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序章 那是万年不变的告白场景。 校园偏僻的一角。 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地方。 其中一个人低下头、伸出手，握着饼乾或情书之类的东西。 再来就是酝酿情绪之后，带着羞怯又期盼的心情，鼓起勇气的张嘴。 「我喜欢你。」 她将格子裙翻摺下来，膝盖以上的部位重新被裙襬遮起，抹着精緻渐层的桃红色唇瓣早已被她舔掉大半。莫浅浅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袋子，那是她清早起床特地烘烤的饼乾。 神色一黯，毫不留恋的塞进垃圾桶。 恼怒地将视线转向倚在她肩上的男孩，嫌恶的推开他的头。后者慵懒的睁开惺忪睡眼，黑瞳转了一圈才落到她身上，勾唇痞笑。「怎么样，你又失恋了啊？这是第几次了呢……」 「闭嘴！柳川旭！」这句话是从齿缝磨出来的，莫浅浅握紧拳头呵了口气。 粉拳如雨般落下，柳川旭似是痛苦的皱眉，「哈哈哈，别打了，好痒啊！」 莫浅浅挫败的放下手。「算了，你这张嘴就是贱，我早就习惯了。」 他们是青梅竹马。早在十年前国小一年级的一场意外中意外的发现他们是邻居关係，而且自己的爸妈还与对方是至交契友，于是在不好意思的情况下他们便演变成青梅竹马的关係。 嘻嘻笑笑的柳川旭在看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后，稍稍收起玩笑，伸手擦掉她唇瓣上残馀的口红渍。「唔，跟你说了几百遍了，你真的不必为了谁而改变，知道吗？」语毕，他竟然捞起垃圾桶里的东西，打开袋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喂喂喂，你干嘛……」她语塞，像看怪物般盯着他猛瞧。「我有准许你吃了吗？」 「你都丢掉了，我捡起来吃不行啊？」 她再度语塞。 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咀嚼声，莫浅浅凑到他身边，看他一口接着一口啃食，很快地袋子就空了。他意犹未尽的吮指，略为抬头，与她就这么靠近的相视。 柳川旭微愣，掩嘴轻咳。「看屁啊，臭小鬼。」 「哼，你兇屁。」 望着她气鼓鼓的双颊，柳川旭狠狠地捏了它一把，满意的看着红肿的双颊。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惆悵的神情，因为都被愤怒给掩盖。 「臭小柴！」她低吼。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两个酒窝浮现在颊边，眼睛也弯成弯月。 他最喜欢她这个表情了。 莫浅浅大翻白眼，生气的瞪着笑得灿烂的青梅竹马，赌气似的坐离他身边。 「喂。」他沉闷的开口，见她仍不理他，语气放软。「喂……我请你咸起司爆米花啦，你不是孝想很久了吗？」 她的鬱气一扫而空，笑吟吟的望着他。 「真的吗？」 CH1-1 她，莫浅浅，恋爱经验零，单恋经验……恐怕要借别人的手才数的完。被拒绝的次数呢……这就不好明说了，呵呵…… 人家是爱情女王，她自嘲是单恋女王。 她喜欢的类型就是白帅好，什么叫白帅好呢？简称来说就是白皮肤、大帅哥，好男人。 只可惜，偏偏那种人就是不会喜欢上她。莫浅浅摇头苦笑。 汪筱玫舔着棒棒糖，凉凉的口气微带梅子味，没头没尾的忽然冒出这句话：「不然柳川旭怎么样？」 本要跨进教室的脚步一顿，莫浅浅大翻白眼。「我们只是青梅竹马。」 「小说不都是这样写的吗？青梅竹马最后还不是变成……」她窃笑，灵魂不知飞进哪本小说去了。唉，就知道误交损友。莫浅浅再次摇头。 「放心，想都甭想，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她斩钉截铁。 汪筱玫不以为然的耸肩。「通常女主角越是信誓旦旦的说不可能，结局都会……」 她的好友兼损友汪筱玫最大嗜好就是看小说。塞满抽屉的不是教科书，而是各种类型的言情小说。举凡总裁小秘书、青梅配竹马、学霸与流氓等等，她对言情小说的热爱已经到达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好啦好啦，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是不是？」扯扯嘴角，想敷衍带过。 孰料汪筱玫也跟着停住不动，身体慢慢转向她，语调清凉：「我是认真的。」 她忽然那么严肃，让人有点不安，主动示好替她拨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欸豆，你干嘛啊？吃错药吗？」 「你除了他以外应该是找不到好对象了，因为负负得正。」 愣怔的眨眼，「这是什么……」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没声，瞪着汪筱玫，牙齿咬的咯咯响：「好啊梅子，你皮痒是不是？」 她危险的瞇起眼睛，右臂挥向背后准备蓄力出击。忽然一声巨响，拳头跟着剧痛。莫浅浅震惊的望着前方安然无恙的汪筱玫，从她定格僵硬的表情看见不安，赫然发现吵杂的教室瞬间被寂静的氛围垄罩，同学一致地将目光转向她。 ──不，不是她。 是她身后的那个倒楣鬼。 莫浅浅忽然不敢转头，反而踌躇的低下头。 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打到人了？她最近吃的还不错，力气还挺大的，这拳肯定打得不轻，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她还来不及深思，背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推开，让毫无防备的她险些撞到汪筱玫，她这才终于转过头看向身后。 那是位非常生气的漂亮女生。她手上应该原本握着红布条，它现在掉在地上，被她踩在脚下，而她现在正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喂，你发什么愣啊你，打到人还不道歉吗？」声调似乎原本就偏尖，激动起来就像指甲刮着黑板，尖锐刺耳。 莫浅浅被她强大的气场吓得缩起肩膀，退后一步。 啊，原来打到的人不是她，但是她好恐怖喔。 嚥下口水。「对不起……」 「不是跟我说！」她那漂亮的脸蛋涨红，唇角一歪又要发作，却突然噤声，转头对后面的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应该是被劝了，见她铁青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旁边挪动，这才发现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感觉，看对眼的直觉。 莫浅浅手掌心压着左胸，呼吸不自觉的加快，体内血液热腾腾的，脸颊麻烫。 那个人的镜片破裂，镜框歪歪地掛在鼻樑，被打的眼睛充血，眼眶浮肿。刚好他的肤色偏白，瘀青很快便浮现在眼周，让人联想到鐘楼怪人的眼睛。 他们就这么无言相视数秒，最后，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 「没事的，没关係。」微扬的唇瓣洩漏笑意，瞳孔是纯粹的黑。 莫浅浅仍然呆呆凝视他，彷彿忘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汪筱玫见好友没有表示，皱眉用肘推了推她，看她仍不为所动，狠狠地掐了她一把，但她还是毫无反应。 又一片沉默后，她才轻飘飘地开口：「哦。」这毫无意义的单音似乎又激怒了某人，还没上前手就被拉住了，花仙姿不悦的撇唇。 叶禹帆嘴角笑意渐深，深邃的黑瞳锁住她，然后轻柔的开口，说了这句让她瞬间坠入爱河的话。 「学妹，你真可爱。」 「就因为人家夸奖你，你就很肤浅的爱上人家了？」嚼着爆米花的口没停，少许唾沫喷到莫浅浅脸上，一听到快速震动的磨牙声，视线从萤幕轻飘飘的移向她，笑看那怒火燃烧的神情。他从来不会错过这美丽的画面。 莫浅浅粗鲁的抹掉脸上的口水，朝他胸膛揍了一拳。「没礼貌，什么肤浅？」 他不痛不痒的塞了一堆爆米花入口，脸颊鼓胀，像隻贪吃的花栗鼠。「你可是浅浅耶，对感情的态度之浅见我都见怪不怪了。」 不理会他的揶揄，仰望天花板一角，声音轻飘飘的。「他不一样，他叫……」 他打断她的回想，将她狠狠拉回现实。「白帅好吗？」 似乎被猜透心思，掩唇轻咳：「人家有名字的。」语毕，眉间出现皱褶，懊恼自己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唷，这不是你的择偶条件吗？我以为你每次喜欢的人的名字都叫『白帅好』呢。」他冷哼，咸起司的味道夹带挖苦。 「臭小柴，不要讲的那么白好吗？但这次不如以往了，他真的不一样。」她生硬的顶嘴。 挑眉，语气很是不以为然。「哪里不一样？」 她瞳孔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深情。「他温柔的眼神，体贴的举止，还有好听的声音……」说到一半还兀自傻笑。 见她嘴巴越张越大，口水随时都有可能从嘴角流出，这副低智商的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柳川旭先是替她哀悼一秒，之后将所有的爆米花都塞进她大张的嘴里，差点把她噎死。 死因，爆米花一次吃太多。 「你不是孝想很久了吗？我给你一次吃个够，嘿嘿嘿。」 莫浅浅迷离的瞳孔瞬间清明，惊恐的推开他，「我就知道你对我怨恨深重！」 「没有啊，想说让你清醒点。」他嘴角上扬，酒窝浮现，双眼瞇成月牙形，像隻萌乖的柴犬，这也是莫浅浅替他取小柴的由来。他只要一笑，她就无法对他生气。抓住这点的他总能在最佳时机使用它。 「哼，看在你那么可爱的份上原谅你。」 听到这句话，柳川旭反而不笑了。他身体向后，舒适的靠在沙发上，语气带着嘲讽：「这跟你之前喜欢的人没什么两样啊。」 明明早就听腻他这句玩笑话，但她却莫名火大，刷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张脸阴鬱满布。「我会找出喜欢他的理由证明给你看的。」 他又笑了，这次是灿烂的大笑，露出两排白牙的那种笑。 「唷，我拭目以待啊。」 柳川旭走后，莫浅浅脚步略显迟疑地走回房间，趴在桌上咀嚼方才与他的辩论，眼睛缓缓闭上，陷入沉思。 比较之前喜欢过的人跟现在这位不知何名的学长，发现他们的共同点的确都是白帅好，吸引她的地方也确实是白帅好。她找不到其他理由推翻柳川旭的言论。 没错，她就是个对爱情肤浅的女人。 「可是对他的感觉特别强烈啊……」胳臂下的双唇不甘心的抿紧，又忽然放松，好像马上就释怀了。「至少他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人啊，呵呵。」 隔天清早，太阳才刚露脸，莫浅浅早已将自己从头到脚打扮好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望着镜中的女孩，抚摸因擦口红而乾裂的唇瓣，微微一愣，捲翘的睫毛掩下，起身离去。 她每天都为了变美做了不少功课，将零用钱全花在衣服、化妆品跟流行杂志上头，牺牲睡眠与精神去将自己打扮成像陌生人一样。虽然，她的敏感性肌肤已经开始抗议了；虽然，她不喜欢这位陌生女孩。 但是她知道他们会喜欢的，她始终如此认为。 CH1-2 这下可好，还没踏进教室，门口就堵了一个人，便是昨天对她发飆的学姊。莫浅浅远远地就瞧见她翩翩身影，赶紧躲到柱子后偷偷打量她。 学姊笑得容光焕发，甚至还亲和力十足的跟同学问早道安，从她几乎笑出水的面容压根看不见一丝女罗剎的身影。 没有人纳闷她一个三年级学姊怎么会特地绕到邻栋来找二年级的学弟妹，就连莫浅浅本人都差点被她无邪的笑靨给骗了。 在早自习的鐘声响起之后，她仍堵在门口赖着不走，便能推测她要找的人还没出现，而那个人正想办法与柱子融为一体呢。 但是小说一定都是这样写的，越是想避开，越是避不开，越是不想见到那个人，偏偏她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这是身为言情小说迷的汪晓玫常对她说的话。 奇怪的是，这句话怎么有温度，就像在耳边吹气那么有感觉？ 「因为她就在你面前啊，呵呵呵。」这的确是汪晓玫幸灾乐祸的声音。 「啊咧？」她不可置信的瞠眸，还没看到汪晓玫的影子，另一抹不想看到的身影已经走向她，趁她来不及逃走先握住她的手，笑得无害。 花仙姿歛睫，朝她胸口的刺绣看一眼，瞭然勾唇。「莫浅浅学妹，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出现啦。」语调轻柔平缓，没有发飆的声音倒是清脆响亮，配上那笑盈盈的脸蛋儿，原本对她的所有偏见都消失无踪。 她的眸子逐渐迷茫起来。「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 看见莫浅浅被自己催眠的傻样子，花仙姿冷笑，语气自然高傲起来。「没事儿没事儿，你躲在一个比自己身体还细的柱子旁，我可不是瞎子，你说是不是？」 莫浅浅尷尬的搔脸，试图抽出她的掌握，却被握得更紧。 手腕的压迫让她稍稍回神，扬起头，望着巧笑倩兮的花仙姿，一阵寒意窜过背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社长邀请你加入我们美术社，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 「咦？」这是怎么回事？ 刻意忽略她的疑惑，临走前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呵，你考虑一下吧。」 「如果你是笨蛋，那你就去唄。」视线没有离开小说，淡定的再补一刀。「我觉得不要去比较好，虽然你是笨蛋。」 「你怎么这么说？」被戳中内心话，让她尷尬的无地自容，什么时候梅子说话跟小柴一样那么呛辣了？ 「我、我是觉得可以考虑看看啦。」 汪筱玫皱眉，抬头凝视她，不可置信。「不会吧，你真的想去？你不觉得那个学姊很怪吗？」 「怪是怪啦……但是学长也在里面，而且她说，是社长邀我的。」音量跟着头的动作越来越低，语毕，像偷吃饼的老鼠抬眸偷看她的反应。 看见她眼底的期盼，汪筱玫无奈的叹气，语气沉重：「女人啊，可是最可怕的动物，尤其是笑容可掬的那种。」 「但是……」 「还有阿，有哪个男人的眼睛被打了一个大包还会开开心心的邀请你去他的社团？有两个可能，一个呢是要弄死你，另一个可能，则是弄死你！」 「这两者有什么差别？」 她夸张的假笑几声后将视线落回小说上。 「差别可大了，一个可是逗号，一个可是惊叹号呢。」 三条线滑过颊畔，眼角抽搐。「我说梅子──」这时上课鐘掩盖了她的愤怒，莫浅浅气呼呼的回到位置上，独自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踏出。 想了一整个上午还理不出结论，放弃的念头才刚闪过，却在这时候遇上最不想遇到的人。事情总是巧合不断，但这个巧合怎么总是来的那么快？ 莫浅浅才刚上完体育课，汗流浹背的模样就这么被经过操场的叶禹帆捕捉到，他脚步平稳地朝她走来，阳光照耀下，右半边脸就像突起的小山，尤其右眼又红又凸，笑起来眼睛就被挤成一条缝，与另外半边漂亮的脸搭配起来实在不搭。 这副可怜惨的模样让莫浅浅于心不忍，正要逃跑的腿硬是摆回原位，征征看着他步步靠近。 他的存在也马上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纷纷停下脚步满脸好奇的打量他们，让从没被当成焦点的莫浅浅很不自在，焦躁的咬唇。 叶禹帆似乎没有察觉到，或是不在意被关注，他神色淡定，与午后阳光一样暖和的语气。「学妹，考虑得如何了？」 张唇，正要回应，到口的好还含在舌尖，汪筱玫不负责任的声音又再度强势的窜入耳内，搅的脑袋一团乱：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她摀住耳朵猛摇头，好不容易将它驱离了，张开眼睛就看到他还在，真实的形体就在眼前，并不是幻觉。 「学妹，你真是可爱。」叶禹帆忍俊不住。 连续两天被同一个人说可爱，还是在毫无预警之下被称讚，莫浅浅身躯震颤，心跳不受控的快了拍。 「你不打算加入美术社吗？」语气是露骨的失望，表情更不用说了，一副受打击的样子，整张脸惨白惨白，这副模样成功让她飘游的灵魂归位。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别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她乾笑，刻意压低声音：「学长，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讲话吗？」 以为他会明白她的暗示，没想到他却疑惑地眨眨眼，音量更大：「咦，这里不好吗？」 她愕然的睁大眼，嘴角像抽筋般狂抽，「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们吗……」 「那有怎么样吗？」他抬高一边眉毛，不为所动。 欧买尬。 莫非他是天然呆？ 「还是假面王子？呵呵。」某损友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声来，吓得她跳起来尖叫，还来不及回应，汪筱玫转头看向叶禹帆，乾脆的道：「好啊，她加入。」 「太好了。」这是叶禹帆兴奋的声音。 「好极了──」这是叶禹帆走后，某气急败坏的女孩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不是也想加入吗？我不过是替你回答，谁叫你傻呼呼的站着，我才想说不出面不行，总不可能让你耗到上课鐘响吧？」这是她不负责任却说的头头是道的回应。 莫浅浅苦恼的搔头，将精心梳理的秀发弄得乱糟糟的。 「但是你也不能擅自决定阿。」 「反正我也很想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你就去看看啊，这不是大好机会吗？」 「是没错啦……」停顿，若有所思。「可是……怎么感觉我被卖了。」 汪筱玫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将垃圾友好的递给她，再替她收拢五指。 「别这样想，你可是很难卖掉的。」 苦丧着脸，见前方吃的正欢快的柳川旭，心头火莫名窜出，一把夺走他手上的洋芋片，大口嚼食起来。 柳川旭见她吃向难看，漠着脸摇摇头，语气同情：「你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被她狠瞪，他似乎从她冒火的眼神看出什么，索性关掉电视，大掌重重拍在她的肩头，那力道差点让她口里的洋芋片喷出来。 「放心，下一个会更好。」 她难受的嚥下嘴巴的东西。「屁啦，我还没告白。」 「哇靠，那你一脸大便是怎样？还我同情心。」他故作生气地朝她伸掌，却得到一拳奖励。 沉默两秒，忽然大惊小怪的指着她的鼻头嚷嚷，「你不是浅浅，之前的浅浅都是第二天就告白，然后再告诉我告白失败，我都已经知道结局了，这次竟然还没告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拍掉他盖住额头要替她量体温的手，语气高昂，表情兴奋。「这次不一样欸，那个学长真的超级怪的，我揍了他的眼睛一拳，他竟然跑来邀请我加入美术社欸？」 原本兴致冲冲的表情瞬间冷却，柳川旭慢慢地瞇起眼睛，将洋芋片抢回来，别开眼，拿起电视遥控器。 「唷，可能想弄死你吧。」 她啊了一声，不忘抢回洋芋片。「真的假的？」 「如果你揍我一拳，我绝对加倍奉还啊！」他冷哼，眼神浮现一抹杀机。 莫浅浅起身，大拇指迅速擦过鼻尖，趾高气昂的抬头。「怎样，打我啊笨蛋。」 看着她肉鼓鼓的脸随着动作而晃动，柳川旭一扫心中鬱气，伸手捏住她的脸，像捏麻糬东拉西扯，笑看她扭曲变形的脸。 「小不点，使出吃奶的力气啊，你在抓痒啊？」 「臭小柴！」 他忽然放开手。「不然你就加入吧。」 「嗯？怎么那么突然？」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红润的双颊数秒，嘴角缓缓地扬起，酒窝浮现。「因为我也很好奇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啊。」 那抹笑容真是既纯真又疗癒，是标准的小柴式笑法，但是莫浅浅却打了个冷颤。 第一次觉得他的这抹笑，让她不寒而慄。 CH1-3 那是很破旧的教室，连位置都藏在最容易被忽视的角落，莫浅浅敢保证，她这两年来从不知道有这间社团的存在。 指尖轻触斑驳壁癌，白屑脆弱的掉落，露出水泥的黯淡灰色。 「呃……」她倒退，却不甚踩到一隻脚，背撞到一堵结实的肉墙，她惶恐的转头，望进一双带笑的黑眸。 「浅浅学妹，很高兴你来了。」叶禹帆轻笑，但他身后的花仙姿表情扭曲，笑得牵强，眼神犀利。 没想到这小妮子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竟然还是来报到了。 莫浅浅被领到空位上，空气有股潮湿的味道，带点霉味。她紧张的直起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前方坐着三位笑脸不一的人，听他们一一介绍后大略知道这间美术社目前面临的危机是什么。 左边那位面无表情，留着俐落短发戴副黑框眼镜的女同学是唯一跟她同年级的社员，叫做简书语，她是负责管帐的。听学长说学校拨给美术社的经费少的可怜，但简书语总有办法让花费压到最低，不至于到吃紧的地步，甚至还有间钱办活动，在解释的时候，简书语淡淡的补充：「不过没人参加就是了。」 她说完这句话，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花仙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不为所动的起身去上厕所。 右边那位脸臭到足以熏死人的便是昨天邀请她入社的花仙姿，人如其名，长得跟盛开的花一样美丽动人，但此刻她就像带刺的玫瑰，让她由心发寒。 正前方那位笑得最为灿烂，眼睛却肿的恐怖的人正是她目前心仪的对象，也是刚继位的美术社社长，叫做叶禹帆。 他似乎很开心，整张脸红通通的，滔滔不绝地跟她介绍这间破教室的摆设规划，连她都不好意思吐槽。 原来美术社已经快要关门大吉了，毕竟社员只有三个，原本三年级的几个社员都毕业了，所以即将因为人数不足而面临废社危机。 他们想藉由两个礼拜后的社团活动招募新血，但宣传好几天仍旧毫无起色，无疑是因为现在的学生比较喜欢热舞社、摇滚音乐社，那些动态的社团，再加上原本就有美术班了，美术社反而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们是固定每周三、四的第八节课当作社课时间，目前的主题是素描。」叶禹帆热切的解说，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到她举起来喝水的手臂上。 那道赤裸裸的注目让莫浅浅害臊不已，嘴角带着甜笑，含羞带怯的啜着水。却在他下一句话之后，噎到了。 「嗯，由于前天我正巧看见你挥舞的时候，你的二头肌完美的呈现了力与美，那柔顺的线条似乎带着无限张力，就像源源不绝的力量就要释放那般，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这美丽的画面深深吸引我，让我当下便决定一定要收你入社。」他边说，语气竟越来越高昂，都要震破耳膜了。 莫浅浅杏眼瞠圆，大动作的双手环胸，不，是环臂，只差没喊『非礼啊』！ 莫非她真的踏错路，踏进了不归路？ 她越想越害怕，坐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落跑，不料背后一股凉意逼得她重新坐下，花仙姿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她颈后，「你没听到社长说的话吗？少你一个，这个社团就得废了，你要不要加入？」 她无意识的说。「我加入。」说完，才知道自己掉进泥沼，出不来了。 叶禹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黑瞳闪烁点点星光。「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就来开始吧，可能要麻烦你摆着当时那个姿势。」他微笑。 但她笑不出来，在他的期盼下硬是挤了不太好看的笑容。 都笑得眼眶泛泪了。 呜，她好想回家。 橘红色的落日下，两道高矮身影走过热闹街区，肩并肩朝着同一个方向步去，途中高影子不停被顶离人行道边缘，他气恼的停下脚步，将莫浅浅高举的手臂往下拉，她瞬间凄厉哀号，摀着痠痛的手臂，身体颤抖不停，痛到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要维持『找綺梦』的动作啊，你的嘎滋窝有股汗味，不太好闻你知道吗？」柳川旭直截了当的重砲打击，表情与语气是多么嫌恶至极。 知他者莫浅浅才不理会他的酸言酸语，颤抖着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甩在背后，不慎拉到背部肌肉，再次痛到说不出话。 「给我吧，看你那么可怜的份上。」他轻松拿走她的书包，垫了垫重量，还不轻呢，想到他们走了那么大段路，望着她的眼神稍稍柔和。 难得柳川旭主动替她拿书包，莫浅浅乾脆趁他蹲低的瞬间跳到他的背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巴着不放，谓叹：「啊，小柴人真好。」 「喂！别得寸进尺啊你！」视线落在她无力垂落在他胸前的手，柳川旭抿唇，双臂向后，托住她的双脚，「你真该减肥，重死了。」 莫浅浅装作没听到他的抱怨，鼻尖嗅到他颈侧的汗味，语气慵懒。「你知道我这一个小时都维持同一个姿势，手都快残废了吗？想到明天还有社课就晕倒。」 「你在里面干嘛啊？他们什么时候对你的嘎滋窝有兴趣了？」 她再次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还有啊，那个花仙姿学姊分明是找我碴，还刻意要我留下来收拾环境，他们积了多少东西没整理，都是我一个人用的欸！」 「啊你的学长呢？」 她停顿，语气有些失望。「我觉得我好像喜欢错人了……他这次给我的感觉跟第一次见面的感觉截然不同，而且他有点怪怪的，不，他们都怪怪的。」 柳川旭停下脚步，微侧头，但只看到她高耸的鼻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你要不要打算……」喉头乾涩，嚥了嚥口水后再开口，「放弃他？」 等了数秒还没得到她的答案，他耐不住性子再问一遍，仍旧没回覆。忽然一股湿黏从颈项缓缓淌下，他无言地扬起头，望着天空，表情漠然。 靠，他回去要洗十次衣服。 CH1-4 当她隔天睡醒，得到手臂痛到几乎麻痺的教训后学乖了，摆了不费力又能展现肌肉曲线的姿势让他们这一个小时尽情的画个够。 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臂，她百般无聊的东张西望，她分别朝他们流连看过，最后停留在正前方那双因专注而微瞇的黑瞳上，她不禁红了脸，视线赶紧飘下，那微张的唇瓣、光裸的颈子，微微敞开的领子……。 糟，心跳又开始不安定了。 莫浅浅极力压抑自己掩面夺门而出的衝动，努力放空自己，但视线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通通看在眼里的花仙姿不悦的抿唇，社课结束后，不忘指使她清点剩馀材料，还要她将这几个月累积下来的事情一併完成，摆明的刁难，她也只好咬牙苦吞。 没想到离开的叶禹帆竟然折返，当他知道她被留下来整理后，只是无奈的摇头，竟也留下来跟她一起收拾，让她大为震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跟心仪对象的独处时间？ 「真不好意思，仙姿就是这样，会刁难新人。」 「不，没关係。」她停顿，望着他精美的侧脸，忽然开口。「学长，为什么你那么执着美术社呢？」 叶禹帆拿起桌上的铅笔，将它小心翼翼的收好，再将纸张拢好，轻巧的收到抽屉，动作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细心的呵护这些材料。 「这是一门艺术。当我握着笔，就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般，总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画点什么，呵呵，仙姿也说我很笨，为什么偏偏要接下这个重担，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偏偏要拿起来做。」 一股清风而过，绿色窗帘波动，叶禹帆微长的瀏海也随之晃动，那双明亮炯神的瞳眸缓缓移向她，扬起眉，反问，「那你呢？为什么会想加入美术社？」 她停下动作，表情僵硬，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由于他的眼睛太过纯粹，让她不由得自我厌恶起来。 侧头回避他的眼睛，突然觉得好可笑、好肤浅。 「我……」是为了你来的。 「嗯，怎么了？」 莫浅浅深呼吸，迎视他。「我是为了你──」 「慢吞吞大乌龟，你好了没？」 忽然窜入的不悦男声从门口传来，硬是将她讲到一半的话截断。他们双双愣住，转向声音处，莫浅浅瞬间沉下脸。 哼，他时机抓的真是恰恰好呢。 「啊，原来那么晚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整理就好。」叶禹帆一别开视线，心窝的压迫也随之消失，他朝柳川旭歉意的微笑，示好般的朝他伸出手。 柳川旭淡淡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后大步走向仍旧发愣的莫浅浅面前，抓住她的手腕，碎念：「你未免也太慢了吧？天都快黑了，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可是……」莫浅浅还想回头跟学长道别，但柳川旭脚步匆匆，什么影都没看到，她懊恼地收回视线，瞪着他宽阔的肩膀。 「你走慢一点啦！饿一下又不会死掉！」她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你说什么浑话，我什么都能等，就吃饭不能等。」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十分愤慨，「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让我饿肚子。」 见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手腕一翻，抽出他的箝制。「那你就不要等我啊，你可以自己回去。」 柳川旭终于停下来，低头看了看落空的手背，再抬头看着气呼呼的莫浅浅。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佈满阴影，声音有些暗哑：「但阿姨说好要做绿咖哩给我吃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低垂的脑门，彷彿有条无形的尾巴垂在他的屁股后面，怒火什么的就这么轻易被浇熄了。 想到小柴的父母长期在外地出差，最近又被外派到加拿大，已经长达半年没回家了，对他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她拍拍他的脑袋，再揉揉黑发。 「好啦，对不起，我们赶快回去吃饭吧。」 「嗯。」他闷哼，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露出满足的笑靨，两个酒窝浮现出来。 莫浅浅勾唇。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好像小孩，又像隻无害的柴犬。 吃完饭后，柳川旭很自然的帮大家洗碗，莫妈讚许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川你放着就好了，阿姨可以等等再一起洗。」 柳川旭侧头微笑，颊畔酒窝浮现，「谁叫我吃了太多碗饭，洗碗是应该的，而且阿姨做的饭总是让我一碗一碗的添，我应该也要负责买菜买饭的，不然真怕会被我吃垮。」 「唉唷，嘴巴真甜，别担心，你儘管吃，我还怕你饿着呢！」话锋一转，眼神转向斜躺在沙发上的两人，长叹。「唉，如果你是我亲生儿子那该有多好，你看那个懒女儿，自己的碗不洗，都丢在桌上要等人收拾，不知道是被谁宠坏了？」 「哈哈哈，这个好笑，爸你看，他走这条路就错了啊，根本是个蠢呆，我看他到时候一定会……」 「莫浅浅！坐没坐相，能看吗？」她怒斥，拿起桌上报纸捲成棒状，朝她跨在把手上的脚狠狠挥下去。 她唉叫，赶紧跳下沙发，不情愿地睨着怒火冲天的她：「妈，知道了啦。」 「快去帮小川洗碗，你懒成这样谁敢娶你，老公，你也是──」她的声音消失在门后方，莫浅浅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上厨房门，拿起擦碗布走向他。 「不用了，我都弄好了。」他好整以暇的将抹布折好放好，转向她。 她睁圆眼睛，环视环境。桌椅都擦好了、碗也放在架上了、地板甚至乾净的发光，而柳川旭正打开零食柜，长手往后伸，翻找她藏起来的芥末棒。 「这么快？」 他露出鄙夷的表情。拆开包装纸，唇齿散发淡淡的芥末香，对她耸肩，声音尽是优越。「拜託，别质疑我的效率好吗？」 看到他正肆无忌惮地吃她的零食，竟没有任何反应，柳川旭放下零食，纳闷地用饼乾搓她的脸，又逗弄她的鼻子弄得她满脸饼乾屑，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古怪的瞪着她。「浅浅，你怪怪的，你还年轻，不要担心，会有人收你的。」 莫浅浅呆坐在椅子上，托腮，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我好像不该答应的那么草率的。」 「……哈，你一直以来不都这样吗？你可是莫浅浅，这个名字取的可真好。」他揶揄，以为她会像前几天那样大动作驳斥，没想到她垂头不语，双肩抽动。 因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柳川旭着急了。 「喂，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哭了啦，其实你的名字挺好听的，别想太多……」他慌张的不停安慰，不料她却在这时猛然抬头，狠狠地朝他的下巴撞了上去，他半瞇眼睛忍受尖锐痛楚，眼眶迅速泛起泪光。 没想到她最近真的吃得很好，这一撞超有杀伤力。 她的眼睛闪烁如星，语气高昂：「你说的对，我一直以来看待爱情实在太肤浅了，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就觉得他实在是很特别，那个感觉真的很奇妙，你明白吗？」 「是哦。」他揉搓痛处，鼻子一股酸涩感衝到眼眶，尽可能不让自己掉泪。 「但是，我现在烦恼的是……我的美术实在很糟糕啊，这样怎么配得上他呢？」她停顿，目光从桌面飘到柳川旭身上，惊呼。「你怎么在哭啊？」 柳川旭扯出一抹白目到炸掉的笑容，揉乱她的秀发，一脸欠揍，「我看你是不用奢望了，你的美术早就烂掉了，要不是我之前都当你的枪手，你觉得你的美术会过吗？你别孝想了，你们之间可是天与泥的差别，是永远都配不上人家了。」 她站起来，对拳头呵气。「臭小柴！你又唱衰！」 他的大掌轻而易举的包覆她的拳头，抽起眼里的兴味，眼神认真。 「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CH2-1 她拎着一袋黑色塑胶袋，将它搁在小说上面，成功引起汪筱玫的注意。 笑咪咪地坐了下来，指腹滑过微笑的唇角。「拆开来。」 汪筱玫疑惑心大起，「嗯？笑得那么开心？」边说边打开袋子，满满的梅子棒棒糖从开口倾洩而出，「哇赛！」她惊喜的捧起它们放在颊边磨蹭，忍不住要大开朵颐了。 忽然想起什么，停顿，抬头打量她，眼睛半瞇。「有鬼。」 「哪有什么鬼，我只不过感念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所以想要报答你……」说起谎话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振振有词，但汪筱玫才不吃她这套。 她慢吞吞地拆开包装纸，塞进嘴里，耸耸肩。 「我自詡这两年来对你是不错，不过你心里应该不这么想吧，你心里应该想，哇靠，这臭梅子跟臭小柴真是最佳损友。」 轻易被看穿心思，尷尬的轻咳。「唔。吃你的棒棒糖啦。」 「莫非──」刻意拉长尾音，两边嘴角也随之向上拉长，那抹笑容说多邪恶就有多邪恶，似乎又进入她的幻想小圈圈去了。 「干嘛？」 她呵呵直笑，双手托腮成花状。「唉唷，真三八，你告白成功了是吗？」 「蛤？才没有！」激动地摇头否认，热气窜上双颊，「人家还没告白呢。」 「切，你竟然还没告白？真不像你。」 莫浅浅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仔仔细细的从头将她打量到脚，想要确定她是真的汪筱玫，而不是柳川旭假冒的。 「你是吃了小柴的口水是不是？怎么讲话都一模模一样样？」 难怪她们才认识两年就有种相识很久、一拍即合的感觉，现在好像知道原因了。 她突然好想哭，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都是这种损她为乐的类型，然而，自己竟然还不讨厌？难道怪的人是她吗？被虐狂？m？ 先不管这个了，以后再研究。 莫浅浅抬起头，重拾笑容。「才没有那么快呢，我可不想当那个肤浅的人，所以我决定要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再来告白。」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汪筱玫索性放下棒棒糖，「什么万全准备？」手心忽然涌入温暖，原来是莫浅浅握住她的手，还猛烈地上下摇晃。 「梅子，你的美术一向很好，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汪筱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优雅的抽回双手，开始收拾桌上的『贿赂』，连同吃到一半的棒棒糖也一起塞到她手上。 视线重回小说，淡道：「自己的男人自己追，自己想办法。」 看了看黏在手心的棒棒糖，随意地朝衣襬一抹。「吼，你怎么这样，亏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轻松闪掉了。 嫌恶地看了眼她的手，皱眉。「这可不成，这样岂不是在帮你把男友？我才不要。」她是铁了心的不会帮忙，就算跪着磕到头破掉她也不会改变想法的。 深知她的个性，莫浅浅也只好作罢。 正要回去座位继续想办法，沉默的汪筱玫突然开口，神情肃穆。「我还是觉得这个学长哪里怪怪的，很不对劲。」 「你对于每个我喜欢过的男生都很反感吧？」她耸肩，没放在心上。 汪筱玫的反应再度出乎她意料，原本低垂的脑袋迅速抬起，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几乎就要掉出眼眶，本来不肯握手的，现在却却死死握紧。 「不，这次感觉特别强烈，他肯定跟我磁场不合，你可要小心这个学长！」 汪筱玫有特别体质，倒不是能看到好兄弟的那种感应，而是一种身体与心灵上会忽然產生的排斥现象，称为直觉症候群。 她可以莫名的喜欢一个人，也能毫无理由的讨厌一个人，全靠她的直觉──但也有可能是她小说看太多了，会自动把某人套入类似脚色吧。 莫浅浅的视线往下，探头瞄了眼她桌上的小说，一看到小说名字便瞭然的点头，她看得正是梓凌创作的『她的守护者』，难怪她会对学长那么反感。 抽回手，在她手背安抚地拍拍，不死心的再问一次：「那你要不要帮我？」 显然她是那种好友落水会见死不救的人，因为她马上松手，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莫浅浅回到位置上，脑海几乎是瞬间便浮现某人的身影。 只剩下他了。 柳川旭走出福利社，边跟朋友聊天，边拆开刚买的芥末棒，嘴巴张开还不到一秒的时间，一抹黑影像旋风朝他袭捲而来。 趁他刚好低头，莫浅浅揽住他的肩膀，顺势拉下他的脖子，像鯊鱼一样，大口咬掉饼乾。 柳川旭止步，定格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光了，才忽然反应过来。 「白目欸你，这是最后一条了。」他语带愤怒，将包装纸揉进手心，但神情却没有透露任何不悦。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脸晒得红通通的，他嫌热似的，将掛在身上的莫浅浅拨掉。 「才吃一口而已，小气鬼，大不了明天买一百支还你啊。」她理直气壮的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埃，语气倒是狂妄。 将揉烂的包装纸在她面前展开，没好气的说：「你的一口还真大馁。」 莫浅浅正要回话，被对面的男同学打断，「小川，我先去上课。」 「哦，好！」朝离去的朋友笑笑，迅速伸手抓住欲逃跑的她，柔和的眼神在眨眼瞬间变成恶意，用腋下夹住她的头，给予施压。 他语带威吓，感受到她拼命转头想要挣脱的麻痒感。「你还敢讲，照这个利息来算，你早就欠我不知道几千条去了！」 莫浅浅趁隙拔出自己的头，痛苦的揉着颈项，嘀咕：「你还在心心念念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哦？我那个时候不过也才偷吃你一条你超喜爱却已经绝版的饼乾，你也要计较。」 她一离开他身上，柳川旭便迈开步伐走向附近的垃圾桶。「哼，我的记性一向很好，我会记一辈子的，你别想赖帐。」 「我就跟你说是意外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你藏在柜子里，以为是要留给我的啊……欸，那如果照这样看来的话，你也欠我啊！」 手还握着垃圾，柳川旭侧过身，看着逆光的她。「欠什么？」 莫浅浅站的直挺挺的，但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她缓缓地举起手，摊平。 「把初吻还给我啊。」 垃圾从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CH2-2 『呜呜，你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夺走了，你要对我负责！』 『可素、可素那是尼先……』 柳川旭回神，大步走向她，大掌捏住她的两颊，她红润的双唇被挤压而嘟起，莫浅浅滑稽的样子让他不觉发笑。 「哇靠，你在眾人面前说这种话，是在跟我调情是不是？不会害臊吗？」 以为会看到她羞红着脸，像个小女孩那般羞怯，没想到莫浅浅只是淡定的环视周围，然后无所谓的耸肩。 「这又没什么，谁叫你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夺走，我可以还你一百万支芥末棒，但是初吻你要怎么还，你说看看啊。」她脚站三七步，一脸流氓样。 「我都打算用一辈子偿还了，你还想怎样？」 「一辈子倒是不用了，我想到一个可以让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霎时被兴奋充满，雀跃染上眉梢。 与她光采耀眼的神情做比较，柳川旭整张脸阴影满佈。 「你不是最擅长美术了吗？你教我好不好？」 他斜眼看她，用鼻子哼气。「靠，你不是最讨厌美劳了吗？」他成功看见她脸红了，悠悠叹气，无奈的摇头。「我知道了，是因为学长吧？」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要不要答应我的请求？我只能仰赖你的帮助了，拜託啦！小柴。」 柳川旭默然的看了她许久许久。从没看过他如此严肃的表情，莫浅浅似乎从他眼神察觉出他正打算要拒绝，才要开口，没想到他抿紧的唇瓣松开。 「要收费，我一堂课可是不便宜的。」 她松口气的笑了。「这哪有什么问题。我用五支芥末棒缴学费。」 「十支。」 歪头认真思索，故作为难状：「八支。」 朝她伸出手，坚定地握住。「成交。」 今天放学的路线与平常有些不同。柳川旭站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新开的冰品店外，莫浅浅眼巴巴的盯着大招牌上的芒果剉冰，吞嚥口水。 「小柴，你真懂我，这个时间吃一碗特大份芒果剉冰带我上天堂吧！」 柳川旭斜睨她一眼，伸手指向旁边不起眼的美术社，道：「你想得美，我们是要去这里。」 垮下脸，语气明显失落。「喔，好。」 跟隔壁冰店的明亮气氛与热闹吵杂的交谈声比起来，一进来美术社，各类美术用品排列的整整齐齐，架上墙上都被排得满满满，进来选购的客人安静地挑选，柜檯的人则是翻阅美术相关的书，有种踏入另外一个世界的错觉。 「还杵在这干嘛？别挡在门口当路霸。」柳川旭催促，不等她就往里面走进去。莫浅浅赶紧追上去，还不停东张西望。 他先是熟捻的跟老闆打招呼便转个弯走到笔区，很自然的挑选起来。 莫浅浅瞪着前方一柜子的铅笔，脑袋沉甸甸的。 原来铅笔还分很多种？拿起两支笔做比较，仔细研究好久，挫败的放回原位。 手还没放开，原本认真挑选的柳川旭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低语。「你放错位置了。这支在这里。」握着她的手将它移到正确位置，才放开来。 莫浅浅转过头，看着他凝神专注的样子，那俐落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瓣──原来他左唇下方有颗痣，她今天才注意到。 时间流逝飞速，见他没打算要走，莫浅浅只好四处绕绕。不自觉走到书区，一本书吸引她的目光，书名叫做『连美术白痴都会的基础素描』，眼睛一亮。 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随意翻翻，光芒随着翻页而逐渐黯淡下来。明明写的是国字，拆开来看得懂，连在一起却变成火星文了。愣住，讶异的闔上书本，瞪着书名。 不会吧……莫非她已经超越白痴的境界了？ 抱着书，打算找柳川旭求救。才刚跨出脚，还没落下便匆忙地收回去，愣在原地，望着那两道身影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经过。 是叶禹帆。她一看到他就七上八下的，心脏乱跳一通。 他旁边的人则是──眼神黯下，花仙姿，她早该猜出是她的。 趁他们还没发现她之前赶紧走吧。 将书放在额头上当挡箭牌，弓着身躡手躡脚的穿过走道，一看到柳川旭熟悉的背影，她扬起笑，欢快地奔向他。 「莫浅浅学妹？！」 她僵住了。 柳川旭的身影逐渐模糊，只能看见他转过来那朦胧的侧影，视线从手上的东西移向她……的背后。 然后他挑起眉毛。 「真没想到会在这边遇到你，学妹。」这语气是多么惊喜，听得莫浅浅的身子骨都酥麻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转身面向他。 「学长。」她轻柔地叫唤，忽视后方某人夸张的乾呕声。 视线牢牢锁住她怀里的书，眼神变得深邃，难掩兴奋。「原来你那么热衷素描！那真是太好了！因为我们的经费全都拨到活动去，实在是请不起老师来指导，既然你那么喜欢美劳，那你真的是来对社团了，我──」那张嘴就像洪水溃堤，滔滔不绝而看不见终止，莫浅浅原本的笑都僵了，然而后方却传来欠揍的憋笑声，却也成功让他闭嘴。视线穿过她，望向柳川旭。 莫浅浅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压着心房，压迫感一点一滴从指尖流逝。抬眸，心惊肉跳，花仙姿正冷冷地盯着她，但嘴角仍维持着微笑，要不是她眼神太过凌厉，或许莫浅浅会再为她迷惑一回。 匆匆转开视线，发现叶禹帆双手握着柳川旭的手，后者求救似的频频看着她，一脸『这个男的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原来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铅笔？我也喜欢这款，所有色阶表现力是最好的，反光也处理得很好，只可惜缺点……」他还想说下去，但柳川旭可不像莫浅浅那般好耐性，伸手打断他，叶禹帆顿时闭嘴，呆懵的眨着眼睛。 「禹，差不多该走了吧？」花仙姿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胳臂，朝柳川旭淡淡一瞟，从她冷淡的眸子无法解读其情绪。 「啊，瞧我又失控了，呵呵，真的很抱歉。」 「没关係。」 叶禹帆转向莫浅浅。「跟男朋友一起逛呀，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也加入……」 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回答，「我们只是朋友啦。」 柳川旭捏住她的肩膀，朝叶禹帆露出灿烂笑容，说：「我跟这傢伙是男生与女生朋友的关係，而且我只是陪她逛而已，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他的微笑有些婉惜，语气依然柔和。「没关係，那我们先走囉。」 「哦，好。」直到他们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还依依不捨地望着门口。 一隻大掌伸过来，替她抹掉唇边的口水。「肉都走了，别再流口水了。」 不用抬头都知道他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她才不管。 「你不觉得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很吸引人吗？而且他夸奖我欸。」 「我只觉得他怪怪的。」手指着脑袋。 她狠揍他一拳。「哪里奇怪，那是他的特色。」 柳川旭耸肩，将她怀中的书夺走，走向收银台。「你压根对美劳没兴趣好吗？」 莫浅浅快步跟上，理直气壮。「现在有兴趣了。」 他掏出钱包，音量很小，但嘲讽很大。「唉，我都忘了你脑袋也有问题。」 CH2-3 他纤细的手指不厌其烦的在纸张反覆滑动，笔触下的扎实，力道却又像摩擦般轻柔，一隻栩栩如生的狐狸彷彿就要从画中跳出来了。 支着下巴，望着他因为专注而皱眉的样子。「你小的时候只要笔跟纸就可以玩一整天了，都不陪我玩洋娃娃。」 他正在画眼睛，却因为她这句话而画歪了线。 懊恼的拿起橡皮擦，却因为下笔太深，已经补救不了，只好放下。 「我又不是女孩子。」 「但你也不喜欢打球玩机器人啊，只喜欢待在家里画画。」她拿起他失败的画作审视，抚摸蓬松毛发，彷彿真能感觉出那毛茸茸的触感。 「真厉害……」她不由得讚叹。 她一拿起画作，垫在下方的垫板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个垫板已经很旧很黄了，上面印有教育部颁发的儿童节礼物，印有当时流行的枫之谷游戏怪物，那隻大眼粉红猪正与她相视。 涌入的怀念让她不觉扬起笑，那原本是她的缎带肥肥，但她不喜欢，反而比较喜欢他拿到的绿水灵，所以就霸道的、不，理所当然的──不对，是诚恳地经由他的同意后跟他交换了。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还留着。她欣喜。「哈哈，你还留着欸，好幼稚喔你。」 柳川旭凝视她，忽然揉乱她的头发。「别小看这个垫板，有它我才能画的好，这可是我的护身符。」 「为什么？这么神奇？」她盯着那隻猪，左看右看，只觉得眼睛很凸，他竟然把它当宝，思及此不禁又要揶揄。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揉捏她的肉。「因为很可爱啊，很像你。」 「……」马的。 莫浅浅抡起拳头，正要招呼过去，柳川旭拿出素描纸，将铅笔递向她。 「你这个臭……」低头看着面前的素描纸，再看看眼前的铅笔。「嗯？什么？」 「什么什么？你不是要学吗？」他露出很欠扁的笑容，「还是你不想学了？」 抢走他手上的铅笔，「唔，我学！这有什么难的──」瞪着白纸，迟迟不肯落笔。 这次换柳川旭饶富兴味的支颊看她，从那褐色瞳孔中看见他挑衅的说：快画啊、还不赶快？我正等着笑你呢。 她气恼。「你不是要教我，我、我还在等你。」 他悠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握住她执笔的右手。她浑身一颤，低头看着几乎被包覆住的手，他的臂膀肌理结实，还有晒伤的痕跡。莫浅浅这才发觉从前那位比她矮小瘦弱的小男孩经过十年的岁月洗礼，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你的手放松，你快把笔捏断了。」 「哦，对吼。」被他这么一说，她赶紧松手，但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徵兆，反而主导的摇了摇，示意她的手腕不要那么紧绷。 「学素描的第一课就是画排线。」将她的手从右边移到左边，「水平线的话是从右至左，记住，落笔的力道要轻，收笔也要轻，对……直直的画过去，轻一点、轻一点，口诀是两头轻中间重，手指太用力了……力道均匀……」 嗅着他淡淡的汗味，还有频繁吐在颊边的呼息，莫浅浅出神，手指就这么用力一扳，喀擦，笔尖应声折断。 包覆她的手忽然松开，力道也随之抽离，她愣愣地看着右手，缓慢地抬起头，看见柳川旭不悦的皱眉。她乾笑，搓揉双手。「啊，好热喔！要不要喝绿豆沙？今天特价买一送一欸，我请客。」 「就说吧，你这个人就是三分鐘热度。」语气淡然，听到她要请客，倒也不囉嗦的开始收拾东西。 盯着他来回移动的手，反驳的声音略为乾涩：「乱讲，我只是太热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近乎呢喃的声音抱怨：「谁叫你一下子长那么大了，我不习惯，我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那双小巧的手。」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十年了。时光飞速，她今天才忽然体认到这个事实，男孩不再是男孩的事实。 「你再发呆我就不管你囉。」 「哦，好啦。」 「好的，该收拾囉，我们明天见。」叶禹帆温柔的语调响起，磨擦的声音也跟着停止，大家纷纷放下笔，然后是铁椅拖着地板的长音，花仙姿带头站起来，再来是简书语，最后才是一脸疑惑的莫浅浅。 花仙姿拿起书包，「麻烦你囉，学妹，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她的回答，就这么风火火的离开教室。 简书语也不发一语的跟随她的脚步离去。莫浅浅环视凌乱的桌面跟地上的橡皮擦屑，苦丧着脸，声音闷闷的。「学长，你也先回去吧。」 以为他会回应，没想到只有沉默回应她。她不解地扬起头，这时才发现他还坐在他专属的位置，手握笔仔细的涂涂擦擦，专注在他描绘的世界里。 「学长，你该不会还要留下来继续画吧？已经很晚了。」她现在只想着芒果剉冰，这间教室并没有空调，又位在闷热的角落，没有树荫遮蔽，在傍晚的阳光照射下仍然闷热。她的脸有些黏腻，很想赶快离开。 叶禹帆啊了一声，看见她眼底的急躁和红润过头的双颊，忽然瞭然的点头。「你等我一下。」拉开抽屉，眼尖的莫浅浅马上就看到各式各样的糖果将抽屉塞得满满的。她浑身盗汗，舌头平软地瘫在下顎，瞪着眼前那隻朝她伸过来的手。 恐怖的不是手，而是手里的东西。 糖果。 定格看着他笑咪咪的脸，她却完全笑不出来。 似乎没发现她眼里的排斥，叶禹帆笑容微收，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那隻手放回抽屉里，莫浅浅还来不及松口气，他抓了一大把放在掌心，摊平。 「女生都喜欢甜食吧，这是限定的超甜口味，吃看看，你应该会喜欢。我吃了暑气都降下来了哦，别担心，我还有很多不怕吃不完。喏，拿去吧。」 她踌躇的望着他毫无恶意的微笑，迟迟不肯接过。她的胃开始抽痛，她很想逃跑，逃跑前先用扫把挥掉那恐怖的东西，再用脚狠狠的踩碎。 ──而不是接过去、打开包装纸，将它嚥进去。 他赶上了福利社关门的前一秒鐘。 柳川旭气喘吁吁的撞开福利社老闆，鑽入半关的铁门，在漆黑的密室里翻箱倒柜。老闆被这唐突一撞倒退数步，急忙打开电灯，「别动，你……」话还没说完，手心被硬塞了像是纸张之类的东西，回过神的时候柳川旭已经跑走了。 寂静的走廊回盪着他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大跳跃，衣襬飘扬，跳下半层楼高的阶梯衝刺到邻栋女厕。 里头传来阵阵痛苦哀号，一波比一波更惨烈。就像壮烈牺牲的烈士，柳川旭捏着鼻子，赴死般的踏进标示男生止步的女厕里。 找到唯一紧闭的厕门，手还没抬起，里头又传来恶臭，赶紧将从福利社买来的卫生纸跟止泻药从上方丢进去。 「我的妈啊，你是吃到毒吗，怎么突然痛成这样？」 里头的女孩显然都拉到虚脱了，声音虚弱：「你、你先出去，吵死了……啊，感觉又来了……」 柳川旭无语的摇头出去，倚在墙边冷眼看着摀鼻回避的师生，不久莫浅浅抱着肚子出来，一脸黯黄憔悴，就像大病一场。 「你刚刚吃了什么？」他皱眉走向她，替她拿书包。 「学长请我吃糖果……」 他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凝，神色阴沉。「然后你这个智障就吃了？」 低头不敢看他，唯唯诺诺：「我想说他给的我就……」 「你这蠢猪！」他低吼，她吓得缩肩。柳川旭重重一叹，语气缓下：「现在好点了没？需不需要去掛急诊？」 「没那么严重。」她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担忧，歉疚的搭上他紧绷的手臂，「好啦，不要生气，我没事。」 他翻白眼，张嘴乾呕。「拜託，臭味都蔓延到走廊了你说不严重？」 「呃！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快走。」 莫浅浅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向回家的路上，柳川旭任由她牵着。她的背影既纤弱又带点无法形容的倔强，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他蠕动嘴唇，无声的说：「大傻蛋。」 CH2-4 今晚的饭特别美味，加上吃了两颗柳川旭准备的止泻药，肚子特别特别饿。她大啖两碗后吃饱喝足的上楼，拿出素描纸，若有所思。 从笔袋拿出铅笔，一支钢笔滚出笔袋，她拿起来放在手心把玩。 「没想到学长喜欢甜食。」想到当时胡乱吞了好几颗糖果，喉头深处衝出噁心感，现在肚子好了，反而噁心感始终徘徊不去。 灌了一大口水，将噁心嚥下。「唉，我真的是太衝动了。」 捧着颊，这才发现有个冰凉的东西抵着脸颊，她摊开手心，纳闷从没看过这支钢笔，怎么会凭空出现在她这？ 垫了垫重量，挺轻的，外观别具特色，像极了树的年轮，雅致大方。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钢笔免得将它摔坏，一看到来电显示是学长的名字，她反而迟疑了。 「糟糕，我那个时候衝太快了。」咬唇，面露难色。 「要接？还是不接？冷静啊莫浅浅，手抖成这样像话吗？快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按下接听，电话就掛断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又莫名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回拨电话。 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拿着手机。「要打？还是不打？快做出抉择啊莫浅浅！你到底在干嘛……哇！」手机震动，她想也没想的接起来。 「喂，学长──」 「你肚子好点没？」 知道是刚刚才离开的柳川旭，莫浅浅语气不耐，「好了啦好了啦。」频频看手机萤幕，担心再度错过学长的电话。 似乎察觉到她想掛电话的氛围，对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很轻：「你在忙什么，语气怎么那么急躁？」 「刚刚学长打给我，我正要回拨，你就打来了啊！不知道学长要跟我说……」 「靠。」接着是掛掉的嘟嘟声。 莫浅浅滑开锁定，打开line，很快地找到叶禹帆。 『学长，怎么了吗？』 在煎熬的短暂等待后，他已读了。 莫浅浅紧张的深呼吸。 『你可以翻一下铅笔盒吗？有没有多一支钢笔？』附送祈祷的贴图。 微微睁大眼，掌心发热，握紧钢笔。莫非……这是学长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脸瞬间炸红，连字都打不好了，好不容易才送出一整句完整的句子。 『啊，是的，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拿走的，那是学长的吗？』将钢笔放在胸前，陶醉的闭上眼。 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张开眼就看到手机萤幕亮起。 『嗯，既然在你那我就放心了，还想说它不见了。』 宾果！莫浅浅窃笑，手指一松、低头一看，顿时傻了。 馒头人歪嘴坏笑的模样真是讨人厌，一张就算了，还是连续十几张，洗了整排的坏笑，都是她的杰作。 她心惊，好险最近line有了新的功能，可以收回讯息，才收回一张，其他讯息马上出现已读、已读、已读，一排的已读。 「天啊天啊天啊！」她抱头哀号，「要被讨厌了，我怎么会那么智障！」 但跳出来的讯息却过人的冷静，也能说是忽视。 『至少它找到新家而不是流浪，那就太好了。晚安。』附送一张睡觉的贴图，结束这短暂的回合。 「唔，这个学长是太过单纯呢？还是根本就没将我看在眼里呢？」越想越搞不懂，这个时代难道连男生的心都海底针，难捉摸了吗？ 不过……指尖逗弄着手中物，他的意思是要把钢笔送她吗？ 天啊，她要失眠了。 隔天，莫浅浅哼着歌，踩着愉悦的步伐敲柳川旭的家门，打开门迎接她的人不是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柳川旭，而是柳妈，她惊异不已。 柳妈先是给她拥抱，漂亮的脸蛋洋溢喜悦。 「啊，小浅，好久不见了！」 「阿姨，你们回来啦，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你喔。」 「哎呀呀，我也想你。」柳妈掩嘴呵笑，眼睛弯成弯月状，神似柳川旭小柴式笑法，想必他是遗传到她良好的基因。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吗？」 「对唷，半夜，现在还在调时差。」柳妈打了美美的哈欠，似乎听到房内柳爸的呼唤，草草应了几句，回头朝莫浅浅歉笑，「你赶快去上课吧，我们再找时间拿名產去你们家，有你最喜欢吃的零嘴喔。」 「我是要找小柴啦，他还没起床吗？这懒猪……」 「咦？你们约好一起去上学吗？」柳妈语带困惑。 听到这句话莫浅浅比她还困惑。「对啊，我们约好了。」看看手錶，已经过了约定十分鐘了，一向准时的柳川旭从没有迟到过，反而是自己时常不小心睡过头，他还会特地打电话叫她起床。 今天这样可是头一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他已经去上课囉。」 「啊，是这样啊。」虽然有些不解，但并没有太在意。 只是感觉今天的路程特别远就是了。 当她鬼鬼祟祟的拿出钢笔，正要在课本的一角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才刚触碰到纸张而已，身为损友兼罹患直觉症候群的患者汪筱玫瞬间从书本里抬头。 「鳩都吗得！」 「干、干嘛？」她抖肩惊叫，汪筱玫趁势夺走她的钢笔，「喂喂喂，还我啦。」 她似乎对这玩意儿没兴趣，很随便的丢还给她，莫浅浅惊险的接住，瞭然的挑眉。「看你这么着急，肯定是学长送你的。」 知道自己脸红了，莫浅浅摀住燥热的脸颊，将钢笔小心翼翼的收好。 「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她低声咕噥。 汪筱玫嗤笑，单刀直入，「怎样好？我看他的面相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玩弄女人的坏胚子。」她的话总是直接到近乎伤人，但这次他显然对叶禹帆有莫大的偏见，看她脸歪嘴斜的模样，莫浅浅竟莫名想笑。 总是淡定的她怎么这次会那么激动？ 探头，朝她桌面一看，果不其然她还在看那本小说。 「你还没看完啊？」 「因为他太坏了，所以我多看了好几遍，结果就不停地看不停地看……总而言之，你还是小心点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很夸张的抬眉，额前挤出好几条抬头纹，看起来还真的有那么点诡异。 「我说梅子，你还是看别本小说吧，不然我推荐这个作者其他部作品，一样都是学长，不过是痴情的学长，超级痴情，你肯定会……」 汪筱玫沉下脸，很不客气地打断她。「莫浅浅。」 「嗯？怎么了？」 「痴情学长落伍了，要越坏才越爱啊，而且要是那种坏到无可救药的类型。」她圆滚滚的眼睛睁大，露出某种谜样的亮光。「因为这样征服才有成就感。」 她訕訕的搔脸。「呃，我还是不要吵你好了。」 转头将书包放在腿上，拿出那本薄薄的基础素描教学书，馀光看向汪筱玫的后脑勺，有的时候她真的不了解梅子的脑袋瓜在想什么，虽然她的性格跟小柴有些类似……忽然想到柳川旭今早的行径也让她摸不着头绪── 回神的时候手指已经放在手机上头，很自然的送出一行关心。 『喂，你干嘛不等我？找死啊？』与其说是关心，威胁还差不多。 点点头，将素描教学书推向一边，然后她就专心的上课去了。 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寧。 因为她不经意地看见前阵子告白的男生。 当时那个男生拒绝她的理由是这样的：「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最近并不想交女友……」结果她现在就撞见他拥着疑似女友的生物从操场走过。 不过这还不打紧，毕竟她现在对他也没感觉了，真正影响到她的是那位坐在树荫下遮阳的男人，他的青梅竹马柳川旭先生。 他整天都没回她的讯息，还故意不读，然而他此刻正愜意的玩着手游，压根没打算要回讯息的样子。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气质出眾的女孩。她很自然的侧头看他打电动，如瀑的黑发垂在他的肩头，女孩轻轻地用手拨开，身子有意无意的靠近他，而那个笨蛋都快被吃豆腐了还没发觉。 她气呼呼地上前理论，柳川旭一副『你打断老子玩游戏』的臭脸，而那位漂亮女孩巧笑倩兮的望着她，眨着长睫，只是笑而不语。 莫浅浅原本想要发飆的，但是更靠近他们一看，却像哑巴似的不知道怎么发音了。 这个女孩太美，而她现在才发现柳川旭长相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好看了。跟她坐在一起就像一幅供人欣赏却不得触碰的美画。 她事后听汪筱玫说，那个女孩叫做谭梦。 是万人迷。 而且她喜欢柳川旭很久了。 CH3-1 「半年不见，小川没惹麻烦吧？」柳妈解下围裙，将苦瓜蛋端到餐桌上。莫浅浅跟柳川旭同时眼睛一亮，她才刚离手，两双筷子就伸了出去。 莫浅浅嘖了一声，筷子在快碰到盘子前收了回来，转向隔壁盘的红槽肉，夹了一大堆放到柳川旭的碗里。 柳川旭身子僵硬，皱眉瞪着叠的像101一样高的红槽肉，斜睨她一眼，默默将苦瓜蛋夹回盘子里，很缓慢地吃着饭菜。 「阿姨，小柴对我很好，虽然……」她欲言又止的低下头，柳妈见状，有些担忧，正要开口，她又忽然抬头，笑得纯真无邪。「反而是我常常受他照顾了。」 柳妈不悦的狠瞪默默吃食的柳川旭一眼，怜悯的拍拍她的手。 「别这样说，身为他的娘，他是什么个性我都知道，小浅真是善解人意呢。快快快，多吃点，你最喜欢苦瓜蛋了不是吗？这盘通通给你吃，呵呵呵。川旭，筷子放下，你吃太多了，都留给小浅吃。」 「哎，阿姨，这怎么好意思，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场面如此的和谐，柳妈不停杀来的凶狠视线让柳川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莫浅浅灿笑的侧顏，那抹太过上扬的唇线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她的笑脸在进了柳川旭的房间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浅浅拿出素描纸，无言地盯着它好一会儿，脑海浮现前几天他们坐在长椅上的场景，还有谭梦那抹甜意满满的微笑，就像一团鬱气积在胸口而找不到出口宣洩，那样的烦躁与莫名不悦。 这莫名的不悦让她不解，或许是身为青梅竹马却从没听他提起，或者是因为汪筱玫那番话，让她感觉到局外人的挫败感。 因为她说，那个谭梦喜欢柳川旭很久了。 然后她又说，不会吧？你不知道吗？ 这几天莫浅浅反覆的想，很想问柳川旭关于这件事，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今天这个时机点刚刚好可以问。 她转过来，面对柳川旭，吐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件事。 「我说啊，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回我讯息？」她眼里有火，嘴巴就像吃了火山一样都要喷发岩浆了。 「拜託，都好几天的事了，你还在记恨啊？」他背对她，所以没有看见莫浅浅眼底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虽然就在眼前，但却有种遥远的错觉，莫浅浅迷离了眼，不自觉的伸出手。 用力而沉重的赏他一拳。 他迅速转身，一脸震惊。「喂，很痛欸！你神经病啊你。」 「哈哈哈，爽啊怎样！」她笑得灿烂，因为他那熟悉的讨人厌语气跟厌恶的表情跟平常没有不同，他们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谭梦的出现而出现隔阂。 「你对别人都好好小姐，对我就虎姑婆，是不是很恨我啊？」 没有回覆他的问话，莫浅浅低下头，握着铅笔的手腕俐落翻转，动作不再生硬，倒是摆出专业的架子起来。 柳川旭撇嘴，也跟着坐下来，凝视着她作画的样子，嘴角染上笑意。 「不错嘛，进步很多。」 她停下笔，盯着逐渐成形的画，沉默的她忽然开口。 「吶，你是不是重色忘友的人？」 「什么？」 她放下笔，缓缓地抬头。柳川旭心头一震，被她的眼神给深深震撼住了。莫浅浅水色瞳孔有些徬徨，更多的是害怕，这神情刺痛了他。 「你有了女朋友之后会不会就跟我疏远啊？」她小心翼翼的，却又一字一字缓慢清晰的道出，就像庙里的晨鐘震盪心房，回音不散。 他别开眼，怕无法克制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还敢说我，每次有喜欢的人就把我当皮球踢走，真正见色忘友的是你欸臭小子，我可不是便条贴，需要的时候就找我欸！」 「啊，是这样吗？」她恍然大悟的展眉，笑了开来，眼底的鬱气一扫而空，被愉快取代。「原来你在吃醋啊？」 柳川旭无言的瞪着她。 她的眉梢染上喜悦，声音不觉加大。「你在吃醋我急着想掛你电话那一晚对不对？所以才故意不理我、不回我讯息，还跟班花黏在一起，就是要惹我不开心，是吧小柴？」 「……」 讨好般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无视他的阴鬱脸，曖昧的眨眨眼。 「我知道我知道，甭解释了──啊啊啊好痛！」脸颊忽然感受到揉捏的痛楚，莫浅浅的笑容转为痛苦，拧眉挣扎。但是他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 她闭上眼，听见头顶传来那细碎却又模糊的声音，不是挺大声，却清楚地入了她的耳。 「你不能这么贪心。」 这语气还是跟往常一样带着无奈妥协。 没有任何不同。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口像是挤压般难受。 放学后，她独自走向美术社准备清点用具，为明后两天的社团活动做最后确认。这几天夜晚她睡不好，每次都忙得很累很困，但一躺下，睡意都会莫名消失。 害她这几天精神不继，频频呵欠。 还没踏进教室，就看见灯是亮的。 「奇怪，今天没有社课啊？」她走近，一抹瘦削的背影证明她的猜测正确，是现任的美术社社长，也是她目前暗恋的对象，叶禹帆。 看他不是跑去柜子检查已经清点好几次的用具，不然就是翻阅已经翻烂的流程表，这无头苍蝇的举止让她笑出声来。 他拿在手上的流程表晃动一下，大动作的颤动身体，因为专心过头而被吓到。 当他转过来面对站在门口的莫浅浅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被他这般凝视，她的心跳漏了拍，赶紧藉由搔脸来掩饰紧张。 「原来是浅浅。」叶禹帆放下手稿，如微风般暖心的笑了。 这抹笑莫名的让她心安，也安定了她徬徨的心。 「明天的社团活动你会紧张吗？」他似乎故作镇定，表情有些不安。 莫浅浅扫了眼他身旁桌上满满的糖果包装纸，不禁暗自发笑。因为她知道学长只要一紧张就会吃糖，显然他对于明后天的活动无比重视。 她摇摇头，想了一下，点点头。「有点。」不然她不会这几天都睡不好。 「别紧张，平常心就好，我相信会很顺利的。」他垂眸，抚摸桌面的斑驳，神情带着满满的眷恋，他对这间破旧的美术教室有着满满的感情，她看的出来。 她感觉到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不自觉的走向他，轻轻盖住他的肩头，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相信。」 叶禹帆的瞳孔不禁缩放一下，双肩抖动，微笑像是水花优美的绽开。 他抬头，看着她，真挚的道：「谢谢你。」 她回以坚定的笑容。 隔天，学校整个焕然一新，垄罩在热情洋溢的氛围。彩带掛满走廊，各种招生的简章散佈校园，动感音乐不绝于耳，许多穿着不同社服的人穿梭在人群中。 精彩热情的招生活动成功吸引到一年级新生的注意，每当下课鐘响就会听到一群迫不及待的脚步声往四处奔散，尤其是今天的最后一声铃响最为激烈。 因为他们都想抢下剩下的缺额。 在其他社团丰收的欢呼之外，校园偏僻一角的美术社彷彿被这个丰富的世界所隔绝。时间冻结，每个人都定格在门口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倒不是在举办什么谁最像石头的比赛，或是诡异的仪式之类的，因为门口确实有掛着红布条，上头洋洋洒洒写着欢迎新生蒞临的字样，但是压迫的沉重气氛让有些迷路于此的新生也纷纷走避。 最后一声下课鐘宣告今天的招生活动结束，时间齿轮重新转动，花仙姿首先动作，她粗暴的扯下掛在身上的俗气花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悦写在脸上。 简书语像是早已料到，无谓的耸耸肩，背起书包离开了。 莫浅浅敲打酸涩的小腿，站一整天的疲惫马上显现，她才想坐下来歇会，面前的花仙姿忽然抬眸，拋来一记警告的眼神。 她心惊，赶紧撇开视线，紧绷的神经在看见叶禹帆杵在门口的身影后松弛下来，他单薄的背影让人为他感到不捨。 ──因为他眼底的期盼与嘴角的微笑没有因为活动结束而消失。 望着慢慢散去的人潮，他还在等待那一点点的可能。 这抹身影深深烙印在她脑海。 CH3-2 第二天的活动是二、三线社团的最后一根稻草，通常他们都会选择在第二天才卯足全力的招生，因为少了一线的竞争之下，剩下的新生会退而求其次去选择备选，如果再没有就只好选比较冷门的社团。 但是美术社并没有列入他们的名单里。 虽然他们主打快速素描，门口也掛着各式名人肖像画想要藉此吸引目光，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其他人似乎早已料到今天也会失败收场，神情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充满活力，反而有些疲倦，花仙姿从活动开始到现在都有些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莫浅浅整个早上已经被她骂了不知道几百回，这低气压弄得大家身心俱疲。 「我说你啊，就是因为看板摆得太里面了，所以才会没人看到吧。」尖锐的指甲愤怒地嵌入莫浅浅的胸口，凌厉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语气充满怨气。「还不赶快摆好！」 她咕噥。「但是我已经摆到走廊中央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她。「还敢顶嘴！不知好歹！」手就这么挥过去，破空声划破寂静，沉沉地打到莫浅浅的脸上。 啪。 这掌既响又沉，她的脸马上浮现粉红色的痕跡，她不可置信的摀着脸颊，却也不敢吭声，因为她知道花仙姿此刻正处在情绪的临界点，只要一点刺激就可能会爆发。 她可不想另外一边也被搧耳光。 站在门口发呆的人像这时才慢慢地转过来，莫浅浅仍维持着摀颊，眼睛含泪，带着一丝期待的看着朝她走来的叶禹帆，希望他能发现什么。 结果他只是擦过她的身子，恍恍惚惚地走向他专属的位置，拉开抽屉，拿出糖果连包装纸都忘记拆就塞进嘴里。 「该吃午餐了。」简书语淡定的语气化解了尷尬的气氛。 「啊，对耶……中午了。」叶禹帆茫然地盯着门口，视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那边，他这时才忽然回魂的样子，朝大家微笑。「赶快去吃饭吧，辛苦了。」 他轻飘飘地走出教室。 花仙姿深深一叹，站起来紧跟他的脚步离开。 莫浅浅呆愣原地，似乎还没从衝击中回神。简书语正打算离开，却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摸索出一条软膏。 「喏，拿去擦吧。」 「嗯？这是什么？」她捏了捏长条状的东西，看着上头的文字。「擦伤软膏？」 「嗯，我也是过来人。」她扯开嘴角，似笑非笑，有几分诡异。 「对了，他们两个是情侣关係吗？」 「哦──」简书语意味深长的朝门口瞥了一眼，她阴沉的侧脸让莫浅浅有些发毛，她以为她不会回应她的话题了，因为沉默了足足有三十秒鐘。 她却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算是吧。照伦理来说。」 「伦理……？」她还想问，简书语这时站了起来。 简书语将钱包塞进口袋里，淡漠的道：「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不该过问那么多。我去吃饭了。」 在她即将离去之际，又回头，语气依然平板，毫无波澜的眸子望向发呆的她。 「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莫浅浅买好午餐走回教室，目光搜索着汪筱玫的身影，却只看到她的桌上摆着一本未翻开的小说，人不在位置上。 八成是去小说社了吧。 失落的坐下，盯着麵包，脑海却想着别的事。 椅子都还没坐热，麵包都还没咬下，她急匆匆的离开教室，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柳川旭的教室。 他们班现在是空城的状态，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午餐跑去凑热闹了，唯独角落趴在桌上的男人正动也不动的沉睡着。莫浅浅松口气的笑了，缓缓走向他。 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之下，柳川旭的黑发被晒成褐黄色，肌肤镀了一层迷濛金光，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瞼，底下有层淡淡阴影，他嘴巴上扬，睡得香甜。 莫浅浅没有想过要守护这美丽的画面，她像打沙包似的不停挥拳。 「小柴小柴，快起床！出事了！」她扯着喉咙乱叫一通。 柳川旭几乎是瞬间就被她吵醒了，急忙张眼抬头，迷濛的眼睛尚未完全张开就紧张的站起来。 「怎么了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她紧张的摇晃他僵硬的身躯。「到现在都没有人来，你说该怎么办！？」 「靠，别吵老子睡觉。」柳川旭重新趴回桌上，却被她拉起来。 「别睡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只剩下半天的时间了。」 他冷眼看她，她一副无措的表情让他很愉悦，于是他唇角上扬，音调像是弹跳的音符。「很好啊，代表你们的活动很无趣。」 莫浅浅气极，「好什么好，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幸灾乐祸。」看他爽爽睡觉，自己都睡眠不足好几天了，又补了一拳，然后紧握住他的双手，手心有些冒汗。 「你帮我想办法。」 「嗯……」他闭上眼，像是思索，却更像在睡觉。 莫浅浅等的不耐烦，正要开口，闭着眼的柳川旭忽然开口，冒出一句与主题不搭嘎的话：「我等等想吃炸鸡，你要陪我去吗？可是有点远就是了。」 「先生，你开什么玩笑？」 柳川旭张开一隻眼睛，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顺便绕去美术社买一些材料，你得要快点了，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鐘。」 最后柳川旭还是没去买炸鸡，而是直接鑽小路带她到美术社，买了大量的彩色纸，然后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学生又偷偷摸摸地回到学校。 「你买那么多彩色纸要干嘛？」 正在整理的柳川旭笑了笑，一边浓眉轻轻扬起，维持着侧脸看她。 「你说呢？当然是来当个救世主。」 她嗤之以鼻。「哈？」这傢伙未免太狂妄了。 「你这什么态度？对未来恩人是这种态度吗？」柳川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无奈，浓密的睫毛垂下，掩去他此刻的眼神。「这事若是成了，你看你要怎样报答我，看要一辈子做牛做马还是……」 手心窜入冰凉，莫浅浅兴奋的缩紧力道，上下摇动。 「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柳川旭安静下来，轻语：「你就这么喜欢他？」 果不其然，她的脸瞬间浮现两朵红云，笑容消失在他的唇角。 飞快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尔后站起来，将她推离他的教室。 「你就等着看我变魔术吧。」 她离开后，柳川旭拿起手机，萤幕上出现某个人的名字，他神情淡漠地看了好几秒，指腹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按下去。 如果要成功，不能只靠奇蹟，而是要寻求帮助。 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做。 电话响没几声就接通了，一道柔软的女声从里头传来，柳川旭将手机搁在耳边，缓缓闭上眼。 「谭梦，我需要你的帮助。」 CH3-3 当柳川旭提着一大袋东西踏进美术社，所有人都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但是他不理会其他人的询问，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跩样。 「咦，你是浅浅的朋友，你也想来参加活动吗？」原本发呆的叶禹帆眼睛一亮，兴致盎然地拿出素描本，开开心心的正要下笔，却被花仙姿制止了。 「你不是来参加活动的吧。」这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她扬起弧度完美的下顎，声音如寒冬般冻人，但柳川旭仅施捨她一眼，便将视线别开了。 她气得颤抖。「你这个人有毛病啊？」她怒冲冲的快步走向他，门口的骚动让她的步伐停在空中，眾人闻声回头。 莫浅浅倒吸一口气。 仙子就这么踏进凡间。 谭梦眉眼含笑，那举手投足的抚媚又带点出尘的仙气，她出现这里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她就这么翩翩然的坐在柳川旭对面，深深凝视着他，唇角轻勾。 「我来了，你可以开始了。」 她这席话震惊眾人，所以都忽略了门口挤了一堆群眾。 柳川旭垂下眼，拿出彩色纸，双手俐落动作，将纸张毫不犹豫地撕成两半。 他撕了一张还不打紧，竟连续撕了数十片，顿时教室充斥撕纸的声音。 「哗，他在干嘛？」 「怎么当着校花的面做出这种举动呢，太过分了吧。」 「嘘，安静。」叶禹帆出声打断猜测，专注地看着柳川旭，漆黑的瞳孔闪烁光芒，唇瓣兴奋地颤抖。 红色、黄色、黑色……各种鲜艳色彩的色纸飘盪在空中，炫彩夺目。 他拿出胶水，将细碎的纸张快速拼凑出一个人的脸。 莫浅浅疑惑地靠近他，双眼瞠圆，其他人的反应也跟她一样，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那张七彩色纸所拼凑而成的，不就是谭梦吗？ 他的每张碎片都服贴缺口，毫无空缺，就像早就算好撕的角度，一点都不粗糙。 谭梦捏起桌上的成品，翩然起身，笑着展示给眾人看。 「哇！好厉害，而且好像喔……」 「对啊对啊，好像很好玩耶，我也要！」 「下一个可以换我吗？」当一个人开头，就有其他人跟着附和，教室瞬间被挤得水洩不通，此起彼落的嚷嚷我也要，让美术社的社员都被这副场景给弄懵了。 或许是从没听过那么吵杂的声音，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 谭梦临去前，朝柳川旭投去一眼，媚眼轻眨，「你欠我一次。」 后者面无表情的转过头，谭梦知道莫浅浅也听到了，笑意更浓，朝她点了点头后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小柴，她是什么意思？」她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上前正想问清楚，却被一窝蜂的学生给挤掉了，他们之间隔了好多好多的人，她根本无法靠近。 那天下午，美术社的声名大噪，许多人慕名而来，带着期待的心进去那间破旧的教室，再心满意足的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拼拼凑凑而成的，最特别的拼贴画。 美术社的缺额马上就补满了。 活动结束后，叶禹帆开心的订了披萨可乐跟炸鸡来当作庆祝会，连一向对莫浅浅恶劣的花仙姿也难得露出亲切的笑容，似乎是因为叶禹帆的关係，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第一次激动地握住莫浅浅的手表示感谢。 因为是她的关係，美术社才得以继续生存，不再需要苟延残喘。 莫浅浅看着大家欢乐的笑顏，自己的心情却五味杂陈。 也许是因为小柴没有留下来吃他的炸鸡吗？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莫浅浅才忽然想起。 她中午忘记买他的炸鸡了。 「欸，听说你们美术社现在很夯欸。」 这是活动结束后的一个礼拜，汪筱玫忽然提起。 她摇了摇望着窗外发呆的好友，疑惑的大眼眨眨。「你在思春啊？」 莫浅浅这才收回视线，表情有些茫然。「唔，没有啊。」 汪筱玫沉默地盯着她，来回扫视，都快把她的身体穿出两个洞了。莫浅浅不自在的乾咳，躲开她逼人的视线。 「你是救世主欸。没有那一齣，我想美术社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救世主才不是我……」她皱眉。 「是你啊，你想到要找川旭啊，他可是美术奇才。」 「是因为那个谭梦吧。」不知道为何，提到这个名字，备感讨厌。不经意的伸手摸向笔袋，拿出那天跟柳川旭一起购买的铅笔，紧紧握实。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小柴跟谭梦那么好啊？」她忽然抬头，望向看小说的好友，闻言，汪筱玫不解地抬头与她对望。 「唉……我只能说你太不在乎你的竹马了吧？眼里脑海都是你暗恋的对象，从来没有发觉到他们两人在学校总是形影不离。」 她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好像麻木了一般，说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汪筱玫叹气，视线重回小说上。 「你这样真的很糟糕喔，我觉得你还是去跟川旭道歉比较好。如果你还要这份友谊的话。」 原来她总是忽略他。 这个不争的事实重重的打击她的心窝，让她难受不已，彷彿认识他的十年来是头一回被点醒。不知不觉走到他的教室，目光搜索他的身影，却落空了。 「我该做些什么呢？」双手插口袋，摸到一些零钱，忽然灵机一动。 芥末棒。 他的最爱。 当她抱着满满的芥末棒走出福利社时，正巧遇到要买午餐的叶禹帆跟花仙姿，叶禹帆特地停下脚步跟她寒暄，花仙姿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臭脸待人，气氛和乐许多。 这是活动结束后他们暌违一个礼拜的第一次见面。 被她伤到的半边脸几乎痊癒了，清秀的脸蛋让人看得心跳加速，莫浅浅看见他依然会怦然心动，但是却少了些什么，这种空缺的感觉她说不上来。 「你那天走的太临时了，我们后来还去唱歌呢。」 「是、是这样啊。」她挤出笑容。 「因为真的多亏你们。」他漆黑的瞳孔闪耀动人，语气轻快。「对了，你可以帮我问问你朋友愿不愿意加入美术社吗？虽然我问过了，但是……」他闭上嘴，搔了搔头，表情羞赧。 莫浅浅瞭然的点点头。「我试看看。」 然后她抱着芥末棒离开了。 CH3-4 她走到那天看到柳川旭与谭梦的长椅边，独自坐下来，盯着芥末棒的视线也有些迷濛。刺眼的阳光晒在脸上，她畏光的闭上眼睛，轻靠在椅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或许睡着了，又或者没有睡着，但是她感受到一股凉意轻轻拂在脸上，她缓缓地张开眼。 柳川旭就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刺目的阳光，将她垄罩在阴影下。 他苦笑。「抓到兇手了。」 「啊？」 他视线朝下，聚集在她怀中的东西。「我的芥末棒啊，我才想说是哪个王八蛋把我的芥末棒给买光了，原来是你啊，小王八蛋。」 莫浅浅呆呆地看着他，看见他眼里的笑容，她无意识的开口，说了一句不是她脑海里想的话：「因为小王八蛋要买给大王八蛋吃的啊，谢礼啊谢礼。」 柳川旭不可置信的张嘴，然后笑出声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自顾自地拆开她的芥末棒。 「哇靠，你不可以再跟筱玫走太近了，她肯定教你怎么顶嘴。」 莫浅浅侧身，望着他，心中骚动。 骚动中又带着一份安定。 最后，她低下头，细语呢喃：「……我很抱歉。」 他停止咀嚼，「你说什么？」 「我说，」她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逆光的他。「你去死啦，把我的芥末棒吐出来！」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改变，还能如此直白的打闹。 但是她错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一后。 他们辛苦建立了十年的小世界，就这么崩毁。 柳川旭放下芥末棒，浓眉紧锁了片刻，忽然放松，然后转向她。 原本在地上啄食的麻雀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振翅而飞。 午休的学生在他们面前打打闹闹的经过他们身边。 一阵风扫来，吹乱了她的刘海，柳川旭的脸被几条黑线所遮掩。 莫浅浅听不到任何外面的噪音。 因为都被他这句话给吸收了。 「小浅，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莫浅浅张开嘴，喉咙像是卡了一颗酸梅，既吐不出来，也嚥不下去。 「为什么？我们可是青梅竹马耶。」一出声她就吓到了，这不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应是充满活力的，而不是现在这个沙哑乾涩的陌生声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莫浅浅的心里越来越烦躁，感觉一股火气在胸腔窜来，他的沉默让她就快爆炸。 她终于忍受不住，一起身怀中的芥末棒纷纷掉在地上。她面向低头不语的他，语气不自觉咄咄逼人起来。「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柳川旭默默抬起头，一双澄净的双眸没有一丝灰，连语气都是轻快的。 「你喜欢学长不是吗？」 莫浅浅呆愣，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语气飞扬。「你不觉得我们太亲密了吗？」 她被他疏离的口气给逼急了，「可是，我们是青梅竹马。」 他的嘴角僵硬一秒，一点一点收合，最终抿直成一直线。 「你应该多尊重我一点的。」 然后他起身离开了。 「不会吧，你说什么？」汪筱玫惊呼，梅子棒棒糖从她大张的嘴掉落，扎实地插在她刚买的小说上头，就这么刚好正中红心，她心疼的抚摸封面。「啊！我的学长……算了，下课再买一本，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莫浅浅苦笑，耸了耸肩。「对啊，不然呢？」额头感受到一阵冰凉，眼前是放大版的汪筱玫，她笑着拉下她的手。「千真万确。」 「我才想说你们不是都一起上下课的，最近怎么都你孤单一人。」 「什么孤单一人，傻眼。」 「但是太夸张了啦，一两天就算了，一个月欸，你怎么撑得下去？一个月可是足足有三十天欸。」 莫浅浅的微笑僵在脸上，垂下眼睫。「我也习惯这种模式了，挺好的。」 「那美术社呢？学长怎么办？」 她搔了搔颊，发现原本丰满的脸颊有些凹陷，她轻易就摸到了颧骨。「最近在扩大整修，你应该不知道吧，原本我们的社团教室小到只能挤十个人……」 汪筱玫打断她的话。「哦，说到这个，我还记得。你可知道当时我正在参观小说社，大家一听到谭梦出现在你们的破烂社团，我无意冒犯，那是他们说的，真的破旧到不行，就像疯人院的人一窝蜂的衝出去欸，我还以为在逃难，吓死宝宝了。」 她忽然安静下来，似乎发现她低落的情绪，汪筱玫很快地从激动中冷却，轻轻盖上她微微颤抖的手背，轻声地问：「你说你们已经一个月不见面了，这是真的吗？」 「嗯。」 「但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莫浅浅空洞的眼睛从桌面转向她，心微微一痛。不知为何，这无心的一句话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忽然变得很重很重。 重到她承受不了。 眼眶逐渐湿润，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会不会是那个谭梦蓄意破坏你们的关係？」这句话突然冒出，止住了她接下来可能会擦脸的动作。莫浅浅眨掉眼角晶莹，疑惑的转向她。 「什么意思？」 「你想看看喔，那个校花那么喜欢川旭，但他甩都不甩她，偏偏又跟你这个丑小鸭腻在一起，你看她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你说我是丑小鸭？！」 「嘘，闭嘴，这不是重点。」她用两根手指轻松夹住她的嘴唇，要她静声。见她没有其他动作后才放心的放下手。 她谨慎的四处张望，见四周的同学依然吵吵闹闹没有丝毫的心思在她们这，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她当然会竭尽所能的拆散你们。」 「如果真是这样……」莫浅浅吸了吸鼻子，「那我该怎么做？」 汪筱玫瞇起眼，狭长的眼缝露出兇狠的光芒，漂亮的唇瓣一开一闔，提供了一个惊人的方法给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拆散他们！」 要怎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真是太深奥了。 莫浅浅趴在桌上，手握着素描铅笔在纸上写出这几个字，还顺便画上阴影。她的素描已经精进不少，在柳川旭的教导之后对素描產生了浓浓的兴趣，间暇时总会在纸上东画西画，不然就是在文字下方加上阴影，替死板的东西加上立体感。 耳边窜入汪筱玫冰寒的语调。 『第一步，观察。观察他们都在做什么，然后趁隙而入。如果一次说太多你这个傻蛋肯定记不住，等你先把观察做到了，再来找我跪求第二步吧。』 「唔，观察……」她咬着乾燥的嘴唇，不小心咬破了皮，鲜血汨汨流出，染红了纸张，舔了舔唇瓣，感受到腥甜味。 「小浅，该吃饭了。快下楼！」莫妈不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喊了好几声，她现在才听到似的。莫浅浅这才回神，赫然发现纸张血腥斑斑，赶紧拿卫生纸压住双唇，咚咚咚的跑下楼。 「小浅，为什么小川现在都不来我们家吃饭了？」莫妈边添饭边开口，语气有些担忧，比起看见自己女儿下唇受伤，柳川旭不来吃饭反而更让她心疼。 「该不会你们吵架了吧？」莫爸幽幽地补上这句，莫妈添饭的手停顿，眼神转为犀利之剑，插在莫浅浅身上。 「一个月都没来，肯定吵架了，你欺负人家是不是？」本身就大嗓门的她大叫起来不得了，他们都感受到一阵天摇地动，都快超越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狮吼功了。 「妈！你差别待遇！我才是你的女儿耶。」 莫妈气急败坏地摔碗，打翻了一盘饭菜，眼神像女罗剎一般兇恶，青筋暴出，只差没露出獠牙。「你这个公主病，给我想办法去跟他和好！不然你就滚出去！」 莫浅浅被她兇猛的气势吓得跌坐在地。 「妈，你这个孝欸……」她吶吶的回嘴。 「你才孝欸！没有小川，我看你以后该怎么办！我限你三天的时间跟他和好，把他带来我们家吃饭，不然你就死定了！你妈的。」她竟然气到对自己女儿爆粗口，连莫爸都抬高眉毛看着老婆，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自己结縭的人，或者是厉鬼附身。 一把抢走莫浅浅的碗，她委屈的扁嘴。「妈，我肚子饿了。」 「去吃空气果腹！」 看来她势必要做点什么，就算想不到方法也得挤出来去找柳川旭攀谈，不然她会先饿死。 但是，她却步了。 当她站在他紧闭的门前，那隻按在门铃上的手挫败的放下来。明明之前把他家当成自己厨房在走，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在踌躇什么。 「你在怕什么？莫浅浅。」 她不知道。 CH4-1 由于莫妈还在气头上，连製作早餐的时间都省了下来。她只好将昨晚剩下的一颗水煮蛋收进书包，充当早餐。 她咬住下唇，摀着飢饿的肚子。「这个妈妈怎么这样，寧可让女儿饿死吗？竟然只留一颗水煮蛋，怎么吃得饱。」 「看到他的时候该说什么呢，嗨、你好？不对不对，太生疏了。」 「还是，欸，你怎么那么那么没礼貌，明明说好了要让我先转身离开的！」 「不行，这样太兇了。」抱着头，懊恼。「啊，怎么说什么都不对。」 在上学途中不断思索该怎么跟他攀谈，还没想出方法就到学校了。 摇头苦笑，喃喃自语。「至少今天上学的路上没有那么难熬。」 摸着擦满口红的唇瓣，舔了下唇瓣，还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刺痛，「我不该再擦口红了。」虽是那么想，依旧拿出口红补上刚刚舔掉的地方。 「如果小柴在，他会制止我这样……」仰天叹气，原来自己如此仰赖他。 他如果真的变成她生命中的空气，她的确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他是什么时候成为空气的？ 当她一踏进校门，看见自己班上的同学都穿着体育服在她面前晃动，她这才懊恼的敲头，低头看着百褶裙。「啊，我忘记今天是体育课了。」 「你在干什么？哈哈。」温柔的嗓音轻轻地从身后吹来，莫浅浅还没转身，人便走到她的身边，「浅浅，早安。」 「啊，是学长啊，早安。」她感觉到他的气息，脸红了。 叶禹帆清澈的双眼看得她莫名燥热，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喜欢他超过一个月了，之前她总是喜欢上一个人没几天就一鼓作气的告白，他是第一个她始终提不起勇气告白的对象，甚至还为了他加入社团，还是她很排斥的美术社。 「吃早餐了吗？」 「一颗蛋还在书包里呢。」她佯装开心的呵呵直笑，笑容在看见他身后的人后，瞬间消失。眼神也不再是看着他，而是穿透他的身子，视野变得好窄好窄，只能容下一个人。 「这样怎么会饱，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买个麵包？咦，浅浅走了。」叶禹帆眨眨眼，看着她擦身而过，往学校的反方向而去。 她离开叶禹帆，走向柳川旭。 她很自然地跑向他。正要喊着他的名字，张开的嘴就这么硬生闭上，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见柳川旭身后出现某个熟悉的身影，她很自然地站在他左边的位置，曾经那是她的位置。 谭梦清丽的脸微扬，笑盈盈的望着身旁低头滑手机的柳川旭，那张脸洋溢幸福。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刻意看了她一眼。 眼神很温顺平和，但莫浅浅一点都不喜欢，甚至非常反感。 尤其是她过浓的香水味。 小柴明明最不喜欢浓厚的味道，却甘愿站在她身边，就像骑士一样，不，比较像她的马，任她摆布。 莫浅浅咬着牙转身离开，他一定是被那个谭梦利用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拯救他逃出囚笼。 因为她不喜欢谭梦，非常不喜欢。 她无法接受站在他身旁的人不是自己。 莫浅浅趁每节下课十分鐘休息时间不时去柳川旭的班上晃一晃，果不其然谭梦总会像个小婢女一样陪侍在侧，而柳川旭虽然没有表明排斥之意，但很明显地忽略她，连她投出的问题也是爱理不理，自顾自的低头滑手机，要不然就是在玩游戏，而谭梦也很奇葩，对于他的冷处理竟然完全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是何等的喜爱才甘愿做到这样呢？ 然而，以她对小柴的认识，他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却又愿意让她陪在身边，难道她手上握有他什么把柄吗？ 忽然想起社团活动时谭梦离去前的这句话。 「你欠我一次。」 她不可置信的摀住唇，克制自己不要惊呼出声。罪恶感像倾倒的水杯在心中不断扩散，她摇摇晃晃的走回教室，呆愣在位子上。 「你失败了喔？」 听见她幸灾乐祸的声音，莫浅浅才从思绪中回到现实，抬起头看她。 「我觉得谭梦在利用他。」 「哦，怎么说？」她索性放下小说，屁股挪动到她身边，一脸八卦。 「我觉得谭梦肯定很讨厌我，她知道小柴跟我是青梅竹马所以想要把他抢走。」 汪筱玫眨着大眼，像是很难理解这段话的意思，又复诵一次。「她讨厌你？」 「嗯。」她坚定的点头。 「你这个普通人有什么地方会威胁到她吗？」她曖昧不明的笑了笑，「这就是你的观察？」 莫浅浅垮下肩膀，趴在桌上，含糊道：「既然她连我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小柴？」 「嘖嘖，我看全世界只有你不清楚你家的竹马多么有魅力了。」 她立马抬头，蹙眉不解。「我认识他十年欸，连他喜好习惯都瞭若指掌。」 「呵呵，真的是这样吗？」她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不置可否的摊手。 莫浅浅被她的质疑给激怒到，理直气壮的顶回去：「这是当然！」 「那就好好的看着他一天，再跟我讨论吧。」 她独自坐在她时常休憩的长椅上，整个人横躺，望着网状的树叶与缝中的蓝天，嘀嘀咕咕。「我每天都会看到他，还需要看吗？」 十月的秋风沁凉宜人，她闭上眼享受微风的包覆，思绪沉淀。 她还记得他们是九月认识的。 那个时候正值颱风季，她称为下雨的季节，因为几乎整个月都在下雨，这是她最喜欢的季节了，因为可以听雨的声音，嗅着叶子潮湿的腐味，看着世界变成横条的样子。 她自詡她是气象预报专家，而她对这个称号十分满意。 然后某天一位浑身是伤的小男孩从雨中走入她的世界。 CH4-2 十年前。 「我说小浅，你会不会太夸张了。」莫妈扶着额头，无奈的看着坐在玄关穿雨鞋、套雨衣，正准备出门去上学的莫浅浅。 莫浅浅小小的背影被大大的雨衣所包覆，倒有几分喜感。 她的小手放在雨伞柜，不加思索的滑过儿童用小伞，直接抽出爸爸在用的特大号雨伞，另一隻手已经握在门把上，随时都能开伞出门。 「怎么了，妈妈？」她歪头，雨衣的帽子直接盖住她整张脸，莫妈啼笑皆非地替她拿掉，顺便替她开门。 潮湿的室外空气马上窜进门内。莫妈用嘴努了努外头，「才下毛毛雨而已，你就全副武装，你是有预测会大雨的特异功能是不是？」 莫浅浅笑容中满是骄傲，深吸一口气，将潮湿味全数吸入鼻腔。 「你等着瞧吧，等等一定会下大雨。」 她的预测的确非常准确，在她快到学校的时候，一道闪电划破乌云，雾濛濛的天空忽然闪过黄光，她赶紧加快速度衝到学校，脚才刚踏入校门，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整个天空，她的身躯震了一下。 她马上转身，眼球快速扫过朦胧白丝，因为她听见声音。 在习惯雨声之后，她会自动隔离开来，其他零碎的声音反而会更加清楚好辨。 许多男孩嘻笑的声音。 不对，还有一个模糊的哭声。 她皱眉想要听仔细，校鐘却硬是在这个时间插进来，扰乱她的听觉。 「算了，应该是听错了。」她正想转身，但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她的确清楚的听见了，那是一群男孩在欺负一个男孩的声音。 因为她听见了这些话。 「快把雨伞给我们，你这个大舌头！」 「呜呜，偶不素，而且现在下雨偶不想零雨……」 「说给我就给我，你除了大舌头还是聋子吗？」 「偶不要……你们奏开……」 「哈哈哈，你看他说话好好笑喔，偶就素想要，尼想怎样。」那嘻笑怒骂的声音夹带浓浓的讽刺，莫浅浅凝听半天，才终于知道这是一场校园霸凌。 她想也不想地衝进雨中。 因为她最痛恨美丽的雨声有杂音破坏了。 「你们这些坏蛋，快走开！」她的眼皮微微颤动，语气激动。短短的脚大张站在他们面前，被他们高壮的身形吓的退了一步。相形之下她瘦弱许多，就像大树与树苗的差别。她才刚升小一，但显然他们并不是低年级新生，比较像是高年级生。 「喔喔，又有一个小屁孩要打屁股了。」虎背熊腰的平头男与同伴视线交会，后者点点头，抡起拳头往莫浅浅走去。 莫浅浅吓得睁大眼睛，又退了一步，气势瞬间被压了下去。「你、你们很吵，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打架吗？我，我要去上课了。」 她不经意地低头，看见小男孩满是伤痕的脸，血跡泥土都沾在衣服上，看起来很像被蹂躪了好几回，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让她莫名难过，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安的惶恐，他脏脏的脸庞滑过水珠，就像是哭过了。 她气愤的跺脚，水花喷溅。她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愤怒转换爆发力，耳边快速窜过妈妈的声音：『如果你遇到坏人，别想其他事情，直接踢他们的下体就对了，然后赶快跑，跑到有人的地方，知道吗？』 她狠狠地、使尽吃奶的力气，刚好今天早餐吃了两碗稀饭加两颗肉包，她刚刚好力气十足，脑筋一片空白的弓起脚，奋力一击。 在混乱的尖叫中，莫浅浅顾不得安抚解释了，抓住小男孩的手，像逃债般落荒而逃。「快跑，你快迈开你的小短腿卖力地跑啊。」 滂沱大雨中，小男孩绊了好几次，莫浅浅连拉带拖的硬是把他带到建筑物里，然后精疲力竭的双双倒地。 极度的睏倦中，她还来不及回想后续的事件，她便睡着了。 她只记得嘴唇感受到瞬间的压迫。 她是被鐘声吵醒的。 缓缓地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 她猛然坐起身，还顺便擦掉嘴角的口水。 「浅浅，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问你。」叶禹帆的表情有些严肃，眼神很认真。 他突然隻身出现这里，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私下跟她讨论。 莫浅浅深吸一口气后低下头，眼睛瞅着自己的脚尖，两隻手不知所措地来回搓着。 头顶响起他紧张的嗓音，「你有没有问你朋友愿不愿意加入美术社？」 「啊？」 「他还是不愿意加入吗？唉，真可惜，本来想培养他当社长的……」他毫不掩饰的失落让她忍不住想笑，觉得他单纯的可爱，对于兴趣又是无可救药的一头栽进去，而看不见其他的人事物一样。 想到这边，她忽然感到一阵悲伤，这不就是她自己的写照吗？ 她只要每次喜欢上谁，就一股脑的投入，而忽略了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难怪汪筱玫会说出那种话来。 「浅浅、浅浅？」 莫浅浅迷离了眼，对于叶禹帆的呼唤充耳不闻，当他碰到她的肩膀时，她才忽然惊醒过来，身体下意识的退后，他的手也识时务的离开她僵硬的身体。 「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因为他应该是不会想加入美术社了。」 叶禹帆沉默半晌，然后轻轻笑开，依然是那么温和。「没关係。」 「抱歉。」她起身，拍掉身上的树叶。 「你们吵架了吗？」他在她离开前补上这句话，莫浅浅的背影一顿，转回来面色平静的看着轻蹙眉头的叶禹帆。 「是吵架了，但是我会想要挽回这份友谊，因为非常难得。」垂眸片刻，再度扬起。「因为很珍贵。」 叶禹帆唇角的笑容渐深，就像一阵温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颊畔，那样的舒适，使她原本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安定身心。 「加油。好好珍惜难得的他。」 这声加油让她充满力量。 CH4-3 刚好因为穿错服装，体育老师不愿意让她参与体育课，她藉此偷偷溜出老师的视线，走到同样在上体育课的乙班，也就是柳川旭的班级。 他们正巧也在操场上课，在暖身操之后便是四十米来回短跑，她一眼就辨出柳川旭是哪一个，此刻他正在跟他的好友谈天，似乎说到什么好笑的事，他笑开来，两颊浮现酒窝，那双眼睛弯弯的好不可爱。 那是小柴式笑法。 如果是往常的她早就衝过去吊掛在他身上搔痒，但她现在却像是被水泥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心脏剧烈跳动，都撞疼了她的肋骨。 很想转身离去，却又想多看一眼。毕竟他们真的太久没好好地见上一面。 究竟是他疏远她，还是她逃避他呢？这个想法常常趁她不注意时窜进脑海。 「下一个，柳川旭。」 柳川旭原本正在笑，一听到老师的呼喊马上收起笑容，嘻笑的表情转换严肃，挺起身体走过去。一班女生原本坐在地上聊天也立即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神情都流露出崇拜还有紧张，有些人甚至双手交握做祈祷状。 在远处旁观的莫浅浅也被肃穆的气氛感染，也不觉往前靠近想看仔细。 他先是简单暖身，当老师的哨音响起，他像豹一样往前衝刺，他的身影化作黑影迅速闪过，眼球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就结束了。 「哗，你又刷新记录了，柳同学。」老师的情绪很高亢，连声音都能察觉出他很兴奋，「你这种成绩可以去体育大学培养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顿时放松，所有人站起来欢呼，许多女孩捧着颊不好意思的掩住红润的双颊，只有谭梦上前站在她身边，仰着头微笑看他。 柳川旭两侧的头发因为湿而黏在颊畔，发尾凝聚颗颗水滴，他随兴的将头发梳到后面，露出整张脸来。高耸的鼻梁滑下汗珠，微微湿润的脸让本就立体的五官越发鲜明，红润的唇色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 尤其是他的眼神。 莫浅浅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炯亮的让人无法正面凝视。 她忽然明白汪筱玫的意思。 他是个充满魅力的人。 不只谭梦，所有女生的视线都离不开他。 包括她。 「……不会吧？怎么可能？」她震惊的压着心房，「我竟然会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心跳加速？浅浅啊浅浅，是因为太久没看到他所以產生错觉吗？」 她懊恼的来回踱步，忽然感受到背脊一阵凉意，她缩起肩膀，反射动作的往后看，发现谭梦正在看着她。 她正在对她微笑，那弧度说有多美就有多美，那双光彩的瞳孔在与她视线交会的同时倏地一冷，笑意瞬间从脸上消褪。 然后她挑衅似的将双手环住柳川旭的臂膀。 那亲暱的举动就像一根刺，扎的她很不舒服。 柳川旭也发现了她刻意示好的举动，低头看了一眼便毫无痕跡的避开了。谭梦面色更加冰寒，但面对他的冷漠，也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看到这个画面，莫浅浅心理的鬱气一扫而空，莫名爽快。她踏着名为勇气的步伐往他们的方向走去，快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她变成快跑，直接扑到柳川旭身上。 「小柴！你好帅喔！」她仰起头，发现自己原来跟她身高的差距有两颗头那么多。费力的抬头才勉强看见他的脸。 柳川旭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被她贸然的熊抱所吓到，重心一时不稳也跟着回抱，他们顿时变成相拥的姿势。 莫浅浅眨眨眼，周遭热闹的气氛因为她的关係变得有些尷尬。 「呃……」她下意识的想推开他，背后那双手却慢慢缩紧力道，她只觉得好丢脸好尷尬，低声咕噥：「欸欸，放开我啦。」 她发现柳川旭脸红了。 她睁大眼想看仔细，腰上的力道忽然消失，原来是柳川旭放开她。 「你走错棚了吧你？」他的嘴角戏謔的上扬，露出浅浅的酒窝，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发呆的莫浅浅，不等她说话就当着眾人的面拉住她，连拉带拖带离现场。 她被动地拉着走，视线移到两人交握的手，发觉手心一股暖流通向心房。 「喂喂，你不是还在上课吗，你这样明目张胆的翘课好吗？」 他头也不回的道：「管它的，反正我也考完试了，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啊。」 「我不管，我终于等到你主动来找我了。」 「是你先不理我的欸。」 莫非这傢伙在闹彆扭？ 「因为你一直忽略我啊，你很可恶知道吗？」他猛然回头，让莫浅浅直接撞到他结实的胸膛，痛得皱起脸。 她摀着麻木的鼻樑，「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啦。而且你什么时候练了那么结实的胸肌，我摸摸。」 柳川旭躲掉她想探索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太过炽热，他的脸颊红通通的，激动的戳着她的头。「你真的很夸张，你头上的脑子是装饰用的吗？！」 「才没有。」她倒退一步闪避他的攻击。「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停下动作，眼睛闪烁。「你想说什么？」 「我……」被他赤裸的神情震慑，道口的对不起硬是卡在喉头，再吐出的时候就变成这句话。 「我、我是要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美术社啦。」她不自在的搔头，没发现他本是光采的瞳眸瞬间黯淡下来，他侧过身，深深叹气。 莫浅浅暗自懊恼自己又搞砸了，没想到他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覆。 「好啊，我加入。」然后他这么说。 当天柳川旭就到她家吃晚饭了，莫妈开心的替两人煮了丰盛的一餐，对莫浅浅的态度也从厉鬼跳回慈母，还特地买乳酪蛋糕犒赏她。 「我就在想你们只是吵吵小架很快就会和好了啦。呵呵，小川，吃完啦？阿姨再帮你添一碗，真是辛苦你了。」 忙着扫空饭菜的莫浅浅一听到关键字马上抬头，放下筷子。「辛苦他什么？」 莫妈笑盈盈的脸一转向她马上变脸，粗声粗气的道：「辛苦他照顾我们的公主啊。你自己洗碗，听到没有？」 「小柴不在的时候也是我自己洗碗啊……」她嘀嘀咕咕，被莫妈狠狠地敲了一记爆栗，只好闭嘴乖乖吃饭。 心里默念：因为有他在，就会想依赖啊。 转头想偷偷看他，却发现柳川旭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吓得缩起肩膀埋进碗里专心吃饭，他们十年来吵了不下千百次的架，也很快就和好了，然后两人愉快地继续玩在一起，跟往常没有不同。 但这次，他们之间好像產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她说不上来。 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她发现他看待她的态度跟感觉不一样了。 「喏，你最爱的苦瓜炒蛋。」他执筷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指尖，她吓得跳起来，打翻了汤碗。 「莫浅浅！你搞什么飞机！」坏脾气的莫妈马上火上爆发。 莫爸跟往常一样无动于衷的看报纸，「没事啦老婆，大不了再盛一碗啊。」 「老公，就是你把她宠坏的啦。」 「没事啦阿姨，我来清理，谁叫小浅常常捅娄子，我习惯了，没事没事。」柳川旭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莫妈整个火都烧到头上了。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喜欢火上加油，看她挨骂。 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轻微碰触而已。 但是她的手、脖子、脸颊像被火烤过一样发烫。 不，非常、不一样。 CH4-4 在他走后，莫浅浅独自坐在饭桌前发呆，面前的碗筷已经被柳川旭收拾乾净了。原本这个时间他都会跟着她一起看两人喜欢的综艺节目，或是窝在她房间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习惯，但这次她以赶快回家陪家人为由将他赶回家了。 那个时候她一逕的低头，完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还有我们最爱看的节目欸，时间快到了。」 「吼，你快走啦，我很忙的。」 「忙着想学长是不是？」 「对啦对啦，你快滚啦……」 「切，我就知道，我走了，真没礼貌，你不知道跟人家讲话是要看着眼睛吗？不知道你今天的神经是断哪条。」他边碎念边走到门口，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她才抬起头。 因为她怕她会移不开眼，会像下午那样身体出现各种不明情况，然后被他发现她的古怪，况且她连自己此刻的状态都搞不懂，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维持现状。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惊动了恍神的她。 滑开萤幕就看到她的简讯。 『你成功了吗？』是汪筱玫。她混浊的瞳孔顿时清明一片，拿起手机咚咚咚的跑到房间去，按下通话。 电话那头几乎是下一秒就接通，汪筱玫迫不及待的声音就快衝破话筒。「欸欸你这傢伙，不错嘛，那么快就治好那难搞的川旭！真有你的。」 「什么难搞啊……而且你怎么知道？」 「……你阿呆喔，你忘记今天的情况了吗？我们都看见了喔。」 莫浅浅原本要坐在椅子上，屁股像是坐到刺一般弹跳而起。 「什么都看见了？」 汪筱玫低呼，语气高亢。「看到川旭拉着你的手穿越我们班啊，而且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打棒球，你们俩直接穿过投手丘，走到操场的另一边，你知道老师脸都绿了吗？」 「我靠……真的假的啦？」 「靠腰，装失忆喔你？虽然那时候你的表情是很蠢没错啦，好像没搞懂情况那样，所以我现在才打来问你啊，你跟他和好了吧？乾，想掛我电话是不是，你还没……」 她盯着虚空的一点，眼球缓慢的转回手机上，手这才离开萤幕，发凉的双唇颤了颤，呼气夹带脏话吐出。 她那个时候正处于震惊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外在的情况，所以汪筱玫讲得每一个字都让她惊奇的几乎要掉下巴了。 摇摇头，安慰似的拍拍脸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好青梅好竹马的关係，奇怪了，我反应那么大干嘛啦，蠢蛋喔浅浅。」用力深呼吸，佯装镇定的低头看手机。 汪筱玫不断传送冒火兔兔的动态贴图，她索性把提醒关掉，躺在床上闭上眼。黑黑的视野忽然窜入某个熟悉的人影，当人像越发清晰的时候，她嚥下口水。 手机响了。 她紧闭的双眼张开，转向躺在身旁的手机。 那排号码她不认识，她想都没想的按下掛掉，继续躺回去。 没两秒手机又亮了，萤幕再度跳出那排号码，她纳闷地瞪着它，迟疑了几秒后才将手机放在耳边。 话筒的另一边没有任何声音。 「喂？喂喂？」 「喀擦。嘟──嘟──」 她被掛电话了。 「有病吗？现在小屁孩越来越多了，睡觉睡觉。」 她不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安稳的入睡，因为隔天，彩色的世界都变了调。 她不知道她是遭惹到谁了？ 莫浅浅欲哭无泪的站在走廊罚站。 上学途中，迎面而来的车子不知是轮胎打滑还是驾驶还没睡醒，忽然失控朝她衝撞而来。在生死一瞬间，就这么刚刚好，她身旁不到一公尺的距离的排水沟盖板正好是掀开的，她想也不想地跳下去。 想当然尔她躲过车，却弄得浑身脏臭。 她马上半路折回家换衣服，无视莫妈的叨唸，迅速冲了澡，再补妆弄发就导致她大迟到，又这么刚好第一节课是虎姑婆的歷史课，她最痛恨学生吃早餐、聊天跟迟到，只要犯一个错，没有理由，就是滚出去罚站。 于是当她姍姍来迟时，那虎姑婆的脸就像挨了揍难看至极，不用等到她开口，她自己就滚出去了。 「这没天理，我的早餐都掉进水沟了，还要忍受挨饿在外面罚站……」仰头想了想，表情更加沮丧。「不对，都高中生了，还要罚站是怎样？」 「因为你活该。」 她没有想到自言自语会有人回应，所以她震惊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精緻的脸，要不是她清楚听见话是从她口中讲出来的，要不然她打死都不信那句恶毒的话是这位如仙般出尘的美女说的。 只是眨眼瞬间，那抹浓香从她身边飘开，谭梦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中，只有那句话没有随着她的离去而从脑海消失，反而越发清晰。 起风了。莫浅浅缩起肩膀，感受到风拂到身上的凉意。 叶禹帆拿出剪綵刀，笑着将红色缎带剪下，缎带飘然而下，掌声响起。 有几个坐在底下的新社员开心的站起来，「哗，新美术社开张了！」 叶禹帆清了清嗓，特地准备麦克风，因为要面对底下十几个新社员，让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这一个月来过得很漫长，真的很不好意思，我都还没自我介绍，我是……」 几乎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特别是女社员的眼球完全离不开他身上，让站在他身后的花仙姿原本纯粹的笑都扭曲了，硬是撑着嘴角的肌肉，不要让它垮下。 在他讲述的同时，某位男社员犯睏似的打了一个大呵欠，随即看到旁边桌上摆放的茶点，他的睡意顿失，挪动屁股将整个身子都转向另一边，开始不客气地吃起东西来，发出引人注意的咀嚼声。 坐在他身旁的某位女社员原本的注意力在社长身上，不经意地转头就看到他毫无顾忌的吃起来，嘴巴塞满零食还灌了一大杯柳橙汁，吓得她都忘记现在上台演讲的正是是喜欢的人，当眾斥喝：「臭小柴，给我专心听讲！」 霎时，所有人的视线移到她身上，全都『专心』听她讲。 叶禹帆正讲到从前的美术社，也闭口转向声源，眉宇间形成一个问号，来回望着柳川旭跟莫浅浅。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眉毛愉快的舒展开来。 正当莫浅浅尷尬的正想掩面离开之时，叶禹帆的一句话将焦点瞬间从她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要感谢柳川旭社员拯救了我们！」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更多的兴奋呈现在脸上，他开开心心的衝破人群，朝柳川旭而去。 当着眾人的面与他来个爱的抱抱。 还没掉进胃袋的食物一被挤压，差点全部吐在叶禹帆身上。柳川旭硬是将涌上喉头的食物嚥下，一脸很困扰的看着他。 叶禹帆似乎没发觉，还友好的拍打他的背，开心道：「而且很荣幸的是他也加入我们大家庭了，大家一起热情的欢迎他吧。」 每拍一下，他的噁心感就节节攀升，他难受的推开他，喝一大口饮料将食物冲回去胃袋，臭脸瞪着他，后退一步，充满戒备。 他的脸上清楚写着：『你敢再拍一下老子就杀了你。』 莫浅浅见苗头不对，赶紧插入他们两人的中间，暗地里拉住他的手，侧首低语：「笑一个，快点。」 柳川旭白她一眼，无可奈何的挤出笑，前方响起女孩的叹息，他的笑容马上吝嗇的收起，女孩的叹息声更大了，他不耐烦的撇嘴。 莫浅浅现在才发现新社员清一色全是女性，每个人都为了今天的开社剪綵而精心打扮，八成是因为美色才入社，这群肤浅的女人，哼。 她似乎忘了自己当初入社的原因了。这句话柳川旭在心里补上。 因为两人各怀心思，接下来的迎新活动虽然都有参与到但并没有在脑海留下太多的印象。散会后，叶禹帆趁大家都离开后，拉住也准备回家的莫浅浅。 他的眼神游移，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浅浅，等等。」 柳川旭原本打算等她，一看到叶禹帆拉住她要讲悄悄话，面无表情的先离开了。除了花仙姿还迟迟不想走，其他人都离开了。 气氛有些死寂，害她连气都不敢喘，声音扁扁的：「怎、怎么了？学长。」 叶禹帆正要开口，花仙姿抢一步发话，语气酸溜溜：「你知不知道刚刚很丢脸？」这颗炸弹正准备引爆，叶禹帆不悦的上前，她顿时闭嘴。 似乎因为他的表情太冷，她受到很大的打击而踉蹌后退。 场面有些僵硬。叶禹帆无视花仙姿哀怨的神色，转向莫浅浅，微笑像冰淇淋缓缓融化在嘴边。那双带笑的眼睛看得她扭扭捏捏，双手紧张的缠在一起。 照这种气氛是要告白了吧？她带着期待，又莫名复杂的心情看着他。 「谢谢你把他带来美术社。」 「好啊。」她害羞的点头，停顿三秒才睁大眼，「啊？！」 叶禹帆转过头，侧脸跟脖子都泛起红潮，莫浅浅不可置信的退后一步，屁股撞到茶桶，剩馀的柳橙汁随着碰撞而洒出，空气中飘散着甜甜香香的味道。 还有无法忽视的腐味。 莫非……莫浅浅双腿发颤，索性跌坐在椅子上。 她喜欢的人，她好不容易撑了一个月的单恋，尚未告白就将宣告失败吗？ 然后她的青梅竹马即将成为她的头号情敌吗？ 她抱着头，脑袋太混乱了。 她不要！ CH5-1 「你要迟到了！快给老娘起来！」莫妈的魔音衝破她的梦境，将在作梦的莫浅浅拉回现实世界，她猛然惊醒。 扭头盯着时鐘，七点半了，她暗咒一声，抓着丢在床边的制服急忙套上，衝到厕所梳洗，妆都来不及化，咬着吐司就出门了。 昨天是虎姑婆的课，今天这堂可是虎姑婆她老公的课，大家都叫他『雷公』。一样都是採用三不原则，却又多一项更震撼的规定。 违反任何一项，留校察看。 为了不要在今天的社团时间被留下来写悔过，她可是拚了狗命的跑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在最后一刻滑垒成功。 却在踏进班上的那一剎那被拦下。 「你给我站住。」出声的娇滴女声除了花仙姿没有别人了。她手一横挡住去路，莫浅浅看见雷公正在看手錶，那脸比大便还臭。 想鑽洞进去，她早料到她的企图，整个身体挡住门口。 「学姊，可以下课再说吗？」奇怪了，大家怎么总是挑在『刚刚好』的时刻找她呢？她平常明明就是边缘人……。她忍不住腹诽。 花仙姿整张脸都扭曲了，「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她虽然人瘦瘦高高的，但力气真不是普通的大，将她拉离门口几乎没费多少力。 莫浅浅就这样看着雷公越来越遥远的身影，她伸出手只抓到一把空气。她依依不捨的咬唇，「雷公……别走……原谅我。」 她踩着有力的步伐将她拉到角落，布满血丝的眼睛警告般的半瞇。「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洩漏她的想法。花仙姿冷硬的姿态在看到她的疑惑后稍稍缓解，但语气还是很衝。 「昨天你的猜忌不要对外乱传。」 她终于开口，一脸困惑不解。「什么猜忌？」 花仙姿面红耳赤的乾咳，迅速环视四周一圈，见四周都没人才狠狠地落回她身上，声音比刚刚还要低沉，她的尖声要压低还真不容易。 「那就是、咳，嗯，g开头的。」 她没说明，但表情证明了一切。 莫浅浅呆住了，倒吸一口气，才要张口，一根食指压在唇上，抑止住正要发出来的叫唤。 然后花仙姿挫败的垂头，整个人显得委靡不振，似乎打击比莫浅浅还要大，她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她本来已经够震惊了，看到冰雪女王花仙姿忽然在她面前崩溃痛哭，她再度被震撼，雷公的事马上被她拋到脑后去，赶紧蹲下来安抚。 「你为什么要哭？别哭了。」 她用力垂心窝，每个字都振振有力。「因、因为搞你一个我就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要多搞一个，我心累啊。」 「呃……」三条线从太阳穴滑下，也许是因为看到花仙姿脆弱的一面，语气不再像往常那般小心翼翼，直接道：「你大可放手不管啊。」 「我、我做不到。」她抬头，泪水闪烁，再度垂头，脸颊滑过两颗流星，看起来挺可怜。「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们的关係对外人来说就像雾里看花，越看越花，尤其是花仙姿看待叶禹帆的态度太过头了，她很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关係？ 耳边响起简书语的忠告，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蹲下来，轻拍她抖动的肩膀。或许他们的关係就像自己跟小柴一样复杂。 安抚的手停在空中，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瞬间变得苍白。 这种想法像是石头一样压在心房。 重重的、痛痛的。 她以为她会很难过，因为她的单恋再次无疾而终。 但是这无法形容的心情又该怎么解释？ 她心神不寧的写着悔过书，由于她太过专心在想心事，所以雷公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就没那么恐怖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时候，柳川旭已经坐在饭厅等她了。由于柳川旭的爸妈又飞出去了，他时不时就会来家里吃饭，就算没来，莫妈也会心心念念着他有没有挨饿，最后还是叫莫浅浅送饭过去。 他们的关係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呢。她边洗手，边想。 「你回来啦？玩得还开心吗？」他是在讽刺她写悔过书，因为这事早就从多嘴的汪筱玫洩漏而出，所以她只是不置可否的耸肩。 「好玩啊，你呢，你的第一堂社课。」正打算盛饭，发现柳川旭已经替她盛好了，还知道碗一定要超过那条红线，那是她的食量。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柳川旭笑出声来，很愉快的样子。 「好玩啊。」他递给她筷子，「这次的主题我还蛮有兴趣的。」 「哦？这次是什么主题？」 她感觉柳川旭整个人都放松了，从他散发的气息可以感受出他此刻心情愉快，因为他还特地倒一杯柳橙汁给她，平常他都要莫浅浅拜託拜託，不然才不会主动替她服务。 「版画。」 「那是什么？」 「唉，你这美术白痴当然不会懂，而且对你来说真的太困难了。」 她气恼的塞一大口饭，再喝一口柳橙汁，都还没嚥下，就迫不及待的回嘴。「小气鬼，反正我下礼拜也会上到。」 柳川旭神秘兮兮的笑开，拿出旁边不起眼的袋子朝她晃了晃，莫浅浅这时才注意到它的存在。「那是什么？」 「材料啊，我带回来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他刻意拉长尾音，「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教你。」 莫浅浅勾唇，看着他兴奋藏不住的模样，哪里像是被强迫的孩子？虽然她不是很想学，但是又捨不得坏他兴致，于是勉强的点头。「好啊，学吧。」 柳川旭的小柴式笑法让她本来还有点不情愿的想法顿时消失。 她又扒了一口饭，发现这口饭特别的甜，应该是因为柳橙汁的关係吧。 CH5-2 她纳闷的看着桌上琳瑯满目的材料，兴致缺缺的拿起圆口刀，东看西看。「你拿螺丝起子干嘛？」 柳川旭将工具一一排放好，也顺便把她手上的东西摆回垫了软垫的桌上。 「我就知道你这蠢蛋会把圆口刀说成螺丝起子，所以我在开始以前先让你知道它们的正确名称，以免你之后在美术社闹笑话，到时候我可不承认我跟你是青梅竹马，破坏我的名声。」他露出同情的眼神，但语气还是很狂妄。 「是是是，那么这是什么啊？好奇怪的样子……」她正打算碰触三角刀的尖端，柳川旭原本还在笑，神情变色，在几乎要碰到的瞬间一把抢走它。 「很危险！你这白痴！」他深呼吸，皱眉瞪着一脸茫然的莫浅浅，忽然发现自己太小题大作了。 重咳一声，再度扬起笑。用手指着各个器具。「这个是树脂版，也就是等等要在上面雕刻的版子，这则是圆口刀跟三角刀，都是雕刻刀，然后是水性印墨、调墨刀、滚筒、方形调色盘、马连。」手指头转向旁边的白纸，还没开口，莫浅浅笑瞇瞇的拿起来。 「我知道这个。」 「你如果这个再不知道我就会怀疑你的智商了。我们开始吧。」 看莫浅浅一脸萌呆的看着他，柳川旭不禁失笑，将她的颊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双眸虽然淡淡的，但很诚实、直率。「你有什么想刻的东西吗？」 她盯着他带笑的眼睛，无意识的吐出这句话。「你的眼睛。」才刚说完，他们俩双双愣住，莫浅浅赶紧拿起雕刻刀，朝他比划。「这要怎么使用啊？」 「你这个傻子，你都还没想到要画什么就急着下刀，而且要提醒你，因为是要拓印上去，所以必须要画的方向相反，印过去才不会颠倒。」 「太难了啦我不要学了。」 「……不然你写名字，这个很简单吧。」 「我的名字很难欸，你看我的浅，那么多笔划……」 「靠，不然写我的名字总可以了吧？」 莫浅浅发觉自己的脖子升起麻烫感，不想细想就爽快的答应。「好、好啊，我要写你的川。」 「……你这个缺乏挑战感的傢伙。」 柳川旭从水桶拿出湿抹布垫在版子下方固定，握住她持刀的手让她扶好，他的触碰让她下意识想抽手，他冷静的声音从耳畔传出，「别动，很危险。」 「哦、哦。」耳朵好痒，她缩了缩肩膀，这才忽然发现自己就缩在他的怀中，他的大手此刻正紧紧的握着她，他规律的鼻息不断喷洒颈侧，她很想要逃离，却又不想离开，这矛盾的心态让她有些心神不寧。 「双手握好刀柄，切记是版子动，刀子不要转方向，很容易割伤自己。」 「可是、这样我不好施力。」她盯着交缠的手，低喃。 「或者你也可以一手压版一手持刀，压版的手要整隻手都盖在后方，刀子往前推进。你试看看自己使力。太轻了。」他将手盖住她的手背，让她感受到手背的温暖与挤压，她的身体开始发烫，摇摇头提醒自己专注。 「刻好了吧？才三撇而已，再来是滚墨。」放在手上的压力消失了，他的身体也离开她身后，走向旁边的调色盘开始挤墨。 莫浅浅呆呆地盯着自己红红的手，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转头去看他在干嘛。 他的声音催促中夹带不耐。「你发什么呆啊，三撇而已没什么好得意的啦，赶快过来看我滚墨，要均匀的滚到墨，不然印了不好看。」 「嗯……好啦。」 「来，我帮你用好了，接下来你自己印上去吧。」 她犹豫的望了他一眼，柳川旭抬起一边眉毛，微点头，将马连拿给她要她自己压印。「剩下的你自己完成吧，要对准，可别印歪了，我可无法接受歪掉的川。」 「好啦，我知道。」她心里补充，她也不想印歪他的名字。 当她拿起成品，她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太不可思议了，我真是天才。」 正在收拾的柳川旭忍俊不禁，噗哧一笑，宠溺的揉乱她的秀发。 「走吧，去吃芒果剉冰。」 「哇，学姊真厉害。听说你上週被雷公叫去罚写悔过，结果这次的版画成果看来挺成功的嘛！」绑着两颗包头的女社员兴奋的嚷嚷，她这奉迎的话让莫浅浅整个身体都骄傲的挺起来。 「那还用说，我可是很有艺术天分的。」她偷偷跟柳川旭视线交会，抿嘴而笑。 没想到她下一句话让她嘴角的笑意瞬间石化。 「学姊也是请川旭学长教的对吧？若雪也有被学长教过喔。」她依然是那副纯真的样子，但是莫浅浅似乎看见她假面下的真面目，于是她勾唇冷笑。 「是啊，是学妹你拜託川旭学长教你的，但是川旭是求我让他教呢。」她话一说完，名叫若雪的女社员霎时刷白了脸，成为名副其实的白皙若雪。 正在雕刻的柳川旭喉头卡了一下，难受的乾咳，被她冷不防的暗箭伤成内伤，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却被她厚脸皮的接收了。 「我可是很积极的学习呢。」 望向叶禹帆，她迫不及待地说：「下一个主题是什么呢，我已经迫不及了。」 「我靠。」这声闷哼不是别人，正是柳川旭本人。他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破口大骂的衝动，这小妮子在说什么浑话。「该下课了吧，社长。」 被突然点名，专注刻画的叶禹帆依依不捨的放下雕刻刀，「好，下课，明天见囉大家。」然后他继续低头忙碌，丝毫没打算要收拾的意思。 莫浅浅被他的冷淡弄得一头雾水，如果照花仙姿那样讲，他对小柴有感情的话，现在怎么又会对他爱理不理呢？她歪起头来回看着两人，他的确至始至终都专注刻画，偶尔有疑问会去找小柴讨论几句这样，完全看不出有其他情愫存在。 难道是花仙姿推算错误吗？ 不过他们都形影不离，学长的个性花仙姿会不清楚吗？那她那时为什么又要抱头痛哭呢？太多疑惑在脑海翻腾，一时混乱的她丝毫没察觉她正一步一步走向叶禹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直接将想法脱口而出。「学长，你是gay吗？」 叶禹帆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停止动作，将头转向面前的她。 所有人都震惊到放下器具，应该说是用摔得比较贴切事实，尤其是花仙姿，她的整张脸几乎变成紫红色了，青筋突起，眼睛充血。 叶禹帆呆呆地眨眨眼。「怎么说？」 「呃……不是吗？」还没觉察到她即将死定了，莫浅浅认真的偏头思索，「我以为你喜欢川旭。」 这次换柳川旭的脸变色，整张脸阴沉恐怖，坐在他旁边的社员不动声色地挪动椅子，稍稍远离他，以免扫到颱风尾。 叶禹帆放下器具，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喜欢他没错啊，我也喜欢你呢。」 「靠！」柳川旭刷地起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胸口窜出，气咻咻地抓住愣住的莫浅浅，好似一头激怒的狮子。 硬是将她拉离叶禹帆的身边将她带出美术社，连书包都丢在那不管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后方，叶禹帆才啊了一声，环视尷尬的眾人，像是局外人一样的悠然愜意。「我也喜欢你们啊。」 花仙姿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本是充血的双眼眨了眨马上恢復原状，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哪里还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蠢女人。」 CH5-3 手腕被紧紧束缚住，她吃痛的挣扎。「欸欸，你要带我去哪里啦。」 他头也不回，语气烦闷。「你赶快放弃他啦，根本渣男。见一个爱一个。」不屑的冷哼，「不就是长得好看，我也很好看啊。」 「你是很好看啊，但你是青梅竹马嘛，又不一样。」 柳川旭忽然静止不动，莫浅浅差点又要撞到他的背，不悦的槌打他。「干嘛突然煞车啦，再撞下去我的鼻子就要进场维修啦！」 他的声音就像挤压一般，很闷很沉。「那我不要当青梅竹马，行了吧。」 「这怎么可能啦。」她正打算笑，没想到柳川旭转过身，她马上不知所措的别过眼，因为他看她的眼神不似往常。很深沉、很沉重，又有一丝无法看透的复杂情绪，只不过那神情让她很不舒坦。 她几乎无法承受那种眼神的重量，所以她躲开了。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闪电。 原本吵闹的声音就像忽然被抽离似的消失了，世界变成静音，所以他的表情特别清晰而缓慢。他先是眼睛闪烁一下，然后张开唇，快速张闔几次。 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动也不动的盯着他。 柳川旭叹气，留下她一人独自离去。 她想跟着他一起走，两隻脚却生根似的，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目送他的背影逐渐离去，她最近似乎很常看到他的背影…… 原本晴朗蓝天，忽然涌现大量乌云，倾盆大雨落下，莫浅浅瞬间被打湿了。 她仍然傻在原地，盯着已经没有他的身影的远方，喃喃自语：「……青梅竹马，不好吗？不是只要是青梅竹马，就能一辈子不分开了吗？」 十年前他踏雨而来。 至那天起，她从没想过他会有不想做青梅竹马的一天。 你不能那么自私。 可是我们是…… 你不能用青梅竹马来绑住他，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跟我…… 如果你再也无法给他什么，放手对彼此会比较好吧。 我…… 难道你捨不得吗？ …… 「莫浅浅，你捨不得的是十年的交情，还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汪筱玫收起平时的玩笑，表情严肃，连心爱的小说都摺页了她也没有反应。 垂下眼，想着刚才的对话，她用沉默回应她的答案。 由于得不到她确定的答案，汪筱玫只是一逕的摇头，语气沉重。「那你对学长又是什么样的心态？」 话题突然从柳川旭转到叶禹帆，莫浅浅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替自己担忧的好友，牵起笑容，没有特别情绪。「他喜欢男生啦，我没希望了。」 「那川旭呢？」 「小柴……」她的笑凝在嘴角，陷入沉思，然后不知所措的摇摇头。 「那谭梦呢？」 「她很讨厌！」她不加思索的回应。「我一看她就反感，超级。」 汪筱玫笑了起来。「莫非你也有直觉症候群？」 「或许吧，就觉得她在针对我，因为讨厌我才要抢走小柴，不然她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又用寒冷的眼神看我，肯定是看我不爽，而我又跟小柴那么好。」 「真的是这样吗？」汪筱玫揉搓下巴，眼神深沉起来。 「不然呢？」 汪筱玫想了想，乾脆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抢走，语气格外的轻快，眉飞色舞。「我想我们该进行第二步了喔。」 她还来不及反应，汪筱玫已经快速敲打萤幕，然后按送出。之后爽快的将手机丢还给她，笑咪咪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别吵我看小说。」 她惴惴不安的滑开手机，眼睛登时瞪的比牛眼还大。「靠！你、你、你……」她气到说不出话，然而汪筱玫老早就进入她的小说世界了，她的吼叫就像蜜蜂在耳边嗡鸣，她像赶苍蝇似的在空中乱挥。 「别吵别吵，滚到一边去。」 她压下紧张的情绪，但慌张的神色仍旧洩漏。「等等，我问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有谭梦的手机号码？」 「因为她也是小说社的人啊，为了方便，基本上都会互相留电话，就这么简单。」她眉眼微垂，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手机传讯息给她，还、还用那种谈判的口气跟她说话，她、她看到会觉得我是疯子吧？」莫浅浅太过紧张，都语无伦次了。 「嘿，你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就照做就对了，别机机歪歪的。」她不耐烦的皱眉，现在才发现小说摺页了。 她的语气依旧事不关己那样平淡而悠间，与莫浅浅的着急成为强烈对比。她的个性就是那样靠……。这个念头刚浮现，汪筱玫忽然抬头望了她一眼，那对流光泛彩的眼睛彷彿看透她的想法，她赶紧将那个念头挥散。 结果她的目光穿透她惊慌的眼睛，望向她后方。 「喏，她来囉。」然后她便继续低头不再说话了。 莫浅浅身子一僵，她当然不用转头就能感受到，那无法忽视的强烈气场。 噹，午餐时间结束了。 但她们的谈判才正要开始呢。 她始终噙着温和的笑意领着莫浅浅走过校园。她清瘦的背影在午后艳阳的照射下就像一揉就会碎的空气尘埃，那般脆弱珍贵。 莫浅浅是第一次真切看着谭梦，平常都是远远看着她与柳川旭站在一块，那时候总觉得她特别渺小。 没想到真实的她更加脆弱，难怪男人都想呵护她。 包括柳川旭吗？所以他才愿意让她站在他身边吗，因为他也被她臣服了吗……？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胸口瑟缩，莫名感到疼痛。 谭梦走到学校的偏僻阴凉一隅，脚跟旋转，面向正在思考的她。 眼底的笑在看见莫浅浅的同时瞬间抽离，阴冷的情绪在瞳孔深处打转。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柔顺滑美，音调却冷如寒冬。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哼，你自己看你是怎么讲的。」她拿出手机，一字一句都没有漏掉。「我是莫浅浅，我知道你的计谋，你想要针对我是吧，别搞小动作了正面跟我谈判吧。p.s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川旭的？臭妞。」 莫浅浅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一颗心提到了喉头，堵得呼吸都觉得困难。 谭梦因为气极，五官都扭曲变形了，咄咄逼人。「你可以说清楚讲明白吗？」上前一步，莫浅浅就后退，她再上前，莫浅浅又后退。她强大的压力让人无法喘息。 见她沉默不语，谭梦用力推她的肩膀让她的背抵在水泥墙上，粗糙的摩擦感让她退缩的勇气与藏在心理许久的怨气一次爆发，莫浅浅忽然推开她，让谭梦一时间措手不及而跌坐在草地。 「对啊，不行吗？你是哪根葱？漂亮了不起啊，受眾人喜爱又怎样，川旭肯定不喜欢你才会对你要理不理的啦，你何必死缠烂打，很难看！」 「你……」 上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被自己的阴影所垄罩让谭梦整个人变得好小好小，她的气势持续上升。「我是最近才知道你的存在没错，这部分我也对川旭很抱歉，你可以喜欢他，但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她缓缓地站起来，冷笑。「你的存在就是碍眼，因为我知道他……」瞳孔里的顏色黯了黯，又马上恢復光彩，「我很喜欢他。」 从她的表情看见她的真心，莫浅浅的心脏狠狠缩紧，但很快就放松了，速度快到来不及去觉察这个反常现象。 「你为什么要喜欢他呢，你应该不缺追求者。」 「就是因为不缺所以我才喜欢他，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还是说你还想继续嘲弄我？」谭梦拍掉衣服上的草屑，泪水在眼眶打转，大而湿润的双眸直勾勾的凝视她，「理由很简单，就像他愿意陪在你身边那样简单。」 「……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谭梦闭上嘴，任由泪渍残留在颊边，看她的眼神充满不屑。 她走向台阶，泛红的脸上飞出笑意，像柔和的阳光在荡漾。 优雅地坐下来，阴影将她大半边脸掩住。「你真是该死的无药可救呢，怎么办，我越来越想得到他了，因为……」阴影底下的表情阴沉恐怖，瞳仁亮晃晃的，就像是锁定猎物的豹在暗处蓄势待发。 一阵凉风从背后袭来，莫浅浅起了鸡皮疙瘩，十一月的天空忽然变得很阴暗。 「因为你该死。」 CH5-4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扭曲的想法？ 而自己又为什么会被她给盯上？ 她最后那句话想表达什么？ 莫浅浅慌张的在路上漫无目的的乱跑，心脏像被人用手掐住那般紧缩疼痛，后面上的课她根本没心思去听，放学鐘一响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道别都来不及。 路上的行人经过她身边时彷彿都变成张牙舞爪的妖怪，他们还没靠近，莫浅浅就吓得惊声尖叫，衝破人群，快步走回家。 回到家她已经满身大汗，莫妈从厨房出来的细碎声音也让她吓到腿软，莫妈皱眉，上前想触碰她，被大动作的躲掉了。「你中猴吗？」 她忽然抓住莫妈的手，手心一阵黏腻。「妈、妈，我建议你这几天去把我的保险金额提高。」 「孝欸，去洗澡啦，你臭死了。」 昏昏沉沉的泡澡过后，心情才稍微平復下来，也不再那么心惊胆跳了。 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微抬上身，将许久没有使用的小夜灯打开，晕黄的灯光让她顿时安下心，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没来由的，一股巨大的悲伤毫无预警的从心底的最深处升腾起来，她再度张开眼，伸手盖住眼睛，手心摸到湿润的触感，她低低的啜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 虽然她胆子不大，但是凭藉一股傻劲与偶尔冒出的衝劲让她还没有感受过这样无法形容的无措徬徨。就算每每告白失败，她也只会难过一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覆折腾。 尤其是想到可能会失去他。 拽住左胸的衣襟，「这里好痛。」 坐起来，将窗帘拉开，发现柳川旭的房间灯是亮的。 今晚他也很难眠吗？ 她忽然有话想跟他说。 柳川旭打开门，迎接穿着睡衣的她，看见她眼底的徬徨，在黑夜中的她彷彿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将她拉进房里。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而且我听筱玫说了，你今天下午都很不对劲。」 莫浅浅仍垂着头，发丝遮住她半张脸，柳川旭撑住她的下巴微使劲让她整张脸露出来，她的表情很平淡，嘴角还带着微笑，没有一丝怪异。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吗？」她忽然提起回忆，柳川旭愣了愣，表情有些复杂，但莫浅浅误以为他忘记了。 她嘴角的弧度加深，陷入回忆。「我就知道你忘记了，但我记得喔。那是我们认识第三年的时候……」 柳川旭静静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笑顏，「浅浅，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吵，别打断我，我正要开始说故事呢。」 自从莫浅浅救了他之后，身边就多了一个赶也赶不走的跟屁虫，又这么刚好他们被分配到同一班，还被安排在隔壁桌，就算她不想理他也不行，因为他虽然又瘦又矮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话却意料之外的特别多。 不过，只限于对莫浅浅。 「钱钱，尼要去哪离？」他趁下课时间大家都跑去游乐场玩的时候才会找她聊天，几乎每节下课鐘声一响他就会拉住她的衣襬不安的问她这个问题。 她的屁股才刚离开座位，一听到他的呼唤又重新坐下来，声音清晰缓慢，似乎以为舌头不灵光连带的耳朵也会不灵光，所以她总会刻意放慢语速。 「我要跟大家去玩啊，你要一起来吗？」 她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她并没有保持太大的期望，因为他一定会摇摇头然后说『尼去就豪了。』 没想到这次他的回答令她出乎意料。 「今天素偶的生日，尼可以陪陪偶吗？」 莫浅浅有些懊恼，因为她今天特地带芭比娃娃要跟朋友玩家家酒，却在看见他恳求的眼神后打消念头，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好啊，那我们来玩什么好呢？」 「画画！」 他的眼睛像闪电般明亮一下，脏兮兮的脸庞因为笑而明亮起来。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原来他笑起来会有小虎牙还有两个小酒窝。 好像邻居养的柴犬喔。 小柴暱称就是这样的由来。 他们的感情自从这天起加温许多，原来他的爸妈时常不在，都是外佣照顾他的，但是外佣不太会讲中文，发音没办法像本地人那么标准，他不知不觉被影响所以才会有大舌头的问题。再加上他的个性害羞，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自然没法矫正含糊的咬音，只有莫浅浅在，他才会愿意开口。 在班上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他替她解决她最不擅长的美劳作业，莫浅浅则是负责对付欺负他的同学，她常常被讨厌的小男生说羞羞脸，跟男生玩在一起，还要充当他的护花使者，但对于他们的批判莫浅浅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过，他们此时并不知道彼此是邻居关係，因为外佣总在下课前十分鐘过来接他，所以他们从没有一起放学，当然也不会知道彼此的爸妈是至交契友。 如胶似漆的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在刚升上三年级的时候。 同班两年的他们，不巧分班了。 外向的莫浅浅很快便结交新的朋友，每天都过着多采多姿的生活，反观柳川旭因为自卑感作祟迟迟不愿跨出舒适圈，偶尔下课去她的班上找她，都会看到她跟朋友有说有笑的玩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只隔一扇窗，却让他觉得像隔了一片海那样遥远。 他不想要她只割捨一小份关注在身上，他贪心的想要全部，于是在某一天他鼓起勇气走到莫浅浅的班上，当着全班的面做出让她超级生气的事。 他很怕她被抢走，就再也不想理他了。这是他事后对莫浅浅坦承时所讲的理由，却被她气愤的狠咬手臂，还哭着跟他说：「你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你要想办法补偿我！」 当时莫浅浅气到想跟他绝交，但是在睡了一觉过后她彷彿忘记了这件事，依然像平常那样跟柳川旭相处，不过在那天之后，柳川旭竟然不再结巴了，也不会整天吵着要她陪，偶尔她想到他的时候他也会有拒绝的时候。 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我知道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我当眾夺走你的初吻，让你面子掛不住。」他打断她的回想，声音有些沧桑。 莫浅浅原本想继续说，忽然被他平静地打断，思绪有片刻的停滞，她睁开眼就看见他孤独的侧影，睫毛下有层阴影。 她好似这刻才恍悟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会忽略他的。 因为她总是在偶尔才会想起他。 然而他也不再像从前，世界只会绕着她转的小男孩。他也有他想要的生活，她如果重视他，就应该打开禁錮他的笼子，让他翱翔。 因为他们不过是青梅竹马。 「或许我真的很该死吧……」她低低地笑了。 柳川旭的睫毛翻起，抬眸望着自言自语的她，不解。「你什么意思？」 莫浅浅上前，一步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鼻尖嗅着他独有的味道，她恍恍惚惚的望着逐渐迷濛的他，在只有两人的深夜里，他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样了。 而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CH6-1 她朝他伸出手，抚上他有些冰凉的颊。在碰到的瞬间他颤动一下，眼睛讶异地睁大。她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将他的半张脸掌握在手中。 这张脸她看了十年，每天每天看，现在才忽然觉得他陌生了，不再是那个脏兮兮流着鼻涕的小鬼头了，是一位会让所有女生为他着迷的男人了。 连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为他着迷。 「原来你有副好皮囊啊，臭小柴。」手指收缩，柳川旭以为她会像平常那样毫不怜惜的揉捏，没想到莫浅浅只是抚过，然后笑了笑。 似乎是看穿他的心思，她苦笑，轻轻摩擦。「现在会捨不得了。」 柳川旭被她温柔的语气吓到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一向嘴快的他连吐槽技能都失常了。「你发烧了吗？还是上次吃糖果拉肚子拉到伤脑了？」 「小柴，你有想过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你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吗？会不会觉得，啊，真是太好了，不用再帮这个公主病的傢伙洗碗了，也不用再受气了。」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栩栩地转动着，周身流露出一种轻快的活力。 但柳川旭却沉默了，他静静地对上她有些游移的双眼。 然后忽然抓住她的手，一股强劲的力道拽向自己的胸口，莫浅浅低呼，手心感受到强烈的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这里会停止。」 扑通。扑通。扑通。 她以为她感受到的是他的心跳，但他其实只让她的手短暂的停留便放下了，所以实际上她感受到的一直是自己的心跳。 她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而且强烈到让她无所适从，在理解什么之后。但是每当有那种念头浮现就会赶快打断，因为她害怕那个事实。 可是她如果再不做什么，恐怕会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她闭上眼，语气依然那么轻松，只不过声音有些颤抖。 「柳川旭，你给我听好了，这次跟我往常的经验都很不同，因为我当时一直以为感情是那样的，原来其实那些都不是，包括学长，也许你听到这里一头雾水不知道我在绕什么圈子，没办法我很紧张，所以开始胡言乱语……」她越说越快，最后乾脆闭上嘴，深吸一口气。 她的睫毛因为紧张而颤抖，始终不敢张开眼看他。 「浅浅，张开眼。」他轻声地说。 她听话的照做了。 她以为会看到柳川旭不耐烦的表情，没想到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瞳将赤裸裸的她给看尽，无须言语，这是他们两人认识十年的默契。 从他眼里看懂什么之后，莫浅浅想笑，却哭了。 结果是他开口的。 他说出了彼此心里的话。 「我喜欢你。」 「我就说了吧，青梅最后一定会跟竹马在一起的啊。这可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汪筱玫的头不但没有抬起，在说话的同时眼睛也在扫视文字，嘴巴还含着梅子棒棒糖，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莫浅浅坐在位置上，拿出铅笔盒，拉开拉鍊的时候两支笔滚了出来。 一支是跟柳川旭选购的素描用铅笔。 另一支则是……当初叶禹帆送给她的钢笔。 「但是我逃走了，我没有答应。」她淡淡地说。 「靠！你说什么？」她猛然盖上小说，重重拍桌，那本厚厚的小说被拍到震起来，差点掉下书桌。「你这死猪脑袋，小说没有这样写得啦！」说完这句话后，小说被她挥摔下去了，封面上的学长的头整个歪了。 原本吵杂的教室被她突然的惊天一吼瞬间安静，其他同学面面相覷，比当事人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子，你冷静下来。」莫浅浅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角，却被她甩开。 「你给我想办法喔，我不允许这种结果，我不要啦！」她扼腕的搥胸，似乎受到很大的衝击，茫然地坐回位置上，还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小说，给封面上的学长二次伤害。「小说不是这样写的啦……」 莫浅浅啼笑皆非，「你太夸张了。」伸手碰上她摆在桌上的胳臂，触到一阵冰凉，「不会吧，你是受到很大的打击是不是，你真的很扯耶，你太入戏了，你好好看你的小说，我可不是什么小说人物欸，别混为一谈。」 她不理会，生气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到底在想什么，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却不在一起，是在演哪齣？！」 「我……」她的笑容冻结，垂下眼，凝视桌上的笔。 然后缓缓抬眸，坚定的看着她。 「还有事情还没完成。」 当分针即将走到整点，几乎所有的同学趁老师不注意已经开始打包书包了，有些人交头接耳讨论待会晚餐要吃什么，有些则是在腿上偷偷按手机，气氛显得有些浮躁，莫浅浅彷彿置身事外，专注的操笔记。 放学鐘终于响起，大家争先恐后的往大门口衝去，迎接美好的周休二日。汪筱玫闔上藏在课本里皱巴巴的小说，上头还有脚印。 朝仍坐在椅子上的莫浅浅瞥一眼，赌气似的连告别都没打就离开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莫浅浅这才慢条斯理的收书包，起身往大门的反方向走去。走过总是人群聚集的水池，经过她与柳川旭常聊天休息的长椅，走向一栋不起眼的老旧建筑。 凉风拂过她的脸，将发丝吹乱了。 橘黄色的落日馀暉将老旧的建筑物带来一丝生气，她停下脚步，看见三楼深处的某间教室灯是亮的，她的嘴角上扬，她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她有话想对他说，必须要说。 一踏进美术社，那抹不太厚实的身影映在眼帘。他正在整理海报纸，各种色彩将他包围，显得他更加单薄，几乎都快淹没了他。 莫浅浅轻声呼唤：「学长？」 他将目光从纸上移开，望向门口的她，一瞬间惊讶地张大眼睛，随即露出暖阳般温和的微笑。「浅浅，你来啦！」 他轻轻地拨开海报纸，步伐轻巧的绕过散落一地的材料才好不容易走到她面前。「今天没有社课，你忘记囉？」 「我没有忘记，只是想看看你在不在这里。」她环顾四周，重新油漆的白墙，翻修好的磁砖，全新的铁柜，最重要的是不再拥挤，学校腾出更多空间让他们拥有好几间社团教室，现在这间教室变成材料室，却也是叶禹帆最常出没的地方。 「好怀念那个时候喔。」 他抚平纸张的皱痕。「嗯？你是指刚进来美术社的时候吗？」 莫浅浅摸上洁白的墙，试图抠下白漆，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好笑，而笑了出来。「是啊，虽然已经整修好快两个月了，从前的社团教室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叶禹帆也环视一圈，微笑，纯黑的瞳孔闪烁星光。「我喜欢这里的味道。」 她深呼吸，只闻到浓浓的油漆味，刺鼻的味道让她整张脸都皱了。 「唔，我没办法接受。」 「哈哈，我也不喜欢油漆的味道，但是回忆的味道是无法被掩盖的。」他仰望天花板，也是唯一没被改造的地方。「虽然我即将要毕业了……」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幽暗，又马上恢復光彩，看向莫浅浅。 「但是没关係，你们会承接下去的。」 莫浅浅静静地凝视他灿烂的笑顏，尤其是那双闪着纯真热情的眼睛，短促的叹口气，「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 CH6-2 叶禹帆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什么事？」 「我……」她失音似的开闔，下意识的回避他太过炽热的眼神，尷尬地搔颊。「其实你一直以来都误解我了，我对美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完美的微笑终于出现一个裂缝，他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你怎么会进来美术社呢？」 「呃。」她忽然不好啟齿，「因为你。」 他眨眨眼，歪一边头，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我？为什么啊？」 莫浅浅呆了，话都讲那么明了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你真的不懂？」 深深凝视他的眼睛，从他纯粹的眼神中看不见除了疑惑之外的情绪。 她忽然恍然大悟般地笑了，原本紧张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她不再踌躇，很自然地将这句话吐露而出。「学长，我曾喜欢你。」 他没有迟疑、没有震惊、没有排斥，还是一派悠间。 「是吗？我也喜欢你啊。」 莫浅浅以为自己会有心跳加速的反应，但这次她的心情十分平静，或许是因为明白了什么，于是心中的顾虑也消散了。 「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爱情的喜欢，但其实喜欢分很多种，我喜欢的是你的态度、还有你对我的讚美跟肯定，让我很开心很喜欢，为了听到更多想听的话，才会想去迎合你来满足自己的慾望，却让本质的自己变调了。」说到这里，她嚥了嚥口水再继续说：「不可否认当初可能对你有一点点爱情的喜欢，虽然一开始很困惑，因为学长你真的蛮特别的，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嗯，应该说特性才对。」 叶禹帆沉默片刻，有些不知所措的摊手。「浅浅，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莫浅浅摇了摇头，从口袋拿出钢笔，交到他手上。 「学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意思的，我相信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会让你体验到喜欢的各种滋味，到时候你可以諮询我，因为我现在已经明白这种感觉了。」 她这次没有不捨，没有心动，没有遗憾地踏出美术社。 伴着漆黑的夜色和昏黄的路灯，一个人走在路上，莫浅浅的心情却没有因为坦白而放松，反而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心房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还有一件事未完。 她终于走到与她相约的咖啡馆，闪烁的招牌灯照亮了某处。马路的转角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她也同样地望着她，慢慢迈开步伐走向莫浅浅。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谭梦脂粉未施，神情有些憔悴，但她不凡的气质还是让许多路人回头。 莫浅浅抿抿唇，寒冷的空气让她本就乾燥的双唇更加乾涩，她指了指里面。「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夜晚可是有很多狼吞虎嚥的野狼等着吃肉呢。」 谭梦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后视线就没有从窗外移开。路上行车匆匆，她的目光始终凝聚在某点，连服务生过来点单都充耳不闻。 随意点杯饮料打发掉服务生后，莫浅浅乾咳，谭梦还是不想将视线施捨给她，声音平淡中带有平时的威严：「你别浪费时间，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啦，我很不想在这多待一分鐘。」 「我想对你说的话可多了。」 她掀唇冷笑，扬起下巴。「是吗？我以为当时你对我的羞辱已经够多了。」 「我想跟你说对不起。」 谭梦这才终于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你说什么？」 莫浅浅若无其事的把玩桌上的空玻璃杯，故作抱怨的道：「这家出餐速度也太慢了吧，我才点两杯饮料而已，真是，拖拖拉拉。」 「莫浅浅，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在搞什么花招？」那凌厉的瞪视几乎可以将她的身子穿出两个洞，只差没直接拿桌上摆放的刀叉亲自动手了。 「我为我当时轻蔑的态度道歉，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对不起。」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低头？」 「因为如果我不说，我会一直良心不安，而且我想要尽快把事情给解决。」莫浅浅苦笑，平放在桌上的手想朝谭梦的方向伸过去，这时服务生才送来姍姍来迟的饮料，就挡在两人中间，她悻悻然地收回去。 她冷漠的轻哼，「彼此而已，我也做了不少良心不安的事，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可是会不择手段的。」 莫浅浅虽然不解，却也没多问什么。从盒子里拿出两根吸管，一支递给她，谭梦正要接过，却定格在空中。 「我知道为了喜欢的人会做出蠢事，但是你这个方式不但不会得到你要的，反而会害了你喜欢的人，包括你自己。你一时的不明之举会伤害许多人，你知道吗？」 「你……」谭梦震惊的睁大眼，彷彿被硬生打了一巴掌，将她整个人打懵了。 「我跟你一样，因为我的愚笨与执迷不悟伤害了始终默默喜欢我的男人……只是我们的方法不同，但都同样愚蠢。」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谭梦就像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冰水，浑身畏寒似的颤抖，语气不觉变得尖酸刻薄。「你凭什么要对我讲这些话？！」 莫浅浅低头望着在杯中慢慢融化的冰块，半融不融的让她有些焦躁，索性用吸管将它加速融散，一大口就吸掉了半杯的果汁。 奇异果的微酸滑过喉咙，让她畅快地闭上眼享受。 「你干嘛不喝？你的果汁都沉淀了。」她忽然张开眼，原本打量她的谭梦赶紧转开视线，为了掩饰尷尬，乾脆仰头猛灌饮料。 「啊，好酸。」她整张脸纠结，一脸嫌弃的放下杯子。「你给我点什么啊？我最讨厌喝酸的东西了，你给我用无糖是不是？」 「无糖很好喝啊，会让人上癮的滋味。」 「我无法接受。」她排斥的推开饮料，猛灌白开水将食道残馀的酸味都冲下去。 莫浅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开口：「小柴也喜欢喝酸苦的东西喔。」 「是、是吗？」她犹豫的望向喝了一半的饮料，似乎在思考该喝还是不喝，最后还是没有再喝它一口，选择喝水。 「嗯，而且他还蛮自我中心的，对某些事很执着，尤其是吃的。」她想起炸鸡之约，神色闪过一丝愧疚，「但是……他偶尔还是会选择退让，当更重要的东西出现的时候。」 「你吗？」谭梦不笨，就算听不出来也看得出来，因为她一直都自不量力的待在他身边，虽然她心甘情愿，只是她心知肚明没有意义。 因为他的心思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她身上，所以就算她总是跟在他身边活动，他也不会有任何不悦，毕竟自己在他心中只是空气般的存在。 思及此，强烈的酸楚几乎要腐蚀整颗心。 她以为莫浅浅会回应，没想到她黯然的低头，原本活络的气氛顿时低迷下来，而这位平庸女孩忽然抬头，原本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 她忽然匆忙起身，差点撞倒饮料。莫浅浅的声音透漏紧张：「我也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这么优秀的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所以我只能失陪了，我想要去寻求解答。」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橱窗外，谭梦的视线依然没有转开，直到服务生走过来，站在她的桌前停滞不动，她才慢悠悠的将目光收回。 声音不带感情，将搁在椅背的侧背包放在腿上，准备起身：「我知道要到打烊时间了，我要结帐。」 她的头顶响起服务生怯生生的声音，从语气中能察觉到他的不安。「小、小姐，这顿我来付吧，你、你有line吗？我……嗯，这个，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谭梦的手从皮夹里抽回来，失焦的盯着钞票，脑海快速窜过某个画面，画面里的那个人虽然只有片刻的动容，却只有瞬间而已，就冷漠的松开她的手了。 然而这一瞬间却让她无法自拔的为他着迷。 谭梦自嘲的摇摇头，抹了抹双眼，抬头，朝他翩然一笑。 「当然可以囉。」望着服务生缓缓绽开的笑顏，她厌恶的瞥过头，快速念了一串帐号后，不等他的反应就快步离开了。 将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她才走没几步就痛苦的蹲下来，抱头痛哭。 「我是如此的喜欢你，但，我真的做错了吗？」 CH6-3 莫浅浅气喘吁吁的跑到他家门口，手指才刚触碰到门铃，忽然触电般收回，先是抬头确认他的房间是否有灯光，再滑开手机确认有没有新讯息。 「已经十点半了，而且小柴也没有发讯息给我，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我呢？」 她踌躇的走来走去，所以才没有发现身后静悄悄的站了一个人。 「我跑掉是很不应该没错啦，但是我……」自言自语到一半，忽然静声不动，因为她眼角馀光瞄到地上有道阴影站在身后。 她害怕的弓身正准备跑回家，衣角就被人抓住了。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后拉，还来不及尖叫，身体就被温暖包覆住，她闻到熟悉的味道，耳边响起他戏謔的声音。 「我在房间就看到你徘徊在我家门口，是不是想闯空门啊？」 「我……你……」她僵硬不敢动，声音有些不自然。「你不是没开灯吗？我以为你睡了，也没传讯息。」 他的声音很慵懒，手臂却开始收缩，将她整个人都禁錮在怀里。「因为我在等你会不会过来啊。」 「你可以先放开我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不是他抱太紧，是她不敢呼吸，再拖个几分鐘可能会因为不呼吸而往生。 他听命放开了，还很乖巧的保持距离。 身体少了束缚，她顿时松口气，却又有些失落，她顺了顺气后才转身面对他，在看见他后有瞬间的失神，茫然的开口：「你怎么瘦了，才一天而已。」 「因为我以为我被甩了啊。」他故作忧伤的拭泪，她这才清楚看见他眼窝下方的黑眼圈。 「呃，你是认真的吗？」 柳川旭哀怨地看着她，「你都忘了吗？昨天我说完『我喜欢你』之后，你是什么反应的？你是仓皇逃走欸，连一句话都没说就一溜烟跑走了，我还怕你连夜搬家呢，连睡都不敢睡，我都快得乾眼症了我跟你讲。」 「有这么夸张吗？」 「有啊，而且你那个时候语气跟平常不一样，还哭了，你很少掉泪的，我还以为你做出了什么觉悟之类的……因为我想到可能是谭梦跟你说了什么，你才会想要从我身边离开。」他忽然停住不说，因为他发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安。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双肩，「浅浅，难道她真的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啦。」她别过眼，却被他捏住下巴，使力让她转过来面对他。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如天气一般寒冷，不知为何，似乎是因为天气的关係，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知道她是瞒不过他了，于是她无奈地叹气，代表默认。 柳川旭原本还有一些笑意，一夕间从脸上抽去，换上一张戒慎恐惧的脸孔。双肩上的手紧紧收缩，几乎弄痛了她。 「莫浅浅，到底怎么回事？你千万别瞒我。」 她是第一次看见他慌张焦虑的样子，忽然很想笑，更多的心疼却淹没其他情绪。她摇摇头。「在我说之前，你能先告诉我吗？关于谭梦，还有她为什么会对你执迷不悟？」 柳川旭闭上眼，握住她的那双大掌有些冰凉。 「天冷了，先进来再说。」 她知道他很焦虑。 因为他心情鬱卒的时候总会喝上一杯特冰的浓缩咖啡。 然而桌上的这杯几乎有九成的冰块，他仰头一饮而尽，莫浅浅忍不住替他打了寒颤。 柳川旭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又打算从咖啡壶再倒一杯，她不悦地弹舌，抢走他手上的杯子，发现杯身冰的吓人，「你再喝下去不用睡了。」 「反正也不打算睡。」他吐出的气息很冰凉。 她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他，他就像隻挫败的柴犬，无精打采地垂下眉眼，抿唇的同时酒窝微微浮现，让她有股不明衝动想要伸手偷戳那个凹槽。 这是她时常跟他玩的小把戏，手自然的伸出去，却忽然僵在空中。 「她有跟我接过吻。」 莫浅浅像失去了力气，瘫软的垂下手，四肢末端开始泛起麻意。 他说完这句话，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好安静，她却感到无比狂乱。疼痛感渐渐地蔓延到左前胸，她想深呼吸去缓和，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好艰难。 这无法形容的痛楚又是什么？ 是心痛吗？ 她牵起嘴角，强顏欢笑，「是、是吗，所以你跟她交往了吗？」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了吗，在了解自己的情意之后。 「不，你误会了。」 「都接吻了，还有什么好误会的。」她咬着牙，心里感到不平衡，忌妒染红了她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你为什么还能那么淡定的跟我解释？」 他纯粹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因为一个吻来换你的性命，很值得。」 「……」她震惊的睁大眼，说不出话。 「我是不可能跟她交往的，但我没有其他办法去保证你的安全，而她的个性是会不择手段的，对于任何事情我不会妥协，但是只要攸关你……」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斩钉截铁的说：「要我怎么样我都无所谓。」 一连串泪水从她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她没有急着擦掉，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柳川旭坚定的表情一下子就破灭了，他慌张的替她拭泪，「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泪液最不发达的人吗？」 她颤抖的开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泪越掉越兇，怎么擦也擦不完，他乾脆捧住她的脸，抑制它流下。 「在十年前我也想这样问你。」 莫浅浅生气的跺脚，「这又没什么，因为我爽啊，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我没想那么多就做了……况且，那时候还小，哪会像现在犹豫不决啊？」 「对我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是吗？明明就差很多好吗？」 「我不那么认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谭梦这个人是会说到做到的，我以为她会罢手，没想到她的手段却越来越狠，几乎到了爱不到就毁灭的地步，所以你千万不要跟她有交集，她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你的意思是，她想对我做出什么事？」她不可置信地摀住嘴。那甜美可人的谭梦会做出那种恐怖的事吗？她还只是高中生而已。 「如果你生长在要什么有什么的环境里，自然会有一种想法，那就是所有东西都该轻易的掌握在手中。」他摊开手，忽然握紧，力道紧到青筋浮起，肌肉抖动。 「……然后你就是那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柳川旭无可奈何的耸肩，厌恶的摇头。「我才不要变成她的囊中物，说不准她有好几个男僕在家等着伺候她呢。」 「你害我原本感动的情绪都没了。」她破涕而笑。 他没有跟着笑，目光灼灼，语气有着不容置喙的专制。「我跟她的事说完了，该换你了吧。」 这次换莫浅浅沉默了。 「我跟谭梦……」 柳川旭忽然不耐的打断她，「谭梦的事结了，我想听的是叶禹帆。」 「哦，学长啊，我今天跟他告白了。」 CH6-4 一听到告白两字，他的神情瞬间阴鬱，扭头又想倒咖啡喝，莫浅浅早就察觉他的动机，乾脆将整个咖啡壶抱在怀里，不让他得逞。 「但我已经跟他说明了，那是曾经的事。」她打了呵欠，倦意慢慢袭上眼帘。 「那你喜欢我吗？」他忽然噤声，发现莫浅浅低着头，身体规律的点啊点，似乎是因为安心，她整个上身瘫软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他的目光柔和，抚摸她柔顺的秀发，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晶莹。「唉，才刚睡着就流口水了，而且你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睡着啊？」 他话才刚说完，袭来的睏倦覆上他的双眼，「我不该喝那么多咖啡的。」 恍恍惚惚地将她抱到床上，他的眼皮再也撑不住，陷入昏沉状态。 莫浅浅缓缓地张开眼，凝视他安详的睡顏，微张的唇瓣随着呼息而起伏，她情不自禁的迷濛了双眼，凑了上去。 她是被一隻大手拍醒的。她睡眼惺忪的拨开横在脸上的手臂，原本想翻个身继续睡，窗外明亮的阳光直直地照着她的脸，让她不得不起身才能躲掉阳光。 呆呆地坐起身，四周是一片乾净的洁白，发现原本凌乱的房间变得好整齐，一整面书柜满是美术类书籍，她懊恼的用手梳头。「这根本不是我的房间啊。」她忽然定格，发现身边有一团被子盖住的不明物体，只有一隻粗瘦适中的手臂横躺在她原本的位置。 她慢慢瞠圆双眼，不用掀开床被也知道跟她睡在一起的人是谁。 躡手躡脚的下床，走下楼，穿好鞋，打开门，走出去。 一群振翅飞翔的麻雀齐刷刷转头往音源处望去，啾啾啾的飞走了。 「天啊！我跟青梅竹马睡在一起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没有怎么样，因为两人衣着整齐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昨晚的记忆她只有片段片段，就连柳川旭也是一脸无事的样子，因为他有个毛病，喝了咖啡后会昏昏沉沉，甚至会昏睡，那是她不经意发现的秘密。 他实在是太难得会喝成像酒醉那样。 所以她暗自决定这个不齿的祕密要保守到她作古。 ──尤其是她偷偷做的事情。 「这是当然，这可是万年老梗欸！」汪筱玫啃着梅子口味的炸鸡，盯着电视萤幕里互相餵食的学生情侣，笑呵呵的道：「你看他们这一对好甜喔。」 莫浅浅一离开柳川旭的家，马上打电话叫一桶欢乐家庭号炸鸡，往汪筱玫家的方向走去。原本汪筱玫是不想被打扰美好的追剧时光，但还是勉为其难的让她造访。 莫浅浅劈头就问了这句：「我问你喔，青梅跟竹马最后真的会在一起吗？」 汪筱玫狐疑地望着她，那双大眼在她脸上来回移动。「你是指你跟川旭吗？」 她愣了一下，脑里一片混沌，情急之下她选择扯谎。「才不是，我是说我的朋友啦。」 「喔。」她不疑有它的移开视线，重回萤幕。 她嚥了嚥口水，声音仍旧乾涩。「那我再问你喔，就算是好到彼此会放臭屁，明知道很臭还拿卫生纸到女厕给她，不怕被臭死的青梅竹马呢？」 汪筱玫忽然惊叫。「那惨了。」 原本归位的心脏又跳到喉头。「怎么了？！」 「那这对肯定不会成功了。」她惋惜的摇头，原本正在亲热餵食的情侣忽然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男生还露出嫌弃的嘴脸。「嘖嘖，这男的真糟糕，这表情真是扣分啊扣分。」 「为什么不会成功？」她急着追问，「你别看了，快说啊。」 「你那么激动干嘛？」 「没、没啦，因为我也觉得那个男生很糟糕啊，所以语气才不自觉放大嘛。」 「哦，原来如次啊，很简单啊，因为已经昇华成家人了啊。」她顿了一下，骨碌碌的眼球转向她。「你说的不是你跟他吧？」 这次她没有马上反驳猜测，顿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当然不是。」 汪筱玫无所谓的耸肩，「我是很看好你们啦，因为你还是有你的矜持啊，你看你对于喜欢的人都会假仙一下，嗯，我是觉得蛮做作的啦！不过，如果你真的对只是青梅竹马的川旭做出只有家人才会做的事情，机会还是有啦……」 「真的吗？」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瞳瞬间重燃希望之光，她压抑不住高涨的情绪，「你的意思是还是有机会在一起囉？」 汪筱玫微微一笑，彻底消灭她的所有希望。 「但通常都会因为太熟悉彼此而分手就是了。」 青梅竹马还是可以在一起。 但最后还是会分手收场。 「浅浅学妹，你把纸剪坏了。」一道温和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叶禹帆笑着朝她递出新的色纸。 她这才恍惚的展开色纸，盯着断头的麻雀，在心里哀悼几秒后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原本就不太严肃的社课因为她出糗，大家不免放松的哄堂大笑。然而有几个忌妒她跟柳川旭要好的女社员笑的最大声，笑声中藏有几分看笑话的成分。 莫浅浅偷偷望了眼专心剪纸的柳川旭，只有他无动于衷，似乎在剪很细腻的部分，明明是冬天，他的额间还是渗出汗来。 社课结束后，柳川旭很自然地走向她，似乎没发现她的异状，他像小孩献宝，拿出刚刚剪好的成品。「这个送你。」 他剪的正是在打瞌睡的莫浅浅，纸中的女孩还不顾形象的流口水。 他以为她会像平常那样生气的翻白眼，或是朝他胸口猛揍，但出乎意料的，她露出甜美的笑靨，声音甜腻腻。 「谢谢你。我好喜欢。」 柳川旭古怪的看着笑容满面的她，愣了愣，「呃，不会。我们回家吧。」 原本他们会在路途中随意聊天打闹，但最近他发现她寡言许多，走路也不像往常大喇喇的外八脚，变得有些正规正矩，反而让不长的路途拉长了。 他虽然心有异状，却也没有说什么，他以为她会提到那晚睡在一起的细节，但她不但什么都没说，还刻意不问。 他们的关係变得很不单纯，却也不太复杂，她还是会跟他打闹，却不再那么毫无顾忌了，她搥胸的力道放轻了，玩笑也不再好笑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莫浅浅没有发现，还是往前走，他们的距离逐渐拉开。 他忍不住开口：「欸。」 「嗯？怎么了？」莫浅浅闻声回头，笑着催促。「你怎么落后了，快跟上。」 「你一直没跟我说，你喜不喜欢我欸，我们的关係现在究竟是……」他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到他身上。 莫浅浅惊慌的抬头与他四目交接，柳川旭从她晶莹闪烁的眸子里读懂了一个情竇初开的少女的羞赧情愫。 不过，她真的喜欢他吗？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算撞破两人间无形存在的墙。 她没有正面回答，却突然丢出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 他想都没想的回答，「当然没办法啊，青梅竹马就是青梅竹马，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结果眼前的女孩露出愁容，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讲，这个莫浅浅真是越长大越难懂了。 这是柳川旭的小剧场，但正在烦恼的莫浅浅同样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她很想要突破这道无形的墙，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 她就这么放胆说喜欢吗？ 但是说完喜欢之后呢？ 如果他们真的不幸分开了……不就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于是她选择不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打了最安全的牌。 「青梅竹马跟男女朋友可以同时存在吗？」 CH7-1 因为这句话，她开始躲他。 她不再跟他单独相处，就连今年柳川旭的生日聚会，她也邀请共同朋友一起参与，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排斥，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但让她更生气的是，柳川旭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爽的态度出来，就好像他也认同她的做法那样，让她更加气恼。 他应该要说些什么才对，就算是责骂，吵架，她都可以接受。 而不是全盘接受她的无理取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他逆来顺受的态度，难道他也认为，唯有保持距离，们的友谊才能持续下去吗？ 就算两情相悦也一样吗？ 她很想跑去质问他，「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并存？」但每次看到他，她又缩回去了。 她很怕，她一说出这句话，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然后，怕的事情就会发生。 他们各有心思的度过了不太尷尬，又很尷尬的每一天，他们当事者不觉得气氛诡异，夹在他们中间当夹心饼的汪筱玫都快被自己的冷汗淹死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连逛个圣诞节晚会都要找我这个电灯泡参与，我要收费啦收费！我一个小时的鐘点费可是不便宜的欸，还有你，川旭，你明知道我在忙什么，竟然还挖我起来，我的头都快爆炸了，哪有时间……」 汪筱玫当晚就住嘴了，因为莫浅浅跟柳川旭各准备了一大包的梅子棒棒糖跟她最爱的爱情小说当圣诞节礼物，她马上堆满笑脸。 「儘管约儘管约，我有的可是时间，不过你们如果再不和好，我就要撕烂你们两个，听到了吗？呵呵呵。」 他们虽然没有明讲，但旁人都感觉得出来他们目前的模式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原本对柳川旭还有一线希望的女社员也只好黯然凋零，因为他们之间的世界是其他人无法碰触的，为了不要让自己输得太难看，都懂得转移目标，反而全部的目光都转移到叶禹帆身上，让本来放下心来的花仙姿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虽然赶走了一个莫浅浅，却出现更多莫浅浅让她心力交瘁，尤其原本总是乖巧听话的叶禹帆最近有些心神不寧，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情绪出现，因她熟悉的他通常只对美术情有独钟，很少有其他的事情会让他分神。 不过，他似乎有了很难解决的烦恼，每次下课鐘响就老往二年级的大楼跑去，她想跟，他却露出很困扰的表情拒绝了。 她很受打击，才刚对莫浅浅消除敌意，因为叶禹帆这阵子的各种古怪行径，又重新燃起。 「浅浅学妹，你有空吗？」花仙姿独特的黏腻嗓音总会让人卸下心防，但莫浅浅早就不吃她这套了。她拿着扫地用具的手没有停顿，快速抽了一把，防备的护在胸前，谨慎小心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有啊，不过我快没时间了。」她挤眉弄眼的打暗号，意思是『我正忙着呢』。不过花仙姿从来就没有同情心，所以自然忽视她的话中有话。 她淡淡地扫了眼她捏紧的握把，仍然是那抹毫无破绽的微笑。「你有空那就太好了，我有点无聊……你……」 莫浅浅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乾脆放下扫地用具，直接坐在工具柜上，摊平两手。「学姊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二年级的大楼，还特地打听我的扫地区域来堵我，一定是有事想跟我说，所以你不妨少了客套，开门见山了吧。」 她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妮子学会了伶牙俐嘴，她暗自警惕，表情仍故作无所谓，还友好的替她捡起来掉在地上的扫把。 「没有啦，毕竟都快毕业了，三年级闷得发慌，我才会四处走走看看。」 她为了配合谎话，还真的转动头东看西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司令台，一男一女正坐在司令台前的小楼梯有说有笑，女孩看起来比男孩年纪略大，男孩亲暱的拉着女孩的手，他们之间不像小情侣的曖昧，而是纯天然的情谊。 刚才那种凌厉的眼神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心动。她情不自禁的掠过莫浅浅，走向他们。 原本正在谈天说地的两人一溜烟跑走了，留下手牵手的背影，她收回视线，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眼瞼轻紫一片，衬着白皙皮肤，更加明显。 莫浅浅是第一次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直以来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女霸王，她说东没人敢说西，花仙姿还搧过自己巴掌呢。 然而此刻的她不用人动手，自己就便弃甲投降了。彷彿轻松一推，她辛苦建筑的堡垒就如同砂堡全数散掉。 「学姊？」她用扫柄轻轻戳她，「你没事吧？」 花仙姿放下揉捏太阳穴的双手，挫败的垂在身旁。「你应该知道社长每节下课都会往你们二年级大楼跑去吧，你常看到他吗？」她试探性地询问，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想要寻找她的破绽，没想到莫浅浅侧头深思，然后困惑地摇摇头。 「没有耶，我没注意过。」 「怎么可能。」她胸口瞬间聚满怒气，「你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啊。」她被她质疑的语气激怒了，语气也不觉大声起来。 花仙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深呼吸忍住想发飆的衝动，她露出更和蔼的笑容，半哄半骗的语气：「你别骗我了，你喜欢他不是吗？还是你偷偷跟他……」 「学姊。」她冷冷地打断。 被比自己低年级的学妹打岔，她不悦的双手环胸，「你很没礼貌……」 「学姊！」她的语气加重，再度打断她。 这次她没了刚才的气势，不知所以的望着比自己身形矮小许多的莫浅浅。 「你为什么要紧紧不放呢，他不小了，他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是若是你不趁放手，他的翅膀永远都长不出来，你会亲自扼杀他生存的意义。」 花仙姿的面色，刹时变成了死灰。 莫浅浅被她的反应吓到，赶紧改口：「但、但是，我觉得你可以用更好的方式。」 「……你不会懂得，我们之间。」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 「你们这些外人是不会懂的，休想用你那套旁人的理论来教训我！」 然后她拂袖而去，莫浅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胸口久违的难受再度袭来，她好像又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别人。 继谭梦、柳川旭之后，再来是花仙姿。 手上的扫把失去包覆而摔到地上，她茫然地看着花仙姿孤独的背影，惆悵与迷惘开始佔据那颗逐渐失去重量的心窝。 CH7-2 社团成果发表会即将在元旦前夕举行，紧接着就是重要的社长交接仪式。 三年级下学期不能再参与社团了，必须专心衝刺课业，为未来做规划。就算有再多的不捨与依恋都必须强制割除。对某些人来说社团生活只是无聊玩玩而已，但对于某个人来说，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那个人就是叶禹帆。 他马不停蹄的准备社团成果发表会的企划书，却又掛念着继位者的空缺，他有两个人选，一个无疑是柳川旭，但另一个人却是远在小说社的女孩，也是他最近常常会跑去二年级教室寻觅的人。 他们两个是他认为最适合的人选。 只是他还有其他烦恼。他沮丧的垂头，就连原子笔的尖端不小心划破颊边的肌肤他也毫无所觉。 他无意识的拉开抽屉，正想拿糖果吃，手定格了一下，缓缓将抽屉闔上。 「该戒糖了。」 「我觉得他好烦啊，这讨厌的傢伙。」 「怎么说？哎呀，你好奇怪喔，我第一次看到你一本小说可以看那么久的。」莫浅浅本来在想事情，因为汪筱玫这句哀号而回神。最近常听到她类似的抱怨，听她说最近有一个人一直在骚扰她，所以每节下课鐘一响，她就脚底抹油，溜了。 她虽然很爱乱讲话，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反而变成拉鍊嘴，闭得死紧。她完全不愿透漏骚扰她的人是谁，只是从她懊恼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她的粉丝吧。 「对了，顺道一提，你奇怪的画什么时候要展出？」她是最近才知道汪筱玫有在网路经营粉丝团，里面尽是奇怪的画。 但汪筱玫每次听到她这样讲，总会生气的纠正。 「什么奇怪的画，那是超现实主义，唉，你这个蠢蛋是不会明白的。」 「你不是说这个身分是保密的吗？那学校怎么又会有知道你真实身分的人呢？」连身为她的死党，她都从未谈起，更何况其他人会知道这个资讯了。 汪筱玫似乎很痛苦的扶额，「这个意外我也不想啊，幸好我只要再辛苦地躲半年就能解脱了，只不过小说恐怕要到毕业之后才有时间看到完结了，这就是身为公眾人物的忙碌啊，所以你可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很想低调的过完高中生活。」 听着她自满的言语，藏在心中的烦恼才能稍微忘却，莫浅浅还笑得出来。 「你要不要考虑让川旭继位美术社长啊？」她忽然没头没脑的扯到柳川旭。 「什、什么？」 「我说，你们到底在干嘛？你们的关係很乱欸，你在怕什么，浅浅。」 「嗯……」 「嗯个屁啊，现在进行到第几步了，我忙到都乱了，你这间鬼赶快去解决，老娘忙得很呢，蜡烛都两头烧了还要烦你的事。」她撕开包装纸，很自然的将塑胶纸屑塞到她手上。 「……」缓缓将纸屑包覆手心，指尖泛白。 「我说你啊，虽然我很忙，但我都看得出来你心事重重，你到底怎么了？」 莫浅浅仍旧低头不语。 最后，她茫然若失的开口。 「我想做自己，却不懂拿捏而得罪了好多人；我又怕做了自己，他就会不再喜欢我，我弄得好乱好乱，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的心已经失去方向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害怕失去。 你不曾放手，又怎么会失去呢？ ──但如果是他先松开我的手呢。 那为什么他要松开你的手？ 「因为……」她张开眼，在心中回答。 我也不知道。 「浅浅学姊，你知道社长在叫你吗？」某个社员点了点她的肩膀，语气十分不耐烦，尤其是看见莫浅浅直接在开活动会议的时候睡着，已经让许多人心生不满了，自然力道不会太温柔。 「哦，我知道了。」她吸吸鼻子，将滑到手臂的外套穿好后走向叶禹帆。 叶禹帆正在翻阅文件，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他不慌不忙的把文件整理好之后才抬头看她。「浅浅，再过两天就是社团成果发表会了，你应该知道吧。」他的声音不似以往温和，而是带着一股焦躁，连眼神都有些锐利。 「嗯，我知道。」 「那你负责的部分，模特儿找到了吗？」他摘下眼镜，幽深的黑瞳直视着她。「若雪已经准备好白色衣裙，书语也备妥布料顏料了，其他人负责的部分也都呈交上来了，就剩下你了，你的模特儿呢，我需要一位有自信又不怯场的模特儿来吸引大眾目光，你有适合的人选了吗？」 「我……」 「我知道你没有找，因为你最近变得很奇怪，不只你，就连川旭都不太上社课，好几次的开会他都没有出席。」 「对不起。」她咬住唇瓣，忍住不要掉泪。「我会想办法的。」 「要尽快，你知道这个成果发表会可是我们的全部。」 「好。」 「还有川旭……」 他才刚提到柳川旭的名字，他的身影就从教室外出现了。他一出现，叶禹帆的眼睛瞬间一亮，急忙叫住他。「川旭等等，我有话要说。」 「我不要。」他知道他要跟他讨论继位的事情，于是他想也没想拒绝，将正在发呆的莫浅浅从大家面前拉走，临去前，他丢下这句话：「还有，我只是想跟你说，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 他气呼呼地宣示主权后，无视眾人诧异的表情，带着她离开了。 CH7-3 「等、等等，小柴！」她心跳的好厉害，被动的拉着走，她的呼唤不但没有让他止步，反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冷空气不断地刮擦她的脸，都刮痛了她。他仍旧继续走，彷彿要带她远离尘嚣，带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手牵手走一辈子，这个念头才刚闪过，柳川旭就放开她的手了，并旋身面对她。 「莫浅浅，我已经受不了了。」他的语气跟天气一样冰冷，但表情很痛苦，「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目前的关係只是友情而已吗？」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又想要回避，视线却无法从他身上别开。 「你对叶禹帆可以露出那种害羞的表情，对我为什么都没有？难道你还在气我跟谭梦的那一吻吗？还是你有什么顾虑，你可以说出来，而不是装成不是你的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很陌生！」他几乎是嘶吼了起来，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撼动了她的心。 他重重的吸气、吐气，忽然安静下来。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应。 「还是说，你还喜欢他？对我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吗？」说着说着，他的眼眶逐渐红起来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痛苦神色。 他以为她的沉默代表默认，他悲伤地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他眼底受伤的悲伤太明显，又或是她害怕他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头了。让原本在原地犹豫不决的她衝出去，微微颤抖着从他的身后抱住他。 别再犹豫了。 遵从自己的心。 她缓缓闭上眼，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 她感觉到他的身躯瞬间僵硬，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她不该那么衝动的，她应该要做好万全准备再告白的，现在一切都── 柳川旭猛地一个转身，紧紧扣住她的腰，在她措手不及之际，用他冰冷柔软的双唇堵住了她的，开始疯狂的吻着。 他的这一吻又狂又躁，就像压抑许久终于爆发出来，他的攻势逐渐兇猛，几乎要吻破她的唇，她在一片麻木中感觉到一丝疼痛。 原来柴犬凶狠起来也能变成藏獒。 在她的思绪模糊间，耳边响起他的呢喃。 「……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了。」 她不自觉加深了吻的力道。 她也是。 傍晚的云霞灿烂如火，在夕阳馀暉的映照下，她的脸红扑扑的，或许因为吻得太久的缘故，她的呼吸有些叙乱，柳川旭结束亲吻，捧住她緋红的脸。 「你的模特儿找好了吗？」 莫浅浅依依不捨的张开眼，嘴唇还残有他的味道，她迷濛的望着他，一时半刻还反应不过来，脑袋过了好久好久才接收到讯息。 「我还没……」 「吼，你很夸张耶，成果发表会已经迫在眉梢了，你这样很糟糕喔。」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剩三天了。」 被他这么触碰，她尷尬得满脸发烫，赶紧别过头。 「我有一个好主意。」他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很自然的揽住她的肩头，这亲暱的触碰跟平常的相处模式没有不同，她却僵直身子，动也不敢动。 「什、什么主意？」 柳川旭稍稍放开她，凑到她面前，那抹笑容十分诡秘。 「这还不简单，模特儿你来当不就好了吗？」 「怎么可能啦，你在开玩笑吗？」她低下头审视自己，捏住腰间的肉，指了指不怎么白皙的肌肤，惊呼：「你没看到吗，我根本不是模特儿的料。」 「最重要的不是模特儿的长相，而是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笑着摆手。「我不适合啦，你都认识我多久了，气质这两个字我只有从别人身上看到……」她忽然闭上嘴，因为柳川旭的脸瞬间放大，近到连毛细孔都看的一清二楚，他毫无瑕疵的俊脸微皱。 「你又来了，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每说一个字，气息就喷到她的脸上。 「唔。」她又脸红了。 他神祕一笑，轻轻握住她握紧的双拳，眼神坚定。「相信我吧，我会让你在那天成为焦点。」 引颈期盼的社团成果发表会即将开始，校园的广播已经开始为同学们播着一些动感的音乐带动气氛，一大早活动场地就已经被人群挤爆了，除了工作人员之外 许多校外人士也闻声而来，严冬不但不冷，甚至有些燥热。 莫浅浅换上一袭白纱，不自在的频频拉裙，在其他社团的人忙进忙出的时候，她一直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的望着忙着摆设的社员。 「这陶瓷花瓶放错位置了，还有剪纸作品怎么会破了呢？！是谁负责清点作品的！算了算了，快把贝壳风铃掛上，快要轮到我们了。」花仙姿生气的将负责摆设的社员推开，索性自己动手。 在经过她面前时，花仙姿忽然放慢脚步，莫浅浅赶紧撇开视线，目光游移不定。 她以为她会像平常那样对她恶言相向或是酸言酸语，她已经做好准备，就算被骂到臭头也不会像上次那样顶嘴了。 「你的妆，我等等帮你补上。」她的语气仍然冷漠，但很奇怪的是，在冰凉的天气里却感到些微暖意。 莫浅浅疑惑的抬起头想要道谢，不过花仙姿已经走离了。 她茫然地望着她傲视群雄的背影，一股暖流滑过心房。 「谢谢你。」她仍小声地补上感谢，然后她愧意的低下头，「我很抱歉，说了那些话伤害你……我愿意为我说错的话负责。」 尚未走远的花仙姿停下脚步侧头转向她，眼神里包括不悦与不屑，还藏有某种细微的骚动，过了几乎有一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她才缓缓勾唇。 「没关係，你说的对。」 这句话无预警的撞进她的心房，她不禁怔忡。 花仙姿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某位社员忽然紧张的跑向她，语气急切：「副社长，东西都准备好了，活动再十五分鐘后进行，但社长却还没来！」 她神色剧变，但很快就恢復正常，只是声音不自主的发颤，脚步匆匆的跑出场外。「我去负责联络，浅浅，活动照常！」不等他们回应，她就衝出去了。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她看起来像是准备好要出场的人吗？ 「学姊，那现在该怎么办？」社员抱紧流程表，掀开一角布帘，莫浅浅从缝隙中看到许多观眾已经坐在台下等待了，但他们台上还乱成一团，主要的社长跟副社都不在，他们根本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她故作镇定地站起来，随手抓了放在幕后的广告顏料，拿出刷子，同时转开顏料盖。 「学姊！你要做什么？那个是……」 莫浅浅用眼神镇住她质疑的言语，手指刷过顏料，毫不犹豫地朝脸上一抹，额头到下脸颊瞬间出现五条分别不同顏色的线条，她刷完脸之后，改拿其他现有的材料开始妆点自己。 其他人瞬间定格，皆被她突如其来的唐突动作给吓坏了。这举动连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简书语都有些看不下去，才要出声提醒柳川旭已经来了，却被躲在暗处的他制止了。 她耸耸肩，既然如此，她就放着不管了。 「浅浅，音乐准备要下了。」 莫浅浅手持染色的羽毛，点缀散乱的头发，一听到简书语不慌不忙的下指示，她原本还想找寻其他能妆饰衣裙的东西，情急之下她抓了几罐喷漆，在其他社员诧异的目光之下，主持人嗓音宏亮的宣布：「下一组，美术社！主题是，蜕变。」 刷──布幕被拉开了，聚光灯瞬间打亮了她的脸。 她紧张闭上眼，以为只是一场梦。 深呼吸，睁开双眼，周围确实聚集许多人，数十双眼睛齐齐望着她。 当自己忽然成为眾人注目的焦点，她忽然胆怯了，脑海尚未形成退缩的想法，某一种无形的推力将她往前推。 『相信我吧，我会让你在那天成为焦点。』 她慢慢张开眼，挺起胸膛，步伐大而坚定，双眼直视前方，笔直往前行进。 好似忘却台下的人群，莫浅浅拔开盖子，将喷雾剂朝空中用力一摁，像一团七彩顏色的小水滴，尽数洒向她洁白无瑕的白衣裙。 在哗然中，她沐浴在七彩细雨中，成为最闪耀的焦点。 CH7-4 原来这是他一手策画的。 当她走完台步正准备走下台时，「啪」的一声，灯突然全都灭了，顿时一片漆黑。发生得如此突然和意外，她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处不敢动弹。 台下的观眾也被这情况吓到，骚动和困惑喧然四起，莫浅浅紧张到心都痛了，这未知的黑暗让她惶恐的想要跑出场外，这时灯光又毫无预警的亮了。 但聚光灯照的不是她，而是缓缓走上台阶的柳川旭。 他抱着一束七彩顏色的玫瑰花，往莫浅浅的方向走去。 柳川旭的名声在那次的社团招生就已经传开了，许多人没有抢到社员名额也会偷偷关注他，尤其再加上谭梦的关係，几乎无人不知。 尤其他当时是用十分奇葩的方式来引起眾人注意，也成功让窘境的美术社翻身，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一幕，虽有意外，却也认为是他一贯的伎俩。 真正震惊的人是身为他最贴近的人，也是青梅竹马的莫浅浅。她定格在台上，眨着大眼呆望逐渐靠近的他。 他噙着笑，眼神却是深邃的，当走至她身边时，聚光灯打在他手上的花束，七彩光线顿时闪亮了眾人的眼。 观眾的眼睛马上注意到这特别的花束。「这束玫瑰花好美啊，每片花瓣都是不同顏色呢。」 「咦，什么时候有这种品种的玫瑰了？」 「我也想要拥有！总共有九十九朵呢，这价钱肯定不斐吧？亲爱的，是否该表示什么呢……」甚至有人在跟身旁的男伴暗示，有许多人神色紧张地低头滑手机开google求助。 「这是用皱纹纸做的，这群呆瓜。」站在暗处的汪筱玫小声补充，讚许的勾起唇角。「呵呵，真有你的，还搞渐层这招，真是煞费苦心。」 柳川旭无视眾人的惊呼声，将花送到莫浅浅手上，饱含深意的一笑之后瀟洒的下台，眾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花与人身上，纷纷陶醉在绚丽的色彩之中。 社团成果发表会顺利落幕了。 美术社的名气因为这次活动更上一层，尤其是莫浅浅真的成为柳川旭口中最闪耀的焦点。 直到隔天，消失的叶禹帆与花仙姿像无事人一样出现在社团教室，处于兴奋中的社员兴冲冲的告诉两人这个好消息，然而他们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淡然。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叶禹帆给予肯定的点点头，脸色有些苍白，摀着肚子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社长，你那天怎么没来？」 「对啊，我们都快急死了……不过你们没看到最精采的地方，真可惜。」 叶禹帆还没开口，身旁的花仙姿替他解释：「哦，社长前几天就在胃痛了，想要撑着来参加，却还是没办法，所以事先就请川旭社员全权监督。」 「嗯，有他在我还是很放心的，真是多亏你了。」叶禹帆将视线转向正在喝水的柳川旭，乐呵呵的说：「不过他那天临时改变计画，反而比原本的企划更好，看来真的很适合担任社长一职……」 「我不要。」他马上打断他，闻言，叶禹帆失落的低下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几位穿着正式拿着公事包的校外人士走进来，指名要找社长谈事情，除了几个重要的干部留在这，其他人都先离开去开庆功宴了。 原本柳川旭也要跟着莫浅浅一起去庆功宴的地方，但是一看到那些人看见她都露出一抹热切的表情，他二话不说决定要留下来。 结果当天的庆功宴致词，叶禹帆满面春风的宣布柳川旭将担任新的社长，所有人都不免诧异，因为柳川旭不但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还臭脸到庆功宴结束，连他最爱的炸物都没吃，只喝了几口汽水而已。 结束后，莫浅浅与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他今天的异状，不禁开口询问： 「小柴，你为什么脸那么臭？而且，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 他忽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她征了征，想抽回手，他灼热的掌心牢牢实实的包裹住她微凉的手，一道道的暖意传递她的手上，几乎要将她的手给灼伤。 「我们现在的身份不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的关係了喔。」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跳到她之前一直逃避的问题，「所以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事吧？」 明明夜晚的气温应该更低才对，但她感觉身体有团火在烧，尤其是当他看着她的时候。 柳川旭托住她僵硬的下巴，温和的月光将他的表情给柔化了，导致他的语气也变得很温柔：「答应我，不要刻意去迎合谁，做最自在的自己就行了。」 她哑着嗓子说：「你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因为你都听不进去啊，我只好重复的对你说。」他无奈的耸肩。 她静静地听着，眼眶泛起薄雾，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突然当上社长？」 话题最后还是转回原点，他夸张的翻白眼，用力弹舌。「嘖，我以为你成功被我转移了。」 「我都认识你那么久了，有那么笨吗？」她压下心里的浮躁，故作镇定。 他邪佞一笑，两个酒窝浮现，却无法淡化他邪恶表情。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老子爽。」 她无言的瞪着他，这样的柳川旭并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有所转变，还是很欠揍。不过在他转头不再看她的时候，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热气，顷刻间又往上升腾，窜上两颊。 毕竟她的心境还没完全调适过来。 关于青梅竹马变成男朋友的事实。 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任何事情，包括草率的答应担任社长这件事。 原来那天那些人是厂商，想要讨论合作的事宜，叶禹帆打算一口答应，毕竟从没有社团被厂商相中签约，对名气与名声都有更好的发展。原本柳川旭是无所谓的，但当他听到厂商的合约之一是要让莫浅浅担任商品模特儿，他马上臭脸拒绝，碍于身分资格他无权干涉社长决定，一气之下他便现场答应要继位。 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马上将厂商都赶出去。 而叶禹帆则是开开心心的卸下职务，还能安心的将社团交给他，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花仙姿也卸下副社长的职位，改让简书语担任，再由其他社员替补其他空缺的职位，唯一没变的则是莫浅浅依然是最底层的社员。 只不过当莫浅浅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是热潮消退之后，当时也在现场的简书语说的。她还说，那时候甚至有许多人都因为莫浅浅的关係提交入社申请，都被他已满人之由驳回了。 「喂，我怎么不知道我行情那么好？」她气鼓鼓的跑去找他理论，结果柳川旭慵懒的打了一个大哈欠，用一句话成功堵住她的嘴。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身为男朋友的我当然有资格这样做。」 她顿时哑然，羞赧的转开视线。 「而且……」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轻语。「你怎么还是不太自在呢？」他想牵起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闪掉了。 他愣愣的看着落空的手，表情有些失落，仍然露出皮皮的笑容，只是声音不似平常那样活泼。「你还在顾虑什么呢？」 莫浅浅正要开口，视野忽然窜入一抹纤瘦的人影，她们相望中，她看见了那个人眼神里所隐含的情绪，震盪了她的心。 她抬起头，直视面前的柳川旭。 「我顾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谭梦。」 柳川旭的笑容消失了，看着莫浅浅迷惘的表情，他短促的叹口气，双手罩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摩擦。「我不知道她对你的影响那么大。」 她定定地凝视他，在他的瞳孔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丝不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柴每当提及谭梦时，都会露出这种不安的神情，他越想要轻描淡写的带过，她就越想要去探究。 退后，离开他双手的掌握。「我很好奇，为什么那晚之后她就不再缠着你了？」 「因为我跟她说，她的举动很困扰我，希望她能自重。」他淡漠的说。 她的五官因为疑惑而纠结。「可是你不是说她的个性是会不惜代价的？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你？」 他扯了扯嘴角，「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在听完我说的这句话之后，很洒脱的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她就真的再也不来缠我了。」 「但是你们不是同班吗，况且班上的同学应该都会很纳闷吧……毕竟她可是校花呢，又常常跟你处在一起。」她忽然停顿下来，接着脸颊泛起一阵潮红。「我没有在吃醋喔，你别误会……」 他不禁被她坦白的顽强给逗笑了，抚开她眉间的皱褶，轻轻在眉心印下一吻。 「别担心了，那些都是多虑的。」 她从他眼中看见了淡淡的忧愁、满满的疼惜，与浓浓的牵掛。 原来他是如此深爱着她。 就跟谭梦看着他的眼神一样。 CH8-1 「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川旭呢？」 莫浅浅不再像上次那样用充满挑衅意味的言语态度去质问她，这次，在询问的时候，她的语气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坐在对面的谭梦只是恬静的啜着咖啡，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她们今天依然约在上次不欢而散的咖啡馆，谭梦也选了同样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后也不问莫浅浅要喝什么就擅作主张点了两杯拿铁咖啡。 来到这边已经二十分鐘，她似乎心事重重，将饱含忧愁的双眼隐藏在湿润的睫毛底下，苍白恍惚的表情就像受到极大的打击。 彷彿沉默了一世纪那么久，久到咖啡几乎见底，她才缓缓地抬起眼，牵强的扯动嘴角，说：「你现在应该也能体会到受人瞩目的感觉了吧？」 她迟疑了一下，想到最近她在学校的确受到许多注目，甚至有些人想要找她攀谈，虽然一开始很有优越感，但渐渐的会感到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无所遁形的蜗牛被赤裸裸的看透。 「嗯，是蛮新奇的，毕竟之前曾没有过。」 她冷笑，「因为你还没体验到之后的感觉。」指甲轻敲桌面，发出规律的喀喀声，疲惫的眼睛慢慢闭上，再张开。「到后面你会很烦，很想逃离，但你会被迫去接受他们对你的爱戴，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清楚掌握，他们为你而疯、为你而狂，你会有许多爱慕者将你推到金字塔的最尖端，但最后你会发现，你仍是一个人。」 「就像你一样……」她低喃。 谭梦忽然不语，视线飘向在咖啡馆里来回走动的服务生，发现他频频朝这看来的视线，让她下意识的摆出甜美的笑容回应，待他走进厨房后，她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之后，你会麻木，然后不由自主地成为他们想要的那种人，虽然，那并不是真正的你，但你会为了不要让眾人对你失望，而去勉强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莫浅浅张开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谭梦忽然将视线转向她，「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到那个地步的，因为热潮很快就会过去了，再加上你也不是多美，长相平庸身材乾扁，学业体育也真的不怎样，美术也是奇差无比，竟然还能待在美术社，会爆红也是挺让我惊讶的。」 她瞪大眼睛。「你……」没想到她的这张嘴也挺锋利的，字字刺中要害，让她一时间语塞。 「不过──」她补充，平板的声调彷彿灌入活力，终于有高低起伏。「你很幸运，他会喜欢你。」 「所以你喜欢他的理由是……？」似乎已经明白理由，所以她的表情并没有很惊讶，但还是执意的询问，想要听她亲口说。 她摇了摇头，橘黄色的发丝波般晃荡，自嘲一笑。「因为他是唯一不喜欢我的男人，他对我可真的残忍，几乎将我当空气一样，一点情绪的眼神都不给我，除非我威胁他，他才会脸色骤变，虽然那个眼神很恐怖，但至少比毫无情绪要好太多了吧。」 本来要喝咖啡的手瞬间垂落，咖啡洒满桌面，她的声音无法抑制的颤抖：「你真的有威胁他？」 她很想不去相信面前甜美可人的谭梦会做出这种齷齪事，但谭梦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摇摇欲坠的心更加震盪。 「呵，是啊，毕竟我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我不屑一顾的男人，我便无法自拔了，你肯定无法体会的，那个感觉真的很奇妙。」她一微笑，邻桌的客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只不过她的笑容只停留一秒，就瞬间消逝了，眼神被愤怒堆满，迎向莫浅浅。 「我看得出来他苦苦暗恋你很久，这种眼神我看多了，只不过你这个恋爱白痴浑然不觉，让他单恋得很辛苦，所以我很忌妒你的存在，因为不管我怎么做，他都没有排斥也没有接受，那更让人痛苦，所以我想到了威胁，我一提到你，他就像变了一个人，那双眼睛几乎可以把我杀死。」 她气得咬牙，「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那么自私？」 谭梦冰冷的面容毫无情绪，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收拾残局，面不改色的看着气得颤抖的莫浅浅。 「我谭梦是做得到的，只要我伸手，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他。」 「……」 「只不过我错了。」谭梦悠悠地叹气，毫无情绪的眸子忽然充满了悲伤，「我最后只得到一个吻，但那个吻他似乎吻得很痛苦，所以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语毕，她从容地站起身，刚好服务生匆匆地拿着抹布来到，她不着痕跡的瞄了服务生一眼，眼神清清冷冷。 「你说的没错，我爱的方式的确偏激，也确实伤害到他了，但是，他又是用多少失望的眼神看着你的背影呢？」 她站起身，拿起钱包。「你就没有伤害到他吗？我不这么觉得。」 最后，直到她离开了，莫浅浅还呆愣在座位。 久久无法回神。 莫妈发现最近莫浅浅的食量变少了，就连她最爱吃的苦瓜炒蛋都只夹一点，一副心神不寧的样子。看她忽然食慾不振，生气的挽起袖子敲了敲她的头。 莫浅浅反应慢半拍的摀着头，「妈，很痛。」 「你是不是又跟小川吵架了？」边说，边夹了一大堆苦瓜炒蛋给她。 盯着碗里的饭菜，她仍迟迟不愿动筷，忽然感受到头顶温柔的抚摸，迟疑的往上看，才忽然笑出来。「妈，不痛了啦。」 「不然你跟我说，你是哪条筋不对？还是说你被小川欺负了？虽然我是觉得不太可能，可是看你这么反常，我还是想问一下。」 她噗哧，「他没有欺负我啦。」 「那不然是你欺负他囉？」莫妈反问。 她咬着筷子，沉默。 莫妈吸口气，正要责骂，莫爸平淡的语气从客厅传来，「你跟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他那么喜欢你，你们又是吵吵闹闹惯了，不吵也奇怪啦，老婆，你就别大惊小怪了，小孩子的事会自己处理的。」 「对了，我想问一件事……」莫浅浅食慾全消，乾脆放下筷子，欲言又止的看着父母。 「什么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我跟小柴在一起了──」她显得非常不自然，很尷尬，「你们会赞同吗？」 莫爸忽然切掉电视，气氛诡异的沉默，莫妈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直视她，四双打量的眼睛看得她浑身像蚂蚁啃咬般麻痒。 「你们干嘛？」 「你说的是真的吗？」莫妈一改平时的凶恶，语气透漏紧张。 「如果是真的……」她还没说完，就被急躁的莫妈打断了。 「如果是这真的那就太好了！我还怕我的女儿销不出去呢，除了小川应该是没人受的了公主病小浅了吧，呜呜，我太感动了。」 一向淡定的莫爸眼睛也闪烁不明水光，与莫妈相拥。 看他们乐陶陶的模样，她的不安稍稍放下，至少他们是赞同他们在一起的，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她重新拾起筷子，大口吃起晚餐，发现今晚的食物特别美味。 在她稍微安心的时候，耳边毫无预警地窜入谭梦离去前的话，让口中的食物顿时索然无味。 『你就没有伤害到他吗？』 你有。 你伤害了他足足十年。 你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CH8-2 「浅浅，有人找你喔。」 感受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正在看书的莫浅浅抬头，同学看见她眼底的疑惑，指了指门口，「在外面。」 「哦，好。」她放下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把书拿反了。 当她走出教室，与一双不甚自在的眼睛对上，她顿时惊呆了，「啊！怎么是你？」 她会那么惊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找她的人正是前阵子莫浅浅告白的对象，当然他那个时候以暂时不交女友拒绝了，但她从没想过他会主动找她的一天。 「浅浅，你现在有空吗？」那人搔了搔颊，扭捏的东张西望，有许多人疑惑地打量他们。「方便找个地方说说话吗？」 「哈哈，的确这个位置不太好，毕竟是教室门口嘛。」她被他带领到校园偏僻的一角，这么刚好，是她当时告白的位置。 他尷尬的咳嗽，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紧张，但表情依旧洩漏他此刻的心情，来回吸气吐气几次，好不容易将藏在背后的信封交给她。 「浅浅，我知道我突然改变心意不太好，但是我这阵子都有认真思考，我当时拒绝的理由太草率了，也知道你应该无法马上消化，所以我想你可以想一想……当初我们一起上过混班的家政课，你跟我一起做过蛋糕，那时候其实我对你是有感觉的……」 「不可能的，你已经错过了。」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树丛，截断他的后话，两人皆露出惊诧的表情，望向微微晃动的树丛。 「小柴。」莫浅浅早就猜出是他，因为也只有他会这么无聊躲在树丛偷听他们说话。 但告白的男生整张脸都绿了，他气恼的瞪着柳川旭，语气不耐：「你凭什么？」 柳川旭冷哼，走上前，拿走莫浅浅手上的信封，当着他们的面撕碎，然后将碎片甩到那个男生的脸上，「凭我是她的男、朋、友。」 语毕，他还宣示般的环住她的肩膀，眼里尽是嘲讽之意。 「你、你──」羞辱感让他的脸由绿转红，他气恼的瞪着柳川旭，质疑的口吻，「是真的吗？浅浅？我以为那天只是活动的流程。」 莫浅浅发觉肩膀的手微微收缩，她感觉得出来柳川旭也在等她的答案，踌躇了几秒的时间调适心境，她以为会需要更多时间跟勇气，没想到她很快就平復心情，绽开笑容。 「是，他是我男朋友。」 「你说，他本来也有申请入社？被你给退件了？」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手一松，鸡块咚咚咚的掉下来。 他捏起掉到地上的鸡块，塞进嘴里。「还有很多人啊，只是都被我一一打枪了。」 「你是说真的假的啦。」她大笑。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呵呵，假的。」 莫浅浅上扬的嘴角瞬间垂落，气愤的抢走他手上的汉堡，洩愤似的大口咬下。 柳川旭见她气鼓的样子，笑得眼角都要泛泪，忽然凑上前，蜻蜓点水般轻啄她微张的唇瓣，她本来有些潮红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他的双眼迷濛，还想再偷一香，莫浅浅就闪开了，他有些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 「我想问你。」 「嗯？」他舔吮手指，又拿了一块鸡块，正准备塞进嘴里。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柳川旭皱眉思索，恍然大悟的拍掌，「应该是那次吧。就是你失恋哭的很惨的那次。」 她眨眨眼，偏头努力回想，脑海快速略过好几十位的男脸，删删减减还是想不出来究竟哪次她哭得最惨，因为她每次失恋都很快就转换心境重新出发了。 「哈，真夸张，多到想不出来是谁，也只有你才能办到。」 「嘖，说什么啊你。」她气恼的槌了他一拳，却被他轻易的包覆住。 「那是你小五的时候，那时候你为了你的班导师哭了一整夜，害我隔天顶了两丸熊猫眼去上课。」 「啊？」她还是一片空白。 「还想不到吗？就是彼得潘阿，那时候你每天都嚷着他的绰号，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一抹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她啊得更大声，笑了开来。「潘老师啊，他真是帅死了，只可惜结婚了。」 「对啊，结婚了，然后你还为此哭的死去活来，况且就算没结婚，你一个小毛头跟都能做你爸的老师是能有什么搞头啊？」他顿了顿，又补充，「我总是觉得你喜欢的对象很奇怪。」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不要跟梅子说的话都一样好吗？」 「这是事实啊，你就爱白帅好不是吗？只要对你好，你就摇尾贴过去了。」他的声音带了一股无法忽视的酸味，这句话他常常对她说，但她从未察觉出他话里浓厚的醋意。 想到这边，那些歉疚的情绪在心中翻滚，她挺直身子，很快的转换心境。「我承认我之前很肤浅，但是那时候我不懂爱啊，我是在你身上……」她顿时住嘴，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赶紧低头猛咬已经冷掉的鸡块。 她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瞧，脸红得更厉害了，鼻尖的酸涩让她不住吸鼻，发现眼睛湿湿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面对面。「说下去。」 蒙上一层薄雾的双眼凝视着微微吃惊的柳川旭，到口的坦白又退缩了，她用力的吸鼻子，揉揉眼。「所以你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只因为我哭得很严重？但是那个时候才小五，你就懂什么是喜欢了喔？」 「我懂啊，很简单，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感觉，那一瞬间触动心房，你就知道那是喜欢了。」他别开眼，见他没有打算深究，她悄悄松口气。 「所以，你是因为没看过我哭，所以震撼到吧。」 「可以这样说。」他耸肩，给她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莫浅浅不悦了，「你这个答案很模糊啊。」 他站起来，将两人空了的托盘叠在一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瞳孔倒映她明显不安的面容。「学你的，等你愿意坦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CH8-3 他们交往的传闻很快就像病毒扩散传遍学校，原来是那个男生不满柳川旭的做法所以大肆宣扬，导致他们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 「浅浅学姊，原来那次社长是来真的啊？」本来对莫浅浅有敌意的社员在那次成果发表会结束后，都被她由心散发的光芒给震住了。原本向着柳川旭的心也马上转向她，偶尔看见莫浅浅走进来社团教室还会怦然心动。 所以当她们知道最欣赏的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都开心的跑去问当事人。 莫浅浅才刚踏进社团教室，就被好几个社员团团围住。 她诧异地望着她们惊喜的脸，那眼神好像一群豺狼在看猎物，让她心底发毛。 「呃……」 「对耶，看你们常常进进出出，都不知道原来你们的关係已经那么亲密了。」 「所以那个时候社长其实是假藉活动，真告白吗？哗，好浪漫喔！若雪喜欢，甜死人了，难怪浅浅学姊会答应。」若雪白皙的皮肤因为激动而泛红，见莫浅浅没有回应，还自行脑补。 「呃……」她退后，后背撞到一堵肉墙，他理所当然的包覆住她的身躯，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看眾人惊诧中夹带惊喜的表情。 无声胜有声，这岂不是默认吗？ 「哇！传言是真的耶，好感动。」 「我真是庆幸我是美术社的一员，可以每天看到社长跟学姊放闪，感动。」 「呃……」她想挣扎，他却故意抱得更紧，她怀疑他有八隻脚，不然怎么会甩也甩不开，反而黏更紧。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现在肯定露出欠揍的笑容。 望着面前雀跃的社员，她无奈地叹气，选择不正面回应。 刻意疏冷的说：「你们社团评鑑的东西都弄完了吗？」虽然她的身份只是最低层的社员，但她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威严在，因为她们马上收拾笑容，各个忙碌去了。 莫浅浅松口气的同时，后方的束缚也随之松开，柳川旭略过她直直走到他的位置，她正疑惑他为何忽然那么冷淡，叶禹帆从走廊的一端跑过来，打断她的思绪。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匆忙道：「浅浅学妹，你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其他社员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暂时放下手边工作，纷纷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他们。「咦，是禹帆学长？」 原本忙碌的柳川旭一听到莫浅浅的惊呼声，他抬起头，那抹视线紧锁他们交缠的手，眼神冷冽，却仅是一瞥，就低头不予理会。 她第一次看到叶禹帆这么紧张，她也被感染到，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哦，好啊，我没事。」 寒冷的天气让他的手冰冰凉凉，他的步伐急躁，直到走到水池才发现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腕，赶紧松开，不好意思的搔头。「抱歉。」 「啊？没事没事。」她挥挥手，意外一向少根筋的叶禹帆会有这种反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特地走到寧静处，在社团无法谈吗？」 「嗯，很重要的事，在那边我开不了口。」他的视线游移不定，好像定不下来的球，四处乱跳。 他坐在水池边，懊恼的不停抓头，这焦虑的样子逗笑了她。 「什么事？真是神秘。」 他忽然抬头，纯黑的瞳孔惶惶恐恐，不似往常那样毫无杂质。「我想问你，你们女生都在想什么？」 「我们女生……？」她定格，忽地瞭然的笑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她感受到一股冰凉，原来是他握住她的手。 正要开口，她的背脊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意，但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柳川旭转身离去的瞬间。 「小柴！」她惊讶地呼喊他的名字，但他不但没停下来，反而跨开脚步，只差没用跑的跑离他们。 那抹背影既决然又孤单，她心一惊，甩开叶禹帆的手，慌张地往他离去的方向狂奔，但他们的距离本来就不近，她几乎是用尽全力要奔向他，但他似乎铁了心不要让她追到，他们之间始终无法缩短距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的眼角湿了，泪水不住地流下来，她忽然能体会他从前的种种感觉，于是她停下脚步，不再追了。紧紧的锁住他逐渐淡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她还是动也不动的望着同样的方向。 每次他都是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向着别的男人的背影。 ──她终于理解谭梦那席话的深意。 汪筱玫一语成讖。 青梅竹马终究会走向分手一途。 她最顾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浅浅，吃饭了。」莫妈的声音特别温柔，自从莫浅浅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他一看见她的眼睛，到口的责骂化为一声哀叹，那天晚上虽然已过晚餐时刻，她仍然准备丰盛的晚餐，只不过她一口都没吃，最后还是全数扫到厨馀桶里。 望着窗外发呆的莫浅浅慢慢地收回视线，她龟步走下楼，默默地吃着早餐，莫妈跟莫爸像往常一样气氛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改变，反而更加活络，就像刻意营造的那样。 「对了，浅浅。」莫妈叫住准备开门的莫浅浅，她闻声回头。 「怎么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你不打算带伞吗？」她指了指伞桶，已经出门上班的莫爸将自己的大雨伞带走了。 莫浅浅茫然地望着她，尔后摇摇头，莫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她毫无生气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这几天不用特地躲避他，因为柳川旭已经一周没有来学校上课了，从那天开始算起，原来他们已经长达七天没有见面。 每天起床准备上课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家门，却没有勇气按下门铃，而那道门背后的他，又是如何想呢？ 排山倒海的思念向她袭来，像兇猛的海啸，几乎快将她淹没。 如果他们不曾跨出青梅竹马这个安全线，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了？ 她每天每天都在重复思考这个问题，但她始终找不到解答。 莫浅浅，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害怕失去他。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自己清楚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离你而去。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汪筱玫沉痛地看着她，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够冰凉了，没想到她的手温彷彿冰块冻得吓人。「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再不做你真的会后悔。」 「可是他选择离去……」 她终于看不下去，扯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嘶吼。 「你这个大白痴，你知道他傍晚就要离开台湾了吗？」 CH8-4 滂沱大雨让高速公路能见度不到五公尺，雨刷快速地扫去雨渍，规律而快速的节奏丝毫无法平復她的心情，她最喜欢下雨了，但是这次的雨让她非常扰心，焦躁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严重。 「司机，麻烦开快一点！」 「小姐，现在可是大雨，我已经尽量在赶路了，但是安全还是要顾及啊。」 莫浅浅急坏了，声音破碎。「拜託，我真的很急。」 司机沉默片刻，无奈的叹息从前方传来，「我知道了。」 「谢谢。」她闭上眼，聚集在眼眶的泪珠纷纷眨落。 懊悔与自责在心中交错，她早该发现预兆的。她上车时第一通是打给柳川旭，但是电话是关机的，她赶紧打回家里，妈妈才终于松口。 『他们要举家迁移到加拿大去，这件事已经商量很久了，只是小川始终不肯答应，所以他们无奈下只好来回奔波，但是小川一个人孤单的待在家，他们也放心不下，一直劝他改变心意，毕竟他们也心疼他在最需要父母的时候，却没有依靠，小川最后还是得要答应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小浅，我不知道你赶不赶得上班机，但是我想你们就算吵得再兇，你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因为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何时了……』 莫浅浅压抑着溃堤的眼泪，频频望向窗外，机场的轮廓朦朦胧胧，好似很近，却好像又很远，而他就在那里。 「拜託，再开快一点，拜託。」 『搭乘──到温哥华的乘客，请至五号登机门，搭乘──到温哥华的乘客，请五号登机门。』 柳川旭坐在候机室，听着广播员响亮的声音，他应该要起身准备登机手续的，但他仍旧坐在原位，望着落地窗外的大雨，听着雨的声音。 他捨不得移开视线，因为他彷彿看见某位穿着大雨鞋、大雨衣，撑着大雨伞的女孩往他的方向衝过去，然后用伞驱赶着欺负他的大男孩，口里碎念着应该要是英雄救美的话，但实际上却是要他们去旁边打架别碍到她，不过，她还是救了他。 明明她比那些高年级生还要矮小瘦弱，又是女孩子，她却愿意冒险。 在他最脆弱的时刻，主动伸出手。 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淡忘。 就连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不经意地浮现在眼前。 他清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可能是衝向他的那一刻吧。 他摇头暗笑，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在准备登机，他也该准备了。 这次他很想再拖延，但是他知道期限已经到了，他还是得离开。 就算有万般不捨。 唯一的遗憾的就是他看见她的最后一面竟然是她被别的男人握住手的画面。想到这边，他原本忍住的眼泪终究溃堤了。 他站起身，正准备登机。 莫浅浅就站在他面前。 她一身狼狈，雨水将她总是光鲜亮丽的的外表给弄得一团乱，她却浑然不觉，慢慢地走向他，他震慑在原地，就像生根似的，无法动弹。 「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伤害了默默伴在身后的你。」她笑了，那双被雨水洗过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浑身湿透了，却有种震慑的美。 「我也知道我一直逃避，逃避面对，逃避我们之间的关係。」虽然她越来越靠近他，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声，几乎就要被空气给吸收。 「……因为我害怕我会失去你，我害怕剥去青梅竹马的关係，我们有一天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很害怕，所以一直挣扎，却忘了最重要的你的感受。」 她慢慢的，不断的走向他，虽然她靠近了，但她的轮廓却更加模糊。 「对于其他人，我以为那是喜欢，但我想我错了，那只是欣赏而已，不然为什么我每次告白失败，都不会心痛难过……」 他终于找回他的声音，想要试图搞笑，却不怎么成功。「对啊，你马上就转移目标了，真是花痴。」 莫浅浅终于走到他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但对你不一样。」 柳川旭迷濛的望着模糊的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拨开她凌乱的头发，擦掉她脸上的水珠，却擦不掉她不断渗出眼眶的水液。 「喜欢是浅浅的，爱是深的。」 他这才发现为什么他擦不完她脸上的水珠，因为那是他的泪水模糊了视野。直到她碰触到他的脸，脸颊感受到滑润的液体，他才恍然大悟。 广播的声音再度传来，催促着乘客快点搭机，催促着他。 他知道他必须要走了。 可是他……他没办法对着她转身离去。 因为每次的转身，他都是万般不捨，心如刀割。 莫浅浅忽然笑了，只是鼻音很重，眼睛很肿。「你还记得当时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 「我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反覆的想，我究竟在担心什么呢，你早就对我许了承诺，我干嘛还要这几天折腾自己呢？真是气死我了。」她朝他伸出手，将僵硬的他抱进怀里，紧紧的。 他在进了她的怀抱那刻，彻底放松下来，也伸手环抱，感受到她的骨感，不禁懊悔这一周没有好好照顾她，让她难受了。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喉头卡着酸涩，逐渐在口腔化开。 他这声对不起，又沉又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她摇摇头，湿润的发丝将他的衣服也沾溼了。 「不要对不起，你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被你夺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几乎要将她揉进心里。 「我必须走了。」他发现说出这句话，是多么轻易，但是他的身体却不愿意挪动分毫，最后还是莫浅浅主动放开他的手，他才被动的松开。 他没有勇气放开，就像没有勇气转身离开那样。 「我们十年的青梅竹马关係已经结束了，因为就像你说的，青梅竹马与男女朋友的关係是不能并存的，所以……」她淡淡地说，语气很洒脱，牵起微笑，那抹微笑将永远烙印在他的心上。 就算过了更久的时间，他相信他也不会忘记。 她擦掉眼泪，笑灿如光，「这次我会好好地看着你的背影离开，不会哭的。」 柳川旭深深的、深深的凝视她。 她的笑容在他的心湖荡起幽幽涟漪，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双眼。 他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跟着笑了，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再度掉了下来。 『呜呜，你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夺走了，你要负责！』 『可素、可素那是尼先对我好的，但尼却不理偶了。』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亲我啊，妈妈说那是最宝贵的东西，是要献给喜欢的男生的，结果你竟然就这样夺走了！』 『那、那怎么办？』 『你说呢？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大坏蛋。』 『好、好辣，偶、偶用一辈子负责好不好？尼不要哭了辣。』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