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鹿》 00#亲爱的L先生 『loveamp;lost，嘿亲爱的l先生，你知道吗？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连锁书店的排行板前，有着一位穿着简约而有气质的女孩，她拿起一本以凋零的玫瑰为主画面的小说，看着上头的简介时，她轻笑。 只有她知道，l并不是因为love也不是lost，只是因为，他名叫林衍。 第一章(1) 日光已经落了下来，学生老师都散去过后，校园便留得一方清净，绿树环绕，恍如都市里的森林，这校园说不上大，却算是小巧可爱、应有尽有，说实话，没有什么好嫌弃的。 故此，儘管鹿森森并不那么热爱这座城市，可她热爱这间国小，她从有记忆以来，便是在山林长大，对于这间绿化的很好的国小，自然有一分亲近之情，何况从被分发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除了一见钟情，对此也增加了一份熟悉。 可此刻她在这熟悉的校园里，忽尔见着她曾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男人时，脑袋却便得一片空白，良久，她才开口。 「你是林瑋彦的……爸爸吗？」 他的目光直视着鹿森森，深幽如海，她见不了底，鹿森森忽然感到心慌，便歛了下眼。 再看向他时，眼前的男人已经勾着她一直以来魂牵梦縈的微笑，他说：「是的。」 不管鹿森森那瞬也不瞬不了的眼，也无法顾及她那颗忽快忽慢的心，那男人逕自低下身，对着林瑋彦这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以一种淡然又带有压迫性的语气说：「你又闯祸了吗？不是答应过爸爸不可以在让我和妈妈操心了吗？」 林瑋彦面露难色，双眼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手，语气结结巴巴的，「可、可是叶羽琳说我胖……」 那男人抬了抬眉，「所以呢？所以你就打她了吗？」 林瑋彦双手都快打出一个结了，紧紧张张的点了头，「我只有打一下下，才不会痛，可是她就哭了……」 「爸爸跟你说过几遍了，打女生就是不对，」那男人停顿一下，「而且你是真的胖。」 鹿森森有些晕，这男人几年不见，倒是变得挺会耍嘴皮子。 「林爸爸，」鹿森森也跟着蹲了下来，双眼直盯着林瑋彦，一点也不敢看向一旁的男人，「或许，我们教育凡事不可以用暴力解决会更好一些」 「鹿老师说的是。」 鹿森森眼睛睁的老大，向那男人转过了头。 后者漾着淡淡的微笑，那种带有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我们瑋彦通常都是她妈妈在带，不过老师姓鹿这点我应该没记错吧？」 鹿森森听闻，眼神暗了下来，也是，还以为是他仍记得她的名字。 她在心底嘲笑着自己傻，哪个家长不知道老师的名字呢，十年了，若他早忘了她的样子，那也不能怪什么。 「如果没事的话，我和瑋彦就先走了。」那男人直起身，对着鹿森森微笑道。 「好……」 她的心思复杂，这男人十年不见，脸上的笑都没有当初的单纯了，现在的他倒像个笑面虎，一点也没有以往的可爱。 男人转身便牵着许瑋彦离开，看着他们渐渐缩小的背影，倒有几分温馨样，鹿森森还这样想着，脑袋却突然响起一位家长怒气衝天的声音，一惊，她赶紧追了上去。 「林衍！」楼梯上的鹿森森对着就要走到楼梯拐角的男人叫道。 时间恍若停滞住了，良久那男人才回过头来，「怎么了吗？鹿老师。」 一时情急，鹿森森不小心的叫了他的名字，她一边懊恼于自己的慌乱，一边走下了楼。 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小纸条，白色的纸张被摺的整整齐齐，她摊开来，里头是蓝色原子笔写下的一串数字以及「叶妈妈」三个字，字体娟秀、整齐，鹿森森柔声说着：「对方家长对这件事非常生气，她有打电话来，希望你们这边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林衍收下这纸条，脸上依旧是那礼貌的微笑，「好的，我会找她连络。」 林衍转身便要走，鹿森森犹豫一阵，最后还是叫住了他，多事的提醒道，「叶妈妈个性比较泼辣，得不饶人处便不饶人，你和她说话在多注意。」 「谢谢老师的提醒，那……还有什么事情吗？」见对方摇头，林衍话语里带着笑意，对着林瑋彦说，「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鹿森森抿着唇，有些尷尬的对着他们挥手，看着他们转身离开时，她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可她走回教室拿起自己的包包时，仍然克制不了自己偷偷走到走廊，凝视着校门口那两人离开的身影。 身为一位半路出家的导演，林衍大学时期学的是经济系，这些年来，他先是出国进修又拍戏，好几年国外、台湾两处跑，直到前些时候拍完了一部电视剧，才有了回台定居的想法。 这些年来，他时常想起她，可却从未见着，谁知道原来她与他竟是如此相近，林衍牵着林瑋彦，一时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早些时候，他接到鹿森森打来的电话时，心跳便不自主地加快，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一直都有心悸的老毛病，还想说是早些时候喝的咖啡品质不好导致，谁会料到竟是遇见自己的初恋情人。 一走上学校楼梯，他远远地就认出了她。 那女孩还是和以前一样，兇起来就像猫，一隻以自己为中心的小野猫。 只是，那记忆中那无忧脸蛋，现在川起了眉心，一手插着腰，劈头就对着林瑋彦是一顿骂。 几年不见，倒是变得有些泼辣，林衍不禁失笑。 第一章(2) 「喔？遇见林衍了？」 咖啡厅内播着轻柔的抒情歌曲，吧檯内的女人动作与声音轻柔优雅，可外貌却大胆吸睛，她留着一头灰蓝色的肩上短发，随意的扎成一搓小马尾，细嫩的脸上五官清秀，却有着浓厚的妆，并戴上令人醒目的鼻环，半隻手臂全是刺青。 「嵐，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鹿森森支着头，眼里尽是钦佩，「若我有你一半的从容就好。」 许奕嵐冷哼，「地球是圆的，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遇见，哪里值得惊讶。」 鹿森森叹了口气，「是这样说啦。」 可她遇见的是林衍阿，那个盘据她整个青春的林衍阿。 「所以呢，他有对你说什么吗？」见鹿森森这么丧气，许奕嵐多问了几句。 鹿森森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虽然很客气，却充满着距离，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 「不自于吧。」许奕嵐仔细地盯着鹿森森瞧，「你丑也丑的有特色。」 「许、奕、嵐！」鹿森森一生气，便会咬着牙，把许奕嵐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叫的怒气冲冲。 许奕嵐就喜欢鹿森森气到炸毛的样子，像隻小猫，挺逗的。 「不过，」许奕嵐切着柠檬片的手停了下来，「林衍已经有小孩了喔?」 「应该是吧，」鹿森森喝了口黑咖啡，任苦涩的感觉蔓延着口腔，「那小孩一直叫他爸爸。」 其实林瑋彦是单亲妈妈带的小孩，关于弱势家庭，老师都有一份名单的，但是刚才那孩子一直叫着林衍「爸爸?，鹿森森一路过来想过千百种答案，最有可能的有二，一是林瑋彦的妈妈交了男友，二是那是林衍和前妻离婚后离下的孩子，到底是哪一种，鹿森森不确定。 「那也好，省得你又忘不掉林衍。」 鹿森森搅动着眼前的黑咖啡，于是泛起一圈圈的黑色涟漪。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鹿森森喝咖啡得加牛奶，巧克力吃甜的，不爱吃药，不吃一切太苦的东西。 但失去林衍以后，她便感觉苦的东西也挺好，吃的东西苦了，就暂时不会感觉到内心的难受。 ? 许奕嵐的咖啡店营业到九点，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便打算要收。 和许奕嵐的相逢来自鹿森森十六岁那年，许奕嵐和林衍各自到了鹿森森家里的民宿打工而认识。 她俩混熟后鹿森森还自以为文青的为许奕嵐的外贸这样下过评论－－一种侵略性质的美，一类妖艳不可忽视的花。 听闻鹿森森这么形容自己，许奕嵐倒是挺开心。 拉下铁门，许奕嵐甩甩手中的钥匙，和鹿森森一起走向市政府规划的地下停车场，是有些路程的，所以他们都当着是一日的运动。 夜晚，人行道上的几盏路灯闪耀着暖黄色的光。 「这样说来，林衍最后还是没和杨沉在一起。」 这条路上，行人虽少，车辆倒是挺多，所以许奕嵐的话语夹杂着吵闹的车辆呼啸声，像这几年在鹿森森心理的心痛纠结，可此刻总算可以放下了。 鹿森森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眼前一面巨型的广告刊版，看版上的女人有着让人心疼的外貌，像一朵柔弱而美艷的玫瑰，明明是一个这样精緻漂亮的一个人，却永远都自带着一股哀愁，如此鹤立于五光十色的演艺圈。 「杨沉还是一样漂亮。」许奕嵐见鹿森森停下脚步，便也跟着欣赏着看版上扬沉的美。 「会输给这样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吧。」 许奕嵐看着鹿森森双眼直盯着看版，脸上露着一股言不由衷的笑容，不禁对她说：「鹿森森你已经够丑了，假笑起来更丑。」 鹿森森一怒，声音沉稳有力：「许、奕、嵐，我是真的有一天会打死你！」 「又像隻猫了。」许奕嵐倒是笑得开心。 第一章(3) 已经快十点多了，一位穿着俐落、妆容精緻的女人才进了门，她在玄关处将脚上那只黑色高跟鞋脱下，发现客厅的灯还没关上，走近后才发现林衍支着头睡着了，她轻声叫唤。 可沙发上的男人依然睡的沉稳，儘管额前瀏海微微遮挡住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但依然无损他那天使般的睡顏。 经过这几年的奔波，林衍年轻时白皙的皮肤早已晒的黝黑，那女子看着此刻的林衍，有些心疼，蹲下身，帮他把桌上零散的手稿整理起来。 许是听见整理纸张的声音，林衍稍稍皱了皱眉，缓缓地抬起头。 「姊，」他看清了眼前那女人后招呼道，「这么晚回家啊？」 后者清晒笑意，「自己的公司不做完事情敢下班吗？你呢，怎么不回房间待着？」 「等你阿。」林衍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若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两人长相相似，尤其是笑容弯起来的样子，简直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怎么了吗，我们瑋彦闯祸了？」不愧是多年来的默契，林衍的姊姊－－林禎一语便猜中了。 「今天瑋彦的老师叫我过去，说是瑋彦打了个女生，」林衍看着眼前带着一股带着成熟而温婉气息的女人，语气悠悠，「还说对方家长很生气，不过你别担心，我刚刚打电话过了，我们约好礼拜六跟她谈谈，顺便道个歉。」 「这样阿……」林禎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林瑋彦那孩子，从小会闹事，我每天都这么忙了，还尽出一些烂摊子要我收。」 「别生气了姊，」林衍安慰道，「瑋彦可能就是想要得到你的注意吧，只是还小，用的方法错了。」 「或许吧，」林禎一脸疲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谢谢你帮我处理瑋彦的事情，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啦，家里的事情都丢给你我才抱歉。」 林禎摇了摇头，嘱咐林衍早些回房睡觉，别累着了。 林衍答：好。 ? 在鹿森森的公寓里，原来乾净整齐的桌上此刻全放满了衣服，许奕嵐拿着两套衣服，一套休间是休间套装，另一套则是格子样衬衫，她对着双人床上的鹿森森比划着：「鹿森森，你觉得这件好，还是这件？」 「约会？」鹿森森抬眸，眼前那女人对于衣服只有两种选择，全黑或者黑白配，她通常随意拿了衣服便会出门，但若要让她在衣柜前犹豫不已，那非得是有什么重要的约会了。 对于这点，许奕嵐倒是坦然，「聊了四个月的网友，明天要上来找我。」 「哪个女人这么厉害，居然能跟你撑到四个月，还让你烦恼一向拿了就穿的衣服？」 「我这不是随意，只是随便穿都好看。」 「是是是，大美女，」鹿森森把身上的笔电放在一旁，走到许奕嵐身边，儘管这女人明明经营着咖啡店还长得漂漂亮亮，可却对配衣服这点完全没辙，这也是导致她衣柜里几乎都是黑白两色衣服的主因，她将许弈嵐刚刚拿起的那两套衣服又丢回桌上，问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呢？还有明天要去哪里逛？」 鹿森森听许奕嵐说是走文艺路线后，便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同她气质的质感上衣给了她，递过去时看了看许奕嵐的脸，摇了头，「一脸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明天可记得要笑啊。」 许弈嵐可是有些不耐烦，这脸是天生的事，怪她一脸兇她也实在莫可奈何，何况，若是不能接受她漠然的样子，那也没资格接受她温暖的那一面，许奕嵐虽是这样想着，但还是打发的说着：「好啦，知道知道。」 关于许奕嵐是蕾丝圈里的人，十年前，也就是鹿森森十六岁那年，她便说过了。 记得那时候是在鹿森森家民宿的天台，她的爸妈将天台稍微布置，摆了几张木製桌椅，在暖黄色的灯光以及漫天闪烁的星光照耀下，便变得很有格调。 民宿有个吧檯，卖饮料或一些点心炸物，许奕嵐便是去应徵吧檯的职位。 那是他们三个－－许奕嵐、鹿森森和林衍的秘密基地，他们曾经在那里有很多回忆，回忆多到，鹿森森后来都不敢上去，她就怕一看到一切都人事已非，她会受不了。 第一章(4) 「谢啦。」时间一晃眼已经十年，没接收到鹿森森此刻细腻的情感，许奕嵐接过她挑选好的衣服，便道了声感谢，顺道将鹿森森拉回现实。 鹿森森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回忆都拋在脑后，她走回床上时，看见一隻白色小猫窝在她的笔电上，鹿森森轻轻将牠抱起，和牠玩了一阵后，牠便跑到许奕嵐的脚下了。 鹿森森见牠跑开，便打开她的白色笔电，继续在键盘上敲着文字，这是她例行的夜晚常规，另一份小小的角色，业馀的网路写手。 关于这事的起源是这样的，几年前，鹿森森便会在网路平台上写上一些心情短句，或许是她文笔优美，又或者是她的悲伤引起共鸣，这帐号也算是一步一步红了起来，至今，也有几十万名粉丝了。 「欸鹿森森。」 「嗯？」许奕嵐一声叫唤，鹿森森才回过神来，看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默默躺到她身边的女子。 「你是不是又在想林衍了？」许奕嵐川着眉，不太高兴，「你一想起林衍就会开始发呆。」 「哈哈没有啦，大概是太累了，先睡吧，晚安。」鹿森森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枉费她是国小老师，竟还不了解什么叫做欲盖弥彰。 许奕嵐看了她一眼，带着叹息与无奈：「晚安。」 关了灯，许奕嵐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想起了一些层年往事，有些心疼，这女子为林衍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平淡的生活没过几年，怎么又遇上了他。 想想后，许奕嵐叹了口气，别管这造化弄人了，还是睡觉吧。 ? 隔日，鹿森森趁着小朋友们外出上体育课，批改孩子们的联络簿和作业。 外头孩子们欢笑的声音传上二楼，这工作其实很好，她也很喜欢，虽然偶尔会有爱惹事的小朋友，可大部分时候，看着他们无忧的表情，鹿森森便觉得一切烦恼也不过尔尔。 打开林瑋彦的联络簿时，上头写了几个字，方方正正，很是正式，『鹿老师，对于我们瑋彦的事情，我已经要他和那个女生道歉了，再麻烦您多关照。』 鹿森森轻抚着最后头署名的黑色字跡，心思凝重，都经过多少年了，「林衍」这两个字，怎么还是她心上的一块伤？ 『好的，对于此事，我会多加留意。』 鹿森森用红笔留下这几句话，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再次遇见，竟是以这样陌生而客套的模样，鹿森森悵然的想，接着闔上联络簿，批改了下一本。 中午时刻，几个孩子们先匆匆地跑了回来喝水，接着搬饭桶的孩子们也回来了，鹿森森仍然在批改仅剩的几本簿子。 「老师，」闻声，鹿森森抬头，眼前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一脸正气凛然：「我刚刚有跟叶羽琳道歉了，她说没关係。」 鹿森森微笑着点头，「很棒喔，那答应老师以后不会跟同学打架了好吗？」 他点点头答好。 平时林瑋彦都是外公外婆帮忙接送的，可这几天林衍回国，又加上遇见了她，林衍便告诉家里两老，以后这事，他忙即可。 放学时，校门口满是四方而来的家长们，鹿森森克制着自己想跑到人海去偷看一眼林衍的衝动，曾经、她偷偷找过他好几次了，可每次的窥视，却都惹得自己一身伤，于是鹿森森逼得自己一转身就往自己的小车里逃，是的，她得逃开这禁錮于她一生的一把无形锁。 週二，许奕嵐的咖啡店没开，那咖啡店鹿森森也是投资了一笔钱，所以身为一个小股东，若有间暇时间，她便会跑去蹭一杯咖啡，有时候和许奕嵐聊天，有时候抱怨，有时候只是打开笔电打打字，有时就单纯发呆，在公共的空间里，便不会感觉自己特别孤单。 可礼拜二是咖啡店的公休日，许奕嵐特别坚持周休日必须是礼拜二，她对于礼拜二出门逛街这点情有独钟。 ?你看礼拜一大多数的店都没开，礼拜三开始一般上班族就有要接近假日的感觉，所以礼拜二这个上班日，我看着大家还得上班，心情就会特别好。? 那是还在筹备咖啡店的时期，某次谈到营业时间时，许奕嵐兴高采烈的对鹿森森这般说着。 鹿森森没回，只要上班就没有快乐的，这样回答肯定被许奕嵐白眼，她打哈哈道，您想的真是周全。 可也因此，礼拜二下班，她便得一个人回到公寓去，每週只休息一天的缘故，许奕嵐会把整週想做的事情一次做完，所以这通常是她最忙的一天。 鹿森森懒得下厨，想着这个几百年没约会的许奕嵐都跑去约会了，那她也应该犒赏一下自己。 第一章(5) 她走进一间很久以前便想吃的义式料理店，餐厅内满满的都是人，可就没一个和她一样，孤身一人。 接待的服务生给她找了个空位，就在一片落地窗旁，她见得着外头呼啸而过的车辆、人来人往的旅人。 对一个人吃饭这点，鹿森森也已经习惯了，大学毕业那年，她就曾经一个人到处去旅行，一整年的时间里从容自在，没有目的也没有归期，哪里好看，就往哪里去，哪里待累了，就换一个地点，一年下来，把四年疯狂家教打工的积蓄都给花个精光，一点不剩。 浪漫一点，那是流浪、是找自己，俗话一点，那便是浪费钱。 可她也不悔，花了一年，走过每个陌生的角落时，她便多一处记忆，这样她的记忆一多，曾经的往事便也稀释淡了，何况她在那一年的时光里，写完了一本小说，那本以林衍为原形的小说，故事里，男主角最后却不是和她在一起，她把最悲惨的结局写入故事里，也把她所有的情绪都丢了进去，打下全文完的那刻，鹿森森便知道自己多年的不甘与心碎总算有了归处，它们被捣进小说里，从此鹿森森便答应自己不再掛念。 那年的信誓旦旦还记得清楚，可现在的她却看向窗外，这城这么大，她不知是否还会遇见他。 ? 林衍才刚走进景观餐厅，便被服务生请进包厢。 包厢内有着一位高挑的女性，她正失神的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通明的夜景，及腰的长发烫成浪漫的波浪捲，一身纯白的长礼服到了脚踝，脚上踩着一双同色系的跟鞋。 她美的几乎要让每个女人都羡慕，却又让人担心她会坠落。 她像一朵玫瑰。 林衍想起鹿森森曾经这样形容她。 林衍走近后，才看见杨沉脖子上还带着他二十二岁那年送她的幸运草项鍊。 那是林衍大学时期，请杨沉当他导演第一部戏的女主角后，送给杨沉的礼物，原来她还留着。 「你来了。」杨沉扬起微笑，招呼了服务生，她一直在等他。 待服务生们收走菜单后，林衍询问着：「等很久了吗？」。 杨沉摇摇头，「每次看夜景都觉得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不久。」 杨沉这人像她名字一样，沉稳内敛，时光于她也是，一晃眼，几十年的光影都在杨沉的体内缓缓沉着，她哪里怕等。 「我还怕你太忙，不敢约你。」 杨沉微笑，她知道他是客套，「最近有要忙新作品？」 「有一部戏还在准备期，然后下礼拜要拍一部mv。」林衍在脑海里思索一阵，说出那个新人歌手的名字。 「喔？悦伶的新人，那实力应该不错。」 「是不错，蛮有爆发力的。」 杨沉点了头后，两人便没有再次对话，这些年来，他们早已疏远许多，以往的默契，此刻都已消失散尽。 空气里突然的凝滞让杨沉感觉不适，拿起桌旁的葡萄酒，杨沉纤长的手指轻握着杯梗，她像电视上的女人那样轻轻的旋转着高脚杯，接着靠近鼻尖，葡萄的香味扑鼻而来。 杨沉看向林衍，像一抹白净的花：「你导的那部电视剧，我看完了。」 林衍轻愣，「不是才刚结局吗？最近你的戏不多阿？」 「休间时间还是有的，」杨沉扬起一抹笑容，「忙反正也不长，加上一想到是你导的戏，一下子就看完了，不愧是你的忠实粉丝吧。」 「谢啦。」林衍看向此刻轻晒着笑意的杨沉，他不是不知道杨沉喜欢自己，儘管她从来没有明说，这么准确来说吧，应是清醒时从来没有表示。 林衍第一次知道杨沉喜欢她是在二十二岁那年，那年林衍看见网路上在徵微电影，不限创作方向与内容，主要是鼓励青年发展文创產业，于是林衍导了他人生中第一部作品，一部十多分鐘的微电影。 从无到有，林衍一个人身兼多职，编剧、场勘、拍摄，甚至演员也是他找了几个朋友才有的，那时杨沉做为林衍最好的朋友，自然成为了作品里的女主角，要说，能当他第一部戏里的女主角，杨沉必然是愿意。 儘管只是短短十几分鐘的作品，林衍前前后后却是忙了将近三个月，实在是久了，可林衍对于这份工作特别有热情，而且这份热情，也有天赋。 半年多后，林衍的网路信箱里通知得奖结果出炉，第一名的便是林衍的作品。 那晚，林衍便邀请那场微电影里的所有帮助过他的朋友，一同庆祝。 气氛一下子太好，杨沉也为林衍高兴，一下子多喝了几杯，不小心就醉了，醉了不打紧，可偏偏嘴里直喊着林衍阿，林衍，我好喜欢你。 第一章(6) 那当然都是曾经的事了，现在的杨沉早被练就一身千杯不醉的酒量，新闻媒体上也曾经传过几次和对手男演员的緋闻，儘管不知是真是假，林衍看向杨沉时总感觉一股愧疚。 这辈子喜欢过他的人，他是不是都伤的彻底？ 或如杨沉，又如鹿森森。 正餐结束后，小提琴的曲风凑然改变，从古典音乐转瞬就成为生日快乐歌。 杨沉还有些怔怔然，服务生便拿出早先预备好的蛋糕，上头插了两个蜡烛，烛光亮着28两个字，林衍笑道，「生日快乐，杨沉。」 杨沉很是感动，在林衍的要求下，她许了两个愿望，最后一个留给自己，抬眸，杨沉轻笑着：「没想到你还记得。」 「当然，你对我那么重要。」 杨沉忽然觉得扬起的笑容，是多么的苦涩，她知道，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光，从来不是自己。 ? 吃完饭后便宅在家里的鹿森森，此刻正一个人懒洋洋地待在床上，早些时候，许奕嵐传了讯息，说她今天不会回家了。 鹿森森还想着无趣，便打开笔电，支着头看最近热门的韩剧，她这人几乎都只看韩剧，也并不是热爱韩星，亦不是迷妹，就只是钦佩韩国的电视剧经常拍出新意，质感也好，男女主角看着也顺眼…… 还想着的同时，一团圆融融的白影便跳到鹿森森盖着棉被的脚上，窝成一圈。 「鲸鲸。」鹿森森宠溺的叫着那隻白猫，把牠抱在胸前，取代了笔电的位置。 其实鲸鲸也不是全白的一隻猫，她的双耳和鼻上毛发都是灰的，但那都不是许弈嵐领养这隻猫的主因，主因是因为鲸鲸有着晶莹的蓝色眼睛，许奕嵐特别喜欢蓝色，记得刚领养的那阵子，有次他们带鲸鲸去看医生，医师还讚叹道，说有着蓝色眼睛的猫，是有着存正血统的猫，非常稀少之类的话，时间一久，鹿森森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这猫挺难得的。 一开始时，许奕嵐是这样说的：「我想我这辈子是一个人过了，还是得找个伴吧。」 鹿森森想想也对，「所以你总算考虑和阿杰假结婚了？」 阿杰是许奕嵐咖啡店里的男服务生，长相高高帅帅，和许奕嵐同样都是圈内人，就是说话时太以自我为中心，鹿森森实在受不了。 「谁要和那死臭美在一起，」许奕嵐翻了翻白眼，「我是想说养隻猫吧？」 「养猫？你这脾气？」 鹿森森一看许奕嵐勾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时，便识相的学会闭嘴了，改口道：「好咧，养猫，那什么时候想去看看猫呢？」 那天下午，许奕嵐便带着鹿森森去收容所看猫，然后她一眼就看见了这隻猫，有着她最爱的蓝色。 她为牠取了名，鲸鲸，许蓝鲸。 「你说，你对一隻猫取名蓝鲸，牠会不会搞糊涂自己是谁？」 让许奕嵐着迷的东西有二，一是蓝色，二便是蓝鲸，许奕嵐思付一阵，「不至于吧，我养的猫，智商应该跟我差不多，很高。」 鹿森森吁了口气，她是认真觉得许奕嵐和阿杰某个部分挺配的。 第一章(7) 听闻，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被看之人是会有所感觉的，尤其，特别有感情的视线，更容易让被看者发现。 故往后几日，每当林衍来载走林瑋彦的时候，便会感觉到一双注视着他的视线，可当他随着目光向上望去，就会看见那视线的主人匆匆转身要走。 林衍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便止不住要笑。 怎么会这样呢？ 要说初恋情人这种东西，那也应该是让人回忆的过去，一场哭笑不得的故事，为何他却从未忘记那个女孩，此刻，却仍像是初遇见她的那天一样，他试问自己，此刻心思的悸动又是为何？ 他都还记得分手的那天，和遇见她的那天同样老套。 那天下着大雨，大到撑着伞还是会被淋得全身湿的那种大雨。 鹿森森劈头就说，「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林衍还傻愣着，鹿森森便走出了伞，站在她暂住的阿姨家楼下，一脸漠然，彷彿此刻的她什么都看得透了。 「杨沉太脆弱了，脆弱的我连责怪的想法都不敢，」鹿森森低喃，「可是我怎么受得了？」 见林衍沉默，鹿森森一次就把这一年来的积怨通通爆发，「哪个女朋友可以忍受她生日那天，她的男朋友奔向的却是另一个女人，是、我知道她车祸她送急诊，她心里一直有伤，可难道因为这样，我就得接受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一直都不如她吗？」 鹿森森说到最后，无力的蹲在地上痛哭，最后几句话说的像是自语，像是告别，「林衍，我真的好累，跟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来，我从来没被你珍惜在心上。」 那天的雨太急太大，雷声轰动，震慑林衍心的，却是此刻鹿森森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 而如今她转身的背影，跟当年的背影仍是一样，孤独而坚强。 「爸爸，」林瑋彦叫唤失神的林衍，「不走吗？」 后者理了理失神的样子，当然，他说。 ? 终究是克制不了不往他看，鹿森森对着自己赌气，就讨厌自己这番没志气的模样。 简直墙边草、软骨头、哈巴狗……鹿森森捏了捏自己手掌侧边的肉，总算让她冷静了下来。 她正要往停车场走，眼前便出现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那人梳着油头，年纪大约三十三岁上下，一身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气质尚可以算老实故意。 「周老师。」她挤着微笑，对眼前人招呼道，鹿森森感觉不妙，每每遇见周老师，便会惹麻烦上身。 「鹿老师等等要干嘛吗？今天正巧周五，我又刚好生日，和几位老师约好喝酒，鹿老师要不要一起？」 「阿，我今天晚上有一些事，可能没办法。」这周老师经常对鹿森森示好，鹿森森自然也是知道为何，一届婚龄的男子，对着同样届于婚龄的女子，能有的想法也就那些，反正这世代也不怎么要求什么真心的恋爱，两个人，彼此的个性不差，薪水足够支撑一个家庭，那就乾脆在一起吧，不是每个人都找的到白马王子的。 可鹿森森这一生早就打算这样折腾下去，反正还会有许奕嵐陪着她不婚，那她便也不怕了。 第一章(8) 鹿森森从以前便不会拒绝别人，她还和林衍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带着林衍去逛街，一整路逛下来，鹿森森手上大概拿了十多张传单。 林衍不禁失笑：「森森你这样真的不行。」 鹿森森很是洩气，「拒绝别人真的太困难了。」 林衍揉了揉她的头发，极尽宠溺的对着她说：「你真的生了一身鹿的温驯气质。」 此刻，对于终究还是坐在酒吧里的鹿森森，她内心很是无奈。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她拒绝人的技术仍然一点也没有进步，一下子就又被老师们拖来了。 这酒吧是连锁的，他们五六个老师们点完了酒，正寒暄着。 鹿森森感觉挺困窘的，周老师生日，可她一点东西也没准备，等等又得在一群不熟悉的同事们面前喝酒，她猜想，又得尷尬一段时间，便感觉到一股疲累感，由内心深处发了出来。 「所以鹿老师现在一个人住吗？」周老师边说边对鹿森森举起酒杯致意。 「没有，我和一个朋友一起住。」鹿森森也对他致意，尔后，两人便仰头，将刚刚那酒杯里的啤酒一次下肚。 「不错，鹿老师，好酒量。」周老师看着鹿森森一次便将这些啤酒乾了下去，不经更崇拜了这女子。 「没有，」她摆摆手，脸颊上跑出微微的红晕，「真的不太能喝了。」 「哎呀，在一杯吧，就一杯。」周老师又举起酒杯，「刚刚那杯敬周五，这杯敬我生日。」 鹿森森见状，也不好意思拒绝，道了句，周老师生日快乐，又是一个仰头，把酒都喝了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使然，买的几打啤酒都还没喝完，大多数的老师便都醉了。 剩下清醒的，鹿森森便是之一，另一位是专门要带大家回去的老师，滴酒不能碰的。 「要不然，我们剩下的酒就交给我们寿星周老师带回家吧！」鹿森森还想着这想法不错，谁知道周老师摇的头可是大的了，不说，还以为要把周老师抓去做什么酷刑呢。 「这如果要尽兴，大家就得把酒都喝的光了，才有尽兴。」 鹿森森也是心累了，她没料到周老师醉了后，竟便得这样固执，和那个老实故意的他根本不一样。 可也没办法了，一群老师起鬨，鹿森森只好把剩下的酒分给了几位多喝一些不会吐的老师，自己喝了大半。 一下子在短时间内喝的多，便有点醉了。 所以当鹿森森注意到电话铃声的时候，它其实已经响了一段时间了。 「喂？你是？」因为酒意，鹿森森说话的语调变得有些不同。 「我是林瑋彦的爸爸，林衍。」电话那头的林衍皱了皱眉，这小女子是在喝酒吗？ 「林衍？」鹿森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脑内那生銹的工厂开始缓缓运行，她才想起什么，?你说在我家民宿打工的林衍吗，喔不，不是，他现在已经是个爸爸了。 林衍看着不悦，实则因着担心，口气也不自觉的急了：「你一个人吗？你在哪？」 「嗯？」鹿森森歪着头，把记忆中的店名和路名都告诉了他。 第一章(9) 酒吧里面热闹轰轰，几个老师真是醉了，有些人倒头就睡，还有些举着酒杯吵着说还要。 林衍来时，便是看到这样的景象，说还要的，不是别人，正是鹿森森。 这几年，鹿森森不常喝酒，可一喝，便得求得不醉不归，何况最近又遇上林衍，那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一颗平静不已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林衍，你真的来了！」她揉了揉双眼，确定眼前的人并非泡影后，笑得可开心了，一脸傻气，红通通的。 可来者见此，一点笑意也没有，林衍烦躁的感觉没来由的上涨，一双幽黑的眼里，尽是怒气，「鹿森森为什么你把自己喝成这样。」 「嗯？」鹿森森此刻的脑袋转的慢，不单单只是因为酒精，还有眼前这人，她魂牵梦縈十年的人，她每每失意丧气时第一个想到，却见不到的人。 可此刻他在这里。 林衍叹了口气，看见鹿森森那一脸的傻气和看见他溢于言表的兴奋，便软下了心。 他蹲在鹿森森旁边，轻声到：「我带你回家吧。」 她直点头。 唯一还醒着的陈老师是年约四十的中年女老师，林衍对她打了声招呼，说要把鹿森森带走时，陈老师还有些不放心，直问鹿森森认识人家吗？ 见鹿森森那头点的跟什么似的，陈老师虽然有些担心，但又没什么理由逼着她留，只好让林衍把她带走，还叫她回家后记得打个电话，报平安。 「鹿森森，你还能走吗？」林衍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明明就醉得连爬起身都困难了，此刻仍然倔降的说可以。 这些年来她都这样一个人走过来了吗？ 林衍心想，想的有些心疼，他蹲了下身，叫鹿森森上来，他揹她回家。 鹿森森眼神犹豫，林衍见状，语气沉了沉，「又不是第一次揹了，上来。」 她走了过去，环住他颈肩时，鹿森森闻到他身上哪股熟悉的柠檬香味时，鼻酸的叫她想哭。 「林衍，我等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阿？」 林衍怔怔，摸了摸她露出的脑袋瓜儿，轻声道：「没事了，我在这，乖。」 林衍把她揹离时，一点也没打算注意身旁的人，理当没发觉陈老师那个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八卦味儿。 「鹿森森，你家在哪？」林衍费了一番力气，总算将她放进副驾驶座，他发动车时，问道。 「你忘记我家了吗？你之前都陪我走路回家欸。」 「鹿森森，那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林衍看着鹿森森那悲伤的小眼神，都感觉说出的这句话有些残忍。 良久，鹿森森才接话，「喔……对齁，我和弈嵐一起住了。」 说完这句话，鹿森森便睡着了，一点地址的讯息都没有透露，林衍很是无奈，试着将她叫醒，可那女人不耐烦的皱了眉，撇过头去。 林衍觉得好气又好笑，把她那小巧的脸蛋转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她。 他几年没见着她了，记忆里她一头乌黑的长直发，现在捲成了泡麵般的捲发，可她的唇仍然小巧红润，睫毛浓密纤长，他记得她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不自觉的想去轻搓她因酒意而热得发红的脸颊，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他。 林衍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揭起鹿森森的电话。 来电者他认识，只是许久未见，他还想，不知道对方听见他的声音会不会吃惊。 ?响那么久才接，鹿森森你该不会又喝掛了吧？? 林衍都还没说话，对方便迅速的拋出句子，语气里有些慍气，听来，是不太高兴。 待对方冷静了下来，林衍才缓缓的说：「弈嵐，我是林衍。」 有那么一段时间，电话那端一句话也没有，不知情的人一看，也许还会以为电话早已被掛断。 见对方不语，林衍只好自己接话：「鹿森森喝醉了，她说她和你一起住，可是没说地址，要不然你告诉我吧，我把她载过去。」 对方吶吶的答好，把地址报了过去。 许弈嵐还以为再见着那林衍，也不过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可原来，连她也感觉紧张。 但她真正紧张的，是会见到林衍，还是怕鹿森森又陷入十年前的循环？ 许弈嵐心里一烦，那女人明明跟她约好今天只喝一两杯的，怎么又喝醉了，她越想越生气，忿忿地走到小巷外的便利商店买冰凉的矿泉水消气。 想让她这人消气的方法挺怪，便是要买一杯特别冰冷的水，而且还不可以是家用自来水，必须是瓶装的，然后在一口气把他们灌完。 当许弈嵐把水灌完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台线条俐落的银灰色名牌车开到她家大楼的小巷内。 「弈嵐。」林衍对着她招呼到，远方迎面而来的女子，有着一头灰蓝色头发，一身黑色背心，露出了半隻手臂的刺青，她仍旧是那样惹人注目。 「谢谢你送她回来。」许弈嵐也审视着这男人，十年不见，模样便得更成熟稳重了，可曾经的那份靦腆，似乎也消失无踪，「剩下的我来就好吧。」 林衍点头，记忆倏然回到以往，他知道许弈嵐半支手臂的刺青是为了遮掩儿时留下的疤，曾经的霸凌让她往后的人生变得自立自强，ˊ知道她的力气甚至不输部分男生，而且极度厌恶别人瞧不起她。 他们曾经是那样要好。 林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协助她将鹿森森抱上楼。 「谢谢。」许弈嵐接过那醉死的鹿森森，以一种华人特有的客套语气说，「有机会再一起聊天。」 「当然。」 第二章(1) 隔天鹿森森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太阳穴一阵阵紧缩，她手扶着脑袋，艰难的爬起身。 已经十一点多，是鹿森森睡得晚了，她冷哼，「知道醉，昨天还喝的那么开心。」 鹿森森压着疼痛的脑袋，昨天的记忆片段式的飞来，她解释：「老师生日，陪着喝，可是谁知道酒买太多，只好都把它灌完了。」 「都把它灌完？」许弈嵐的嘴角微微上抽，那是鹿森森最害怕的笑容，一脸邪气的笑，如果许弈嵐后面多了几把大刀她都感觉合理，「鹿森森你还记得自己是女人不是猪吗？」 「是是是，我当然记得。」 许弈嵐看着陪笑的鹿森森，她感觉有些无奈，「你知道你怎么回来的吗？」 「嗯？不是你载的吗？」鹿森森的记忆在灌完那些啤酒后便跟着消失了，依照以往经验，通常都是许奕嵐在她酒醉时去载她的。 「是林衍载你回来的。」 鹿森森心头一缩，接着笑道，「许弈嵐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是林衍，我和他多久没说话了。」 「昨天吧，」许弈嵐回答的认真，「你要跟她道别前，还很有礼貌的跟他说再见。」 鹿森森沉默一阵，一双清澈的瞳孔凝重地盯着许弈嵐，「你没和我开玩笑？」 然而后者不为所动，语气中慍气十足，「你胆敢醉，就不要怕做什么后悔的事。」 鹿森森一时轻愣，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因着醉意，她吐出的话语触碰了林衍内心深处。 她与他都十年如一日的爱着对方。 鹿森森好几年前换过手机号，手机早也换了，根本没了他的联络资料，但他昨天是怎么知道她在喝酒，又是怎么知道她在何处的？ 还为此烦恼的时候，便听见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鹿森森看了眼来电显示「雅庭」，那是他高中时期的好友，谢雅庭。 「喂？」 电话那头传来雅庭朝气勃勃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森森，我有个出版的计画想跟你谈谈欸。」 「咦？」这突然的消息令鹿森森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突然？」 「嘿嘿没有啦，还是你最近有空吗？我去找你聊聊？」 「好啊。」 ? 鹿森森和她约在许奕嵐的咖啡店，等等她们两个正好可以一同过去。 「欸，」眼下，许弈嵐正开着她的白色小车，双眼扫视着后照镜及眼前的车辆，「咖啡厅有一个常客，长得说不上很好看，但也是科技新贵……」 许奕嵐的话还没说完，鹿森森便打断了她，?你现在不是在帮我找相亲对象吧？? 「也不算是，就是认识一下。」 「哈哈哈许弈嵐，你干嘛啦，我妈找你了是吗？」 许弈嵐生来就是属于不笑便会被当成在生气的脸，但许弈嵐很无谓，少一些人跟她套关係，也省得轻松，何况许弈嵐生来便好看，她好看的任性。 「就是觉得如果你多认识一些人，或许会发觉其实以前那些回忆真的很普通，没那么重要。」 鹿森森知道许弈嵐说这话是很认真的，也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可她依然轻轻的摇头。 她知道随便找一个人爱是什么感觉，她曾经也试过，只是到最后，她仍然只在那个替代的男人身上找寻林衍的影子。 何苦多伤害一个人。 许弈嵐和鹿森森先是整理了下咖啡厅，随后才拉开铁门。 不久，雅庭便依约定时间前来，他们坐进咖啡厅角落的位置，关于鹿森森有在网路写文章的事情，她只告诉一些交情很好的朋友。 正好雅庭家里就是出版社，所以对这点比较敏感，加上她一直记得鹿森森高中时期文笔便不错，还投稿过几篇文章，登上了校刊，便有了出书的想法。 ?我是觉得可以出本散文集或图文书，你拍的照片真的很好看，顺便一提。? 鹿森森靦腆的笑着，「可是如果是以前写过的小说，你觉得可以吗？」 「嗯？」雅庭有些轻愣，没料到她会写小说，「我方便看一下吗？」 鹿森森点了点头，从袋子里拿出她自己去影印店列印，再请影印店老闆帮忙装订成书的那本小说。 「亲爱的l先生，」雅庭念着书封上几个黑体字，都列印成书了，她想鹿森森应该很希望它可以出版。 「大概是在说一个女生纠结的爱情史。」鹿森森简单介绍，自己都不禁笑了出来，这故事现在看来，文笔其实很青涩，故事也是老土的我爱你，你爱她。 「开头的地方不错，文笔也清新，而且剧情也有高潮迭起，」雅庭大致的扫过整本小说，「可是，这个结局……」 第二章(2) 鹿森森点头，她也知道通常观眾们都会想看两全其美的大结局，可写下这本书的那时，她心里阴暗的快要受不了，最终是让她故事里的女主角孤独终老，此生没再遇见她思念的那个人。 故事中，女主角已经帮她活过最绝望的一生，这样她接下来的人生，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你可以再把电子档寄给我，让我和同事们讨论一下吗？」 鹿森森点头，雅庭要起身离开前，鹿森森还特地提醒道，「雅庭，如果你觉得不好，也不用免强。」 「好。」雅庭扬起灿烂的笑容，她依旧是鹿森森心中的小太阳，她在耳朵旁边比出电话的姿势，「有什么消息会再打给你的。」 待雅庭离开后，鹿森森便坐在她熟悉的位置，吧檯的第一位，见她悠悠的坐下，许弈嵐问着：「谈得怎样？」。 「不知道欸，拿了好几年前写的小说给她看，她说要回去跟其他人讨论一下。」 「是喔。」 对阿，鹿森森支着头回答，不解为何许弈嵐看向门口的眼神忽然有些发愣。 「不好意思，现在只剩下吧檯有位置喔。」鹿森森循着阿杰那有些甜腻的声音望去。 在鹿森森反应过来之前，那穿着显眼的阿姨先是大喊了声，「鹿老师啊！」 可鹿森森的眼睛却穿过她，望着后头的林衍。 林衍看着她那清澈的双眼，想起她发红的眼眶，想起她说她等他好久了。 突然有了太多沉重的情绪，逼得他撇过头去。 可那动作太过刺眼，鹿森森先是一僵，尔后才回復了说话的能力。 「叶妈妈。」她招呼着。 叶妈妈将鹿森森一旁的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师。」 鹿森森扬着客套的微笑，说道，我也没想到。 她也实在没想到平时态度总是有些跋扈的叶妈妈，此刻竟然如此随和、客气。 「唉呀，林爸爸太好，就瑋彦打我们家羽林那件事情吗，我一开始是很生气，可是谁知道，林爸爸这么客气，又帅气，」说到帅气这两个字时，叶妈妈还轻声地半掩着手，很是一副少女的模样，「我原本是很生气的阿，可是怎么知道林爸爸这么有诚意，又买礼物给我们羽琳，又请我吃中餐，我一下子就气消了，这不，还想说该请他喝杯咖啡。」 纵使鹿森森的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可她还是礼礼貌貌的笑着回：「真的阿，那一定得好好聊聊，阿，现在几点了？」 鹿森森举起左手，看向手腕上那只黑色机械錶，那是只男錶，对鹿森森而言是有点大了，甚至那錶刚毅的感觉和鹿森森一点也不配，可她一戴便已数年，她看了眼时间，便微笑的对叶妈妈说：「等一下和朋友有个约会，时间也差不多了，得先走了，你们聊。」 鹿森森说这话时，笑容灿烂，可只有许弈嵐看见鹿森森眼里，那一股不甘不愿的小眼神。 鹿森森把透明的玻璃门盖起时，视线不小心与吧檯的林衍相交，林衍幽黑的瞳孔直视着鹿森森，为什么要走呢？ 他像是这样问到。 第二章(3) 若不是你，我哪里又必须要出来呢？ 在街道上游走的鹿森森，很是不开心，她觉得都是林衍的出现，才逼得她得在太阳依然毒辣的三点多外出游荡。 屈服于热辣辣的太阳照耀，鹿森森只想找个可以吹冷气休息的地方，她忽然想起这礼拜有答应班上几个小女生要在弹性课时讲读本给全班听，她想，那去图书馆找找有没有适合的读物好了。 鹿森森才要走进图书馆，便见着门口旁的人形立牌，宣导戒菸戒酒戒檳榔的一个人形立牌。 上头的女人有着姣好的身材，是杨沉代言的广告，她修长的手在唇前打了叉叉，眼神带笑。 鹿森森觉得这代言找的不好，杨沉明明看起如此柔弱又无力，如果叫她代言文学类型那倒好，可怎么会叫她代言戒菸戒酒戒毒呢，那应该找更阳光更明媚一点的女明星来才对。 鹿森森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民宿是下午三点开始可以入住的，整理完房务的工作后，鹿森森会和林衍两人轮流站下午的柜台，那天鹿森森先是听到清脆的风铃声，然后才看见来者。 推开门的女孩看起来像是生了场病，她的脸蛋很是苍白，然而儘管是这样滴粉未沾的情况下，她依然美的超脱凡尘，鹿森森看着她一身素雅的连身长裙，更加增添了她的气质。 「你好，」她的声音跟她本人一样轻柔，「我有订房。」 「好的，请问你的名字是？」。 「杨沉？」 「杨沉小姐。」鹿森森覆诵，正要在电脑内输入，突然感觉不对，刚刚那名字不是出于她的口。 鹿森森沿着声音看过去。 总是扬着笑容的林衍此刻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甚至让人觉得他的眼神有些阴沉。 「你怎么会来？不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我妈要你来的吗？」鹿森森第一次看见林衍这样慌乱，丧失了他从来的从容。 林衍紧抓住杨沉的手。 「衍，你弄痛我了。」杨沉的表情很痛，可出口的话依然那样轻柔，轻柔的像是此刻的她只是被轻轻抓住，鹿森森想，杨沉必定是有很良好的家教，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温婉。 「对不起……」林衍松开了手，似乎回过了神，一眼歉然，「我刚刚太震惊你会在这里了，没注意到力气，还好吗？」 杨沉自行低头环顾手臂，都发红了，一圈烈红色在白皙的手臂上更加明显。 「没事的。」可杨沉浅浅的笑容漾开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刻鹿森森竟觉得杨沉是一朵开在泥泞里的花。 林衍撇过头，转向柜台的方向，可视线却不是看着鹿森森。 像是在逃避什么。 「森森，」不久，林衍便换上那熟悉的笑容，「能帮我看一下沉的房间吗？」 鹿森森的大脑重新运作，连着手上的动作也是，「杨小姐的房间是3楼5房」 3楼5房，双人房。 接过杨沉的行李箱以及鹿森森递过去的钥匙，林衍的脸上带笑、对着鹿森森说，她不知道林衍为什么要特别跟自己说，像说的刻意的一句话，「我先带我朋友上楼。」 杨沉在听到「朋友」这个词时，有些轻愣，接着荡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鹿森森目送着他们两人上了楼，视线才捨得转回去，方注意到落地窗前的车道，停着一辆白色跑车，车前有一位穿着正式的男人，虽然是长袖长裤，却掩不住衣袖底下精实的身材，他带着墨镜，但从凝望的方向，鹿森森猜想，他一定是看着他俩上楼。 第二章(4) 彼时的鹿森森初遇林衍，虽然互相吸引，却也只是淡淡的喜欢着那温柔如阳光的一个男孩，尚不及不可分离。 可谁会知道她会遇上那么多故事，然后越爱越深呢？ 鹿森森走进童书区，里头有几个小孩们正在里头奔跑，那些小孩目测应该六七岁大吧，脸上直掛着童真的双眼及灿烂的笑容。 鹿森森轻笑，多可爱的孩子们，真是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她将视线转回眼前书架上的绘本，因应孩子们的身高，书架的高度约莫才一百公分，鹿森森蹲了下来，细长的手指在书架前的几本童书上游荡，最后在一本黑色封面的绘本前停住。 好几年的一本书了，鹿森森拿起它的时候，发现书角变得斑驳，内页里还有小孩用彩虹笔乱涂的粉色圆弧线条。 这不是鹿森森第一次读这本绘本了，这是谢尔·希尔弗斯坦的作品《失落的一角》，讲述着缺了一角的圆，四处寻找它缺失的那一角，一路上它遇上很多的角，有些角太大，有些角太小，最后它真的找到了那个和它契合的角，总算成为了一个圆，然而成为大圆的它，却在平坦的路上转得太快，再也无法停下脚步，在无法和它曾经的朋友们谈天，好好的生活与呼吸，于是它将那一角放下，学会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鹿森森将书本闔上，她有时候会觉得，林衍就是她的那一角。 他们彼此吸引，林衍给了鹿森森对许多美好的回忆，鹿森森支持着林衍的每个决定，她曾经以为他们两人命中注定，可真正和林衍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生活却充满了容忍和心痛，儘管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可那些负面的情绪最终是压死了鹿森森，她提了分手。 那时，鹿森森的生活被停滞了很久，她也曾经试着找回林衍，可偏偏在看向林衍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和他一样亮眼的存在，与他一样匹配，鹿森森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会是林衍要有的缺。 都已经多久了呢？她早该继续生活了，事实上，她确实也用力在生活了，有个还算稳定的工作，做的也是喜欢的事情，平时就找许弈嵐或者一些朋友吃饭聊天，几年来也去过几个国家，生活不算太好，至少不糜烂，鹿森森想，就只是在感情上差了一点。 鹿森森失神的想着过往的事情，一时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故而当她听一稚嫩的男音而抬头时，她剎那间觉得这城其实很小吧？ 「老师！」 「瑋彦，林妈妈。」 林瑋彦蹦蹦跳跳的跑来鹿森森旁边，一脸喜孜孜的，「老师你在看什么？」 「在看故事书阿，下礼拜讲给你们听的。」 林瑋彦脸上绽放着好大一个笑脸，笑着说好。 林禎见林瑋彦跑开，走来鹿森森旁边，「不好意思阿，老师，我们瑋彦平时在学校总闹事。」 「没事，瑋彦只是比较调皮而已。」 「唉，这孩子总让人不省心。」林禎叹着气，很是操心，「平时我工作也忙，阿，上次打女同学的那事，我弟刚传来讯息说对方妈妈没在生气了，也不知道跟老师说一声了没。」 鹿森森有些轻愣，「上次来接瑋彦的是林妈妈的，弟弟吗？」 「欸？是阿，他没有跟你说吗？」 第二章(5) 「没有欸，瑋彦一直叫着爸爸，还以为……以为……」 「哎呀这样子阿，我跟前夫结婚后没多久就离婚了，我弟总是当成爸爸的角色，给他一直以来缺失的父爱，瑋彦也总叫他爸爸，可能让老师误会了，只是……我弟怎么也不解释一下呢？? 睡前，鹿森森就想着林禎说的那些话，林衍为什么不和她解释一下呢？ 怎么了，难道就想让她误会？就希望她对他死心？ 其实，若不是她心里对林衍仍有所念，又怎会如此在意？ 鹿森森这心一想，就感觉烦了，又想起林衍早上撇过头的表情，更感觉到怒气冲冲，都几年了，怎么自己这么没出息，她用力一转，木製床板便发出了巨大的嘎吱声，吓得鲸鲸从许奕嵐身上跳开。 ? 「鹿老师早阿。」周一朝会时，陈老师一脸笑盈盈地叫住了鹿森森，语气曖昧，「怎么交了男朋友不说一下啊？」 鹿森森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啊。」 「哎呀，大家都同事一场，没必要隐瞒啦。」陈老师见鹿森森仍然皱着眉头，没打算要招认，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就上次喝酒时揹你回家的小伙子阿，看他高高帅帅的，很不错欸。」 陈老师说完还轻拍了下鹿森森的手，搞得她突然吓了一跳，才道：「没有啦，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肯定也是曖昧了，也是啦，曖昧的时候好，男人总是一得手就开始发懒，我跟你说我家那男人啊，结婚前可是帮着撑伞，上车前还开门，我根本是个小公主，结果婚后怎么了你知道吗，我都还待在副驾驶座呢，他就自个儿出去还给锁门呢，跟你说阿，真不要太早就把自己给卖了，女人的青春也就几年阿，我也曾经年轻过的，我年轻的时候啊……」 鹿森森尷尬的听着陈老师发起嘮叨，也没打算解释林衍的事情，如果陈老师知道林衍是他前男友，那肯定全校师生的都会知道鹿森森前男友还在她喝醉时跑来带她回家这事，就是最后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可那天喝醉后的记忆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好像做了场梦，好像是个好梦，可连那梦是什么样子，大抵在干什么事情呢，真是一样也记不起来。 不过，不用担心的是，这世界还是会有不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例如鹿森森有个曖昧对象这事没多久，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了，尤其周老师就坐在鹿森森旁边，他一见鹿森森回办公室，心里那个着急阿，但话里又得假装云淡风轻，他说：「鹿老师，听说礼拜五那晚，有人给你载回家啦？」 鹿森森可尷尬了，她虽然点头，可内心倒是想着但她对这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鹿老师，你们、你们……」 「我们、我们……」鹿森森在内心寻找着合适的词，「只是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 「这样啊，」周老师松了口气，他整了整领带，挺起胸膛，带笑着说：「鹿老师，既然如此，要不然就考虑一下我吧。」 第二章(6) 「哈哈哈，」鹿森森刚把周老师的事情告诉许弈嵐，后者便笑得可开怀了，「我是认真跟你说，我们咖啡厅那个常客，真的比较好啦，你还是看看。」 鲸鲸还窝在鹿森森的怀里，她帮牠理了理毛，鲸鲸故此发出呼嚕声，许奕嵐说是猫咪舒服时就会有呼嚕声，于是鹿森森的手没停着帮牠顺毛，她双眼凝重地望着鲸鲸，语气却沉了沉，「小鄔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还记得那孩子在我面前泪崩的样子。」 小鄔是鹿森森的前男友，姓鄔，鹿森森大学时的一个学弟，那时追了鹿森森快两年，搞得鹿森森也是有些感动，又加上周围的人都叫她试试看，有些人还说忘掉前男友最快的方法就是赶紧交个新的，那时候，鹿森森也分手了将近三年，可心理还是常常念旧，衝动之下便也答应了。 可他们在一起半年，小鄔想跟她签手、接吻，鹿森森却是能避就避，日復一日，小鄔还想着能等，可鹿森森却是受不了了，她想她这辈子都爱不了小鄔，自己不幸福也就算了，小鄔还是可以找到他喜欢的女孩子的，所以她便提了分手。 她自以为的好意，终是自以为是，那天小鄔哭得彻底，直问鹿森森，真不爱他，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多一个人受伤她就比较好受了吗？ 时至今日，鹿森森对此的愧疚折磨，依然未消。 「那也是他年纪轻阿，谁失恋不难受，而且都过多久了，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试试。」 见鹿森森沉默，她便也不说了，还给她摸了摸头，安慰道：「好啦，没男人还有姊。」 鹿森森轻晒笑顏，像她蹭了过去，「是说那个女网友怎么啦？」 「还不错啊，蛮成熟漂亮的，而且，」鹿森森眨了眨眼，确定许奕嵐那向来厌世的眼里竟然闪着光，「她也很喜欢海，还有蓝鲸。」 鹿森森就知道，能让许奕嵐开心的东西，大概只有蓝鲸了吧。 「太好囉，那你可以约她一起出海看鲸鱼。」 「哈哈哈，我们还真的有约。」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开始给我找对象了，」鹿森森那灵动的大眼对着许奕嵐眨了眨，还想着装委屈样，「你是不是怕我当电灯泡。」 许奕嵐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很明显吗？」 可不同于对方的欢笑，鹿森森沉却默许久，最后起身说，「我要去客厅打文章了。」 「你干嘛阿鹿森森，我只是开玩笑的。」 鹿森森把许奕嵐抓住她的手轻轻放下，没事，我想一下事情，她说。 客厅里的电视传来综艺节目热闹的笑声，鹿森森却一直想着刚刚许奕嵐说的话。 她并不是真的在意许奕嵐的玩笑，这几年许奕嵐一直陪在她身边，有时候她都说许奕嵐就是她假男友，可偏偏在假男友就要有她的女朋友了，鹿森森竟不自主地感觉到要被拋弃。 何况将来许奕嵐若真是和她在一起的话，那姊姊可能也不愿让许奕嵐和鹿森森一起住了吧？ 她一想，便觉得有些难受。 第二章(7) 鹿森森还记得分手后，她看见林衍抱着杨沉的那一天。 说来讽刺，她挣扎许久才鼓起勇气找林衍的，可看到的却是割伤她的画面。 那时，诺大的大学教室里，人群都已经离去，教室昏暗，林衍轻轻地抱着杨沉，恍若与世隔绝。 她站在门外，看着墙边相拥的人影，动弹不得。 是许奕嵐带着鹿森森到她的公寓去，那一天鹿森森木着脸，一点情绪也没有，许奕嵐抱着她像抱住一朵羸弱的花。 在林衍身边的时候，鹿森森一直都很坚强，她谨记他说欣赏坚强的女孩，所以在他面前，鹿森森便不哭，可、原来是因为他已经有一朵太脆弱的玫瑰，他把所有的自己，筑成一堵墙，此生只够保护一个人。 许奕嵐出外去帮鹿森森买一些食物的时候，鹿森森凝视着空荡荡的空气，她突然想成为一个脆弱的人，如果她也受伤的话，那林衍就可以照顾她了吧？ 那样想的同时，鹿森森在手腕处用力划下一刀，她并没有想死亡，她也知道用割腕做为自杀途径是有些困难，她只是想要成为一个病患，让林衍也放心不下那就可以，于是她看着鲜血沿着手腕破裂开来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流出，鹿森森轻靠着背后的床，静静的呆坐地板上。 可，许奕嵐一进门，看见那样子的鹿森森时就骂了声脏话，顾不得刚买好的晚餐，随地丢在地板，紧张的蹲下来检视鹿森森的伤，心疼的用她温暖的手在她手臂的近心端动脉血管上加压。 ?奕嵐，我真的好想他。?鹿森森抱着许奕嵐的时候才止不住崩溃大哭。 「没事、我在」，许奕嵐轻抚着鹿森森的发梢，呢喃的低语足够温暖，「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会走。」 鹿森森哭得更大声了。 鹿森森环视她左手上那只机械錶，那年割腕的疤痕虽然只剩下浅浅的银白色痕跡，可许奕嵐还是送了一只錶给她。 「希望你看着这支錶的时候可以相信自己会越来越坚强。」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没办法啊，谁让我没女朋友阿，只好宠你了。」 那一年她们的对话还歷歷在目，鹿森森想，这些年来，她也是没少让许奕嵐操心。 记得鹿森森告诉许奕嵐她要一个人到处去流浪时，许奕嵐吓都吓死了，鹿森森想起那时候她的表情，不禁失笑。 相同的，对许奕嵐而言鹿森森也是最重要的朋友，甚至是家人的那种，每一个人都曾经迷失过自己，许奕嵐也是，记得她在大学时期还剪过男生头，可帅了，帅得她女友一个换过一个。 在她换了第n个女友时，鹿森森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许奕嵐知道，那些女孩里，好几个只是迷恋上她的外表，她也不怪，就当是玩玩的消遣罢了，速食爱情阿，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只有鹿森森凝视到了她的心，她了解剪短头发的许奕嵐只是跟随着那个时代的风，会和长头发女孩子在一起的女生都是剪短头发的，那样压抑的想法下才让许奕嵐剪了短发，她拨了拨许奕嵐短短的刘海，「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比较有自信，你有自信的时候，会发光。」 于是许奕嵐就留长了头发，不是长发即腰的那种，就是即肩的中短发，模样俐索。 许奕嵐知道，虽然自己一直以来都让人感觉很坚强靠普，可、是鹿森森让许奕嵐有勇气让她用她喜欢的样子活下去，并继续喜欢着她喜欢的人。 鹿森森一想，都觉得感动到要哭了，感性的跑回房间里抱了下许奕嵐。 「你干嘛阿、突然？」 「我就想，我们一起租公寓后，你就没找个像样的女友了，现在你那么老了，还有人要收你，我好感动。」 「鹿森森你想死吧？」 他们俩嘻嘻闹闹的打闹着，就想着，还有彼此，真好。 其实倒也不是许奕嵐没再交女友了，就是忙着工作挣钱。许奕嵐还没开咖啡厅前是护理师，但她的梦想一直都是开间咖啡厅，所以一开始忙着开店的事情，开店之后要忙的事情又更多了，自然没认识什么人，许奕嵐比鹿森森大了三岁，明年就奔三了。 「真的老了？」她突然停下施打鹿森森的动作，言情认真。 鹿森森认真的看向她，慎重的点头。 「欸，那怎么办？」 鹿森森倒是真的笑了，从没见一向对自己外貌最有自信的许奕嵐此刻却是这么担忧，「开玩笑的啦，不过你还是好好保养吧，别在三不五时偷懒了，你真的不年轻啦。」 「鹿森森我真是有一天会揍你啊。」 鹿森森笑得很开心，「欸，我刚刚想过了，我觉得我也的确该多认识一些人了。」 许奕嵐有些惊讶，「为什么突然这样？」 「不知道，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吧，尤其是又遇见他之后。」鹿森森举起手上的錶，「我想往前走看看，一直答应过你要勇敢的。」 「好啊，那你想认识科技新贵还是甜点师傅还是大学教授？」 鹿森森轻愣：「你都有？」 许奕嵐可自信了：「我都有。」 第三章(1) 还说着往前走呢，可鹿森森和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便被抓住了手。 不管鹿森森此刻讶异的神情，林衍漠然地说：「那天载你回家的时候，东西落在车上了。」 「好。」 鹿森森跟着林衍走到学校外，他停在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停车格内，就好像是知道会耗一段时光而特地规矩地停在车格里，而不是学校外围临时停车一样。 鹿森森走到他那银灰色的四人座车时，后座的林瑋彦还笑得灿烂地跟鹿森森说老师好。 林衍要林瑋彦待一会，接着递给鹿森森一张纸条，外头什么都没写，鹿森森疑惑地打开来。 林衍知道鹿森森疑惑时会歪着头，就像现在这样，这几年来她的习惯还是没变。 『鹿老师，记得初遇见你的那天便觉得遇见了天使，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这个样子吧？你可能不知道，你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直照耀着我的心，可是你知道吗，每天醒来我最开心的事情便是出门上班，因为可以遇见你阿！今天是我的生日，思考许久，儘管自己各方都称不上优秀，但仍想给自己一次努力的机会，这张字条只是想传递这份单纯的心意，祝鹿老师一切顺心。』 鹿森森看着纸条最后面的周严井三个字，有些发愣，她一直以为周老师就只是想找个适合结婚生子，安稳度日的对象，她没想过周老师是真的喜欢她，她此刻放下纸条的手，还微微的抖。 「曖昧对象？」 见林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鹿森森很是不开心，「乾你什么事阿？而且谁准你拆开我的纸条看了。」 不管顾此刻鹿森森就要到达临界点的脾气，林衍倒是轻笑着，模样开心：「欸鹿森森，这几年不见，你脾气有变差喔。」 她睨他一眼，「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玩一场不认识我的游戏。」 「人之常情吧，」他耸肩，眼里却是鹿森森那熟悉的曾经，靦腆可爱的林衍，「谁知道会遇见你呢，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那股熟悉的情绪惹得鹿森森心里波动，她急着想逃：「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欸，」林衍叫住转过身去的鹿森森，「你还单身吗？现在。」 「你……干嘛？」 「要不然，也考虑下我吧？」 鹿森森看着此刻依然耀眼的林衍，漠然地说：「你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多远吗？」 林衍有些轻愣着鹿森森的反应，他说：「六十公分吧？」 鹿森森笑了，苦涩的那种盪开笑容：「是十光年。」 鹿森森说完便利索的转身走了，俐落的转身之后她才想起忘记问林衍为什么会载她了，算了反正也不重要，鹿森森想，何况这时候如果又转了回去，气场是整个都掉了，直好继续挺着背前行。 林衍见她背影越来越小后才捨得走回车上，他还不禁问了林瑋彦：「你们老师说话都走文艺风？」 「什么是走文艺风？」 「你不知道就算了。」林衍从后照镜的反射上，看到林瑋彦那渴望获得知识的大眼突然黯淡了下来，一时心软，还是给他解释了一下。 第三章(2) 也不是突然之间林衍就想和鹿森森再叙旧缘，就是那晚载鹿森森的时候吧，林衍想了许久。 这些年来，他也是和几个女人好过，有些是家里二老的安排，有些就只是刚好的时刻，刚好寂寞的两颗心彼此碰撞罢了，可每当空下间来或看到熟悉的侧影，林衍便会想起她，那个他拙劣去爱的女孩。 那些年的他们都太过年轻，爱上一个人时毫无算计，相爱时浓烈的倾尽所有，故再相遇时，心思复杂。 林衍偶尔都会想起自己还小时，做过的一场梦，梦里，他蹲在草丛，手上拿着猎枪静待着猎物的经过，不久他便发现远方树林里，有隻梅花鹿偷偷地从矮木丛里探出，他见猎物将至，枪法熟练的瞄准那隻梅花鹿。 梦中，林衍仅仅只是一枪，那头小鹿便哀鸣的叫了一声，随着子弹的威力，向后倒了下去，林衍见猎物到手，心里很是开心，可他才刚走梅花鹿的旁边，想要将它带离的时候，便看见那鹿一双悲伤的眼睛，自此，他在梦中再也动不了。 可动不了的，何止是梦中而已。 载完喝醉的鹿森森那晚，他就约了几个朋友，大家喝了几杯聊聊近况，见他几个哥们，几年前都还是花花公子，可是这几年结婚的结婚，要定下来的都定下来了。 林衍大学时期有一个特别好的学长，大家都叫他南哥。 南哥拍拍林衍的肩，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一脸的醉，可就是口气里语重心长：「如果现在你还能找到你单纯喜欢的女人，不妨就勇敢看看吧。」 南哥在去年年底就结了婚，结的这婚真不真心，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来。 林衍举起酒杯，对南哥敬了一杯。 「我是说真的阿，别像我一样，总觉得对不住晓筱，可我能怎么办呢，我一个结了婚的男人……」 南哥止住了话，又是把他酒杯里那烈酒，一口下肚。 林衍见他，眼里有泪光。 ? 『周老师，这周六有空吗？要一起去看场电影吗？』 鹿森森从她的通讯软体底层找到了周老师的对话框，她飞快的在输入栏里打下这几段字。 出乎意料之外的，周老师很快的就回应了：『有空有空！』 没多久他又打了下一句：『想看哪一部呢，鹿老师应该喜欢看爱情片吧？』 『有没有那种见血的，杀人不偿命的那种。』 鹿森森看见他已读了很久都还没回就起身洗澡了，再回来时，才看到他给回了，『鹿老师原来喜欢这类剧情阿。』 鹿森森都能想见周那师那尷尬的笑容以及说这种话的表情，想想都觉得乐了。 「干嘛阿，笑成那样。」 鹿森森撇头看她一眼，「你也笑得挺开心的。」 「是阿我是在跟瑄汝……就是之前去吃饭的那个网友聊天。」 「喔那个姊姊，」鹿森森明白的点头，「难怪笑的那么开心。」 「但你怎么也笑得那么开心？干嘛阿，跟那个喜欢你的老师有进展？」 「对阿，约了週六看电影。」鹿森森刚刚特地找了几部上档片，其中一片挺合她胃口的，是部以对抗鯊鱼为主演的电影，鹿森森拿给许奕嵐看，一分半的预告里，精彩刺激又足够噬血。 「哇，你第一次和人家约会就看这个啊？」 「欸？不好吗？」 「不会不会，这个如果走了，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不怕。」 鹿森森嘖了声，「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经过鹿森森主动的邀约，一下子周老师和鹿森森的距离就好像拉近了些。 有事没事周老师就和鹿森森间聊着，这回周老师便好奇的问了：「鹿老师这么漂亮，身边应该不乏追求者吧？」 鹿森森沉默一阵，还给仔细思考了下。 这些年来，也是有几位追求者，有些条件不错，也些也就普普通通，可就是没那时遇见林衍的衝动，她据实以告：「还好欸，也没遇上什么特别有感觉的人。」 上课的鐘声就要响起，鹿森森和周老师一同走上二楼，也许是上课的鐘声给予周老师勇气，他一鼓作气地给说了：「鹿老师，我知道我现在还没能让你喜欢上，可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话算不上喊，可就是挺大声的，鹿森森一时感到尷尬，倒是几个匆匆而过的小孩子们反应快，立刻就给发出了惊叹声。 「老师在谈恋爱！」 「老师是办公室恋爱欸。」 「老师真是羞羞脸！」 鹿森森真是想把那些吵闹孩子们的嘴巴给缝起来，可是不行，她还不想上报，她只好温柔的告诉等着看戏的孩子，上课时间到囉，回教室了。 第三章(3) 鹿森森下午刚要给小朋友们上国文课，可明明就是一群才小学三年的小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八卦又消息灵通，大家都闹着想听老师和周老师的八卦。 鹿森森可不肯了，这时是得拿出老师的气势的，她就给命令道：「来我们先打开课本，第三十六页，第三课，跟我一起念课文！」 可谁料，一下课林瑋彦就给咚咚咚地跑来找鹿森森。 鹿森森就坐在教室右后方，导师的小办公桌上。 「怎么啦瑋彦，找老师？」 「老师你要跟周老师在一起吗？」 鹿森森有些晕，她试着回想她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难道就这么爱八卦了吗？ 见鹿森森没回答，林瑋彦可急了，他说：「可是我爸爸喜欢你欸。」 鹿森森发了愣，好一会儿才说。 「瑋彦阿，你爸爸只是老师好久以前的朋友，没有喜欢了。」 林瑋彦那小眼神里尽是落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好。 看着林瑋彦那小小的身躯慢慢地走远，鹿森森逼着告诉自己，他们的感情都过了好久了，她不能再回到那样的泥泞里。 ? 週六时，鹿森森急急忙忙地到了电影院时，就看见周老师已经在外头等着，观眾们已经在排队依序进入电影院内，早知道就不在挑衣服和化妆耗那么久的时间，她想。 「不好意思，等久了吗？」 周老师见她一身棕色针织背心、米白色棉麻短裤，外头还套了件罩衫，样子和平时在办公室里截然不同，尤其是今天的脸蛋，看起来特别漂亮，他赶紧急着说：「不会不会，反正也还没开始，而且鹿老师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鹿森森有些紧张的笑了笑，这也是她为睽违已久的和男性单独出门，害得她出门前紧张个半死，一不小心就打扮了许久。 电影很精彩刺激，几次男主角还和鯊鱼斗智斗勇，差点就要遇害，幸好有女主角的机智反应，才让鯊鱼转移注意力，鹿森森看的可刺激了，目不转睛的，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周老师呼吸的越来越急促。 可周老师看森森看得开心，也不敢和她说，逕自默默离开。 鹿森森一整场电影看下来非常过癮，等到都要尾声的时候，才转过头，发现周老师竟然不见了，她就想可能是闹肚子疼吧，便也没多想。 可等到电影幕后名单都结束了周老师也没出来，她便走出电影厅，赫然发现周老师在外边等着她呢：「欸？周老师你怎么在外面啊？」 周老师尷尬的笑了下，「我有一点深海恐惧症。」 鹿森森可震惊了，「那你怎么也没说阿。」 「我就想说你想看吧，可以陪你看就好，实在没想到我真是克制不了对海的恐惧。」 其实鹿森森听了突然有些感动，看这男人还愿意为了她勇敢，也是挺好的。 「其实我也不是非看不可的，下次就别看有海的了吧。」 周老师一听到有下次，笑的可开心，刚刚的恐惧全都一溜烟的跑了。 第三章(4) 艾瑞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里，提及二十到四十岁称为青年期，这一期的人们，在这段时光中最重要的便是要发展人际里的亲密关係，以免產生反向的孤立感。 鹿森森看着在小吃摊前排队的周老师，自己心里倒是胡胡乱乱地想着。 若是真的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她真的会喜欢上他吗？ 她有些怕，那时她和前男友小鄔分手的时候，小鄔哭得失心裂肺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楚。 她也答应过小鄔，此后，不会再随意爱上谁，惹得对方也哭。 「鹿老师，这个给你。」 鹿森森接过周老师递来的旗鱼黑轮，在这一秒多的空白里，她先是用手捏了捏大腿的肉，接着感觉到有些疼痛，最后赶紧丢出从早就一直想着要不要说的话：「周老师，你叫我森森就好。」 「好，那你也叫我严井就好。」 周老师脸庞上也有红晕，两个人搭在一起看，倒也是挺青涩的。 日落馀暉上的沙滩，温度足够温暖而不燥热，他们一步一步走着的时候，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足跡，两人笑语飘盪，很是诗情画意。 「那你回家小心。」 周老师送着鹿森森到她停车的地方时，一脸依依不捨的对着她说。 「好，你也早点回家吧，再见。」 「再见，」周老师想了一阵后补充道，「下次再一起看电影吗？」 「好啊。」她笑得灿烂。 鹿森森坐上车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吃东西，今天出门前，许奕嵐千交代万交代，要她表现出一副小鸟胃的样子，免得电影已经吓到对方了，食量也是。 她熟稔的在方向盘上左转右转，四处寻找好吃的便当店。 今天一直制止自己吃这个吃那个，搞得一整天下来鹿森森可饿了。 「我是不是吃太多啦？」 「不会阿，你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那男人宠溺的捏了女孩嘴边肉，眼神里都是极尽柔软的笑意。 鹿若森甩了甩头，把记忆里那个大学食堂里的记忆甩开来，都过去，都过去了，她默念着。 ? 可是缘分是一团奇怪的线，有些人们会注定相遇，变成一段或长或短的故事，这么小的世界，这么大的城，有些人一擦肩便是一辈子，有些人慎重的道别，仍然止不住相遇。 鹿森森试着低头，可她不用抬头就可以感受到林衍那准确而直视的眼光，他们迎面而来。 那样赤裸裸的压迫感逼得鹿森森停下脚步，她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个人。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都是柔情，一双似水的眼睛，却有着一颗猜不透的心。 「嘿，这么巧。」 半响，他只回她，「好久不见。」 准确来说，他们这个礼拜才刚见，所以根本不算好久不见，鹿森森这样想。 可她看向林衍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那人的眼里都是幽黑，深不见底。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懂林衍，她根本不懂他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他有时候可以勾着好看的笑容，下一秒却一脸忧愁。 她从以前就不懂，何论多年后的今日。 第三章(5) 可林衍曾经说她是最懂他的人。 当每个人都喜欢着开朗大笑的林衍时，只有鹿森森看透了他，告诉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当家人要他回去接家里的事业时，只有鹿森森告诉他，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当每个人都觉得他足够有能力完成社团该办的事情时，只有鹿森森帮忙着他，那时的她甚至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 只有鹿森森…… 这世界，他最负此生的人，若不是父母，便是鹿森森。 可伤他最深的人，也是她。 那样复杂的双重情绪像是荆棘，缠绕着林衍那颗斑驳的陈旧心脏。 「吃饭了吗？」 鹿森森思考一阵，不知道该说有，或说没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现在可饿了。 「我还欠你一顿饭。」林衍说完的同时，轻晒了笑意。 见他一笑，她也就松了口气，「你这顿饭，欠的可久了。」 ? 初遇见林衍那年，鹿森森才十六岁末，而林衍十八岁，一个就要高二，一个就要大一。 鹿森森十七岁生日那天，林衍载着她到城边山脚，接着两人爬了很久的山，最后才走到网路上相传热门看夜景的地点。 「欸好漂亮喔。」 林衍看着专心欣赏夜景的鹿森森，总觉得，这城里万般高楼都是丛林，她是这城里他唯一想要保护的人。 「欸大学生活好玩嘛，你会不会很受欢迎啊？」 林衍见她一脸担心，故意闹着她，「怎么，怕我被抢走啊？」 「怕阿，到时候我就没有司机带我到处去玩了欸。」 林衍笑得开心：「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去载你阿。」 「可是……可是如果有其他人要找你，我就会被拋弃了欸。」 「像是谁？」 鹿森森歪着头思考了好一阵，「同学或者社团或者女朋友之类的吧。」 「不会啦，你在我心中比社团跟普通同学重要。」 「那女朋友呢？」 「恩……不好说。」 鹿森森虽然心底也是清楚自己怎么可能会比女朋友重要，但她还是克制不住情绪，气得撇过头去。 「欸不然，我如果有女朋友就第一个告诉你。」 鹿森森还在气，一怒下直接拒绝：「我不要。」 「欸你知道吗，我刚刚告白被拒绝欸。」 鹿森森一脸震惊，不敢置信，「你刚刚跟我聊天的时候还跟别的女生告白吗？林衍你也太没心了吧。」 林衍见她这样气得可爱，不自觉得想闹：「可是我觉得这气氛很适合阿。」 「哪里适合，告白就要当面告白阿，你用手机传简讯一点情意也没有。」 「你哪里看见我手机？我是当面告白阿。」 鹿森森见周遭都没人，吓得贴近林衍，她这人其实不胆小，就是对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有些害怕。 「你不要乱说话啦！」她心情平静了点之后才问，「哪个女生阿？」 林衍简直觉得像是在看一场喜剧，只是自己置身其中，只好憋着笑，正经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啦？」 「不是吗，你一直讲些奇奇怪怪的话阿。」 「奇奇怪怪？」 「对阿，这里就没人，你还说在跟别人说话。」 「鹿森森，你不可以这么笨的。」 鹿森森睨她一眼，又气得撇开头。 林衍只好求合，「你说，我现在在跟谁讲话？」 「我阿。」 「那我刚刚在跟谁说话？」 「我阿。」 「所以我在跟谁告白？」 「我……啊？」 鹿森森往后称此为慢动作转头，夹杂着不安与怀疑，加上压抑着太部分的兴奋与悸动。 林衍一脸，你现在才懂阿，笑得可乐了。 第三章(6) 「欸你知道这事不可以开玩笑的，毕竟你也是我第一个告白的对象。」 「我是认真的阿。」林衍看着鹿森森那单纯勇敢的眼睛，和那天他们躺在操场上看星星时一样。 「可是你没有跟我告白，我也没拒绝啊？」 「我刚不是说了，要你当第一个知道我女朋友的吗？你说有谁会第一个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 鹿森森想懂后虽然开心，可表面还是装得一副嫌弃样，这是所谓少女的矜持，怪不得她。 他们曾经快乐的像是明天就要末日，什么也没有的日子里有彼此就足够富有。 林衍还记得半年后，他生日那天，鹿森森亲手製作了蛋糕，做了十足精緻的卡片。 「可是我手不巧，」林衍说，「我不会煮饭。」 「没事，我生日时你带我吃饭就好。」 可谁会料到，他们在一起后的一年，鹿森森一个人在游乐场里枯等着林衍，一直到了下午了，林衍才匆匆赶来，可那时的鹿森森只想回家。 回去路上，雨来的急，天空骤然漆黑，风势将雨倾斜，鹿森森和林衍便都淋湿了。 林衍见鹿森森一句话都不说，了解是自己有错，整路上直关心着她。 「我带你去吃个饭好吗？」 「我买个蛋糕庆祝你十八岁了好不好？」 「我们改天在一起去游乐场好吗？」 可林衍怎么会知道，逼得鹿森森说话，她却是说出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 「一开始看到杨沉的时候，我有被吓到，没想到她去当明星了。」 「我也没想过她会那么适合演艺圈。」 服务生送来餐点时，巧妙的打断了这对话，因为鹿森森实在没办法接续说没错她真的演得很好或她在电视上真的好美之类的话，实际上她根本没看那些电视剧，何况她也还没办法真心的给予祝福。 「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连鹿森森也没想过的是，她再提起这话题时居然会是这个，「你们有在一起吗？」 林衍摇头。 她彷彿松了一口气，杨沉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她并不是八点档里那些泼妇骂街的小三，用尽他们最丑陋的方式得到别的男人的心，杨沉是一朵花，绽放的样子那样艷丽，足够让人害怕有人为她迷惑了眼。 「那她的病呢？好一点了吗？」 「恩，好很多了，」他看向鹿森森一眼，眼神复杂，「分手那段时间我常陪着她，鼓励她去上团体课，后来就比较好了。」 鹿森森的心思细腻，偶尔则会想得太多，她点了点头，「那就好。」 「其实杨沉也一直知道那是她的身体，她应该负起照顾的责任。」林衍沉默一阵，才接续着，「可是那阵子她还忧鬱的严重，尤其知道是因为她才害我……我们分手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怕她自杀。」 鹿森森看向他，没有说话。 「我那几天也不敢离开她，她的脚留下了一条疤，蛮长的，十公分有吧，那几天她心里负重的太多了，我是真的怕她会突然离开我们。」 「可你怎么就不怕我离开啊？」 鹿森森把眼神从灰暗的角落中抬起，看向林衍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那些日子里的绝望。 第四章(1) 「你一直觉得我足够坚强。」鹿森森以一种自嘲的方式笑着，把刚刚送上的牛排分割，一块一块，送入口中的时候还带有香气，入口的味道却极其苦涩。 「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像以前每次为杨沉的事情生闷气一样。」 「其实、你蛮狠的，见我哭成那样，你还是连一句道歉或安慰也没有说。」 鹿森森知道，那是林衍的傲，他可以随和到你看不出来他其实是富二代，但他同时也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王子是不能低头的，林衍他从不轻易低头。 「我知道，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林衍沉默，他隔了好几年总算说，「我很抱歉我一直没对你说声抱歉。」 「没事啦，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鹿森森尝试着想要展现笑容，可惜有点失败，「我一直都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啊？我们应该还没有客套到要说在哪里高就吧？」 「不用，」林衍笑了，「我做一些电视剧幕后的工作。」 「幕后？你妈捨得你做这么辛苦的工作？」鹿森森想起遇见他的那个暑假，「记得你来民宿打工的时候，你妈不是每天都担心的睡不着吗？」 林衍笑了，「你知道的，对我想坚持的事情，都一定会做到。」 可你没坚持到陪我老了还去看星星。 鹿森森没说，她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做幕后的工作，是什么工作啊？灯光师？收音师？还是剪接、製片？」 「都不是，」林衍轻笑，「怎么办，你都没猜中欸。」 「对阿，总不会是导演吧？」 鹿森森现在就是在乱猜，还带自暴自弃的那种，谁料林衍竟震惊的看着她，「很会猜嘛。」 「太厉害了吧，」鹿森森真心的讚叹着，「你导演过电视剧了？哪部呀，我去看。」 「上一次拍的网路剧叫你是我的光。」 「你是我的光？好喔，我有空就去看。」 林衍轻笑，「好啊，有时间再看就好。」 话题嘎然而止的时候，空气里瀰漫着尷尬气息，鹿森森才想起来她一直忘记问林衍，「欸，我喝酒那天，为什么你会来载我啊？」 「你都忘了？」 「恩……完完全全、一点不剩的都想不起来。」后来鹿森森有载手机里看见一条陌生的接通号码，应该是林衍的电话吧，可是她对这见事一点记忆也没。 林衍叹了口气才道：「你这记忆。」 鹿森森可不高兴了：「你可不能这样说阿，那是因为喝酒。」 「我打给你的阿，原本想说你是老师，会不会知道瑋彦打的那个女同学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可是怎么知道打给你时，语气里全是醉意。喔顺带一提，联络簿里有抄你的电话，如果你问的话。」 「喔……哈哈哈，那你也很会找时间欸。」 「你也是让自己喝的很醉。」 「不小心喝得太开心了。」鹿森森怯怯地饶了饶头，补充道：「平常不会这样的。」 林衍点头，可是他没说，他就是那晚特别想她，突如其来的想念，忽然很想听见她的声音。 这些年来，他思思念念的人，怎能这样淡过。 第四章(2) 身为网路写手，鹿森森每天都会在通讯软体上发篇新文章，其实有种纪录日记的感觉，只是有时候会打得很长，有些则只有一两句话，可是通常打得少的时候，是她想说得太多，心思太过复杂，便只留下简短的句子，例如今天。 『还以为转过身我就会逃，谁知道后来我就待在原地。』 她仅发出这样的文字后，便打开了林衍主导的那部电视剧。 许奕嵐知道鹿森森从来只看韩剧，所以对于此刻鹿森森笔电里从出女主觉得声音时，她很是讶异。 「你什么时候接受陆剧啦？」 鹿森森哪敢告诉她今天遇见林衍了，这肯定会让许奕嵐爆发怒气，说不定还对她发布禁足令，所以她只好打哈哈过去，听隔壁老师说不错看呢，就来看一下。 「你那个……周老师喔？」许奕嵐最近天天听鹿森森讲到她，不自觉就往这方面猜。 「对呀哈哈哈。」鹿森森乾笑一阵，希望许奕嵐不会怪罪她此刻善意的欺骗。 故事主要在讲述向来有轻度忧鬱症的女主角，在遇见男主角之后，两人相爱却相弃的故事。 鹿森森看完前两集，心情有些混乱，她总觉得女主角就像杨沉，一个是忧鬱症，一个是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可是他们都同样娇弱，同样惹得男主角心疼。 鹿森森重新打开刚刚发出的文章，底下已经有数十条回应。 『在心里说好要逃那么久，怎么却挪也挪不开？』 『可是我甘愿留在原地，这样你回头就会看见我。』 『我看着这里花开花落，花开花落看我渐渐枯萎。』 鹿森森看着那些留下回覆的人们，她甚至会点进他们的主页，试着多了解是怎样的人会留下这样感慨的文字，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有个忘不掉的人？ ? 和林衍分手的那几天，鹿森森整天都吃不下，上课时便着呆，下课后便趴在桌上睡觉。 她高中的朋友也常替她担心，每每这种时候，鹿森森就会清笑着摆手，我没事啦，她会这样说。 那段日子的鹿森森把自己锁了起来，她杜绝了大多数的关心，太伤心就看海，太悲伤就跑步，想哭的时候就游泳，真的太想他的时候…… 「那你就去找他。」许奕嵐这样说着。 鹿森森抬起她有些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眼前那个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短发少女。 「要不然你当我男朋友吧？」鹿森森杨着她那虚假的笑容，「雅庭说要忘掉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不行，你现在太丑了，」许奕嵐虽然心里心疼，可出口的话仍是希望鹿森森可以振作，「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鹿森森微笑着摇头，「没关係，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鹿森森你的世界里不是只有林衍阿，你还有我，还有你的朋友，我们都会在意阿，你不要这样丧气丧志。」 鹿森森看着许奕嵐那担忧的眼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没关係，」许奕嵐松了口气，轻轻地抱着那脆弱的鹿森森，「我陪你好吗？不要想哭就哭出来，不要一个人撑着。」 第四章(3) 后来两天，鹿森森都没看见林衍，林瑋彦也由一个看来虽然有些年迈但气质高雅的中老年妇女载了回家，这样也好，她不用见着林衍，心里便不会这么波折。 「鹿老师，」鹿森森抬头的时候便看见周老师也和她都往着停车场的地方走，「晚点要回家了吗？」 他们俩人在学校时，都仍然会叫着对方老师，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蜚语，鹿森森微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对呀。」 「那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呢？」 鹿森森点点头，答好。 周老师带着她到一间熟悉的烧腊便当店，「虽然这是间老店，看着都有点旧了，可是这边的东西真的很好吃喔，而且平价，鹿老师你这么瘦，一定要多吃一点。」 鹿森森答好，她哪里会不知道这间便当店了，那暗红色的招牌、有些年纪的透明窗厨、刀法依然俐落的老闆，每每她到林衍的大学找她时，他们若不是吃大学里的食堂，便是到这条路上吃饭，尤其是这间便当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爱。 「周老师是s大？」这间烧腊店有着拢长的排队人龙，鹿森森他们前方大约还有十多位客人。 「不是欸，怎么会这么问？」 「喔喔，这里很多s大的学生，所以我就……随便猜猜。」 周老师点着头：「我记得那间大学好像就在附近吧，所以才会这么多学生来吃。」 和林衍分手之后，鹿森森也就没有再来过这间烧腊店，平时如果能够避开这块回忆夹杂的地盘，她也会尽力躲开，好一阵子了，鹿森森瞧瞧四周，印象中好几家便当店已经不在了，除了多了几间新的便当店，也多开了几间夹娃娃机店，印象中有几家红茶店也变成连锁的饮料店了。 「鹿老师是s大？」 她摇摇头，「以前一个朋友是s大，常来找他玩。」 「这样子阿，还是鹿老师等一下想去s大逛逛？」周老师见鹿森森摇头，紧接着说服着说，「可是听说是很漂亮的大学欸，我都没有去过，不然就陪着我去看一下吧。」 鹿森森看着周老师那渴望的眼神，一时拒绝不了，只好答应着去了。 待吃完了饭，周老师就兴忡忡地带着鹿森森一起往s大里晃。 可对鹿森森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那样残忍，一排屋簷中庭下，都是热舞社的成员，他们青春洋溢的舞蹈里，动作乾净俐落。 远方的排球场里，也许正在比赛，场内有着许多观眾们，他们聚集在排球场边，曾经鹿森森也在其中。 他们走到排球场时，隔着排球场旁的栏网，还是可以见到一场男子排球比赛。 他们穿着各自系排的球衣，双方不相上下，其中好几个杀球就要得分，可是靠着自由球员敏捷的上举之后，又化险为夷。 「以前我也是系上排球队的。」鹿森森看着周老师，他眼神里充满回忆，很是认真的看着比赛，「可是大家都不愿意练习，我很生气，一气之下就去找他们打架。」 「咦？」鹿森森看着有些文气书生气息的周老师，不太能想像他跟其他人打架的样子。 「我真的觉得那时候，排球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说是用生命在热爱，」周老师有些靦腆地看向鹿森森，「这样说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宅阿，当时身为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却指热爱排球。」 「不会啊，我觉得有所热爱的东西，是最幸福而幸运的事情。」 鹿森森轻笑着，她一直觉得所有为了追梦而努力、拚命的人，他们都会散发光芒，成为最独一无二的人。 第四章(4) 『这城里，每个人都有故事，可我的故事却是你。』 鹿森森静静地看着自己电脑里的这段句子，还发着愣的时候，雅庭便来了电话，主要是说要将鹿森森的小说出版。 这几天，鹿森森也没有特别在想这件事情，就随着缘分就好，没料到雅庭真的愿意帮她出版小说。 「但是有些笔触仍然有点生涩，可能需要再润饰一下。」雅庭说得婉转。 「好的，那我这几天修饰一下，再传给你好吗？」 「好呀，那森森，你这礼拜有哪天有空吗？我要跟你签个合约。」 鹿森森歪着头思考一阵，「还是这礼拜六吗？上次那间咖啡厅？」 「好啊，礼拜六见。」掛掉前，雅庭提醒着，「那出版的事情先不要公开喔。」 「好的，礼拜六见。」鹿森森掛掉电话的时候，嘴角仍然是藏不住地笑意。 「要出书了喔？笑得那么开心。」 「对阿，我可开心了，做为最早知道的头号粉丝，先给你一张签名吧。」鹿森森开心地勾着许奕嵐的肩，语气兴奋，「你想要签书还是签名？」 「哇，鹿大作家，不如做为礼物，你等等下去丢垃圾吧。」 鹿森森睨了她一眼，决定继续看林衍导得那部戏，带上耳机前还给提醒：「今天谁倒垃圾谁就倒。」 「小气鬼。」 ? 週三时，全校都只上了半天课，等到降旗结束后，大家便鸟兽散了。 可是当鹿森森走回教室时，林瑋彦却仍然在教室角落玩着玩具。 「瑋彦，你奶奶今天怎么没来载你？」 瑋彦摇了摇他那鼓鼓的嫩白脸颊，一脸天真，「等一下爸爸要来载我。」 「真的喔，可是有点晚了欸，要打给爸爸吗？」 「没关係，我慢慢等。」 「好，那老师在后面喔，有事再找我。」 见林瑋点了点头，鹿森森才走到后头的办公桌上。 学校还有一些行政的工作，鹿森森一坐下便开始认真的处理上头派下来的工作，一忙便忘了时间。 等到林瑋彦碰碰跳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时，鹿森森才转过头去。 「爸爸！」林瑋彦碰碰跳跳的跑到了门口，「我等你好久了。」 鹿森森静静地看着门口那一大一小，突然感觉这样的画面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不小心拖到一点时间了。」林衍口气里满是愧疚，轻轻摸着林瑋彦那头乌黑的头发，也许是因为感觉到鹿森森的眼神，他将视线转了过去，一头捲发的女子支着头，眼神里充满着欣羡。 当鹿森森和林衍四目相交的那刻，鹿森森一时被锁进他的眼眶里，就像遇见林衍的那一天一样，他依旧拥有让人着迷的能力。 「嗨。」鹿森森先是慌乱的转走了视线，尔后才和门口的他打了招呼，向他走了过去，「你最近很忙？」 而对方轻笑，「你有在关心我？」 鹿森森的小心思一不小心就被识破，她突然感觉有些脸红。 见她这样，林衍感觉很是可爱，就像当年的她一样，于是回答了她，「前两天都在拍mv，都忙到蛮晚的。」 鹿森森点了点头。 「那我先载瑋彦回家了。」 鹿森森点头，「再见。」 鹿森森看着他们，以为要走，可林衍却仔仔细细地凝视着鹿森森，一眼深情，「你这几天可好？」 第四章(5) 鹿森森看着林衍那深幽如潭的眼，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能啟口，「林衍，我好不好已经与你无关了，我们都过去了。」 林衍叫了林瑋彦先回车上等，后者点点头，朝气蓬勃地离开了。 「我知道我们都过去了，」林衍声音沉了些，「可是我又遇见你了，鹿森森，我们有多少幸运能够重新遇见，为什么我们不把握？」 鹿森森凝视着林衍，明明自己只是早该离场的过客，可是她却爱了这个不属于她的男人，太久、太久。 她静静地说，「你不知道分手后的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真的累了，我不想、甚至不敢重新轮回。」 「也或许，我们能够就这样到永远。」 午间的阳光还暖，风吹动树梢的时候，留下了颯颯的声音。 「林衍，你之前不是这样的，」鹿森森轻轻的盪开笑容，「当了导演之后，你说话好像都便得有点浪漫了。」 「不，不是因为导演，」林衍回答，「是因为你，又遇见你。」 鹿森森撇开头，「不要再说这个了。」 林衍的神色黯淡很多，「你如果真的不希望我找你，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鹿森森沉默着看了眼前的那个人好久，她觉得他的问题太过残忍，她要如何昧着良心说出对拜託他离开自己？ 「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氧化碳。」而她是红血球，她应该找氧气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可是一氧化碳一出现时，红血球便会被吸引过去，她说着，像是投诉般的埋怨，「你一出现，立刻就要瀰漫了我的血液。」 ? 下周便是国小的运动会，许多老师都会留下一些时间，让小朋友可以多练习团队默契。 鹿森森在最后一节课便决定要带他们去操场跑跑跳跳，当学童听到可以不用上课时，每个都可开心了。 体育老师已经排好了大队接力要参加的同学，所以一些同学便准备着大队接力，其他同学则准备着团康游戏。 小朋友跑起来总是有那么些缓，可鹿森森看着他们奋力奔跑的样子，却觉得是那么可爱，还这么想着呢，一个小女生便不小心平衡不稳，一不小心就像前扑，华华丽丽地跌倒了。 唉，刚刚还叫他们小心为上，结果还是跌倒了，鹿森森有懊恼的想。 「欣唯！」鹿森森和一群同学们都蜂拥而至，跌倒的女孩缓缓地爬起来，右膝上有着红红地一大块擦伤。 欣唯的眼眶里噙着眼泪，鹿森森叫着其他同学继续练习，自己带着欣唯走到保健室。 「很勇敢欸，都没有哭。」校护阿姨一边帮着欣唯擦药，一边讚许着。 「对阿，我们欣唯最勇敢了！」 欣唯露着自豪的表情，灿烂的对着一旁的鹿森森笑着。 擦了药后，鹿森森和欣唯便一起坐在场边，看着大家练习比赛，一时操里热热闹闹。 「老师，我偷偷跟你说个秘密！」 「嗯？」 欣唯掩住嘴唇，凑近了鹿森森的耳朵，轻轻地说：「我觉得林瑋彦很帅欸。」 「喔？」鹿森森轻笑了起来，这么小的年纪，林瑋彦就这么有魔力阿？她看着大队接里排队练习的人潮里，林瑋彦正和一旁的朋友谈天，她问，「怎么会觉得喜欢瑋彦呢？」 「嗯……觉得看到他就很开心，而且觉得很可爱，」欣唯疑惑地看着鹿森森，「老师这样是喜欢吗？」 她的声音里都还有童音，鹿森森轻晒着笑意，「当你觉得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阿。」 欣唯点点头，灿烂地笑着。 放学的鐘声不久就响了起来，鹿森森招呼着小朋友拿起书包，要降旗了。 「老师老师，」欣唯匆匆地跑来，「我刚刚跟你说的是秘密喔，不可以跟别人说喔。」 「好，老师答应你。」 第四章(6) 「那你最后说了吗？」 视频上，主词人的声音传来，她急着探视明星们的八卦，而镜头内，只有一位长发飘逸的女子，她优雅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身碎花礼服，使得她在文静中又带点浪漫。 「我想他应该知道，但我没有说。」 「可以让你喜欢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拒绝你，难道没有想要试试看吗？」 「因为他那个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女生，」杨沉说，以一种说着以往故事的语感，「所以我只是默默的喜欢他，默默地当着朋友。」 「如果那位男生现在有看到电视的话，那他一定会高兴，」主持人的声音传来，「谢谢杨沉今天接受我们彩林採访，那也记得每周六晚上十点……」 短片被剪辑者切断，这是杨沉为其主导电视剧的宣传，但重点部分被节录了。 『你看看人家多喜欢你。』对话框里，是南哥捎来这则讯息，以及视频。 林衍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前些日子，剧组开了会，认为杨沉十分适任女主角，今日给杨沉看了剧本，她便喜欢，刚还传来讯息说要出演，林衍看着杨沉的讯息，心里很是复杂。 自从杨沉如日中天的爆红后，林衍就和她有些距离了，又尤其、刚刚南哥传来的视频。 他起身到工作室的阳台吹风，但愿能吹走那些烦心事。 ? 隔天快放学的时候，便下了大雨，突如其来的那种。 鹿森森走到教室外的走廊看看雨势，斜雨打着绿树，雨势已经缓了下来，但仍然瀰漫。 她没带伞，还想着惨，得冒着雨衝进停车场时，就见到校门口上林衍撑着伞，看着就像风雨里独有的安稳，喧嚣里独有的寧静。 林衍缓缓走进校园内，学童都在中廊等着家长。 许是察觉了视线，又或者他其实也在找她，林衍向上一望，便见到空荡走廊里，鹿森森那沉得要压住他的眼光。 多少年来，她一直在等他，可他又何尝不是。 其实也说不上深情，可怎么能爱一个人便爱了十年？ 鹿森森不是不想放弃，也就只是，再没找到下一个动情的人。 她撇头便转身要走，她爱不了他，爱不起这样一个发光了她的青春，黯淡了他的一生的人。 外头的雨还在下，这些年来，她早学会在潮湿的世界里安全的前行，不弄脏身体。 若真的淋湿，也不过是一场感冒，没有后遗症，一下便好。 见着鹿森森转身就走，他想起昨天鹿森森的沉默，林衍沉着脸，接着林瑋彦就直接走回车内。 一路上，他什么话也不说，直想着，是不是只有他忘不了，是不是只有他在意那一年的璀璨，是不是只有他记得第一眼见到鹿森森时的悸动。 大雨仍然冲刷着这城市的脏污，林衍车上的伞刷来回移动，可刚看清的下一秒，便又被雨水模糊了视线。 「爸爸，你不开心喔？」 「没事，」林衍透过后视镜，看见林瑋彦那忧心的小脸孔，突然感觉到自己外显的情绪是多么不成熟，他其实不会这样的，林衍淡淡地勾起微笑，一抹言不由衷的微笑，他说：「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 「发光了你的一生阿。」和许奕嵐走回停车场的路上，许奕嵐默默唸着鹿森森刚发上去的文章。 鹿森森斜瞪了她一眼，许奕嵐明明就知道她最讨厌有人直接唸出她的文章，显得尷尬。 她深知有些时候文字只是拿来看的，无法逼迫于现实人生，可有时，虚无飘渺的词藻更能解救快要奔亡的灵魂。 「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啊。」 鹿森森一脸防备的看着许奕嵐，这人不太称讚她的，她直觉下一秒她就会开始嘲笑她，可是她这次没有。 「好可惜我没爱过这样一个人，还真好奇会是什么样子。」许奕嵐看着鹿森森时，一眼好奇，「是不是林衍上辈子救过你啊，要不然你这辈子怎么会栽上了他？」 鹿森森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被林衍救过一命，结果不知感恩，还把他五马分尸了吧，我这辈子才为他受了这么多折磨。」 「辛苦了。」许奕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觉得你可以开始吃斋念佛、好善乐施，差不多该还债了。」 鹿森森又叹了一口气，「若这样就能忘掉他，那还倒好。」 第五章(1) 「欸鹿森森，」许奕嵐一脸痛苦地躺在床上，「帮我拿个止痛药好吗？」 「诺，拿去。」鹿森森一手拿着一颗圆扁形的黄色药丸，一手拿着温开水，她知道每每许奕嵐月经来的第一天，便会痛到受不了。 「谢啦。」 鹿森森摇了摇头，通常都是许奕嵐在照顾她的，若要说她有所贡献的时候，大概也就只有一个月里的这一天吧。 「我刚好要去买几隻红笔，」鹿森森说，「帮你买碗红豆汤回来吗？」 许奕嵐点点头，「谢啦。」 鹿森森看着时鐘，九点一刻。 每每许奕嵐月经来的时候，总是痛到在床上翻滚，就连咖啡店也待不了，幸好阿杰来她的咖啡店这一年内进步神速，足够一个人扛起来，这也让她放心不少。 鹿森森顺着路程，先是买了红笔，还来才去买了红豆汤。 她正想着愉快地回家，可刚走到人行道，一位冒冒失失穿黑衣黑帽还给带黑色墨镜的男人便不长眼地撞了鹿森森一下。 而且是很大力的撞了一下。 「阿……」鹿森森只是因为那男人走来的力道，倒退了一步，可手上轻扣的红豆汤却应声而落，打翻一地。 「阿，」那男人看着年轻，皮肤白皙而身材纤瘦，他身上每样单品都很低调，但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一样都是知名品牌，鹿森森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男人的脸孔，这男人长得很精细，是有点花美男可爱型的那种，也或许是因此才带了墨镜，墨镜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不至于那么像小孩，他看了一眼地板上打翻的那碗红豆汤，「我赔你钱好吗？」 那男人刚说完便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急急忙忙地想要拿出零钱。 可身为一名具有重大使命的国小老师，鹿森森是不能接受孩子们这样的，「你知道你撞到人应该先说抱歉吗？」 「喔……」那少年低着头，一手还压着鸭舌帽，他现在一心只想走，于是敷衍的说了声抱歉。 「你知道道歉是要看着对方眼睛吗？而且要有诚意阿。」鹿森森心里不太开心，可看那少年很忙的样子，便想说算了。 身为一个专业姊控，而且眼前还是一位长得挺好看着姊姊，魏易旋也就平下心来听她说话，其实他也不是在赶时间，但自从成为公眾人物后，他就对于单独出门有些畏惧，若不是他最爱的姊姊跑来找他，还傻楞楞的不知道自己月经要来了，现在痛得受不了，却连一个生理用品也没带，他也不会出门帮她买卫生棉。 他卸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双眼，是个有着好看双眼皮的男孩，他说：「不好意思，那不然我帮你买一杯吧？」 说着，那男孩就又戴起眼镜，走进了店里，鹿森森赶忙追了上去，「没关係啦，你看着很忙，我重买就好。」 「没关係，我刚好也想到该买一杯红豆汤。」魏易旋也是想起了家里那女人最爱吃的便是红豆汤，好不容易结婚之后还愿意跑来找他，就买杯红豆汤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弟最好吧。 没办法，谁让他是专业姊控。 第五章(2) 鹿森森拿着他非要负责的红豆汤，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正要分道扬鑣时，那男孩便开口：「欸，我刚刚撞掉了你的红豆汤，我给赔了，那你偷走我的东西也该还我了吧？」 鹿森森真觉得这孩子这样不行，你说怎能又没礼貌又诬赖人呢？ 她说：「我哪里偷了你的东西？」 「有阿，我的心掉在你哪里。」 鹿森森一听，有些矇了，前些日子那群小孩们可常跟她说这类型的话，她还嫌着老土，怎么知道眼前帅气的男生居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而且听他这么说，鹿森森竟觉得这样说的他还蛮可爱的。 一被自己的情绪惊吓，鹿森森有些傻愣着没有说话。 他问：「欸，干嘛不理我。」 她怒：「我要走了，别烦大姊姊。」 他烦：「欸，姊姊，给我个联络方法吧。」 她疑：「别了吧，小弟弟，你该回家了，你满十八岁没啊？」 他傻眼：「姊，我都二十二了。」 她自豪：「姐姐我都二十六了。」 他无所谓：「喔？那挺好，给认识一下吧。」 她无动于衷地继续不理他。 既然如此，他便也继续死缠烂打：「好吧，既然你坚持。」 那男孩从他的暗素色胸前背包里面拿出一张纸，以及原子笔，迅速地写上几个字后，就丢给了鹿森森，「欸给你。」 鹿森森看了眼那张纸条，又看着眼前可爱的男孩，她想，生为一位老师都不会随身携带纸笔了，这人怎么会随身携带，她忽然灵感乍现：「你该不会骗财骗色的吧？」 「或许喔，」那男孩笑了笑，「希望你会加我好友，我这个月的绩效很差。」 男孩边说边离开，「还有，我的资料不要乱给别人阿，掰囉姊姊。」 鹿森森看着她见见走开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灯火明亮的路口，觉得还是一个蛮可爱的男孩，默默将那纸条收近钱包里 ? 「诺，红豆汤。」 「谢啦，」许奕嵐接过红豆汤，「可是你怎么买那么久啊？」 鹿森森嘻嘻地笑了一下，「欸我刚刚遇见一个蛮帅的小男生欸。」 「小男生？」许奕嵐有些傻眼，「国小的学生喔？」 鹿森森笑着摇了摇头，她只是习惯把比她小的男生都称之为小男孩。 她简易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奕嵐。 「哇鹿森森，」许奕嵐眼里很是讚许，「你最近桃花很旺欸。」 「什么啦……」 「欸，要不给我看看小哥哥长怎样吧。」 「好啊。」鹿森森点头，把纸条上的id输入通讯软体。 id出现的是一个灰暗色调的照片，和今天一样，他带着黑色鸭舌帽以及黑色口罩，仅仅露出一双满溢出笑意的眼，瞇出一条弯弯的线。 「虽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照片上那个气场感觉是挺帅。」 鹿森森想起他今天把墨镜拿下来的样子，确实好看。 「不然你去找他聊聊天啊。」 「蛤……不好吧。」 许奕嵐眼神认真：「难得遇上这么优质的，我是觉得你可以试试欸。」 「怎么我遇上每个人，你都希望我试试看阿。」 「没办法啊，你也老大不小，不是能继续走顺天由命这条路的了。」 鹿森森思考了好长一会，许奕嵐的话也不无道哩，何况要认识小弟弟也是可以，毕竟对方也算是可爱，就是怕会有些尷尬，而且她也不是很会聊天的类型。 「那你说……一开始得说些什么？」 「你就随口打声招呼阿，看他怎么回在决定。」 「好吧。」鹿森森点头，在对话框内留了句招呼。 『嘿。』没料，对方不久便传了过来，『姊姊你的照片挺好看的阿。』 『本来就好看吧。』 『其实还好欸，』那一头的魏弈旋轻晒笑意，『就是一脸姐姐样。』 鹿森森在心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立刻把他的名字改为白目的小孩。 第五章(3) 鹿森森没想到魏易旋居然会真的会和她聊了起来，这几天下来，他三不五时有空就会在晚上的时候和她讲个电话，有时候是她跟他发牢骚，有的时候他会和她说故事。 鹿森森身为独生女，偶尔也挺希望有个兄弟姊妹，正巧魏易旋是个姊控，鹿森森便也把他当成弟弟，一开始她想魏易旋这人肯定很幼稚而且不务正业，不过幼稚是有一些，而工作吧，看上去是挺认真在赚钱这块的，他居然可以劈哩啪啦地说出曾经做过的工作，而且多是些卖苦力，以时间换金钱的，看着是真是为了赚钱挺努力的。 「你这几天跟那个小朋友看来是很好啊？」 「恩……普普通通吧，他会聊他的事情，我就听听。」 「他是想追你吗？」 鹿森森还笑着呢，电话却突如其来的响了，走到阳台前赶紧和许奕嵐说了句：「他前女友小模欸，眼光应该很高。」 见她衝衝离去，许弈嵐倒是觉得好笑。 「那你干嘛分手啊？」 「没办法啊，她一下子要这个一下子要那个，我哪有那么多钱，只好分手让他去找有钱的哥哥帮她买了。」 「喔……」鹿森森顿了顿，随后又发起了疑惑，「可是青梅足马欸，这样再见面不是挺尷尬的吗？」」 他倒是笑了，「哪对情侣分手了再见不尷尬？」 鹿森森愣了好长一段，一直到听见耳边响起魏易旋的声音，她才回神过来。 「你睡死了喔？」 「你才睡死了，我要睡了啦，晚安。」 「干嘛阿，你生气喔？」 鹿森森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有很想念的人吗？」魏易旋问。 「有。」 「欸你要不要出来聊天？」 「才不要，这么晚了。」 「你老灵魂阿，才十点。」 鹿森森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讨论定时睡眠与美容之间的关联，她说：「就聊一下。」 魏易旋和她约了个咖啡店，鹿森森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魏易旋在柜檯和那个年轻的女店员笑得很是开心。 她支着头对着他们发呆，魏易旋背对着她，没感受到鹿森森那埋怨的眼神，倒是店员看了她一眼，满是曖昧，后来那女店员低身和魏易旋说了个话，鹿森森离得远，但接着魏易旋就向鹿森森看了一眼，转身总算把吧台上那两杯咖啡给拿回来，朝鹿森森走来时，笑得灿烂。 「你还记得来找我啊？」 「吃醋啦？」 鹿森森低头喝了一口黑咖啡，把咖啡放下来时，笑得浅，浅的让人有寒意，她说，「我等等喝完咖啡就走。」 「欸，你这人真开不起玩笑。」 「没办法，谁让你是小屁孩，」鹿森森无谓地耸了肩，「我没法接受小孩对我说这种话。」 「欸，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不是所有年纪比你小，长得比你年轻、比你可爱的－－例如我，都是小屁孩阿。」 鹿森森睨了他一眼，他这次只戴着黑色鸭舌帽以及一次性口罩，他把口罩拉到下巴，因为黑色產生的视觉错觉，鹿森森看着他本来就小的脸，似乎又更小了些。 魏易旋好看的双眼皮眼睛眨呀眨，黑色的t恤宽松大件，他两手握在着饮料上的隔热垫，一脸委屈地看着鹿森森，整个人很有宠物狗的气息。 「你看你还喝巧克力呢。」 魏易旋更委屈了，「喝巧克力怎么了，大人不喝巧克力吗？」 「不知道，但我不喝巧克力的。」 魏易旋奴了奴嘴，「小就小唄，反正没几年可以小了。」 也是，鹿森森自己想着，她二十二岁那年在干嘛呢，好像毕了业之后她就环岛去了，累死了，太阳有够大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走不到底了，可是当她看见无际的海岸，遇上和善的旅人…… 总归她走过来了，她的回忆多了很多块，虽然她第一年里没考上教师执照，可反正谁第一年就能考上。 「干嘛阿，失神啊？」 鹿森森看着他，他的眼神里仍然有希望，魏易旋望着她的时候，眼里清澈毫无杂质，恍若从未被世俗污染。 「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表演工作。」 「喔……跳舞？你一脸写着我很会跳舞。」 「那你还真会猜，我刚好不跳舞。」 「那应该是打鼓吧？还是你跳火圈？或马戏团的训兽员？」 魏易旋那心里真的傻了，该得怎么乱猜才会往跳火圈里猜，他说，一口无奈的说：「你看看我的脸，你看仔细了吗？」 鹿森森点头，想说也许是训练动物时在脸上划了伤，于是向他凑得近。 「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鹿森森摇了摇头，一点疤痕也没留下，她可失望了，还以为要给她说个训练动物时双方剑拔弩张，惊天动地的故事呢。 魏易旋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脸，你都没看见啊？」 鹿森森给白了眼，「所以呢？」 「你怎么就没觉得该往更光鲜亮丽的地方想啊？」 「化妆师？服装设计师？柜哥？」 「那哪里是表演工作？」 鹿森森耸了耸肩，那何尝不是表演工作，她都要觉得国小老师也是表演工作了。 「要不你直接公布答案吧。」 「你这人真没创意。」 「你这人真不乾脆。」 「欸，你听听看这首歌。」他指着咖啡厅内的广播，拨放着一位男歌手的抒情歌曲。 「怎么了吗？」这首歌她知道，最近走在路上很常听见，男声低沉像在呢喃自责，可当副歌响起时却充满了控诉之情，爆发有力，虽然是还称不上红的新人，可是背后的经纪公司规模十足，旗下新人都有获得良好规划，依以往的经验而言，大多数的新人几乎都会获得极大的关注量。 「那你有没有打算往演艺圈这方面想？」 第五章(4) 鹿森森看着魏易旋，有些无法接受刚刚他缠绕在耳边的话语。 到底是现今的演艺圈太好进入，又或者是她太过幸运，怎样才能身边尽认识这类光鲜亮丽的人们呢？ 举凡杨沉、林衍、又或者眼前的他。 魏易旋见她一句话未说，自讨没趣：「还以为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职业，会跑来跟我要个签名。」 「还真不需要，我没有追星的习惯。」 「你淡定的好无趣阿。」 「不好意思阿，姐姐我都这样子的。」 鹿森森并非没有感觉，就只是她不那么在意，不在意的时候，便少了惊奇，而这世界能让她起了波心的，大概也只有那个人了吧。 「好吧，」可魏易旋刚好就喜欢这样的人，越处变不惊，越让他感觉到对方的魅力，他看了眼鹿森森时，问道：「欸，那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怎样的啊？」 鹿森森转了转眼球，思考一会：「又高又帅又才华洋溢的人。」 「我啊？」魏易旋看了眼鹿森森那睥睨的神情，自己给找了台阶，「那么优秀的人啊？」 「当然啦，我能喜欢的，肯定特别好。」 魏易旋见她说出那个人的时候，眼神突然都闪耀着了，他好奇的说：「欸，那么喜欢的人，你怎么没在一起？」 因为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没有勇气和他相爱。 鹿森森她想着，她没说。 「年纪轻的时候，我们不够珍惜，年纪大的时候，我们不够勇敢。」 「干嘛不勇敢。」 鹿森森看着魏易旋的眼睛，十年前，她的眼神也同样无畏。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没有能力再输一次了。」 魏易旋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好吧，你喜欢他多久啦？」 「不多不少，正巧十年。」 「哇，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宝宝呢。」 见他这么形容自己，鹿森森给斜了眼，「你公司打算让你往综艺这方面走？」 「这倒没有，打算是唱歌演戏先吧。」 「你们公司野心真大。」 「普普通通啦，毕竟我比较多才多艺。」 鹿森森白了眼，「那你呢，除了小模还有下一个对象了吗？」 「哪里能有阿，每天都忙着工作，睡前就跟你聊天了。」 「欸，」鹿森森看着他，诚心发问，「你晚上和很多女孩子聊天？」 「天地可鑑，我晚上就跟你一个女生聊天。」 「那你干嘛只跟我一个聊天，你应该是讯息回不完的那种人吧？」 「回不完跟会不会回是两回事啊，谁让你可爱，就只想回你。」 鹿森森耸了耸肩，「真是谢了，但如果你说是漂亮我想我会更开心。」 「这可能没有办法，我对于漂亮女生的眼光很高的。」 「真是谢了你的真心话。」 「其实你长得不难看的，你别难过啊。」 鹿森森正巧喝完了咖啡，看了眼手錶，真是不早了，她说：「太好了，不难看的姊姊要回家睡觉了，希望小屁孩也要记得回家睡觉，那么晚不要都留在外面，掰了。」 「真是谢谢你的温情提醒，不愧是老师。」 「没事啦，普普通通。」 第五章(5) 这周的校园里，欢愉的笑声越来越多，在操场上奔驰的孩子们都在努力向前，鹿森森在操场上游荡着。 「欸欸，佩琪你的书包不要背着跑啊！」 「岳城你的呼拉圈要拋高一点啊，不然会打到雅晴的头！」 「维寧、言俊你们要一起喊一二、一二阿，不要分开阿！」 最近几天里，鹿森森都为着这群孩子们的事情烦心不已，她扶了扶额，确认孩子们都在轨道后，再到一旁休息，缓了口气。 「鹿老师，辛苦啦。」 「你也是阿。」鹿森森笑着和同样忙东忙西的周老师招呼到。 见就连休息时鹿森森的神色都认真地看着远方，两个班级的孩子们正在奋力一搏，周老师轻轻笑了下，「我们班这次跑蛮快的喔！」 「不好说不好说，」鹿森森神秘的一笑，看见她落后的班级交接给最后一棒，那女孩看似瘦小，跑起步来却特别的快，一下子就追过了周老师的班级，奔向终点线。 见孩子开心的笑着欢呼，鹿森森亦然如此，衝过去给他们鼓励。 周老师看着这样的鹿森森，想着、觉得可爱。 时间是过得飞快，一下子几天上班日便过完了，週六时鹿森森要签小说的合约，于是雅庭向她讲解了些授权模式、期限、稿费、违规条约之类的事情，鹿森森想也没什么问题，便给签了。 开开心心地聊了些出版的事情之后，她们又是给高高兴兴地聊了些八卦，最后雅庭才和她道别。 「你们女人真的热爱聊天。」 鹿森森耸了耸肩，「说得你好像不是女人。」 「我们嵐哥是真男人啊。」一旁的阿杰笑着加入话题，惹来许奕嵐一顿揍。 「欸，是说我下礼拜一下完班就要去找宣汝……喔就那个姊姊，」许奕嵐说话时，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然后礼拜三上班前回来。」 「这几天不常提起姊姊，还以为没戏了。」 许奕嵐白了眼，「这叫稳定发展。」 ? 週日的时候，鹿森森该忙的也都忙完了，逕自悠间地待在电视前，转了转几台频道。 忽然间，她在一台以艺人出室外玩游戏着名的电视剧里看见了魏易旋。 不像每次遇见他时，总以一股乌漆抹黑的样子出席，他上节目的时候，穿着节目组准备的套装，蓝色系的运动风套装，有些像她国中时期，男生的运动服，鹿森森想，人帅真好啊，穿怎样都好看，她实在羡慕。 魏易旋在节目里倒是不多话，而且还有些靦腆，鹿森森不自觉得想笑，那时候那个放大厥词魏易旋跑哪去了？ 许奕嵐回到家的时候，鹿森森还一对着电视台痴痴地发笑。 「鹿森森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许奕嵐看着她的时候，一脸疑惑，「你甚么时候会看综艺节目了？」 鹿森森给笑了下，「欸，给你介绍下。」 镜头上播的男孩虽然喘着气却不改其柔和可爱的脸，棕色的头发因为奔跑留下汗珠而变得潮湿，一身简朴的运动套装，在他身上却感觉被穿得恰到好处，显得既青春又时尚。 鹿森森想，若是在校园里，这肯定是要被学姊妹们欢呼的类型。 可许奕嵐皱着眉，有些不解这男人怎么了？一脸娇弱、骨架细小，长得和阿杰到有几分相似。 「欸我每天晚上聊天的那个傢伙，就他。」 第五章(6) 「鹿森森你没那么笨吧？」许奕嵐皱着眉，坐到鹿森森旁边，「他说他是明星你就相信？」 「可不是吗，我都直接看见他本人出现在我面前了。」 许奕嵐又皱了皱眉，「会不会是骗财骗色？」 鹿森森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毕竟我漂亮又多金。」 「肯定是想卖肾，」许奕嵐一脸忧心，「你下次遇上他可得小心啊，不要乱喝饮料，免得隔天醒来睡在血红色的大浴缸阿。」 鹿森森给想了下，几天前的新闻还环绕在眼前，「要不这样吧，我先下手为强，强赚一波。」 许奕嵐点了点头，「这样听来是不错的。」 ? 周一的时候，鹿森森还操心着要他们这几天运动时不要扭伤、擦伤、跌伤、拐伤…… 没办法，身为国小老师，她是有些热爱操心的。 可事实也证明，她的操心挺有道里的。 这几天陆陆续续下来，又有几个小朋友给受了伤，鹿森森在心底给烦了，说了几次慢慢跑就好，怎么都没听下去呢？ 週五的时候，国小运动会总算开始了。 一群孩子们都坐在操场外围，临时搭起的帐篷底下。 鹿森森身为班导，一下子这个要比赛，一下子那个要比赛，可四处奔忙着了。 许多孩童的家长都在休息区内休息着，还有的直问鹿森森自家孩子乖不乖阿。 她在这样的日子里可忙了，好不容易撑到中午，家长们都先回家了，而孩童们则回教室吃个午餐。 一上午的喧闹突然变得寧静，鹿森森看着一群玩累的孩子们，各个都趴在书桌上睡觉，一时觉得可爱，真难得吵吵闹闹的班级可以变得这样安静。 下午的时后，都是一些亲子闯关之类的活动。 几乎每个孩子都有家长带了，鹿森森便也轻松得多。 鹿森森在校园里随意晃晃，还和许多家长招呼聊天，就见到校园里一个小小的落寞身影。 「瑋彦，」鹿森森朝着那小小的落寞身影走去，「你怎么一个人啊？」 林瑋彦委委屈屈地踢着石子，一脸控诉：「爸爸还没来。」 「那不然老师先跟你一起玩吧？」 鹿森森想着，游戏都得要两个人才能玩的，林瑋彦既然还没人陪，便就陪着他吧，谁料，她的话语刚落，远方便走来一人。 那人开满她遍地思念里的种，落寞了芳华里的花。 林衍望着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 若是不爱了，怎还如此勾心？若是还爱着，怎么不敢前进。 林禎因为继承家里事业，平常就忙，也没法为了运动会抽开身。 反正林衍目前还没开始拍戏，说来还算有些间空，他就代替了林禎的工作，带林瑋彦一起参加趣味竞赛。 其实鹿森森也是有料到的，但想到是想到，遇上是遇上。 她没遇上林衍的时候，一切都可以过得好好的，可她一见到林衍，便会被吸引过去，整个思绪剎然回到过往，记起初遇见他的悸动。 「你爸爸来了。」鹿森森回过神后，轻轻地勾着笑容，接着就打算要走。 怎料她一转身，便遇上了周老师。 第五章(7) 周老师看着鹿森森又看向林衍，他记得这个人，鹿老师爱的人，便是他吧。 「鹿老师，要面对自己的心啊。」他扬着一抹微笑，轻声的对着鹿森森说，接着他便向前走去，经过林衍时，他说，「你若不勇敢地抓住鹿老师，那我就会把握这机会囉。」 周老师的话她不是不知道，可她看着林衍，一时心里像被猫抓的凌乱的毛线团，「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鹿森森，等我和瑋彦玩完，我跟你说下话好吗？」 她看了他，最后点了头。 许是心急，林衍玩得快，林瑋彦似乎也是知道林衍为何而烦，动作也变得俐落。 正巧离闭幕还有些时间，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游荡的鹿森森，便让林瑋彦先去和朋友玩，自个儿去找了鹿森森。 他们寒暄一阵，客套话都说完后，一时气氛尷尬。 林衍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愧对鹿森森很多。 尤其是那一年里，杨沉又忧鬱的严重，好几次和鹿森森约好要去的地方，却又因为杨沉突发的事故而将她落下。 他也知道，每一次鹿森森都免强的笑着说没关係，将每一次的遗憾通通吞下，他就当作她永远都会为了他等下去，可她也会累，他没想到，或说，他没能去注意。 「那时候是我没有为你想。」 「没事…‥都过去了。」 「杨沉也一直觉得很抱歉。」 一听见杨沉的名字，鹿森森不自觉得抬起头，看着林衍时，眼神空洞复杂。 若她真觉得抱歉，又怎会和林衍纠缠不放，若她真觉得抱歉，又怎会在她和林衍分手之后，一句道歉也不说。 杨沉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只是她和她爱上同一个男人，鹿森森这样想着，但最后只说，「你们两个很适合。」 鹿森森知道，林衍最讨厌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知道林衍讨厌的东西少，他讨厌闷住的空气，讨厌踟躕不前的人生，讨厌施放于他不适合的重担。 照顾杨沉不是他的重担，可是随之而来的三言两语是。 年轻时的林衍听见这话时，他会扬起一抹笑，带着距离与礼貌性的笑容，然后说他们只是朋友。 可此时的林衍依旧扬着笑，他却说：「如果我真的喜欢上杨沉，那倒好。」 如果我真的喜欢上杨沉，那倒好。 鹿森森看着林衍的时候，眼眶就要泛泪，她想，她如果也能喜欢上一个人，那倒好。 可十年前、十年后，她仍旧爱着这张皮囊底下千苍百孔的灵魂。 「林衍，你知道吗，我想过我喜欢你，我没想过我这么喜欢你。」 她以为在那样挣扎痛苦的过往以后，她应该要逃跑，应该要远离，可到头来，她仍旧爱着他那双眼睛，爱着他身上散发的光，爱着他所有可爱与不可爱。 「那正好，」林衍轻笑，下午的阳光穿过校园的树林，孩童喧闹的笑声都隔得远，鹿森森只听见林衍的声音，多年过后依然温暖，他说：「我也没爱过谁，像爱你一样如此喜欢。」 鹿森森见他幽黑的瞳孔深情似水，她一时难以躲开眼光。 「你让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鹿森森看着林衍的时候，像在挣扎，挣扎她早已不年轻的灵魂里，还够不够勇气去爱人。 够不够勇敢，再一次去尝试爱上那个惹她掉泪的男人。 那天的运动会，儘管校长不近民情继续囉哩八缩的致词，操场在太阳照耀之下仍然炎热，孩童们止不住的抱怨着，可一切仍然准时的闭幕了。 回家的路上，鹿森森看着手机里新增的联络人，心里百感交杂。 她爱着的男人，绕了十年，她总算又等上了他。 可她还能像十年前一样奋不顾身的爱他吗？ 第六章(1) 和林衍又联络起来的事情，鹿森森不敢告诉许奕嵐。 鹿森森不敢让许奕嵐又为此担心，不敢让她知道她最终又栽上了他。 「肯定是我给了你幸运吧！」 「少臭美了了，」鹿森森站在阳台上，支着头，夜晚的冷风吹过她，吹凉她心中的不安，「而且谁知道重新遇上他是不是好事。」 「肯定不是好事，」魏易旋笑得开心，「要不考虑考虑我吧。」 「才不要，你那么小。」 「我比你小才好啊，带来青春的气息，了解年轻人的想法，而且根据统计，这样如果我们都寿终正寝，你守寡的时间会比较短。」 鹿森森「呸」了几声，和魏易旋说，「你才几岁吧，去找找跟你差不多大的女生，演艺圈最多的不就是漂亮的年轻女生吗？」 「别了吧，我又不是外貌主义的。」魏易旋停顿了下，「而且我特喜欢姊姊，但没几个姐姐看得上我。」 鹿森森可笑了，「所以只有我看得上你是吧？」 「真的，你人特好，只有你愿意这样陪我聊天。」 「我知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太好，热爱关心社会边缘的人群。」 「欸，你别这样，现在我看着还边缘，未来可不好说。」魏易旋接着说，「我现在可是浅力股，还没完全发光的星星，我真觉得你应该审慎思考。」 鹿森森轻笑，「好啊，要不，你给我个签名唱片吧，等你红了我在拿去卖。」 「欸你这样不好，身为我的粉丝你怎么可以连个唱片都不自个儿买呀？」 「不是，我觉得你应该给你的粉丝一点福利呀。」 「我给你的福利可多了，」魏易旋的语句里有笑声，「你自己没给珍惜。」 鹿森森顿了顿，「嘿……说实话我认识你才几天时间，你根本也不了解我。」 「虽然是这么说，可我这人如果第一眼不喜欢的，之后也没可能会喜欢上。」 「所以你对我一眼钟情阿？」 「是阿，我没告诉过你嘛？」 鹿森森愣了愣，她这人哪里有魅力呢，她自己都没感受出来，她就轻声问了句，「你开玩笑的吧？」 魏易旋的声音听来仍旧顽皮，始终带着一股年轻时的随兴无畏，「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吧。」 「你这样挺不好的，惹别人烦躁。」 「我也觉得你这人挺不好的，拒绝了告白的人还带嫌弃。」 鹿森森轻愣，实在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直接跳开这话题，「欸我看了你上的那个综艺节目了。」 鹿森森说了节目的名字时，电话那方的魏易旋点了点头，好几个礼拜前录的了，他记忆有点模糊，「应该蠢到爆炸吧，经纪人一直叫我看一下在电视台里的样子，可我才不想，肯定尷尬。」 鹿森森笑了，「其实还好啦，挺可爱的，就是不太像你，哪那么安静又靦腆。」 「这你就不知道了，上节目前，经纪人还一直告诉我，寧愿没效果也不要得罪前辈，可吓得我，什么话都不敢说。」 「少来了，自己害秀就害羞。」鹿森森看了眼时间，「欸不早啦，我要睡了。」 「好啦，我明天也有通告，晚安。」 「晚安。」 魏易旋听着鹿森森掛掉手机的声音，将它放在床头的桌上，翻了身，他躺在诺大的双人床上，突然感觉有些空虚。 第六章(2) 周一的时候，学校因为运动会补了假，鹿森森一早起来没事，看着一旁总是赖床的许奕嵐现在早已起床打扮，有些感叹，平常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人，居然因为要跟网友出门，这么早就起床了，「你说，你又不是等等就要出门，那么早起干嘛？」 「睡不着就起床了，」许奕嵐说话的同时，还打了呵欠，「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鹿森森有些诧异，许奕嵐总是因为起的晚，错过早餐时间，最后、索性就没吃早餐的习惯，但此刻她居然约着自己去吃早餐。 「那样看我干嘛阿，到底吃不吃？」 鹿森森赶紧点头，起床梳洗后，便和许奕嵐出了门。 鹿森森带着许奕嵐到她常吃的早餐店，客人还多，显得有些吵杂。 「早上的空气还挺好的吗。」许奕嵐环视四周，有些愉悦的说着。 鹿森森耸耸肩，「闻习惯了，普普通通吧。」 「是喔。」许奕嵐咬着眼前的三明治，「那你下午要干嘛？」 「看电影。」 鹿森森说话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蛋饼，不敢看向许奕嵐。 「看电影？这么间情逸致。」许奕嵐看着她把发丝勾到耳后，许奕嵐知道这是鹿森森紧张时的动作，「跟谁啊？」 「看个电影吧，跟谁看没有很重要吧？」 「周老师？那个小朋友？」许奕嵐面色凝重地看着鹿森森，「还是林衍？」 鹿森森抬眸，眼神有些紧张、害怕，许奕嵐知道，她猜到答案了。 「我说过我不会说什么的，」良久，许益嵐才回答，「不要受伤了就好。」 不要受伤了就好。 当天下午，和林衍约好的电影，浪漫爱情搞笑电影，像当年说好的那样。 可已经十年过去，他们还适合看这样的电影吗？ 鹿森森在洗手间里，审视着玻璃镜前自己的妆容，会不会太艷丽了？会不会不够清纯？会不会不太好看？ 她摇了摇头，走到电影院时，林衍已经倚在墙旁，眼神向入口处凝望，似在找人。 鹿森森走近时，林衍才发觉，看着她的时候，模样一如十年前的温柔。 「嗨。」 「嘿，」鹿森森说，「走吧。」 买了票，走到电影院内，鹿森森连开场前的广告都看得异常认真，她让脑袋内充满着电影的资讯，以免一松懈，就得面对身旁那人是林衍这事情。 浪漫爱情搞笑电影。 整部电影里面，没几句便有笑点，可好像整场电影院里的人都笑得出声，就剩下鹿森森和林衍一片沉默。 要问鹿森森，她根本不知道电影究竟做了什么，她只知道林衍离她离的近，要问林衍，他只研究构图与效果铺陈、运镜方式等专业知识。 总归两个人都没有在看电影，也不知道干嘛还选择了电影这选项。 离开时，许多观眾正在讨论剧情，鹿森森听闻，对着林衍说，「好像很好看。」 林衍一心还想着刚刚电影的构图，只听清楚鹿森森话尾两字「好看」，没发现鹿森森的语态其实错了，所以他只回，「是还不错，一幕接一幕的运景很好，转折处又打破了常规，有……」 林衍话还未完，却见鹿森森皱着眉头，不禁失笑，「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发表感言了。」 「没事，是你专业的东西吗。」 林衍轻笑，没和他说明电视剧和电影是不同的长篇大论，他只点点头，和鹿森森一同走出戏院。 第六章(3) 林衍和鹿森森走到一座公园，那是清朝留下的古蹟建筑，后来便成为一块休间场所，周六日时经常见情人、朋友在园内踏青聊天，偶尔也会有高中生们在此练习吉他、歌唱。 他们坐在草原上一阶一阶的木製椅板，林衍说：「不过，没想到你会当老师。」 鹿森森微笑着轻语，「大学的时候，修了教育学程，也没想到后来就真的往这方面走。」 「你大学原来读的是什么系啊？」 「食品营养。」 「记得那时候你说想要读中文系。」 「你原本不也想当法医吗？」 林衍轻笑，也是，他想，他小时候的梦想的确是当法医，可后来大学读了经营管理，但最后却是往传播媒体的路上走去。 他们终究没往原来想去的那条路上前进，或许，长大总归是这样的，有时候，没紧抓住的就溜走了，不适合的也会被迫松手了。 「可许奕嵐真的开了咖啡厅。」 鹿森森点头，语气吶吶，「没想到只剩下她完成了梦想。」 林衍看着鹿森森半边侧脸，没有说话。 感受到林衍的视线，鹿森森把发丝勾到耳后，一时有些困窘，她问：「我的脸怎么了吗？」 「没事。」林衍收回视线，他只是觉得，没往这条路上走去，鹿森森心理该有多可惜，他问，「我还欠过你什么吗？」 鹿森森轻笑着，他欠她的，何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 林衍看着鹿森森，他说，突然的说：「我大学毕业那年，去过中国的沉园。」 「嗯？」 「那时候导游说了唐琬和陆游的爱情故事。」林衍见鹿森森一脸好奇，便说了下去。 陆游和他的表妹唐琬彼此相爱，可结縭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不被陆游母亲所喜，而被迫分离。 几年之后他们又在沉园相遇，可当时他们身边已经都有了各自嫁娶的人了，当时，唐琬招待陆游酒席，陆游一时沉痛，在亭内留下了釵头凤这首诗，写下自己悲伤沉重的心情，五年后，唐琬又重回沉园，或许是想着能否又遇上陆游，可她没见着陆游，却见着他的这首诗，见到陆游留下的诗句，她知道了陆游的情意，一时沉痛，在陆游的诗句旁，也和了一首釵头凤，写下她的思念，这之后没多少年，唐琬就因为过度相思，与世长辞了，而陆游八十多年的人生里多次回到沉园，以解未能排遣的思念。 鹿森森听完林衍说的故事，一时心里复杂，不知道该是感叹，又或是庆幸着他们都还未各自嫁娶。 「我那时候就想，我如果又遇见你了，不知道我们会是怎样的样子。」 鹿森森想想后，倒是笑了，「如果在那里相遇的话，感觉会很有气质，怎么知道我会是在骂小孩的时候遇上你。」 林衍轻笑，接着说：「那天我一直想着，陆游和唐琬都在这里和诗了，也许我也会遇见你，结果在过伤心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像你，我便转头过去。」 「喔？」 「但不是你，」林衍笑容如同暖阳的温暖，「结果我都转过头了，导游才想起什么似的说，过伤心桥不能回头，否则会伤心一辈子。」 鹿森森笑开来，「这诅咒也太狠了吧。」 「可是我想我可以破解那个传说了，因为我又遇见你了，」林衍看着鹿森森，一如陆游的深情，「遇上你是我最幸运、最幸福的一件事。」 第六章(5) 他的笑顏太惹人心动，鹿森森撇过头去，勾起落下的发丝，向着脚底凝望。 「其实，那时我是和前女友一起去的，」林衍暗暗的说着，像在道歉，「还是她生日的那天，可我却想着你。」 「多惨忍。」 多惨忍。 鹿森森甫出口，便惊觉自己说得太过，她看着林衍那受伤的眼神，一时心软，还想着弥补刚刚的那话，林衍便回了她，「是阿，我也觉得自己残忍。」 鹿森森望向前方的一片池塘，池塘旁还有凉亭矗立于其中，一对情侣在亭内相视而笑，手上的鱼饲料向下泼洒，成群的鲤鱼蜂拥而至。 「其实我也、曾经这样。」 鹿森森说，说她和小鄔在一起时，仍不自觉的想起林衍，既爱着某部分与林衍相似的小鄔，也抗拒着本质上与林衍截然不同的小鄔。 「那时的我们好浪费，错过了这十年。」 「也或许，如果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一起，最终也会分开。」 「或许吧，」林衍说，「可我仍然想要为此尝试。」 「就算会分开？」 「就算会分开。」 林衍看着鹿森森的时候，眼神坚定，鹿森森最终仍是避开了眼神，低头时喃喃自语。 「现在的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那几年下来复杂的情绪仍然交织，她的确承认林衍依旧带给她极大的吸引力，却没办法接受与他在一起的自己，这些年来的痛苦，还蔓藤在她的胸腔，那些巨大的难受是无法转瞬就成为泡影的，「可如果我真的有一天，真的和你在一起，要嘛，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要嘛，此生再见都视而不见。」 林衍看着她，沉下了眼神，他说，「我知道。」 微风吹动池边柳叶，吹来阵阵清爽，良久，林衍才问，?奕嵐，她讨厌我吗？? 鹿森森抬眸，浅笑着问，「你还关心她啊？」 「关心阿，谁让她是你朋友。」林衍轻笑，「她如果天天说着不喜欢我的话，怕你会被洗脑。」 鹿森森笑了，她没说，她不会被许奕嵐洗脑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她怎么还喜欢着林衍。 「今天晚上奕嵐要去找网友，礼拜三才回来，」鹿森森说，「这样，至少这几天，她不会说你坏话。」 林衍见她笑容皎洁如月，双眼一如以往清澈，不自觉的揉了揉她的瀏海，像以往一样，「你不知道不可以说自己家里的人不在吗？」 这样别人会以为你在暗示什么，这段话语还未落下，便见鹿森森神色轻愣，灵动的大眼望着林衍，一片红晕却伺机窜上她的脸颊。 林衍一时克制不了那样傻愣着凝望自己的鹿森森，他缓缓向她凑近，四周的喧嚣都拋之往后，夕阳馀暉之下，他只见着她。 他爱了好久的女人，他爱了太久的女人。 他总算又找到了她。 第六章(6) 他吻上了她。 一如记忆里的柔软，林衍想，她仍然是他甘愿为之受苦的存在。 半晌，鹿森森才轻轻推开了林衍。 林衍见她都红了眼眶，心疼的环住她瘦弱的身躯。 鹿森森倚靠在林衍颈肩，她很气，气着自己多少年了，仍然抗拒不了林衍，气着自己闻到那熟悉的味道，鼻都酸了，还红了眼。 「对不起、对不起……」这样温柔的他此刻总算在她的身边，林衍告诉她，「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鹿森森在林衍颈肩啜泣，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 隔天，鹿森森起床、整理完后，正要步出房门，滑开手机才发现林衍早些时候传来的讯息。 『我载你去学校吧，我在楼下了。』 鹿森森收起手机，走到一楼时，就见到林衍倚在他那辆银色小车旁，眼神轻闭，似在休憩，听见她的脚步声，林衍才缓缓睁开了眼。 「还累着，怎么不待在家里睡觉就好了？」鹿森森轻问。 他摇摇头，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载你去上班之后，再载瑋彦，之后要去开会。」 「这么麻烦？」 「载你不麻烦，」林衍轻笑，「还是你希望我载你的时候顺便载瑋彦？」 见鹿森森一脸为难，他接着说，「没事，你是瑋彦的老师，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特殊地位的。」 鹿森森轻笑，接着问：「那晚上……？」 「晚上想带你去个地方。」林衍坐入驾驶座后，转动着方向盘，模样专注，「吃早餐了吗？」 见鹿森森摇了摇头，他从后座拿出早先时候买好的蛋饼，「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起司口味的蛋饼，高中时期鹿森森最爱的口味。 「后来很少吃起司了，」鹿森森打开来吃了一口，「还是很不错。」 「那就好，」林衍松了口气，「多吃点吧。」 鹿森森点点头，蛋饼的香气瀰漫了整部汽车，她问:「你呢？吃饭了吗？」 「还没，不过没关係，等等我在随便吃个东西就好。」 鹿森森睨了他一眼，她知道林衍总是这样说，等等就、等等就，到头来，他一忙便什么都忘记了。 林衍似乎读懂了鹿森森的眼神，「我真的会买，我答应你。」 鹿森森夹起一块蛋饼，凑到他面前，「知道你不喜欢吃起司，但怕你没吃东西，还是吃一下吧。」 林衍点头，将那口蛋饼咬入口中。 林衍开到侧门口后，将鹿森森放了下车，他语气愉悦，「上班愉快。」 「你也是，」她向校园内望了眼，「那我先走囉？」 「好，再见。」 林衍看着鹿森森一路缓缓的走到办公室后，才捨得回家。 却不见校内的陈老师早在停车场内，一脸八卦味十足地看着他俩，开开心心地走回办公室。 这校园里大大小小的流言蜚语都是陈老师的养分，她一早便看见轰动校园的八卦，自觉心情大好，心情很是雀跃，脚步都轻盈了起来。 就连早些时候来的小孩，见到陈老师这个样子，都感觉有些害怕。 第六章(7) 身为一位美术老师，陈老师终身信奉爱是人世间里最美的事物。 于是她每上一个班级的美术课，便兴匆匆地告诉大家，「哎呀，你们知道那个森森老师吗……」 不巧，鹿森森的学生就这么给上了课，下一堂回到教室，大家便兴高采烈地问着鹿森森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鹿森森试着制止着这些孩子们，可看一上课那群孩子们每个眼神都黯淡了下来，只好妥协，说好她们好好上课，就给他们讲故事。 一听见，每个孩子们好似都突然醒了，一时间，大家都精神饱满。 终究这股饱满没持续太久，鹿森森说着社会课里县市的特色景点说到一半，见到大家又开始有些恍惚，便决定来说下故事，也让孩子们休息一下。 「从前从前……」 鹿森森的故事刚要开始，就见到一男孩给举了手，他问：「老师，为什么是从前从前？」 「因为我要讲的是中国古代的爱情故事啊。」 「蛤？可是我们想听的是老师的故事。」 鹿森森不肯，她是必须要留一些神秘感的，「可是我的故事就像是古代的爱情故事欸，而且他们的故事又更精采了一些。」 这群孩子们最终总算给说服了，鹿森森便说起陆游与唐琬的故事。 其实大抵上有情人被迫分离，尔后相见，大概都与陆游和唐琬的故事相似吧，只是有些人再续前缘，有些人只道再见。 甫说完故事，几个孩子们便感伤了，有情人不一定能成眷属的，鹿森森想，她和林衍，或许最终仍须道别。 「那他们为什么不重新再一起呢？」瑋彦举了个手，问道。 因为他们的问题仍然存在着呀，而且，?他们两个都和别人结婚了，就不能又重新在一起了，这样是当人家的小三欸。? 「所以如果老师遇见的话，老师会怎么办呢？」 鹿森森看着林瑋彦，一时想起林衍，终究是有血缘关係，他俩面孔倒有几分相似。 「我就……」鹿森森思付一阵，最后只说，「我会希望两个人可以聊聊天，然后就各自回去。」 见孩童一脸的失望，鹿森森赶紧给他们安抚，「你们长大后也都会遇上喜欢的人呀，但不会这辈子只喜欢一个的，也许你们到时候早也已经有很喜欢的人了，这就要好好对待他们阿。」 见他们一脸释然，鹿森森也好松了口气，可她却想着，但她却一点也没做到。 放学时，鹿森森给林衍传了条讯息，说是学校里八卦传得快，林衍刚好是林瑋彦的亲长，就怕陈老师知道后，又是给加油添醋，那就多惹麻烦。 林衍知道后，给回了应，说是知道，以后他会多注意点，少给鹿森森惹来蜚语。 「你还知道阿，我被你害得可惨了。」 林衍家里离的近，林衍载完林瑋彦，便绕回学校载了鹿森森。 「是你们老师太无聊了，好好的教书不教，尽说八卦。」 「学校太沉闷了吧，」鹿森森耸了耸肩，「八卦是陈老师的乐子，这事大家都知道。」 见林衍轻笑，鹿森森问到：「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等等你就知道了。」林衍说话时，笑得皎洁如明月。 第六章(8) 林衍带着鹿森森简单的吃过晚餐后，便将车开到山脚，一见到熟悉的景象，鹿森森便认出了这场景。 多年前的回忆蜂拥而至，鹿森森一时有些怔愣。 「怎么，不下来吗？」见鹿森森丝毫未动，林衍转过头去问着。 鹿森森摇了摇头，走下车后，林衍也走到其侧，她问：「看夜景啊？」 「是阿，现在还能爬山吗？」 鹿森森可是笑了，「你现在是在质疑山中女子的爬山能力吗？」 林衍和她说笑着，一路走上了山，他说：「后来去了很多个地方，看过各地方的夜景，却怎么都觉得没有这里好看。」 「我后来很久都没看过夜景了，除了偶尔搭夜晚的班机时，倒是见着几次。」 他俩一路间聊着，不久便走到了观景台，山下是一片灯海，一列火车横越而过，很是梦幻。 「你觉得，跟十年前相比，有什么差吗？」 鹿森森凝视着灯火，「景色或许不那么重要，情绪反而差的多了。」 「喔？」林衍看着鹿森森半张侧脸，记忆中那灿烂的笑意，已然消逝，他问：「哪里差了？」 故地重游，人事已非，鹿森森想着，然而面对林衍时，她却扬起了笑容，说：「忽尔间就老了十岁，能不感叹吗？」 林衍大概是知道鹿森森在想些什么的，他微微一笑，「也是。」 林衍的语音刚落未久，鹿森森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她一见来电者，便和林衍示意，走到一旁才接起电话。 「今天这么早打电话啊？」 「凌晨还得录影呢，」电话那头的男声听来像是抱怨，「只好早点打啦。」 「那就早点睡吧，干嘛还打。」 「习惯跟你讲电话啦，你今天在外面？」 夜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想必被魏易旋听到了吧，鹿森森回着，「是阿，还早阿。」 「还以为是老灵魂呢，原来只是跟谁的问题啊。」 「你少在那里，」见魏易旋那假装难受的声音，鹿森森听了倒是想笑，「看夜景呢。」 「真是间情逸致，跟前男友啊？」 鹿森森遥望了远方的林衍一眼，「一直叫着前男友也不好听。」 「可真的是前男友阿。」电话那头的魏易旋耸了耸肩，「不然得怎么叫，曖昧对象？」 「好啦好啦，你说的是，他还在等我呢，不跟你说了。」 魏易旋掛了电话后，苦笑着，有些落寞，好不容易有个上心之人，没料这人也早有心有所属了，他想。 「奕嵐？」见鹿森森回来，林衍问道。 「不是……」鹿森森思考一阵，才答，「一个弟弟。」 「弟弟？」 「是阿，居然还是个明星呢，叫魏易旋，他有首歌挺有名的，叫……」 「再见不相思？」 「你知道？」 林衍轻笑，「那首歌是我帮他拍mv的，不过、你认识？」 「是阿，说来也巧……」 鹿森森简单的说了与魏易旋的相识过程，惹得林衍轻笑，「你很会撞人呢。」 鹿森森知道他在说什么，回应道，「这次可不同了，我是被撞的。」 「该不会又被撞到芳心吧？」 她摇了摇头，「现在没那么弱了，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子。」 「比你小的你都称为弟弟？」 鹿森森见他一眼，讚许道：「聪明。」 第六章(9) 关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说来俗套，一见钟情这事，总也不好说，非得要真的遇上了，便会发现，原来真有一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惹得自己化成馀烬也心甘情愿。 那年，鹿森森是高一暑假，久未回家，心里很是兴奋，一到家便兴冲冲地上四楼，她家是这样子的，一楼大厅，二、三楼便是民宿，四楼则一半是自己和家人住的地方，一半是天台，也就是卖卖咖啡、饮料的地方。 鹿森森的房间在转角拐弯处，儘管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但她深信自己就算闭着眼，也可以安全的走到房门。 没料到她明是睁了眼，却稍不注意，便在转角处给撞上了。 把视线拉远了，鹿森森才看见原来她撞进某个人的胸怀。 「不好意思，刚刚走的太急。」鹿森森抬起头，眼前的这男孩一脸抱歉，「你还好吗？」 「没事，我也没想到会有人。」 眼前的少年扬起好看的笑容，鹿森森仔细看了他一眼，发觉他有双清澈的双眼，以及对男人而言太过白皙的肌肤，没有染烫过的头发、高挑的身材对比着相较而言太过瘦弱的身型「你好，我叫林衍。」。 「我叫鹿森森。」她勾起微笑，好可爱的一个男生，为什么是用可爱来形容呢，其实鹿森森也不知道，他其实更适合用「帅气」又或者「耀眼」来形容的，可后来的鹿森森想起他，却都是他可爱的那一面。 一直到很久以后，鹿森森看了一篇网路文章，他写说，当一个女生觉得一个男生可爱，那就是因为她爱上他了，那时候她一笑置之，鹿森森第一眼就爱上他了吗？ 也或许吧。 ? 还间聊着，就换林衍来了电话，走到一旁接了。 鹿森森看到他接起电话时，轻皱了眉，她猜想，肯定是杨沉吧，每每杨沉突然而来，林衍便会皱眉，接着便会向她而去。 杨沉是林衍的青梅竹马，彼此关係很好的那种青梅竹马，虽然林衍只当杨沉是他妹妹，可他们若有血缘关係，倒好解释，不过他们没有，却又如此熟腻，便也让鹿森森与林衍有了间隙。 「是杨沉。」待林衍回来时，他如此表示。 「怎么了吗？」 林衍看着鹿森森，似乎在措辞，在超乎一般思考时间后，林衍才说：「我之后有部电视剧要拍，杨沉会参与。」 鹿森森沉默一阵，随后点头。 杨沉的生世很苦，这也是林衍不敢放下她的主因。 杨沉和林衍同龄，在他们高一的那一年，杨沉家里遭人蓄意放火，当晚，杨沉闻到浓烟呛鼻的味道时，火势早已蔓延开来，所幸消防车也及时赶到，消防人员要杨沉关好门，利用衣服塞住门缝，杨沉哪里肯，她的家人还在对面房间，明明相望的见，中间却横隔一片火海，何况她家人那里的火焰更旺，似乎已烧入房间，杨沉一时紧张，脑袋了无作用，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杨沉的父母亲先是安抚了杨沉，要她回房间，关了门，保证火势会被扑灭的，他们都会没事的，杨沉便也照做。 幸运的事，最终火势总算被控制，消防人员也都将杨沉一家人都救出，不幸的是杨沉父母却吸入过多的浓烟，救出后，因吸入性损伤，很快的，呼吸道便失去作用，最终仍是急救无效。 第六章(10) 非要跌到谷底才会了解什么叫人情冷暖，林衍说他某次意外见到杨沉亲戚的冷嘲热讽，一时气不过，差点打了他们，是杨沉制止的，她扯着微笑说她没关係，可哪会没关係呢，林衍便把杨沉带离。 林衍的父亲和杨沉父亲是大学挚友，从小一起长大，林衍家人也早把杨沉当自己女儿了，听闻林衍转述，毅然决然要杨沉直接住下，不用再受委曲。 「我一直以为她没事，真的、任人都会觉得她没事，我们甚至觉得她好的有那么一点太快。」鹿森森想起记忆中的那吧檯，想起那时林衍发红的眼眶以及握到发红的拳头，「我们没有注意到她其实太常失神了，那几个月她打破了很多个玻璃杯，不过没关係我们才不缺几个玻璃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谬，我们居然对她说没关係，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可来不及了，杨沉已经把自己隔离起来，像一种慢性病，在杨沉的内心落居。 ? 曾经的杨沉，现在如日中天的杨沉。 杨沉扬尘，扬起尘埃又从尘埃中走来，带着她一生的蜿蜒百转，才造就她现在与眾不同的气质。 不似她，鹿森森一生顺遂，除了遇见林衍，与林衍分离大抵也就是她这辈子最难度过的劫。 说来好笑，不过就是男女之间一点情谊，可却佔据了鹿森森大半人生。 鹿森森见了眼一旁的林衍，十年前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现在的林衍，眉宇锋利，眼神却一如往的温柔，她问：「那开拍之后肯定会很忙了吧？」 「是会比较忙，昼夜混乱，」林衍笑说，「不过没关係，习惯了。」 鹿森森点了点头，「那你记得照顾身体，你身体毛病一直多。」 林衍答了好，忽然听见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他看了眼，是杨沉的讯息。 「杨沉问，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幽静山里，一时沉默，良久，鹿森森才答，好。 「你若是不肯，也不必免强。」 「没事，」鹿森森笑得灿烂，「我如果跟杨沉要个签名照，以之胁迫，相信班上同学成绩都会突飞猛进。」 林衍轻笑。 其实鹿森森虽与杨沉见过数次面，但真正说话的次数，恐怕两隻手都数得出来，可杨沉毕竟相约，贸然拒绝终是太不顾往日情份。 林衍看了錶，时间已晚，明日他俩都还有班，他便和鹿森森说了声，后者点了头，便往车上走。 「我一直觉得全世界最好看的夜景就在这。」 欲离开前，林衍望着前方鹿森森的背影，突然说起，惹得鹿森森一时回头，转过身时，发梢轻扬，昏黄的街灯照耀在鹿森森白皙的脸庞，顿生怀旧之感。 「后来又来这里，却觉得那时的心动又越来越稀淡。」林衍说，「可今天又来时，所有的街灯都又重新亮了起来。」 鹿森森看着他，一时语塞，她说：「我也这么觉得。」 第七章(1) 今晚的事情，惹得鹿森森一日辗转不得眠，她放弃继续做无谓的挣扎，她爬起身时看了眼时鐘，已经凌晨三点了。 鹿森森从床旁桌最底层拿出一封信，那信看着已经陈旧，却被人保存妥当，信上一点摺痕皆无。 鹿森森走到客厅，打开信封后，拿出一张被仔细对折的白纸，那白纸看着已经泛黄，但不足以影响阅读，纸上字体端正，鹿森森轻拂着字跡，一时心思复杂。 那是圣诞节，冬日里夜晚时长，天气冰寒，林衍在给她的信件里提了一句「你是我的光」，鹿森森那时很喜欢，从此这话，便像是他们的密语。 然而毕竟是年轻时期，现在的鹿森森并不希望林衍是她的光，她只希望彼此各自发光，各自照耀自己便已足够。 这些年来，她其实别无所求，所拥有的已经足够知足，她原没要再遇上林衍、再爱上林衍，可惜天化弄人，她又遇上林衍、又爱上林衍。 可惜，做不到、办不了，他们彼此，许是注定要互相照耀的了，后来，她也想通，若是命运如此，那便也就顺道而行。 隔日起来，鹿森森都觉得自己黑眼圈要深了许多。 为了不让林衍太过奔波，也省得校园又有间话，鹿森森便婉拒了林衍载她的好意，还是自个儿开着她那辆白色小车上班去了。 校园里的孩童仍然可爱，一脸无忧，鹿森森看着他们，一时的烦心也少了不少。 时序已迈入夏日，日子越来越热，白昼渐长，湿热感依旧缚身。 杨沉约着他们在一间日式餐厅，灯光昏暗，喇叭里播放多年前的抒情老歌，侍者带领他们到包厢内，杨沉熟稔的坐下，点了餐。 「多点一些吧。」杨沉轻笑，她实看着，又比电视里更瘦了，倒是柔弱的姿态少了几分，现今，多了几分距离。 「这样就够了。」鹿森森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待其离去后，她扬着客套的微笑说，「我妈妈一直很喜欢看你演的戏。」 「谢谢。」杨沉后来才补了句，「很高兴伯母喜欢。」 鹿森森想，如今依杨沉的声势，这种恭维的话，或真或假，可能都已经多到不想再听了吧，便也就不再多说。 「气氛有点闷……要不叫上几瓶酒吧。」说这话的是许奕嵐，若说杨沉与鹿森森不熟，那杨沉与鹿森森便是非常不熟，可杨沉竟也还记得她，便叫了林衍全都给邀了，许奕嵐比杨沉还大上一岁，鹿森森想，这样还能压点气势，便要着她一起去了。 杨沉甚是乾脆，一口就答应了，跟服务生要了几瓶红酒，反是林衍，给皱了眉，许是想起鹿森森喝酒的样子，有些担心。 几杯红酒过后，客套的对谈便也差不多了，杨沉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白里透红，更是好看。 「森森，你会不会又喝醉了？」然而林衍眼中只看见鹿森森，眼前这女子，思绪已经有些不清晰了，林衍看着她脸上一抹红，语气不悦，「不能喝酒的人怎么还这么喝酒。」 场内其他两人，见他如此，各有心思。 「这些年里，她其实不常喝酒，若不是你，怎会又是如此。」许奕嵐说。 「森森不如别喝了吧，多吃些东西。」同样泛着红晕的杨沉说着。 杨沉从来不是林衍最关心的人，她一直知道，然而又见此景，心里仍是一阵酸楚。 第七章(2) 「没事，我哪有那么容易醉。」鹿森森站了起身，「我去个卫生间。」 这日式餐厅，位置隐蔽，包厢也极具隐私，鹿森森刚洗把脸，倒也清醒了不少，从卫生间回来的路上仔细看了几间包厢，但都乔不见窗帘内的人影，她想，这空间这么隐密，不知包厢内会不会都是些影视巨星、上流人物之类的。 没料，一间包厢的门正巧打开，一名喝得有些醉醺的男子便撞上了她。 鹿森森被撞得退了一步，那男子也退了几步才站稳，鹿森森还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招了碰撞之灾，怎么老相撞，就听见对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向上一望，这熟悉的脸蛋，宠物狗般的大眼，不就是魏易旋吗？ 鹿森森看着魏易旋，此刻他的眼神有些迷濛，一时觉得可爱，她说：「你每次见我都得撞一下才甘愿啊？」 「咦？」魏易旋眨了眨眼，才聚了焦，眼前的女人一脸无奈，他到乐了，「姐姐，你怎么在这啊？」 「你才怎么在这……不过，小孩子喝甚么酒呢？」 「得跟你说多少次，我二十二了，不小。」 鹿森森耸了耸肩，「今天甚么日子啊，喝成这样。」 「我生日阿。」魏易旋忽然想起甚么似的补充，「所以我是二十三岁了。」 「欸？你生日阿，怎么也没跟我讲。」 「不晚，」魏易旋的神情尽是可爱，「姐姐给我个礼物吧！」 「现在我身上也没礼物阿……」鹿森森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不然你想什么，我买给你。」 「恩……」魏易旋思考一阵，「说缺也不缺什么，说不缺又觉得什么都缺，怎么办呢姐姐？」 「要不这样吧，礼物我欠着，你有想要的东西时，在跟我讨？」 「也不是不行，那你得记得给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鹿森森还想着与魏易旋间聊，就听见林衍很是着急地从远方喊着鹿森森。 「我在这。」鹿森森喊了声，便见着林衍，那眼里满是慌张。 「你怎么这么久，我很担心里。」 鹿森森看着林衍，心里其实感动，可有些不常于表达，只回了句，「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弄丢阿。」 「我就怕又弄丢你了。」 这酒意，是刚退的了，怎么红晕又上来了，鹿森森见着他，一时意乱情迷。 「咳咳……」 他俩闻声望去，只见魏易旋一脸尷尬。 「易旋？你刚好在这啊？」 「是阿，我今天生日呢，」魏易旋和他们摆了摆手，「不打扰了。」 鹿森森见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说了声，「生日快乐阿。」 「谢啦。」魏易旋转身一笑，朱唇皓齿，宛若一抹流星。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林衍将视现转回眼前这女子，他说着，后者点了头。 「欸，林衍问你件事。」 「嗯？」 「这些年你很常跟杨沉一起吃饭吗？」 林衍看着鹿森森努着嘴，颊上还有一抹红晕，不禁轻笑出声，「莫非是吃醋了？」 「谁吃醋，」鹿森森怒视了林衍一眼，便跑了开，「问问而已。」 林衍看着她带着醋意匆匆离开的背影，一时掩不住笑意。 第七章(3) 「你们怎么分开回来啊？」许奕嵐见鹿森森雨林衍分别进入，疑惑地问道。 然而林衍只是轻笑，鹿森森也撇头不理，许奕嵐耸耸肩，当作没问过。 「刚刚听奕嵐说了些你们的近况，恭喜你真的当了老师。」 鹿森森抬眸，眼神有些疑惑，她从来没有说过想当老师，就连真正迈入这条路，也算得上歪打正着。 接过鹿森森的视线，杨沉笑得悠悠，「以前，每次看见你遇上小孩，总是相处得很融洽，就觉得你很适合往这方面走，何况你很有耐心，也有爱心，很适合当老师。」 鹿森森扬着礼貌的笑容，「真正当上老师，还真让我了解我的耐心还是不足的。」 杨沉摇了头，她说：「能当你的学生一定很幸运。」 鹿森森没想在与她恭维下去，她问：「那你怎么会往演艺圈过去？」 因为她知道林衍的梦想是当导演。 杨沉看着鹿森森，那清澈的眼睛，杨沉从来都羡慕，她只说：「因缘际会，没料到自己也合适这条路，何况，那时寄人篱下，即早有所收支也是必须的。」 林衍闻之，便看向杨沉，眉间轻皱，「我家人都说过，当成自己家，不用在意的。」 「你不是我……」杨沉看着他，忽尔看见那神情，会感觉有些凄苦，「那终究不是我的家。」 林衍叹了口气，「也好，反正你也找到适合的路了。」 杨沉轻笑着仰头，把红酒喝得像是啤酒，一时豪迈，落下酒杯时，吐出的话语十分酸涩，「何况我想你整日照顾我，理当累了。」 「我并……」林衍的话与在感受到鹿森森的视线时，突然间开不出口。 鹿森森发觉是此刻她看着林衍的视线太过灼热，歛下眼，转过头对着许奕嵐说，「你累了吗？明天还要上班呢。」 许奕嵐知道鹿森森的暗示，她低语：「恩……有一点。」 「你们都喝了酒，我带你们回去吧。」 「我请叶哥载吧，你载他们回去。」 林衍听闻这个名字，抬起头看了杨沉一眼，眼里有些不确定。 「叶哥？」鹿森森低喃，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可真要她回想，她却是想不出来这叶哥是谁。 杨沉轻笑，一下便拨了电话，接通后，只说了几句地点，那人便掛了电话，向杨沉而来。 鹿森森见到来者时，才想起叶哥就是多年前喜欢杨沉的那个，偶尔鹿森森会和杨沉、林衍以及叶哥一起吃个饭，可真的遇上叶哥的次数不多，提起倒是更常。 那叶哥也是痴情人，她记得第一次遇见叶哥，是她第一次遇上杨沉时，忽然发觉门外一道痴情的目光，虽然他带着墨镜，可鹿森森相信墨镜之下，必定是特别痴情的眼神。 「这是……」叶哥看见鹿森森也是有些诧异，「你是森森对吧？」 「叶哥还记得我啊？」 「是阿，你名字特别好记。」 叶哥礼貌的道了别，带走杨沉时才问，「怎么会又遇上她了？」 杨沉一张脸在坐上车后，立刻默了下来，「怎么知道林衍又遇上她了。」 「记得林衍很喜欢她。」透过后照镜，叶哥看见杨沉一双面无表情的双眼，改口道，「我只是……想说因为她，你受了很多委屈。」 杨沉撇过头，没有再说话。 叶哥叹了口气，杨沉杨沉，这几年他们各有所伴，两人从未再一起，可只要她找他，他便一定陪在她身边。 几年下来，杨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娇弱的杨沉，可他仍然爱着她，爱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那是爱意或不甘心，他偏是个非争第一的人，没获得杨沉，他便放不下。 爱一个人，便爱上她所有样子，叶哥向后照镜看了一眼，她仍然是他日日在意之人。 第七章(4) 「可是奕嵐的车怎么办呢？」 「我开奕嵐的车载你们回去，再过把自己的车开走。」 鹿森森其实不想一直麻烦林衍的，许奕嵐亦是，可身为优良公民，两人又的确都沾上了酒，便也只好如此。 「叶哥还一直喜欢杨沉啊？」坐上车后，鹿森森先是打破了这满车里的沉默，问道。 大学毕业后，林衍与叶哥其实也少见了，一年里顶多也就偶尔见上一两次，知道杨沉喜欢自己后，林衍也减少了与杨沉的接触，说实话，对他们的事情实在也不了解，他说：「或许吧，他们的事情，我也没有多问。」 鹿森森点了头，倒是一旁的许奕嵐很是羡慕，「怎么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痴情。」 「你不也有姐姐了吗？」 「有姐姐跟有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总是不一样啊。」许弈嵐在门窗上支着头，看着鹿森森的脸蛋，她这人除了对惊天美人之外，可能都是有些脸盲的，看着鹿森森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没见到什么惊心动魄之处，就两颗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跟个普通人一样，她一脸疑惑，「欸，林衍，你说这鹿森森有什么好，让你到现在还喜欢？」 「许、弈、嵐！」鹿森森声音虽小，听来却很有慍气，许奕嵐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她总是这样哄鲸鲸的，鹿森森生气时便跟小猫一样，那对鲸鲸的方式想必也可以用在鹿森森身上。 「可能我上辈子有欠森森吧。」林衍倒是认真的答了，「所以这辈子一看见森森，便想也不想的将自己的一生拿去抵债。」 「欸，什么抵债。」鹿森森皱了眉，遇上她怎么会是抵债呢，她倒是不开心了，「我才觉得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吧。」 「大概上辈子借条没写清楚吧，」许奕嵐打了呵欠，「算了，你们的红尘往事，我还是别想理解了，没遇到栽上我半辈子青春的人，也算好事。」 鹿森森看着许弈嵐就着窗户，轻闔上了眼，突然有些羡慕，羡慕她总是可以在她的人生设下停损点，总能重新开始。 许奕嵐是这样的人，现在的她光鲜耀目，可曾经她因为孩时抽动桌巾，不慎将热汤打翻，滚烫的热水大半都流到许弈嵐右半身，当时，许奕嵐的母亲一时心急，怕袖子烫伤皮肤，一把将袖子扯下，连带扯开了许奕嵐的皮肉，从此留下不可抹灭的疤，也因此，求学期间的许弈嵐，总是穿着外套，儘管天气炎热，她也不愿脱下，班上好几个同学觉得怪，一次，几个男孩竟围住许弈嵐，要她脱下外套，她当然是不愿意，可好几个男孩逼着她，她也感到害怕，哭泣着将外套脱下，那些伤疤裸露于那群男孩面前时，许奕嵐永远都忘不了他们脸上嫌弃的表情，于是一到成年，许弈嵐便立刻在右手臂包了刺青，作风也越发大胆。 也或者两三年前，许弈嵐毅然决然地辞去多年医院的工作，护理师的工作虽然辛苦但相对有稳定的薪资，可她并不愿意让自己的人生在医院里度过，许奕嵐一下决心便是破釜沉舟，立刻决定往自己的梦想去，开了间咖啡厅，一开始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得起来，可她都无所畏惧，肆意的走开舒适圈。 第七章(5) 或许许奕嵐的自傲一开始是源来于自卑，可后来的她，却是真的喜欢着这样的自己，并且如此自在。 鹿森森看着许弈嵐，又是一阵羡慕，不像她终是踩在泥里，惹得一身乌黑。 「森森。」 听见林衍的呼唤，鹿森森抬起头来，「嗯？」 「开拍之前，我很想再去看一次泪潭瀑布。」 「咦？」 鹿森森看着此刻后照镜里的林衍，他的眼神里有些浅浅的笑意，他说：「后来也不是没想要自己过去，可我没有把路记下来，走了好一阵子也没走到，就放弃了。」 「你……回去过？」 林衍看了她，一时眼神墨了墨，「虽然没去找你，但回去了好几次。」 突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各自复杂的心思涌上，许奕嵐轻轻的睁开眼，看着那两个人，突然觉得有些感慨。 鹿森森去找林衍，是看见林衍抱着杨沉，林衍到曾经有他们的地方，却找不到他想找的人。 许久，鹿森森才低喃，「瀑布我好久没去了。」 泪潭瀑布、那间国小、夜景，这些有着属于他们回忆的地方，她都好久没去了。 「你就陪林衍去吧，」许奕嵐的声音有如凉药，轻轻覆盖住鹿森森那有些疼痛的伤，「你也太久没去找鹿哥、鹿姊了。」 鹿森森皱了眉，看许奕嵐时眼神尽是不确定，「可是……」 若鹿森森的爸妈又见着林衍，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故她对此有些担心。 许是知道鹿森森的心思，林衍接着说：「几年前我回去时，遇上了鹿哥。」 「我爸？」 「是阿，他还邀我回去跟他们一起吃个饭。」 「咦？」鹿森森心想，那两老居然都没有跟他说，不过一想，也或许是她太少回去了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礼拜六日吗？」 鹿森森一想，她也没事，便答应了。 ? 「你呀，又要去瀑布，自己小心，不要又跌倒啦，这次我可不在。」 鹿森森听闻，轻笑着揉了揉她怀里的鲸鲸，「你看你主人一直觉得我会跌倒啦。」 鲸鲸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对着鹿森森蹭了一下，找了个好位置，继续窝着。 「我是认真的阿，要不然你把我的急救箱带去？」 「才不要，你的急救箱那么沉，」鹿森森皱了眉，「何况…‥那一跤可是我跌得好，如果我没跌倒，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融化你那颗冰山心。」 许奕嵐睨了她一眼，「可能吧，如果你不这么笨，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嘖…‥」鹿森森也是知道许奕嵐就是嘴巴坏了点，但这内心却是挺好的，便不与她计较。 去到泪潭瀑布或许是他们四人的转折，揭起他们故事的新一页，带着甜蜜与酸涩。 关于泪潭，便是鹿森森所居的一带，以自然美景闻名的地区，旅客自然是不少的，可泪潭瀑布因为地理环境隐密，知道的人很少，多是一些熟客、登山客等来访，可瀑布却十分幽静，绿树环山，山林间各样草木恣意生长，陡峭的石壁上溪水至高处垂直而落，磅礡逼人，落下的溪水成为深潭，水天一色，微风吹动百树，连动着深潭里的倒影。 但去到源潭瀑布的路上崎嶇难走，珍贵的是泥地尚未被开发，保留了原始风貌，但也因此走路时坑坑洞洞，需要特别小心。 第一次和许奕嵐、林衍去泪潭瀑布的时候，她们不过相识一周，可鹿森森和许奕嵐却没说过几句话，鹿森森觉得他们像有道隔阂，许弈嵐可能也没打算开门让谁真正了解她。 从鹿森森家里开到最接近瀑布的山口处，也约要十多分鐘，鹿哥开车载着他们到熟悉的地点，熟稔的把车停进早已没有人住的低矮建筑前。 森林独有的虫鸣鸟叫混杂着溪水的声音，总让人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 清晨下过一场雨，凹凸不整的石子路有些湿滑，泥泞的凹陷处盛满雨水，却倒映着此刻的天晴。 「来吧，」就像本田骑上摩托车就会变得充满自信，拄着登山杖的老爸眼里满是兴奋，「早晨的空气就是好，你们年轻人就是应该要多爬爬山亲近大自然阿……」 「够了够了，」鹿森森打断父亲的喋喋不休，「一直说话，小心吃蚊子。」 鹿森森前头的林衍听闻、轻笑了声，踩上几块不稳的石子，随即划开步伐，向前一跨。 林衍和鹿森森的地势陡然升高，鹿森森知道底部石头不稳，缓慢的踩着石子，想确认它的稳固性。 「来，」还想着的同时，鹿森森眼前便伸来一手，林衍修长的右手在我面前，鹿森森怯怯的牵上，他带着那股靦腆的笑容说着，「小心。」 第七章(6) 鹿森森脸上的躁红掩盖不住，她赶紧转身同样对后头的许奕嵐伸出手。 可许奕嵐却富有兴味的观察着鹿森森的表情，表情带笑，拒绝了她的好意，她说：「没关係。」 什么吗……笑什么笑，鹿森森心里不太开心，便转过身继续走，却没注意到路面有块陷凹，一不小心踩进坑里，小脑没来的及找回平衡，双手先反射性地往前伸直，接着四肢碰地，发出一声响。 鹿森森想着疼，嘴里发出嘶一般的声音，缓慢的将自己移成坐地的姿势。 「森森你还好吗？」林衍衍最先衝到鹿森森身边，紧张的环顾看着她的伤势。 右膝的伤口深，裸露的伤口鲜红，右手腕也因最先着地，划破了表皮与皮下组织，一片血红。 鹿哥慌张的找着背包，想找出他随身携带的换药用物，鹿森森正想开口要他们不用紧张，右手腕便被另一双苍白柔软的手拽了过去。 ?会痛喔。?许奕嵐话语简洁，说得不像提醒，只是警告，接着低头就拿着生理食盐水往鹿森森手上冲，再拿出着小块纱布对着鹿森森的手开始来回搓洗。 「痛痛痛痛痛……」鹿森森的喊叫声并没有让许奕嵐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对着她的伤口豪不留情的刷洗。 许奕嵐说伤口卡沙的话会留疤，要鹿森森忍着点，她看着许弈嵐，很是委屈，可后者没打算里她，鹿森森看着许弈嵐精緻的脸庞，此刻尽是专心，两人离得近，可冻结的时光太过尷尬，鹿森森赶紧称讚。 「你的急救包东西很齐全欸。」 「恩。」 「你看起来很熟稔欸。」鹿森森没话找话，「是身边常有人受伤吗？」 「没有，只是护理系的职业病。」 「你读护理喔？」 「恩。」 那时候还没流行「尬聊」这个词，但鹿森森已完整的詮释出它的意义，省的彼此尷尬，她不再多问，乖乖地让许奕嵐专心做事。 因为跌伤的关係，那天他们谁也没有继续上山，鹿森森心底有些愧疚，再三向他们保证，等她伤好了一定好好和他们一起去看瀑布。 可谁会料到再下一次去，却是一大群人而往，杨沉来找林衍，雅庭带着她的青梅竹马彦宸来找鹿森森。 再不復那天的温柔，再到泪潭瀑布时，林衍牵着的却是杨沉的手。 「好好看的一个画面阿。」鹿森森转过头去，才发现是雅庭把她的内心话说了出来。 「是阿。」 儘管两人已经牵着彼此的手，可高挑的男孩仍不放心的频频回顾，后头穿着白色连身长裙的女孩有着和男孩一样乌黑的秀发，鹿森森在他们后方，看见他们两人的侧脸，女孩的侧顏线条柔和，看着温婉贤淑，真要说些什么，就是看起来太过柔弱，眼里盛满忧伤，没错，鹿森森想着，他们的表情不对，多么美丽的一幅画应该要笑得灿烂，可女孩表情悲伤，男孩却是一股严肃感。 自从杨沉来到民宿，林衍几乎没有笑过，总川着眉心，儘管如此，他们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鹿森森撇过头，不敢再看。 第八章(1) 说要拿杨沉的签名当然只是开玩笑的，可对于此刻吵杂的学生们，她却是有些后悔没有这么做。 「好了好了，上课囉。」鹿森森叫着这群仍沉静在下课里的孩子们，让努着嘴，不知如何是好的风纪回到位置上，「你们都不听风纪的话这样风纪要怎么管同学呢？」 鹿森森话才刚落，一个孩子就举了手，直接说了：「老师都瑋彦最吵啦！」 「我哪有！」瑋彦一听很是生气，站了起来大喊，「王岳成也很吵。」 「瑋彦，」鹿森森皱了眉，虽然不喜林瑋彦此刻的激动，可语气却十分低缓，「慢慢说话就好。」 可王岳成此刻却举了手，站起来，指着林瑋彦，口气很是不悦，「老师我在跟林廷青说，刚刚林瑋彦把我的手杯撞倒了也不捡起来啦。」 「好，你们都坐下来，」鹿森森叹了口气，怕就怕他们等等连国小一年级发生的往事都要扯进来了，「瑋彦，你撞倒了岳成的水杯了吗？」 见林瑋彦不甘不愿的点了头，鹿森森才问，「那你怎么没把它捡起来呢？」 「因为王岳成骂欣唯是白痴，我才故意撞得。」 鹿森森看了眼林瑋彦那满是傲气的小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群孩子们也是挺有个性的。 「好，你们两个等等下课过来找我。」鹿森森摇了摇头，翻开课本，得继续赶课了，对着孩子们开始讲起了生词。 铃声一打，鹿森森正好也上完一个段落，说完下课，她仍不忘提醒那两个小孩赶紧到后头，这两个小孩记得从一年级就爱吵，两人的个性都风风火火的，谁也不让谁，让她也很是很无奈。 「来岳成，你有骂欣唯吗？」 王岳成那脑袋瓜儿点了点，口气很是不开心，「谁叫欣唯一直帮林瑋彦倒水。」 「可是欣唯帮瑋彦倒水，你为甚么要骂她呢？」见鹿森森这话，林瑋彦倒也是直点头附和着说对阿对阿。 「因为、因为……」王岳成看着鹿森森的时候，那小脸气得发红，又感觉是有些害臊，鹿森森没看明白，一脸疑惑，最后王岳成很是生气的撇过头，「算了你们不懂啦。」 「可是你不说，老师怎么会知道呢？」 王岳成嘟了嘟嘴，腮帮子鼓了起来，「反正白痴就是白痴。」 「岳成，可以这样说别人吗？」见王岳成厥了唇，摇了摇头，鹿森森才说，「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跟欣唯道歉……」 「好，那瑋彦呢，他骂欣唯你就可以撞他的水杯了吗？」 吵架时，两个人都很有气势，倒是被骂时，一个比一个委屈阿，鹿森森看着这两个孩子，像落水的凤凰，气势都不见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无奈多，还是有趣多。 「可是我很生气……」 「瑋彦还记得我上次在班上说的故事吗？山匪与王子的故事。」见瑋彦点头，鹿森森才问，「那你还记得山匪跟王子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山匪都很粗鲁，王子比较乖。」 鹿森森点了点头，「别人不小心撞到王子，王子虽然痛，但他不会生气，可是撞到山匪，山匪却意气用事，打了撞的那个人。那今天岳成骂了欣唯，你就撞了他的水杯，这样是不是像山匪的行为？你想当山匪吗？」 林瑋彦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最后才说，「不要当山匪。」 「那如果又发生这种事怎么办？」 见林瑋彦眼神有些迷濛，鹿森森赶紧指了自己，林瑋彦才豁然开朗，「找老师。」 鹿森森很是欣慰，「好，那你们两个握手。」 看着他们两个不甘不愿的小手好不容易才握在一起，两人眼神却又互相错开，鹿森森觉得这样也不行。 一下令便要他们两人搬好位置，倒暑假前都坐在一起，好好揉和两人的锐气。 第八章(2) 「一定是岳成喜欢瑋彦啦。」耳机里传来的笑声很是爽朗，「所以这时有女生帮瑋彦盛水，抢了他的工作，岳成才不开心。」 「最好是这样。」 「真的啦，他们平常争锋相对也一定是因为相爱相杀。」 鹿森森笑得很开心，这魏易旋也是很有戏，她走到阳台，任夜风清凉的吹来，最近这些天，她倒少去了许奕嵐的咖啡厅了，实在是突然间太多事情环绕着她，一下子都忙了起来，好不容易最近又间了下来，她便懒洋洋的待在家里，休息一阵，「你这么爱乱想，干嘛不去当编剧。」 电话那头的魏易旋照了照镜中的自己，「这么好看的脸孔当幕后，不觉得有些浪费了吗？」 鹿森森嘖了几声，「也是，你就是现在小朋友会喜欢的类型。」 「欸欸欸，」魏易旋出声抗议，「我也有姊姊粉的吧？」 「这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们今天班上好几个小女生在讨论你代言的那个运动饮料，说你很帅。」 「谢啦，我也这么觉得。」 鹿森森皱了皱眉，想这孩子还真不害臊，她看了眼天空，昏昏暗暗的，原想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却意外发觉都已经六月了，她感叹的说：「都快要暑假了，一群孩子还不安安心心的让我投入暑假的怀抱，实在残忍。」 「暑假你们老师都干嘛去了啊？」 「放暑假当然是全世界乱玩啊，耻笑所有上班族，唯恐没有羡慕死眾人。」 「真假阿，那么好，那带我一起去吧。」 鹿森森轻笑，她随便乱扯的谎他也信，「随便说说的啦，一开始要研习，然后又有一堆会要开。」 「嘖，欺骗我的感情啊。」魏易旋可失望了，「好想去欧洲阿。」 「欧洲？你找你朋友一起去阿，你没朋友阿？」 「唉，这事就别说那么大声了。」隔了一阵，魏易旋才说，「不然你叫你男朋友给我录取男主角吧，好像会有去欧洲的剧情。」 「我哪有男朋友……咦？你也参加了选角啊？」鹿森森甚是诧异，「你要往戏剧圈发展了啊？」 「当然，我从小梦想就是当演员。」 「你那皮囊也的确适合当演员，甚是适合欺骗年幼无知的孩子们。」 魏易旋耸了耸肩，也没打算纠结于他那张祸害少女的脸，他倒是说：「没料到林衍是你男朋友。」 「他就不是我男朋友。」 魏易旋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控诉，他说：「林衍是我第一支mv的导演，我蛮喜欢他拍片的风格，你有看过吗？」 「还真没有。」 「看都没看过，你这女友怎么当的？」 「欸，我就说我……」 「好啦好啦，」魏易旋耸耸肩，「可是我真没料到原来那个人居然是林导，他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没料到那天真的看见你们，而且看着还挺甜蜜的。」 鹿森森一时脸红，那天她还真是谁都给遇上了，一时旧雨新知，齐聚一堂，还真是热闹。 「阿，也晚了，我要睡啦，晚安。」 鹿森森倒笑，现在才几点，忍不住回他，「你老灵魂阿。」 魏易旋轻笑几声，「倒也会学我说话了。」 「好说好说，」鹿森森正巧听到了开门声，是许弈嵐回来了，「好啦，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魏易旋掛掉电话，可眼里浮现的，全是那天他们的样子，他还记得那天他看见他们时，突然窜起的胸闷感，想想他也是笑了，这姐姐的魅力，比他想的还大啊。 第八章(3) 自从给林瑋彦和王岳成坐在一起、扫地工作也一起，两个人原先虽然又吵又闹，几天之后便也安静了很多，像是互相冷战，又几天之后，两个人还一起玩了起来，鹿森森看着他们心里一慌，想起魏易旋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无意间搓合了什么。 「哈哈哈，今天瑋彦还跟我说他要拿他的恐龙模型去跟他同桌一起玩。」 「真的啊，他们感情真的变好很多。」 他们两人漫步在商店街，四周的人群喧嚣壅挤，灯光繁杂，他们走在街上悠间地走盪着，分享着这几天的日子。 林衍真的开始忙了，鹿森森最近并不常见着他，今天好不容易又见上林衍，她居然发现自己有些想他。 鹿森森忽见眼前看版上播映着魏易旋代言的饮料广告，广告很活泼，魏易旋的确也符合厂商所想推出的年轻感，「我听魏易旋说他有去试你们剧组的戏。」 「是阿，他很符合新剧男主角该有的样子，和剧组见面的时候也表现的很好。」 鹿森森点点头，虽然她总是和魏易旋斗嘴，但她其实还是很相信他的，也觉得他一定会越来越散发出自己的光芒。 「不过，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想知道？」 见鹿森森点的头可大了，林衍却笑得狡诈，「等电视开播你就会知道了。」 鹿森森睨了他一眼，好啊，不说就不说，她撇过头去，便不打算理他，林衍见她这样，却觉得好笑，轻笑着追上了他，「开玩笑阿，我告诉你吧。」 但鹿森森可是冷瞪了一眼，说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好啦，」林衍笑意收了些，「可是有件事情得说。」 「嗯？」 「杨沉会是女主角。」 林衍沉沉的这句话，使得鹿森森脑袋顿时轰一下的暂停，她看着林衍时，却感觉很无能为力，要成为女主角的话，想必又会日日相处了吧，十年前的不安感，又袭上鹿森森，她突然觉得林衍又即将要远离，而且这次真的会是再也见不上的远方。 面对杨沉，她总是无力。 可十年之前的鹿森森就已经学会压抑住自己酸溜溜的醋意，此刻，她更是有所长进，「这样啊，很好啊，杨沉这么红，相信你的电视剧一定可以很火。」 「森森，你介意吗？」 「我介意她就可以不当女主角吗？」鹿森森带着笑，可林衍却觉得那眼神都是质疑，怀疑着他是不是又要从回十年前的循环。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几次见过她哭，他爱着她的坚强，可这样的她锁住了她的脆弱，林衍见不到鹿森森自卑、害怕的那块，他只能去猜，可林衍没有如此厉害，她不说，他便猜不到，他轻叹了气，「森森其实你有时候真的太坚强了。」 十年前，林衍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他喜欢坚强的人，那便成为鹿森森这辈子的信仰，可此刻他的话却像磁铁，两句话彼此碰撞、分离，她看着林衍，一时皱着眉，眼里全是控诉。 第八章(4) 林衍并不知道是怎么从好好的吃饭逛街，到最后成为了这个样子。 他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眉心，看着鹿森森时，竟也有些疲惫，「森森，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鹿森森见林衍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委屈，撇过了头，转身便离开了。 鹿森森的背影惹得林衍一慌，他追上鹿森森时，抓住她的手腕，一时抓得太紧，她还没来得及说痛，林衍却先看见鹿森森突然转过身的那双眼里有泪，忽然心一紧，凑然、便俯身吻了她。 鹿森森原来的心情便已百感交集，林衍又產生如此突然其来的动作，她好一会才回过神。 都要感觉到四周人群注目的视线，鹿森森赶紧推开他，向前跑去。 林衍见她一跑，脑袋突然都当掉了，看着她越跑越远，才想起要追，一跑便有些专心了，好一阵子才发觉刚刚他跑开时，身边那些围观的人群好像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算了，林衍也没打算多想，他跑了好一段路才追上鹿森森，此刻，她已经跑进小巷里，这小巷到真昏昏暗暗一个人也没有，就只剩小象两端的尽头光亮一片。 「你干嘛突然跑开？」 林衍刚刚还喘着气，这下才发觉鹿森森颊前都是一片红，她一下子看着林衍，一下又歛下眼，最后才怯怯的说：「那里人很多。」 林衍忽然间不知道鹿森森是在怪罪他在人太多的地方吻了她，还是想告诉她这里人少。 然而若要他选，那他便定是选择相信后者。 他这次在吻上鹿森森，后者总算没有逃开了。 小巷外的人潮与车流持续流动着，恍若只有他们所处的地方被胶着了起来，时间从此缓慢，拥有的回忆都静静流淌，鹿森森想起时，不禁落下泪滴。 「森森你……为什么哭？」 「你真的很讨厌，」她擦拭掉眼眶的泪滴，「又叫我坚强，又叫我不要坚强，到底是想要我怎样？」 林衍轻笑着，也伸手擦拭掉她的眼泪，那双温暖的掌覆上鹿森森的脸，他说：「我只是希望你就算在我面前也可以成为你任何样子，不需要坚强，不用勉强。」 「你不怕我哭起来太丑吗？」 「不会啊，但你一哭我就心疼。」 「你的心疼也来得太晚。」 「对不起……」 好一阵子，窝在林衍怀里的鹿森森才开口，「幸好你这声对不起我还愿意帮你限掛，压秒寄出。」 「真是谢了。」 「不会。」鹿森森笑得淘气，十年前的笑容此刻总算才又重现，林衍一时看得着迷，又给亲了一口。 「欸，你之后又会和杨沉日日夜夜的在一起，你会不会又……」 林衍看着鹿森森一脸担忧，突然觉得好笑，他搓了她的额间，「别想太多了，我们就是工作关係，何况我们也没有日日夜夜。」 「那如果她又找你，你还会马上衝过去吗？」 林衍笑了声，原来这孩子一撒娇起来，也是很可爱的，他轻语：「我这辈子从来都只往你走去。」 第八章(5) 有时渡过了最阴鬱灰暗的人生，接着便能迎来重新扬起的日光。 鹿森森以为，她现在便是重新有着日光的日子。 和林衍重回泪潭的第一天时，已是傍晚，鹿森森爸妈早准备了满桌的菜，等着他们俩。 鹿森森许久未见家人，虽然开心，可此次是带着林衍，那意义上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她倒也有些紧张和担心。 从林衍来打工的那个暑假开始，她家人多少知道自家女儿心仪林衍，何况他们也是喜欢林衍这孩子，能看着他们又重新开始，心里自然有些开心，都说相识、相恋、相离，会让孩子瞬间长大，几年下来，他们看着自己女儿越发端庄与成熟，连当时外放的情绪都内敛了许多，鹿森森和林衍的事情，他们便也不言而喻。 吃了饭，便回到自己房间，原先那间房就只是鹿森森的房间，可后来鹿森森都在外头上课，她父母从新装潢，就让林衍、许弈嵐或之后一些打工的人都一起住了进来，但又过了几年，鹿森森在外头工作，人毕竟大了不少，不好一直跟年轻孩子们同住，鹿哥便在三楼留了一间房给鹿森森。 四、五月的时候，泪潭的萤火虫最多，民宿一抢而空，而现今虽然时值六月，可仍是赏萤季节，何况又是端午连假，民宿也没有多的位置了，林衍便住了鹿森森的房间。 鹿森森刚洗好澡，还用毛巾搓揉着发丝，就看见林衍支着头，对着新闻发呆，她轻笑，「你说，我爸妈从以前思想就够开放，我都还未成年呢，就让我跟你一起同居。」 林衍笑着揉了揉鹿森森湿漉漉的头发，「说得好像只有我跟你住一样。」 鹿森森想起许奕嵐那时候总是晚上六七点才要去吧台上班，不像他们是早上六七点便要爬起来工作，所以总是睡得很晚，她笑，「幸好许奕嵐现在睡觉都比较熟了，之前每天起床我都怕吵醒她，这人睡觉有够浅眠，起床气还有够重。」 林衍还记得鹿森森被许奕嵐兇的样子，一脸委屈，很是可爱，不禁捏了捏她的脸颊，「之前每次看你这样湿着头发出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忍耐。」 「咦？」鹿森森这时看着他，才觉得惊恐。 「你偶尔就是反应慢了半拍。」林衍笑着在他颊上亲了一口，停留许久，才捨得离开她的发香「起来了，帮你吹头发吧。」 鹿森森点头点的可开心了，她相信吹头发肯定是多数女人，尤其是长发女人最讨厌的一件事情，有人要帮忙吹头发，那便是大雀幸。 鹿森森背对林衍，立刻坐得直了，林衍见她这样，很是可爱，低下身环住她，「可是我现在比较想吃掉你。」 鹿森森一听，突然脸都红了，心情七上八下的，她真不知道当初温文儒雅、谦谦君子的林衍去哪了。 可不论他成为了什么样子，鹿森森知道，他所有样子都是她爱的模样。 第八章(6) 隔天，鹿森森便带着林衍走到泪潭瀑布，这地方她从小便来过数十次了，地理位置肯定清楚，不久，她便带着林衍走到了瀑布。 微风吹动百数，水天一色，瀑布声音宏亮，恍若具有安抚之情，一路上土地崎嶇难走，林衍便牵着鹿森森，总算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多年的情绪一时与现今搅和在一起，林衍一时感叹，「好久没回来了。」 他们做在潭边石子上，捲起裤边，轻轻踏着水，很是清凉。 鹿森森看着林衍满是悵然的侧脸，她问：「你真的常常回泪潭？」 「是阿，不敢找你却又太想你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看看熟悉的地方，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你啊，真不是狮子座啊？这么高傲都不能降低身段。」 林衍轻笑，眼神专注认真，「我那时候总想，我只要一遇见你，一定会抓住你，谁料，再遇见你，已经是十年之后。」 「分手没多久我曾经去找过你，却看见你抱着杨沉。」鹿森森歛下眼，林衍看着她轻咬着唇，「你……真没对杨沉有情吗？」 林衍对着回忆里寻找着这样的记忆，过了许久才想起模糊的记忆。 那节课已经结束了，同学们早已走光，杨沉因为骨折的缘故，移动起来自然比较缓慢，她也不想与同学争快，便待人群都要散尽的时候，才慢慢起身。 林衍自然是陪在她身边的，她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最好的朋友，若杨沉是男儿身，那他们便是最好的哥们，可惜的只是杨沉是女子，而且还是喜欢他的女子，像转错的螺丝钉，稍微的差距让原该好好运转的齿轮停止了运作。 她笑着说他怎么最近都没去找鹿森森呢，林衍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他没有回应，只是帮着杨沉拿起她的提袋。 杨沉皱了眉：「衍……你们怎么了吗？」 林衍那时看着杨沉时，都觉得是因为她才让他们分手，眼里都是恨意。 杨沉一时怔愣。 她知道林衍的家人对林衍有很大的期待，对林衍的生活控制也不太能放手，林衍从来都很厌恶那样窒息的环境，所以他暑假才会毅然决然地跑去山林里，去他最喜欢的森林里，逃避那些那些綑绑于他的束缚，暑假时她受林衍家人……或她自己的担心，跑到泪潭去找林衍时，林衍才会有着那么大的反应，可就连那时候的反应，也不及这时的十分之一，他眼里赤裸裸的恨意让她无处可逃。 杨沉知道林衍一直想望着自由，他待不了牢笼，她其实也怕自己是他的牢笼。 「是因为照顾我吗……」林衍的眼神像是利剑，一把便刺穿了杨沉，「没关係的我可以自己来，你去找森森吧。」 杨沉逃避的样子太过直接，林衍知道其实杨沉没错，该错的，都是自己不懂的分寸，他撇过头，「我们分手了。」 「你们怎么会……」杨沉想起刚刚那伤她的视线，她心里一道墙突然落了下来，「都是我……都是我对不对。」 林衍一直知道杨沉的心情容易起伏波动，一不小心，她便会受伤，他看着她红了的眼眶，自责的神情，他想起鹿森森对她的形容，如此美艷而柔弱的玫瑰。 他叹了口气，他摇摇头。 然而此举仍然无法拯救落下深渊的杨沉，杨沉的泪一滴滴缓缓的落下，她控诉着自己，却连声音都无力，像一张飘盪于世间却无力的落叶，她问：「衍，为什么我的出生让所有人都不快乐，我到底是不是该消失，我真的该死在那场大火。」 一个人出生的气质，是永远改变不了的，杨沉的悲观与生俱来，一场大火，却成为她的促发因素，林衍知道此刻的她什么都没办法听进去，于是他轻轻抱了杨沉，抱住一朵要坠落的玫瑰，他柔声说道：「你很好，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所以答应我要好好活着，天上的杨爸杨妈若有知，一定也捨不得你这样子。」 杨沉抬眸看着他许久，最后却歛下眼，她似乎想说出什么，最终仍是放弃。 第八章(7) 「谁会知道那么刚好，你居然会看到这一幕。」 「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抱杨沉阿。」听了林衍解释的鹿森森仍然很不开心，「男女之间一定得这样搂搂抱抱吗？」 这女子大抵又是吃醋了吧，林衍轻笑，「你也知道杨沉一直都很脆弱，那就是出于一种关怀之情。」 鹿森森厥了嘴，「好吧，下不为例。」 林衍漾开笑容，「好。」 ? 暑假开始后，鹿森森先是去研习了几天，回到家时，林衍的电视剧也开拍了。 鹿森森拿着手机看着前先时候的卡司发布会，没料到魏易旋和杨沉搭在一起也是挺合的。 魏易旋的曝光率越来越高之后，他面对镜头也就越来越自然，不像一开始的靦腆，现在的他倒是越来越会面对镜头开些玩笑了。 「一开始觉得瑀沉姊很有距离感，都不太敢和瑀沉姊说话，结果定装那天我一时太忙还没吃饭，梳妆又太久，肚子不小心就叫出来，瑀沉姊刚好在旁边，听到声音就笑了，立刻从包包里拿出一块小点心，让我先吃下，我就觉得瑀沉姐简直在发光，拯救我的天使。」 杨沉的艺名叫做徐瑀沉，鹿森森看着视频，还想着这魏易旋也真够蠢的，有些好笑，又看着杨沉，一脸轻柔温婉的站在一旁，脸上始终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下就把那十多分鐘的影片给看完了，她立刻给传了讯息，『越来越上镜啦，看着是跟杨沉很熟了？』 没料魏易旋挺快就又传来了消息，『你看了发布会啦？』还没等鹿森森回应，他便又传来：『怎么可能熟，杨沉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记者会上看着我们感情很好对吧？就知道我有多会演戏。』 鹿森森看他的讯息，觉得很是好笑，『太厉害啦，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不如帮你报名金鐘奖吧。』 可这次魏易旋便没回了，鹿森森一想，他肯定也忙了，便放下手机，去厨房给自己和许奕嵐煮了午餐。 许奕嵐起床时，鹿森森已经煮好一桌饭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很是讚叹，「越来越会煮饭了，以后你开餐厅我投资你啊。」 鹿森森轻笑，睨了她一眼，「开店这事不比照顾三十个小孩，也不是五个苹果加三个香蕉会是多少，我还是别了。」 许奕嵐耸耸肩，盛好饭后就坐在鹿森森旁边，「是说你下午要干嘛，我们阿杰说他很久没看见你了。」 「下午会去剧场看看林衍，」鹿森森歪过头，「怎么了，他难道想我啊？」 「他说你不过去少了人印衬他的美，他寂寞。」 鹿森森嫌弃的嘖了声，「得了吧，那孩子够妖孽了。」 「好咧好咧，我知道你现在走贤妻良母系列，都可以当林衍剧场里的场助了。」 「别开我玩笑了，」鹿森森轻笑着，夹入一些饭菜进铁盒里，「先走囉。」 许奕嵐点了头，她知道林衍和她在一起后，她似乎又开心了不少，就希望，这次他们能真的一直走下去。 第九章(1) 鹿森森去到剧组的时候，杨沉和魏易旋还在拍对手戏，背对着鹿森森的林衍专心看着萤幕，一点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便也静静地待在一旁。 魏易旋老早在拍戏时就看到她了，一结束就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可他还得和杨沉、林衍一起透过萤幕看着刚刚戏里的表现，都完好了魏易旋才跑去找她。 「给男朋友送便当怎么也没给我送一下啊，太难过了吧。」 「林衍可是有付钱的阿，一个一百，要的话给我啊。」鹿森森边说着边伸出手，「给我啊，我就帮你带。」 「小气鬼。」 魏易旋哼了声，正好此刻林衍也走了过来，「森森。」 「哎呀闪闪闪，我先走啦。」 鹿森森看着他那又跑又跳的样子，一下子失笑，和林衍走到室外，「魏易旋演得好吗？」 「很不错啊，蛮自然的，又会唱歌又会演戏，还蛮有星途的。」 鹿森森很是自豪，「当然，我朋友。」 林衍敲了她的头，「你可别对人家有什么歪脑筋。」 「知道啦。」 ? 有时候日子太过顺遂，会让人忘记幸福并不是必然。 鹿森森的日子便是如此。 这一个多月以来，有了林衍在他身边，她便感觉自己已经拥有最幸福的时光，何况林衍的偶像剧虽然仍在开拍，但在八月中的时候便上档了，并且获得了很好的收视率，林衍很开心，鹿森森看着他开心，她便也为他欢喜。 随着电视剧上档，魏易旋又更加火红，期间他也接了几个代言，讨论度亦增加了很多。 本来就讨厌出现在公共场合的魏易旋，此刻又更加讨厌了，「这么讨厌外出的我，此刻居然还愿意跟你一起出来喝咖啡，有没有很感动阿？」 鹿森森冷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是我求你来喝咖啡的。」 「的却不是。」 「是说，我现在跟你出来喝咖啡会不会被狗仔拍到然后上新闻啊？」 魏易旋失笑，「我觉得有可能，一上报，公司一怒之下就会冷冻我这颗新星，接着粉丝失望出走，广告商要求赔偿，最终落魄一生。」 「欸我到底有没有说过你适合当编剧？」 魏易旋轻捏了鹿森森的脸颊，眼里忽然有些沉重，「有，你有说过。」 「嘖，长幼有序、长幼有序，」鹿森森移开了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你真的是国小老师欸，训人的话跟我国小老师一样。」见鹿森森无谓的耸了肩，他才补充道，「她那时候是个五、六十岁又热爱碎碎念的老阿婆。」 「魏、易、旋！」 他们俩还说笑着，便见一个高中女孩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魏寅初吗？」 魏寅初便是魏易旋的艺名，虽然鹿森森觉得魏易旋这名子还比较好听，不像魏寅初唸起来实在敖口。 鹿森森看着眼前这个包得全身又紧又黑的男孩，真不知这高中生是怎么认出来魏易旋的。 那高中生先是跟魏易旋拍了个照，又请他签了个名，最后才开开心心的离去。 魏易旋一坐下，鹿森森才对着他摇了摇头，「真的是得亲眼看到，才知道真有粉丝这种东西的。」 「怎么？想拍张照？」 「不用了，」鹿森森一笑，「你就在我旁边了，我还需要照片？」 魏易旋轻笑着看她，自从鹿森森和林衍在一起后，便快乐了许多，也更常笑了，此刻的她恍若展开花瓣，一切都是那么美。 「干嘛一直看我？很感动是吧。」 魏易旋轻笑，点了头，「很感动。」 魏易旋知道，把他喜欢她的这份心意收入心底，那么他们就还能永远当个朋友，而且她还会以他为傲。 第九章(2) 九月中的时候剧组便杀青了，中秋节前的那週日，林衍邀了他们一群人一起去烤肉，顺便在晚上的时候看电视剧的拨映，许弈嵐想着她也没和杨沉、魏易旋多认识，便离鹿森森而去，大老远的跑去女友姐姐家里烤肉。 鹿森森虽然说最好的闺密离她而去她心里苦，可是见她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其实也替她开心。 烤肉当天一早，鹿森森便准备着食物，看着特别有贤妻良母之感。 那是林衍山区的老家，后院很大，林瑋彦许久未回来了，一开始时是跑跑跳跳得很是开心，在后来看到一群电视剧里看到的男女主角出现，他又更开心了，一时太兴奋还不小心撞到了头。 鹿森森还帮着林瑋彦冰敷额头，林瑋彦便问着鹿森森：「老师，所以你现在是我爸爸的女朋友了吗？」 鹿森森听着她说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对又或说不对，对他是他爸爸的女朋友，不对林衍不能算是他爸爸，不然这样说起来她像是人家小三，她还是老师呢，不能给人家误会的。 就在鹿森森还支支吾吾时，林瑋彦倒是没耐心的等下去了，逕自说了下去，「岳成跟我说他希望欣唯当他女朋友，老师这是秘密喔。」 鹿森森看着林瑋彦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心理觉得很是可爱，这也才明白那时候为何岳成会为了欣唯帮林瑋彦到水而生气，原来是吃醋阿，想来，又觉得很是好笑。 「老师我们勾勾手吧。」看着林瑋彦伸出的那手，她忽然想起欣唯也曾经跟她勾过手，鹿森森伸出手时，看着林瑋彦那清澈的双眼，觉得很是可爱，看来是要发展成一场三角恋呢。 「怎么了，笑得那么开心？」林衍看着鹿森森和林瑋彦笑得很是开心，不禁疑惑问道。 「没事，就想着你们看着真是有点像呢。」 「当然阿，我姊的儿子怎么会不像我。」 鹿森森耸耸肩，逕自跑到屋外和魏易旋一起生火。 「你火生的起来吗？」 「废话，我康辅社的欸，生火专门户。」 鹿森森笑得开心，「这事情有哪里可以自豪吗？」 魏易旋没打算理她这般藐视自己的言语，继续对着乾柴喷火，不久，木材便有些烘烤着的红色痕跡，又不久，烈火便窜了起来。 大火之下，烘烤着的肉片一下便都熟了，有些没顾好的肉片还有些烧焦，可这不扫兴，大家仍然都吃得开心。 十点的时候，大家便进屋内，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他们演的偶像剧，趁着广告时间，魏易旋把鹿森森拉出屋外，要她跟他一起放烟火。 最适合一起玩烟火的林瑋彦已经睡着了，而魏易旋自然没打算邀杨沉的，反正杨沉也没有想放烟火的意思，林衍则是这几个月太过劳累，坐在沙发上时都快睡着了，便也没力气在与他们一起狂欢，所以鹿森森自好捨命陪君子，不甘不愿的出来和他一起玩了。 「都几岁人了还放烟火。」 「才几岁就不放烟火了，」魏易旋依旧兴奋地点燃了烟火盒，不久，火光便沿着点火线传入，凑然，烟花便迅速的上升，在天空中炸裂开来，烟火有着他和母亲的回忆，他总用着这种方式纪念母亲，魏易旋带着淡淡的笑意，「很美对吧。」 「是阿，很美。」 鹿森森很是讚叹，酒精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美景都有些摇晃，她也觉得有些冷了，便对魏易旋说是该回去了。 魏易旋点头，扶着有些摇摇晃晃的鹿森森走回屋内。 屋内该是温暖的，可谁知道鹿森森才刚走进屋内，便看见杨沉俯身轻吻了林衍。 第九章(3) 「杨沉……」 鹿森森看着前景，一时怔愣，动弹不得，一旁的魏易旋也怕她难受，将她轻揽着。 杨沉缓缓地站起，看向鹿森森时眼里却像在悲鸣。 沙发上睡得沉稳的男人这才稍稍皱了眉，睁开眼，便见着魏易旋揽着鹿森森，他心中一沉，问道：「森森……你们在干嘛？」 「我才想问你们在干嘛。」鹿森森冷冷地拋下这句话，便向屋外跑去。 「森森。」屋内的两个男子齐声，可一位立刻向外追了出去，一位却被纤弱的一双玉手抓住。 重机加速的声音在接近鹿森森时才停了下来，魏易旋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鹿森森虽然很是心疼，却在打开他安全帽上的玻璃挡板轻笑道：「你也跑太快了吧。」 「你一个人？」鹿森森看向后头，空无一人，心都突然空了下来，突然感觉到满满的无力。 魏易旋见她如此难受，轻轻揉了揉她的瀏海，「别哭啦，我这人最怕女生哭。」 「谁要哭了。」鹿森森一把便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着。 「欸欸，」魏易旋向着鹿森森骑了过去，并递给她一个全罩式安全帽，「走啦，骑车的时候，我看不到你哭，你想哭的多惨都没关係。」 「我就说我没要哭。」鹿森森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听话的戴上安全帽，任魏易旋把她带到未知之地。 机车停下时，魏易旋把她带到了半山腰的一座草原前，四周昏暗，若不是机车的车灯，那可能伸手不见五指，她睨了魏易旋一衍，「荒郊野外，想对小女子我干嘛？」 「知道怕，刚刚那么暗了你也敢乱跑啊。」 「一时衝动就跑出来了，」她把安全帽还给魏易旋，「幸好有你，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 「你啊……」 魏易旋叹了口气，领着鹿森森走到草原里边，「来吧，看星星。」 她看着魏易旋很是乾脆的躺了下去，她蹲下身仔细的看着草地，「这草原乾不乾净啊？」 「同为山中子女，你的野性倒是被都市洗得一乾二净了。」 「算了算了，脏就脏。」 鹿森森一躺下，便见着广阔的星海，很久没见到星星了，她似乎感觉刚刚的晦暗有被照亮了一些。 「小时候我妈都会带我去看星星，」魏易旋凝望着天空，「心情不好就去看星星，心情好也看，被骂了看，被夸奖了也看。」 鹿森森转过头，一旁的魏易旋脸上洋溢着笑容，「你这么爱星星阿。」 「是阿，」魏易旋沉了默，「因为看着星星的时候，就可以想像我妈变成一颗星星，还远远的关心着我。」 「你妈……」 魏易旋转过去看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鹿森森，他摇了摇头，「只是看不见她了，可她仍然一直存在我心中。」 鹿森森伸出手，轻抚了魏易旋的头发，向是帮鲸鲸顺毛一样，很是温柔。 「我感觉的出林衍很喜欢你。」魏易旋缓缓说着，「不要因为杨沉就这和林衍有裂痕了。」 她当然知道，是杨沉喜欢林衍，是杨沉亲了林衍，可林衍从十年前便是这样，难道杨沉对林衍做什么，林衍都应当接受吗？为什么他没拒绝？为什么他连通电话都没打？ 魏易旋看着鹿森森拿起手机，一时亮光扎了他的眼，不久，鹿森森便失望的关了手机，想必林衍还没打给她吧。 良久，她只默默地说：「这男人和十年前一样，我永远不是他第一秒时衝来的方向。」 魏易旋叹了口气，「没关係，还有我。」 鹿森森看了魏易旋，「你喜欢我啊？」 没料到鹿森森问得如此直接，魏易旋有些怔愣，良久才点了头。 第九章(4) 「林衍……」 林衍甩开了杨沉的手，他一脸正色的问：「杨沉，你跟我说，刚刚是怎么了？」 「我刚刚，」杨沉看着林衍那忧心的脸色，心里空荡荡的，她忽地向前，向林衍落下一吻，又在林衍不及反应前后退了一步，淡淡的说着：「不过如此而已。」 「杨沉你为什么……」林衍的手轻靠着嘴唇，一时怔愣，可面对杨沉时，却是无语。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不知道的。」 那脆弱的玫瑰，此刻终变得强大，在一瞬间盛放，她看着他的脸，顿时无畏。 「但你也不可以这样。」林衍脑袋突然空白，他一直当她是妹妹，谁料她竟然会吻上他，「算了，我要去找森森。」 「森森不是有魏易旋了吗。」杨沉冷哼。 「杨沉你什么意思，他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杨沉倒是笑了，从手机里开啟几张照片，照片是在夜晚咖啡馆的角落，男生一身黑色穿搭，很是神祕，而女生却是大方，脸庞亮白如月，十分亮丽，扎了的马尾如瀑布一般流泻，两人开心地喝着咖啡，凑得很近，看着很是亲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十分开心，林衍滑了几张，才看到那男生把口罩拿下，是魏易旋，他立刻认了出来，「男星秘密幽会圈外女友，这标题可好？」 林衍知道叶哥经营着国内首屈一指的八卦杂志社，也知道叶哥喜欢杨沉许久，可他不知道杨沉竟然会以此为之胁迫，「捕风捉影，你怎么也跟着起鬨？」 杨沉倒是无畏，「刚要起飞的新星，最是需要巩固粉丝的时刻，若是这几张照片一传出去，也不知道会坠落成什么样子。」 他看着杨沉，不敢置信，他问：「杨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杨沉轻笑，「我的人生从来都糟糕，杨沉、杨尘，这名子取的真好阿，不过都是尘埃。」 「杨沉你不要贬低自己，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 杨沉没有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那天伯母说她出门看见这戒指，样子很美，一看就想买给我。」 那戒指还散发着光芒，很是耀眼。 「伯母还说，我和你青梅竹马如此多年，相扶相持，也该要有结果。」 林衍沉默一阵：「那也是我妈自己的一厢情愿，我心里早有森森，你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来，伯母由得你多少任性妄为了，擅自离家、不管不顾家里事业，」杨沉看着林衍时，双眼如冰，「可若不是家里金援，你哪有办法如此顺利地当上导演，完成你的梦想。」 林衍知道家里的确帮助了他许多，也让他省心许多资金不足的问题，家里的确是他的靠山，他也确实欠家人许多，可如今他也已经独当一面了，他凉了心，「若是我与父母的事情，那也不须由你搧风点火，杨沉，我真对你失望。」 「我从来没对自己满意过。」杨沉一笑，又忽然凄凉不少，在抬眸时，杨沉的眼神黯淡污浊，「我可以要叶哥不公布这些照片，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林衍看着她，虽然不想承认，不过那些照片确实是一把刀，粉丝心理难以预测，他确实不知道对于魏易旋会不会產生衝击，何况他是鹿森森的好朋友，跟林衍的交情也不错，他便打算听听杨沉究竟要什么，他问：「什么事情？」 「你说一声爱我。」 林衍轻愣，没想到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他皱了眉，「若是虚假，又何有意义？」 第九章(6) 「我只想用这句话，为我的青春埋葬。」杨沉看着，既是无畏，又如无神。 「杨沉我曾经很喜欢你的。」 林衍心想，若他的说出口，便可省得后续的一堆麻烦，那或许也该试试，可他没想到这事看着容易，但真要说出口，林衍的话语竟卡在唇间。 见他如此，杨沉一冷笑，「罢了，这几年演这么多部电视剧，那里少听这句话。」 「我终究不是演员。」 「对，你不是演员，」杨沉轻笑，笑如一朵妖孽的花，「我是演员，这几年我倒是会演，演得这么好，却也没当上你的女主角。」 「杨沉……你该去认识更好的人，真心爱着你的人。」 杨沉冷哼，置若未闻：「你快去找森森吧。」 她闭了眼，深呼吸一阵，在睁开眼时，她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的说，「没事了，只是在鬱期里，你有经验了，我休息一阵就好。」 林衍知道杨沉摆盪的情绪很是变幻莫测，他之前照顾她的经验也多，她有时会突然之间变得很忧鬱，万物之间都没有可以救得了她的东西，这时间或长或短，有时数小时，有时数日，他之前都会陪在她身边，可这次他有鹿森森了，他看着杨沉情绪似乎又稳定了下来，便点了头，原来要走。 可离开前，他终究放不下心，又是走了回来，「杨沉，我真的希望你都好，一切都好。」 他抱住孱弱凋零的一朵玫瑰，她身上的刺老早扎了他的一生，他却从来都没有嫌弃。 杨沉轻轻回抱住他，载浮载沉的人生里，他都是她的浮木，「我希望你记得我爱你。」 「我知道。」林衍轻轻的离开了杨沉，「我也很对不起没办法回应这段喜欢。」 杨沉点了点头，笑容倔强高傲，彼时林衍不知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笑容。 林衍找了一日，都没见到鹿森森，鹿森森一整夜的手机也都没有开机。 清晨，他满是失望的回到家里，却只见一具冷尸躺在客厅里，血水四处而流，林衍一步一步走得艰辛，宛如千刀万剐。 尸体已经冰冷，还有些僵硬，她的颈部还掛着二十二岁那年，林衍送她的四叶草项鍊，但颈部的血液却沾染了项鍊与纯白的衣服，杨沉的右手下掉落一隻小刀，可那纤长的无名指上却掛了一只耀眼的婚戒，光彩夺目。 林衍握着她冰冷的手，眼泪不自主地掉落，他一直都有猜到会有这一天，可见到她如此冰冷的躺在此处，他仍然不可置信。 他记得她说过她曾经说过她要死在三十岁之前死去，记忆里，那时她和他还只是国中，她俏皮的说着：「死在青春的时候挺好的吧，我都不敢想信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好可怕啊。」 「傻阿，你死了我也会孤独死的。」 「不然你一直陪在我旁边吧，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 「我哪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阿，」国中的班级里，青涩的他们，林衍笑得灿烂，「不管，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属于他们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浮现在林衍的脑里，可杨沉的画面却渐渐便成炊烟，消失离去。 第九章(7) 杨沉自杀的新闻很快就让各家媒体争锋报导，当红明星的殞落，多茶馀饭后的话题。 林衍关掉了新闻，他一早就为了报警、笔录、应付消息灵通的媒体等而疲惫了身心，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便累瘫在床上，奔波了一整日，昨晚又几乎没睡，他一下子便睡着了，梦里，他又看见了那具乾尸，可是等他走进，却发现是躺在地上的却是鹿森森。 他一时惊吓，从梦里惊醒，坐起时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打开一旁的手机时，却没有任何鹿森森的消息。 她在鹿森森的对话栏里打上：『森森你在哪？我现在很需要你。』 然而发送之前，他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又把那段话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了，关机、放回床旁桌，他终究是无法示弱的一个人。 ? 那天的星空之下，魏易旋愣愣的点头。 良久，鹿森森才自言自语的说着：「那好吧，我当你的女友一日。」 魏易旋看着她，他知道她只是赌气，忽然一想，他邪笑一下，两隻手一下子便沉沉地拍在鹿森森脸颊两侧的草地上，他在她之上，高傲的像是不可一世，完美的詮释了偶像具霸气自傲的男主角，「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干嘛？」鹿森森方才感觉惊恐，她想刚刚她脑袋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砸了，才会无脑的说出那句话，赶紧打哈哈：「我刚刚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魏易旋失望的坐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污泥，「没胆。」 鹿森森也站了起身，拍了拍黏在背上的杂草，耸了肩，「正是。」 「欸，你记得欠我一个生日礼物吗？」 鹿森森想起那天日式餐厅上遇到魏易旋时，有答应欠他一个生日礼物，便问：「嗯？你想要什么？」 「我们去离岛吧，先搭第一班船去，然后搭最后一班船回来。」 「你认真？」 见魏易旋点头，鹿森森便陪了他疯下去，魏易旋很是兴奋的叫了车，他们要到南边的一座小岛，他一直想去，可从来没机会，可兴奋了，倒是鹿森森一路从凌晨睡到清晨，一觉起来，便也到了。 魏易旋带着墨镜，全身黑衣，可高挑的身型仍然引来不少侧目，鹿森森很是担忧：「如果被人发现是是你得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正人君子坦荡荡。」 「坦荡荡还给我戴墨镜带口罩。」 「一时出门太急，不然我觉得我应该在带个帽子的。」 鹿森森睨他一眼。 ? 周一是中秋节，船票早已一空，可魏易旋打了个电话，三两下就拿到了两张船票。 对此效率，鹿森森很是钦佩。 坐船时，鹿森森拉着他去看海、听海风，到了岛上，鹿森森便租了台机车，怕是魏易旋一整晚没睡，精神不好，自个儿载着他绕了整个小岛，一路上看到知名地标便下车拍照，若有好吃的就买来吃，玩得很是开心。 可是欢乐的时光很快，一下子便黄昏了，他们搭了最末班的船回来。 一开始鹿森森还开心的在甲板上跟着魏易旋聊天，可一旁旅客的声音传入她耳里的时候，她忽然之间脑袋空白。 「欸你听说了吗？杨瑀沉死了欸。」 「死了？怎么会死？」 「听说是自杀，不过好像还在调查，因为是死在她新戏导演的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导演有对她做什么事情。」 鹿森森听此，脑袋轰的炸开，一下子推开那女生，吼到：「林衍才不可能对杨沉做什么，你们不要乱说。」 那女生退了一步，眼神很是惊恐：「你干嘛啊？」 一旁的魏易旋也很惊讶，轻轻地拉住鹿森森，对着那两个女孩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比较激动。」 「你是……」那女孩看着魏易旋许久，眼睛眨了眨，最后有些迟疑的开口：「魏寅初吗？」 第九章(8) 魏易旋被认出之后惹了不小的风波，一下子就被人群包围住，鹿森森被也挤到人群之外。 束手无策又加上心里掛念着林衍，她便晾着魏易旋与眾人合照，她希望他不要怪她，她真的心急。 鹿森森开机之后，才发现林衍晚上打了四十多通电话给了她，一时心里满满都是歉意，他现在该有多脆弱，她居然没有陪在他身边，她赶紧打给林衍，对方却呈现关机的状态。 她无力的放下手机，那一瞬间，她的脑海忽然闪过，这一世，他们注定是要错过的了。 隔天，林瑋彦请了假，是林禎打的电话，说是林瑋彦起床后，还迷迷糊糊地想要出门，不料却见着杨沉的尸体，一时惊吓过度，要他请了几天假。 鹿森森答了好。 林禎原本就要将电话要掛掉，可鹿森森很是担心，问了林禎：「那林衍他……」 「唉……」林禎叹了口气，「他现在很疲惫，等他好了，我会叫他给你电话的。」 鹿森森都没注意到自己紧张到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吶吶的说了：「谢谢。」 「不会。」 一直到等了电话变成冰冷的嘟声后，鹿森森才想起要将电话掛断，一时心力交瘁。 对于魏易旋和鹿森森那么高调的到小岛游玩，自然是造成一波轰动，魏易旋的八卦周边以及杨沉的死讯一同被放上新闻，看来，很是讽刺。 「二十三岁的发光新星魏寅初和离世的杨瑀沉，虽然同是偶像剧《待你回首时》的男女主角，中秋当日却是……」 林衍沉着脸关掉了新闻，他没想到在他最落魄最疲惫的一天，鹿森森居然和魏易旋跑到小岛，还玩的那么开心，对他不闻不问。 林衍一时冷笑，把鹿森森传来的讯息通通删除，他忽然间理解杨沉说她被全世界拋弃是什么感觉。 多年的好友离世，自己还被怀疑是杀人犯，林衍一时都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他也天理不容了。 ? 一年后。 八月下旬，鹿森森赶在开学之前和许奕嵐、宣汝一起到了中国旅游。 一到中国境内，鹿森森立即给魏易旋传了讯息：『我安全到达啦，不用担心我。』 讯息一下子便被已读，『知道了，好好玩吧。』 鹿森森看着魏易旋如此快的回应，一时失笑，『实在看不出这是当红明星该有的忙度。』 『若不是你可爱，我怎么会如此快回你。』 鹿森森轻笑，『别再嘴贫，我要去找行李了。』 『好啦，玩得愉快。』 鹿森森放下手机，许奕嵐已经找到了她们的行李，鹿森森一眼也就看到了她的，赶紧从转盘上拿起自己的行李，向她们奔去。 第九章(9) 在中国的几天，她们去了好几个地方游玩，鹿森森偶尔会拍些照片，放上她的平台，算是记录生活，也和粉丝们分享着，尤其是她的小说出版之后，知名度又大了一些，常会有粉丝说很是期待她的文章。 8月20这天，鹿森森她们三人去到中国的沉园。 她还记得林衍说过的故事，记得他说唐琬和陆游再次相逢在这沉园，并写下凄凉哀苦的《釵头凤》，她记得他说多幸运他们又遇见了，她记得他一笑起来的温柔一如十年之前，她记得…… 她记得他最后只对她留了一句不要再找我，接着便消失了。 这世界已经如此科技与便利，却该如何能在一夕之间，再也找不到一个人？ 她记得她说，再一次分离，那这次便是永远。 她自己说出口的话，当时说的洒脱，到头来，她仍然心系于他。 她们三人混入其他旅游团里，偷偷听着一位地陪的介绍，此刻，地陪已经在说着唐琬回应陆游的下半闕词：「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韆鞦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鹿森森看着壁上的两闕词，不知道若是她也在这里留下一首诗，林衍会不会看到。 她笑笑地摇了头，大概会以破坏公物被捕吧。 她们三人混在团里，听着地陪详细的介绍着。 「那前方这座桥就是悲伤桥，如果你们真的要爬，记得不要回头，传说若是回头的话，就会伤心下半辈子。」 鹿森森轻笑，这地陪挺好心的吗，至少先是提醒了大家，不像林衍都走到一半了，地陪才告诉了他。 日光缓缓的落下，时值傍晚，沉园里的绿树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摆动，人群渐渐散去，许奕嵐和宣汝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陆森森一时想起林衍说过的话：「可是我想我可以破解那个传说了，因为我又遇见你了，遇上你是我最幸运、最幸福的一件事。」 她轻笑着，她终究又离开了，那他还会悲伤吗？ 一边想着，鹿森森便一边缓缓地走上了桥，夏风吹来，凉爽了许多。 她想，如果她也听到林衍的声音，她会回头吗？ 可此刻她环绕在园内的都是些游客欢乐的笑语，她一边笑着自己傻，一边要走下了桥，然而在离开桥的最后一步里，她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她日日夜夜，思思念念的声音，那人轻声说：「鹿森森。」 她一时不敢相信的耳朵，缓缓的回过神，可眼前的人确确实实的站在她面前，他扬着好看的笑容，声音依旧温暖好听：「还以为你会寧愿不见我，也不愿意悲伤半辈子。」 鹿森森看着他，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我以为我在也见不到你了。」 林衍向她走去，轻笑着和她一起走过了伤心桥，缓缓低语：「我只是记得有人说如果在伤心桥上重新遇见，那肯定很有气质，不知是真是假，就想试试。」 鹿森森一时轻笑出声，「你干嘛害我也要伤心半辈子阿。」 「一人一次才公平阿。」林衍轻笑着看她睨着他，他柔声说，「没事，我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破解传说。」 第九章(10) 林衍。 身为一位偶像剧导演，为了抓住瞬息万变的年轻人口味，逛书店里的畅销书除了是兴趣，也是了解现代人爱好的一种捷径。 虽然比起模糊不清的文字，我又更加喜欢具体的画面，所以我才当导演，若是能留下最美的那剎那，是多美的一件事，透过镜头表现出想表达的言语，这是多么动人，透过灯光、音效……对不起，又扯远了。 眼下，我在知名的连锁书店内，随意看着畅销排行榜上的作品，忽然视线被某本书所吸引，亲爱的l先生？ 我拿起那本以凋零玫瑰为封面的一本小说，在名称底下，有着一行小小的副标题，『loveamp;lost，嘿亲爱的l先生，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爱』。 喔？此时我还以为那又是一本自以为事的两性爱情手札，翻了几页，我才知道这是本小说，而且是本看着有些沉重的小说。 我看了几页，这故事是在说一位高中女孩，于一次旅行之中遇见了一位学长，他们在旅程之中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关係，可是那学长却有一位十分漂亮的青梅竹马。 『那女孩像一朵柔弱而美艷的玫瑰。』 我皱了皱眉，这句话是如此熟悉，我有些胆颤心惊地看了眼作者简介。 这作者的名字称为若午，这若午和她同一年出生，和她同一个星座，以及和她相似的侧顏。 是你吗？ 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跳跃，我如此紧张的低喃，心里不断的重复问着，鹿森森、是你吗？ 我注意到作者简介里的粉丝团，我试着在网路上打出这名子，若午。 我发现到她几乎每天都会发出一篇文章，偶尔记录生活，偶尔悲伤、偶尔欢乐。 『听说这世界有一座伤心桥，举凡走上这座桥的人皆不可回头，倘若回头，便会悲伤半辈子，而我听闻最美的情话，便是你说你寧愿悲伤半辈子，也不愿在茫茫人海里与我擦肩。』 是你。 是你对吧？我又多看了几篇文章，看了越多，我越能在蛛丝马跡之中找到鹿森森的影子，心里越来越肯定，可为什么你从未对我说过这件事呢？ 忽然间难受的心情就要将我淹没，我不愿在多看，站起身到阳台散了心。 自从杨沉离开之后，我便没再找过鹿森森了，这房子里也有与曾经杨沉的回忆，我便暂时搬了出去。 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当时的鹿森森明明还喜欢着我，却不愿与我在一起的心情。 原来内心里如此复杂的心情是这样，虽然爱着对方，过去的种种伤痛却又与此相伴，我不敢见到鹿森森，不敢回想起那天杨沉离去的样子，那被世界拋弃的难受。 或许我们本来就该分手的，再次相遇不过是上帝多给予我们的糖，我一直这样想着，一直到又看见这本小说，这鹿森森的文字帐号。 她把过往的一切重新分解，化成了新的故事，儘管如此，我仍然可以在字里行间抓出属于我们的记忆，有时是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有时候是我们彼此说过的话语，故事里女主角的爱意浓烈到要炸开，可男主角却无情的离去。 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她的心里是如此绝情，我才知道，她离开我之后，是那么的疼痛，故事里，男主角最终与青梅竹马在一起，悲伤的女主角却选择用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鹿森森，你曾经这么绝望吗？ 我又看了几篇文字帐号里的文章，后来在一篇有着灰白色手錶照片的文章上停了下来。 我认得那机械男錶，我一直觉得那男錶很不合她，可我又听说是许奕嵐送的，便也不好意思开口。 看了文章，才知道这隻錶，原来对她有着这么大的意义。 『那时候我以为我被全世界拋弃，但其实我只是被你拋弃，我花了很久才认清，你并不是我的全世界。』 鹿森森……我低喃着，不知道原来我对她的伤害，并不比她伤害我的少。 一笔一笔总归是勾销了。 从此我便在间馀饭后刷新着这帐号，透过这帐号去了解鹿森森今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开心，为什么而难过。 恍若她从未离开我的世界。 我想着这方法很好，既可以与之相处，又不用真的遇上她。 若不是鹿森森跑到了中国，若不是鹿森森说她要到沉园，去看那悲伤桥，去见见会不会有人在桥上回头，我也不知道会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一看见她到了中国，立刻就订了机票、飞到中国，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她。 她也没有明说是哪一天要去，这么大的世界，我便赌了一把。 八月二十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在那天去了沉园，若是遇见那便是缘分，若遇不见，那我们就分道扬鑣。 我一天进了沉园两次，就为了遇见鹿森森，可到下午了，我都没见着她，一时心都凉了一半，可一想，又嘲笑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当了导演就变得浪漫、不实际了，这世界那么大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遇见她。 可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便是如此，我真的见到鹿森森了。 她很是认真地听着一团地陪的解释，殊不知我今天已经听过多少次了。 我偷偷观察了她，太好了，她身边看着是还没有男朋友，太好了我也还没有女朋友，我们不是陆游和唐琬，我还可以挽留她。 我一路偷偷的看着鹿森森，那孩子有够傻，很是认真地听着地陪说话，都没有四处乱晃。 我最后看见她深吸了口气走上伤心桥，她在桥上一步走、一步停，我忽然觉得好笑。 这孩子是在等我吗？ 在她踏上桥的最后一步，我轻声道：「鹿森森。」 她愣了好久，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一时，眼眶都红了。 可我却笑了，我想，悲伤桥不足为惧，因为、我又遇见你了。 后记。 失眠夜 在完成专心之后，有非常长一段时间，因为忙碌自己的功课、生活，许久都没有创作，说来也发生蛮多有趣的事情，某种意义而言，也是这几年的时间，因为生活上的点滴，才能写出林深见鹿这篇故事。 很久没有执笔写故事了，一写，就是直接在一个月内从无到有的完成一篇故事，写这篇故事已经是半年前了，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日子，真的是睁开眼睛就开始写故事，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动作也是打故事，就连出国也都带着电脑呢。 但也因为那样忙碌码文的日子，总算能在一个月内完成这篇故事。 （我那时的目标，就是希望自己能在截稿期限前完成故事） 在这篇故事里，每个主角配角，其实都有属于他们的故事，但无奈时间太短，后来有些故事便简单化了，也可能没有多提，虽然有点可惜，但也让剧情更简单和聚焦了些。 在后记里不想再多谈一些故事的情节，我一直觉得我不是在编写故事，我只是一个描写故事的人，尤其是这林深见鹿，我真心觉得，我只是把我内心里看见的故事写出来而已，所以对我而言，这一篇故事，并不是我能改变的，我也相信，这里面的角色都有他们最好的安排了。 然后，真的非常感谢所有看过的、喜欢的孩子们。 这也是我第一次完成并不是喜剧的故事，能让其他读者感动，这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 最后，希望我的文字并没有太跳痛，因为我已经一整晚没睡了，思绪呈现飞奔的状态呀。 最后的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