪落到了谢婉宁的手心里,滚烫滚烫的,像是沈淮的心,浓郁又热烈。 第59章 第 59 章 好一会, 沈淮序才有了力气,他起身擦去了谢婉宁的眼泪,在她干裂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额头抵着额头试了一下温度,如释重负般道:“不烧了。” “阿宁你渴不渴?饿不饿?伤口疼不疼?我给你拿水喝?” 他转身要走, 手却被勾住, 回身看到谢婉宁泪眼汪汪地仰望着他。 沈淮序在她手心轻轻捏了几下,“我不走, 就给你倒杯水, 乖~” 外间守夜的玉烟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撩开纱幔,急切地跑到床边, 带着欣喜的眼泪, 哭着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吓死奴婢了, 您都昏迷三天了,五公子天天在这守着您, 也不让奴婢进来伺候……” 咋还告起状了呢! 沈淮序轻咳了一声, 吩咐玉烟,“速去请何太医,再去厨房端碗粥过来。” 玉烟这才住了嘴,抹着眼泪一迭声地应着出去了。 沈淮序避开谢婉宁的伤处,将她扶起躺到后面的大迎枕上,拿着水杯凑到她嘴边, 倾斜着杯沿。 拒绝了谢婉宁想要抬起的手, 轻声哄她, “你别乱动, 小心碰到伤口,我来就好。” 谢婉宁只得就着他的手,将水饮尽,喝完,对面这人还拿起帕子给她擦嘴。他表情认真专注,小心翼翼怕弄疼了她。 垂眸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帕子的一角,修长的手指上有一排咬痕,已经结痂。 模模糊糊中记起,在拔箭镞时,她咬住了他的手,竟咬得这么重吗? 谢婉宁抬手抓住沈淮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你别哭,我都不疼了,你嗓子还疼吗?”沈淮序抚着她的脸颊,满眼都是心疼,更加让他担心的是,谢婉宁醒来至今未说过一句话。 “……”谢婉宁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出粗哑的“呃呃”声,像是砂纸打磨窗子一样嘶哑难听,嗓子也如刀割般疼痛。 忽然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谢婉宁急得右手掐住喉咙,想将压在嗓子里的那块石头顺下去。 沈淮序立刻拉住了她,防止她伤到自己,安慰道:“你别急,何太医马上来了,让他瞧瞧。” 他安慰着谢婉宁不急,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急,催促着候在外面的人,赶紧请何太医过来。 …… 何太医一路小跑着来了,后面还跟着拿着药箱的刘恒,进来就往里间看谢婉宁,一脸的关切。 望闻问切走了一遍,何太医说人已经无碍了,只等着慢慢养好伤口就是,嗓子是因为高烧,再吃上几副药就能大好。 沈淮序看了一眼还在发懵的谢婉宁,跟着何太医去外间重新开药方。 刘恒等他们走后,坐在床边和谢婉宁说话,“姐姐你可算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了。没想到伤到了你,我师傅自责得很,我代他向你道歉。 姐姐你嗓子疼就不要说话了,我说你听。 你是想知道那天之后的事吧?那天,五哥好厉害啊,他拿出了传说中的龙行佩,那些官员见到后,个个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恒学着沈淮序的声音,绘声绘色地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言语中充满了对沈淮序的崇拜。在他眼里,沈淮序那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将他们解救于水火之中。他自认为自己有勇有谋,可比起沈淮序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惜你晕过去了,没有看到二皇子那个杀猪般惨叫的模样,咦~”刘恒嘴上充满了鄙夷,“五哥让人将他远远地送到了临安府的皇家别院,等着圣上处置的圣旨吧! 不过,五哥说,圣上或许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正我也不懂。二皇子伤得不重,就是在江南道众官员面前丢了面子,失了皇家体统罢了。听说还有弹劾他视人命如草芥的,还有人说他不配封王封爵的。 照我说,御史那帮老大人们可以再狠一点,这种不痛不痒的弹劾,估计都到不了圣上的书案上,或许宫里的贵妃娘娘一撒娇,就放下了。” 刘恒倒是说到了症结所在,宫里只要有贵妃,宫外有永恩侯曹家在,二皇子失势也只是暂时的。接下来恐怕还会迎来他们疯狂的反扑,报复沈淮序。回京后,怕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见谢婉宁低头沉思,刘恒还以为她在难过,便岔开话题说:“姐姐,是五哥抱着你回来的,那脸色可吓人了。何太医吓得直手抖,还是五哥亲自动手给你拔的箭。 还有百花楼的名妓媚鱼,居然也是五哥的手下,叫她萧统领。女的当统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和她打了一架,居然没打过,哎,我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刘恒有点沮丧,沉浸在被一个弱女子制伏的挫败感中。忽又想到百花楼是云弈家的产业,凑近谢婉宁身边神神秘秘地说:“我看云公子瞧见萧统领管五哥叫主子,脸都气绿了。 那云弈再能算计,也没有五哥谋略过人。可这几天我总感觉他怪怪的,还有沈六小姐,也是怪怪的。那天我们几个都等在这里,看五哥给你拔箭镞,沈六小姐莫名其妙就跑了,云公子就在后面追……” “刘恒,你去送送何太医。”沈淮序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刘恒应了一声,又啰哩啰唆地说姐姐你好好休息,然后在沈淮序要吃人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走了。 玉烟这时端来了一碗粥,沈淮序接过,将人都打发走了,才吹着热气一勺一勺喂谢婉宁。 谢婉宁小口小口地喝着。记得小时候,沈淮序也喂过她喝粥。彼时两人都小,偏沈淮序充大人似的,她都吃不下了还硬往她嘴里塞。后来再大一点,她不想吃药,他又开始哄着她喝药,不说是硬灌吧,总也不是好体验。 这次不同,他极其有耐心,一边吹一边喂,汤匙里每次都刚好一小口,不知不觉一碗粥见了底。 “还喝吗?”沈淮序问。 谢婉宁摇摇头,刚刚喝完粥,身上似乎又出汗了,非常不舒服。 伤口不能沾水,只得唤玉烟给她简单擦了擦身子。 沈淮序避到了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想着何太医的话。 “谢小姐怕是大喜大悲之下,引起顽疾,好在她之前服下了护心丸,此药虽不能解百毒,但能延缓药性,还能护住心脉,是云氏不传的秘药,误打误撞才没有使旧疾恶化。 小姐失声,应是惊忧过度所致,需慢慢调养,或许明天就能好,或许要过上好长时间才能开口说话。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找到她失声的关节所在,才能恢复发声。我重新拟个方子,先试试看……” 云弈的护心丸,这份情他替谢婉宁领了。 惊忧过度,难道是因为她在百花楼担忧他?亦或是担忧二皇子下毒?症结在哪里?沈淮序百思不得其解。 新方熬好了药,交到了沈淮序手里,黑漆漆的一大碗,弥漫着苦味。在谢婉宁昏迷的这几天里,她都是紧闭双唇抗拒喝药,这么苦,她还能喝下吗? 谢婉宁重新换洗过,感觉清爽了许多,看到沈淮序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药,眉头紧皱了起来。 能不喝吗?说不出话,她只能眼巴巴瞧着沈淮序。 “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蜜饯,来,温度刚刚好,再不喝就凉了。”沈淮序说着,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闻着味就苦。谢婉宁从小就喝药,可还是喝不惯,一想到即将到口的滋味,本能地后缩。 沈淮序叹息一声,低头喝了一口药,顿时苦味上冲,他强忍着,大手勾住谢婉宁的后颈,径直喂进了檀口中。 一个从小就需要哄着喝药的人,受着伤,还不能用强,他还能怎么办? 谢婉宁瞧见沈淮序喝了一大口药,正不明所以时,他忽然欺身靠近,便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嘴里一股苦涩,她方知沈淮序的用意,惊得睁大眼睛,就看到一旁玉烟慌忙低下头,匆匆跑了出去。 一口喝完,沈淮序还舔.了一下嘴角,问:“是不是这样就能喝下去了?” 他抓住谢婉宁要推开他的手,轻声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害羞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喝不进去药,喝不进去水,我都是这么喂的!玉烟他们几个都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他们迟早都要适应,不用在意……” 谢婉宁脸红心跳起来,他们是适应了,可她还不适应啊!眼看沈淮序又准备喝药,她慌忙阻止,接过药碗,苦着一张小脸一口气把药全部喝下了。 沈淮序接过空药碗,立刻塞她嘴里一颗蜜饯,夸奖道:“真乖!还是阿宁疼我,不用我喝药了。” 谢婉宁的脸更红了,这话说的,谁疼谁啊! “嗓子有没有好一点?”沈淮序问。 谢婉宁横了他一眼,这药才刚喝下去,药效还没有上来,沈淮序未免太着急了些。 可这一眼让沈淮序心里一荡,连日来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沈淮序将内室的蜡烛全部熄灭,只留外间屋檐上的风灯发着晕黄的光。 室内一片昏暗,他和衣躺在谢婉宁身边,半搂着她说:“睡吧,还有两个时辰天亮。” 或许是这几日不曾合眼,或许是谢婉宁醒来,沈淮序没了后顾之忧,很快就睡了过去。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0节 三天三夜一直守着她,确实累,谢婉宁往他身边挪了挪。 似梦非梦中,沈淮序呢喃着阿宁,将头抵在谢婉宁的颈涡里,像个小狗一样趴在她身侧,被子里抓住了谢婉宁的右手,和她十指紧扣在一起…… 第60章 第 60 章 几场风雨过后, 渭南终于迎来了冬天。厢房内放着炭盆,却还是抵挡不住凉气。 外间暖榻上,迎着窗外的夕阳,沈淮序拥着谢婉宁看信。 她左肩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商量着启程返京。原本打算再多待几日, 傍晚却收到了三舅舅沈锐驰的来信,让他们得空去一趟瀚西书院。 如果绕道瀚西书院, 就要马上启程, 京城这时候已经下了雪, 再晚一点,怕大雪封路, 路上艰难。 “那我们明日收拾一下, 后日一早出发?”沈淮序商量的口吻说。 谢婉宁点点头。她箭伤好了,可嗓子还是没有恢复过来。沈淮序嘴上安慰着她慢慢来, 却暗暗寻找了很多偏方、名医, 每天用蜂蜜给她泡水喝,希望能快点好起来。 玉烟在外面敲了敲门, 提醒道:“小姐, 六小姐过来了。” 谢婉宁起身,推了推身后的沈淮序,想让他避到里间去,两人还没有成婚,被人看到总归不好。 沈淮序很不情愿,伸手指了指脸。 无赖! 谢婉宁无法, 只得闭着眼朝他指的地方亲去, 那人却迅速地偏过头, 精准地碰到了她的唇。谢婉宁一惊, 慌忙离开,却被他勾住下颌,结结实实亲了上去。 耳边都听到了沈如歌的脚步声,谢婉宁羞赧地锤了一下沈淮序。他暗笑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向里间。 与此同时,沈如歌带着一阵凉气踏进了的屋子,玉烟在外面急忙又将门关上,生怕灌进来凉气,再将她家小姐冻着了。 沈如歌今日来就是想同谢婉宁商量一同回京的事,她父亲还需在渭南待上一段时间,估计要忙到年底了,她在渭南也待够了,就想跟着五哥和表姐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房间里很暖和,外间放着好几个炭盆,隔着纱幔,影影绰绰看见里间有个人影,好似沈淮序。 沈如歌眼睛酸了一下。旁人或许不知,她这个做妹妹的却一清二楚,五哥在表姐生病期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伤好了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每晚都陪着表姐。 这里没有长辈压着,父亲早出晚归待在衙门里主事,大概都不晓得他们的事。身边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人,除非她这个做妹妹的嚷嚷出去,可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睛往里间瞟了瞟,想到沈淮序在给谢婉宁拔箭之前交叠的影子,脑中忽然闪过她和云弈在床上的迷.离,那五哥和表姐会不会也是夜夜荒.唐…… 她扶了下腰,都过去了那么久,她光想一想就觉得腰疼,对那事甚至有点反感,为啥表姐看着不腰酸背痛? 谢婉宁如果知道沈如歌这么想,会立刻纠正她那扭曲的想法,她和沈淮序在一起,可没有越雷池半步,是盖被子纯粹的睡觉,纯洁得很,就算有几次差点走火,也都被沈淮序压下了。 她拉着沈如歌坐在了暖榻上,里面那个人影并没有动。 “表姐,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我想和你一起走,路上我还能照顾你。” “后天就走?这么急?哦,去三叔那里啊,我还是小时候见过三叔,都不记得他的模样了,那我赶紧回去收拾,到时候和表姐一起走。” 沈淮序在里间只能听到沈如歌的说话声,谢婉宁因为失声,交流都是靠写字。好在他也不太爱说话,大部分都是抱着她看书,朝堂上的事,他们就一起看邸报打发时间。 在渭南的这些时间,每天和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难得的轻松愉悦,回京后,怕不能时常见面了。年前成婚太仓促,老夫人恐怕不能答应。过了年,一定挑一个最近的日子,他可不想美人在侧,夜夜难熬,吃不上。 想到这里,沈淮序走到一侧的书案上,给镇国公写信,他想早点成婚,催他们早些准备。至于宫里的那位怎么想的,他压根不在意。 如果等他回宫,繁文缛节太多,时间也会拖长,他可等不了! 信都写好了,沈如歌还在外面缠着谢婉宁,沈淮序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心里不悦,难道还想赖在这里蹭饭不成? 饭当然没有在这里吃,而是隔壁的云弈来邀他们一起吃饭。 …… 谢婉宁养伤期间,云弈没有露面,只是送了云家很名贵的药材过来,沈淮序照单全收了。 得知他们不日就要回京,云弈按下心中的不舍,张罗了一桌子的菜。他怕回京后,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个他想见的人,想轻松自在地再吃上一顿饭,就更难了。 再见面,怕她已是皇子妃,他连抬头看她一眼,恐怕都不能了。遥想那时他们初见,他玩世不恭地问她,众多想嫁他的小娘子中也包括你吗?她笑颜如花地回答“当然”! 云弈垂眸,唯有叹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有缘千里会,无情万股愁,得即高歌失亦休。”1 天渐渐暗了下来,云弈凭栏远眺,远远走来一对璧人,那女子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男子穿着墨绿色缂丝鹤氅,两人挨得很近。 男子低头说了一句话,女子似有不满,娇嗔地瞪了男子一眼,惹得男子一笑。宽大的衣袖下,男子趁机拉住了女子的手,女子羞红地低下了头。 青梅竹马的情分,总比别的情感来得更浓郁一些。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沈淮序对谢婉宁的爱重,就凭三天三夜不假手于人的喂汤喂药,一个桀骜的天潢贵胄,能做到如此,是真心将谢婉宁捧到心尖上了吧! 试问,他能做到吗?恐怕不能……所以,活该他赢得不了美人心。 云弈暗自神伤,转身却发现沈如歌站在一旁,看着下面的一对璧人,眼中满是酸楚。看来,最失意的人,不是他! “六小姐也一起回京吗?”云弈问。 沈如歌点点头,“云公子不回京吗?” “暂时不回,江南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云弈看着沈如歌侧颜说。 那日他们一夜荒.唐,他在最后明明已经清醒,却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又要了她一次,只因她的侧颜有几分颜娘的影子。她呢?她又将他当成了谁? 顺着沈如歌的视线往下,当成了沈淮序吗? 所以,两个各自都没有彼此的人,也会抵死缠.绵吗?那她那夜叫着他云哥哥时,心里有没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在承受着他的欢.愉? 云弈自嘲一笑,两个傻瓜! 谢婉宁被沈淮序拉着手拐进云弈的院子,远远看到二楼的云弈和沈如歌,想默默收回手,挣扎了几次,沈淮序怎么都不肯放手,还说离得远,他们看不到,只好红着脸,任由他去了。 云弈还请了刘恒,奈何刘恒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拒绝的理由是和他们一起吃饭不自在,找乔统领喝酒去了。 四人坐定,云弈专门让人寻了千里酒,隐隐有践行之意。谢婉宁嗓子未好,只能喝蜂蜜水,沈如歌却对千里酒慕名已久,云弈便让人也给她上了一小壶。 今日不谈朝中之事,喝起酒来也很融洽。席间都是云弈主导话题,专拣一些江南轶事来聊。他本就在江南长大,这几年掌管整个云家,知道的秘辛趣事甚多,他说话不紧不慢,讲起来栩栩如生,很快将谢婉宁和沈如歌吸引了过去。 他说:“在我们江南流传过一个狐妖传的故事,富家王公子和一街之隔的盛姑娘互生情愫,谈婚论嫁时,王父看上了盛姑娘,欲占为己有,就把王公子调去了外埠收账,趁机强娶了盛姑娘。盛姑娘宁死不从,王父拿王公子的命要挟,盛姑娘假意顺从,却在大婚夜放火自焚。王公子半路得知消息,连夜赶回家中,却看到了一片火光……” “后来呢?”沈如歌追问。 云弈和沈淮序碰杯,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那王公子痛不欲生,火光中忽然跑出一只烧焦的狐狸,口中叼着一个婴孩,径直将孩子放在了王公子面前,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啊?”沈如歌瞪大了眼睛! “等大火扑灭,在废墟里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盛姑娘的尸骸,而盛家也在一夕之间成了废墟。” “盛姑娘是狐妖吗?盛姑娘没了,盛家也就没了是吧?那,那个孩子呢?”沈如歌好奇地问。 云弈看了一眼沈淮序,沉声说道:“后来王公子继承了家业,将那孩子养大,百般宠爱。” “哦,那孩子长大了是不是也是只狐狸啊?”沈如歌忍不住拉着云弈衣袖问。 云弈垂眸看着那只白嫩嫩的小手,又瞟了一眼沈淮序,轻声“嗯”了一声。 沈淮序放下了酒杯,看着谢婉宁道,“吃好了吗?该回去了!” 谢婉宁回过神来,看了眼云弈,又看了看沈淮序,点了点头。只有沈如歌还在状况之外,望着沙漏说,“这才戌时啊?” 沈淮序亲自给谢婉宁披上披风,一边为她系带子,一边说:“你们慢慢喝,阿宁该回去吃药了。” 一句话噎得沈如歌说不出话,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云弈拿过她的酒壶,劝道:“别喝了,这酒烈,小心喝醉了。” 这话激起了沈如歌强烈的胜负欲,非要让云弈见识见识她的酒量。 这边沈淮序拉着谢婉宁一路沉默着走回了院子,站在门口对谢婉宁说:“你乖乖吃药,我去去就回!” 去……去哪儿?谢婉宁有点慌。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唐朝诗人罗隐的《自遣》 顺利的话,晚上11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61章 第 61 章 云弈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想着刚刚沈淮序的反应,他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这个故事的隐喻吧? 出京前,祖父把他叫进书房, 将承恩侯周家当年的往事悉数讲给他听, 为的就是找个好时机,卖给沈淮序, 以期他们云家以后的运势。 之所以知道这段不为外人道的秘辛, 盖因他们云家和周家有亲。出事后, 云太傅为了自保,果断弃了周家, 这也使得他在朝堂上落了个老狐狸的骂名, 隐忍低调了这么些年,还不是因为当年清算的下场么! 云家这种做派, 云弈虽不齿, 但作为少宗主,他不得不做。 他和沈淮序接触了那么久, 始终得不到半点信任, 便打算将这个消息迂折曲回地卖给谢婉宁,没想到,连她都聪明地回绝了。 分别在即,他也没有必要再掖着藏着了,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 他们云家再不能左右摇摆了, 云家的未来在他手上, 绝不能再陷入被动之中。 他从京城一路跟来, 发现沈淮序有勇有谋,还情深义重。这样的人,必然一飞冲天,将来……他也要早做准备,江南的事情处理完,就要动身回京,他也是时候出仕了。 这时候有个酒杯蹭到了他眼前,打断了他的沉思。 “云公子,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那狐狸叼出来的孩子,最后长大了是什么样?是男是女啊?会变身吗?”沈如歌脸上一片红晕,说话也开始放慢,似有醉意。 这千里酒男子尚不能多喝,何况她一个小娘子。席间,他为了和沈淮序拉近距离,只沾了沾嘴角,喝的最实在的反而是沈如歌。 沈如歌听狐妖的故事听得入了迷,连喝好几杯自己都不觉得,更别说此刻有几分醉意了,她在意的是,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尾,那狐狸精最后怎么样了啊? “你觉得狐狸的孩子是男是女?”云弈反问道,趁机拿开了她的酒杯,“云公子”这个称呼都是沈如歌清醒的时候唤他的,看来她还没有彻底醉了,可不敢再给她喝了。 沈如歌发现酒杯被夺,生气地嘟起了嘴,她还没醉呢! “云弈,你真小气,不就是喝了你一壶酒吗?你还我酒杯,里面还有我没喝完的酒呢!”沈如歌去夺。 云弈怕她真醉了,拿着她的酒杯仰头将酒全喝了进去,沈如歌急红了眼扑向了他,“云弈你还我的酒,谁让你喝我的酒的!” 沈如歌凶巴巴地扑倒云弈,酒杯甩了出去,她却气鼓鼓地压着他不肯起身,揪着他的外衫想捶他一顿,却在看向他的嘴时顿住了。 此情此景她好似在梦中见过,梦中她也这么生猛地扑倒过云弈吗? 慢慢地她松开了揪着衣衫的手,改抚起脸来。他长得可真好看,眉黑如墨,睫毛好长,眼睛里泛着流光,鼻梁高挺,唇……唇也好亲…… 沈如歌晃了晃头,再看向云弈时,露出了凶巴巴的神情。捧着他的脸说:“我想那个孩子肯定是个男狐狸精,就跟你长得一样,你就是来勾.引我的狐狸精。” 说完,她对着狐狸精的嘴就咬了下去。 云弈吃痛却没有推开她。早在她扑来时,就应该推开的,可云弈偏偏鬼使神差地没有动,听着她凶巴巴地说勾.引她的话,眼睛却移向了她松.开的领口,露出了里面牡丹花的小.衣,和两.团鼓.鼓的面团。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1节 他忽然好想捏一捏,那晚捏面团的场景又重现在眼前,过了这么多天,已经吃过了荤,再吃素总食不知味,他倏地好想再来一次。 手上不自觉环住了佳人的腰,这次,是她惹火的,说什么也得浇灭了才准她走。 …… 谢婉宁望着窗外面黑漆漆的天,睡意全无。沈淮序说去去就回,马上三更了,还没有回来。 习惯真是可个怕的东西,以往没和沈淮序在一起的时候,谢婉宁不觉得夜晚难熬,可自从身边有了他,总感觉哪哪都是他的影子。 谢婉宁摸了摸一边冰冷冷的枕头,裹紧了被子。这几天,他们同榻而眠,身边就像躺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可今天小太阳没有了。已经入冬了,到处都透着冷气,尽管她抱着个汤婆子,可还是想抱着沈淮序更舒服些,这就是传说的由奢入简易由奢入俭难吧。 那以后,他通宵达旦忙政事的时候呢?难怪后院的妻妾们竞相争宠,这种甜蜜中带着苦涩的滋味,真的不好受,那她将来也会是那样的人吗?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外间响起了玉烟的开门声,紧接着一个轻浅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小姐睡了吗?”沈淮序低声问玉烟。 玉烟摇了摇头,她在一直在外间守着,谢婉宁翻来覆去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来想起身劝来着,恰巧五公子回来了。 沈淮序点点头,“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玉烟红着脸迅速出了门,她当然知道这里不用她伺候,五公子在的时候,她们都是回避的。 沈淮序进到内室,望着床帐愣愣出神。他回来后找小舅舅周承运问了些旧事,云弈那个故事指向性那么明显,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了吧,难道这么多年,他都错怪了圣上吗? 圣上给他连发了好几道密旨,让他速回京城,他都没有理会。他舍不得现在的安逸,舍不得每晚有个娇小的人躺在他怀里。 刚刚二老爷回来说二皇子已秘密回了京,恐对他不利,劝他速回京城,定了明天就走,今晚是他们在渭南的最后一晚,他好舍不得。 谢婉宁坐起来,撩开纱帐怔怔地望着他,仿佛问他出了什么事? 沈淮序将房间的灯全数熄灭,上床将谢婉宁紧紧搂进怀里,像流浪的小狗,终于回到了主人身边,带着亲昵发.泄似的直往她身上拱。 谢婉宁知道今日那个狐妖的故事,怕说到了沈淮序的心坎里。他执着地寻找真相那么多年,忽然发现真相居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情绪上多少有点起伏。 心疼他,却又开不了口,只能伸开怀抱,任由了他。 沈淮序将头埋在她身上,闷闷地说:“我们决定明日就启程回京,途中绕道书院看看三叔。阿宁,这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晚,回京后,我想你了怎么办?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明日就走?是有点仓促,好在他们东西不多,今日又都收拾了一些。其实明日走,后日走差别不大,就是少了一天睡在一起而已。 谢婉宁也不舍得,比起他们的小情小爱,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便拉起沈淮序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了大局两个字。 手心痒痒的,拨动着沈淮序的心弦,倏然谱出了一朵美妙的花。 他将她的小手包起来,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想到了云弈说的狐妖的故事。 “阿宁,我要是那个狐狸精的孩子,你还要我吗?” “要!”谢婉宁在他手心写到。 沈淮序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了他是怎么来的,好似放下了多年的心结,心里轻松了不少。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阿宁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拉起谢婉宁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阿宁,我已修书回京,等我们一回去就定亲好不好?明年春天我们就成亲,那时候我可能没有名分,只能以五公子的身份娶你,你介意吗?或者你等我回宫封了王,我再风风光光地娶你?嗯?” 回宫再娶亲,估计礼仪就得学习半年,再由礼部依据规制,层层敲定,那不得一年之久?她能等,沈淮序能等吗?他这个黏人的小狗狗模样,像是能忍那么久的人吗? 其实,她也不想等那么久。就在刚刚,她只不过和沈淮序分开了不到两个时辰,她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年半年之久。 她不在乎那些繁文礼节,更不在意什么风光不风光的,只要是和沈淮序在一起,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一顶花轿,一间破屋,她都甘之如饴。 手被沈淮序握住动不了,谢婉宁只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答应了?答应先和我成亲?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婚礼不够盛大华丽?” “答应了!”谢婉宁无声地说。 尽管是黑夜里,沈淮序还是读懂了她的唇语。 “是你亲口答应的,你可别反悔。”沈淮序将手撑着在她两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谢婉宁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淮序终于控制不住,俯身落下一个炙热的吻,如绵绵细雨般,密密实实地落在她脸上、耳后。 “阿宁,委屈你了,我会补偿你的!”沈淮序在她耳边说。 他声音低低的,沙沙的,努力克制着,却又藏不住的喜悦,喷薄着热烈的气息,将谢婉宁紧紧网了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慢慢抱住了他的腰。 “阿宁~”沈淮序喉结滚动,不清不楚地唤了她一声。 “嗯!”谢婉宁迷蒙地应了一声,这次她发出了声音,两人却在紧急时刻,都没有注意到。 她双手被他扣在两侧,周身泛起一层粉色,像开花的石榴,显出里面饱满的大果粒来。 沈淮序忍不住用醉撕开石榴的外皮,品尝起来。 谢婉宁也同样想起了石榴树,沈淮序说要给她扒石榴吃的,自己却先吃上了。 两个新手吃石榴,一个手忙脚乱,一个徒劳地抓着肩膀,忽然同时发出声音,一个浑身一颤,一个脚背突然绷直。 过了好一会儿,沈淮序说:“阿宁,你能发声了?刚刚我好像听见了!” 第62章 第 62 章 天蒙蒙亮, 院子里的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玉烟和揽月忙着清点行李,徐妈妈则守着房门听动静。 谢婉宁在温暖的怀抱中醒了过来。 腰间一双大手箍着他,双.腿也被缠住,动弹不得。 刚醒, 人还有点迷糊, 被子下面光溜溜的,小衣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她扭过头, 看到沈淮序朝她侧身躺着, 闭着眼睛, 呼吸轻浅,高耸的鼻梁下嘴角轻轻勾起, 愉悦且餮足的模样。 昨夜, 她被亲得狠了,又掐着她的死穴, 从未有过的酥.麻袭遍了全身, 手脚不听使唤地卷在了一起,心跳很快, 快到好似失了魂魄。 打住, 不能往下想了。 谢婉宁的脸颊上突然腾起两抹红晕,趁着身边的人还没有醒,伸手往被子里探,悄悄摸索着自己的小衣,想赶紧穿上逃离这里,再待下去, 她就要想疯了。 小手在被子下面游弋, 触到一个映物,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了, 立刻被一只大手捉住,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谢婉宁急忙抬眸,发现沈淮已经醒了,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炙热的目光,黏在她脸上,从她的眼睛缓缓流连到她的唇,一路往下,仿佛隔着被子就能看到下面的风景一样。 “表……表哥,你醒了……”她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里带着嘶哑和绻缱。 沈淮序忽如置身梦中,无数次这样的场景重叠在一起,羞红的脸,水润的眼,幽香萦绕,佳人在侧。 箍在她腰上的手摩挲着一路向上,正好卡在面团上。 “嗯。”沈淮序喉间呢喃出声,忍不住亲了上去 ,含-在嘴里反复厮.磨。 “该……该起了,外……外面有人……呃~” 好一会儿,沈淮序才放过她,指腹捏着面团,沙着声音道:“阿宁,你终于可以说话了,要知道这事还能治病,我就早点做了……” 这话羞得谢婉宁拿小拳头捶了他好几下。 沈淮序愉悦地笑了,温存了好一会,才从被子下面拿出小衣要给她穿,被谢婉宁制止了,推着他赶紧起身。 沈淮序起身在她鼻尖上轻轻划了一下,披上衣服去隔间洗漱。 徐妈妈听到动静长舒了一口气,低着头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昨夜五公子头一次要了水,以往五公子在这里过夜都很规矩本分,没想到还是没有忍住,说实话,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小姐,你嗓子好了?”徐妈妈脸上带着笑意,眼睛不停往谢婉宁身上瞄,小姐脖子上还有几个红痕没有消呢。 谢婉宁羞赧地系着衣服,轻轻“嗯”了一声。看到徐妈妈端着汤药,秀眉轻皱,怎么又吃药,不是好了吗? 徐妈妈眼睛瞟向五公子窸窸窣窣洗漱的隔间,小声对谢婉宁道:“小姐,这是避子汤。” 难怪这么熟悉,这不是她上次端给沈如歌的那种吗? 尽管无数次早起看到徐妈妈等人暧昧的眼光,谢婉宁仍能淡定自若,盖因她心里坦荡,可这一次,她浑身红透,像煮熟的大虾,结结巴巴地对徐妈妈说:“不……不用了,并没有……到……那个程……度。” 昨夜尽管两个新手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却也没有到最后一步。她知道沈淮序克制着,总想留着最美的一次在洞房花烛夜。 “啊?”徐妈妈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隔间…… 谢婉宁尴尬地赶紧岔开话题,“徐妈妈,尽快收拾好了出发,六妹妹那里呢?收拾好了吗?” “六小姐她……”徐妈妈欲言又止,这话不知道怎么跟谢婉宁讲。 谢婉宁疑惑,“怎么了?六妹妹没收拾好?” 徐妈妈说:“倒不是,昨夜二老爷回来,去了六小姐的房间,发现人不在,找到了隔壁院子里,发了火……” 啊?谢婉宁懵了! 昨晚上云弈请他们吃饭,还讲了一个狐妖的故事,触动了沈淮序,便和她早早地走了。 难道沈如歌没有走?都怪她只想着照顾沈淮序的情绪,并没有留意沈如歌。 昨天二老爷得到京城的消息,从衙门里回来就找沈淮序商议,几人商议完,他回到住处,想叮嘱女儿几句,没想到女儿房间居然没有人! 他冒着火气找到云弈住处,正想敲门,却听到沈如歌的虎狼之词,言语中仿佛偏要云弈从了她,十足的女土匪口气,而云弈却像是被土匪绑上山的小娘子,不得不从的四处哀求的样子。 气得二老爷站在房门外直跺脚,心里不停骂云家上下一群狐狸,明明自己女儿吃了亏,还让人觉得女儿强人所难。云弈明明占了大便宜,还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搁谁心里不恼? 但他只敢心里骂,却不敢敲开门。 “二老爷今日没有上衙,六小姐一早被叫去罚跪了。云公子去找二老爷,两人关着门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徐妈妈说。 这时候云弈洗漱出来,徐妈妈急忙忙地将那碗汤端了出去。 “端的什么?怎么不喝?”沈淮序问。 “那……那个没必要喝。”谢婉宁嗫嚅道。 沈淮序看她难为情的模样,一下猜到了那碗东西是什么,大踏步走过去,将人一把搂进怀中,“等你身子彻底好了,我们再要吧!你不要胡思乱想。” 再要什么?谁胡思乱想了?谢婉宁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沈淮序又痒又痛,在她耳边说:“怎么?你不愿意?那我们晚上到客栈再来?” 这人,没羞没臊,还蹬鼻子上脸了。谢婉宁推开他,去隔间洗漱。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2节 沈淮序神清气爽,忽然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等谢婉宁洗完漱,外间早已没了人,玉烟说五公子被二老爷叫去了厢房。 看来,沈如歌的事情比较棘手。 …… 等太阳完全升起,谢婉宁已经坐在了马车里,浩浩荡荡出发了。 沈如歌没有跟着一起走,他们出发时只有云弈来相送。远远看了一眼,云弈嘴角都破了,眼中闪着复杂的光。沈淮序上马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了城,渭南的城墙渐渐远去,慢慢化成了一个小点,谢婉宁才放下窗帘,以后她怕是再也没机会来了吧? “怎么?舍不得吗?你要是舍不得,我们每年都来一趟好不好?”沈淮序从背后拥着她说道。 沈淮序一出城就钻进了谢婉宁的马车里,说是怕她冷,偏要和她挤在一起。 其实他是被刘恒几句话说得躲进了车里,刘恒说: “五哥你脖子上怎么红了,现在还有蚊子吗?” “五哥你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特别有精神!” “五哥你偷偷笑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吗?你也说给我听听呗?” “师傅你干吗一直咳嗽,生病了?” 小孩子的求知欲太强,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敢问。而且这种什么都不知道问出来才最要人命,偏你还不能说他什么! 谢婉宁不知道沈淮序的一脸官司,还沉浸在离开渭南的不舍中。 每年都来是不现实的,她倒不是流连这里有多么迷人的风光,她是想将这份轻松自在刻在心里,这趟渭南之行,更加明确了她的心意,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想着从那个梦境开始,一步步扭转自己的局势,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渐渐和沈淮序走到了一起。前世今生,她爱上了同一个人,爱得义无反顾。 回京后,他们一定会面临更多的风风雨雨,不过不要紧,只要沈淮序在她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不管她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女配,她都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做自己故事的女主。而她的男主,谁也抢不走! 她扭头看向沈淮序,依偎他怀中,“表哥,你答应我的事都算数吗?” “当然算数,我连小时候答应帮你捏得泥人都算数!”沈淮序说,“你是想你的石榴树吗?我已经命人挖走了,不种在无忧院,改种在我的别院里,等石榴红了,我们就去住上几晚,好不好?” 总感觉沈淮序说石榴两个字的时候,咬音特别重,再联想到说要住上几晚,谢婉宁不由又想到了某些画面。 她极力不往那方面想,说起了别的,“以后恐怕不能来了,回京后你肯定很忙,我是想着小时候的事,这里天天下雨,每年都赈灾也不是办法。今年的秋闱得了状元的方公子,那篇修建河堤水库的策论你看了吗?如果能修渠建库,截留蓄水两不误的法子可行的话,那真是渭南百姓的福气。” 方鸿煊今年秋闱居然中了状元,状元公的策论自然公之于众,她在邸报上也看到了。 “嗯,他是个务实能干的人。”沈淮序说。 谢婉宁抬眸,邀功一样说道:“我眼光不错吧,他应该是个治水的人才,希望不要埋没了他。” 沈淮序看她狡黠的目光,心思微动,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看夫君的眼光也不错,这不就把我勾跑了。 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吃方鸿煊的醋,将来不会重用他? 你就这么想我?该罚! 在我怀里你还想着其他人,嗯?前有方鸿煊,后还有云弈是吧?你说该不该罚你?” “哎~别闹,我说真的,状元公能治理了水患,每年可给户部节省不少银子。至于云弈,他不是马上就会成为我们的妹夫了吗?云家到底还是算计上了国公府,对你将来有妨碍吗?” “无妨,区区一个云家,还不足为惧!” “你还有心思想别人,看来我罚得还是不重,再来一次,嗯?” 作者有话说: 母亲节快乐呀~如果晚上来得及还会有一章~ 第63章 第 63 章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北上, 绕道云中地界,直抵瀚西书院。 因急于返京,一路都是疾行,谢婉宁除一开始两天有精神外, 其他时候都是蔫蔫的, 被马车晃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沈淮序心疼得不行,白天累了一天, 晚上舍不得折腾她, 所以, 那个再来一次的提议,一直都没有机会实现。 路上行了七八日, 还遭遇了两拨刺客, 都被乔统领和刘恒带人迅速料理了。刘恒还反跟踪刺客,追杀了他们一天一夜, 终于将匪首给擒获了。 几次下来, 刘恒少年杀.神.的名头不胫而走。 匪首虽然擒获了,嘴却很硬, 沈淮序命人将他暗中放了, 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刺客背后是谁,这个不难猜,不外乎宫里的几位皇子。二皇子回京肯定会有动作,之前就在渭南刺杀过他两次,返京途中这两拨刺客明显不是一批人,除了二皇子外, 宫里的四皇子或许也不欢迎他回京。 沈淮序明面上云淡风轻, 骨子里却冒着嗜血的狠厉, 伤了他一次不算, 还连累重伤了谢婉宁一次,路上那些不痛不痒的刺杀,更让他心烦。 权势,之前他不屑,可这次渭南之行,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权势带来威压和责任。二皇子不就是仗着权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关押了吗? 还有像渭南县丞魏经武一样,上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沐猴而冠的官吏,也该出手整治一番了,否则这大雍的天下,还能坐拥几年?渭南民乱只需一个小小的借口就能被煽动起来,如果其他地方也效仿渭南呢? 这些弊端需要有个强而有力的当权者。他就要做这样的人,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大雍谋兴盛。 权势,他一定会拥有,属于他的一切,他会亲自拿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要让谢婉宁光明正大地恢复身份,无人敢轻视,无人敢慢怠,无人敢欺辱,要让她成为大雍最尊贵的小娘子,可以恣意妄为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谢婉宁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次渭南之行,激发了沈淮序夺嫡的心思,而且最终的目的还是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在他身下軟成了一摊水,任他捏成各种姿势…… …… 瀚西书院位于云中府西郊,建在岱山脚下,人才辈出,是云中最重要的政绩。今年秋闱的榜眼,就出自瀚西书院。 沈淮序一行人大张旗鼓地进了云中境地,云中府尹潘知年早得了消息,知道这位如今是拿着龙形佩在外行走的皇子,摸不清沈淮序的性子,不敢怠慢,又不敢太过阿谀奉承,只好将自家的别院送给沈淮序暂住。 镇国公夫人苏氏,也就是沈淮序现在名义上的母亲,谢婉宁的生母,出自云中士族苏家,苏家族长也早早派人在城门口迎接,也安排了别院给他们住。 既然回到了云中,理应顾及外祖一家在云中的地位和脸面,沈淮序虽然打小不招苏氏喜欢,可苏家确是实打实谢婉宁的外祖家。 沈淮序谢过潘府尹好意,住进了苏家安排的别院,将刘恒他们一行人安置好,就和谢婉宁带上几个人去了书院。 瀚西书院三面环山,占地百亩,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庄严巍峨,尽显沉稳厚重。 书院后排有座独立的宅院,是三舅舅沈锐驰的住处。 沈锐驰温文儒雅,一身书卷气,三舅母姜氏亲切和善,七表弟沈淮信活泼可爱,一口一个哥哥、表姐的叫,小嘴竟比刘恒还甜。 沈锐驰虽是一介夫子,却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相反,他十分关心朝局动向,自然清楚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渭南民乱事件,以及沈淮序的身份。吃了饭,他拉着沈淮序就去了书房,打算秉烛长谈。 姜氏温柔地拉着谢婉宁,将她路上的衣食住行问了一遍。细心周到地给她讲了很多云中当地官眷的亲戚关系,除了苏家,还提到了邢家、王家等,几家士族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利益冲突不断,面上却又相安无事,想来她这两日能收到邀请的帖子,叫她小心行事。 姜氏行事无一不妥帖,难怪三舅舅宁愿放弃京城的繁华,也甘心蜗居在这个书院里。 至于请帖,她还要和沈淮序商量一下,他们没打算在云中多待。 沈淮信今年十岁,对这位温柔美丽的表姐很有好感,不禁凑上前问:“表姐,你要嫁给五哥了吗?我听我娘说,你将来要进宫当王妃,真的吗?王家小儿说他有个当府尹夫人的姑母,哼,我不仅有个当国公的伯父,还有个当王妃的姐姐,我看他拿什么跟我比!” “沈淮信!这是拿来攀比的吗?”姜氏严厉地批评了一通,让人将他带下去睡觉,然后尴尬地给谢婉宁道歉,“宁姐你不要放在心上……” 小孩子的话,谢婉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当王妃这话,三舅母是从家信中得知的吗?她直接问了姜氏。 姜氏闪烁其词,才将缘由告诉她。 原来,随着沈淮序是皇子的身份曝光,她跟沈淮序有婚约的消息一并而走。如今,怕整个大雍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她这个准王妃了。 姜氏:“我看序哥对你挺好的,席间你看了几眼的菜,他都默默帮你夹了。刚刚跟着你三舅舅出去前,还偷偷和我说,让我给你准备软一点的床,说你睡不惯硬床。还说你一直在马车上颠簸,没有休息好,让我劝你早点睡。” 她话还没说,谢婉宁的脸就腾得红了。 “你不用害羞,舅母我天天在书院看过那么多人,绝对不会看走眼,序哥是真心待你的。咱们女子遇见良缘实属不易,宁姐,你可要牢牢抓住啊! ” 姜氏拉着谢婉宁的手劝,又小声地问她:“你们晚上是不是都睡一起的?他没有让我准备厢房,我不是那么守旧的人,睡一起就睡一起了呗,我正好教你几招……” 谢婉宁的手被姜氏紧紧抓住,火热地想要燃烧了她,手心里全是汗,身上也开始热起来。 三舅母热情的好似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尽可能地详述各种体态姿势,哪种最容易满足,哪种令对方最愉悦,哪种方式最能拿捏他等等。 她想打断的,却又忍不住想听,这种话,估计别人一辈子也不会讲给她听。苏氏是她生母,自持苏家嫡女,顶多给她塞个避火图,哪会像三舅母这样手把手地教她。 姜氏没有女儿,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生了沈淮信后,再没了动静。她是真心喜欢谢婉宁这种温柔娇美的小娘子,怜惜她在国公府的不易,将来进宫估计还会面临侍妾美人这些糟心事,所以,她尽可能地多教一些,先笼络住沈淮序的心再说。 “你需记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多少痴情人都是付出一片真心后一场空。宁姐,将来序哥要是变心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过好自己的日子,找自己开心的事情做。如果你那时候有孩子,就将他好好养大,如果没有,就和他合离,天高地阔,总有疼你的人。” 谢婉宁急忙点点头,深以为然,大有你若无情我便休的气势。 姜氏很满意,觉得谢婉宁还是听劝的。她当然希望他们小两口好好过,但也看出来沈淮序并非池中之物,将来一旦登顶,后宫三千佳丽,她怕谢婉宁难过自殇,提前给她预设最坏的结果,降低期待,才会好过一些吧? 可姜氏不知,她的这一番言论,正被回房的沈淮序和沈锐驰听见。 沈淮序没有急着敲门,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锐驰。沈锐驰却点点头,颇为赞同的模样,然后挑眉直视沈淮序的眼睛,仿佛在说:“我觉得你三叔母说得对,你小子敢变心,我就将宁姐接回家!” 比起沈淮序,谢婉宁才是他沈家的女儿好不好!身份借给你用了十几年,敢不对我们宁姐好,我们就将人带走!沈锐驰挥了挥他那软绵绵的拳头。 沈淮序忽然觉得牙疼! 谢婉宁还是感谢姜氏这番开导的,她自小没了母亲,对母亲的渴望此刻都投射到了姜氏身上,吞吞吐吐才将话说出来:“舅母,我和表哥还没……还没……”她红着脸,实在说不出口。 “啊?”姜氏震惊,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小声地说:“宁姐,你看吧,我就说他靠谱,他那是看重你,想留在洞房花烛夜,可还有几个方法,可以不那个就能达到愉悦的,来,我和你说,你把手……” 这下,门外的沈锐驰尴尬了,他想立即敲门,却被沈淮序打断了。 沈锐驰一开始没有明白他为何不打断里面的话,眼睛一转,忽然明白过来,呵,你小子!! 直到房内没了声音,沈淮序才咳嗽了一声,说道:“阿宁,很晚了,不要叨扰了三叔母休息。” 谢婉宁不知道沈淮序在外面站了许久,还装作无事人一样,和三舅舅三舅母道别,跟着沈淮序向客房走去。 玉烟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沈淮序随着谢婉宁的步子,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挠。 谢婉宁满脑子还是三舅母教的各种招式,不妨手心被挠得发痒,她抬眸看向始作俑者,就见沈淮序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眼睛在黑夜里亮的吓人,炙热熟悉的目光似将她一寸寸吞没。 她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也跟着怦怦乱跳,脑中不合时宜的画面,直冲眼前。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都打开车门了,接下来咋开啊,我得好好想想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3节 第64章 第 64 章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 透过影影绰绰的花木,洒下一地银光。 沈淮序牵着谢婉宁的手,下意识地揉捏,低头发现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含羞带怯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羔羊,凄恍无助偏还硬挺着细腰。 他心随意动, 稍稍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长臂揽过她的肩, 大手顺势往下摸去。 谢婉宁冷不防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鼻尖都是他的气息, 隐隐约约夹杂着酒味。 她在同龄里算比较高挑的, 但在沈淮序面前却还是显得娇小,今日他们并肩前行, 方察觉出他的强壮高大来。 沈淮序脚下不停, 半搂着谢婉宁往前走,面上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宽大袖子下的那只手, 却掐住了美人腰。 浑身一麻,谢婉宁脚下顿时一软,倒向了沈淮序。 “累了吗?”沈淮序勾起嘴角,扶住了她。 谢婉宁挣扎一下,横了他一眼,嗔道:“不累!” 可话未说完, 身子一轻, 双脚离地, 她急忙伸手搂住了沈淮序的脖子。 沈淮序将她抱在怀中, 凑近耳边低声道:“可我等不及了!你都记住了吗?” 说着大踏步就往厢房走去。 直到被压在柔.软的大.床上,谢婉宁才弄懂沈淮序那句“记住了吗”是什么意思。 她羞赧得像个做坏事当场被抓包的孩子一样,还被问这个坏事是怎么做的,非要当场还原现场不可。 “你,你怎么能偷听呢?”谢婉宁红着眼睛说。 “我那叫敏而好学,现在是不耻下问,请教好为人师的表妹,你教教我……” “我没记住。”谢婉宁躲开他的视线,却不想一个柔软的唇,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她耳后,痒得她耸起了肩。 沈淮序却压着她不让动,仿佛要和她对着干一样,她越是躲,他越是亲得厉害。 “表哥~”她痒得受不了,柔着声音求饶。 “唔。”沈淮序仍孜孜不倦地含/.弄着她的耳垂,他知道这里是谢婉宁不可触.碰之地。 “叫夫君……”声音闷闷的,从喉间滚落。 说完,却不见谢婉宁的动静,沈淮序抬起头,才发现她眼中闪着泪花,将落不落,像一只扒了衣服的小白兔,红着眼睛,颤抖着好不可怜。 沈淮序伸手抹去眼泪,低头吻上她的眼睛,哑着声音说:“好,不叫了,你别哭。” 听了这话,谢婉宁哭得更凶了。 她不是不想叫,而是等这句“夫君”等了两世。前世爱而不得,早早香消玉殒。今世她避免再次受到伤害,打算早早远离他,以为选别人成为她的夫君,她就会忘记沈淮序。 可心骗不了人,即便是自己轮回转世,再世为人,她还是喜欢沈淮序,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夫君!”谢婉宁哭着抱住了沈淮序,眼泪汹涌着止都止不住,仿佛要将前世所有的委屈哭出来一样。 沈淮序搂住她,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何因为一个称呼变得这么低落,她身上好似有个秘密,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他不敢问,只想尽可能地将她的心填满,让她再也想不了别的。 “别哭了,再哭就要淹了你夫君,才当了一声的夫君就被你……” 谢婉宁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堵上了他的嘴。 她还是头一次主动,学着沈淮序那样,小手顺着紧实的腹肌一路向下,又摸到了那个应.应的东西。 脑中忽然想到了三舅母说的用手可以……指尖一颤,急忙缩回了手。 沈淮序眼神却暗了下来,这种隔靴挠痒的法子,撩得他心火四处游走。之前顾及她受伤,不敢有大动作,每每浅尝辄止,都备受煎熬。也不知每天赖她床上,是惩罚她,还是折磨他自己。 他胸膛急剧起伏着,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被谢婉宁刚刚触碰了一下,更.涨了。 “阿宁~” 沈淮序将她捞起,掐着她的细腰,低头往下吻。 趁她意乱 情迷之际,拉起她的小手往下面探。 “阿宁,我这里好疼,你给我揉揉……” 谢婉宁脸红着想躲,却被沈淮序箍着腰动弹不得,这人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腰,一只手攥紧了她的手,嘴还被堵上了,想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都记住了,阿宁,你帮帮我吧~” 他像小狗一样往她身上蹭,笨拙地舔着主人的脸,求她给块骨头吃。 谢婉宁心软了…… …… 第二日,谢婉宁右手拿筷子都险些拿不稳,沈淮序却能一大早神清气爽地练剑。 吃饭时,谢婉宁都没给他好脸色,奈何这个小狗会哄人,赔着笑脸巴巴地凑到她眼前,非要喂饭。 他们在书院又盘桓了一日,沈淮序被三舅舅拉去逛书院,一路上“偶遇”了不少学院的学子,沈淮序明了沈锐驰的用意,也不反感,反而来者不拒,认真攀谈起来。 学子们听到消息,源源不断地朝他聚拢了过来。沈淮序一视同仁,有问必答,还将时下的弊端拿出来讨论,又抛出问题,启发大家思考。 沈锐驰跟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像闪着宝石,心中喟叹,假以时日,沈淮序必成大器。这可是他们沈家培养的,是他们沈家的儿子,女婿!是他沈锐驰的子侄呢! 这天过后,沈淮序在众多学子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是说他乖戾冷漠不喜人靠近吗?怎么看都是温和谦逊、爱才好士、胸有丘壑的人啊! 学子们口口相传,沈淮序竟在士子中意外赢得了不少拥趸。无心插柳,却为他以后的道路,扫除了不少障碍,也获得了不少人才。 傍晚前后,他们辞别沈锐驰一家,回到了别院。 玉烟拿着一打请帖给谢婉宁看,有苏家的,王家的,邢家的,还有府尹夫人及其他官眷的。 谢婉宁将其他家的略过,只在苏家的请帖上反复摩挲,然后重重放到了书案上。 “小姐,这苏家?”玉烟觑着谢婉宁的脸色,讪讪道:“毕竟是外祖家,五公子应是要去的吧?” 这话她是替揽月问的,揽月是夫人的贴身大丫鬟,遇事自然向着夫人。夫人不能省亲,她见见夫人心心念念的娘家人,回去给夫人讲讲,以解思乡之情。 玉烟之所以不确定,是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不上几日就要马上启程。谢婉宁名义上是表小姐,内里可是国公爷和苏夫人实打实的嫡亲女儿,可是小姐这么多年在府里没有得到丁点夫人的关爱,五公子也不受夫人待见,这苏家还能去吗? 谢婉宁扣着苏家请帖垂眸,苏家去是一定要去的,于情于理都要走一趟。不为别的,只为沈淮序的名声着想。 依着她,是不想去的。可如今他们境遇不同了,很多事不能任意妄为,否则,别人会戳沈淮序的脊梁骨,说他薄恩寡义,不顾养育之恩。其实这些年来,苏氏对他们,只有恩,没有养! 尽管知道苏氏这么多年是被蒙在鼓里,也怜她不易,可心结早已种下,不是一两天就能弥补上的。 “五公子!” 玉烟的声音打断了谢婉宁的思绪,她回头就看到沈淮序向玉烟挥了挥手,径直向她走来。 玉烟急忙低头往外走,走到外面回身关门,不经意间看到五公子将她家小姐搂进了怀里,大手穿过小姐的头发,俯身低头含住了小姐的嘴…… 玉烟红了脸,打心眼里替小姐高兴。五公子那么疼爱小姐,小姐以后都不苦了吧! 屋内,沈淮序搂着谢婉宁,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问道:“怎么了?这么为难的样子。” 谢婉宁糯糯地说:“苏家的请帖到了,我在犹豫。” 沈淮序:“还在犹豫,就是不想去,那就回了它,不想去就不去,谁也不能勉强你,除了在床上……” 两句话就没个正形了,谢婉宁将他推开,拿出一堆请帖给他看。 谢婉宁:“你看看这么多,如果都去,怕半个月都动不了身,马上就到冬月了,再晚估计老夫人该着急了。咱们原也不想久留,你看呢?” 沈淮序:“都听你的。” 直截了当。 “怎么能都听我的呢,你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也一堆帖子?圣上忌讳结党营私,更不准皇子与大臣结交,你现在还不是皇子,结交也没关系的吧?”谢婉宁有点担忧。 沈淮序却笑了,在她鼻尖轻轻一刮,随即将人抱坐在书案上,搂着她的腰说:“我的傻囡囡,不用担心我,你想去苏家我就陪你去,你不想去,我们就收拾出发。云中这里还很繁华,我带你去逛逛?嗯?” 谢婉宁心动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一路上都匆匆而过,难得安宁几日,她也想去看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有我在,不怕!” “表哥,你真好!”谢婉宁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沈淮序的腰 沈淮序揉着她的头发,嘴角勾起,傻瓜,不是我好,是你太心软了! “小玉烟,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门外突然响起了刘恒的声音。 第65章 第 65 章 谢婉宁慌忙松开沈淮序, 理了理头上的珠花。 沈淮序却没有放过她,仍然碾着她的柳腰,低头在她唇上含捻。 谢婉宁压根捍卫不动他高大的身躯,又怕刘恒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遂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沈淮序怕痒, 尤其是不能碰腰。 须臾,他才忍着痒放开了柔.软的唇.瓣, 意犹未尽地用指腹擦去她唇边的水.痕, 低声说道:“谁能把门外这个不长眼的傻小子给我领走, 真是太烦了。” 谢婉宁却笑了,以前沈淮序却不这样, 他不喜欢的人从不让他们靠近半步, 也不会主动亲近别人,如今他黏她黏得紧, 对刘恒又多是纵容, 嘴上说着烦,还是去开门叫他进来说话。 或许沈淮序自己都不知道, 他正在悄悄改变, 变得没有那么锋利,变得温和圆润起来。 刘恒一进来直奔谢婉宁,“姐姐,我听五哥说今晚去外面逛逛,什么时候走?今晚我们能去外面吃饭吗?这边也有一家满香楼,今晚就去那边吃好不好?” 谢婉宁看向沈淮序, 沈淮序站在身后无奈地耸耸肩, 便笑着道了声好。 刘恒兴奋地大叫一声, 又跟一阵风似的跑了, 留下了一串声音:“姐姐你快点啊,我在门口等着你们!” “瞧瞧,都十五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沈淮序望着刘恒的背影说。 “那还不是你惯的。”谢婉宁笑道。 “所以,我是自找的呗,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穿厚一点,外面冷。” 谢婉宁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时眼睛瞟向那一堆请帖,叫来徐妈妈,让她亲自去一趟苏家,并未说是赴宴,而是以小辈的名义前去请安。 她不会有了沈淮序撑腰就任性妄为,相反,越到如今的位置,越要谨慎行事。 ……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4节 一行人来到满香楼,望着和京城一模一样的门脸,谢婉宁感叹云家真的富有。她刚得知满香楼是云家的产业时,还惊诧了一瞬。难怪当初和云弈相识的时候,云弈要请他们去满香楼吃饭。 沈淮序神色莫名地看着她,悄声问:“在想什么?云弈?” 谢婉宁:…… 她刚刚是在想云弈,可不是沈淮序以为的那样。他们那次在满香楼吃完饭后,她酒醉去了沈淮序的别院,也就是从那时起,她藏了心事。 谢婉宁不想他误会,又不想让他太过得意,只好说:“我在想那次没有喝到的梅花酿。” “那就是在想我,还想再醉一次吗?你还记得那次醉后都做了什么吗?” 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进了耳朵里,谢婉宁顿时觉得身上都是麻麻的痒。 那次她可是借着酒劲撒娇,不肯喝醒酒汤,偏要他喂,还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后来,就记得她被他压在床上,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绯红的脸,最后她的双眼被她蒙上了,然后呢? “不记得了。”谢婉宁说话有点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淮序看她脸红了,心里一荡,“那,晚上我帮你回忆一下?” “五哥,你们在说什么?”刘恒凑了过来。 “说你呢,在京城的满香楼门口,第一次见你的情形,忘了吗?”沈淮序不高兴被打扰,便调侃起刘恒来。 刘恒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嘟囔道:“忘了忘了!只记得有个温柔的姐姐给了我一包银子,快上楼吧,我饿了!”说完,丢下众人率先上楼去了。 沈淮序扯唇一笑,逗一下小孩子,还蛮开心的。 满香楼正直饭时,一楼大厅内高朋满座。掌柜的极有眼色地出来,将他们迎到了二楼雅间。 尽管他们刻意打扮得十分低调,却还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云中府说大不大,一有风吹草动满城皆知,更遑论沈淮序一行人高调地进了城。很快,有些远见的人家,偷偷派下人回府禀报去了。 谢婉宁对此一无所觉,她被梅花酿吸引了,沈淮序纵着她要了一壶梅花酿,却只肯让她喝三杯。今日不能醉在外面,不能让云中的人看笑话。 酒可以带回去夜里喝,就算醉了也无妨,最好像上次那样似醉非醉的样子,才好欺负。 一直喊着饿的刘恒,上菜后就大快朵颐起来。他也没多喝酒,这是沈淮序的规矩,他们有差事在身,又在外面行走,不能多饮。 从满香楼出来,几人沿着云中最繁的玉华街慢慢逛。 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成衣铺、脂粉铺、首饰铺、茶楼、酒楼、当铺、钱庄、粮油米面的杂货铺等,应有尽有。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流光溢彩。还未到宵禁的时间,街上车水马,行人络绎不绝。 “没想到云中的晚上还这么多人出来?”谢婉宁说。 沈淮序眼睛扫向周围向他们行注目礼的一些人,不置可否。他本想带谢婉宁安安静静逛一会儿就回去,让她好好松散松散,一路上竟是赶路,外面的景色都没有来得及看。 如今再想安安静静倒是不能了,他们的行踪怕是暴露了,就是不知道哪一家先找来。 “谢姐姐?”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街对面响起。 谢婉宁抬头,就看到云娇提着裙子向她跑来,后面呼啦啦地跟着一堆丫鬟婆子,她一边跑一边说:“谢姐姐,真的是你啊?” 她直接扑向谢婉宁,笑得一朵花似的。久别重逢的喜悦,挡都挡不住。 刘恒眼前一亮,伸手在云娇额头上一点道:“小丫头,你眼里只有谢姐姐,见了我也不叫一声?嗯?” 云娇被他弹了一下也不恼,甜甜地喊了一声“五哥哥、恒哥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刘恒这才饶过她。 “谢姐姐,我可想你了,在这里见到你可太好了……”云娇挽着谢婉宁,叽叽喳喳地诉说着京城一别后的景象来。 原来她外祖母病了,邢夫人让她来云中探亲,打算住到年底再回京。明面上是这样的,内里却是那次将军府赏花宴后,将军府还有其他几家上门提亲,邢夫人心里舍不得女儿,又不想错过好姻缘,犹豫不决,就让她避到云中一段时间。 沈淮序看着挽着谢婉宁笑得没心没肺的云娇,又扫了一眼下人提着的“邢”字灯笼,心中了然。这邢家倒是会赶时候,撞上了谢婉宁的软肋。 眼睁睁看着云娇拐跑了谢婉宁,刘恒也不自觉地跟着走,全然没看到他还停留在原处没有动。前面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他就这样被“抛弃”在了一旁。 一个刘恒就够烦的了,又来一个更黏人的云娇,这日子还怎么过! 谢婉宁被云娇拉着走,走到一个卖珠花的摊位上,嚷嚷着哪一支好看,她拿起两支在谢婉宁发髻上比较,一旁的刘恒还是给她支招。 云娇偏偏跟他对着干,他越说好看的,云娇越不选。两人就在小摊前开始吵起了嘴。 谢婉宁被他们吵得头大,扭头寻找沈淮序,却看到一个披着织锦皮毛斗篷的女子,踉跄着倒进了沈淮序的怀里。 离得有点远,就见那女子羞红了脸,倾慕地望着沈淮序。沈淮序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点点头,朝他们这个位置看来。 沈淮序绕过那女子,大踏步朝谢婉宁走来,肆无忌惮地拉起了她的手,温声道:“累了吧,该回去了。” 谢婉宁回握着他的手,点点头。 这时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朝他们走来,对着沈淮序施施然一礼,“学生邢放见过公子,上午我们在书院见过,这是我表妹云娇,没有打扰到公子吧?” 很打扰,赶紧领走。沈淮序心里说。 “表哥,我今晚能跟谢姐姐回去吗,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姐姐说完呢?”云娇嘟着嘴。 “好啊!”刘恒率先撂下了话。 邢放巴不得云娇跟着谢婉宁,他们邢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拜会公子。转眼却敏锐地发现刘恒眼神不善地望着他,心里一惊,少年好强的杀气。 沈淮序看了刘恒一眼,真想揍他一顿。他可不想再带一个孩子回去,就暗暗握了握谢婉宁的手,小声和她说了一句“梅花酿”。 谢婉宁嗔了他一眼,扭头没有理会,小手却在袖子里遭到了他的揉捏摧残。 云娇最后还是没有跟着谢婉宁回去,而是约好了后日接她去别院,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邢放回去了。 夜里,沈淮序同庞先生交换了一下对邢家的看法,又将云中各家的形势推演了一遍,亥时初刻方才回到后院。 推开门发现谢婉宁居然没睡,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把梅花酿全喝了?”沈淮序问。 “没有,我就喝了一小口,喏,这里还有很多,给你留着呢?”谢婉宁晃了晃酒壶,一副站不稳的醉酒样。 沈淮序急忙扶住她,接过酒壶摇了摇,哪还有很多,分明全偷喝完了。 “表哥,今晚那个女子和你说了什么?”谢婉宁拉着沈淮序的袖子不满地问。 沈淮序好笑,这是吃醋了?难得看到这个吃醋的小模样,决定逗逗她。 “她问我是哪里人士,可有婚配,如果我答应,就准备向我提亲呢。” 谢婉宁闪着水润的桃花眼,抿着唇说:“哦,云中的女子这么大胆吗?你要答应吗?” “你猜?”沈淮序看着谢婉宁,将她拦腰抱起,顺道吹灭了灯。 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是不记得在别院醉酒那次了吗?我今天就让你好好想想。” 说着,将人压在柔软的被.褥里,迅速除去了两人一身的障碍,坦诚相向。 “表哥,我冷。”谢婉宁身上一凉,本能地寻找热源,抱着沈淮序不肯撒手。 沈淮序将她团团围住,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炙.热的唇就落了下来。 好一会儿,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记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寡人要渣了摄政王》,或者改名叫《寡人要在上》 王允川年少涉政,临危受命辅佐10岁的女娃娃登基。 先帝遗命:“王只是你的姓,可不是你的名,不能觊觎王权,更不能违背她的意愿!” 小剧场1: 陛下醉酒不肯睡,要摄政王哄她。 “王叔摸得寡人的腰好痒,莫要停……” “快睡,你看这是几?” “你少拿一根手指吓唬寡人!”说完,一下含.住了他的手指…… 摄政王把持不住将她压在身下,“陛下,是你逼臣的!” 情字一事,一旦拉闸就如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风平浪静后,陛下翻身到他身上,“王叔,我还想……” 小剧场2: “听闻摄政王在陛下寝宫伺候了一夜,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摄政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僚扶住他,劝他注意身体,强加锻炼。 他恼怒地冲到陛下寝宫,“听说陛下散布臣的谣言,说臣不行,今日臣便让陛下见识见识……” 第66章 第 66 章 第二日, 谢婉宁头昏脑涨地醒了过来。 她看了眼蒙蒙亮的窗外,又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沈淮序,脑中晃过一些片段。 昨晚自己本来想等着沈淮序的,奈何梅花酿太香了, 她不禁喝了几口, 等沈淮序回来她已经有了醉意,趁着酒劲她还问了一些傻问题。 后来呢?她揉了揉眼睛, 眼前一黑, 突然想到沈淮序就是捂着她的眼睛, 开始为所欲为…… “醒了?”沈淮序嘶哑着声音问,扭头看了一眼外面, 又重新将她搂进怀里, “还早,再睡一会儿。” 谢婉宁却睡不着了, 动来动去的。 两个身躯不免碰到一起, 沈淮序被噌的火气,他翻身压向她, “不睡了?不睡我们做点别的?” “不行, 今天要去苏家给外祖母请安,你别……”未说完的话,忽然消失在一个缠绵悱恻的吻里。 谢婉宁渐渐陷入一个温暖的海洋里,手也渐渐扶住了沈淮序晃动的肩,情到尽头,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嘴也微微张开。 耐不住她发出的这个声音, 沈淮序伸出手, 忍不住蹭了下她的唇, 却被樱桃小口一下含.住,轻轻的痒痒地咬,像吸.吮一块糖。 他哪受得住,低低地吼了一声,倒在了她身上。 谢婉宁却无意识地将他紧紧抱住,双手在他背上用力一抓。 沈淮序嘶了一口气,低头寻到柔软的面团,咬了下去。 等两人喘着气重新躺下时,天已经大亮了。 谢婉宁周身的红晕还没有消去,腿脚发软地不想动。沈淮序则餮足地侧躺在一边,伸出胳膊让她枕在上面。 “表哥,昨晚那名女子是哪一家的?”谢婉宁闭着眼睛问。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5节 沈淮序倏地睁开了迷离的眼,翻身抚上她的眼睛,拨开她凌乱的头发,轻声道:“苏家的。” 苏家?是动了勾引沈淮序的心思? 谢婉宁看向沈淮序,却对上了一双饱含柔情的眸子。 他长得真好看,高挺的鼻梁,狭长的丹凤眼,凌厉的下颌线,平时不苟言笑,给人一种孤傲的疏离感。但他温柔起来,能让人瞬间沦陷。 都说云弈是京都第一公子,可在谢婉宁看来,沈淮序才应该是第一公子。如果说云弈是温润的谦谦君子,沈淮序就是暗夜里的狼,冷傲孤绝,气势逼人。 幸好,京城的小娘子都因这气势不敢靠近他,可云中的小娘子却胆大得很,大街上就敢投怀送抱! “今天去苏家,如果苏家外祖母让你收一个呢?你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外孙。”谢婉宁有点不安。 自古无情是帝王家,三舅母的话犹在耳边,他将来是要入宫的,宫里的三宫六院,侍妾美人肯定避免不了。 天家无私事,前朝大臣们还会干预圣上宠幸哪位美人,立哪位贵人为后。像她常年病弱的体质,万一不能给他孕育子嗣,却占着位份,那帮子御史会不会唾沫星子淹了她? 沈淮序将她紧紧拥进怀中,坚定地说:“我在华县说过,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三叔母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什么后宫佳丽三千,那是别人,不是我。这是我的承诺,唯你一人的承诺。” “你放心,一切有我,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谢婉宁眼中闪过泪光,又往他怀里贴了贴。有这句话就够了,如果今日去苏家,外祖母胆敢仗着长辈威逼她,那就别怪她让他们鸡飞蛋打。 …… 苏家,世代勋贵之家,尤其教养女儿格外用心。前朝多与皇家结亲,历代皇后、皇妃大多出于苏家。当今已薨逝的娴静皇后就是出自苏家,可惜自皇后娘娘薨逝后,苏家就逐渐没落了。 苏夫人这一支,虽同为苏家人,却不是苏家的嫡系。苏家嫡系如今在京城护着大皇子,家主是安国公苏河源,大皇子腿有残疾,只想安静度日,安国公府后继无人,逐渐式微。 他们刚刚吃完早膳,苏家小舅舅苏天路,领着两个表哥就来接他们了。 沈淮序却将人晾在花厅里,非要等到谢婉宁收拾好才同她一道出了门。谢婉宁知道,这大约是他故意这么做的,昨晚苏家小娘子那般行事,看轻了他,他有意冷落苏家,小惩大诫。 苏夫人有两个嫡亲的兄长,长兄苏天华,次兄苏天路,昨晚那个小娘子也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小舅舅见到谢婉宁很热情,两个表哥也都及冠了,见礼时,只是略微瞧了她一眼,好似不敢多看一样,倒是看沈淮序的眼神更热切些。 半个时辰后,谢婉宁同沈淮序一共迈进了苏府。 两个舅母在二门迎上了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好不热情,眼神却情不自禁地往走在前面的沈淮序身上瞟。 沈淮序一脸严肃,由两个舅舅陪着,率先往苏老夫人的院落走去。 “宁姐,既然来了就当是自己家,待会向老祖宗请安的时候,你也唤一声外祖母吧。”大舅母嘱咐她。 大约猜到这是苏家已经商量好的,谢婉宁点头应了。 苏家外祖父前年病逝了,外祖母这两年身子也不大好,听说已经不认人了。如果依照她表小姐的身份,唤一声老夫人就罢了,可她毕竟是苏夫人的亲生女儿,这声外祖母确实该叫。 就是不知道沈淮序该如何称呼,他在国公府的时候,沈老夫人是不准他叫祖母的,可沈淮序人前仍旧客客气气地唤她祖母。 走在前面的沈淮序,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谢婉宁。 四目相对,他忽然顿住脚,伸出了一只手,唤了她一句:“阿宁。” “哎,”谢婉宁本能地应了一句,快走了几步,牵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 舅舅舅母和旁边几个表兄弟,看到这一幕同时一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沈淮序明目张胆地牵着她的手进了院子,窗子里人影闪动,似乎有人通过窗子窥探。 一个小丫鬟急忙出来打起了帘子,一行人鱼贯而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苏老夫人满头白发,颤巍巍地从暖榻上下来,看到谢婉宁时,忽然老泪纵横,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巧娘”。 巧娘是苏夫人的小名,大约是将谢婉宁当成了苏夫人。 谢婉宁眼中也跟着泛出了泪花,被自己的母亲放在心上,何其幸福。一路上的忐忑疏离,在这一刻突然破防了。 她松开了沈淮序的手,紧走两步扶住了老夫人,哽咽着喊了一声“外祖母”。一旁的舅母也跟着抹眼泪,几人来劝,方才止住。 苏老夫人坐回榻上拉着谢婉宁的手问:“你不是巧娘吗?怎么这么像我的巧娘?” 二舅母在一旁小声劝她,“老夫人,这是巧娘家的宁姐,特意过来给您请安的,这是巧娘家的序哥,一同来看望您来了。” 谢婉宁用帕子擦了下眼角,看向二舅母。这个舅母好一张巧嘴,既避开了他们尴尬的身份,又将话讲得清楚明白。 话都说到这里了,谢婉宁起身准备行礼。小丫鬟却放下了一个蒲团,眼神怯怯地不敢看沈淮序。 “再去拿一个蒲团来。”谢婉宁吩咐道。 大舅舅在一旁劝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能来就行,礼就不必了。”他哪敢让一个皇子行大礼。 “无妨,去拿吧。”沈淮序发话了,小丫鬟只好又去拿了一个蒲团。 谢婉宁和沈淮序结结实实地给苏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苏老夫人却嚷嚷道:“哎,这谁家的小两口啊,别磕了。” “这是咱家的,您的外孙女和孙女婿。”二舅母说话又清又脆,说得屋内众人都笑了。 夹杂着几个小娘子的笑声,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大舅母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几个也都出来吧,见见表妹和公子。” 呼啦啦从屏风后面走出五六个小娘子来。 二舅母引着谢婉宁两人互相见了礼,舅舅舅母还给了见面礼,谢婉宁也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礼物,给了表姐妹和表弟们。 送礼物时,谢婉宁特意留意了一下昨日那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娘子,是大舅舅的嫡幼女苏沫嫣,比她还大半岁。 互相见完礼,沈淮序被舅舅拉着去了书房,谢婉宁则是由苏沫嫣陪着到府里逛逛。 相处下来,苏沫嫣温柔有礼,进退有度,不愧是苏家的女儿。可这样的人物,为何昨晚做出那般冒失的行为? “表妹,我听说你和公子自小一起长大?是不是真的?”苏沫嫣问。 谢婉宁点点头,抬眸看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该来的总会来,就是不知苏家为何让她自己开口。 苏沫嫣眨眨眼睛,突然笑了,“表妹你莫不是误会了,昨晚我并不是有意的,我昨夜是在等人,正巧碰到了你们。” 她四处看了看无人,附在谢婉宁耳边说:“姑姑来信都说了你们的事,公子这次在渭南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我想着既然撞上了,就试试公子的人品,你猜怎么着?” 谢婉宁凝神细听。 苏沫嫣咯咯一笑,学着沈淮序昨日的口气说:“姑娘请自重,我已娶妻,且今生只有一个妻子。他就伸手向我指了指你,然后就甩开我追上你,牵起你的手。哼,避我如蛇蝎一样,以为我能看得上他!” 苏家女的骄傲,她还是有的。 原来昨夜那个场景竟然是这样的,沈淮序还骗她! 谢婉宁扑哧一笑,问:“那表姐你看上了谁?昨夜又在等谁?” 苏沫嫣脸颊迅速红了,支支吾吾了几句,才问昨夜和他们说话的那个学子是谁。 “昨夜的学子,原来你在等邢放啊?” 第67章 第 67 章 京城的冬日, 大雪纷飞,皇宫内外银装素裹,犹如披上了银白色的新装。 康亲王穿着厚厚的高底靴,踩着积雪, 慢慢走出了巍峨的宫门, 迎面与镇国公沈锐骑打了个照面,沈锐骑向他遥遥一揖, 略寒暄了几句, 便进了宫。 康亲王宋乐康是圣上的堂兄, 圣上登基后,命他掌管宗正寺。他年轻时风流纨绔, 娶了王妃后反而收心养性, 认真办起差事来,颇得圣上敬重。 但私下里, 传言康亲王惧内, 平时上青楼和同僚喝酒都是瞒着王妃。再往前几年,有人还亲眼见过王妃拿着马鞭, 直冲青楼抓人的刺激场景。 远处停着一排马车, 四皇子宋明川坐在马车里,看着镇国公和康亲王寒暄,眉头紧紧皱起。 入冬以来,朝堂上提得最多的就是沈淮序,说他在渭南平叛中力挽狂澜,一举拿下了叛军头目田高义, 押解进京立了大功;又将渭南的税赋和赈灾款查得水落石出, 江南道的官员个个人人自危, 纷纷上奏弹劾永恩侯曹和光卖官鬻爵, 盘剥压榨等罪名。 他那个好二哥,刚刚从渭南灰溜溜地回来,伤还没有养好,就又被父皇斥责了,此刻应该正在恼恨沈淮序吧。 哼,活该! 四皇子满脸不屑,他压根就没有将这个只知道玩弄幼雏的二哥放在眼里,按照他的计划,年前除掉二哥,那么明年大位继承人就剩他一个人了,本来计划好好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沈淮序来! 只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哪能和他平起平坐,还妄想重回宗室,心未免太高了。 父皇现在一味地宠着他,应该出于补偿的心思,那就让他再飞得高一些,到时候从上面摔下来,才会摔得更重。 他躲在车帘后面,眼神如鹰隼般看着康亲王越走越近,在即将越过他的马车时,他急忙撩开了帘子,换了一副面孔,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热情地说:“康王叔,您这是回府?” “原来是四殿下,恕本王眼拙,竟没有认出殿下。”康亲王只顾着低头行走,脑中想着刚刚在勤政殿的奏对,冷不防看到了四殿下,连忙止住了脚。 圣上的这几位皇子,要说他最看好谁,那当属四皇子,他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对他们宗亲也没有什么架子。可她的王妃却不让他和四殿下走得近,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伪君子不伪君子的,他暂时看不出来,反正在他面前,四殿下就跟他自己的子侄一样,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之前,他因王妃的话,对四殿下并不亲近,今日不巧遇上了。 “康王叔太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是吗?难得遇见王叔,正巧我从伯府里带了两坛上好的梨花白,给王叔带回去尝尝。” 四殿下热切地拉住康亲王的衣袖,不由分说地命人抬了两坛酒放到了康亲王马车上。 康亲王惧内,平时不在外面喝酒,这梨花白正合他胃口。 四殿下外祖是常山伯薛酒。薛家祖上是前朝有名的富商,在圣上南征北战时,舍了半副身家助圣上登基,翻身成了常山伯。 薛家祖上靠酿酒发家,酿制的梨花白更是一绝。如今身份不同了,这梨花白每年也就酿制十几坛,名头反而越来越响。民间多有仿制的梨花白,大多没有薛家酿制的绵延醇香。 康亲王眼珠子直接黏在酒坛上,看着两个小厮将酒抬向了自己的马车,这可是外面千金难买的梨花白啊,心里无比欢喜,嘴上却道:“使不得,使不得,让殿下破费了。” “康王叔若喝着好,我得空了再给您送去几坛,今日天晚了,就不打扰王叔了。”四殿下松开康亲王,转身欲走,又佯装不解地问:“康王叔怎么才回府?可是我父皇有什么事?” 康亲王心中全是梨花白,听他这么一问,就顺嘴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沈淮序,圣上正命人选府邸呢,这玉蝶还不知……” 话说到这里,他陡然清醒过来,急忙拿眼去瞧四殿下。四殿下这时却已转身,朝自己马车走去,貌似没有听到吧? 四殿下坐回马车,匆匆回了宫,直奔娴妃娘娘的琼花宫而来。 娴妃一身素雅宫装,正拿着一把剪刀裁剪一件男士里衣,听着四皇子的脚步声,手下一顿,随即又剪了起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四殿下规规矩矩行了礼,原本躁动的心,随着娴妃剪刀裂帛的声响,慢慢安静了下来。 娴妃也没看他,仍旧专心致志地裁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方放下剪刀,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睨了一眼四殿下,漫不经心道:“做什么事这么惊慌,连脚步声都那么急躁,说了多少次了,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要不动声色。” “儿臣着急了,方才在宫门口碰到康亲王,说父皇正在找他商量沈淮序上玉蝶的事,还在宫外寻找府邸,有意赐给沈淮序。”四皇子急道。 “就为这个?你就慌成这样?”娴妃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疾言厉色起来,“平时教你的稳重哪儿去了?一个私生子也值得你如临大敌?莫说他是私生子,就算他是皇子又能怎样?以前他那个不要.脸的娘我都能治得了,别说他一个毛还没长齐的……” 话未说完,眼睛扫到一旁刚刚递帕子的小宫女,正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6节 “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 小宫女立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软倒在地,话都不敢说,她知道娴妃娘娘看似温和,实则狠辣无比,更不允许求饶,越求饶打得越狠。 周菲今日不在司药司当值,红姑姑面露急色地找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迭声地说:“快,快,小丸子要没命了。” 小丸子是红姑姑收的小徒弟,最近被娴妃娘娘看上,要去了琼花宫,这还没去几天,怎么就会没命了。 周菲未及多想,拿上惯常用的小药箱,跟着红姑姑就往后宫背面的夹道上走去。 夹道尽头有座废弃的宫殿,平时犯错的宫婢,被责罚以后会被拉到这里,由司药司的人帮忙照看,命大的活过来,就重新分派差事,活不过来到的,直接拉到西门处理掉。 这小丸子看来是犯了大错,背后血肉模糊的竟然找不到一块好肉,气息微弱的几不可闻,怕是救不了了。 周菲朝红姑姑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红姑姑悲痛欲绝,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拉着周菲的手问:“能不能让她清醒一会儿,问问她还有什么心愿没有,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以为去了琼花宫就有好日子过了,没想到……是我害了她啊,我若不是动了攀高枝的念头,小丸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呜……” 周菲动容,他们这些宫女的命就如蝼蚁般,随意被贵人们揉搓,到底能有多大错,将一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直接打死了?这个得问清楚,不能白白丢了性命。 她取出银针,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不一会,小丸子的手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看清了面前的红姑姑,眼泪便一直往下流。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话快问。”周菲道。 小丸子断断续续将娴妃娘娘说的话说了一遍,还问红姑姑,“我没有错啊,为何娘娘要打我,姑姑,娘娘为什么罚我?” 小丸子最终在不甘中咽了气,红姑姑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哭成了泪人。 周菲则反复回味着小丸子重复娴妃娘娘的那句“以前他那个不要.脸的娘我都能治得了”的话,敏锐地察觉到娴妃娘娘或许在当年的事情上,做了手脚,尤其是针对了姑姑,这个要好好查一查。 …… 皇宫的暗潮涌动,丝毫没有影响到远在云中的沈淮序。一大清早,他就在院子里练剑。 昨日午后他们从苏府回来,谢婉宁明显变得积极主动起来,不仅给他亲自煲汤喝,连晚上平时都不让碰的地方,也都由了他。 想到昨夜她在他身下哭着求他轻一点,他就把持不住。他们什么时候洞房啊,这还没有圆房他就受不了,那圆房以后呢? 脑中又闪过了一红一绿,两两一对套在一起的小人来,他气息一个不稳,招式也错了。 收起剑,他大踏步回到厢房,直接撩开帷幔,看到床上还熟睡的谢婉宁,低头吻了上去。 谢婉宁被她亲醒,被迫回应起来。 “阿宁,再不成亲,我就要疯了。”沈淮序捧起她的脸,抵在她的额头上说。 再不洞房,他怕再和谢婉宁同床,会忍不住要了她。 谢婉宁其实做好了准备,她的身子早就被沈淮序上下亲了个遍,她也不会再嫁给别人。没想到这么多天来,沈淮序一直忍得住,虽然两人已经荒唐地彼此看了个遍,可终究没有到那一步。 沈淮序固执地要等到大婚那一天,那就让那一天早点到来吧。 “那我们明天就启程?”谢婉宁搂着他的脖子问。 早点回京,早点准备,早点成亲。 第68章 第 68 章 刘恒一大早就等在门口, 不停地朝街道尽头张望,今日约好了云娇要来。 在来渭南之前,将军府向云家提了亲,邢夫人以云娇年纪还小为由推脱了。他那时也谈不上难过, 毕竟和云娇就见了一次, 若说多么喜欢倒也谈不上,就是被人拒绝了, 他心里烦闷, 才跟着来了渭南。 前日夜里不期而遇, 几个月不见,那小丫头好似长大了不少, 一如从前挂着笑脸, 笑起来还是那么明艳动人,身边竟还跟了一个温润如玉的表哥。 表哥?怎么又是一个表哥! 刘恒心里不忿, 谢姐姐就是被她那个好表哥抢走了, 这个很对他胃口的小丫头竟也有一个表哥,看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他能保护好云娇吗?他打不过五哥, 还打不过书生吗?一定要把云娇抢过来! 远远走来一辆马车,刘恒高兴地迎了上去。 “恒哥哥,谢姐姐呢?”云娇扶着刘恒的手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要问问谢姐姐什么时候回京,我想同她一起走。” 刘恒心中一喜, 跟在她后面问:“大约就这几天了, 你和我们一起走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邢府的主意?” “他们还不知道, 是我自己想回去, 云中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玩,每天和表姐在家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好烦闷。”云娇嘟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成天闷在绣楼里,简直要了她的命。偏偏她的那些表姐妹个个端庄自持,衬得她太过跳脱散漫。 “那你的那些个表哥们呢?”刘恒试探着问,莫名紧张地盯着云娇的侧脸看。 云娇脚下一顿,不解道:“表哥?哪个表哥?” “哦,那没事了,你当我没说。”刘恒立即答道,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他心里欢喜,看来是他想多了,云娇并没有把邢家公子们放在心上。害自己白担心了。可云娇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云娇说:“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放表哥吧?放表哥可厉害了,是云中年纪最小的举人,家里人常说,等来年秋闱放表哥必能高中。我听舅舅说,已经联系好了在京城的书院,年底放表哥送我回京,就长住京城了。” 长住京城是什么意思?难道邢放不回云中了?打算在京城娶云娇? 刘恒的心忽然空了一块,感觉自己到手的宝贝突然被人夺走了一样。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可身体不经过大脑的支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云娇的胳膊。 云娇冷不防被拉住,扭头看到刘恒正眸色深沉地望着她,眼中蕴藏着凌厉的光,像是一头猛虎,喘着粗气,充满着掠夺者的气息。 “恒……恒哥哥,你怎么了?”云娇被他的目光吓得说话都不大利索了。 她还从未见过刘恒这一面。印象中那个一边嫌弃她娇气,又一边耐心教她骑马的大哥哥,忽然变了模样。让她突然想到了那则传言,传说他是个杀神,是个嗜血的魔神转世。 “你喜欢放表哥?”刘恒问。 “我……我……”云娇被他的气势骇得说不出话,使劲挣脱了他的钳制,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她没来过苏家这个别院,但云中的院落大多相似,顺着路往印象中的后院跑应该就没错,全然不顾后面刘恒的反应。只一个念头,快点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行动完全出于本能。 她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一处花园,院子里花木已经枯黄,几颗梅树也光秃秃的,树下却站着两个人,背对着她看不真切,瞧着是一男一女,像是在欣赏这棵没开花的梅树。 两人挨得很近,男子高大的身影披着黑色的披风,将旁边娇小的红色披风人影完全拢住,捧着她的手给她哈气取暖,然后手抚上那女子的脸庞,慢慢低下了头,旁若无人地吻住了那个女子。 那女子仰起头,云娇这才后知后觉,那女子是谢姐姐,男子是五哥哥。 云娇刚刚被刘恒一吓,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所措,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石化了。 刘恒适时出现在她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抱起来转身到了假山后面。 “他们……他们,在干嘛?”云娇小声含糊道。 她不是不懂,也经常听表姐们提起过,还偷偷看过话本子。可那终究都是隔着一层纸,从没有亲见。刚刚那景象一下让她想到了话本子里的美好片段,情不自禁地想问,又打住了。 “他们……”刘恒想回她,却看到她双颊泛红时止住了话。 他将手臂撑在云娇身后的石头上,看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想到刚刚看到的情形,有样学样地低下了头,含住了她的唇。 云娇脑袋嗡的一下,身子忽然僵硬得不敢动弹,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闭眼。”刘恒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刚刚那个眼神锐利的少年判若两人。 云娇顺从地闭上了眼。眼睛闭上以后,所有感官全集中在了口齿间,还有背后那双大手,火热得像要灼伤她。 刘恒天生就是个猎手,圈住身前的猎物,专注着嘴里这朵含苞待放的花,想将她一片一片吃进肚子里。 他经常跟在队伍里和将士们一同吃一同睡,有些已成家的军士会开一些荤段子,自家的婆娘,邻家的俏寡妇,还有那些脱了衣服的苟且,他以前听过就忘,不知道今日怎么的,让他忽然想到了那些画面。 眼前这个白嫩嫩的小兔子,任由他欺负,也不敢吭声。刚刚还气恼她是不是喜欢上了邢放,可看到她这么乖顺,心忽然就软了。 他放开她的唇,将她用力地搂进了怀里,低低地求道:“阿娇,你喜欢喜欢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就像五哥对姐姐那般好,不,我一定比五哥做得更好!” 云娇从刚刚的空白中慢慢清醒过来,被刘恒用力抱着,那么紧,像怕她跑了一样。迷瞪瞪地反应过来,刘恒这是喜欢她? 只听刘恒还在不住地求她:“阿娇,我去你家提亲了,他们说你还小。阿娇,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到你长大嫁给我为止,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喜欢我,能不能不要喜欢你表哥……” “啊?表哥她……” “不许提他!” 云娇想说,其实放表哥有喜欢的人了,既然刘恒不愿意让她提,那就不提了吧。 有细碎的脚步声向假山这边走来,刘恒猛然放开了云娇,转身正巧看到了沈淮序和谢婉宁,四人俱是一愣。 刘恒咳了一声,双足发力,嗖地跑没了影。 云娇瞬间觉得羞赧,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睛一红扑向谢婉宁,抱住她哭了起来。 “是不是刘恒欺负你了?”谢婉宁慌忙给她擦眼泪,看着她红红的嘴唇,口脂也糊了的模样,直觉是刘恒硬强了人家小姑娘。 “好个刘恒,你放心,我定不会饶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云娇摇着头,想着刘恒刚刚的孟浪,又在她耳边求着要喜欢他的话,狠不下心让他受罚。 谢婉宁看向一旁的沈淮序,沈淮序向她点点头,追刘恒去了。 “走,我们回屋说话,别哭了,再哭脸要冻着了,那就不是小美人了。”谢婉宁哄着她进了屋子,这才耐着性子问清楚事情原委,隐着笑意慢慢开解她。 …… 到了晚上,沈淮序同谢婉宁说起刘恒,不住地感叹那小子突然就开窍了。 可他开窍没用啊,得云娇开窍才行啊,谢婉宁对此不置一词。 或许想到了以前,沈淮序将谢婉宁压在身下,亲的她喘不过气来,方道:“刘恒可比我顺利多了,云家那个小白兔还是很维护他的,你说要罚他,小白兔还不肯。不像我,你当时可是差点跟我翻脸呢!” 这还能比较? 谢婉宁想到当初她一味地躲着沈淮序,还想着挑一个合眼缘的夫君,远远将自己嫁出去,离了镇国公府。却在普宁寺的偏殿里,被醉酒的沈淮序揽着腰强吻了。 她当时又惊又怒,又隐秘地觉得甜蜜,一连好多天都不理他,一颗心摇摆不定。 直到他闯进画舫,不惜威胁二皇子自爆实力也要带走她,她就知道她完了,一颗心彻底向他倾斜了。 在梅林中,他那么深情地望着她,说着心悦她的话,像个大雨中无家可归的小狗,湿哒哒地跑到她面前,求她的怜爱。 “表哥,”谢婉宁动容地抱住了他的颈,眼中蕴着水汽,哽咽着道:“我那时候没有准备好,我不敢赌,不敢赌你对我的真心。表哥,我也心悦你啊,在你心悦我之前,我就已经心悦你了。” 我心悦了你两世!谢婉宁在心里说。又想到了前世那个爱而不得的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淮序眼神微暗,没想到一句,竟然勾出她的眼泪来,也就是这时,他又感觉出谢婉宁的不同,藏着心事,像隔着一层纱,看不清眼前的人。 第69章 诉前尘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7节 沈淮序将谢婉宁抱进怀里轻吻, 他想住进她的心里,将那层看不见的纱拿掉,想真正拥有她的心。 “阿宁,你心悦我, 以前为何总躲着我, 如果没有这次南下,你会在京中等我吗?你会选别人吗?”沈淮序轻声问。 他心中一直有这个心结, 总觉得是自己强迫了谢婉宁, 而她心里并没有他。 一开始镇国公意有所指的婚事, 老夫人隐隐地要挟,他虽不情愿被束缚, 却也准备答应下来。无他, 他喜欢谢婉宁,这份喜欢不掺杂任何外在的东西。 本以为顺理成章的婚事, 谢婉宁却明晃晃地拒绝了, 躲着他,请他自重, 就算伤心难过也一个人躲起来哭, 她忘了他们儿时的情意,情愿相信云弈一个外人,还看好那个寒门学子方鸿煊…… 他霸道地不许她选别人,强势地将她留在身边,最后才换得她的点头。 他却没有修成正果的愉悦,因为他知道, 在谢婉宁的心里, 他总归不是第一人选。 “我……”谢婉宁抬起头, 眼睛通红地望着沈淮序, 要怎么说才能让沈淮序相信她,那个已经久远的梦境,一个只有她自己结局的故事,她该不该告诉他…… 沈淮序瞧她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备受煎熬。 终于,他忍住不堵住了她的嘴,算了,不问了,这都不重要了,他马上就要娶她过门,终其一生她都属于他一个的了,这就够了。 谢婉宁被他吻得就要闭过气去,感受到他身上压抑已久的情绪,心中不忍。还是打算和他好好谈谈,以后他们就是夫妻一体,有些事还是早点说开的好,万一回到京城事多繁杂,将这事憋在心里,遭有心人挑拨就不好了。 “表哥,你听我说。”谢婉宁推开他,坐了起来,哑着嗓子说道:“我说我心悦你,在你心悦我之前,是因为……”话还未说完,眼泪便簌簌而落,她应该从何说起? 沈淮序跟着坐了起来,披上一件衣服,将她松松地揽在怀中,用被子将两人裹住,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这才低低地说:“不急,你慢慢说。” 他直觉那层纱应该能揭开了,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疑惑或许有了答案。 “我说我心悦你,在你心悦我之前,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上辈子就喜欢你,却没有好结果。这一次,老天是特意补偿我的,可我又怕像上辈子那样爱而不得,将自己弄得千疮百孔,最后还是孤零零死去……” 谢婉宁呜咽着要将她前世的所有不甘都哭出来。 沈淮序静静地听着,伸手顺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仿佛这样做就能驱赶她心里的不安一样。 “表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我之所以之前躲着你,是因为一个梦境,在那个梦境中我受到的痛苦,就像真实发生在我身上一样,犹如我重活了一世,而这一切都要从你那日送我的万灵膏说起……” 前世今生投胎转世之说,那些只存在怪谈志异的话本里,谢婉宁不敢贸然说起,只能借着梦境,将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件讲给沈淮序听。 “上次你说梦见了祖父,就是知道国公府会因为银子陷入纷争?才假借托梦的名义暗示老夫人?”沈淮序问。 “是,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也都是因为那个梦。知道你我的身份,也是在那个梦里。”谢婉宁说。 沈淮序垂着眸子看怀中仍在抽泣的美人,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的秀发,小声说道:“那你的梦境肯定是偏颇的,前世里,我肯定是喜欢你的,只是你没有发现。我们一起长大,喜欢你的事,我也是最近才明了的,怪我太迟钝……前世里,或许我的喜欢就如今世这般压在了心里,发现得太晚了,没有让你及时知道,是我的错,这一世就是让我来还债的……” “后来呢?有没有再做过那样的梦?”沈淮序问。 谢婉宁想了一想,还真有过,那次好像是她躺在灵堂里,沈淮序的手压着棺木,不准盖棺…… “没有了,再没有做过那样的梦。”谢婉宁不想将那个盖棺的后续说给沈淮序听。 沈淮序略一沉思,开口道:“如果前世你那样不明不白死去,我定会让沈如歌给你陪葬……不,陪葬那是便宜她了,我让她日日跪在你面前忏悔,每日抄写经书,从天黑到天亮一刻不许停。” 谢婉宁一怔,这话让她想到了在渭南客栈时,沈如歌说过类似的话,难道前世表哥果真那样对待了沈如歌? 应该是真的吧,在沈如歌的世界里,她亲自下毒害死了自己,还妄想做太子妃,被沈淮序一抬小轿抬进了宫,然后关在灵堂里日日跪拜诵经。 这才使得沈如歌性情大变吧?希望她当真能幡然醒悟,再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表哥,她这世还没有那么坏,我打算原谅她一次,毕竟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果沈如歌不像前世那般恶事做尽,就打算网开一面,多的,谢婉宁也不愿给。 “我家阿宁就是心善,你就不担心气恼她故意勾引我吗?”沈淮序问。 谢婉宁这才有了一丝笑意,“不担心,梦境中我没有看清楚,这世我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你如果能被她勾走,那就是我命中该有此劫,你若无情我便休……” 能被夺走的,一定不是心悦你,所以,她也没有必要留恋。 可话她没有说完,就被沈淮序吞进了肚子里。 谢婉宁好似解开了心结,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加上沈淮序说要惩罚沈如歌的话,想到前世她应该是错怪了他,终于从旧时的悲怆中走了出来。 她爱了沈淮序两世,沈淮序何尝不是爱了她两世啊! 这一世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要弥补前世的错,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既然他们相爱,那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 她被沈淮序那样深情地吻着,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翻身将他推倒,在他喉结上猛吸一口,抬手解开自己的小衣,趴在他身上。 “阿宁,不可以……”沈淮序明显把持不住,却还克制着,大手扣住了她松开的衣带。 他的眼神像一簇火,喘着粗气说:“我不能这时候要了你,那样对你不尊重。回京后,宫里的教引嬷嬷会进驻国公府,我不想你有任何的不妥,落人口实。” 谢婉宁羞红了脸,皇子妃在大婚前由宫里的教引嬷嬷指点,如果发现她非完璧之身,恐惹来非议。沈淮序这么做也是在变相地保护她。 沈淮序见谢婉宁不说话,以为伤了她的心,慌忙想解释,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才发现她脸红得如二月桃花,眼睛里潋滟着动人的春辉,小衣滑落到一旁,两朵红梅傲然挺立着。 到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一朵红梅,谢婉宁的身子突然僵直,瓷白的皮肤也悄然蒙上了一层粉色。 好一会儿,沈淮序抬起头,在她耳边低哑道:“阿宁,我想亲你那里……” ……… 镇国公府。 镇国公沈锐骑踩着积雪从宫里出来,恍恍惚惚上了马车。回到府里,第一时间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今日心情格外好,刚刚收到来信,说谢婉宁和沈淮序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就应该回府了。 近些时日,她都在忙着盘点她的嫁妆铺面和田亩,又将沈静柔的嫁妆仔细核查了一遍。 沈静柔当初嫁给谢景澄时,可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没想到他们到渭南短短几年便双双没了。而沈静柔的嫁妆,谢氏族人全数退给了国公府,这些如今都给了谢婉宁傍身的产业。 老夫人并不吝啬,想着就这么一个嫡亲孙女,身世坎坷,体弱多病,这嫁妆说什么也得往高了加,定要她成为全京城最闪耀的新娘子。 石妈妈拿着账册和嫁妆单子,在一旁伺候着。石妈妈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了,平时打理着老夫人的产业。徐妈妈跟着谢婉宁走了以后,老夫人就将石妈妈调到了身边。 老夫人正笑意盈盈地盘算着产业,抬头发现镇国公脚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绷着脸,眼神微微向下,眉头轻蹙,嘴角也紧紧抿着。 看到他这幅神情,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老大这是遇到了难事?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问出了什么事。 镇国公在原地踱了两步,斟酌道:“儿子今天刚从宫里出来,宁姐的婚事恐怕有变。” 今日圣上特意宣他进宫,商量给沈淮序上宗室玉蝶的事情。康亲王那里说要查找先例,民间流落的皇子首先要验明正身,其母何时受宠,他又为何流落宫外,这些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上玉蝶。 康亲王是委婉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端看圣上怎么处理。其实身份这些并不难,难就难在沈淮序愿不愿意承认,如果圣上给他凭空安排一个母族,他估计会大闹勤政殿。 这事,需要缓着做,还要找个契机,同沈淮序商量。 今日在勤政殿还提及了一桩旧事。圣上曾经和夷族交换过一枚信物,昨日有人拿着信物进宫,想与圣上联姻,他们看好了沈淮序。 如果沈淮序上了玉蝶,成了皇子封了王爵,这个王妃,怕不能落到镇国公府了。 第70章 第 70 章 章华宫里灯火通明, 祥公公打发走了一众侍从,从暗格里拿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圣上。 随着画卷慢慢展开,一个手拿团扇轻掩嘴角, 盈盈含笑的女子跃然纸上。 她一袭宫缎素雪绢纱裙, 腰间系着一块冰花芙蓉玉,挽着一个简单的飞仙髻。斜插着一根芙蓉簪, 眉心一点朱砂, 蛾眉轻扫, 双瞳剪水,清雅绝伦, 犹如仙女下凡。 圣上看着画像久久不语, 慢慢伸手抚摸女子的脸,眼睛已经湿润, 喃喃道:“阿若, 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成亲了, 你……能回来吗?” 祥公公低下了头, 圣上又在思念周娘娘了。 都说前朝的圣女周若灵因家族谋逆,被先帝赐了白绫,可他知道,周娘娘一直都在宫外。 当年周娘娘与圣上决裂,出宫时已和圣上龃龉已深,曾发誓死生不复相见。 这么多年过去了, 圣上每每拿出画像都悔恨不已, 却终究没有踏出宫门。两个人隔着高高的宫墙, 一个是不想见, 一个是不敢见。这么多年了,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 情之一事,害人不浅,幸好他没有。 思及此,祥公公抬头,怕圣上忧思过甚,劝道:“圣上,娘娘她如果知道公子还活着,会不会就回心转意了?听说公子明日就能进京了,最迟后日就能进宫,如果让公子劝劝娘娘呢?” 如果让沈淮序去见周娘娘,那无异于揭圣上的伤疤,登基伊始的那些事情就会被抖搂出来。 圣上当年是为了排除异己,嗜血杀戮,踩着森森白骨坐稳了大雍的宝座,可也因此失去了心爱的。 圣上扶额,让沈淮序去劝?他的脾气和阿若一样倔强,怕是越劝越回不了头。 他起身将画像收起,突然一阵眩晕,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 最近他时常感觉眩晕,不过时间都不长,平日里太医请平安脉也都一如往常,他就没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眩晕的时间较长,视线还受了影响。 将画轴交给祥公公,便朝内室走去,一阵眩晕又一次袭来,眼前一黑,他摔在了旁边宝瓶架上,花瓶碎了一地,割伤了他的手。 “圣上!”祥公公急忙上前去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放好画轴,回身就看到圣上倒在了地上,他疾跑两步也没能扶住。 “莫声张!”圣上吩咐道。 “流血了,伤口还挺深。”祥公公担忧道。 圣上沉吟片刻道:“无妨,你悄悄去司药司找个人来包一下就行……” 单纯这点小伤,他是不想劳师动众地去太医院找人。 还有,他这个眩晕症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没有瞧出来,其他太医就算瞧出来也不会说。 这中间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是他这个病比较严重?还是太医院的人受迫沉默? 祥公公将他扶到龙床上,这才赶去司药司。 祥公公心里忐忑不安,他知晓圣上的身体,上个月圣上就晕倒过一次,太医正说是急火攻心,操劳过度所致,换了养生的汤药,吃了月余才好。 自打那以后,这养生的汤药就没有断过。 圣上虽没有再晕倒过,可也时常眩晕,圣上不说,他也就假装不知情。今日这情况,圣上居然没有让太医去瞧,恐怕大有深意。 祥公公一路走一路揣摩圣上的心思,怕这一趟司药司找人也不能对外言明原委。 司药司全天有人值守,就是怕宫里有哪位贵人有个万一,为急需用药的太医院准备的。 周菲今日当值,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就着晕黄的烛光,正看得入迷,连祥公公进来都没有发现。 祥公公轻咳一声,看到周菲抬起了头,一刹那竟晃了神,这女司药的一张脸好生面熟,似哪里见过。 “祥公公?”周菲见圣上身边的祥公公亲自来了司药司,急忙敛衽行礼,询问来意,可一连几声祥公公都没有回应,就提高了音量。 “哦,”祥公公回过神来,问道:“今日怎么是司药一人当值?” 司药司夜里当值应为两人,一般宫里落钥以后,几乎用不到司药司,太医院里常备的药也都够用。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8节 因此,长久以来,司药司夜里当值都形同虚设,这当值的人也就散漫起来,但周菲还是按时按点地来值守,从不敷衍塞责。 面对祥公公的询问,周菲不好作答,便委婉地说:“今日另一位司药因病告了假,还请祥公公通融通融。” 祥公公立时就懂了,这怕是那人偷奸耍滑,女司药故意不说那人的名字,是怕他告发?以为不说就不知道了?不过正好,少一个知情人。 “你是司药司的哪一位?瞧着好似哪里见过?”祥公公问。 “奴婢是司药司的李菲,入宫五年了,时常给后宫送药,想必那时候祥公公见过奴婢。”周菲低头回道。 她进宫是央求李家,以李家小姐的名义进的宫,在这里,都称她一句李司药。 “原来你就是李司药,快拿上东西随咱家走一趟。” 祥公公庆幸是李司药当值。他时常听干儿子小庆子在他耳边念叨李司药,说她心善,还有一手好医术。 小庆子当值的时候冲撞了贵人,拉去了内刑司受了罚,打得皮开肉绽,本以为小命不保了,拉去了夹道废宫自生自灭,却在那里遇到了李司药,将他给医治好了。 周菲拿起一旁的小药箱,跟着祥公公往外走,心怦怦直跳。祥公公深夜前来,还让她拿上东西跟他走,去哪儿不言而喻。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圣上,还没有哪个人能指使得动祥公公。 她在宫里小心翼翼地五年,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接近圣上,为他们周家翻案。没想到,这个机会竟在今日实现了。 祥公公带着周菲避开巡夜的羽林卫,七拐八拐来地朝章华宫走去,一路走一路嘱咐她要安分守己,不敢看的不看,不敢问的不问,待会儿问她什么就答什么,多的话一句也不能说。 周菲连连应下,随着祥公公迈进了章华宫,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握紧了手中的药箱,眼睛朝帷幔后的人影看去。 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半躺在龙床上,闭着眼睛假寐,一只手垂在床沿下,手指上有全是血迹。 “圣上,这是司药司的李司药,李司药略懂岐黄之术,让她给您瞧瞧?”祥公公问。 周菲等他话音刚落,便跪倒在地,“奴婢司药司李菲,参见陛下。” “免礼。”圣上应了一声,并未抬眼,而是又将手往外伸了伸。 周菲拿着药箱靠近,蹲在床边给那只手消毒,上药,包扎。 “圣上手上的伤不要紧,看似伤口深,养两日就好了,这两日伤口不能沾水。”周菲习惯性地边诊治边和病人详述病情。 突然,她讶异地“咦”了一声,抬头去看圣上的脸。 正好看到圣上睁开了眼,他眼神迷茫虚焦,好像从梦中醒来,正犯着迷糊。 周菲急忙低下头。刚刚她瞧着伤口的血迹好似有一丝暗黑色,疑似中毒迹象,又看了一眼圣上的眼睛,怕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圣上中毒了,却没有对外声张。 她该怎么办? “怎么?”这时,头上一个威严的声音压了过来。 周菲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多了话,圣上也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才会如此问她。 她想到祥公公今夜的不同寻常,圣上圣体违和,却没有去太医院,而是去了司药司,还一路上避着人…… 也就一瞬间,周菲就拿定了主意,她跪趴在地,请罪道:“圣上容禀,刚刚奴婢在包扎伤口时发现了一丝异常,敢问圣上,是不是时常感到眼前发白?” 圣上举起那只已经上药却没有包扎的手指,看了几眼,然后将视线转向低头跪伏的女史。 祥公公又看了一眼四周,转身将内室的门关上。 周菲没有听到圣上的声音,不敢起身,可时间越长她心里越忐忑,来时祥公公嘱咐她的话,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龙床上那位可是大雍的帝王啊,一句话就能让她断送了性命。可她不后悔,机会难得,她要赌,赌赢了她就能接近大雍最有权势的人,也离她的目标更进一步。 圣上打量了周菲许久,发现这位女史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像有些官员,受不住他的目光,多看一眼就吓得浑身冒汗。 “起来说话。” 周菲这才起身,头稍微抬起,捶着眼帘,不敢直视。 “你是如何得知的?” “回圣上,奴婢给您包扎时,发现伤口处有黑色血丝流出,是否有异,还需奴婢把脉后确认。” “来,把脉。”圣上伸出了手。 周菲面对这份信任,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这次祥公公给她拿了个绣墩,放在了床边。 片刻过后,周菲收回手,起身向圣上复命道:“圣上近日是否有眩晕之症,此症一开始发作不频繁,时间也很短,往后会缩短发作时间,加快发作频率,发作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还会伴随视线不清,眼前发白,直到最后眼前发黑,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病症?”圣上问。 “不是病,是中毒!”周菲沉声道。 祥公公一惊,急忙往圣上的脸上瞧去,只见圣上身子摇晃一下往后倒去,似眩晕症又发作了。 “圣上!”祥公公低声惊呼。 周菲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圣上的模样,也急忙搭把手,和祥公公一起扶将圣上扶起。她抓住圣上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按压着穴位。 少顷,圣上又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 抬眸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拉着他的手,关切地望着他。 “阿若,你来了?” 第71章 第 71 章 琼花宫中, 娴妃娘娘刚刚沐浴出来,大宫女红药悄悄凑近她,耳语了一番。 “此话当真?”娴妃娘娘不可置信道。 “启禀娘娘,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 祥公公带着李司药急匆匆去了章华宫,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还是祥公公亲自将她送回了司药司。”红药急忙回道。 娴妃思忖道:“司药司?这李司药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哪年进宫的, 家里都有什么人?” “回娘娘, 李司药进宫5年有余, 喜欢在司药司看医书,文静内秀, 略懂一些医术, 平时奴婢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私下里找她瞧瞧,在后排房很受欢迎。”红药答道。 后排房是低等宫女太监的居所。太医院的太医们是不给宫女太监瞧病的, 他们生病以后都是去司药司随便配点药, 有时候药不对症,也只能挨着。 两年前, 李司药开始在司药司当值, 她会给人把脉,还会偷偷拿些药材给他们医治,渐渐在后排房打出了名声。下等宫女太监都对她笑脸相迎,像红药这些有头有脸的女史,也都对她客客气气,毕竟, 谁也不能保证不生病。 红药想到这里, 略一停顿, 将李司药和娴妃的信任权衡了一下, 才继续说道:“听说李司药家道中落,父亲是工部的一名小吏,当差的时候伤了腰,常年瘫痪在床上。李司药的俸禄银子,每月都央人带回家去。” “看来这李司药还是个孝顺孩子。”娴妃道:“去打听下,祥公公为何带李司药去章华宫。” 红药得了吩咐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娴妃又叫住了红药,心里猜测,这会儿章华宫肯定布满了圣上的眼线,此去怕恐有自投罗网之嫌,不能去打听,只能暗中观察。 “不必去了,将这个消息送到碧华宫即可,是不是有大事,只需盯着碧华宫,看那位的行事就行。”娴妃吩咐道。 红药低头应诺,她跟着娴妃这几年,最知她的心思和手段,只需一个消息,就能挑拨的贵妃娘娘闹僵起来,娴妃娘娘就能黄雀在后,稳坐钓鱼台。 …… 镇国公府此刻喜气洋洋,谢婉宁和沈淮序赶在冬月的最后几日回到了国公府。 松鹤堂里,大家齐聚一堂。老夫人拉着谢婉宁左瞧瞧右看看,打趣道:“走了这几个月,没见瘦,反而胖了呢!小脸也红扑扑的,看来这一趟去得值了。” 谢婉宁想着走这一路,沈淮序和她同吃同住,变着法子让她多吃饭,她能不胖嘛! 想到这里,她羞红着脸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沈淮序。 她以为是耍了狠,却在沈淮序看来,她眼波流转,娇嗔的模样像极了晚上他不可控时,闹的小脾气,不禁让他心口一荡。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开口道:“何太医已给表妹调理过身子了,再多将养些时日,旧疾应该也能根除。” “阿弥陀佛,上苍保佑。幸好遇见了何太医,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他们今日方告诉我,你们在渭南受了伤,让我看看,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老夫人连连追问。 沈淮文在一旁也开口道:“对啊表妹,你伤好了吗?听说是二殿下将你推下了楼,圣上对他居然没有任何责罚!” 沈淮文特地今日休沐,等他们回府和他们一起说说话。他高中传胪后,被圣上拔去了翰林院做编修,如今,他在翰林院过得风生水起。 谢婉宁赶紧安抚三表哥,这才将渭南发生的事,拣几件不重要的事删删减减讲给众人听。沈淮序也时不时补充上几句。 苏氏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谢婉宁去苏家那件事,她一边听一边问家里人情况,眼睛都湿润了。 马氏却一直追问沈如歌为何没和他们一道回来,谢婉宁支吾过去了。 看马氏的反应,她应该还不知道沈如歌和云弈的事。其他人的眼神,好似已经知晓了,众人打着圆场,揭过了这个话。 世子夫人文氏没来,上个月她刚刚生了一个小公子,还在院里坐月子。小包子沈承安一见到她就开始炫耀,“姑姑,我有弟弟了,我不是最小的包子了……” 等到晚上镇国公、世子和沈淮游回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众人才散去。 沈淮序被镇国公叫去了书房,谢婉宁则留在了松鹤堂。 老夫人见人都走了,这才悄悄问谢婉宁:“宁丫头,这话应该由你娘来问,看她今日伤心的模样,估计不会想到这一茬了,你和我说句实话,路上序哥有没有欺负你?” 她娘?说的应该是苏氏。如今他们的身份几乎大白于天下,在府里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谢婉宁红着脸低下了头,老夫人说的这个欺负,是晚上欺负的意思吧? “他,夜里碰你了?”老夫人瞧她神色,心里咯噔一下,老大前日里说这婚事恐怕有变,万一宁丫头失身……该如何是好? “没……还没有……”谢婉宁嗫嚅道。 “当真?”老夫人看向一旁的徐妈妈,徐妈妈立刻点了点头。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哼,还算他小子有良心!” 谢婉宁的脸更红了,他们是没有到最后一步,但该碰的都碰了,该看的都看了个遍。 从松鹤堂出来,就看到沈淮序站在廊下等着她。 她紧走几步,“不是去书房了吗?” “嗯,”沈淮序好似兴致不高的样子,“我们说完了,来送送你。” 送什么送啊,都在府里,就这么几步路。话虽如此,谢婉宁心里还是觉得异常甜蜜。 到了如意院门口,谢婉宁回头,刚想说就送到这里吧,就看到沈淮序深邃的眼神,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让他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她的小手被拉住,高大的身影在前,牵着她就往院里走,一路上无视小丫鬟的行礼问安,感觉时间停住了一样,他拉着她,义无反顾。 谢婉宁心绪微凝,直觉出了什么事,沈淮序又恢复了往日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走到内室,沈淮序才放开她,回身将她抱进怀里,弓着身子,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喃喃道:“阿宁,我只能待一盏茶的时间,抱抱你就走。” 谢婉宁缓缓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59节 “阿宁,如果我想在年前就娶你过门,可能简简单单走个过场,没有华丽的花轿,没有万人空巷十里红妆,你愿意吗?” “愿意!”她等了两世,怎么会在意这些,她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好,那一会儿进宫,就和圣上说。” 沈淮序说完直起身,拨开谢婉宁额前的碎发,捧起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短暂的沉沦过后,沈淮序眼底恢复了清明,“你早点睡,不用担心我,乖乖等我的好消息就好。” 听到她柔柔地嗯了一声,沈淮序这才转身往外走,大步离开了院子。 谢婉宁却悄悄走到窗边,目送他远去,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刚刚提着的那口气才泄了去,瘫坐在绣墩上,眼睛酸涩不已,他们的婚事,能顺利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深夜进宫? …… 碧华宫中,曹贵妃慵懒地躺在暖榻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周菲,看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泥胎木头人,心里又一阵腻歪。 就这样的人,也配留在章华宫伺候?圣上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尝尝乡野小菜了吗? 昨夜她头疾犯了,很早就睡下了,今早才知道圣上叫了一个不入流的女史,进了章华宫伺候。 “起来吧。”良久,曹贵妃才叫了起。 周菲两个膝盖隐隐作痛,却不敢表现出来。恭恭敬敬谢了恩,强撑着站了起来。 昨日她从章华宫中走出来后,就料想到了今日的情景,还好,曹贵妃只是让她跪了半个时辰。 “昨夜是你进了章华宫伺候?”曹贵妃漫不经心地问。 “回贵妃娘娘,昨夜奴婢在司药司当值。”周菲不卑不亢道。 曹贵妃:“听说你还会医术?” 周菲:“奴婢才疏学浅,只是会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包扎,昨夜圣上伤到了手指,又不想劳师动众,就遣了奴婢去包扎一下。” 这个理由是昨晚圣上让她对外讲的,至于圣上中毒一事,估计会瞒一段时间。圣上已经挖好了坑,这时候就看是谁会往里跳了。 “除了手指,圣上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曹贵妃明显感觉周菲没有说实话,包扎手指,需要一个时辰吗?就没有干点别的? 周菲明显感觉到曹贵妃打量的视线,挺直了腰背,回道:“回娘娘,奴婢就看到了手指,其他的隔着帷幔没敢抬头。” “哦?就包扎了手指?那为何调你去章华宫当差?”曹贵妃忽然疾言厉色道,妄图通过气势吓倒她。 周菲很配合地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抖着肩膀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或许圣上觉得我像一个叫阿若的人,才让奴婢留在章华宫伺候汤药的吧,圣上看见我时,喊了我一句阿若。” “谁?像谁?”曹贵妃一下坐了起来,惊恐道。 第72章 第 72 章 周菲将头埋得低低的, 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奴……奴婢也不知是谁,或许奴婢听错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曹贵妃尖锐的嗓音,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有忘了她!” 周菲垂眸,在曹贵妃失神间微不可察地扬起了嘴角。曹曦月, 这才刚刚开始, 你欠我们周家的债, 现在该还回来了! 这是她故意的。 今日一早,司药司的掌药就来找她问话, 恩威并施地好一顿数落, 最后酸溜溜地道了句恭喜。她这才知道,祥公公直接去司药司挑选伺候汤药的女史, 选中了她, 午后就要搬去章华宫,专职伺候圣上的汤药。 她下午刚到章华宫, 晚上就被曹贵妃召了来。 这个机会她不想放过, 按照她的年纪,过了年她就要放出宫,在此之前,有些事还需要加快进展。 “抬起头来!”曹贵妃走到她身边,命令道。 周菲怯怯地抬头,她未施胭脂的脸略显沧桑, 一双眼睛也毫无波澜, 素白的一张小脸普普通通, 不美丽, 更谈不上惊艳。 和那位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圣上怎么会认错? “平身吧。”曹贵妃好似失了兴致,章华宫的人她不能处置,只好叫周菲回去了。 望着娉娉婷婷走出碧华宫的身影,曹贵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难道是因为身段像?十几年过去了,那位长得什么模样自己都快记不得了,莫非圣上记错了?亦或者糊涂了?还是生病了? 曹贵妃忽然心神不宁起来,她猜想圣上大约是圣体违和了,才会出现记忆混乱,上月圣上还曾经昏倒过,这事章华宫秘而不宣,她却是后宫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如果圣上身体不行了,那太子人选是不是应该定夺了? 这时,易嬷嬷回禀说,沈淮序连夜进了宫,现在进了章华宫。 曹贵妃面上一凛,沈淮序这个时间进宫,难道圣上真的生病了?先是章华宫提调了一名会医术的司药,然后沈淮序深夜进宫,这里面肯定有事,得想办法好好查一查! 她扶额思索,突然道:“来人,去请太医正来,本宫的头疾犯了。” 碧华宫这边请太医,琼花宫立刻得到了消息。 娴妃娘娘闭着眼睛慵懒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红药给她通头发。 娴妃:“那李司药居然全须全尾地走出了碧华宫,看来是有点本事的。” 红药:“是,听说她走后,贵妃娘娘立刻请了太医,说是头疾犯了。” 娴妃:“哼,她那头疾向来想什么时候犯就什么时候犯,装模作样了几十年,她不累,太医们都累。这时候请了太医正,看来是气得不轻,去打听一下,看看她们都说了什么。” 红药:“奴婢这就去问,前日里,奴婢救了章华宫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宫女,今晚她当值,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娴妃:“再留意一下章华宫的动静。” …… 周菲从碧华宫出来,正巧看到了周滢和一个小宫女端着茶水进来,周滢眼里一亮,旁边的小宫女却忙向周菲行了一礼,甜甜唤了一句姑姑。 周菲轻声嗯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周滢,她才慌忙行礼也跟着唤了一句姑姑。 略寒暄了几句,周菲向周滢点点头往章华宫走去。转身听到小宫女说:“阿滢你不认识李姑姑吧,她的医术可好了,上次我吃坏了肚子,李姑姑给了我一副药,一吃就好了,可神了……” 周菲微微一笑,加快脚步回到了章华宫。平时负责汤药的女史被祥公公打发了,留下两名小宫女惶惶不安地看着药炉。 见周菲回来,两人就像遇见了救星般,忙行礼问安,她们这次没有跟着女史一起被罚已是万幸,新来的这个李姑姑听说脾气特别好,她们的日子以后会好过一些。 周菲询问过药材添加的顺序、火候后,才将熬好的药倒进专门盛药的陶罐里,仔细辨别了味道,又将药渣倒出来包好放在一旁,留着备查。做好这一切,亲自端着向圣上的内殿走去。 祥公公站在殿门口,远远看她端着药走来,伸手示意她站住。 周菲不明就里,刚刚站定,就听到殿内传出圣上的怒喝声:“你这是想气死朕吗?朕不叫你进宫,你是不是就打算不回来了?你别忘了你姓宋,不姓沈!你身上流着的是我们宋氏的血。” 殿内一静,忽然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了。 周菲吓了一跳,殿内这是何人,惹圣上生这么大的气,随即担心起来,圣上这个病最忌动怒,最易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你给我站住!”圣上怒道,连朕都不说了,听着已是怒极。 突然,“砰”的一声,像是重物坠地,呼啦啦东西倒了一片的声音。 那个脚步声同时止住,往回疾步而去,一个略显慌乱低沉的声音响起,“父……父皇!” 周菲和祥公公俱是一惊,连忙开门往内殿跑去。 只见圣上已经昏倒在书案旁,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此刻正扶着躺在地上的圣上,扭头吩咐祥公公,“快传御医来!” “不可,不要妄动,让奴婢来。”周菲道,她将药放在一旁,搭上圣上的手,略一沉吟,拿出随身带的银针,找准手指上的穴位,扎了进去。 沈淮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一旁的祥公公。 “这是李司药,圣上这是眩晕症,暂时不易声张。”祥公公给沈淮序解释道。 “眩晕症?”沈淮序问。 “其实是中毒,不过发现得及时,还没有造成大危害,但是清理余毒需要些时日。”周菲道。 中毒?沈淮序将这两个字反复琢磨了一番。 施针以后,圣上面色似乎好了一些,却没有立即醒过来。 “好了,圣上待会儿就醒,可以挪动了。”周菲收起针,看向沈淮序道。 沈淮序一愣,几经挣扎,还是将圣上打横抱了起来。 圣上很轻,不似看起来那般重,藏在宽大的龙袍之下,居然是一具如此瘦弱的身躯。 平时威风凛凛杀伐果断的帝王,如今闭着眼睛一副虚弱的样子,跟凡间的那些老人家也没什么两样。 头发都是花白的,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褶皱。刚刚他摔倒的那一刻,着实把沈淮序吓了一跳,那句脱口而出的父皇,就像是他喊了无数次一样。 或许在他心里早就认了这个父亲,内心同时充满了孺慕之情,可他又十分别扭且抗拒这份情感,慢慢养成了凡事都和圣上对着干的心态。 时至今日,他方知圣上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沈淮序坐在床边,看着摇摆不定的烛火,心思翻涌。 片刻过后,圣上醒了过来,眼前白花花一片,好一会才看清沈淮序的脸。 “您醒了?来,把药喝了吧?”沈淮序将他拉起身,半躺在龙床上,闪身让给李司药。 周菲从陶罐里将药盛出来,还温热着,端到圣上面前。 圣上摆了摆手,示意祥公公和周菲出去。 “这药还需趁热喝,麻烦公子了。”周菲说着将药给了沈淮序,和祥公公退出了内殿。 沈淮序端着药进退两难,搁以前他会扭头就走,才不管圣上喝不喝药,可刚刚瞧见过他虚弱的样子,内心终究不忍,就又坐到了床边。 “不想喝,先放着吧!”圣上看着沈淮序伸过来的药碗,没有接。 沈淮序收手,也没做声,拿着汤匙搅了搅药,舀了一勺递到圣上嘴边。 圣上抖着嘴角咽下了,就这样,一勺一勺,在无声中将药喝完了。 “您歇着吧。”沈淮序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就打算出去。 “小五,你陪我说说话吧。”圣上拉住了他的手,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急切地望着他。 沈淮序想抽出那只手,又贪恋那一丝温暖,除了谢婉宁,还从没有过这种依赖的感觉。 “我刚刚听你喊我父皇了,虽然只有一句,我还是听到了。”圣上轻声道:“我盼了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开口唤我父皇了……是父皇对不起你,可当年也是无能为力,又要保住你,还要保住……我当年也是没有法子啊。” “我不想听着这些。”沈淮序道,这话他听得太多次了,圣上说过,镇国公也说过。 “你肯认我这个父皇,就回宫吧,让你康王叔给你上玉蝶,在除夕大宴上,我公开你的身份好不好?”圣上近似恳求的语气说道。 沈淮序沉默了,以往他会要求给他母妃一个位份作为对等交换,如今他知道了自己的母妃是谁,如果先公开了身份,那他母妃永远会被掩藏起来吧。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0节 “我想年前娶亲,娶小时候因我之故,远走渭南,寄养在文修公名下,镇国公嫡女谢婉宁。”沈淮序说。 他在谢婉宁三个字前加上了她真正的身份和来历,而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亦或是一个称谓。 在进宫之前,他从镇国公口中得知,夷族拿着信物,有意给他们的神女联姻皇子,而且极有可能是他。只要他不是皇子,婚嫁皆应由镇国公做主,夷族联姻且让他们等着吧! 圣上沉吟片刻,说道:“不再考虑一下?夷族的神女听说花容月貌犹如仙女下凡,况且,夷族实力不容小觑,如果你能娶了神女,将来这江山、这天下你会坐得更稳,孰轻孰重你掂量了吗?” “掂量?这江山与我何干,就算我要这天下,也不会用这种方式维系。我和谢婉宁两情相悦,此生我唯她一人足矣,这婚事,您答应最好,您若不答应也无妨,横竖都是我自己的亲事,就让镇国公操心行了!” 第73章 第 73 章 圣上面上一哂, 有人争着抢着要这天下,有人捧到面前都不肯看上一眼。 偏你还不能拿他怎么样,谁让他是自己的儿子呢! “此生唯一人足矣”,这话他曾经也说过,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 以为天下和她皆能唾手可得,殊不知, 世事难料 , 抵不住命运的作弄。 “只要你身上还流着我们宋氏一族的血, 这江山就是你的责任!难道你想看着我们祖宗打下的基业,毁在你二哥的手里吗?他什么才能, 想必渭南一行, 你心知肚明。你大哥暂且不提,你四哥, 前日里说要娶夷族的神女, 野心勃勃生怕别人不知道。 ” 圣上觑着沈淮序的脸色,将现在的局势分析给他听, “你以为现在是太平日子吗?夷族这次进京, 不光是为了联姻,他们是来看我还能活多久,打算要将这江山交给谁,他们好做好准备。 夷族虽是弹丸之地,但他们武器精良,能人巧匠众多, 早就生出了不臣之心。 还有边疆时常异动, 乌苏国王年轻气盛, 觊觎我大雍已久。我们宋氏的江山, 你甘心拱手相让吗?” 沈淮序低头垂眸,一言不发。 江山很重,早在两年前,圣上就有意栽培他,调他在勤政殿当值,看他和那些大臣们周旋。 他心里明白,就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这次南下,亲眼见到了华县的贫瘠,渭南水患下百姓的疾苦,也见识了云中的繁华;江南道官场上的阳奉阴违、尸位素餐的官吏;还有二皇子的颠倒黑白,以权压法! 那一刻,他渴望拥有至高无上权势,整顿吏治,造福百姓,还大雍一片清明。 他决心回宫之前,认真考虑过,想担下这个责任,却不是这个时候。他没想到圣上这个时候会病倒,也没有想到,圣上已至暮年。 突然理解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 圣上见他不发一言,长叹一口气,道:“我不逼你回宫,是想给你自由的,就像当初的我一样。那时的我无拘无束,每天都想飞到宫外去看一看,飞到边疆去瞧一瞧。 可我心爱的女子被迫进了宫,眼看着她因我身陷囹圄,我想得到她,只得拿起手中的剑,踩着满地鲜血走进宫,护着她。” “是我母妃吗?可你最终没能护住她!”沈淮序轻声道。 “是,你终究还是知晓了,当你从边疆带回周承运时,我就知道有这一天。你想为周家翻案,就要回到权力中心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是要为周家翻案,查清当年的真相。但这和我年前成亲,没有任何关系。”沈淮序说。 “没关系?朕问你,江山和美人,你怎么选?有江山,何愁没有美人?如果选美人,那就放弃江山吧,也别想为周家翻案了。”圣上似乎动了真格,连称呼都变了。 沈淮序嗤笑一声,“美人何其无辜,要拿莫须有的江山和她做权衡!我不做这种选择,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我。是我欠她的,情愿拿江山换她! 江山于我是一份责任,而她,却是我的命! 我爱她,重于江山,更不容许任何人轻视她! 我为周家翻案,不回宫也可以翻案,只要圣上能直面当年犯下的错,不偏袒不庇护任何人!” 沈淮序眼神坚定,声音掷地有声。 说完站起身,郑重地向圣上行了一礼,“您且休息吧,我的亲事就不牢您费心了!” “你可想好了?不后悔?你确定就是她了吗?世上美人千千万……”圣上也严肃起来。 沈淮序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此生不悔,非她一人不可!” “你若不回宫,你那几个哥哥能饶了你?你能护得住她?且说你能护得住她,她也甘心和你一起籍籍无名吗?”圣上追问道。 “我的娘子,我自然能护得住!我们心意相通,她对我全然的信任,不论我是皇子还是庶人,她全然不在意。 在她眼里,若我为庶人,情愿和我寄情山水,享受田园的生活。若我要回宫,她亦会全力助我,任劳任怨。 我不需要为后院烦忧,不需要为平衡朝堂关系娶功臣之女,不需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夷族联姻。我的婚事,不掺杂任何利益,我只想和心悦的女子成亲。 如果这都做不到,那这江山要来又有什么意思?” 一番话说得圣上眼前一片虚花,是啊,如果没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这江山,就如这冷冰冰的宫殿,孤独又凄凉! 如果当年他有沈淮序的勇气,那他和阿若是不是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可惜没有如果,他选错了! 一滴泪落了下来,圣上抬手拭去,多少年了,他居然又会流泪了。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沈淮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的亲事我答应了,就是不知你母妃答不答应。随我来。” 沈淮序疑窦丛生,这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他跟着圣上走到书架后面,见从暗格里拿出了一幅卷轴,递了过来。 “小时候你总是问你母妃是谁,后来你不问了,凡事藏在心里,可我一直等你再来问我,这幅画像我已经看了十六年,你拿去吧,拿着她去见见你母妃!” 沈淮序小心翼翼地接过画轴,疑惑地看着圣上,仿佛在问,这个见见母妃是什么意思。 圣上来到书案旁,示意沈淮序将画轴打开。 画轴的纸有点发黄,卷轴两端有磨损的痕迹,像是时常抚摸所致。画中女子掩面而笑,眉眼中有几分沈淮序的影子。 原来母妃是这个样子,难怪被先帝看上封了圣女! 上一辈的恩怨他无暇理会,眼神定定地望着画轴下方的一行小字——大雍二年迁于皇陵。 大雍二年,不就是十六年前,他出生那年?迁于皇陵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他母妃葬在皇陵旁,那座无名冢? “你母妃一直住在皇陵那边,为先皇守陵,为大雍祈福。 自你出生后,她自请离宫,与朕一刀两断,发誓与朕死生不复相见。 她不愿见朕,朕也不敢去见她。这么多年了,终究是朕错了,如果当年朕像你一样,一心护着她,凡事为她着想,或许……终究是朕负了她! 你和沈家女儿的亲事,是你求来的,朕希望你莫负了她,凡事想想你今日的承诺,要对得起她的信任。 找个时间,带上沈家小娘子去皇陵见见你母妃吧,她见不见,就看你本事了!” 沈淮序握着卷轴的手都在抖,他执着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母妃居然还活着;还有他的亲事,本以为会千难万阻,没想到一下心愿得偿,竟让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嘴唇颤抖着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圣上抬眼看他,想到了刚刚诈他选择江山和美人,其实就是想试探一下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沈淮序的人品和能力都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就怕他丢失了自己最本心的东西。 圣上叹气,他想将沈淮序以后的压力都解决了,不要像他一样,走自己的老路,日日生活在悔恨当中,心爱的人成了心里的一颗朱砂,不能想,不能碰,不管过了多少年,抚过都会痛彻心扉。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趁我还没有反悔,趁我还能替你守几年江山,莫辜负了人家,早点成亲也好,早点给我抱上大孙子也不错,如果你母妃在就更好了……” 圣上说着说着伤感起来,他将画轴卷好,又重新交给沈淮序,“好生收着,仅此一幅画像了,阿若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我也没脸去见她。” 圣上看了一眼沙漏,“三更了,你回去吧!” 沈淮序手里拿着卷轴,迟迟没有动,望着脚步虚浮远去的背影,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父皇!”他艰难地叫了一声。 “唉。”圣上回头,朝他微微一笑,忽然落下泪来。他等这声父皇,等了太多年了! 沈淮序心中一痛,不自觉地朝他走去,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嘶哑地又唤了一声“父皇”,然后泣不成声。 “傻孩子!”圣上蹲在他面前想扶起他,奈何他高大健壮,竟未能撼动分毫,索性也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将他搂进了怀里。 十六年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儿子终于认他这个父亲了,也终于将他抱进了怀里。 章华宫中的烛火,突然迸出一朵好看的灯花。 …… 沈淮序子时前后方回到了镇国公府,顺着小道走到了如意院,他很想翻墙进去,想和谢婉宁说说话,想和她说说发生的事,想和她说说他母妃。 从渭南回来的这一路,他日日和谢婉宁睡在一起,突然让他独自去睡,他还不习惯。 “主子,”跟在身后的惊风问了一句,“要去叩门吗?” “不用了。”沈淮序说。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让她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吧。 还有一个月,他就能日日和她在一起了,且先忍忍吧。 他刚转身,就听到后面吱嘎一声,门开了。 “表哥,你回来了?” 第74章 第 74 章 夜色里, 谢婉宁穿着一件家常袄裙,披散着长发,莹白如玉的小脸在灯笼的映衬下,晕着一层柔光, 娇娇弱弱如盛放的昙花, 只一刹那,胜过世间所有芳华。 沈淮序心里丝丝甜蜜涌向心头, 大步跨过去, 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阿宁……” 他紧紧拥着她, 双手不自觉用力,低头在她耳后猛嗅一口, 拦腰将她抱起, 就往院内走去。 谢婉宁将头埋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 伸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惊风望着两人的身影, 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主子刚刚不是说不打搅表小姐的吗? “傻了吗?你回去吧!”玉烟看着惊风的傻样, 没好气道。 “玉烟,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惊风道。 “我呸,谁和你是一家人!公子和小姐是一家人,我是小姐的家人,可不是你的,你赶紧回无忧院去, 傻子!” 说完, 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我说什么了, 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再说, 我哪傻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啊!”惊风摸了摸后脑勺,悄悄走了。 沈淮序将谢婉宁安置到大床上,拉着她冰凉的手说:“一直在等我?怎么那么傻啊……” “我睡不着……”谢婉宁轻声说。 自沈淮序进宫后,她就开始心慌不安,她怕沈淮序因为她和圣上起冲突,她怕圣上对沈淮序寒心,她更怕又如前世般,镜花水月一场空。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1节 在没有和沈淮序心意相通前,如果圣上不允,她也绝不纠缠,还会物色一个不错的郎君,远远将自己嫁出去,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可经过渭南一系列事件之后,她终于看清了沈淮序的心,再也不肯放手! 如果前世他们都是爱而不得,那么今世,哪怕艰难险阻,她也要和他一起面对! “想我?” “嗯。” 随着一声轻嗯,沈淮序低头直接吻了下去。 他何尝不想她,出宫以后他的一颗心就左右摇荡。有即将成亲的喜悦,有面见亲生母亲的忐忑,还有对圣上身体的担忧。 回到府中,他想找谢婉宁说说话,偷香窃玉的想法都在他脑海里走了一圈,最终叹了口气,不忍这么晚来打搅她。 没想到,她亦没睡,竟一直在等他,叫他如何不心动?他的阿宁,是他的命啊! 良久,沈淮序方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宁,这次进宫,我发现他生了许多白发,脚步也不似之前那样沉稳有力,他病了……” 思绪拉回宫中,他拿着画轴出了章华宫,看到祥公公和周菲候在门口,便询问起中毒一事来。 圣上身上的毒幸亏发现得及时,调理起来也不麻烦。可在施针的过程中,周菲发现圣上病了,肋下隐隐有一肿块,此时不发作不妨事,一旦发作,将回天乏术。 “就没有办法医治吗?”沈淮序问。 “广招天下名医,或许有法子可以一试,可圣上不允,或许圣上已不想医治了。”周菲回道。 圣上不允许他们说出去,周菲只能自己钻研医术,做些药膳,慢慢调理,效果终究没有用药来得快些。 下毒的人已经抓住了,还在审问中。 周菲送沈淮序出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在即将分开时,她轻声说过了一句,“公子,小心娴妃。” 沈淮序转头,周菲福身一礼,朝他淡淡一笑。 这个笑容,这个眉眼,跟手中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你是何人?”沈淮序皱眉。 “奴婢原姓周,因家中变故,改姓了李,五年前求得一线机会,进了宫。” 周菲眼神清明,目光坚定地望着沈淮序,她知道她遇见沈淮序的机会难得,与其想办法将消息带出宫去,不如直接与他说,省去中间不必要的麻烦,哪怕今日隔墙有耳,将她暗中处置了,她也不后悔。 沈淮序望了一眼四周,这里是章华宫,到处是龙影卫的人,她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不到一刻钟就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龙影卫是皇家暗位,历朝历代,只效忠于帝王。 沈淮序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这个扳指是圣上刚刚亲自给他戴上的,是圣上随身之物,更是号召龙影卫的信物。 “知道了,切莫妄动,好好调理好圣上的身子要紧。周家的事,一切有我!” “奴婢遵命。” 等周菲下去,沈淮序转动扳指,轻声喊了一句宋墨,一黑衣人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看了一眼沈淮序的扳指,低头行了跪拜大礼。 “属下参加主子。”宋默道。 宋墨是龙影卫的统领,他这一跪,等同龙影卫认了新主子。 他们龙影卫日夜守护着圣上,自然知道圣上的所有秘密,包括圣上的病,也包括刚刚将扳指移交给沈淮序这事。 宋墨还在等着沈淮序何时用到这枚扳指,没想到还没出宫就用到了。 “刚刚李司药的话,你们就烂心里吧,不用让圣上知道了。我不需要你们护着,将圣上护好就行,有急事立刻回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属下遵命!”宋默没有多说一句话,得了令就撤了。 思绪拉回,沈淮序不自觉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什么病,严不严重?要不要紧?太医们怎么说?”谢婉宁问。 圣上这时候就病了吗?按照前世的记忆,应该是明年才对。 “暂且不要紧,他不想声张,也没了求生的意志。他要将江山托付给我,他那般憔悴,病痛中还在为我铺路,我……” 沈淮序的声音一下哑了,话也说不下去了。 谢婉宁搂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小时候那样,他难过时,她陪着他一起难过。 “表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用顾虑我。这么多年,他一心为你,宠你爱你,将天下最好的都给了你,你多陪陪他吧!” “嗯,我点了头,答应他在除夕宴上恢复身份,”沈淮序说。 “好!”谢婉宁缓缓道。 沈淮序恢复身份是迟早的事,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她还想问他们的婚事,是不是也定了,却没有说出口。比起天下大事,她微不足道。 “阿宁,我才理解了子欲养亲不待的道理,却太迟了。”沈淮序声音压得很低,陷在深深的自责中。 “什么时候想尽孝都不晚,表哥,你不要自责了。” “阿宁,你说你做的那个梦,有没有梦到过他……他是何时殁的?” “明年春天过后。” 谢婉宁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春天的时候曹贵妃办的那场赏花宴,她也是在赏花宴上出的事,回府后她被关了起来,没过几日,就听到了丧钟声。 紧接着朝堂上下一片混乱,二皇子和四皇子争权夺利,互不相让。乌苏趁机来犯,边疆告急。沈淮序和镇国公当机立断率军去了边疆。 然后灭了乌苏,得胜还朝,拿着圣上封沈淮序为太子的遗诏,强势进了宫,将二皇子从宝座上拉了下来。 她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等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也是她将死的时候。 沈淮序面色一凝,那没有多少时间了,希望他还能来得及。 他又想到一事,问:“那你有没有梦到我母妃,她还活着,一直住在皇陵,为先皇守灵。” “当真,那可太好了!我没有梦到娘娘,想来那时候是没人来告诉我吧!”谢婉宁眼神迷茫起来,似乎在认真回想。 沈淮序亲了亲她的嘴角,“不要想了,横竖我都知道了,我们改日去看看她好不好?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她现在是何模样,是否记挂我,是否愿意见我。” “好,娘娘肯定是你挂你的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啊!你别多想了。这么晚了,你不回无忧院吗?”谢婉宁望了望沙漏,马上就到四更了啊! “阿宁,父皇答应我们的亲事了!我明日就让国公府操办起来,选最近的黄道吉日好不好,父皇想要抱孙子,我们早点成亲就是孝顺他了,你说对不对?” “圣上答应了?” 谢婉宁一晚上沉重的心情突然释放了,她以为圣上没有答应,沈淮序一来就和她说圣上的病,以为他们的亲事肯定会往后拖,没想到圣上居然答应了。 “是的,父皇亲口答应了!” 谢婉宁这才发现沈淮序对圣上的称呼也变了,以前是宫里的那位,现在直接称呼父皇了,想来沈淮序已经走出了心魔,彻底摆正了位置。 “阿宁,你今晚别赶我走,我想抱着你睡。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忙了,老夫人肯定拘着你绣嫁妆,我也要早点做些准备,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见你了。” “阿宁,我不动你,就抱着睡,我什么都不做。” 谢婉宁心软了,将什么规矩体统统统丢掉了,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可是男人在床上说什么都不动这种话,永远不能信。 沈淮序热切得像一团火,炙热地燃烧着谢婉宁。 只是没有碰不该碰的,其他都是他的领地,这就是沈淮序说的什么都不做! 第75章 第 75 章 第二日, 正逢大朝会,圣上接到了渭南巡查使的奏折,还有督察司查证的密报,大发雷霆。 拿着罪证, 迅速地发落了江南道涉嫌渭南民乱的一众官员, 着令督察司会同吏部彻查户部和江南道的来往账册,户部尚书永恩侯曹和光被勒令回府反省, 待查请户部款项再行定夺。 二皇子吊着那只受伤的胳膊, 还想出言求情, 被圣上一个眼刀过去,闭上了嘴。 他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 自己也受了伤, 母妃在圣上面前哭一哭,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今日突然发作了。 难道是因为沈淮序回来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站在大殿角落的沈淮序, 恨意翻涌。 他就不该想着什么美人,就应该在渭南当即杀了他, 绝了这个后患。还有那个谢婉宁, 故意使苦肉计,害他伤了胳膊,还在百官面前丢了脸。 沈淮序站在队伍之后,低着头听着议论声,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冷的视线。 他抬头看向二皇子,扬了扬眉, 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来。 二皇子哪里受过这种气, 昔日阶下囚, 此刻还敢光明正大地挑衅他!当即就发作了起来, 大声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圣上眉头皱起,直觉他这个儿子要坏事,刚想驳斥他,他却大咧咧不加任何修饰地问了一句话,大殿上立刻鸦雀无声。 他问:“坊间传言镇国公府的五公子是父皇的儿子,这话当不当真?” “放肆!”圣上怒道。 二皇子立刻跪了下来,却仍梗着头,继续说道:“父皇,坊间传言定是子虚乌有,我们皇家血脉岂容他人混淆。即便是皇家血脉,那他母族是谁?名不正言不顺,父皇别被人蒙蔽了。” 这话意有所指,镇国公立刻出列,跪在石阶之下,却未发一言。 永恩侯的党羽立刻出面维护二皇子,纷纷指责镇国公有不臣之心,纷纷出列弹劾。 四皇子站在二皇子身后,眼神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又朝相熟的几人看了一眼,站出来也弹劾起镇国公来。 一时间吵吵嚷嚷一边儿倒向二皇子,更有甚者,历数镇国公这么多年的罪状,什么目无法纪,公器私用,圈占土地等等,不一而足。 四皇子心里嗤笑,他的好二哥又要闯祸了,这次恐怕父皇不会轻饶了他,父皇对他的容忍怕也到了极限。上次渭南之行没有发作他,他还以为是好事?殊不知,越不发作,越是憋着大招等着他呢! 看今天的行事,应该是要清算贵妃一党,偏二哥没有眼色非要牵扯出沈淮序来,正好给了那私生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这次怕又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又为沈淮序做了嫁衣吧! 知道二哥蠢,没想到会这么蠢,脑子全用在藏那些个幼小的玩物了吧。 四皇子垂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想的却是要抓住这次机会,再将水再搅浑一些,好让二哥和沈淮序互搏,他就能从中渔翁得利。 镇国公跪在地上,听着弹劾内容心里波澜不惊,等听到有项罪名是指责他挪用赈灾款两万两白银时,心中一动。 这个两万两白银,就是谢婉宁阻止老夫人去钱庄借款的那笔银子。 他一直认为那个示警的梦纯属无稽之谈,还不惜斥责过谢婉宁,对那两万里银子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上心,果然是因为这个牵扯到了国公府,牵扯到了沈淮序! 忽然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他那时候能仔细听听宁丫头的话,还能早点准备,不像现在这般被动。 十六年前的雨夜,他狠心将刚出生的她塞到了马车上,连夜将她送出了城。为防止自己露馅,一遍一遍麻痹自己,忘了他还有个女儿的事实,将全部的爱都倾注给了沈淮序。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2节 直到她六岁那年回府,也就远远看了一眼,不敢靠近,怕自己的心不坚定,怕误了圣上的大事。 可偏偏小丫头对他甚是亲近,亲手做了点心吃食送去书房,还会自己学着酿酒讨好他,会甜甜地唤他一声舅舅,还会给他做鞋袜……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哎,终究是自己亏欠了她! “够了!”圣上厉喝了一声,抬眼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永恩侯,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始终不发一言的镇国公,为公平公正起见,着令督察司调查,镇国公同样闭门思过,待查清后定夺。 镇国公谢恩,退回到队伍当中,看来那个梦境也不全是真的,他这次没有进大狱! 只有二皇子仍旧跪着,不肯低头。 满朝文武的目光从二皇子的身上,转向了队伍最末端的沈淮序,仿佛期盼着什么一样。 圣上颓然地坐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下面的沈淮序。 门口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到了的沈淮序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闪着金灿灿的光辉。 想到昨夜沈淮序唤了他一声父皇,他激动得很晚才睡下。他的身子撑不住多少时日了,他想为这个小儿子清扫一下朝堂,让他今后的路再顺一点,就算弥补他这么多年的缺憾吧。 “小五,你到前面来!”圣上说道。 朝堂上顿时嗡地一声,朝臣们霎时小声议论起来。 “小五都叫了,肯定是皇子无疑了。” “那还有假?说不定圣上早就知道了身份!” 沈淮序忽略掉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声,走到了石阶旁,站在了二皇子跪着的左侧。 二皇子顿时气急,他似乎又搞砸了。 昨夜母妃将他悄悄唤到碧华宫,偷偷说父皇身子有恙,要抓紧时间筹谋。 他那时候还不以为意,父皇身子不行的话,按照祖宗礼法,太子之位有嫡子当立嫡子,如无嫡子当立长子。 他大哥是嫡子,可惜是个瘸子,太子之位肯定不是他,那他就占了一个长子的位份,没有道理越过他去,立个小儿子为太子,况且还是个私生子! 被沈淮序骑到头顶上,叫他怎么甘心?他算个什么东西! 二皇子越想越生气,本想着趁着父皇还没有挑明沈淮序的身份,他先来个釜底抽薪,没想到搞砸了,还将沈淮序顺利地推到了他左侧! 在大雍,站位或者座位,以左为尊。叫他如何不气,偏这话还是他挑起来的! “父皇!”二皇子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圣上抬眸看了他一眼,二皇子一下怔住了。 这一眼他无比熟悉,是每回朝臣犯了事,父皇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随后便是雷霆之怒,轻则贬官免职,重则抄家入狱。 刚刚父皇那一眼,不像看儿子的眼光,而像是看朝臣的眼光。 二皇子忽然脊背发凉,他从未想过有一日,父皇会拿这个眼神看他! 等沈淮序站定,圣上轻咳了一声,大殿上立刻恢复了安静。 圣上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是的,朕有一个儿子,生于大雪之日。了尘大师曾经批命,此子上承天意,命格贵重,却活不过十七载。 若想无病无灾,就得移宫而居,瞒过上苍与黎民百姓,待他安稳度过,一切便能化解。 三个月前,了尘大师回了普宁寺,再次批命,言明到了除夕日,就能渡过此劫。 朕也是一个父亲,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安稳度过一生……” 云太傅这时候立刻起身出列,拱着手道:“圣上说的是,天下哪有不在乎儿子安危的父亲呢!依臣之间,将此事泄露的人最可恨,距除夕还有月余,想来圣上马上就能享天伦之乐了,臣恭喜圣上。” “恭喜圣上!”朝臣们一起喊道,拍马屁还得是老狐狸云太傅啊,让他抢了个先,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恭喜了。 圣上赞许地看了一眼云太傅,龙颜大悦。 四皇子偷偷看了一眼左侧的沈淮序,却见沈淮序也朝他望了过来。 猝不及防间,四皇子慌忙牵起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沈淮序忍着笑,冲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四皇子一愣,他刚刚是讨好沈淮序了吗?长幼有序,他不是应该是四哥吗?怎么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小的呢! 还有,沈淮序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拿他当小弟了? 这沈淮序的气场太强了,以后还是少正面和他冲突才对。 他都没有意识到,沈淮序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他丢盔卸甲,从此失了做哥哥的优势。 在一片恭喜之中,二皇子面色灰白,身子微微发抖,他眼睛微红,突然站起身,冲着沈淮序嚷嚷道:“我不承认,他母妃是谁?怕不是见不得人吧!莫不是……” “住口!”圣上大怒,“来人,二皇子殿前无状,拉下去。” 殿外唰唰地进来了一队羽林卫,带头的居然是张统领,他偷偷朝沈淮序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架起二皇子就往外走。 “父皇,您不能这么对儿臣啊,儿臣才是你的儿子啊……” 二皇子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只有沈淮序知道,这是张统领捏住了二皇子的穴位,让他发不出声来。 四皇子眼睁睁看着二皇子被拉走,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沈淮序,想到了二哥刚刚未说完的话,莫非他母妃果真见不得人?那他是不是应该从这里入手…… 第76章 第 76 章 朝中发生的事情, 不到半日传遍了整个京城。 下午,圣上下了一道赐婚圣旨,祥公公亲自捧着送到了镇国公府。 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的是,赐婚给镇国公嫡女谢婉宁!这无异于将谢婉宁的身份公之于众, 沈淮序的身份却没有详细解释, 想来是等到除夕夜再行封赏吧。 祥公公将圣旨郑重地交给了谢婉宁,眉开眼笑地恭喜她, 趁机上下打量了一番。 传旨时, 圣上当时的交代是:“替朕好好看看沈家那位小娘子, 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居然降服住了这个混世魔王。” 一旁的沈淮序听到这话似乎不满, 低声喊了一句父皇 , 惹得圣上哈哈大笑。 圣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五公子的身份被顺利地揭开, 得到了朝堂上下一致地拥护, 当真应了了尘大师的话,五公子的命格果然贵不可言。 朝堂上对了尘大师的批命之说, 并无异议, 只因了尘大师佛法高深,批命打卦无一不准,和知晓天下事的无为大师,并称算半仙。 祥公公看着眼前温婉端庄、明艳动人的谢婉宁,笑意更深了,他连忙将这位大雍未来的主子扶起身, 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 谢婉宁侧身避过, 只肯受了他半礼。 祥公公自幼伺候圣上, 这么多年过去, 情分肯定非同一般,谢婉宁如今还未正式入玉蝶,实不敢全受了他的礼。 见谢婉宁如此做派,祥公公更加满意,略恭维了几句话,便将辛嬷嬷引荐给她。 辛嬷嬷是早年在潜邸服侍过圣上的老人,是圣上特意安排的教引嬷嬷。 谢婉宁早就听沈淮序说有此安排,并不排斥,和辛嬷嬷见了礼。 老夫人亲自出面,由徐妈妈带着辛嬷嬷和一干女史下去休息,苏氏也跟着连轴转,安排院落,打赏下人也,镇国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等人都下去了,老夫人搂着谢婉宁,喃喃道:“我们家宁丫头可算熬出了头,身子也养好了,成了亲,也赶紧给我生一个重孙子。” 谢婉宁满脸羞红,撒娇道:“外祖母。” “该改口了,我同你母亲商议过了,你不随着府中哥哥们的排行,今后一律称你为大小姐,如歌那丫头还是六小姐,其他人不变,今后你见着序哥,也该称呼一声五殿下了,懂了吗?”老夫人嘱咐道。 今日大朝会上,圣上求口承认了沈淮序,一声小五奠定了他的排序。 虽还没有上玉蝶,也没有下旨封赏,但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寻这个空当找不痛快,况且二殿下被斥,四殿下母族不显,唯有五殿下,母族暂且不论,背后有镇国公府撑腰,还和刘老将军的孙子交情匪浅,就连圣上的龙形佩都给了他,今后怕整个大雍都是五殿下的了。 所以,大朝会过后,五殿下的名字替代了沈淮序,谁见了还不赶紧巴结地尊称一声五殿下? 谢婉宁点头应下,望了一眼窗外,夕阳斜斜地照进窗子里,她满心都是沈淮序的影子。 在成亲前,估计都不会再见到沈淮序了吧,今日这么多事,想必被圣上留在了宫里,今后他再也不回无忧院住了吧? 突然想去无忧院看看。 这时候丫鬟来通禀,叫谢婉宁去前院书房一趟。 老夫人问清书房都有哪些人后,便拍了拍谢婉宁的手道:“去吧,好好同你父亲还有哥哥们说说话,明日起辛嬷嬷就要随侍在你左右,想说些体己话都没有机会,哎,让你嫁给序哥也不知是不是对你好,祖母只盼着你平安顺遂……” 老夫人说着眼睛竟红了,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就要被那小子拐走了,想一想还有点舍不得。 “祖母,表哥他……五殿下是得您亲自教导长大的,婉宁相信您的眼光,也相信五殿下的人品,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这一世,她会幸福的,谢婉宁在心里对自己说。 …… 镇国公府侧门,这时候远远驶来几辆马车,车子停稳后,却迟迟没有人下来。 “如歌,快醒醒,到家了。”云弈晃着怀里的沈如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如歌耳朵发痒,睡梦中嘟囔了一句,“云弈你个大骗子,不准碰我。” 她睡得双颊发红,嘴唇也红艳艳的十分诱人,头发半披在身后,领口微微松开,露出一节雪白的脖颈。 云弈眼神微暗,一边哄着她,一边含住了她的唇,卷起香舌,认真描摹起她的唇形来。 记得那日他们在渭南荒唐了一夜,这次不同的是,沈如歌明明清醒了过来,却没有离开,居然缠了他一夜,享受其中。 如果说第一次他们都在药物的控制下,不得已发生关系,那这次,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食髓知味后,仍不知餍足,仿若当成人生中的最后一夜般,不管不顾起来。 直到天大亮,沈如歌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丢得满地都是,云弈赤身搂着她,背上都是她的抓痕。 她一动,云弈也跟着醒来,将她又抓进了怀里,“别乱动,小心我上火。” “你快起来,要出发了。”沈如歌说要和谢婉宁他们一道回京,看着天色着急起来。 云弈却力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随即翻身压住她,喘着粗气问:“你我都这样了,你竟还想着跟沈淮序一同回京?” “你不也想着谢婉宁?有什么资格说我?”沈如歌挣扎着吼了他一句。 沈淮序气恼,“我如今只有你,再说这样的疯话,我就让你下不了.床!懂了吗?” 说完翻身上来,用力挞伐不停,直到沈如歌娇.喘吁吁地说不出话为止。 就如今日这般,云弈有的是法子让她立刻醒过来,就连呓语他都不准。 “醒了?”云弈望着沈如歌又说了一句,“没醒就再来!” 沈如歌一个激灵,慌忙推开他,“醒了醒了,你赶紧走!” 云弈这才不紧不慢地扣上了衣裳,沉声道:“你乖乖回去别惹事,我会信守承诺上门提亲,成亲之前,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3节 沈如歌面露惊色,缓缓点了点头,目送云弈走远,才敢哭出来。 他们荒唐一夜的事,被二老爷抓了个正着,罚她跪了一天,连返京都不允,她哭着喊着不想嫁给云弈,二老爷怒极想要打死她,还是云弈过来才劝好。 云弈和二老爷关着门说了半天话,最后二老爷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前提是沈如歌心甘情愿嫁给他才行。 沈如歌不愿意,她当晚骑上马偷偷跑了,想追上沈淮序的车队,半路被云弈追上,强行将她带去了云家的别院。 在那里,云弈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直做到沈如歌答应嫁给他为止。 他们这才一路顺利回到了京城,云弈简直就不是人,他在人前多儒雅,就在人后多疯狂,在马车上都不放过她! 沈如歌软着两条腿,面色灰白地回了府。 马氏见女儿回来自然欣喜万分,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而是不甘地说谢婉宁如今恢复了身份,还得到了圣上赐婚,五公子也成了五殿下,以后都不会住在府里了…… 沈如歌听着这话,恍若隔世般不真切,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镇国公府,似乎一切都变了,以前千方百计想算计谢婉宁的婚事,她转眼就要成王妃了,或许马上就会成为太子妃。 而自己因那个梦境,突然害怕沈淮序起来,更害怕成亲,偏偏云弈不肯放过她。 云弈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会那般精力旺盛,日夜操劳,美其名曰填满她,不管是身还是心,叫她再也离不得他。 她都不知道,温文尔雅的云弈,脱下衣服后便会化身成狼,还是一直缠她的色狼,呸,不想他了! 沈如歌身心疲惫,刚想去松鹤堂请完安歇息,就得到小丫鬟通禀,说是镇国公请他们去一趟前院书房。 …… 等谢婉宁赶到书房,才发现除了人在渭南的二老爷,和在宫里的沈淮序,其他人都到了,就连刚刚坐完月子的世子夫人文氏,都坐在一旁,小包子沈承安紧紧依偎在祖母苏氏怀里。 马氏和沈如歌坐在末尾,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谢婉宁挺直腰背,刚要蹲身行礼,却被镇国公制止了。 镇国公今日将大家都叫来,一则是说沈淮序的身份问题,叮嘱他们在外不要得意忘形,不要挟恩自居,若发现定不轻饶;二则是谢婉宁恢复身份,一律以沈家大小姐相称,三日后请族谱,更名改姓;第三是叮嘱谢婉宁成亲在即,谨守本分,凡事为沈家多顾虑一分,明白一荣俱荣的道理。 谢婉宁应下,这才以沈家大小姐的名义向父亲、母亲行礼,又和几位哥哥见了礼,才算走完这个仪式。 比起镇国公的淡定,苏氏激动多了,她满眼含泪地道:“原以为这辈子都不指望认回你了,还是圣上发了话,我们才敢认,宁儿,这么多年,母亲亏欠你太多了,你放心,你的嫁妆我是不会亏了你的,临哥和文哥,你们可有意见?” 世子沈淮临和三公子沈淮文自然没有意见,世子夫人也摇了摇头。 苏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近期备嫁的事情,林林总总直说了一个时辰方罢,众人散去,镇国公叫住了谢婉宁。 镇国公自下了朝就回了府,圣上让他闭门思过,回来正好赶上祥公公送赐婚的圣旨,明了圣上的用心,这才将大家都叫来,交代了这几件事,想着对这个女儿亏欠良多,想和她单独谈谈。 话还没说出口,小厮禀报,五殿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云弈他们在别院那段强制爱计划放在番外 第77章 第 77 章 谢婉宁一愣, 还没有调整好心态,该如何称呼沈淮序时,就看到他英姿飒爽地迈进了书房。 他今日穿着一件玄色阔袖蟒袍,眉宇间尽显高贵睥睨之势。 昨夜他们还在一起耳鬓厮磨, 半日未见, 忽觉似换了一个人一样,距离忽然拉长, 人也变得陌生起来。 是身份变了吗?还是心境变了? 镇国公忙迎了上上, 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沈淮序急忙拦住了他, “父亲不必如此多礼,在我心中, 您一直都是我的父亲, 这份养育之恩,淮序没齿难忘。” “微臣不敢, 都是臣分内之事。”镇国公道。 “镇国公过谦了, 吃饱喝足不管不顾长大也是养育,悉心栽培处处维护也是养育, 在淮序心中还是分得清的。” 沈淮序见镇国公一板一眼以君臣之礼待他, 也只好改了口,他知道如今地位不同了,再用旧时称呼,恐对镇国公不利,被御史大夫们抓住把柄,免不了口舌之争, 为避免麻烦, 他也就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镇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人比他更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国公府虽说是养育了沈淮序,可这个养育的背后,都是圣上在操办,襁褓中乳娘的人选,启蒙时的夫子,长大后的幕僚师傅以及贴身小厮,无一不是圣上安排的。 沈淮序年少时性格乖戾孤傲,甚少与人亲近,也就对老夫人和宁姐还算客气些,待他的情意,止步于十岁那年他从树上摔下来那时。 镇国公眼神微暗,他待沈淮序是疼爱中带着小心翼翼,不似对临哥文哥一样,可以宠爱无度,也可以随意责罚呵斥。敏感的沈淮序也许是发现了这一点后,才与他们刻意保持距离的吧,那种孤傲的性子,也许就是他的盔甲。 没有办法,生于帝王家,高处不胜寒,最后都会成为孤家寡人,这是他的宿命。 他心中喟叹,微微抬起头,却看到沈淮序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宁姐,而宁姐微红着脸,目光闪躲。 “宁姐,你先回去吧,有话我们改日再说。” 镇国公发了话,谢婉宁回过神来,正打算告退,手却被沈淮序拉住了。 他的手很热,烫得谢婉宁想甩开,奈何她力气小,被他大手紧紧攥住,动弹不得。 当着镇国公的面,谢婉宁羞赧至极。 “阿宁你等一下,我今日是来商议婚期的,你也听听,钦天监选了几个日子,镇国公您看哪一天合适……” …… 等沈淮序牵着谢婉宁的手从书房出来,都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天色已暗,仆从们忙着在廊下挂灯笼,三三两两见到沈淮序急忙行礼,高呼“给殿下请安”。 沈淮序散漫地点着头,一路上牵着谢婉宁的手,招摇过市般毫不忌讳,将他的宠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出一刻钟,镇国公府人人尽知,五殿下回来了,五殿下牵着大小姐去了梅园,五殿下陪着大小姐用膳,五殿下十分宠爱大小姐…… 对此一无所觉的谢婉宁,此时脸色通红地被沈淮序抵在梅树上,呼吸交缠,吻得难舍难分。 “阿宁,你为何不选择十六日,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二十六日时间太长了,明日我就得搬去王府,见不到你,我怎么办?还有二十多天,你叫我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王府吗?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圣上赐给他一座王府,为公平起见,给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分了宅院,命他们明日都要搬离皇宫,住到王府去,至于几位皇子的封号,还需吏部拟定后再行下诏。 分府别住,对二皇子和四皇子来说,无异于少了亲近圣上的机会,和母妃的相处自然也会少,宫里的消息也就不会及时知道,这对两位皇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只因沈淮序不想住进宫里,圣上就让皇子们也都出宫去住了。早前礼部奏报皇子选妃时,王府已经建成,只等他们选妃赐婚后,才会封王分府另住。 这次分府,只是提前了几个月而已。 沈淮序一边吻着谢婉宁,一边控诉她,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儿,掐着她的腰,将她揉进怀里,贴着她想要汲取更多。 说的是他们的婚期,刚刚在书房商议时,沈淮序想要早一点成亲,镇国公觉得时间太紧,礼部来不及操办,到时候手忙脚乱怕出岔子,最后听谢婉宁的意见,定在了腊月二十六成婚。 “十六日不行,”谢婉宁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断断续续才说出这句话。 “怎么就不行了?”沈淮序问,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是不是你小日子?” 见谢婉宁耳尖通红,眼神闪躲着不肯回他,沈淮序忍不住咬了咬她的耳垂。 “知道了,原来这才是阿宁疼我,洞房那天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那你得答应我,成亲那天,都依我好不好?”沈淮序又开始哄她,没办法,成亲前像这样的机会不多,他得抓紧时间给自己谋福利。 说得什么疯话,谢婉宁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生气了?”沈淮序拦住她,“不说了,我饿了,你陪陪我用膳吧,没有你在,我都吃不下。” 两人最后拉拉扯扯还是去了无忧院用膳,席间,沈淮序不停给谢婉宁夹菜,“阿宁,你多吃点,为我们的洞房做准备……” 被谢婉宁横了一眼,沈淮序心思微动,撂下了筷子,将谢婉宁抱起来走进了内室。 吓得谢婉宁连忙阻止,“表哥……殿下,今日不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怕……” 话未说完,就被沈淮序吞下了,含糊了一句,“怕什么,你现在是我光明正好的未婚妻,谁敢说一句?” “你别,你停一下,辛嬷嬷现在住在府里,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沈淮序没有理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吻得她身子软倒在他身下。 谢婉宁只好岔开话题道:“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你看看王府的布置,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还有娘娘那里,你看什么时候去合适?” 见沈淮序仍不为所动,谢婉宁小声求道,“我答应你了,那天……都依你。”如果待会她从这出去,发髻乱了,恐会引辛嬷嬷不满,还有,她不想这个时候惹是非。 “真的?当真都依我?说话算话!”沈淮序这才放过她,压抑着那股躁动,缓缓说:“王府的布置我都看过了,你怕冷,我让他们在内室多砌了一道火墙,后院的地龙也安排上了,再准备一张大床,铺得柔软一些,对不对?” 这人,说不到三句,准能绕到床上去,偏他还说得一本正经。 谢婉宁脸红红的,一双桃花眼潋滟着动人的春光,嘴唇被他吻得红红的,柔柔弱弱地被他压在身下,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模样,沈淮序爱到不行,忍不住又吻上了她的唇,嘴里夸赞道:“真乖。” 又胡闹了一会,沈淮序才将她拉起身,理了理她的头发,披上他的大氅,送她回了如意院。 谢婉宁回到如意院,玉烟急忙上前伺候她沐浴,在一旁小声说道:“小姐,奴婢打听过了,辛嬷嬷人很和善,明日晨起就要教授宫里的规矩,还让奴婢准备好茶水点心,说是给您备着的,怕您饿着。 到时候徐妈妈也过来一起学规矩,老夫人说让她以后伺候您,就必须也学着点规矩。” 谢婉宁点点头,老夫人的一片爱护之心她是清楚的。 “辛嬷嬷她们对住处可还满意?”谢婉宁问。 “满意,辛嬷嬷早早便睡下了,女史们也都歇下了。”说完,玉烟冲谢婉宁眨了眨眼。 那意思很明显,辛嬷嬷一行人都睡下了,自然没人过问殿下今晚睡哪儿了。 谢婉宁脸上一红,轻声呵斥了玉烟一句,将她赶了出去。 玉烟笑嘻嘻出去了,她知道殿下今晚一定会再来的,刚刚在如意院门口,殿下依依不舍的样子,眼睛都黏在了小姐身上,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今晚他肯定还会再来的。 玉烟出去,将院子里的小丫鬟全打发了,又守在院门口,等着殿下。 谢婉宁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刚刚沈淮序说想和她睡的疯话,心里涌起一丝甜蜜。她转身,伸手抚上半边枕头,以往他躺在外侧,偏要和她枕一个枕头,将她的头箍在他臂弯里……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一个温热的身子靠近了她,将她捞进了怀里。 谢婉宁自然而然地攀上他,喃喃唤了一句“表哥”,窸窸窣窣找到他肩窝处,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便再没有了声音。 沈淮序轻轻勾起嘴角,将小奶猫一样的她搂紧,按住她不安的小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轻声道:“睡吧!” 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寅时前后,惊风在门外轻声唤道:“殿下,该起了。” 谢婉宁一惊醒了过来,沈淮序随即起身,对她道:“你再睡会儿,我该走了。昨夜和镇国公商议,今日要去兵部观政,要在我们成亲之前,将周家的案子翻一翻。在此之前,我要先去皇陵一趟。” 谢婉宁急忙起身,伺候他穿衣,却被沈淮序制止了,“你赶紧去睡,别冻着,别让我心疼,你乖乖等我回来,养好身子等我娶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沈淮序将她塞进被窝里,轻吻了一下嘴角,便出了门。 直到外面没了响动,谢婉宁方觉得刚刚那一切似梦境一般,她一定会幸福的吧?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4节 一定会的! 第78章 第 78 章 谢婉宁在沈淮序走后, 没了睡意,便早早起来,去凝辉院请安。 凝辉院里,大丫鬟摘星热情地将她迎到了花厅, 揽月还贴心地给她拿了一个暖手袖炉。小声解释着夫人还未起身, 国公爷还在房里。 谢婉宁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镇国公在大朝会上被二皇子一系连番弹劾, 避在家中思过, 就等着督察司那边例行查证。 前世里, 镇国公是在宫里直接被押进了大牢里,这一世事情虽然发生了, 却避过了牢狱之灾。 谢婉宁望着窗外出神,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悄悄发生了改变,她年前就要成亲, 那么年后那场害了她的赏花宴, 就不会发生了吧?她隐隐有点担忧。 内室里,苏氏懒散地躺在床上, 昨日她忙了一天, 半夜又被镇国公缠着闹了一回,四肢无力的不想动弹。 摘星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国公爷洗漱,回禀说大小姐来了。 苏氏急忙起身,抬眼就看到镇国公英姿焕发地从更衣间出来。 苏氏气恼他昨夜不知收敛,害她今天起得迟了, 遂拿起一旁的枕头扔向他。 镇国公好笑地接住, 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苏氏半开的衣衫, 往下又拨了下,露出圆润的肩头来,眼神便顺着肩头往下凝,口中说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啊,昨夜是我不够用力?” 苏氏没好气地推开他,“你走,你开走,别闹我,宁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镇国公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胸,低头亲了一口,说:“你慢慢来不着急,我去和宁姐说。” 苏氏脸色微红,捶了他一下,嘴里埋怨着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孟浪,心里却异常受用。 帘子响动,谢婉宁回头,就看到镇国公穿着一件家常长袍,从内室走了出来。 谢婉宁很少能在后院遇到他,大多时候是在外书房,他穿着襕衫或者朝服,威严肃穆,难以亲近。 今日穿着甚是慵懒,还有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温情,让谢婉宁忽然觉得亲切了不少。 记得小时候,她跟在沈淮序后头往外书房跑,沈淮序天天父亲的叫,她也跟着喊父亲,却被镇国公严厉呵斥了,她那时候小,不明白为何同样都是小孩子,沈淮序叫得,她却叫不得。 再后来,她弄清楚了关系,将自己囿于如意院,对镇国公则能避则避。 昨日在书房,镇国公单独留下她,不知道想和她说什么,恰巧沈淮序回来,避过去了,今日这是避无可避了。 “给父亲请安。”谢婉宁屈膝行礼。 “父亲”这个新鲜的称呼,她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才勉强说出了口。 镇国公轻声应了,然后坐在上首,望了一眼侧身坐在下首的谢婉宁。 她今日穿了一件胭脂红赤金绣缎子小袄,散花百褶裙,手拿袖炉,半垂着眼睫,姿态优雅闲适地半坐在椅子上,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是他的错觉吗?这还是之前那个怯懦的小丫头吗? 镇国公非常懊恼当初还是关心这个女儿太少了,他行伍出身,粗枝大叶惯了,前面生了两个儿子,都是在他棍棒底下长大的。 唯有谢婉宁不同,他将她从渭南接回来,小小的一团,动不动就哭鼻子,好几次生病,差点挺不过去。 还是沈淮序整天围着她,紧张她,喂药喂饭,才有了今日。 昨日在书房,沈淮序毫不避讳地牵着她的手,就是做给他看的。是明晃晃地告诉他,宁丫头是他的人,谁也不准欺负她的样子。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能走到一起,真好。 不像他,青梅竹马是有,奈何那人心里没有他。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昨晚发疯一样折腾苏氏,仿佛这样就能冲淡那个影子一样。 想到这里,镇国公轻咳一声,问谢婉宁:“可曾用饭?待会和我们一起用?” “谢父亲,待会还要去给祖母请安,陪祖母用饭。”谢婉宁拒绝了,她还没有想好要和他们一起用饭。 镇国公没有和小女儿相处过,他习惯命令式问话,对着娇滴滴的谢婉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难得在家,正好赶上宁姐婚事,索性就将精力全部放在这上面。 昨日和沈淮序商量了娶亲的事项,谈到半夜才散,他知道沈淮序悄悄去了如意院,他也没有阻止,谁还没有年少慕艾的时候,看宁姐今日的模样,不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沈淮序的品性他还是知道的,他自小看到大的人,又对宁姐那么上心,自然不会委屈了宁丫头。正因为知道这点,才没有去阻止。 但是,作为大雍未来的帝王,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一些。 “昨夜,五殿下有没有……”镇国公还是问出了口。 谢婉宁忽然挺直了脊背,侧头望向镇国公,清澈的眼眸充满了无辜的神色。 镇国公被这眼神一望,说到一半的话,不禁止住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反正马上就要成亲了,不瞎不聋不做家翁,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自己做主吧。 想清楚这些,镇国公清了清嗓子,转了个弯说道:“殿下有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安排?” 谢婉宁略一思忖,答道:“殿下说今日去兵部观政,想查一查积年的卷宗。”至于去皇陵和周家翻案这些,谢婉宁没有提,她不想掺和到他们的政事里,只将表面的消息讲了一下。 镇国公很满意,他是知道沈淮序打算的,试探性问一下谢婉宁,好知道她的心思,后宫不得干政,他不想谢婉宁陷入是非之中,前朝有他就够了。 “很好,以后不管是多亲近的人与你谈论政事,或者打探殿下和前朝的事情,都不必详说,哪怕是我也不行。 等你入了宫,少不了有些人托着门路寻到你,打着亲人的幌子谋利,这些你都不用理会,前朝那些是非你也不必插手。 凡事有我和你哥哥们在,定不会拖累你。 国公府亏欠你良多,我也不是个好父亲,等你入宫了,我们也鞭长莫及。 最是无情帝王家,殿下现在宠你,却不能保证一世宠你,今后的路,还需你自己走,如果受了委屈,也不必瞒着我们,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有我在一日,你就不必委屈自己。 如果殿下薄待你,只要你想离开,父亲拼着这条老命,也要将你带离皇宫,你需记住,你是我沈锐骑的女儿,全京城最矜贵的女儿家!” 谢婉宁眼圈微红,这就是父爱吗?她渴望了一世的亲情父爱,在此刻得到回应了吗? “女儿记下来,谢父亲一片拳拳之心!”谢婉宁跪下,郑重行了大礼。 正巧苏氏出来,急忙将谢婉宁扶起,埋怨镇国公道:“大清早这是干嘛,非得惹哭宁姐做什么?” 镇国公脸色讪讪,编了个理由往前院去了。 苏氏拉着谢婉宁的手说道:“不要怪你父亲,他一个糙老爷们压根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他心里还是舍不得你的,昨夜同我讲,让我悄悄给你多备点嫁妆,虽然以后可能都用不到,难得的是他有这个心,怕五殿下将来委屈了你。” 谢婉宁眼中蒙着一层雾气,心被一股暖流包裹着,那些自己执着渴望的东西,仿佛一夕之间全部得到了。 她捂了捂胸口,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按住,她想要留住这份温暖,永久。 苏氏拉着她一同去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边走边和她咬耳朵:“昨夜殿下有没有……你?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殿下心里有你,你也莫要太缠着他……” 相比较镇国公的欲言又止,苏氏则直接多了。 谢婉宁红着脸摇了摇头,原来沈淮序昨夜去她院里,合着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她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用害羞,这事就我和你父亲知道,殿下宠你,这是好事,但那种事……你不能一味地由着他,也不能太冷着,你要让他想吃又吃不到,尽兴一次以后冷他几天,细水长流才是正道理,懂吗?” 苏氏循循善诱,好像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说,实在没有什么实操经验可传授。 沈淮序可不是你冷着他,他就会任由你冷着的人,估计是你越冷着他,他越折腾得厉害! 苏氏这法子也是纸上谈兵,她和镇国公可是冷了好几年的,结果呢? 这法子还不如三叔母姜氏传授房中秘术来的实际。 一时想到在云中时,沈淮序压着她偏让她将秘术都实践一遍才罢休,美其名曰为将来洞房做准备,也不知人前冷淡孤傲的人,在床上是那么疯狂不要脸! “我要什么脸啊,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脸也是你的了,要不要还不是你说了算。”沈淮序掐着她的腰说,“阿宁,我只喜欢你,今生今世只喜欢你,来生我们也要在一起好不好,就像你经历一世一样,下一世,换我等你,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谢婉宁情到浓时,颤着身体,答应了他。 第79章 第 79 章 这几日忙坏了礼部。先前为着几位皇子的封号争执不休, 大人们个个引经据典,非要争得个头名出来不可。 好不容易拟定了几个封号,单等着圣上定夺,这时候又将五殿下的婚事提了上来。 因沈淮序身份特殊, 不像二皇子四皇子那般可循着旧例即可。圣上示意礼部好好操办, 五殿下特意来说一切从简,道是今年水患, 百姓辛苦不宜奢靡铺张。五殿下一片爱民之心, 令文武百官动容, 礼部却犯了难。 礼部侍郎崔显因在渭南和五殿下相处过,这桩差事就落在了他头上。他翻遍典籍也没有找到可借鉴的记载, 正发愁之际, 抬头看到了云太傅,忽然计从心来。 云太傅从礼部经过, 打的就是五殿下婚仪诸事, 当催侍郎向他走来时,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他年事已高, 早就该致仕, 圣上念着旧情,准他只在大朝会上列席即可。 他今日进宫,说是给圣上请安,实则是为云弈铺路。 云弈自渭南回来,和殿下的交情在外人眼里是亲近了不少,可他自己清楚, 五殿下为人清冷, 若非绝对信任, 很难走进他的心。 也就刘恒心思单纯, 脸皮够厚,黏着五殿下,居然也黏出了情分,殿下待他多少有几分纵容。 而他,也就一顿酒、一个故事的交情了,或许等他娶了沈如歌,和国公府攀上交情,有了羁绊会好一点? 要不是云府当年眼睁睁看着承恩侯府覆灭,也不会如此被动,如果周家翻案,周家是否还记恨他们袖手旁观? 难道到头来还得靠着周家姐妹的情分?他们云府何时沦落到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维系家族命运了?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当年都道他们云家毫不顾念亲情,那是因为周家的事情牵扯太大,已无力回天,暗地里只得将周家姐妹藏了起来,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将她们送进了宫。 因果循环,是为了偿还周家吗?难道冥冥之中,就等着五殿下归来? 云弈有了出仕的念头,回府后和云太傅一番长谈,将云家、周家和沈家的利害关系掰扯了一遍,云太傅这才厚着脸皮进了宫。 …… 等沈淮序从兵部下了衙,就看到门口杵着四个姿态各异的公子,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刘恒不像云弈那般姿态优雅,也不像方鸿煊那般老神在在一副夫子模样,更不像沈淮文那般恣意洒脱,他就像是刚从花果山放出来的猴子,手里拿着一根花里胡哨的皮鞭,踮着脚张望。 “五哥,五哥,你总算出来了。”刘恒眼尖,第一个发现了沈淮序,高兴地就要迎上去。 却被沈淮文一把拉住,“喊得什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冲动,听说你议亲了,小心给你喊黄了。” 原是一句调侃的话,刘恒却一怔,他祖母又去云家提亲去了,云娇还没有答应呢!他不自觉地往云弈那边看去,云弈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让他忽然不自在起来。 他以后娶了云娇,是不是得日日看这个大舅子的脸色?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5节 哼,我管你是什么脸色,老子我爱干嘛干嘛!云娇娶进门是我刘家妇,云弈爱装就让他装去吧! 他不及多想,就看到沈淮序来到了近前,随即抛开了一切,仍旧清脆地叫了一声“五哥”。 沈淮序轻声嗯了一声,并未责难,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统领说了,以后让我跟着殿下,不用去宫里当值了。”刘恒兴奋地甩了一下鞭子,不去宫里当值,他可太开心了。 沈淮序点点头,又冲沈淮文扬了扬眉。 三人这才向他见礼,道明来意。 皇子封府后可以任命自己的属官,圣上这是将他们几个派给了他。 沈淮文还好,他们一起长大,刘恒就是太跳脱,长大或许能稳重一些;至于方鸿煊和云弈,沈淮序看了他们一眼,顿觉牙疼。 他可以不要吗? 这几人或多或少都和谢婉宁攀上过关系,刘恒最小却也嚷嚷过要娶谢婉宁的人;方鸿煊为人倒是端方,那夜在后花园,他看谢婉宁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还有云弈,谢婉宁可是亲口承认过,是想嫁的人选。 真巧,偏偏将他们几个都派到了他身边! 不知道阿宁知道后该作何想,沈淮序忽然好想回国公府一趟,他看了一眼众人,压下心中那丝旖念。 沈淮文非说跟着殿下回王府,好歹也算乔迁新居,合该上门热闹热闹。 他其实是为了沈淮序好,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圣上将他们几个指给了他,那以后都是他的人了,自然该多亲近一些。 几人打打闹闹进了王府,他们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将来无论多大风浪,都要携手砥砺前行。 至此,五殿下的阵营逐渐开始扩张起来。 …… 黄昏时分,惊风拿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如意院。 谢婉宁跟辛嬷嬷学了一天宫中礼仪,也不觉得累,辛嬷嬷去休息后,她还在一遍一遍地练习。 前世她没有机会进宫,这世她为了沈淮序学得异常认真。 日常的规矩礼数,她自小耳濡目染,又由老夫人亲自教导,端庄淑雅,堪称京中贵女的典范。只是她以往娇气些,又不爱交际走动,名声不显。 今日辛嬷嬷讲宫中规矩,行动坐卧、日常起居、待人接物这些,还是与日常有所不同。辛嬷嬷依着宫规示范给谢婉宁看,并在一旁亲自指导她。 辛嬷嬷看谢婉宁学得认真,对她也颇多照拂,时不时让她歇歇,喝茶吃点心,闲谈时再将后宫中的诸多殿司各负什么职责,细细道来。 谢婉宁聪慧,一点就通,辛嬷嬷很是满意。 出宫之前,她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一无所知,只道是个娇弱不堪的贵女,或许有几分姿色,仗着恩情,又有表兄妹的情谊才嫁给五殿下的。 一天接触下来,发现大小姐不但人美心善,还性情坚韧,尤其温柔中带着刚强,端庄中带着锋芒,高贵典雅的气质,仿佛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凤凰,就该嫁于帝王家。 圣上亲自将她派过来,想必极满意这个儿媳的人选。她在宫中见过不少世家小姐,还没有哪家小姐能与谢婉宁比肩的,听说她身子弱不常露面,这要是常露面,估计早早就定了亲去。再看她今日这般表现,身子也不弱啊? 芙蓉面,杨柳腰,哪个男儿能不爱?温墩宽厚,宜家宜室,胸挺胯宽,还是宜男之相。 辛嬷嬷越看越满意,教起谢婉宁来也格外卖力些,时不时穿插着讲讲后宫诸位嫔妃的趣事,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刚送走辛嬷嬷就看到惊风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说是殿下在府里饮宴,特意送几样吃食给大小姐尝尝。 玉烟高兴地打开,里面几样都是小姐喜欢吃的,只是那斗彩红梅汤碗里盛的不知道是什么汤? “此汤殿下说是用酸梅做的,酸甜可口,特意做给大小姐尝尝的。”惊风低着头回禀道。 玉烟愣了愣,不就是酸梅汤吗?这大冬天的怎么喝起酸梅汤来了? 谢婉宁端起那汤,喝了一口,好酸!为何特有送来一碗酸梅汤呢? “今日饮宴都是哪些人?”谢婉宁问。 惊风一一答了。 沈淮序和那几人喝酒饮宴,巴巴让人这时候给她送酸梅汤来,是想告诉她,他酸了吗?醋了吗? 是因为云弈还是因为方鸿煊?亦或是都有? 记得在云中时,因为去了满香楼吃饭,沈淮序就不高兴,只因为他们和云弈一起去的满香楼,她还醉了酒。 晚上回来后,还吃醋埋怨她,变着法子地找理由索要她。 她那时候只以为沈淮序只是想找个胡闹的理由,没想到是真吃醋了,醋劲还这么大,非得给她送一碗不可。 谢婉宁扑哧一笑,当着惊风的面,将那碗尚有余温的酸梅汤喝了个精光。 “玉烟,你去取我那个装糖的匣子来。” 谢婉宁将匣子里的糖数了数,然后交给惊风,吩咐他,“你和殿下说,这匣子里的糖,一天只准吃一颗,不准多吃,也不准少吃,记下了吗?” 惊风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接过匣子回府复命去了。 王府里,几人喝了好几轮,都有了醉意。刘恒年纪小酒量却最好,他正攀着云弈,扬言非要喝趴下他不可。 方鸿煊则斯文多了,和沈淮文喝酒都文绉绉的,论起地方庶务来,却侃侃而谈。 沈淮序在满堂欢声里,拿着酒杯不时望向门外,看到惊风的身影,眼睛一亮,终于回来了。 惊风将匣子交给沈淮序,又重复了一遍谢婉宁的话。 一旁的刘恒听到了,缠着非要吃一颗,嘟囔着什么糖啊,为啥非得一天只吃一颗等语。 云弈脸色微沉,凝了一眼那个红梅缠枝的匣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刘恒起身告辞。沈淮文看了眼天色,也放下了酒杯,和方鸿煊几人一起告辞。 人都走光了,沈淮序捧着匣子回到了内室,坐在床头打开,拿起一颗,剥开裹着的外衣,放进了嘴里。 很甜。 像云中那夜,他用嘴撕开她的小衣,逗弄的那两粒糖果…… 第80章 第 80 章 几人出了王府各自散去, 云弈坐上马车却迟迟未动。他闭眼假寐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个梅花缠枝的匣子里醒悟过来。 尽管知道自己不自量力,还偏要多想,岂不是自寻烦忧?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那一匣子的糖……他们是甜蜜的吧! 吩咐马车绕道镇国公府, 停在后巷不远处。他撩开帘子看着高高的围墙,想着或许隔着几层院落, 她或许还没睡, 和他一样望着窗外…… 寒风从车帘的缝隙里跑进来, 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云弈的骨缝里,他打了一个寒战, 酒也醒了大半, 忽然嘲自己好傻,好男儿志在四方, 不能囿于后院, 耽于美色! 他刚要放下车帘,却看到一个人影偷偷从国公府侧门溜了出来。 沈如歌一身黑衣长袍, 头发束起, 做男子打扮,背上搭着一个硕大的包袱,鬼鬼祟祟出了侧门。 她父亲马上就要回京,亲事已经在和云府商议了,在还没有想清楚嫁给云弈之前,她不想待在京城, 收拾了包袱, 趁着天黑准备溜出府, 打算去陵西外祖家住一段时间。 最近她脑子有点乱, 自从去了渭南她就失控了,好像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那个纵马张扬的她去哪儿了?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恐怕会被人怀疑夺舍了吧。 冷静冷静,夜里不能想怪力乱神的东西。 沈如歌往上提了提沉重的包袱,沿着后巷往小道上走去,大路她不敢走,怕被人认出来。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身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这么晚了,小姐打算去哪儿啊?云某送小姐一程?” 沈如歌一惊,慌忙用手挡住脸,故意粗声粗气地说:“公子认错人了,哪里来的小姐。” 云弈唰地一声拨开帘子,直直地望向她。 沈如歌抬眸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她撒腿就跑,包袱甩到了地上,也顾不上去捡。 可她那两条筷子般的小细腿,哪能跑得过云弈的大长腿,刚拐到一条小黑巷子里就被云弈追上了。 “还想跑?” 云弈将她摁在巷子的红墙上,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 沈如歌胸口极具起伏着,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几声,低声吼他,“你放开我!” 她的双手被云弈钉在墙上,挣扎着晃动着脚,努力摆脱束缚,像是被拎出水面的鱼,按在了砧板上还能扑腾。 云弈长腿上前顶住她的腰肢,箍着她不能乱动,听着她的聒噪声,欺身逼近,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他一身酒味,嘴里满是酒香,像极了在云家别院时他们日日相缠的情景。 沈如歌心中一悸,身子忽然软了下来,被云弈捞进怀里,强势撬开檀口,肆意研磨她的唇舌。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的本能,沈如歌攀上了他的肩,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意乱情迷之际,巷子另一头忽然走来了一队巡逻的士兵。 “什么人在哪!”领头的小将忽然大喝一声,隔着五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沈如歌急忙躲在云弈身后,遮遮掩掩不敢抬头。刚刚她情急之下直往小巷子里钻,并不清楚这周围一带都是什么地方。 巡逻的小将们却清楚,这条巷子前面一排俱是秦楼楚馆。最有名的当数象风馆,里面的小官儿个个俊美清秀,常常诱得贵客们流连忘返,相对的门前是非也最多。他们巡城司夜里都会多巡查几遍,经常看到小巷子里喝得烂醉的人。 此情此景,两人还都穿着一身男装,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小将们可能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举着灯笼大声道:“宵禁在即,请速速离开。” 灯光一照,领头的小将看清了前面那人的长相,狐疑地道了一声,“云公子?” 云弈长相出众,走到哪里都很招人眼,尤其是他们巡城司,各大世家宅邸位置,各家公子小姐的长相,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原来真是云公子,属下见过司仪郎。”小将行了一礼。 云太傅进宫为云弈谋恩旨,圣上点他进了礼部,正巧赶上崔侍郎发愁五殿下的婚仪,让云弈担任了司仪郎,负责与国公府敲定婚仪流程。 云弈见被认了出来,略俯身一揖,算作打招呼了。 小将瞟了一眼云弈身后遮遮掩掩的身影,深以为京城第一的公子也喜好男风,颇为上道地绕开了他们,朝另一边走了。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队伍里的议论声,“云公子居然喜男风,怪不得至今未成亲……” 第一公子居然是个断袖! 这则消息火速传了出去,不出两日竟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后来他娶了亲,还有人背地里嚼他舌根。 他们议论声很大,沈如歌和云弈自然也听到了。 沈如歌轻笑,被云弈抓着肩膀,狠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还跑吗?”云弈在她耳边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如歌慌忙摇了摇头,“不跑了!”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6节 云弈不信她,将她扛在肩上塞进马车,准备一同回他在京城的宅邸,转身之际,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身进了象风馆。 那身形,怎么那么像四皇子宋明川? …… 云弈抱着兀自挣扎的沈如歌回了房,将她直接摁在了大床上。 直到两人香汗淋漓地重新躺好,沈如歌才空出来说话,“今日同谁喝的酒?这酒味挺好闻。” “怎么还馋,不是刚刚给过你了吗?”云弈含糊地说道。 这人,沈如歌气得扭过身不理他。 云弈将她强势地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问:“说,你偷偷跑出去是想去哪儿?去找五殿下?你就那么不情愿和我成亲?” 沈如歌打开他的手,“我就不能是去找你的吗?” “听听这话,你信吗?明明看见我了还跑。”云弈啪的一声照着她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沈如歌跑了两次都没有跑出去,第一次在渭南被云弈抓去了别院,和她日日消磨。这一次本以为能顺利回陵西,没想到还是被他逮住了,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她嘴上说不喜欢云弈,身体却很诚实。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魔力,沾上他就上瘾。 他是世家公子,温文尔雅,长相俊美。 而她呢?说好听点是国公府的嫡女,却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上自然比不上嫡女谢婉宁,能嫁给云弈,属实是她高攀了,没有道理拒绝这门婚事。 她母亲刚听说和云家结亲时,还嫌东嫌西的。一听说云弈是云家的家主,沈如歌以后是云家的宗妇时,就改了主意。比起冒险跟五殿下,不如先将云家的婚事抓在手里。 她心里不愿意,是因为云弈心里没有她。可放眼整个大雍,能将娘子放心里的又有几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她虽然放弃了沈淮序,内心深处还是羡慕谢婉宁,能被那样深爱着,她嫉妒到发狂,却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 “我不跑了,真不跑了,乖乖等你娶我!” 沈如歌依偎在云弈怀里,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明确给云弈一个答复,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她累了,跑不动第三次了。 “好,你且在我这里待几天再回去吧,这几天礼部会去国公府过礼,吵吵嚷嚷不得清净。等五殿下成了亲,我们明年春天再成亲,我们努努力,说不定孩子还能和他们的一起长大,若是个男孩就送到小皇子身边,若是个女儿……” 云弈算盘打得啪啪响,沈如歌却只听到了孩子这个关键字。云弈这是打算和她生孩子?不是只将她娶回去当摆设? 她忽然如释重负,觉得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这辈子给了她一个这么俊俏的郎君,她有心计有手段,还有沈淮序这个皇子当靠山,嫁到云家应该不会走前世的老路。 一旦想通了,心里登时豁达起来。 她翻身将云弈压在下面,“那我们现在就努力一点,一定要比他们的孩子早出生才好!” 又绵着声音,娇俏地补了一句,“这次我要在上面……” …… 接下来两天,沈淮序都在忙着翻阅十六年前的卷宗,要给周家翻案,才能将母妃从皇陵里正大光明地接出来。 大朝会那日他去了皇陵,却被拒之门外,连面都没有见到。 龙影回禀,说娘娘每五日去一趟山里采药,那日他从国公府出门,乔装打扮一路奔向了皇陵的后山,远远见到一身缁衣的女子,背着要药篓挖草药。 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模样还如画像中一般,只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淡然。 沈淮序不敢近前,一直等到该上朝了,才匆匆打马回城。 明日,又是娘娘上山采药的日子,要想个法子才行。 目光从卷宗上移开,看到了一旁埋头翻阅典籍的沈淮文,想到了谢婉宁,不知道她在府里过得好不好,教引嬷嬷有没有难为她? 那日惊风说她很认真地跟着嬷嬷学规矩,腿都在发抖,还在一遍一遍地练习。 阿宁为了他那么努力,他也应该抓紧才是。 “三哥,”沈淮序习惯性地喊了沈淮文一句。 沈淮文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望向五殿下。 沈淮序微微一笑,“等下衙我同你一起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国公府吗?沈淮文呆愣愣地转不过弯来。 沈淮序原也没有指望沈淮文成事,吩咐惊风道:“你去国公府同大小姐说,我下衙陪她用晚膳。” 沈淮文这才晃过神来,感情他就是个幌子啊! 第81章 第 81 章 黄昏时分, 沈淮序从镇国公书房出来,直奔如意院。 再次踏入如意院时,发现院子里多出来好多生面孔。 谢婉宁站在廊下,领着辛嬷嬷和一众女史给沈淮序见礼。 “见过殿下。” “免礼。” 沈淮序上前搀起谢婉宁, 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谢婉宁捏了捏他的手心, 示意辛嬷嬷和女史都在,于理不合, 便挣脱开, 落后三步才跟着进了花厅。 辛嬷嬷点了点头, 也跟着进了花厅。 晚膳早就摆好,谢婉宁将沈淮序惯常喜欢的菜, 布到他面前, 悄悄拿眼神看他。兴许是真饿了,她布的菜, 沈淮序都吃完了。 两人被辛嬷嬷等人盯着, 话也不敢多说,饭也用着不香。好在谢婉宁吃相雅致, 令人赏心悦目。 “那日的酸梅汤好喝吗?”沈淮序问。 谢婉宁微微一笑, 答道:“好喝,糖呢?吃了吗?” 一说到糖,沈淮序不自觉想到了云中那夜,谢婉宁颤着身子搂住了他的腰。 “嗯。”他胡乱应了一句,忽然一股燥热涌了上来。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辛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下去用膳吧。” 辛嬷嬷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领着一众女史下去了。都是过来人, 她当然知道殿下想单独和大小姐相处一会儿,她原不想招人烦的,因是第一回 看他们二人的相处,就做了这番试探。 殿下和大小姐那种熟稔,带着信任和依恋,眉梢眼尾那种浓到化不开的爱意,任谁都能瞧得出来。 听说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亲厚一些。大小姐美丽端庄,五殿下伟岸俊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这让她想到圣上和当年的圣女周氏,那时候他们也像五殿下和大小姐这般,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可惜造化弄人,最终没有在一起。 辛嬷嬷回望了一样花厅的大门,希望殿下能和大小姐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辛嬷嬷走后,徐妈妈和玉烟将饭菜都撤下,上了茶,很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玉烟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门刚关上,沈淮序就一把将谢婉宁抱起,按在暖炕的大迎枕上,亲了下去。 “阿宁,我好想你,你想我吗?”沈淮序问,像极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抱着谢婉宁怎么都亲不够。 谢婉宁推他推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 “还有二十日,你就是我的了。”沈淮序在她耳边轻声道。 “嗯,”谢婉宁应了声,耳朵敏感,被他低沉的声音抚过,羞红了脸。 还有二十日,他们就要大婚了,这几日礼部一直在过礼,都是镇国公在操持。在来如意院前,沈淮序特意去了书房,就是问大婚的仪程。 沈淮序将她揽进怀里,并排躺在大迎枕上,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 拉着谢婉宁的小手放在胸口,在她耳边低语道:“再不成亲,我就要憋...坏了。” 谢婉宁羞赧地捶了下沈淮序,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在云中时,三舅母曾经教过用-手,被沈淮序听到了,非要拉着她试试。 第一次见那个,着实吓了她一跳,被沈淮序强迫着帮了他一回,至今想起来还手腕疼。 手却再次被沈淮序捉住,高举过头顶,低头往下吻。 他只能轻飘飘略过,府里人多眼杂,还有宫里的辛嬷嬷在,不敢在她身上弄出红痕来。 “阿宁,我想吃糖。” “啊?” 谢婉宁还未反应过来,沈淮序就扯开了糖衣… “表哥~”谢婉宁似有不满。 沈淮序用嘴堵住了她要说的话,手上动作没停,一心想撕开糖纸。 那天送的一匣子糖,他放在床头日日看着,此刻人在眼前,再也忍不住浛住了那果粒。 谢婉宁身子一晃,张口咬住了沈淮序的手指。 沈淮序不自觉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 …… 太阳落山,院子里一片静谧。 辛嬷嬷用完膳回去休息了,徐妈妈一边领着两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挂灯笼,一边支着耳朵听房里的动静。 “来人,掌灯。”房里传来五殿下的吩咐声。 徐妈妈急忙应了,和玉烟进屋拿火折子将各处的灯点上,就看到大小姐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一下一下通着发尾,五殿下则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低声轻哄。 刚刚有点太放肆,沈淮序弄疼了人,现下只得哄,不然下次吃不着了。 他反坐在凳子上,挨着谢婉宁,手不自觉抚着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怪我太想你了,我下次轻点还不行吗?阿宁,你看看我呗,我不能久留,马上就要回去,明日一早还要去北山一趟。” “阿宁~”沈淮序见谢婉宁不为所动,将胳膊伸到她面前,“要不你咬回来,我保证一声不吭。” 谢婉宁这才放下梳子,嗔了他一眼,当真抓住胳膊作势要咬。 “嘶……”沈淮序倒吸了一口气。 “真坏!我还没咬呢!”谢婉宁将他胳膊甩开,气鼓鼓地瞪他,“你当我还是小时候,总是被你骗到。” “那不然你还捏我的脸?”沈淮序一脸坏笑,将脸往前凑了凑。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凌厉的丹凤眼,眉毛舒展,不似以往那般挂着淡淡的愁绪,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微勾起,昭告着他愉悦的心情。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7节 谢婉宁往外望了一眼,徐妈妈和玉烟点上灯出去了,屋里没人,她胆子大了起来,捧起了沈淮序的脸,在他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沈淮序蓦然睁开了眼,大手按住谢婉宁的后脑勺,追上她的唇反攻了回去。 稍歇,谢婉宁依偎在沈淮序怀里,看着沙漏问:“明日几时去北山,我同你一起去吧,圣上不是说让我也去见见娘娘吗?” “正想同你商量,母妃她一直不肯见我,有什么法子能让她见我吗?”沈淮序声音里有少许低落。 谢婉宁直起身,正色道:“周家舅舅呢?他去了吗?娘娘也不见?” 沈淮序点了点头,又将她每隔五日上山的时辰说了一遍。 “上山采药?这大冬天的也上山吗?”谢婉宁狐疑地问,“除了采药,娘娘还有没有特别的举动?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或许娘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两人低头又商议了一番,定在寅时出发,谢婉宁负责跟辛嬷嬷告假,沈淮序安排马车接她。 “不坐马车了,马车太招摇,我同你骑马……”谢婉宁说。 “不行,天太冷。”沈淮序不赞同。 “没关系,我可以的,我们速去速回,马车上山不方便。” 沈淮序没有拗得过谢婉宁,只好同意,让她明天穿厚实一些,林林总总嘱咐了一大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 谢婉宁当即打开柜子,让玉烟找出明日穿的骑装,然后提着一盒点心去了辛嬷嬷的院子。 辛嬷嬷早年伺候过圣上,或许从她嘴里能问出当年的事。 首先要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知道娘娘的心结在哪儿,如果是周家的那场冤案,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见,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辛嬷嬷还没有睡下,听完谢婉宁的来意,长叹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出宫前,圣上只吩咐她好生看看大小姐,倒是送她出来的祥公公提点她,如果大小姐问到周娘娘,嘱她一定仔细回话。 辛嬷嬷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关于五殿下的身世,她早有耳闻,且看长相,和周娘娘相似的眉眼,她心里早有决断,就等着大小姐来问。 这一问一答竟到了人定时分,谢婉宁辞别了辛嬷嬷 ,心事匆匆回了如意院。 她睡得并不踏实,满脑子都是娘娘和圣上的当年的事。他们年少时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彼此相知相识,约定百年好合,一方带兵征战却变了卦,一方身不由己进了先帝的后宫。 再相见时,两人误会重重,心结越结越深。恰巧周家被诬谋反,娘娘心高气傲宁死没有向圣上求助,两个拧巴的人,最后都捧着一颗高傲的心不肯低头。 直到周家满门被屠,娘娘误会圣上从中作梗,与之决裂,曾云死生不复相见决绝之语,跳进了火海里…… 辛嬷嬷应当不知道娘娘还活着,只感叹她心高气傲,红颜薄命。 寅时初,谢婉宁收拾停当,悄悄去了侧门,看到沈淮序披着大氅已经等在了门口。身后 跟着一队黑压压的黑甲卫,除了马打响鼻的声音外,竟安静得如无人一般。 沈淮序上前拉起她的手,哈了一口热气,将她扶到绝影的马背上,跟着翻身上马,把大氅将她兜头兜脑裹住,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谢婉宁是说骑马去,可没有说要同乘一骑,但她知道沈淮序的性子,只好缩进他怀里。 来到北山,天还没亮,两人下马,朝山顶走去。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我明天封闭培训三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我尽量,不行我就挂请假条~感谢在2023-05-31 20:40:37~2023-06-01 22:3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len花荫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第 82 章 北山不高, 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山前是皇陵的所在,鲜少有人往这边来。 将黑甲卫留在山下,他们拿了一个小竹筐进了山。 两人爬到山顶, 东方才蒙蒙有一丝光亮。 “累吗?要不要歇歇?”沈淮序问。 “不累, 待会儿见到娘娘,你不要激动, 我们按计划来。”谢婉宁道。 沈淮序点点头, 两人翻过山头, 朝山坳里走去。 根据龙影卫探查的消息,娘娘一般都在这个山坳里采药。他们只能从山后翻到山前, 假装偶遇, 看看能不能行。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一缕一缕照射了进来, 给北山蒙上了一层金光。 两人站在小溪边, 打量了四周,也没有发现人影。 沈淮序心里有点低落。 “表哥, 既然来了, 我们也采几味药吧?”谢婉宁心疼沈淮序,故意岔开话题。 何太医为她调制治疗旧疾的方子,其中有一味草浅紫十分难配,开在深山老林里,只在冬日辰时开花。此花除却治疗她旧疾外,还能解百毒。 上次在渭南沈如歌中了媚/药, 因为缺草浅紫一直没有配齐解药。谢婉宁防止二皇子再用那个法子害人, 一心求药。 既然来了, 不妨寻寻看。 谢婉宁也只是在古书上看过记载, 只知道草浅紫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香味独特,沁人心脾。 两人沿着小溪,往下游走,发现小溪旁有条小径,似乎没有多少人走过,两旁生长着一些杂草。 沈淮序示意沿着小径走走,刚走不到百步,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混合了花和药的味道。 谢婉宁心中一喜,顺着香味朝里走,转过一棵大树,忽见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不大,四周围着低矮的篱笆,院里一口井,井旁有一缸水,似乎刚刚打满的样子,水纹还在波动。 篱笆边有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花架,四五盆花放在上面,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花季过了,只剩下了空盆。 挨着花架边,像是有人估计侍弄的土地,种着一垄韭菜,韭菜边缘零散开着五六朵紫色小花,小小一朵,只有铜钱大小,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草浅紫? “有人吗?”谢婉宁问。 四周一片寂静,应该没人。 两人推开几根木头拦着的门,沈淮序进屋察看,谢婉宁直奔那紫色小花旁,蹲下来仔细闻了闻,确实有种奇特的香味。 太阳冉冉升起,辰时马上过去了,小花肉眼可见的有枯萎迹象。 谢婉宁急忙将五朵都摘了,旁边几朵已经枯萎,没有来得及。 小花摘下后,香味没有了,花朵却还很鲜嫩,并不像还在长着时那样枯萎了。谢婉宁觉得很神奇,拿在鼻尖嗅了嗅。 “别闻,小心有毒!”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婉宁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灰色缁衣的娘子,背着一个竹篓站在门口。 她看着约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发柔顺地用一根木簪别在后面,皮肤白净,眼尾有些许皱纹,一双丹凤眼,和沈淮序有几分神似。 看这双眼睛,应该就是沈淮序的母妃,当初的承恩侯嫡幼女周若灵。 哐当一声,沈淮序端着的一碗水,掉在了地上。 “娘……娘子,”沈淮序强压着心绪,走到周若灵面前,深深一揖,“我家娘子身有旧疾,特意来此地寻一味草药,吴闯了娘子这里,还请娘子恕罪。” “什么草药?”周若灵问,她嗓子似乎受过伤,声音似粗粝的风,刮得脸疼。 谢婉宁道:“是浅草紫,敢问娘子,这小花有毒吗?” “浅草紫是什么药?”周若灵惊讶地问。 “古书记载可解百毒,花朵可入药,花叶却有毒,此花只在冬日的辰时开,过时便会枯萎,极容易错过。”谢婉宁说道。 周若灵听完点点头,望着谢婉宁说道:“你懂医术?” “不懂,只是自小吃惯了药,喜欢看一些医书罢了。”谢婉宁答道。 她自小是个药罐子,吃过的苦药不计其数,沈淮序曾经为了想治好她的病,搜罗了很多医书典籍,还有一些民间偏方。 要不是去渭南那一趟,何太医找到了她病发的根源,估计还会一直吃下去。 有了这几朵浅草紫,希望能彻底根除。 周若灵道:“此花虽见过几次,却并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浅草紫。此花有毒,只因我养的兔子吃了它以后就死掉了。照你所说,那是因为吃了叶子中的毒?” 周若灵心里疑惑,她自幼饱读诗书,医书也看了不少,却不知道有浅草紫这味药,还误打误撞开在了她院子里。 她并不纠结,想到有这种可能,当即道:“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巧姑,你快来烧壶水。”周若灵回身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这时候小路上急匆匆走来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老妇人。 “小姐走太快,奴婢都跟不上!”巧姑似乎在埋怨,说出来的语气却充满了亲近,从称呼上看,应该是自小跟她的丫鬟。 巧姑看到沈淮序和谢婉宁时一怔,尤其是在沈淮序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有劳巧姑姑了。”谢婉宁屈膝行礼。 巧姑连连摆手不受她的礼,转身烧水去了。 谢婉宁趁机套近乎,“娘子一个人住这里吗?风景很美,上下山不方便吧?冬天这里不冷吗?” “这是我平时上山歇脚的地方,夏天这里凉风习习,是消暑的好去处。冬天不行,这里到了晚上特别冷。”周若灵放下药篓,刚转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到木窗上。 有刺客! 紧接着又有一支,被沈淮序抽剑劈成了两节。 “快走!”沈淮序大喝了一声。 谢婉宁急忙拉住周若灵就往屋子后面跑,这时从高大的树木上顺着绳索下来几个黑衣人,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直冲沈淮序而去。 他们这次上山,知道的人并不多,是谁走漏了消息?是如意院的人?还是辛嬷嬷? 谢婉宁将这丝疑惑埋在心里,紧紧拉着周若灵,往山后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周若灵惊道,她拽住谢婉宁,并不想跑。 谢婉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有些事,还是沈淮序亲口来说比较好。 沈淮序解决了几人,拔腿向谢婉宁她们走来。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8节 这时候又有几个蒙面人冲了过来,谢婉宁急忙将周若灵护在身后,眼看沈淮序渐渐招架不住,心里着急起来。 他们为了不被周若灵怀疑,将一队黑甲卫都留在了山脚下,现在发出信号,怕也是来不及了。 谢婉宁顿时冷汗津津,眼睛直盯沈淮序渐渐不支的背影。 这时,一个黑衣人悄悄来到她们身后,举起了一柄大刀,朝她们二人砍来。 周若灵猛然推开了谢婉宁,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闭上眼睛等着刀落下,却听到一声闷哼。 睁开眼睛,就看到拿刀的黑衣人被一剑穿心,而院中那个高大的公子用胳膊替她挡了一刀,鲜血顺着胳膊一直往下流。 “表哥!”谢婉宁声音里有点抖。 沈淮序解决了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谢婉宁,点点头表示他没事。 一旁的周若灵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娘子,您还好吗?”谢婉宁看着周若灵的脸色,担忧道。 周若灵僵硬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解决得差不多了,沈淮序精疲力尽,胳膊上还中了一刀,皮肉都翻出来了,清晰可见一节白骨。 周若灵当即撕下一片衣角,拉着沈淮序的胳膊,手法娴熟地包扎上。 沈淮序低头垂眸,眼睛在她那双上下翻飞的手上看,鼻尖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味道? 垂在旁的另一只手,握紧了剑柄。 巧姑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在烧水,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时吓蒙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下山去吧!”沈淮序对谢婉宁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周若灵。 谢婉宁看了一下丛林,担忧道:“此时下山,还不知有没有埋伏?” 周若灵看了一眼小院里躺着的几具尸体,长叹一声,“你们跟我来吧。” 沈淮序朝谢婉宁点了点头,两人跟在周若灵身后,前面巧姑领头,他们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墓碑后,转动机关,墓室打开,现出一个漆黑的密道来。 几人下去,墓室门立刻关上,外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凭空消失了。 龙影卫统领宋墨居然跟丢了人! 他脸色铁青地踢了踢躺在院子里装尸体的几个人,沉声问:“刚刚你们谁下手这么重?敢将殿下的手臂砍伤?” 几个挺尸的龙影卫,从地上一跃而起,将那个被殿下一剑穿心的黑衣人摘下了面巾…… 宋墨暗道一声:“糟了!” 这个黑衣人不是他们龙影卫的人,也就是说,真有人混进来刺杀殿下了! “去查,快!”宋墨气道,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来,殿下不会有事吧? 作者有话说: 刚回来我又二阳了,发烧39,顶不住了,明天再补吧,明天23点抽奖,晚安~ 第83章 第 83 章 密道墙壁上每隔十步亮着火把, 将潮湿的通道照得昏黄。密道里有不少岔口,巧姑在前领路,一路疾行,并未犹豫。 沈淮序紧紧握着谢婉宁的手, 跟在周若灵的身后默默前行。 大约走了一刻钟, 几人来到一处石门前,巧姑按动机关, 石门轰然打开, 阳光便倾泻而下。 沈淮序眯了眯眼, 跟着走了出去,一个干净的小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院落布置竟和山坳里茅草屋差不多, 院墙不高, 院内翻过的土地上好似种了许多药草,墙角的花架上几盆干枯的花, 一旁还有个二层木架, 上面摆满了药筐,药筐里大约都是药材, 有的已经晒干, 有的还很新鲜。 “巧姑,快去拿药箱来。”周若灵急道。 沈淮序忽然觉得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人也开始恍惚起来。 “表哥,你怎么了?”谢婉宁看着沈淮序苍白的脸色问。 周若灵回头看了沈淮序一眼,焦急道:“他中毒了,那刀上有毒, 需尽快处理。” “中毒?”谢婉宁不可置信, 身子一晃, 险些站不稳。 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亦或是二者都有?刺杀下毒, 这是铁定了心要沈淮序的命! 巧姑将药箱拿了过来,谢婉宁扶着沈淮序坐在院中的藤椅上,解开包扎的布条,发现伤口四周已经发黑,毒性已经发作。 “你们按着他不要让他动!”周若灵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拧开盖子对着伤口倒下一股刺鼻的透明液体。 沈淮序疼得额头冒汗,却忍着一声不吭。 谢婉宁心疼得眼泪直流,忽然心灵福至,想到刚刚摘的草浅紫,抖着手从荷包里掏出来,五朵紫色小花有点蔫,幸好她在逃跑的时候将这几朵花放到了荷包里。 “娘子,您看这草浅紫能不能用?”谢婉宁殷殷期盼的眼神望向周若灵。 “须得试试。”周若灵说道。 沈淮序这时候嘴唇开始发紫,人也变得厌厌的,眼睫垂着,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手却牢牢抓着谢婉宁丝毫不松。 “巧姑,快将他抬到里间去。”周若灵看沈淮序精神不济,坐都坐不住了,便吩咐将他挪到屋内。 沈淮序并未等巧姑过来搀扶,而是强忍着站了起来,胳膊架在谢婉宁脖子上,脚步蹒跚地朝屋内走去。 室内陈设相对简陋,家具摆设都是旧物,但窗几明亮,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沈淮序躺在暖榻上,眼神虚虚地望着周若灵忙碌的身影。 事情紧急,周若灵也不敢贸然用草浅紫,只拿了一朵煮水,给兔子喂过,发现没事才准备试试。 寻常解毒的药她这里也有,效果甚微,更何况沈淮序中的毒这么霸道,毒性已经蔓延,再晚怕会出事。 周若灵拿着药碗来到沈淮序面前,说道:“这个解毒的法子也没有试过,也不知会不会有效,只是权宜之计,你们还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大夫解……” 她话还未说完,碗就被沈淮序接了过去,一口气喝完,将碗交给了谢婉宁。 谢婉宁会意,拿着碗走了,将房间留给了周若灵和沈淮序。 沈淮序怔怔地望着周若灵,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眼前人的模样和画像中的人影重叠,他执着那么多年,想要一个真相,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母亲,人在眼前,他却开不了口,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若灵观察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开口道:“药效不甚明显,须得再等等,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淮序摇摇头。 “那你先休息一下。”周若灵将他的伤口又包扎好,起身就准备出去。 衣袖却被沈淮序拉住,他无助的眼神望着周若灵的背影,近乎祈求的语气道:“母……亲,您能陪陪我吗?我知道您已经认出我了。” 周若灵身子一僵,却没敢回头。 “母亲,您连看儿子一眼不愿吗?” …… 等周若灵再出来时,已近午时,她双眼红肿,形容憔悴,已不复当初淡然随性的模样。 谢婉宁知道,母子相见有多么不易。她虽说是寄养在镇国公府,起码镇国公和老夫人知道她的身份,暗自照顾着她。 沈淮序呢?他自十岁起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谁,能再次见到母亲,其中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娘娘,婉宁见过娘娘!”谢婉宁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周若灵摆摆手,“我早就不是娘娘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毒还没有解,我再去配点药。”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呼啦啦进来一队黑甲卫,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老者,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面色焦急地往院里走,猛然看到一身缁衣的周若灵,一下愣住了。 周若灵同样一怔,时隔十六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见到了圣上。 圣上下朝就接到龙影卫的消息,说沈淮序在北山遇袭后失踪,他一着急穿着龙袍就出了宫,在黑甲卫的拱卫下,直奔北山。 到了北山,宋墨回禀说在这方小院,他没有多想,急匆匆就进来了,没想到却见到了周若灵。 这个小院在皇陵一侧,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院,他并不知晓周若灵就在这里。 十六年前,周若灵和他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独自搬到了皇陵。起初他还会来偷偷见见,想重归于好,可那时候两人都心高气傲,嘴犟不肯承认,关系反而越来越僵。 最后圣上气恼,撤走了龙影卫,周若灵也放下了一身利刺,在皇陵一旁安置了院落,过起了隐居生活。 “阿若……”圣上失声道。 周若灵刚刚哭过的眼睛还红肿着,猝不及防见到圣上,眼睛里突出滚出一滴眼泪来。 圣上何曾见过这么脆弱的周若灵,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殿下在哪儿?”何太医这时候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周若灵低头快速绕过圣上,朝一旁的药房走去,她赶着去配药,没时间磨蹭。 谢婉宁屈膝向圣上行礼,圣上摆了摆手,目光追着周若灵的背影,脚步也自然地跟着她进了房间,随即门被关上。 只听砰砰几声,似有东西倒下,隐隐约约听到周若灵似哭似泣的声音,还有圣上压低嗓音轻声软语地安抚声。 谢婉宁收回目光,领着何太医走向沈淮序的房间。 “外伤创口有点大,还需多养几日才能活动,有中毒迹象,奇怪的是这个毒性,按道理应该发作了啊……”何太医检查着沈淮序的伤口疑惑道。 谢婉宁急忙拿出浅草紫,问:“这是不是浅草紫,刚刚用它煎水服下了,会不会是这个的作用?” “正是浅草紫,只是鲜花功效差了些,这里居然有浅草紫?”何太医捧着浅紫的小花兴奋起来,我这就给殿下配药,这毒就能解。 “何太医,我这伤大约养多长时间能好?”沈淮序问。 “多则百日,少则一个月,看殿下恢复的情况。”何太医说。 等何太医走后,谢婉宁坐到床榻边,悄悄和他说圣上来了。 沈淮序点点头,将头枕在谢婉宁的腿上,声音哑哑地说道:“是我让他来的,他不知道母妃在这里。” 谢婉宁没有往下问,捋了捋沈淮序半湿的头发,拿出帕子给他擦额头的汗珠,心疼地说:“胳膊是不是很疼?” “不疼,我只是担心我的伤会不会影响我们洞房……” 谢婉宁的脸腾地红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这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属下宋墨求见殿下。” 重生女配拒婚后 第69节 谢婉宁急忙起身,躲在了后面的屏风里。 宋墨进来禀报了一下查到的黑衣人身份,是四皇子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人。 “原来是四皇子搞的鬼!如果我死了,追查到刺客是二殿下的人,来个一箭双雕,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哼,以前倒是小瞧了宋明川,胆子不小!”沈淮序道。 “你将刺客是二皇子的人的消息告知父皇,等他裁夺,现在就去禀报。等圣上下了处决令,你再将刺客是四皇子的人的消息告知二皇子,务必在圣上的处决令到达之前,将消息隐秘地告知二皇子。” 宋墨听完,眼睛一亮,急忙躬身告退,连退出的动作都充满了愉悦。他知道,这时候禀报刺客的事情,当着周娘娘的面,圣上肯定不会心软,处决二皇子的令应该会很重。 谢婉宁出来,就看到沈淮序坐在榻上,眉头紧锁,眼神透着冷厉,薄嘴紧紧抿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悄悄走到榻边,拉了拉沈淮序的手,轻柔地叫了一声“表哥”。 沈淮序回过神,握紧了谢婉宁的手,将头靠在她肩上,低声问:“阿宁,你会不会觉得我心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谢婉宁:“不会,我知道表哥最是心软,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我支持你的决定,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沈淮序:“阿宁,你真好!他们该死,一个在画舫和渭南想欺辱你,一个想要了我的命,我怎么会放过他们! 我们马上大婚了,我不想横生枝节,再生事端,解决了他们一劳永逸。 也是时候揭开当年的事,还周家一个清白,当年娴妃和贵妃可是联手害了我母妃,承恩侯倒下了,才有了他们永恩侯曹家的风光。” …… 这日,京城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五殿下被刺杀命悬一线,接着是二皇子带兵围了四皇子府,将他打残了,灌药扔进了下等娼妓馆,被一群人不分男女日夜玩/弄了一夜,拉回来已经是个废人了。 曹贵妃在宫里将娴妃赐了鸩酒,然后联合永恩侯曹和光和在兵马司的威远侯发动宫变,想趁着圣上出宫之际扶植二皇子登上大宝。 圣上在皇陵遭遇大批死士截杀,幸得镇国公世子沈淮临率领京郊大营的人赶到,救下了圣架。 第二日,京城一片混乱,大街上到处是兵将。 沈淮序一马当先,上骑都尉沈淮临紧随其后,杀进京城,和刘恒汇合,带着黑甲卫,和宫里殿前司的张统领里应外合,撞开了宫门,将身穿龙袍的二皇子押在了勤政殿。 圣上冷着脸回了宫,将二皇子押下,派人日夜看守。 命人将曹贵妃打入冷宫,曹家三族连坐,悉数押进了大牢,曹和光在沈淮序杀进宫时,就一剑结果了他。 曹贵妃发髻凌乱地闯进勤政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都是听娴妃从中挑唆,圣上对他们曹家动了杀心,她才不得不反。 她哭诉这么多年对圣上痴心一片,圣上却独独对圣女念念不忘,换不回半点真心,连自己的儿子都比不过一个私生子,让她情何以堪。 正当她哭哭啼啼之际,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曹曦月啊曹曦月,没想到一别经年,你还是这么爱撒泼演戏装白莲花。” 曹贵妃抬起头,看到一身缁衣的周若灵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周若灵?你怎么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将你推进了火海……” 说到这里,她立刻闭上了嘴,惶恐不安地看圣上的脸色,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此话一出,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是知道圣上对周若灵的感情的,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想着法子弄死周若灵,如今一切都完了。 “哈哈哈,”她大笑了几声,状若疯癫,“原来是这样,沈淮序原来是你的儿子……” 烜赫一时的曹家 ,顷刻间灰飞烟灭。曹贵妃被夺了封号,贬为美人关进了冷宫里。 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幽闭在原二皇子府内,除去日常送餐食,任何人不得出入。四皇子已经等同于废人,封了郡王,勒令即可出京迁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在朝臣的一片惶恐中,圣上迎回了前朝的圣女周若灵回宫,封为皇贵妃。又用雷霆手段为原承恩侯周家翻案,下了罪己诏,揽下了当年承恩侯冤案的罪责。 御史有谏言上告,说圣女乃是先帝后妃,封为贵妃不妥。这时候周若灵拿出先帝遗诏,让一众朝臣闭上了嘴。 先帝在时,为磨炼圣上,故意将周若灵封为圣女留在身边,后来周家被诬陷,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能为力,只留下了一道遗诏,将周若灵赐婚给圣上。 后来圣上回宫,却娶了曹曦月。周若灵心如死灰,将遗诏藏了起来,又在曹曦月的挑唆下,和圣上渐渐离了心。 宫变发生几天后,圣上领着沈淮序来到宗正寺,康亲王亲自为沈淮序上了玉蝶。 沈淮序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三跪六拜后接过圣上的香,插到了香炉里。 正式入了皇家玉蝶后,沈淮序的名字只改了姓氏,淮序的名字,还是圣上但年起的。 在小年夜前夕,五殿下宋淮序被封为淮王,大皇子被封为泰王。在上下一片恭贺声中,朝上封了印,圣上打算好好过个年。 在五殿下的期盼中,终于等到了大婚之日。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4章 正文完结 小年夜这日, 淮王殿下踩着夕阳来了镇国公府。 时值世子沈淮林从兵营回府,因护驾有功刚刚得到擢升,镇国公也恢复上朝,一家人围着老夫人其乐融融, 在松鹤堂享受着小年夜的宴席, 并未想到淮王殿下这个当下会来。 一堆人呼啦啦地行礼,场面一度非常拘束。 如今沈淮序已经成了宋淮序, 再一同用膳, 怕不妥, 老夫人就让谢婉宁陪着殿下回了如意院。 谢婉宁在全家人暧昧的眼光中走出花厅,满脸羞红地瞪了一眼表面云淡风轻的淮王殿下。 淮王全然不为所动, 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揽腰将人半搂住。如今辛嬷嬷和一众女史都已经回了王府准备, 没了这些碍事的眼线, 淮王按捺不住想要亲近的心思,一刻都不想耽搁。 他们自那日皇陵分开后, 就再未见过面, 谢婉宁在兵荒马乱中只能从大哥三哥嘴里打探到消息,好在一切顺利。 “殿下,有……有人。”谢婉宁红着脸推他,以往他们在府里亲近,不是在如意院就是在晚上无人处,像这样四周都是随从下人, 身后还有松鹤堂用膳的家人。 淮王嘴角勾起, 回头望了一眼, 透过窗棂还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便低声说道:“怕什么,你是我的王妃,我们这样,他们只会更高兴。” 沈淮文透过窗户往外看,一脸愉悦地对一旁同样偷看的沈如歌说道:“你看我就说吧,殿下这时候来,肯定想和妹妹单独说说话,殿下对妹妹可真好,他们自小就这样,旁人插不进去。”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沈如歌没好气地说道:“三哥这是嫉妒了吗?怎么还不成亲?” “成什么亲?我还没玩够呢!倒是你,云弈什么时候把你娶走,我等你嫁出去我再成亲!” 沈如歌被沈淮文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那日偷跑被云弈抓住,在云弈住处盘桓数日,要不是二皇子兵乱,她还不会回府。云弈说等明年开春就成亲,这几日应该就会下聘,可惜和谢婉宁的婚期撞上了,下聘都下得悄无声息。 再多的不甘,沈如歌也咽下了,想一想她夫君是京城第一公子这个头衔,瞬间又心情变好了。 如意院里,饭菜已经布置好,宋淮序却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便叫人撤下了,拉着谢婉宁歪坐在暖炕上,轻声说着话。 他将谢婉宁揽在怀里,遗憾地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如今再看我们的婚礼议程,会不会太简单了点?看礼部还在拼命往上加,我怕那天把你累坏了,就把礼单多加了些,议程能简单就简单些,好吗?” “好,我都听殿下的。”谢婉宁说。 “以后在无人处还是叫我表哥吧,我喜欢你叫我表哥的声音,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夫君,嗯?” 谢婉宁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宋淮序温热的唇堵上了。细细密密的吻,将谢婉宁的心塞得满满的。 她伸手环住了淮王的脖子,回应着,嘴里细碎地喊了一句“表哥”,惹来一阵疯狂的热吻。 “阿宁,我终于要娶你了,我想了好久,那天你会是什么样子,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想着想着我就来了。你有想我吗?” “嗯,”谢婉宁红着脸说:“想,我也在天天想你。” 淮王搂紧了怀里的人,只嫌时间过得慢。 …… 腊月二十六日,天气格外晴朗,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整座淮王府。 宋淮序一大早起来,精神抖擞地穿上喜服,数着时辰要去接他的新娘。 谢婉宁一大早也被拉起来沐浴更衣,绞面绾发,苏氏还专门请妆娘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新娘妆,穿上礼部送来的大红绣凤喜服。据说这喜服是淮王殿下专门请绣娘绣的,凤凰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像要展翅欲飞一样。 将屋中一众小娘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谢婉宁大婚,一些本家小姐和亲朋好友的小娘子都赶来送嫁,连远在云中苏家的众姐妹也都来了京城。 因谢婉宁很少人前露面,她们都想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在她面前露个脸,搏个好印象,将来她入了宫,以后好提携她们一把。 “姐姐你好美啊!”云娇凑上前由衷地赞叹道。 云娇已经和刘恒定下了婚事,只待她及笄,刘恒便娶她进门。 “就你嘴甜!”沈如歌说道,“这件喜服是淮王殿下亲自选的料子,能不好看吗?” “再好的衣服也得人来相衬,这件衣服也就姐姐穿才最美,苏姐姐你说是不是啊?”云娇不服输地道,转头拉苏家小姐助威。 苏沫嫣扑哧一笑,说道:“阿娇你同你嫂嫂争论什么,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 沈如歌突然脸红了,她和云弈过了年就要成亲,云娇就成了她小姑子,这还没过门就得罪小姑子了?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喜滋滋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花轿来了,新郎官来了……” 一屋子小娘子伸着头往外看,传说淮王殿下长相俊美,不输京城第一公子云弈,不知道是真是假。云弈她们还会时常能见到,这淮王殿下她们大多没有见过,都想一睹新郎官的风采,以后再想见,恐怕都难了。 这时候全福夫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嘴里给谢婉宁道着喜,拿梳子念念有词地为她梳了发,将准备好的大红盖头盖在了她头上。 眼前一片红,谢婉宁忽然紧张了起来。 只听耳边一阵嘈杂声,嬉闹声,还有小包子承安奶声奶气地叫着姑父讨赏的声音,直到听到宋淮序的声音,谢婉宁的心才一下安定了下来。 周围忽然一静,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过来,紧张地攥在一起的手被一只大手拉住,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宁,我来娶你了,跟我回家……” 谢婉宁的眼睛一下湿润了,用力握住了那只大手。 两人随着司仪郎云弈的唱喏来到前厅,拜别父母,辞别亲长。 老夫人心里不舍,拉着谢婉宁的手,眼里就流下来了,这可是她亲自照看长大的姑娘啊!苏氏也眼圈红红的,她刚认了女儿还没有半年,就要嫁出去了。 相比较镇国公还算镇定,只嘱咐了几句,目光就放在了淮王身上。淮王向镇国公、二老爷以及世子等众兄弟见过礼后,这边仪式基本算结束了。 沈淮文背着谢婉宁往外走,低声说:“要是殿下对你不好,你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哥哥没什么大本事,但教训那小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哥哥只会拿拳头教训他,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子,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外人,远没有与你亲近,懂吗?我知道你自小喜欢他,可再喜欢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记住了吗?” 谢婉宁心塞塞的,不知道三哥这么维护她,想起前世她被关起来时,府里没有一人为她说话,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莫哭,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很早就发现那小子喜欢你,只是他个木头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在普宁寺推了他一把,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我们都一起长大,我了解他的品性,不会做那负心郎。 可你也要知道,他以后会是大雍的王,人心都是会变的……如果他变心了,哥哥便接你出宫,好不好?我们沈家的小姐,不受那份委屈,就算他是王,我们也不受!” 谢婉宁感动得一塌糊涂,哽咽着说:“我记下了,绝不委屈自己。三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你也赶紧给我找个嫂嫂吧……” 说话来到花桥旁,沈淮文等谢婉宁坐到花轿里,拍了拍淮王宋淮序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花桥很宽敞,一路吹吹打打绕着京城转了三圈,来到了淮王府。 谢婉宁下轿,一个红绸递到了她手里,红绸另一端在淮王手里。 淮王牵着她,由喜娘从旁搀着,跨过火盆,跨过马鞍,在喜庆的乐声里来到喜堂。 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节明黄的衣袍,原来圣上和娘娘也来了,正坐在中堂上,来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