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登基》 第一章之一 邂逅(1) 山林间的古老的木桥上,人来人往。 爸爸一手牵着孩子,怀中抱着来到大自然而兴奋不已的幼儿,妈妈拿着相机,按下快门留下这温馨的一刻。 有个女孩也拿着相机,她举着镜头,仔细地调整光圈。「喀擦。」她满意的勾起嘴角。 放下相机,她往桥下看去。 溪流刷刷滑过溪石,水波倒影出她深邃的五官。 她还记得,小时候上学经过,总喜欢停下来数溪水里游着几条小鱼。 有一次数的太入神,迟了很久才去学校,当老师问原因时,她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微笑。 「你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注意她,也许因为她也一个人,也许因为她很漂亮,但他马上否决了后者,二十几年来,他哪里有被美色吸引过。 然后,他看着她专注的按下一次又一次的快门。 看着看着,心底甚至出现一个声音:「就是她了。」 他随即试图将这想法逐出脑外,为自己有这种少女心思感到浑身不舒服。 心思还没整理好,他的视线又飘向她。 观察着她,他努力想明白心里那股纠结是什么原因。 看着看着,她像是注意到什么转过了头,他马上转开了视线。 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狼狈过。 正逢连续假日,有许多家庭都带着小孩来亲近大自然,有些孩子怕生,总躲在爸爸的身后,也有顽皮到无法掌控的,就像这在古桥上横衝直撞的小男孩,他兴奋的笑着跑着,转头看到追不上他的妈妈,他又更开心了。 看着那男孩就要撞上她,他一个箭步就要向前。 她及时发现了那男孩,抱着单眼退到了桥边。 镜头盖从她的口袋掉出。 捡起了镜头盖子,他深呼吸一口气。 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还来不及想出答案,他已经走到她身边。 「你好。」她轻轻的点了头,水灵的眼中有些疑惑。 「这是你的吗?」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的说话速度快跟他的心跳一样。 看着他手中的镜头盖子,她摸了摸口袋。 「好像是,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接过盖子,小心的重新装回单眼上。 「谢谢你。」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这时候她发现,他跟她悬殊的身高差。 「不会。」他飘开了视线,看着别处说道。 当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时,天空下起大雨。 他以最快速度把背包挡在她的头上,自己任由雨水打淋。 「谢谢!」她慌忙的将单眼收进防水包里,怕有雨水渗入缝隙,她朝他靠近了一点。 这举动吓了他一跳,他假装镇定继续为她挡雨。 「我刚刚在那里有看到一家咖啡厅,要去那里躲一下吗?」看着全身溼透的他,她感到不好意思。 「好。」儘管浑身湿黏很难受,他仍开心的无法言喻。 第一章之一 邂逅(2) 看着他身上吸满水而沉重的牛仔衬衫,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他装作洒脱的耸了耸肩,一边拿起桌上的热咖啡。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丝毫没注意到马克杯还冒着白烟。 烫到嘴唇之后,半杯咖啡洒上胸口。 他痛的瞇起眼睛。 她马上拿起纸巾浸湿冰水,解开他胸前的衬衫釦子,将纸巾敷上。 那股凉意减退了疼痛,他睁开双眼,看见她专注的神情。 她倾着身体,一隻手按在纸巾上防止滑落。 「谢...谢。」他尷尬的开口,心里正为自己笨拙感到困窘。 她抬头,迎向他的视线。 四目相接。 「我自己来就可以。」他的手取代了她的。 「我...我去拿一些冰块。」 扶在胸口的手心传来自己过快的心跳,提醒着他必须把握。 手抓着一袋冰块,回想刚才的情况,她的耳朵逐渐通红。 他的心跳,她不可能没发现。 当咖啡洒在他身上时,她没有想太多,长期在医院当义工让她处理烫伤十分熟练。 可当她与他对视,脑中就像火山爆炸一般,充满灼热又浑沌的无法思考。 她想知道,为什么。 旅人,在外漂泊却又渴望归属。 从相约一个景点到共享旅程,喜爱旅游和摄影的两人结伴而行。 她告诉他景点的歷史故事,他替她调整景色最适合的色温。 他们谈论歷史,分享旅途中的趣事,却从不提自己的名字。 她觉得他一头金发,适合叫哈利。 他眼中的她,活泼可爱,应该有个洋娃娃的名字,唤她玛莉。 当他们互相问起绰号的起名方式,玛莉坦然地说了,哈利却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好感累积成了欣赏,欣赏又昇华成喜欢。 曖昧,流动两人之间,却没人有勇气跨越那条界线。 因为他们明白,注定要分离的相遇,不该开口提未来。 可哈利总是会想,如果有可能,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从前,有位母亲为了拯救落水的孩子,被暴涨的溪水冲走,孩子被勾在这块岩石卡住的树枝上,被路过的村民救起。后来的人们为了纪念那位勇敢的母亲,就称这块岩石为『慈母石』。」 玛莉站在岸边,看着河中央的巨石,诉说着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 「好勇敢的母亲。」哈利注视着她,回应着。 「听我爸爸说,我的妈妈也很勇敢。为了生下我,放弃一切。」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家人,说出口竟开始紧张,害怕他的回覆冷淡。 「你的母亲不会后悔做了这个决定。」看着透露出脆弱的她,他的手不自觉伸向前。 「我不知道,妈妈在我三岁就离开了。」她的话让他想起同样早逝的双亲,那原本想帮她整理头发的手,收了回去。 「节哀顺变。」安慰的字句被理智堵在嘴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无形中将两人的关係重新划分了界线。 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她的眼神黯淡几分。 第一章之一 邂逅(3) 「再来一杯吗?今天第二杯半价喔!」 玛莉看着一旁写着星期五优惠的宣传单,拧起了眉毛。 「小姐?」 「......好。」 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两杯随脚步晃荡的果汁咖啡上。 一步、两步,她缓慢地走回位置,僵硬的嘴角却显露她心事重重。 旅程结束的日子,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她多希望,时间能走的慢一点。 对面的他专注的描绘着,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回到了位置。 看着眼前的他,她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看着相片,她扬起嘴角。 哪怕相处的时间正倒数着,美好的回忆能永远收藏就足够了。 她这么说服自己。 快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着低头调整相机的她,他将笔记本翻页,快速在纸上落下线条,想用笔触记录下此刻的美好。 沉默停驻于两人之间,她却不觉得尷尬,反而有种静謐的舒服感。她透过镜头观察着他,描绘时专注的神情。 「你在画什么?」举着相机,她瞇着一隻眼睛问。 「画你。」他将笔记本递给她。 她的手指缓缓描过笔触,脸上勾起了满足的笑。 「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喜欢的话,可以撕下来留着。」他的话让她的情绪又落入谷底。 相遇的纪念品吗? 她咬了咬下唇,应了声好。 她小心的沿着摺痕将纸撕开,心里很难受。 看到笔记本的下一页时,她看到了另一个主角是她的素描。 又翻了一页,还是她。 偷瞄了一眼喝咖啡的他,她的耳朵悄悄变的通红。 看到她的反应,哈利仰头喝咖啡时,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就当作离别的礼物吧。 他想。 离开咖啡厅前,店员拿出了一张捲好的画,送给他们。 「这是什么?」玛莉正想翻开却被店员阻止。 「这幅画的画家说先不要打开。」店员指了指角落那睡在顏料之中的老人。 「不要看他这样,他是位算命师,只有遇到有缘的客人才会帮忙画呢!」 走出咖啡厅,玛莉的心思却仍在那幅画上。 「哈利,你相信命运吗?」 「你相信吗?」 「不相信,但我好奇这幅画的内容。」 「既然是预言,那等分开前再看吧!」哈利无心的一句话,让两人陷入沉默。 虽然明白总有一天会分开,但听他如此容易的说出来,玛莉还是难过。 她不知道的是,他也正为了那句话感到后悔。 他第一次如此讨厌天生揹负的责任,如果他只是个平凡人,是不是就能陪着她走过每一片天空了? 吃完饭后,各怀心事的两人回到民宿。 「我先回房间了。」她低着头,回避他的视线。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她不断提醒自己,他们的交集就是意外。 她不是不相信缘分,而是这场注定分开的相遇,谁动了心谁就伤的越重。 「晚安。」看见她闪躲的视线,哈利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第一章之一 邂逅(4) 他想把她抱在怀里、想温柔地亲吻她、想与她分享他的一切。 但这会是多么自私,毕竟,他永远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带她回去? 他抬眼注视着她,认真考虑着。 感觉到他的凝视,玛莉犹豫一秒,缓缓抬起头。 她看见他认真的神情。 他慢慢低下头来,她闭上眼睛。 等哈利恢復理智,他的手已经扶住了玛莉的颈间。 他的唇和她的,只剩一秒的距离。 继续?放开? 这是感性和理性的拉扯,他从没这么对一件事情如此纠结。 在他挣扎的期间,玛莉睁开了双眼。 看着眉头深锁的他,她感到无比丢脸。 原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努力隐藏失落,往后退了一步。 这使他在她脖子上的手滑落,哈利回了神。 「你也早点睡。」玛莉勉强挤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说不出是尷尬还是在嘲笑自己。 看着玛莉有些僵硬的走姿,他握紧了方才触碰她的手。 「这样也好......」 他缓缓的摊开手心,她的体温,早已不再留存。 回到房间,玛莉心烦的瘫在床上。 明天该怎么面对他呢? 她想不出方法,决定向闺蜜求助。 手机开机,讯息便大量涌入。 下一秒,电话就响了。 「你搞什么啊!整整五天没有开手机,这里天都要塌了你还不知道!」电话一通,就是蕾蕾的一阵责难。 「我只是想来个暂时放下烦恼的旅行嘛!」 「那你爸怎么办!医药费怎么办啊?」另一头的蕾蕾已经接近崩溃。 「爸病况不是很好吗?医药费也付清了啊。」 「那个医师竟然捲款跑路了!我跟你说,你爸的药,医院的库存已经快不够。总而言之,快点回来啊,这里太乱了!」 玛莉缓缓的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发愣,眼中的不捨模糊了视线。 他睡了吗? 玛莉轻轻的扣了门,没有得到回应。 这一夜,玛莉睡的不安稳。她梦见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离她而去,而她印象最深的是,在这一场梦的最后,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当民宿老闆告诉她,哈利早就离开的时候,她便明白,他跟她的相遇,就只是一场梦罢了。 明明只有三天,她怎么会如此不捨,感觉像是心的一角被掏空,让热气趁机窜入,连同天气一般,闷热的难受。 收拾了行李和画布,拖着依然混乱的心情,她也离开了,离开了他们曾经的回忆,湮灭了他们来不及燃起的爱意。 哈利的后悔写在脸上,他没有预料到,她会不留下任何消息就离开。 「殿下,班机已经在等你了。」随护不耐烦的催促着。 也对,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 哈利苦涩的拉起嘴角,只有他自己明白,心里多么遗憾。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缘分,也都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份曖昧。他们没预料到,一切,都只是他们的以为。 第一章之二 远方(1) 她记得,他口中的家乡是一个以渔业兴盛的地方。 她记得那头金色头发,他说那是天生的。 来到地球的另一端,她燃起再次见到他的希望。 港口的船支来来往往,见到旅客依序下船,她又开始期待,期待喜爱旅行的他,能够再一次与她邂逅。 只是现在,她连这点自由都被剥夺了。 「该走了。」那人不耐的催促着。 「可以看完日落再去吗?」 「我看起来有时间跟你耗?」 她将美景拍下,不捨的离开。 凡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爸爸,来到这毫不熟悉的地方。 那天回到医院后,如同蕾蕾说的,医院的资金被亏空,别说药剂了,连水电费用都缴不出来。人心惶惶,特别是重症病患的家属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承受着疾病的痛苦却束手无策。 经济状况较佳的人们纷纷转院,但凡娜的爸爸不肯。情势紧迫下,他犹豫的拿出一串电话号码,要她拨去。 「对不起,凡娜。」她永远记得爸爸说出这句话时,愧疚的神情。 她一直不明白爸爸为什么道歉,直到那人搭着直升机降落在医院顶楼。 他有着一张严肃的脸,年纪看起来大凡娜十几岁,整个人散发着强大气场。 让凡娜惊悚的是,他是她从未谋面的表哥。 他的到来伴随着金钱,让医院度过危机,拯救了许多人。 凡娜本来对他还有几分崇拜,直到他二话不说要她跟着他走。 「爸爸......」 「在那里你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听话,跟表哥回去。」 「那爸爸呢?」 「直到你可以承受责任的重量,就是我可以回去的时机。」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隔天起床,她已经在太平洋的上头了。 她瞪着面前连翘脚都优雅的男人,等着他解释。 「知道自己处境了吗?你爸为了区区一家医院就把你卖了,表妹。」儘管外表冷漠,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人吐血。尤其那句表妹,让凡娜差点有了跳机的衝动。 「才不是,他是为了救人......」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救谁呢?」那轻佻的语气她不喜欢。 十几小时的航行对凡娜来说,就像是一世纪那么久。所以当她重新站到了陆地上,心中竟有几分感动。 而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热闹的城市,传统和现代的建筑错落着却毫无突兀感,人们聚集在市场和港口,从上面看就像是成群的小蚂蚁。问她怎么会知道吗?她就在直升机上,欣赏着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直升机驾驶就是那位言语恶毒的表哥。如此的财力也使她越来越好奇这表哥的身分。 「在想我?」注意到凡娜的目光,他问。 「是的。你到底是谁?」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勾起一边嘴角,直升机往城郊飞去。 直升机降落在一处草地上。 这是凡娜第一次看到如此宽广的草地。 眼睛所及之处皆是饱和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开心过后,凡娜随即意识到。 这里,除了自己和所谓的表哥,没有其他人。 转过身面向那位严肃的男子,凡娜皱起眉头。 「我们要去哪?」 男子冷着脸,伸出手指向远方。 顺着手的方向看去,凡娜瞪大了双眼。 见到表哥真实的样貌之后,她更加不相信自己与他存在着血缘关係。 严肃的面容实是他为了便于行动穿戴的面具,退去面具的他,具有精緻的五官和一头及肩的金发。 「你是第一个如此容易见到我真面容的人,你应该备感荣幸。」 仍不适应他说话方式的凡娜客套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感到气氛有点尷尬,凡娜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佟凡娜。」 看着她的手,他勾起嘴角。 「戴面具时是约瑟夫,本名敦乔。是你母亲的弟弟的独子,你叫我声表哥就行。」 不等凡娜反应,敦乔抬起手唤来了侍者。 「安置客人。」 向侍者礼貌的点点头,凡娜收回了伸出的手,跟着侍者走出办公室。 洗漱之后,她再次走进敦乔的办公室。 她有成堆的问题,像是关于妈妈、像是他的身分,或是在欧洲,要有多少资產才能在住在山头的城堡里...... 「请问......」 「你会知道的。」敦乔放下手中的文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尷尬的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敦乔勾起嘴角,想像着她知道事实后的反应。 第一章之二 远方(2) 隔天,凡娜睡到太阳下山才醒,第一次出远门的她时差问题特别严重。 她睁开眼,就见三双大眼睛盯着她。 「小姐,要更衣了。」 要不是自己依然身处同样的卧室,她会以为自己穿越了。 「奴婢替你把水放好了。」 「小姐,先沐浴再用膳吧!」 「让我伺候你。」 三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却身穿蕾丝装饰的裙子,十分违和。 洗漱之后,凡娜可以肯定,她们的中文是看宫庭剧学习的。 不仅说话方式,行为动作也都完美复製。 凡娜洗好澡后,三个被她锁在浴室门外的侍者便把晚餐准备好了。 「小姐,请用膳。」 说话的是三名侍者里中文说的最好的一位,名字叫做雀儿喜,她有着白皙的肤色和微微上扬的凤眼,有点东方气息的五官让凡娜觉得特别亲切。 「好。」她已经放弃去纠正她们的用词了。 乖乖坐在房间里另外摆的小餐桌,她又环视一遍这无边无际的房间,在心里偷偷感叹。 被豪华的装潢围绕着,凡娜却开始怀念家乡那温暖的小窝,虽然狭小却令人很有安全感。 不像这里,,,,,, 她总觉得这里的一切很不真实,就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根本不是平凡无比的她应该拥有的。 她烦躁的叹了口气,看向推着餐车进来的侍者们。 儘管没有食慾,她依然勉强吃了几口,因为侍者们会用担忧又自责的表情看着她。 但老实说,这里的食物不合她的胃口。 而看着那盘花椰菜,她皱了皱眉头。 全世界各种蔬菜里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花椰菜了,一闻到那蔬菜独特的味道,她的喉间就有股酸意。 抑制住想吐的感觉,她转过头避开那三道恳求的眼神。 那三位侍者没有像凡娜所预料的开始说服她,而是派出了雀儿喜站到她的视线里,双手握在腹前,一副害怕的样子开口了。 「为何不用膳呢......」雀儿喜边说边低下了头,凡娜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她因为紧张而掐入肉里的手指甲。 「因为我不喜欢吃花椰菜。」凡娜无辜的说着,拉开了她紧握的双手。 看着雀儿喜手上明显的指甲痕,她不明白的皱紧眉头。 「可是.......可是米尔皇宫内规定不可以浪费食物,必须要吃。」雀儿喜的头又更低了。 皇宫?米尔? 凡娜还疑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次。」拉着雀儿喜的双手,凡娜问的急切。 可这让雀儿喜误以为她在拖延。 「一定要吃的......」她仍没有抬起头来。 「我问的这哪里?」握着雀儿喜的双手,她皱了皱眉头。 见雀儿喜所有注意力都在花椰菜上,她看向其他侍者。 「请先把花椰菜拿走。」 「咚咚。」 雀儿喜用力的朝地板上跪了下去。 还好有舖地毯。 这是凡娜惊讶后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奴婢做不到啊──」 只见雀儿喜跪伏在地上,身子还隐隐颤抖着。 这台词让凡娜感到很熟悉。 「咚咚。」 转身一看,其他侍者也跪了下去。 凡娜此时的五官和心情一样,都纠结了。 「我吃。」重新面对那盘蔬菜,她闭紧了眼睛、掐住鼻子,犹豫后终于把花椰菜放入口中。 是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一个作呕,凡娜把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看见盘子上混浊着唾液的绿色物体,凡娜尷尬的低下头。 除了雀儿喜,其他侍者们纷纷笑出声。 第一章之二 远方(3) 看到敦乔,侍者们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在她们的认知里,约瑟夫公爵殿下跟宽容这词是绝对沾不上关係的。他无法忍受错误,且对事物的要求达到了异常变态的地步,也从不给与人机会,就算是拉拔他长大的奶妈犯了错,照样被请出皇宫。所以侍者们总是很害怕见到他,就怕因为一件小事情被扔进护城河,跟人人羡慕的高薪说再见。 而现在,约瑟夫瞪着她们,眼中像着了火。 其他两人紧张的往后退一步,只有雀儿喜担忧的望着凡娜。 凡娜回头,对敦乔尷尬一笑。 优雅的拿出手帕递给凡娜,敦乔闭起眼睛,深吐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请今天内递交辞职信给人资处。」 被点名的侍者面面相覷,眼中皆是慌张却不敢吭声。 凡娜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敦乔要开除偷笑的侍者。 「她们工作的很好,花椰菜是我故意开玩笑的。」 敦乔皱起眉,缓缓向她伸出手。 「你不用袒护她们。」 侍者们站得有些距离,所以只有凡娜看到他的手背早已青筋遍布。 生气了吗? 她抬头看向乔敦,观察他的神情。 从他紧抿的薄唇和抽蓄中的眼角,凡娜可以确定,他很生气,而且是非常气的那种,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为什么生气? 凡娜有些慌张,她觉得侍者们是因为她才被开除。 面对生气的人,还是安抚最有用了吧。 凡娜自我打气的点了点头,起身向前勾住了敦乔手臂:像以前对爸爸一样。 「表哥──不要生气了──」 原本低着头的侍者们纷纷惊讶的抬起头,雀儿喜则扭曲起五官,快哭出来了。 怎么没有人提醒她们,这普通的女孩是约瑟夫公爵的表妹? 凡娜不断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不、生、气、啦──」看到敦乔神情逐渐软化,她漾起笑容。 她不知道的是,看她这个样子,敦乔觉得很可爱。 知道自己有个黄种人的表妹时,他是排斥的,儘管自己早放弃了继承王位的机会,但跟其他人一样,都不认同将这延续百年的皇室传入一个外族人手中。 若不是祖父逼迫他接下王储身分,他才不去那遥远的海岛接从未谋面的华人表妹。 在他的印象中,亚洲是极为落后的,人们没有食物,也没有足够的纯水可以饮用。一个瘦瘦小小穿着红色破布的脏女孩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他对凡娜的想像。 他的皇家教师听到了这一切大概会直接晕过去。 所以见到凡娜时,面具底下的他是非常惊讶的。 高挑匀称的身材加上完美融合中西方优势的五官,敦乔可以肯定,就算不生在这家族,她的条件仍足够以模特的身分活跃于世界舞台。 可惜了...... 想到她即将接受的一切,他开始有些同情。 揉了揉凡娜的头发,他忘记了刚刚被吐花椰菜的事。 「走了。」勾起手,他让她挽着走出了门外。 站在原地的侍者们纷纷交换眼神,脸上皆是错愕。 雀儿喜用力咬了一下舌头后,回过神跟了上去。 雀儿喜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是无法相信公爵竟然没有处罚任何人。 或是公爵只是想换个地方算帐? 她着急地踩着小碎步追上他们。 「这里我们两个进去。」敦乔垂下眸来,不耐的看着凡娜身旁的雀儿喜。 「服侍......佟小姐......是我的职责......」儘管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想到凡娜的安危,雀儿喜站在原地,不愿离开。 「真的不走?」敦乔挑起了一边眉毛,优雅的走到雀儿喜的面前,缓缓地低下头将唇靠近她的耳边。 如此近的距离让雀儿喜有些害羞,听到他的话之后,她却马上挣脱了凡娜的双手,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尽头。 说什么了呢? 凡娜转头看着敦乔,后者转头回避视线。 「走了。」敦乔再次挽起她的手,走向那扇实心大门。 进门前,他突然放开了凡娜,双手拉了拉自己有些皱褶的白色衬衫。 「你也整理。」说完,他继续优雅的整理衬衫袖扣。 「听好了,等一下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敦乔持续整理着仪容,他紧抿的双唇显示他的紧张。 「知道吗?」 凡娜还在想花椰菜的事情,没有发现敦乔的异常。 「专心。」他的手离开了袖口,在那小头颅上敲了两下。 儘管力道不大,凡娜还是发出了哀号。 实心的木门未紧闭,并没有隔音效果。知道这点的敦乔赶紧出手掩住了她的嘴,也不管凡娜的挣扎,他紧盯着木门,双眉紧锁在眉心。 「进来。」 里头的人们早已听见了他们的存在。 木门快速且寂静被推开,敦乔马上拉了凡娜到身边,避开木门。 敦乔收起了嘴角,面无表情走进房间。 盯着他的背影,凡娜将双手恭顺的收在腹前,紧跟上去。 第一章之二 远方(4) 冷。 突然的凉意使凡娜缩了缩肩膀,她先是不安的看了眼敦乔,见他没有反应又默默地转过头去。 敦乔已经頷首并退到了门边。 那老人坐在办公桌后,锐利的双眼自凡娜进门后便不断地打量着她,感到不自在的凡娜刻意忽略了那道几乎要看透人的视线。 她转了转眼珠子,决定效法敦乔。 她先是向老人匆匆点了点头,然后用极速的小碎步到敦乔身边站着。 当然,凡娜全程都没有抬起头来,所以没注意到老人看到她的动作之后皱起的眉头。 不只老人,敦乔的额角也出现冷汗。 凡娜却仍低着头,努力想把自己置身室外。 「滴答、滴答......」 鐘摆的摆盪声高调了时间的流失,而办公桌后那老人却始终没有动作,只是一直盯着凡娜。 喀。 一个突兀的声响划开寧静,使凡娜和敦乔抬起了头。 老人身后的书柜往右滑行出现了一间密室,密室门口出现了个男人。 那男人年约五十,身材枯瘦,尖细的下顎蓄有一小撮山羊鬍。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看似体面,肩线上却有条突出的线头。 这点,凡娜注意到了。 「拜伦拉索。」他做了个老式的鞠躬后,仰着头说到。 凡娜目测,那仰角至少有一百多公分,直逼平行。 「这就是伊丽的女儿?」 他轻蔑的打良着凡娜,嫌弃的开口:「庸俗。」 凡娜不解的皱起眉头。 见她如此反应,拜伦拉索在胸前盘起了双手,走到她面前。 此时凡娜才发现,拜伦拉索较欧洲男人矮小许多的身长,甚至跟她差不多高。 也因为如此,凡娜轻而易举的挑起了他肩上的线头。 拿着线头,她尷尬的微笑。 看他垮下脸来,凡娜顿时觉得解气。 但她随即发现,比起羞愧,拜伦拉索看起来更像是被侵犯了。 「快道歉。」一旁的敦乔开口说道。 凡娜有些错愕,拿着线头的手垂了下来。 「在这里,女人不能碰触男人的肩膀。」 「为什么?」她诧异的问。 「否则是对于对方很严重的......不尊重。」敦乔琢磨了一下用词才说出口,但看着拜伦拉索气到颤抖的肩膀,凡娜了解事态不只如此。 「对不起。」情急之下,她脱口说出了她唯一会的当地语言,女僕向她说过的,意指「对不起」。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拜伦拉索听完后更气了。 当她还在不知所措时,敦乔和办公桌后那从未开口的老人说话并得到頷首回应后,匆匆拉着凡娜走出房间,也不管拜伦拉索在身后如何碎念,敦乔使力关起了木门。 在长廊上,凡娜还没釐清思绪。 「为什么道歉了他还更生气呢?」 「你用错称谓。」敦乔一隻手扶着额角,看似苦恼不已。 「什么意思?」 「走了。」敦乔握住了她的手腕。 凡娜用力挣脱了被牵制的手臂,不解地看着他。 一想到刚刚的情况,她仍一头雾水。 「刚刚见过的是现任国王。」 凡娜本能的想到拜伦拉索的嘴脸,脸上一片惊愕。 「不是你刚刚冒犯的跳樑小丑,那东西充其量就只是个弄臣。」 凡娜同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头。 「我为什么要见国王?」 「回办公室说。」 第一章之二 远方(5) 「小姐,你回来了......殿下。」原本想向前搀扶凡娜的雀儿喜在见到敦乔后马上收回了手。 「跟着。」此时的他已经恢復冷漠,大步走到了两人的前面。 雀儿喜疑问的看向凡娜,后者耸了耸肩,两人连忙小跑步赶上他的步伐。 「一个月之内,让她全盘了解国家歷史、文化、国际现况、考过国家语言检定,还有,针对礼仪方面要特别加强训练。」 为了让她听懂,他特意用中文再说一次。 凡娜垮下脸,不敢置信。 这是高估她,还是这里的一个月定义不太一样? 「这......」不只是雀儿喜,几位临时被召进城堡的顶尖教师也面露难色。 「殿下,佟小姐还需要适应环境,恐怕无法兼顾。」管家从门后出现,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僕,分别端着红茶和点心。 「直到她通过考试。」敦乔坐在书桌后,头也没抬一下,看似很不耐烦。 「以她这模样,那句成语怎么说的?丢人现眼。」 凡娜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全场就她懂中文,他唯独这句只用中文说,是挑衅。 「怎么?我有说错?」他抬起头,双眼冰冷的看向她。 激将法是吧!我会看不出来吗? 组织了一下语法,她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一连串的英文句子,内容大概是从国小开始数学没及格过,国中恶名远播到没有老师敢接班上导师,高中读多少年就补修多少次,对于念书没有天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和爸爸团聚。 发表完后,她观察着敦乔的神情,等待他开口收回要求。 没想到,是一旁的顶尖教师先开口了:「殿下,如果佟小姐有一定的英文程度的话,一个礼拜考过检定是可行的。」 其他教师听完都同意的点头。 「他们说什么?」感受到气氛不对,她拉了拉女僕的裙摆。 雀儿喜没有回话,而是偷偷伸出手比了个讚。 当凡娜还愣着理不清思绪,教师已经拟了一份读书计画并获得了敦乔的首肯。 趁敦乔送教师们离开,凡娜拿起笔,将问题写在了纸上。 她还没写完,敦乔已经回到办公室。 看了眼纸张,敦乔开口。 「你妈妈是米尔国的曾经的王储,伊丽大公主。」 「我猜到了。」低下头,凡娜拿出了手机。 「所以把我找回来,要我上那些课程,是为了培养下一个王储?」 凡娜试探的问,儘管她不希望得到答案。 「聪明。」敦乔敲了敲她的头。 垂下眸,她将激烈的情绪波动藏在心里。 毕竟妈妈的家人给了足够一座医院运作的金钱,也只能先配合了。 消极的想着,凡娜拿着写满问题的纸张,走回了寝室。 第二章之一 王位(1) 太阳躲过了白云的遮挡,和煦的阳光从未关上的落地窗抚上凡娜熟睡的脸庞。 「呜。」她抬起手在脸旁挥了挥,发现这对干扰没用处便转过了头,让后脑杓面对阳光,途中还不忘擦去那蔓延至下巴的口水痕。 「叮!叮!叮!」她前方堆叠的那山试卷中突然响起刺耳的声响。 对凡娜来说,那是回归地狱的声音。 「小姐!休息时间结束了!」越渐响亮的铃声让刚离开去洗抹布的雀儿喜着急地奔回书房。 只因公爵是这么说的:「必须按时完成读书进度,一分一秒都不能差。」 「我今天五点起,,,,,,」她动了动身子,将头缩到双手之间。 「拖一分鐘,微积分课程多一个小时。」听到那人的声音,藏在手臂中的小脸忍不住皱起。 见她没有反应,敦乔走到她的身后,一隻手搭上她的座椅。 「两个小时。」 但凡娜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坚持起来比谁都倔强,何况经歷这几天的知识轰炸后,她想革命的决心已经到达巔峰。 回忆起前几天受的磨难,凡娜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无奈的看着她,敦乔不能理解,处事成熟的凡娜怎么遇上学习就像个孩子一样。 「碰!」敦乔一使力便将座椅拖了开来,基于运动定律正常发挥,凡娜不带一丝遗憾的以屁股为触点重摔在地。 「啊──」凡娜忍无可忍的开始发洩。 「好痛!我屁股碎了,必须去医院。」她扶着屁股哀号。 「小姐!」看她脸部精采的表情,雀儿喜再也顾不上敦乔允不允许,向前把凡娜搀扶起来。 「好痛──」 「小姐,这里铺的地毯只少五公分厚,上次玻璃花瓶掉在地上都没有碎的......」雀儿喜在凡娜耳边小声地说道。 「是吗......」凡娜这时才地缓缓站起身,双手尷尬的抓着衣角。 敦乔俯视着她,眼中透出一丝无奈。 「其他人离开。」 看着雀儿喜担忧的目光消失在门缝,她垮下了肩膀。 「少那副绝望的样子。」直到身边没有其他人,敦乔这才又回復原本轻挑的语气。 「这是强人所难。」 「恩,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他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试卷本翻阅。 看着他那副高雅却轻浮的模样,她忍不住冷哼。 「说什么?」他看着她赌气的神情,挑起眉头。 「表里不一。」她一字一字用力地说着。看着前一秒还那副严肃冰冷的样子,大家离开便随意的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他,眼里满是不认同。 他耸了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皇室就是这样,所有事情都不是表面你看到的那样子。」 听到他的回答,她顿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虽然还没发生,但可以肯定,你的身分被公开后,会有无数的人反对、抹黑,而当你如果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没有,要如何反击?」敦乔放下试卷本,原本放松的脸庞多了几分严肃。 「我知道了。」虽然心里还是存有不想接受皇室身分的想法,她低头拿起了刚才做到一半的试卷。 「这别做了。」 她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上国际商业法,刚刚多休息的十分鐘扣除在用餐时间。」敦乔淡然的说道,从桌上拿起了那本厚重的专书。 虽然她还是忍不住咬牙,但这次她没有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而是乖乖搬了张椅子坐下。 「如果进度快能不能提前吃饭?」 「以你的智商,不可能。」 她抬起头瞪了一眼,眼里乘载了浓烈的胜负欲。 「那我没念完就不吃。」 那天,凡娜将近下午茶时间才吃到中餐。 第二章之一 王位(2) 那扇虚掩着的实心木门后,有个矮小的男人龟缩着肩膀,透过两扇门间的空隙观察着房内的情况。 他本来只是想来嘘寒问暖,让老国王忘记追究他擅自挪用公家资產那事,没想到...... 「伊丽女儿的学习的如何?」 房内,老国王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着放在桌前,脸上如往常严肃。 但细心的管家并没有错过老国王说到已逝公主伊丽时垂下的双眸。 「小姐的学习进度超前,目前已通过国家语言的初级考试。」管家纠结了一会,决定据实以报。 只是匯报完后,他小心观察着老国王的反应。 毕竟因为有那位才导致那件事的发生,几乎整个城堡的人都认为老国王不会接纳她,但他可不敢轻易下定论。 「好。」老国王没有情绪的点头,看了管家一眼。 仅是一个眼神,管家便会意行了礼离开书房。 看着拜伦着急回復站姿的模样,管家面不改色的行了个礼。 「你个下人凭什么这么看我。」拜伦理直气壮的说道。 他努力挺起身子,双眼却始终只能看到管家脖子上那端正的领结。 「议员似乎是误会了。」管家低下头,儘管心里不愿意,但根据礼节,议员社会地位崇高且年纪较长,他必须...... 但看拜伦那嚣张的模样,他突然想灭灭他的气势。 「老国王对于小姐的事物似乎很关心。」 虽然一般情况他不会说也不该说,但他想拜伦在外头应该也全听到了。 「老国王的心思凭你也能猜?」拜伦不屑的挑起一边眉毛,嚣张的不可一世。他大概是完全忘记了,这管家可是从小就伴着老国王长大。 看着管家的背影,拜伦抚着他那稀疏的山羊鬍,思考着。 那天资本家带那鲁莽的女孩见老国王时,那老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表态,就连他被羞辱时也没有说什么......莫非? 想到这里,他不禁佩服起那个资本家的手腕,竟然把老国王给说服了。 不可以啊。 一想到老国王退位后他将面临的处境,他揪紧了鬍子。 他不要回去以前那种连狗都不如的生活,死都不回去。 想起沉重的过往,他无力的扶着墙,松开的手心尽是刚刚扯下来的鬍子。 待他平復好情绪,那双细小且飘忽不定的眼珠子除了算计,还多了分狠劲。 房内的老人并没有发觉外面的情况,而是沉浸在自身的思绪中。 他恨,恨当年那狂妄的小子擅自带走他唯一的女儿,甚至害他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也曾想过无数次,当女儿选择离开时,他若是更积极的阻止,她是不是就不会离世。 但奇怪的是,在见到凡娜之后,他竟感到安慰。 也许是因为那跟伊丽有些相似的神韵,亦或是那些不合礼数的举动,他还没有答案。 想到这里,他的眉心增加了几条深沟,他无法谅解,那小子竟然还把她的女儿送到她生前最想逃离的地方。 若是伊丽还在,一定会百般阻止的。他想。 他深叹一口气,开始思考送凡娜回去的可能。 第二章之一 王位(3) 「那天比斯教授还很称讚我的。」凡娜收好试卷,打开了另一份语言检定的模拟试题本,看着这些熟悉带点陌生的单字,她暗自庆幸,还好这国家的官方语言和英文有很大的相似,让她能够在两个礼拜之内就通过了初级考试。 不是她在吹嘘,现在整个城堡都在传颂着她的聪慧、她的美貌、她的...... 来自头部的疼痛让凡娜回过了神。 「快做。」敦乔冷瞪着她。 看他那突变的眼神,凡娜立刻转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不出她所料,果然有一人站在门外,正恭敬的微蹲着。 根据她在礼仪课所学到的,那是这里向身分崇高者行的礼。 想到那复杂的礼仪规范,凡娜又拧起了眉毛。 「什么事。」他脸上如往常淡漠。 「请尽快至国王书房。」侍者低着头说着,在凡娜看来,那是在害怕一抬头会和敦乔对上眼。 「好。」 得到答覆的侍者马上消失在门口。 「我回来要看到这份试题完成并订正完摆在桌上。」敦乔边说边拿起了一旁的西装外套,一个转身便穿到身上。 「那放在椅子上呢?」凡娜装作天真的问道。 「若是你不介意接下来都趴在椅子上写试题......」 「试题,你会安安稳稳的在书桌上扎根的。」凡娜对着试卷说完,抬头对着那人讨好的笑。 可那人看也没看便走出了书房。 完成了试题后,凡娜发现自己想起自己还没有机会好好参观皇宫。看敦乔还没回来,雀儿喜也不在,她离开了书房。 「陛下,我极力反对。」 走在长廊,她听见熟悉的嗓音。 好奇心作祟下,确定长廊上没有其他人,凡娜把头凑向没有关紧的木门,眨起一边眼睛窥探着。 书房里一如往常的沉闷,敦乔站在那厚重的木头书桌前,拧着双眉。 「陛下,我不认为你的决定有将皇室纳入立场。」敦乔冷着脸,眼中充满质疑。 「已经下达的命令我不会再提。」老国王坐在书桌前,一脸严肃。 「但她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一迎上老国王的目光,敦乔随即低下头,脸上的怒气一闪即逝。 「自伊丽离开这片土地开始,她就放弃了皇室身分。」老国王缓缓说道,冷硬的五官在提及那人时却柔和了几分。 妈妈? 在门外偷窥的凡娜顿时打起了精神,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地听着。 「长公主从未亲口放弃过王室身分。」敦乔继续反驳着,双手缓缓握成拳状。 「不论您同不同意,凡娜就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他抬起头直视老国王,坚定地说着。 「约瑟夫公爵,注意你的身分。」老国王沉声说道,双眸瞪向他。 「如陛下所说,我只是个公爵,那就不要再逼迫我接下王位。」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所以你为了不接下王位就利用那女孩?」 利用我? 凡娜皱了皱眉头。 「是,如同您利用我将我生母赶出皇宫一般。」 见老国王没有在说话,敦乔行了礼往门口走去,脸上又回到平常那般冷漠。 看到敦乔向自己走来,凡娜急忙往走廊的转角处跑。 老国王叹了口气,唤出了管家。 「是的,陛下。」 「马上安排飞机,送她离开。」他垂下双眸,视线聚焦在自己因纠结而紧握的双手。 「陛下......」 「立即。」 「是。」管家拖着有些吨位的身躯快步走出了书房。 而房里的老国王继续在沉思。 他当然明白,如果她离开了,他的家族将会丧失国家的统治权,然后人人争夺皇位,到时候,必定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但......他还是自私了。 伊丽是他的大女儿,他曾经寄予厚望,包括眾议院,人人都篤定她将会是国家的新女王,但它们都忘了,都忘了询问她的意见。 「那怕是一句“你想当女王吗?”没有!你从来没有问过!你根本不在乎!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皇室!」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在机场,伊丽崩溃之馀说的那席话,而那些话,也是他们父女最后的谈话。 所以当看到那同样不想接任王位的女孩,他在国家和亲情间犹豫了...... 年轻时,他满脑子只有国家,忽略了身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如今,他是不是有机会可以弥补了? 第二章之一 王位(4) 凡娜窝在床上,心情有点鬱闷。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哪里有被敦乔利用的价值,更不明白老国王为何要将母亲逐出皇室。听其他皇室教师说了,老国王之前最宠爱母亲,怎么现在...... 「叩叩。」 「进!」凡娜原本以为是雀儿喜,没想到却是看见老管家走了进来。 「管家先生。」她急忙从床上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请跟我来。」 一路上凡娜都不敢多问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老管家是国王的亲信。不过发现轿车往机场的方向开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们是去机场吗?」看到老管家缓缓点头,她惊讶的睁大眼睛。 窗外阴鬱的天空,看在她眼里一样充满希望。 果然一切都很顺利,过海关顺利、安检顺利,但就当她正准备登机时,一打航警将她围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看着眼前那彪形大汉所组成的人墙,她无助的问道,心里暗自祈祷老管家还没有走远。 「抱歉女士,我们刚接到紧急命令,不能让你登机。」 「你们......认错人了吧?」她不抱希望的问,猜想大概是老国王突然更改了主意。 「妈妈!电视上的人!」 见那小男孩指着自己,凡娜也往墙上的电视看去。 「最新消息:约瑟夫公爵招开记者会再次申明不继承王位的立场,并公开皇室隐藏成员,失踪的伊丽公主子嗣,凡娜.卡西米尔。」 盯着电视萤幕上那张说不上好看的照片,凡娜皱紧了脸。 这情况,她要走是更困难了...... 突然,新闻画面转换,凡娜看到惊愕的自己。 航警挡住了记者的接近,却挡不住摄影机,凡娜的模样在一夕之间被直播到国内的每个街巷。 在这之后,她的记忆是混乱的,她被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护卫披上连帽大衣,护送她至vip通道搭上了一台黑色休旅车。 若不是那护卫胸前有个皇家徽章,她还真觉得自己被绑架了。 「我们去哪?」 护卫给了她不想要的答案。 第二章之二 联姻(1) 在新闻播出后,皇宫这当然是人仰马翻。 皇室发言人慌了,声明稿一改再改,也改变不了凡娜存在的事实。 皇家护卫慌了,出动全部人力,还是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媒体记者。 皇家御厨也慌了,午茶时间就快到了,他到底该不该准备国王的点心呢? 而有一群人,却得到了难得的悠间。 「欸,你说,公爵这是不是跟国王决裂了啊?」 休息室内,一群侍者挤在台小电视前,好不容易挤到最前头的男侍者问道。 一阵冷风代替了其他人的回答。 「看不懂就不要佔位置!」又一阵混乱,那个侍者从前排被挤了出来。 「太不够意思了。」他抱怨着,几个侍者回头对他耸了耸肩,又将注意力转回电视上。 见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他张望着休息室,注意到了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雀儿喜。 「你怎么......不去看新闻?」他小心翼翼的坐到她的身边,圆润的双眼用馀光偷偷看着她。 「我刚刚用手机看过了。」雀儿喜顺了顺那片挡在额前的瀏海,手放下时快速抹掉了眼头的水珠。 身为拉索先生讚誉有加的侍者,他当然注意到了。 「你是在担心通小姐?」毕竟没有接受过华语训练,他不标准的发音逗笑了她。 「是佟,二声。」 「佟?」 「对了。」她点了点头,不自觉的微笑。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佟小姐呢?」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能说。」整理好情绪后,雀儿喜严肃地看着他。 「那我先说?」 她点点头,看着眼前拥有着一双蓝色大眼的男生,心中突然有种熟悉感。 「现在皇室发生了这些事呢,我是这样看的......」难得有人愿意当他的听眾,他兴奋的剖析。 「一直不满国王却无力反抗的约瑟夫公爵,现在敢公然和老国王唱反调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他热切地问。 雀儿喜茫然摇头。 「因为,公爵终于有了和国王谈判的筹码。」他的语气变得神秘,使雀儿喜好奇的瞪大眼睛。 「什么筹码?」 「通小姐。」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说着。 「那怎么办!」听到这话的雀儿喜焦急得拉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听我说完。」 「像是这场记者会,公爵利用原有的筹码引起媒体关注,未来各方媒体会极力挖出佟小姐的一切,然后,一股前所未有的舆论会席捲整个社会,讨论度越高,皇室就不得不出面解释,到时候,公爵的筹码将会翻倍又翻倍。」 听完这些,雀儿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所以公爵的筹码就是舆论囉?」一位侍者坐在他们身边,点着头说道,像是领悟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雀儿喜惊讶的看着那个餐务部的侍者,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悄悄收了回去。 「不只我啊。」餐务部侍者指了指后方:「他们也听很久了。」 雀儿喜转过头,才发现大家全都放弃了电视新闻,趴在他们身后听他的分析。 「奥多你刚才在电视前装什么愣啊?」人群里,一位男侍奚落他。 「没有啊!想说开个话题。」奥多抓了抓头,一脸无辜。 「叮咚!叮咚!」墙上的指示灯号突然亮了。 「是外务部的!」离灯号最近的侍者喊道。 一群侍者百般无奈的起身,其中一位男侍还嚷嚷着:「我此生最后悔的决定,就是进外务部,忙的时候,外务最累,不忙的时候......外务也最累啊!」 「唉......」听到这席话,外务部侍者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快走吧!快做完快回来休息!」其他部门的侍者半同情半庆幸的说道。 原来他叫奥多啊。 想起他淘淘不绝的神情,雀儿喜的双眸中不自觉充满崇拜。 第二章之二 联姻(2) 奥多随着外务部一伙人来到国王书房门外。 「确定是这吗?」一位资深侍者疑惑的问。 听到他的问题,侍者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肯定。 原因无他,因为外务部在平时只负责接待外宾,很少会来到城堡核心,更别说国王书房了。 这问题奥多也想到了,但他想现在城堡一片混乱,说不准真的有甚么事情需要国王亲自交代的呢。 于是他走到了门前,食指关节在门上篤定的敲三下。 「进来。」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奥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看见书房里身穿正装的外交大使,身旁的侍者给了奥多一个挑眉,意思代表:「太好了!原来是接待外交官。」 奥多微微点头回应,心里却不能理解。「在皇宫一团乱的时候,外交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那位男士胸口上别有国家颁布给外交官的徽章。那徽章,代表了政府官员的荣誉、自尊,是显示身分地位的重要象徵,只有社会中高阶层的人士才能拥有和配戴。 奥多盯着外交官的徽章,一时竟看得入迷。 细腻的刻线、精緻的纹边,一滴水珠落在徽章的光滑表面上让奥多回了神。 他缩回了原本有些前倾的头,重新专注在老国王与外交官的谈话上。 「这些事情务必在一周内完成。」老国王抬起眼眸。奥多可没有错过老国王眼下两层厚重的黑圈。 老国王为了佟小姐的事情心力交瘁,他偷偷在心里下註解。 「是。」外交官回復,但神态中充满了不确定。 奥多更注意到他回应前,用力嚥下口水而滚动的喉结。 「你们的负责人是谁?」老国王看向外务部的人们。 后排的人眼神交换,直接把奥多推向前。 奥多用馀光给同伴一个难以置信的神情,赶紧走到大书桌前,与外交官并列。 「陛下,请吩咐。」奥多行礼后,依循礼节低着头。 低着头,他用馀光观察着。 这时他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外交官真的满头大汗,且汗水不断滴落,在西装和徽章留下一滴一滴的水跡。 「外务部派五人随使节去邻国交涉。」老国王缓缓开口。 听到指示,低着头的奥多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但他随即隐藏起情绪,恭敬的弯腰,答覆。 「是的。」 「细节你们自行协调,尽快将事情办好。」老国王揉了揉额角,低下头。 「是。」 离开国王书房的两人,被安排到另一间会议室内。 外交官看一眼奥多,一边嘴角微勾了起来。 奥多习惯了那种视线,轻蔑而傲慢。 外务部的其他人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一想到同伴们可以回休息室继续讨论八卦,奥多顿时有些羡慕。 反正会议室内也没其他人,他抬起头与外交官平视。 「我们外务部该如何协助你呢?」 看到他不再卑微的态度,外交官先是有些惊愕,然后上下打量了他。 这身穿工作制服,没有徽章的侍者竟然不遵循眼神回避的礼节,让他感觉有些受辱,但想到他们将成为他的替死羔羊,他决定不计较。 当老国王提出如此困难的指示时,他绝望的认为外交官生涯就止于这次了。 幸好,老国王还给了他几个人手当垫背。 比起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这些侍者的工作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一心不想淌这浑水的外交官将任务细节鉅细靡遗的交接给了奥多。 奥多当然明白,这外交官摆明了不想与他们合作,也不想为任务负责。 但他不认为这任务有什么难的。 在外务部待久了,各式各样的宾客都遇过,对于邻国的总理,他有印象。 待人和善、亲切和蔼,连对侍者们都谦和有礼。 但也有很多谣言在国际间流传:说她狡诈、善于心计。 奥多相信,能在邻国险恶的政坛中拥有一席之地的人,绝对拥有过人之处。 而这个过人之处,就是外交官最大的顾虑。 尤其当老国王又向邻国提出这种要求。 「联姻。」 第二章之二 联姻(3) 而联姻的对象,是邻国总理的女儿──贝儿.玛雅。 「正攻读博士学位主修商业,热衷于慈善事业,尤其关注孩童权益相关议题,目前担任儿少保护基金会委员......」 侍者休息室里独立的更衣室内,奥多拿着一堆文件对其他四人朗诵着。 「这些文件,仔细看过。」他将文件发了下去。 拿到文件的四人纷纷不敢相信的翻阅。 「是外交官将这些文件都交付给我们的?」其中一人惊讶到。 奥多坚定的点头,没多说什么。虽然很奇怪,但外交官想把自己当代罪羔羊还是猜测,他需要确认事实再说出口。 相对四人对于这个联姻计画十分兴奋,奥多却怀疑,贝儿会接受联姻吗? 邻国,总理住宅。 「情报真实性多高呢?」乔.玛雅拿起汤勺装了两碗刚煮好的浓汤,一手端一碗走到餐桌边。 「来自驻守皇室内部的探员回报。」 「不嫌弃的话喝碗汤吧!我们边喝边谈。」她转头向尷尬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说。 「总理这......」男人神色慌张。 「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宾客,不用在意那些称谓了。」乔在餐桌的主位坐下,把一碗汤和汤匙放在隔壁的位置旁。 看那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乔皱了皱眉,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突然跑来有些突兀,希望总理包涵。」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每一个动作都非常拘谨。 「没关係的,情报局局长本来就有权限进出。」她笑道,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睛观察着眼前这位年纪尚轻资歷却丰富的男子。 「说说你的分析。」乔期待的看着男子。 「他们採取这种方式无非想是想让约瑟夫公爵更有资格成为王位继承人。但约瑟夫公爵不愿意与皇室有牵扯,这项计画应当是现今邻国国王的想法,因为邻国普世价值观十分重视血统正统,皇室身为精神指标,对于血统的要求会更为严苛。以先前邻国皇室言论及态度,会是反对拥有异国血统的凡娜.卡西米尔成为继承人,加上伊丽公主当年曾说过要与皇室断绝关係,反对者可能以这点为主张并积极推动约瑟夫公爵册封王储。」 乔看男子慎重的样子,笑得越加灿烂。 「其他细节可以等明天周一的例会报告再说明,我想知道,你这么着急来拜访的原因。」 乔将身子向前,眼中充满期待。 男子听到这问题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吸了一口气,眼神转而坚定。 「我此行想提出联姻可能產生的国安问题并表示反对。」 「只因为国安问题吗?」乔提问,脸上却没有一点疑惑。 当男子准备开口时,一人出现在他身后。 「亚当?」伴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贝儿.玛雅走近餐桌。因为视野遮蔽,贝儿走进餐厅才看见乔。 「母亲也在呀?那我先不打扰两位谈公事了。」一秒的困窘后,贝儿马上反应过来,转身就要上楼。 「一起听吧!有关于你的。」乔出口邀约。 背对两人的贝儿却被这句话惊吓到睁大双眼。 「好。」她转过身,脸上一如往常,掛着得体的微笑。 她选择了乔的另一边坐下,努力表现的自然。 「那请“亚当”帮我们在简短说明一下吧!」乔强调了亚当的名字,这让贝儿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确。 「我不答应!」贝儿愤然起身,少见的失去了端庄。 而坐着的两人都对她的反应都不感到意外。 「那你和亚当有共识呢,他也不同意联姻。」乔抬头看她,脸上依然掛着笑。 贝儿看向眼中同样有慌张流动的亚当,坚定向他点头。 「总理,请您不要同意联姻。因为......」 亚当又看了贝儿一眼,得到她的眼神鼓励后,他更为坚定地说。 「我与贝儿从大学时代从同学发展成恋人关係,已经交往五年,我有信心给予贝儿幸福。」 他说完的霎那,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人紧张的等待着乔的反应。 「我相信你。」她看着亚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没有联姻的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呢?」乔小赌气的起身牵起贝儿的手。 「还蛮会挑对象的。」她在贝儿耳边说道。 贝儿顿时整个身子放松下来,感动地看着母亲。 「你们坐一下!我来把汤热一热。」乔端起那两碗汤。 「我来帮你。」亚当马上起身,跟进厨房。 「好啊!那我们直接来准备今天的晚餐。」乔欣喜地说。对于女婿,她越看越满意。 第二章之二 联姻(4) 在十几名彪形大汉的护送下,凡娜无可选择的来到荒郊野外。因为道路太窄,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 凡娜一下车,就看到敦乔站在一旁,眼中充满不耐。 「就知道是你!」凡娜的五官拧成一团,声音中带着浓浓哀怨。 敦乔没有理她,而是向其中一位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们即驾车离开,留下凡娜和敦乔在杳无人烟的森林小路上乾等眼。 明确来说,只有凡娜单方面的瞪着敦乔。 想起了敦乔和国王的谈话,凡娜收回了目光,蹲下开始研究路边的小草。 「很失望吗?」敦乔轻佻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凡娜低着头,没有回应。 「就算你飞回家,我依然能够把你找回来。这一来一往你增加里航数,却是浪费整个国家的时间。」 听到敦乔苛责她,凡娜不开心的站起身。 「不要说这么多包装你利用我的事实!」 只是迎向敦乔锐利的目光,她突然感到气势不足,双眼闪躲的看向刚才那株小草。 「谁跟你说我再利用你的?」 「我听到的。」 敦乔叹了口气,转身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跟上。」 看着敦乔的背影,又看看身后的一片荒芜,凡娜虽然想赌气,还是捨去了留在原地的选项,慢吞吞地跟在敦乔身后。 「这个森林经常有棕熊出没。」 听到着句话的凡娜马上小跑步到敦乔身旁,头却别向别处。 狭窄的森林小路上,除了两人沙沙的脚步声,还有各种鸟类、昆虫,或是某种动物发出的声响,热闹却也静謐。 而凡娜却无心享受,只觉得棕熊好像随时会出现。 于是她主动开口,想转移注意力。 「所以你不解释吗?」 「解释什么?利用你摆脱王位是事实。」 凡娜听到回答皱了皱眉头却也不生气,口中嘟嚷着:「还有没有办法聊天了。」 凡娜没想到,森林小路的尽头是一个纯朴的小村落。 一片又一片金黄色的农田映入眼帘,凡娜忍不住讚叹。 他们继续前进,在远处就看到村落入口站着一位中年妇女。 妇女也看见他们了,她兴奋的挥着手。 「你总算回来了!」妇人一见到敦乔就热情的拥抱他,敦乔没有回抱也不闪躲,凡娜在他脸上看到了难得的开心。 「这段时间我的表妹凡娜要拜託你们照顾了。」仍在妇人怀里的敦乔说道。 「表妹?是伊丽的女儿吗?」妇人放开了敦乔,也给凡娜一个热情的拥抱。 凡娜自然的回抱,但她脑里还在消化敦乔的话。 这段时间?住这里? 「放心,凡娜在这里会好好的!」妇人早已放开了凡娜,并与敦乔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你呢?」对于要自己住在这,她还是有点不安。 「玛连是我母亲的妹妹,也是这座村落的村长,这段时间你就先寄住在这里。」敦乔向前跟她说到。 「我必须承认,把你当王位的盾牌是我的自私,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在你不想接任王位之前,皇室继承人不会有人。在风波结束前,你先住在这里,我会把一切事情处理好。」 说完,敦乔向玛连挥了挥手,往森林方向离开了村庄。 「来吧凡娜!带你认识村庄的大家。」伊玛牵起凡娜的手,往村庄广场走去。 凡娜脑中却还在消化敦乔的话。 为什么?听起来她对于王位还是没有选择的馀地? 第三章之一 王子(1) 来到村庄广场,玛连兴奋的敲响大鐘,并吆喝着:「大家快来呀!来认识我们的新成员!」 被玛连放开手的凡娜新奇的东张西望着,如此传统的小村庄她以前只在童话书上看过。 而在广场上,除了大鐘,一旁还有座喷水池。上面的雕像不停涌出水花,撒入水池里,水的动线经过阳光的照射,正好形成了一座小彩虹。 「凡娜,来跟大家打招呼吧!」 正当凡娜被喷水池给吸引住时,村民纷纷放下手边的事务来到了广场。 「大家好,我是凡娜,很高兴见到你们。」 相对于凡娜的彬彬有礼,村民们都像玛连一样,热情的拥抱了她。 面对一个又一个和蔼的脸庞,凡娜感到有些熟悉。这些纯朴的村民让她想起了家乡。 「好了!等下吃饭时间再好好认识吧!」玛连笑着说。 「那今天要好好准备大餐欢迎凡娜了!」 「那我来做拿手的马铃薯沙拉。」 「那必须的,我得赶紧去打猎了,帮大餐加菜。」 村民你一言我一句,讨论的兴奋。 凡娜也不知不觉被气氛感染了,脸上绽着笑听着他们讨论。 另一头,敦乔早已穿过森林坐上随从驶来的车。 「公爵,电话通了。」 「您好。」话筒那头传来简短的问候,嗓音低沉而坚定。 「好久不见了。」敦乔外出才带的面具不会影响到他的声音,所以电话那头马上听出来了敦乔声音中那丝挑衅。 「请问有什么事?」知道是谁来电,对方开始特意疏远。 「跟你聊......联姻的细节。」车内前座与后座的隔板已升起,敦乔不再掩饰他的说话口气。 「联姻不会定局。」 「那如果我有意呢?你们国家会乐见吗?」 「约瑟夫!」对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挑衅。 「急什么?“朋友妻不可戏”我还是记得的。」一时兴起,敦乔说了句中文谚语。 「别说些我听不懂的,我很忙,等一下要开会了。」 「联姻可以成行,但当事人要替换一下。」 「换谁?」 「你不是要开会了吗?」对敦乔来说,让原本一板一眼的对方有情绪起伏始终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快点说,我等一下就能在会议上提出。」 听到他语气转变,敦乔收起了轻佻的语气,开始说明他的计画。 「你们国家的王子不是一直令人头痛?」 「你要他跟你表妹联姻?」对方低沉的语气中有些不敢相信。 电话那头的亚当站在国家议会厅外,经常板着的脸出现一丝惊讶。 他一直都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约瑟夫如此排斥王室,甚至为了不当王储牺牲表妹的幸福。 「凡娜需要纯正血统和身分,正好他不会干涉内政,对于两国来说,都有好处。」 「好,我会在会议上转达。」亚当收起手机,内心却產生了犹豫。 想起自己国家的王子种种脱序行为,他为凡娜感到不值。 第三章之一 王子(2) 坐落在市中心的高级酒吧内,钢琴在琴师手指的晃荡中,流淌出萧邦的降d大调夜曲。 悲伤而失落,对于他来说,这首曲子最映照他的心境。 想起国家施加他身上的压力,他又仰头饮尽手中那杯酒。 又一组常客因为不满意酒店的氛围而离去,兼任酒保的酒吧老闆皱了皱眉头,靠向一旁打扮艷丽的年轻女子。 「凯斯,上次说有个同学不断跟你打听王子的消息?」 女子看了向他,嘟起了涂着艳红色的唇。「请我一杯,就告诉你。」 早已知道她会这么要求,酒保马上拿出一杯色彩繽纷的调酒。 女子抿了一口,勾起嘴角。 「那个亚洲女孩大概是童话故事看太多,一心觉得嫁给王子就能摆脱穷酸。」她轻蔑的说道。 听到是个亚洲女子时,酒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那你现在叫她过来吧!」 「她没钱,连入场费都付不起。」女子轻笑。 「给她个丑小鸭变天鹅的机会,如果王子喜欢,我就免了她的入场费。」 女子调起一边眉毛,疑惑的看向酒保。 「我受够这古典音乐了。」 「也是,气氛再这么低沉酒都喝不下去。」 女子拿起了手机,同样涂着艳红的指甲缓缓敲击着萤幕。 「多跟他聊聊亚洲的风俗。」酒保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妆容和服装都不精緻,背的名牌包仿的还算相似,幸好,脸和身材还可以。 见到她眼中遮掩不了的野心,他只能期望王子喝得够多不会注意到。 「我知道。」 酒保走后,她拿起桌上的酒,敲击了凯斯手上的酒杯。 「谢谢你!等我成功,一定不会忘记你。」 凯斯隐藏下心里的不屑,勾起艷红的双唇将酒一饮而尽。 「你酒喝的太急,嗓子都沙哑了。喝杯水润润喉,快点去找王子吧。」凯斯将融有避孕药的水推向她。 「谢谢。」她将水一饮而尽,把头发撩到同一边露出锁骨和肩头,端起另一杯酒走向王子。 「真是个傻女孩。」酒保重新出现在凯斯身边。 「不傻,心机很深的。」凯斯用艷红的指甲敲击着水杯,示意着酒保。 「别说出去,今天给你免单。」酒保重新将酒杯装满。 「只有今天?你知道乱下避孕药是触法的吧?」 「一个月。」酒保垮下脸就要走。 「开玩笑的,再来一个月我也不再国内。」 「去做甚么?」 「筹办婚礼。」 「谁的婚礼这么荣幸能请到你策画?」酒保揶揄她。 凯斯将酒一饮而尽,馀光瞟向女孩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先走了。如果他需要地方休息,把房卡给他。」 酒保接过凯斯手中的饭店房卡,突然认真看着她。 「他不值得你花这么多时间,儘管是王子。」 「我习惯了。」凯斯抓起手拿包,消失酒吧门口。 「怎么自己一个喝闷酒呢?」那女孩走近他,主动将酒杯敲击他手中剩馀半杯的酒。 不同以往对女人来者不拒,沉浸阴鬱情绪的他只是继续盯着琴师游移在琴键上的双手。 「有什么心事?」女孩仍鍥而不捨。她坐到他身边,光裸的双腿有似无意的不断蹭到他的腿。 「你会弹钢琴吗?」看着不断骚扰着他的那双腿,他毫无温度的开口。 「不会,但我会弹古箏,我想这有点相似吧?」女孩的手抚上他的手臂,缓慢而若有似无的按着指法。 「古箏?」听到关键字,他终于转头看向了女孩。 「对阿,我小时候学的。」女孩朝他一笑,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从哪来?」酒精的催化下,女孩的脸竟让他想到了玛莉。 终于获得他的注意,女孩朝他灿笑。然后扶着头躺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我好像...喝多了。」她慌张地起身,却发现自身已经被他的手臂给圈住。 「没关係,那我们去休息?」他在她耳边喃声说到。 「好...」热气窜入女孩的耳朵,让她一下真正陷入了情感中,忘却了一开始的目的。 第三章之一 王子(3) 看着王子揽着女孩起身,酒保连忙唤了服务生将房卡交给他,然后拨了通电话给凯斯。 「你同学还真的成功了。」酒保兴奋中参杂讶异。 「是吗?」凯斯只是勾起嘴角,脸上没有太多情绪。 「你不意外?」 「都只是替代品罢了。」 「什么意思?」 「我要登机了,晚安。」凯斯收起手机,拿出机票给地勤查验。 「小姐这么急着去米尔是什么原因呢?」地勤检阅着护照,头也不抬的问。 「皇家任务无法说明。」一看到凯斯手中的皇家护卫证,地勤马上转换了态度。 「凯斯小姐,祝您旅途愉快。」 一离开酒吧,王子和怀中揽着的女子就被潜伏整晚的狗仔盯上。 馀光扫过狗仔的方向,他把外套脱下,罩住了女孩光裸的手臂。 「谢谢。」女孩撒娇般呢喃,为不留破绽,她只能一直装醉。 「别抬头,有狗仔盯着。」 「什么?」女孩假装没听清楚地抬起头,对着狗仔镜头露出了大半个侧脸。 确认狗仔的镜头后,女孩又低下头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漾出微笑。 一进入房间,女子就迫不及待的将双脣凑上。 酒精和生理需求催化,他再也不想去想身分和责任,更不在意怀中的女人什么来歷。 「玛莉......」将头埋进女子的颈肩,他呢喃。 「我是谁?」他问到。 「是王子殿下。」女子的回应让他的动作一僵。 「那名字呢?」 「蓝斯.哈尔森...殿下。」女子的双手急促的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他掰开女子的手,快步走进了厕所。 他将整张脸浸入冷水,逼迫自己清醒。这一次,他差点玩出火了。 也许是那女子的东方脸孔让他开始自欺欺人吧!他嘲笑着镜子中的自己。 擦乾了脸,他一踏出浴室就被撞个满怀。 那女孩醉眼迷濛的抱住他,身上只剩一件浴巾。 此时他才仔细看怀中的女人,跟玛莉一点都不像。 「你怎么一半就跑掉了?」女子撒着娇。 「你在这里休息吧。」蓝斯拿起了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凯斯,安全到达米尔了吗?」乔.玛雅快步走进总理府,手中的电话紧紧扣在耳边。 「已经抵达,谢谢总理关心。」凯斯用眼神示意司机出发,对着手机说到。 一台公部门的高级轿车急驶在高速公路上,看着窗外说不上生疏的情景,凯斯还在烦恼早上刊出来的一则娱乐八卦。 「蓝斯王子夜会佳人!一醉到天亮!」 看着同事传来的照片,凯斯用艷红的指甲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没把报导压下来?」她心烦意乱的回覆讯息。 「正与媒体协调中,但因为这次拍到的是一家新兴网路媒体,尚未纳入连络网。」 「联络资讯组组长,有关报导都黑掉。」车内,除了流淌的古典音乐,就是她用指甲敲击手机萤幕的声音。 「收到。」 面对约瑟夫公爵的出现在联姻会议,外务部的五人都很错愕。 谁不知道,联姻这件事最不该知道的就是他。 「公爵怎么会来?」外务部其馀四人将奥多团团围住。 「公爵说已经跟外交官交接,接手这项计画了。」 「怎么会?奥多你怎么看?」面对四双满怀期望的眼睛,奥多压低了音量。 「我猜,公爵是想改变联姻计画的结果。」 奥多拿着订婚仪式计画书站在会议室门口,眉头紧锁。 「看不出来凯斯小姐竟然是贴身侍卫。」 「我也觉得,她看起来比较像上流名媛。」 「感觉谈的很顺利,会议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会议室内,联姻小组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刚刚的会议。除了奥多,他正煎熬着是否要联络老国王好再次确认联姻对象。 他徵询了其他四人的意见,最后取得了共识:做好自己份内工作就好。 儘管内心还是觉得不妥,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擅自行动,让五人陷入濒临失业的窘境。 核对好分工后,大家急忙开始连络厂商、规划动线。奥多也打了电话给管家,确认订婚当天皇宫能调动的人手。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打了好几通管家都没接。 奥多看了眼时间,发现此时雀儿喜应该在休息,便拨了电话。 第三章之一 王子(4) 看着萤幕上的来电显示,雀儿喜倒吸了一口气。 「谁打来呀?」发掘她的异状,同伴关心到。 「同学吧。」雀儿喜靦腆的笑着,拿起手机躲到休息室的茶水间去。 不一会她又从茶水间探出头来问:「请问管家现在会在哪里呢?」 「管家今天休假回老家了。」大伙回覆她。 「哦!」她又将头缩回茶水间。 「看来后天才能联络到管家了。」她朝电话说到。 电话那头表示理解,眼看通话就要结束,雀儿喜咬了咬下唇后犹豫的开口。 「你知道凡娜公主在哪里吗?」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重感情的雀儿喜还是很担心她。 「抱歉,我也不知道。」听到雀儿喜失望的回应,奥多突然有些不忍。 「这件事我只跟你说,答应我不能外流。」 「我答应你。」儘管对奥多突如其来的慎重感到奇怪,她还是马上承诺。 「凡娜公主可能会和哈森国的王子蓝斯缔结婚约。」奥多缓缓说着,电话另一头的雀儿喜如进入慢动作模式般,渐渐睁大了双眼。 「公主知道吗?」雀儿喜惊讶的问。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肯定公主不会同意联姻。更何况那个王子今天才闯出丑闻。 「我不清楚。但这样可以肯定,公爵知道公主在哪里。」 走出茶水间,雀儿喜一下担心凡娜,一下又因为与奥多拥有了秘密感到开心,脸上极端的表情变化让大家很担心,但问她又说没事,其他侍者们耸了耸肩,纷纷离开休息室,留她一个在沙发上窃喜。 另一方面,结束会议的凯斯并没有马上搭机回国,反而住进了市中心的饭店。 「总理,会议中约瑟夫公爵果然以王子的丑闻要求修改联姻条件,修改后的副本已邮寄您的信箱。」 「我明白了,辛苦你。」放下电话,一抹阴沉从乔的脸上扫过。 沉思一会,乔拨了通电话给安插在情报局的心腹。 「皇室对今早报导採取甚么处理方式?」 「报告总理,与先前相同。」 「是时候开始把王子的风流帐一篇篇掀开了。」 电话那头犹疑了一秒,沉声应下。 放下手机,乔看着墙上开国国王哈尔森一世的肖像,阴冷一笑。 「就让那些保守党的老古董为您的后代焦头烂额吧。」 「叩叩。」 「进来。」 「总理,该拍竞选形象照了。」 乔点了点头,对幕僚和蔼的笑。 同一时间,乔口中那些保守党的老骨董们已经在蓝斯的住所外等待了整个上午。 看着蓝斯一身酒气的来应门,保守党的长老们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凯斯呢?其他护卫呢?」 「不知道,也许公休吧。」蓝斯抓了抓下巴,新冒出头的鬍渣刺的他有点痒。 「太过分了!自从乔.玛雅接任总理以来,就不断压缩皇室资金,甚至削减皇室护卫人员的编制!」 其他长老们附和着,开始对乔.玛雅这人从头到尾批评一遍。 蓝斯打了个呵欠,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对于他们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批评过后,长老们终于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一行人端着一本厚重的资料夹逼近蓝斯。 突然其来的压迫感让蓝斯睁开眼睛。 迎上那些炙烈的视线,蓝斯皱了皱眉毛。「你们做什么?」 「先说说您自己做了什么。」最为资深的一位长老将报导递给他。 看完报导,蓝斯有些心虚的抬起头,对着长老们绽露一个最满怀歉意的表情。 「其实我们也都理解,男人嘛!身边有几个女人很合理,但也随便不能跟一些路边的野花来往。」其中一人出来打原场。 「所以还不如早一些将婚事结了,有助于挽救您的名声和皇室低落已久的威望。」 抱着那本被硬塞进怀里的资料夹,蓝斯还在努力让自己清醒,好理解长老们的话。 在眾长老的压力下,蓝斯佯装认真的翻阅过一张又一张国内公爵和重要官员未婚女儿的简歷。 「有喜欢的吗?」 「这些女的我一个都不认识。」蓝斯敷衍的又将资料夹翻阅一遍。 「怎么会,她们是你在宴会上一定都遇过,家世显赫的淑女们。」 「那凯斯怎么没在里面?她不是您的孙女吗?」蓝斯抬头看向面前的长老。 「我们凯斯不敢高攀皇室的。」被点名的长老尷尬的笑,其他人则纷纷将视线移向别处。因为不只是凯斯,其他长老们也都把自己的女儿和孙女的资料抽了出来。 因为他们早就看明白,就算拥有王子头衔,有蓝斯当女婿不但捞不到利益,还要担心他在外头欠下的风流债讨到家里。 「不敢高攀?那是不是只有公主配得上我了?」蓝斯开玩笑地说道。 长老们交换了眼神,笑弯了眼。 第三章之二 责任(1) 凡娜爱上了这里的自然和纯朴。 村庄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模式,太阳升起时,公鸡啼叫缓醒全村,大家各自出门工作;当教堂的鐘声响起,大家会一起默祷;当太阳落下,村民会聚集玛连家的厨房,带来今天猎的肉、收成的蔬果,七嘴八舌的讨论晚餐菜单。 凡娜清洗着刚採收的马铃薯,听着村民们讨论隔壁村的商人又带来了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在这里,她很安全,也很自在。 村民们不太和外界接触,也不太关心新闻。只有在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电台播送天气预报时,全村唯一的录音机才会被打开。 所以在他们眼中,凡娜就是凡娜。 她可以感受到他们真心得对她好,这让她想起了家乡,想起了爸爸。 想起长期卧病在床的爸爸,手中的马铃薯因为她的失神落到水里,溅起水花。 「凡娜,你怎么了?」玛连捏了捏她的手臂。 「这里有地方打国际电话吗?」 「国内电话还可以,但国际......」看着玛连苦恼的神情,凡娜笑了笑说没事,继续仔细的将马铃薯上的泥土洗乾净。 「你是想打给佟先生吗?」 凡娜惊讶的看着玛连,缓缓点头。 「我记得他,当年伊丽曾带着他来这里住了好一段时间。」 玛连的话唤起了大家的记忆,村民们开始聊起了那段时光发生的趣事。 听着爸妈在这里发生过的种种,凡娜竟感觉妈妈还在身边,还在她的生活里。 晚餐后,玛连将凡娜唤到了书房,从书橱底下的抽屉拿出一本陈旧的书。 「当年伊丽走的匆忙,连随身携带的日记本都忘记带。」凡娜小心翼翼地接过,摸着有些剥落的书皮,顿时有些想哭。 像是看出了她的情绪波动,玛连扶着她坐下,温柔的整理着她的头发。 「国王应该也看出来了,你和你母亲,实在很像。」 回到房间,凡娜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皮。 在第一页的左下角,有一个签名。 她用手指缓缓抚过。 如今她看的懂了,那是妈妈的名:伊丽.卡西米尔。 日记里贴着许多火车票根和机票,她猜,妈妈也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但比起旅游的新鲜感,妈妈似乎更喜欢自由不受拘束的生活。 所以她也常常纪录自己如何把护卫甩掉,甚至如何从皇宫偷溜出来。 看着言词中的得意,凡娜露出了笑容。 在她模糊的印象中,妈妈总是温柔地抱着她,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 她猜,是当了妈妈才收起玩心的吧! 日记本的后半段,开始提到了爸爸。 一次失败的偷跑出宫,妈妈在河岸被护卫追赶着。 刚下课的爸爸目睹一切,以为妈妈是小偷,一手就将她擒住。 之后,妈妈就常常跑到爸爸的大学外等他下课,等他带她去吃烤肉、划船、甚至是高空弹跳。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因为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个普通人。 他知道她的身分,却像是丝毫不在意。 凡娜知道,爸爸本来就是这样,有点迟钝,有点单纯,不会去想利用别人,只管自己能奉献给别人什么。 也因为他的迟钝,他们的关係一直没有确定,直到爸爸大学毕业那年。 日记的最后一句话,笔跡变得撩乱,像是匆忙之中勉强纪录的。 「父王根本不懂我,说我是为爱情冲昏头才一意孤行。」 最后一页,夹着一封盖有戳印的信。 凡娜认得那图案,那是专属皇家医生的图章。 她小心翻开歷经长时间而变得脆弱无比的信封,将内容物抽了出来。 是确诊通知和医生的亲笔信。 伊丽怀了孩子,医生却不建议将孩子生下。 医生甚至警告,如果生下孩子,她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看着,凡娜红了眼眶。 她把信纸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一边忍着眼泪,怕泪水滴到信纸和日记。 原来,妈妈为自记牺牲了这么多。 这么多年,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印象中模糊的,妈妈的脸庞,在梦中清晰了起来。 番外1 伊丽的日记 他毕业后就要马上回国了,我捨不得。 我想求他留下来,但我有什么资格呢? 毕竟,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最近总在想,若他离开了米尔,我该怎么办。 跟着他离开家乡? 放弃他留在米尔? 远距离恋爱? 很不公平,只有我在挣扎,佟义恆却一直没有提到未来的事。 我想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但父王肯定不会同意...... 听说父王在筹备立储的事,我好希望不是我。 但那位议员说了,弟弟因为之前犯下的错,很有可能让他丧失继承权。 我不喜欢他奉承我的样子。 明天就是他的毕业典礼了!我想了一天该穿什么,但最后还是让皇家设计师决定。 在他的毕业典礼上致词真的很令人紧张! 面对台下的眾人,我却只看的到他。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还对我笑。 我偷偷对他眨了眼。 毕业典礼的晚上,佟义恆牵起我的手,在我的无名指套了戒指!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想预定属于我们的未来。 还记得他说出这句话时紧张的样子,生疏的好可爱。 我终于是佟义恆的女朋友了! 成为佟义恆女朋友的第一天,我早上就跑到他家做早餐给他吃。 这可是我少数几次下厨,没想到他竟然还嫌弃! 嫌弃归嫌弃,他还不是全部吃完了。 下次要学中式料理,做他最喜欢的芋头馒头。 父王向全国宣布未来的王储,是我。 他从来没问过我的意愿,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爱国家,我感谢人民相信并支持着皇室,让我可以衣食无缺的生长。 但我也想要自由,我不要人生就困在这座宫殿里。 我想跟父王沟通,他却不见我。 佟义恆今天问我,为什么父王这么着急立王储。 我才发现父王的异样。 也不管护卫的拦阻了,我闯进父王的书房。 父王神情凝重的看着我,逼问我和佟义恆的关係。 我想装傻,他却唤来拉索公爵,拿出了我在义恆毕业典礼上致词的照片。 拜伦拿着照片,对着义恆品头论足,把他对我的感情曲解成有目的的接近。 我很生气,真正在抱大腿的人难道不是拉索吗? 自那天之后,父王不再召见我,立储典礼也没有取消,我仍犹豫不决。 我不想成为王储,但我也明白身为皇室,就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人名利益为先,自身意愿第二。” 但我还是常常自私的想,若我能不当公主就好了。 不是公主,就能跟着义恆一起环游世界。 不是公主,就不会被成千上万的镁光灯盯着。 不是公主,就不用被华丽的宫殿囚禁。 我想要自由。 但我也无法背弃米尔的一切,这里养育我、培养我。 人民信任皇室而给予我最好的资源,我应该回馈,我想要运用所长为人民争取最好的、最优渥的生活。 但不是以成为一国之主的方式,这和我想要的未来相互违背。 明天,我要跟父王说明一切,请他收回王储的头衔。 第三章之二 责任(2) 隔天,凡娜提早了一小时起床,想在玛连起床前,拿些冰块敷哭肿的眼睛。 她一开房门,却发现不只是玛连,其他村民也早就起床,聚集在客厅悠间的聊天。 「早安啊!凡娜。」一位顶着大肚子的年轻女子马上发现了她。 「大家早安!我先梳洗一下。」她向村民们点了头,低头跑进了浴室。 处理好红肿的眼睛,她在沙发最旁边的空隙坐下,像往常一样,在一旁听他们聊天的内容。 不像平日里聊着生活八卦,村民们的话题围绕着皇室和米尔国的歷史。 凡娜咬着下唇,担心有人会突然戳破她的身分。 她不想欺骗任何人,但她也不想承认。 阅读歷史时,她佩服卡西米尔一世建国的付出,也敬佩皇室在世界大战时採取中立,保障了人民的生活,但她始终感觉自己是局外人。 除了一半的血缘关係,米尔对她来说,就像童话故事中遥远的国度。 她只是没有选择的被迫闯入,被赋予公主的身分,被强加责任在身上。 她知道,不管待的多久,她始终是一个外来者。 身分被公开后,米尔的人们正抨击着自己吧! 想起敦乔曾经说过的话,她无奈的笑了笑。 她把敦乔当哥哥而给予信任,他却只把她当工具利用,公开她的身分,又把她藏在这村庄里,躲避社会的舆论攻击。 他说,皇室就是这样的表里不一。 如果是这样,她不想,不想顶着皇室的头衔,虚假的过日子。 看着村民们各个兴奋的称颂着皇室,她没有说话,只拧着双眉,消极的表示着她的不理解。 「来!果汁来了!」玛连从厨房端来了一大锅紫色液体。 村民们分工将果汁分装,看着手中的杯子,凡娜犹豫的尝了一口。 一股酸涩刺激舌尖,让她纠起了五官。 「很酸吧!」那位怀孕的女子轻笑着。 凡娜激动的点了点头。 「这是涩浆果榨成的,每年国庆日我们都会喝。」她注了些水到凡娜的杯子里。 享用完果汁,村民们陆续往广场聚集。 看到所有人都正装出席,凡娜才意识到村民对这场活动的重视。 在村民宏亮的歌声中,国旗随着国歌的进行升上栏杆,在风中飘逸。 村民们专注的神情和宏亮的歌声震撼了凡娜。 广场上不过一百多人,他们的歌声却像是要穿透云霄般,慷慨激昂。 还有他们看着国旗的神情,充满信任和希望。 凡娜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皇室对人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唱完国歌,乐队开始演奏欢快的舞曲。大家纷纷扭动起身体,挥舞双手,随着节拍起舞。 凡娜也跟着大家兴奋的跳着舞。随着舞步转过身,她看到人群中有个女人捂着肚子,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快步穿越人群将她扶到一旁的长椅休息。 「谢谢你。」那位女子虚弱的说着,一隻手依然护着肚子,另一隻手则撑着后腰。 「还是不舒服吗?」凡娜这才认出来,这位孕妇就是早上帮她稀释涩浆果汁的女子。 「是宝宝也兴奋了,正在肚子里跳着舞呢!」她强忍着不舒服,一隻手缓缓抚着肚子。 「我可以吗?」 得到女子的首肯,凡娜小心翼翼的将掌心覆上。 「真的在动!」她欣喜的睁大眼睛。 过了一会,宝宝逐渐稳定下来,女子也舒服许多。两人就坐在长椅上,看着享受庆典的人们,聊着村里的一切。 黛比除了腹中即将出生的宝宝,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名叫泰斯。 找到了妈妈,泰斯兴奋的跑来,却被石头给绊倒,趴在路上嚎啕大哭。 看到儿子跌倒,黛娜急切的想起身。 凡娜安抚了黛娜,起身往泰斯走去。 她努力安慰着泰斯,却毫无效果,只好牵着他来到黛比身边。 「泰斯,一直哭就得不到皇室的祝福囉!」只见黛比一句话就让孩子停止了哭闹。 凡娜佩服的看着她,她谦虚的说都是皇室的缘故。 「因为泰斯想要得到皇室的祝福让妹妹平安出生。」黛比低头看着肚子,平淡的说着。 眨了眨眼睛,她眼中不安被压抑下来。 凡娜则继续安抚着泰斯,想知道为什么男孩会如此相信皇室。 「因为国王会照顾所有人!」男孩高举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圆,兴奋的说着。 第三章之二 责任(3) 音乐结束,玛连指挥了一群人搬来许多大木桌和木椅,村民们纷纷摆上为国庆日准备的餐点。 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凡娜想起了农历新年的围炉。 随着所有人坐定,大家开始将食物分盘。 凡娜本想先吃些沙拉开胃,却被玛连给阻止。 「国庆日吃的第一口食物,一定要是这个。」 凡娜闻了闻盘中的食物,发现那有股奇特的气味,一开始有些刺鼻,习惯后却很香。 她尝试了一小口,却马上被那奇怪味道给打败。 「这是什么?」 「味道很特别吧!这可是米尔国才有的燻鱼。」玛连笑道。 凡娜点了点头,喝了水才把口中的鱼肉吞下。 下午时,凡娜接受了黛比的请託,帮忙照顾泰斯。 黛比要先去医院待產,担心泰斯去医院乱跑,只好先将他留在广场,等傍晚泰斯的爸爸从都市回来,全家再团聚医院等待新生儿的出生。 泰斯拉了拉凡娜的衣袖,手指着那群聚在大树下的孩子。 「我想跟他们玩。」泰斯奶声奶气的说道。 一得到同意,他就兴奋的拉着凡娜往大树跑去。 大树下,一个长老正和孩子们说着故事。 凡娜席地盘坐,泰斯则窝在她的怀中,专注的听着故事。 长老虽已经是百年人瑞,说起故事来仍是精神抖擞。 看到凡娜和泰斯的加入,长老喝了口水,更加起劲的说着。 「却没想到,这里的土地贫瘠,种不出马铃薯。眼看大家都要饿肚子了,卡西米尔陛下就製作了一个捕鱼网,捞了好多好多于上岸。为了把鱼保存的久一点,以前的人把鱼醃在盐水里,烤一烤就变成了我们刚刚吃的燻鱼。」 「可是不好吃!」其中一个男孩子大声说道。 「所以以前的人很伟大,只有这些东西可以吃。」另一个女孩说。 「不忘记以前人的奉献,大家才在国庆日这天,喝涩浆果汁、吃燻鱼,记得卡西米尔国王建立米尔王国的辛苦,不把现在享受的一切视为容易的......」 听着故事,凡娜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比起在皇宫看过的文献,有温度的口语似乎更能打动她。 长老的故事早已说完,孩子们开始互相追逐跑闹。泰斯也早已从凡娜的怀中起身,加入了同伴的游戏。 「爸爸!」听到泰斯欣喜的大叫,凡娜回过神来,看向泰斯。 那男人一手抱起泰斯,泰斯则兴奋的抱住爸爸脖子。 泰斯转过头向凡娜喊到:「姐姐,我要跟爸爸去医院陪妈妈了!」 泰丝的爸爸也转过来,却在看到凡娜后愣了一下。 凡娜向他们微笑并招了招手。 泰斯没有发现爸爸的异样,在跟所有人告别并炫耀即将有妹妹之后,催促着爸爸快点去医院。 那男人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猜疑不太可能,便抱着泰斯离开。 看着泰斯爸爸不自然的反应,凡娜猜想身份可能爆露,于是早早回到房间窝着。 坐在床上,她的脑中反覆回盪着长老说的那些故事。 第三章之二 责任(4) 「公主姊姊!公主姊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凡娜。 「泰斯?」被窝中的她认出那声音。 怕吵到玛连,她匆匆穿了件外套,踮着脚尖快步走到门前。 一打开门,泰斯娇小的身子就扑进凡娜的怀里,边哭边模糊地说着:「公主救救我的妈妈和妹妹!」 也不管身份是不是爆露了,凡娜牵着泰斯就想往医院跑去,却马上被玛连叫住。 从医院到玛连家的路程不远但也不近,开车至少也要十分鐘。 玛连踩着油门,心疼的感叹着一个孩子竟然跑了这么远。 凡娜安抚着怀里不停啜泣的泰斯,一边把他的鞋子轻轻脱掉,果然看见被鞋子剧烈摩擦產生的红痕和水泡。 「妈妈会没事的......」轻抚着孩子的背部,凡娜安慰地说着,眼中却流露出不安。 她该怎么办? 没有医疗知识、没有生过小孩,她该怎么帮黛比顺利生產? 她不想欺骗泰斯,也不想辜负他对她的信任。 但,她能怎么办?她可以怎么办? 除了言语的安慰,她什么都不能做。 玛连从后照镜看到了凡娜不安的神情。 「孩子,希望也是种力量。」她说。 產房外,泰斯的爸爸坐在墙旁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在他脑中回盪的,是护士给他的选择题。 残忍却现实,他奔波在都市和村庄之间,就是为了给予家人最好的一切。 谁知道,却是弄巧成拙。 黛比怀孕的期间,他总是忙于工作,不常回家,让妻子挺着大肚子还得照顾年幼的儿子。 今天终于回到村庄,本来是为庆祝新家庭成员的诞生,却变成生死选择题。 都是他,忽略了妻子的身体状况,让这一切发生。 都是他...... 「爸爸......」泰斯的哭声回盪在医院长廊。 「泰斯!」他激动地起身,看到陪同的村长玛连和公主,他不知所措。 「爸爸、公主、公主来给妈妈祝......祝福了。」泰斯口齿不清的说。 男人安抚着孩子,看凡娜的眼神中有些敬畏却又带点期盼。 门无声的滑开,一名护士走了出来,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充满着急。 「黛比昏过去了,她需要快点清醒,病人家属的呼唤会有帮助。」 男人一听就衝进房内,没想到他怀中的泰斯还紧抓着凡娜的衣服。 看见三人狼狈地衝入,护士本来想阻止,却被一旁的玛连拦住。 「会有帮助的。」 「希望如此。」护士低下头。 斗大的汗珠从黛比的额线不断冒出,她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跡象。 诺大的產房里,除了泰斯的哭声,其他人皆是沉默不语。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泰斯的爸爸看向凡娜。 「公主,请求您救救黛比和孩子。」他猛然跪下,紧握住凡娜的双手。 凡娜错愕的看着那双不停颤抖的手,焦急、无助在眼眶中打转。 本来在黛比身边哭泣的泰斯突然大喊:「妈妈!」 只见黛比的眼皮动了动,脸部肌肉因为生產的剧痛又扭曲了起来。 「妈妈看!快看!公主来给祝福了!」泰斯用他那小小的手尽全力将凡娜拉到病床旁边。 看到公主,黛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只是来不及凡娜开口,一阵痛楚再次袭来,黛比大力的喘着气。 眼看黛比又要痛昏过去,凡娜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黛比!」 「公主姊姊......快点......快点给妈妈祝福!」泰斯扯着哭哑的嗓子,央求着她。 凡娜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不仅泰斯的爸爸,医生和护士都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也许,这是他们仅存的希望了。 第三章之二 责任(5) 她低下头,对黛比坚定的说:「卡西米尔皇室的祝福降临在此,保护黛比顺利生產,保障婴孩健康!」 听到这席话,黛比轻轻回握了凡娜的手,扭曲起四肢,再次用力。 看到黛比恢復精神,医生和护士们马上回到岗位,泰斯爸爸也抱着泰斯跟在凡娜身后离开了產房。 出了產房,泰斯逐渐冷静了下来,却还是因为紧张一直打嗝。 泰丝的爸爸拍着他的背,眉宇间充满担忧。 没想到泰斯反过来安慰他,依然沙哑的说道:「公主的祝福......嗝!妈妈和...嗝!妹妹就会没事。」 听到泰斯的话,凡娜将脸埋进了双手。 若黛比没有平安生下宝宝,该怎么办? 门再次无声而缓慢的滑开,所有人看过去的眼神,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恐惧。 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护士走出来,双手却没有抱着孩子。 看到如此,凡娜再次将脸埋进双手,闭起的眼睛缓缓流下泪水。 「妹妹呢?」泰斯激动的问。 「在里面呢!」护士靠到一旁,让泰斯跑了进去。 「母女都健康吗?」进產房之前,泰丝的爸爸不忘跟护士确认。 「都很健康,黛比坚持到了最后。」 得到护士篤定的答案,他充满恐惧的脸终于绽放笑容。 「太好了!」玛连欣喜的说。 凡娜的双手依然摀着脸,只是这次,她流下的是开心的眼泪。 玛连的手环过她的肩,但她的肩膀上轻拍着安慰。「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擦乾眼泪,凡娜和玛连也进了產房。 一见到凡娜,黛比激动的握起她的手。 「谢谢您......」她虚弱的说着。 「是因为你勇敢的坚持下来,不是因为我。」凡娜反握住黛比的手。 「不是......当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是公主的祝福让我能保持清醒。」 看到黛比篤定的眼神,凡娜温柔的微笑,没有再辩驳。 但心中还是无法理解黛比对她的感激。 「这就是希望的力量啊!」像是看出她的困惑,玛连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凡娜低下头,看着刚才被黛比因疼痛而掐红的手掌。 希望的......力量吗? 等黛比睡去,护士将她转移到病房,准备回家的凡娜和玛连被泰斯的爸爸挽留。 面对他感激的神情,凡娜始终很不自在。但想也只有他知道外界的情况,便答应留下来。 医院附设的小餐馆内,泰斯一进门就衝到儿童游戏区玩,看游戏区都是认识的家长,泰斯爸爸便走回位置,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报纸。 那是他离开都市前,匆忙在车站买的小报。 也在回程的路上,忙于工作的他才知道,米尔国的媒体们正不断挖掘着这位混血公主的一切。 从娱乐报导到时政批评专栏,都在讨论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室血脉,因为对国民来说,凡娜实在太神秘了。 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是谁? 「抱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泰斯爸爸丧气的说。 「没关係,有这份报纸就很好了!」凡娜安慰道,双眼却离不开报导。 「可是,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凡娜尷尬的微笑,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玛连就开口。 「公主想藉着这次机会,体验米尔国的传统生活。」 听到这回答,泰斯爸爸的眼睛瞬间发光。 「那来这里这是对的决定!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棒!也是为什么当初我们会搬回村庄,就是想给孩子们远离城市污染,有不一样的童年。」 「但都怪我,没考虑到村庄的医疗资源还是比不上都市,让黛比面临生死关头。」 看到他垂头丧气,凡娜赶紧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我也觉得乡村的资疗资源非常不足。」 看到凡娜说那句话时併发的魄力,玛连欣慰的微笑。 「伊丽公主,你有看到吗?您的女儿,跟您真的十分相像。」 身分已经曝光,凡娜主动和玛连提起回去皇宫的事。 明天一早,敦乔就会来接她。 凡娜隐约明白,过了今夜,平凡便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起初,她不懂皇室为什么在民主的二十一世纪还需存在,在这里生活后,皇室的存在似乎开始变得合理,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力量很小,面对社会的不平等、不公不义就算出手阻止了,却还是有相同的事情不断发生在社会每个角落。 直到在小餐馆,看到泰斯爸爸充满希望的眼神,她才意识到,那令她排斥的头衔,却能让自己拥有根本解决问题的能力。 儘管会受到眾人反对、谩骂,儘管要保持美好形象过着表里不一的日子,若能够防止像黛比一样的情况发生,若能够让被社会遗忘的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对她来说就都值得了。 这一晚,她又梦见了妈妈。 「对不起,我又回到你生前最想逃离的地方。」梦中,她向妈妈说。 轿车缓缓开离森林,凡娜看着还在远方挥手的玛连,用咬下唇压抑着不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见面。 「怎么?改变想法了?」敦乔轻浮的问。 「我想跟你谈谈,约赛夫公爵。」凡娜板起脸,语气特意的生疏。 「谈什么?」注意到她的异样,约瑟夫那双细长的眼睛撇向她。 凡娜看着窗外的风景的沉默一会,才缓缓开口。 「谈判。」 第四章之一 身世(1) 「你有什么资本值得我跟你谈?」约瑟夫皱起眉头,斜眼观察着她。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又往车门挪了挪,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一周前还会跟他甩赖不写试题的她,是遭遇了什么让她对人的态度有这么的改变? 回到皇宫他才明白,凡娜只给他脸色看,对待其他人还是一样的亲切开朗。 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处理完公司杂事,约瑟夫来到皇宫一处小会议室。 一进门,便看见凡娜早已坐在里头。 他在她的对面位置坐下,会议室里,就他们两人。 见凡娜迟迟没开口,约瑟夫看了眼左手配戴的机械表,不耐地皱起眉头。 「你想谈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任王位。」 「眾所皆知,我厌恶皇室。」 「厌恶的原因呢?」 「关你甚么事。」约瑟夫突然瞪向凡娜。 儘管心中有些畏缩,她仍板着脸。 「是因为你母亲吗?」她想起之前在国王书房外偷听到的谈话。 一丝惊愕掠过约瑟夫的双眸。 儘管他马上恢復镇定,凡娜还是注意到了。 「在村庄,我有听到您母亲的事。」她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心中暗自希望能骗过他。 而想起母亲的约瑟夫早已自乱阵脚,以为凡娜已经知道实情,便不再隐藏。 「是啊!因为我母亲就是被这皇室给毁的!」 「皇室早就已经没有干政了,哪有办法。」她故意反驳,想让他说更多。 「腐败的皇室有千种万种迫害人的方法,表面捐钱给孤儿院做慈善,事实却是连个寡妇都无法容忍,硬逼着我母亲离开皇宫,让我刚出生就成为孤儿......」 寡妇?孤儿? 换凡娜震惊地看着他。 约瑟夫公爵的父亲,伊森叔叔当时还活着。 看到她的表情,约瑟夫住了嘴。 他回忆了刚才的对话,激动的站起身。 「你装的?」 凡娜心虚的咬着下唇,眼珠子绕着圈,就怕迎上他那道凌人的视线。 「不,不这么做,你怎么可能说实话啊。」 「所以,你不是?」凡娜一脸讨好的坐到约瑟夫身边。 「当然不是。」约瑟夫瞪了她一眼。 「那为什么......」 「国王把我当备胎,毕竟在檯面上我还是伊森王子的儿子,最后一位卡西米尔家族的“直系血统”接班人。」他说的讽刺,笑的没有温度。 「祖父这么做很自私。但你,不是也用尽手段逼迫我留在米尔。」凡娜说这句话时小心的看着他,就怕他一气之下对她出手。 没想到约瑟夫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感慨。 「在这虚假堆砌成的皇室中,只有你上位可以给人民一点真实。」 看到约瑟夫难得的真诚,她不自在别开视线。 「总之,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没想到,你也是挺有演戏天分。」约瑟夫敲了敲她的头。 凡娜尷尬的笑着,任由他敲。 约瑟夫离去前,凡娜想起了先前雀儿喜说的:「有件大事,只有约瑟夫公爵可以跟你说。」 「你是不是有件大事还没跟我说?」 约瑟夫摇了摇头,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 凡娜皱起眉头,小声咕噥着:「那我也不说那件大事了。」 看着面前眼中充满坚定的女孩,老国王再一次想起了伊丽。 他垂下眼眸,将一封信给了她。 「看完信,你可以改变决定。」他沉声说道。 凡娜面无表情的用双手接过。 她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跡,是好友蕾蕾从医院寄来的。 她迫不及待的撕开,板着的脸差点因为期待而露馅。 信纸上,蕾蕾娟秀的字跡交代了爸爸的病况和医院的日常。 凡娜摊开了另一张纸,看完第一段,她的眼眶瞬间承载了过多的水分,且随时会溃堤。 第四章之一 身世(2) 那不是信,而是妈妈的遗书。 来自二十多年前,妈妈在病床上写下的最后一段话。 凡娜此时才懂蕾蕾为什么在信中给她道歉,说因为正本太重要只好寄影本。 虽然是影本,她仍可以在笔触中感受到妈妈当时的虚弱。 看到最后一句话,凡娜仰起头,略带哽咽的开口。 「我要,留在这里,接任皇位。」 语毕,她低下头,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看到刚才还故作镇定的她突然哭泣,老国王少见的感到堂皇。 「还有,我母亲要跟你说,对不起。」 听到有关伊丽的事情,老国王激动的起身,向凡娜伸出了手。 「可以,给我看看吗?」 凡娜看着国王颤抖着手,将遗书递出去。 老国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纸,严肃的脸因为悲伤看起来更加苍老。 「我不希望你的决定出自对皇室的亏欠。」许久,国王缓缓开口。 「你并不亏欠皇室什么。」他将伊丽的遗书按照摺痕小心地收起。 「起初,不想接受皇室是因为我不理解。现在我懂了,理解皇室对国家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我决定担下头衔,负担皇室成员的责任。」 老国王点了点头,视线仍移不开手中的纸张。 「母亲的遗书就先放您这里,可以吗?」 国王抬起头,眼中闪过惊讶,随后马上收敛情绪,恢復往常的严肃,轻轻点了头。 老国王拨了通电话,马上有位侍者进入书房,领着凡娜离开。 厚重的木门一关,国王翻开纸张,一次又一次的阅读着。 霎那间,他又想起与爱女的种种回忆,严肃的脸再次崩堤。 「女儿,爸爸不会再犯错了。我会让凡娜过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对着纸张说着,眼框发红,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喀擦。」 「陛下午安!」拉索议员熟门熟路的密室走出来。 听到有人进来,国王慌乱的将伊丽的遗书夹入记事本里。 「陛下!你看我今天......」 「离开。」老国王一手扶着额头,双眼紧闭。 「您怎么了?」 「马上离开。」国王厉声说道。 书房外,提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顶级松露,拉索议员皱着透露着狡诈的眼睛,不安的猜测。 见一侍者路过,拉索连忙将他拦下。 「刚刚谁来见国王陛下?」 新来的年轻小伙还不知道拉索议员的恶名昭彰,愣愣的回答。 「凡娜公主。」 「还没经过皇室册立,她不是公主!」拉索气急败坏的纠正,将松露丢到侍者身上。 「把松露送到我的办公室,少一公克都算你头上。」 看着侍者消失在走廊转角,拉索看着国王书房的木门,眼中尽是暴戾。 回到卧室的凡娜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怎么了?」雀儿喜着急的跑到她身边。 「跟国王说了。」凡娜展开了笑容,红肿的双眼却隐藏不了刚哭过的事实。 雀儿喜担忧的望着她,什么都没有多问。 「凡娜小姐,请跟我前去准备册立事宜。」管家出现在门口,双手交叠在西装外套的第三颗扣子上,恭敬的说着。 第四章之一 身世(3) 雀儿喜本来想跟上去,却被管家阻止。 打扫着卧室,她突然想起联姻的事情。 她查过了,蓝斯王子虽然有一张好脸蛋,却行为放荡,最来更是诽闻不断,每个礼拜都有新的消息关于他的荒谬举止。 「就算是王子也一点都配不上凡娜小姐。」雀儿喜忿忿不平的将气出在拖把上,一想到还不能告诉凡娜,她更加生气的施力于拖把。 「喀。」 拿着拖把一分为二的残骸,雀儿喜扁着脸走向回收室。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她。 「奥多!」雀儿喜惊喜的笑,负面情绪一哄而散。 一进到回收室,奥多就神神秘秘的小声告诉她联姻计画的曲折。 「所以凡娜小姐不用结婚了?」雀儿喜开心的睁大眼睛。 「暂时不用,国王的命令是暂停而不是取消。」 「只怕国王还是不知道联姻对象彻底改变了。」奥多担忧的说着。 「跟国王说呀!」雀儿喜单纯的提议。 奥多摇了摇头。 「不行,联姻计画有签保密协定,假如外流,都得测谎。」 奥多不敢想像,如果约瑟夫公爵追究起来,开除大概只是最轻代价了。 「只希望计画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雀儿喜拿着新拖把,撇着嘴回应道:「我也希望。」 「会的。」他小心的将雀儿喜额前的碎发拨到两旁。 「我现在头发很乱吧!」她害羞的低下头,紧抓着拖把手桿的手指头透露了她的不知所措。 看到她的反应,奥多转了转眼珠子,从口袋里抓出了一只银色发圈,双手横过她的脸,将发圈系上。 雀儿喜面对着他,双眼却不敢直视。每一次发丝掠过后颈的感觉,到她心里都放大了十倍。 她轻轻的呼吸,可以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 她认得,那是一种沐浴乳的牌子。 「好了。」 「谢谢。」她红着脸,抱着拖把跑出了回收室。 皇家教堂内,邻近圣殿的小房间被临时搭建成休息室,房里的白桌摆满了琳瑯满目的彩妆用品,化妆师们用刷子仔细的描绘着她的脸。 感觉脸部皮肤恢復平静,凡娜缓缓睁开眼睛。 「完美!」为首的男人端详一番,敲了个响指。 凡娜对镜中的女人感到熟悉。 染上金发、戴上浅棕色瞳孔变色片的她,和年轻时的母亲如出一辙。 圆润的大眼、直挺细緻的鼻樑还有始终上扬的嘴角,都像。她庆幸自己没有接受约瑟夫的提议──穿戴面具露面。 约瑟夫是这么威胁的,眾议院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反对并质疑她的身分,向来重视血缘的民族性也将让她的接任之路充满阻碍。 所以她换上了新的面貌,一张符合国民期待的脸,一个和母亲相似的外表。 但她坚持不戴面具,对她来说,如果戴了面具,又像是在欺骗国民。 她想如约瑟夫说的,在虚偽的皇室中,她可以成为那一点真实。 只是,想到等一下的典礼,那双圆眼顿时充满了紧张。 「不要咬下唇!」首席设计师阻止着,语气中充满心疼。 「你看!完美的妆都花了。」他拿起唇笔,专心的修復有着齿痕的唇妆。 「你不在意皇室吗?」休息室剩他们两人时,凡娜问道。相较于其他两位,他的镇定特别明显。 「在意,但作品更重要。等下可是国际型的大场面,多少媒体都会拍下照片,我不许造型有一丝破绽。」他优雅的蹲下身子,调整着凡娜裙摆上的薄纱。 凡娜身上穿的,正是皇家首席设计师布斯为典礼设计的礼服,白金交缠的丝线被织成了有着花朵图示的蕾丝,包裹起凡娜的颈间,纤腰处有数片剪裁成花瓣图案的金色薄纱覆罩在白裙之上,延伸至裙襬处。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撒落,礼服中的丝线闪烁着金光,让凡娜想起彼得潘故事中,小精灵的魔法金粉。 当她这么跟布斯说,他马上激动的点着头,眼中尽是感动。那就是他设计的灵感来源,他还强调了,这件作品可是他的野心之作,今年度的。 「那你会紧张囉?」凡娜掀开那坨被她无意识揉成团的纸条。 「不会,我完美完成了工作。」 看着手中充满皱褶的誓言小抄,因为布斯的话,她放松不少。 第四章之二 恐攻(1) 沉重的木製大门敞开,所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馀光看着地板上铺垫的红丝绒地毯,她挺直腰桿,一步步走向国王。 国王就坐在地毯的尽头,皇宫的宝座上。宝座的上方,掛着有皇室标帜的旗帜。 凡娜坚定的直视前方,裙摆在她的脚步间闪耀光芒。 典礼上,大家全都噤声,目光灼灼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作为众议员出席的拜伦拉索身穿订製的小号西装,精緻的衣料和他粗糙的假笑形成强烈对比。 看到凡娜时,他先是惊讶,随后沉下眼皮,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 约瑟夫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始终不再凡娜身上,今天出席的目的,就是观察这些人对凡娜的态度。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不断煽动和扶植社会中的民运团体,发起一场场的反对凡娜册封王储的抗议。 那些反对的理由,说的好听,是为了保存皇室血统纯正,真实理由,无非是害怕新君主上任会断了财路。 至于支持他成为继承人,也只不过是明白他厌恶皇室而採取的拖延战术罢了。 观察每个人的反应,他冷漠的脸上闪过坚决。 凡娜登基之时,他必定把毒瘤通通剷除。 走到国王身边,凡娜双手稍微抓起缠绕的裙摆,右腿向前踏一步,两腿微蹲。那是米尔国传统的正式行礼。 国王看着她,眼含笑意。 她缓缓起身,右手放在左胸口,向国王念出练习过百次的誓言。 「我,凡娜.卡西米尔,会负起皇室的义务及责任,保障米兰国人民有丰足的食物、安全的环境、平等的权利,遵守皇室教条、无负人民期望、延续百年皇室荣耀,谨誓。」 语毕,一旁的侍者端着纯金的托盘靠近,国王起身,用双手拿起王冠。 那是用数百颗一克拉鑽打造成的,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 观礼的人们看到王冠,皆因它的精緻和价值瞠目结舌。 凡娜看着王冠,却是百感交集。 那代表着母亲为她放弃的一切,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她将这一切担了下来。 感受到王冠的重量,凡娜再次行礼。 挺着身子,她转过身面对观礼的眾人。 所有人站起身,对她行了礼。 她脸上掛着微笑,双眸中充满光彩。 未来,她要将米尔变得更美好。 「快快快!zoomin!」好不容易拿到独家转播权的电视台导播衝着对讲机喊。 摄影师拉掉耳机,缓缓将镜头拉近。 这美好的一幕,被摄影机记录下,即时转播到广场上的大电视墙。原本聚集在广场抗议册封典礼的群眾看到这画面,纷纷被吸引而忘记呼喊口号。 拿着大声公的抗议领袖少了眾人附和,顿时感到心虚。 「凡娜公主还真像伊丽殿下。」 「气势很足很有公主风范呢!」 看着广场的人们退还抗议标语纷纷离开,那人丢下了大声公,紧张的打简讯回报上头。 当眾人以为册封典礼结束时,圣殿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位年纪比国王更年长的男士身穿一袭白色档服出现。 他的头上戴着的高冠,高冠之下戴了顶小圆帽,左手拿着一只上端有弯曲呈圆形的手杖,右手的手指上则有一只看似歷史悠久的戒指。 看到他的出现,除了国王和凡娜,其他人皆是惊讶。 不同于国王的老神在在,凡娜的冷静是因为还没想起来那位男士是何等重要。 观礼的眾议员们看见他的出现,则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碍于典礼还在进行,摄影机还在直播,儘管对国王的安排不认同,也没有人敢起身阻止。 虽然没有明说,眾人却都明白所代表的意义。 自建国以来,政治领袖和宗教领袖只有两种情况会共同出现在皇家教堂,一是新王登基,二是立储之时。 大家都十分意外,总是稳重内敛的国王竟对立储之事如此心急。 眼看主教就要走上圣坛,趁眾人不注意,拜伦拉索回覆了那封最新收到的讯息。 将手机推进口袋,他不怀好意的勾起嘴角。 只见国王刚起身,一个不明物体就击碎了教堂的玻璃窗户,落在大门和圣殿之间铺垫的红地毯。 「护卫!」在外待命的护卫团衝上圣坛将国王、公主和主教团团围住。 从护卫之间的缝隙中,凡娜看清了那个不停冒出白烟的黑色物体。 「催泪瓦斯?」她缓缓念出物体上的文字。 「是的,请殿下喝一口含在嘴里。」最靠近她的护卫递给她一瓶水。 她喝了一口,发现是盐水。 「这边!」护卫给她戴上了防护面罩,跟在国王及主教身后,从圣殿后的小门离开。 皇家警察马上抓到了作案者,根据口供,他因为不满凡娜成为王储而想用极端的方式阻止典礼 进行。 事实上,他成功了。 催泪瓦斯落地之后,眾人疏散出皇家教堂,典礼被迫提早结束。 主教因年迈的身躯不敌毒气,住进了医院治疗。 人们质疑,是皇室的维安出现了紕漏,才让随便一个抗议人士都可以侵入教堂。 皇家护卫长满腹委屈的卸任,始终想不清,在严密的防护网下,那颗催泪弹是从哪投入的。 这意外也让国王意识到了王储身分对凡娜的危险性,不再提起立储。 第四章之二 恐攻(2) 一晃眼,便是三年过去。 成为公主后,凡娜出席了各个大大小小、私立公立的慈善活动。如同她的誓言、她对泰斯一家的诺言,她不停为医疗资源的平等而奔走国际会议、校园,甚至议会。儘管她知道,议员们一直因为血缘和年纪而轻视她,媒体们用显微镜般的镜头审视着,等待她出错,反对她成为公主的民间抗议更是没有停过。 她都没关係,她觉得迟早有天,计画的成果会让看轻她的人们哑口无言。 今天,就是那天。 她将出席一座医院的开幕式,那医院位在乡村医疗网计画中的最后一站──多里伦。 多里伦也是她花费最多时间和心力,歷经数个月的沟通协调才促成医院成立。 所以这次开幕式,她格外重视。 坐在梳妆台前,凡娜闭着眼睛,脸上掛着微笑。 端了杯热茶放在梳妆桌上,雀儿喜看到凡娜,忍不住惊呼。 凡娜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她。 「别动。」布斯将她偏斜的头摆正,继续提着细刷描绘。 「无非是因为你的美貌,相信我,所有人看到你都会是这种反应。」布斯篤定的说着。 凡娜敷衍不失礼貌的微笑,早已习惯布斯言词中不曾减灭的自信。 自典礼那个惊艳眾人的镜头之后,布斯一夕之间成为时国内外时尚厂牌争相邀约的对象,儘管如此,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留在米尔皇室,只为她设计衣服。 凡娜曾问过他理由,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只有在皇室才没有销售额跟资方在上头指手画脚。 但其实凡娜预想是会想得到个感人或是有义气的答案。 知道她对这活动的重视,布斯特地设计了一件连衣裤。以大地色阶做渐层,使用的特殊材质硬挺却不闷热,修身却有弹性,布斯说了,多里伦位于半山腰,有弹性的材质才便于活动。 果然如他说的,前往多里伦的路十分颠波。 一行人刚到达山脚下,就接到前往多里伦的主要道路因昨日大雨有落石坍方的消息。 凡娜眨了眨带着蓝色变色片的眸子,向司机说道:「掉头,走替代道路。」 看着窗外的自然景色,她原想拨出电话的手,犹豫了。 「殿下你怎么了?」一旁的雀儿喜倒出一点薄荷油抹在凡娜的太阳穴上。 凡娜轻轻的拨开额头的金色发丝,小心的不拉扯到假发之下用于固定的发夹。 「为了保持自然景观而拒绝财团投资建厂,却为了争取医疗资源开路建桥。」 「是不是有点矛盾?」 雀儿喜皱紧了眉头苦思,然后犹豫的点头。 「想要与大自然共处,就不能破坏自然定律,但生老病死不就是定律吗?」 面对凡娜的提问,雀儿喜越想越乱,从口袋拿出了手机。 「殿下,这个问题要问聪明一点的人。」 「奥多?」看她对着手机窃笑的样子,凡娜想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 「对了,关于下礼拜的议员选举。」 听到关键字,雀儿喜兴奋的挺起身子。 「今天的民调说呀!奥多的支持率是百分之75,所有候选人里面最高的!」 凡娜正要回话,馀光看到路边的草丛有个显眼的蓝色物体。 「停车!」直觉使然,她下车走向它。 第四章之二 恐攻(3) 是一隻登山鞋。 不顾雀儿喜阻止,她拿起了鞋子端详。 鞋子上缝有图案,凡娜认出那是国际间以防水登山鞋知名的品牌。 她摸了摸鞋子的内里,发现还有温度。 鞋子是刚掉的! 意识到这点,她走到路边往下看。 「殿下!山路另一边都是峭壁,很危险的!」司机在车内着急的喊道,随行的护卫和雀儿喜伊人一边拉住了她。 她继续张望,右眼突然被一到光线照到。 先是别开头,她瞇起眼睛往光源看去。 峭壁上长满了植物,其中不乏从岩石隙缝挣扎而生的树木,用树根坚毅的盘踞之上。 一阵风吹过,枝叶起舞、树影晃动,她看到了。 是一隻人的手。 强风持续吹拂,树叶晃动得更加剧烈。 只见那隻手紧抓着岩壁上的树枝,手指关节因过动用力泛红。 她赶紧唤上所有人往那处看。 搜救队已经到达,但因为地势险峻和前几天的大雨让土石松散,大伙们不轻举妄动,急切的讨论着搜救路线。 凡娜蹲在山路边紧盯着那隻手,深怕手突然放开,从此消失在树林间。 「殿下,开幕典礼就快开始了。」雀儿喜拿着手机,说得有些犹豫。 「请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救起他的。」搜救队长坚定的说道。 凡娜垂下双眸,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金属光滑的表面倒映出凡娜精緻的五官。 剪刀落下,将红色缎带一分为二。 在护卫们的劝说下,凡娜还是先到多里伦出席医院的开幕典礼。 但她始终放不下那个跌落峭壁的登山者。 儘管心中着急,她的脸上还是掛着微笑,看着雀儿喜递来的讲稿,缓缓地说着。 三年多来,她学会了隐藏情绪。 在公眾场合上,她不可以随心所欲的表达情感,她展现的一切,都要符合人民的期望、眾人对皇室的想像。 致词结束,来访的媒体记者们蜂拥而上,眾多的话筒聚集在凡娜胸前,由护卫们一人一边托着。 闪光灯不停地在她脸上闪烁,突然的,媒体们停止了访问,各自拿起了手机看讯息。 趁这空隙,雀儿喜总算鑽到了凡娜身边,着急的往她耳边匯报皇宫刚传来的消息。 「国王进了急诊室目前正在抢救中,具体原因不明。」 雀儿喜说完的同时,记者们也放下了手机,拿着麦克风逼近她。 「国王因为什么原因开刀呢?」 「国王病情不乐观吗?」 麦克风不断逼进,不给凡娜丝毫喘息空间。 护卫马上筑起人墙,隔开她与记者的距离,护送她进去医院。 医院的大门前,一片混乱。 记者扛着摄影机相互推挤,晃动的镜头中凡娜的脸,逐渐模糊,失去了焦点。 医院的开幕已不再重要,眾人推挤着,质问的声音此起彼落。 凡娜明白记者们不是故意如此咄咄逼人。 在每支紧握麦克风的手中,都承载了必须带回新闻的压力。 那压力,来自上司,来自这个月的绩效,来自收视率。 她懂,因为她的压力,来自每个国民,来自每个关心皇室的人。 拥起成束的麦克风,她深呼吸一口气。 见到她要发言,所有人鸦雀无声。 「国王身体不适,便能马上接受医院检查,正显示了医疗资源密集的重要性。多里伦医院的开幕目的,就是希望所有国民都能够获得即时的医护。谢谢各位关心殿下的情况,待情况确认,皇家发言人将一併解答。」语毕,她优雅的向记者点头,将麦克风门递了出去。 得到了公主的保证,记者们趋于冷静,不再用力的推挤,现场的气氛也和缓下来。 「公主,登山者已经从医院后门接进急诊了!」 护卫从凡娜身后出现,在她耳边说道。 正回答记者问题的她站起身,跟几个资深的记者点头示意,匆忙的起身往医院后门快步走去。 跟着公主的轿车,採访车一台一台离开,多里伦又恢復成静謐的山中小镇。 第五章之一 危机(1) 右手猛然紧握,他从恶梦恢復意识。 白净的病房内,没有药物的刺鼻气味,而是淡淡的薄荷味充斥。 刚甦醒的他皱了皱鼻子,不是很习惯这股清新味道。 他的双眼紧闭,脑中浮现的,仍是垂死挣扎时,视野内陡峭山壁间交错的藤蔓。 摆放在身侧的右手仍不自觉的抽蓄着。 走进病房的医生盯着他的右手好一会,拿出病歷卡写下潦草的文字,然后走向前,俐落的撑开他的眼皮,将眼药水滴进去。 他试图闭紧眼睛,却发现自己无力挣扎。 沁凉的眼药水充斥眼眶,使他原本浑沌的思绪逐渐清明。 这让他想起,命悬一线时,脑中唯一的牵掛。 王室。 他一直排斥这份责任,却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在生死关头时,脑里充斥的满是对人民的遗憾。 是无法解释还是不敢承担呢?他捫心自问。 双眼仍无法睁开,视觉的缺失让他的听觉格外清晰。 他听见越渐遥远的脚步声,听见仪器规律的提示声响,听见微弱的主播播报声。 主播的播报内容引起他的注意。 「经皇家医院警急救治,殿下目前已住进病房观察。皇室发言人将在医院外接受访问,说明殿下的身体情况......」 他努力想撑起身,右手只是却无法停止的抖动着,不听使唤。 他吃力的用另一隻手撑起瘫软的身躯,却马上被查房的护士给阻止。 「病患,你目前还不可以用力。」 他疑惑的看着护士。 护士愣了一阵,随即反应过来,点开了手机中的翻译程式,打了一串当地方言。 虚弱的微微点头,他在护士的帮助下躺平了身子。 护士离开前,他虚弱的用左手比了比电视。 护士犹豫的按下遥控器开关,见到他吃力的点头,又将病床的角度调高,让他可以看到电视萤幕。 再三确认机器都正常运作后,护士悄声离开病房。 关上病房门前,护士再次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那双深邃的双眼紧盯着电视机,彷彿任何事情都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是他第一次看米尔国的新闻节目,儘管两国各自有方言,新闻报导还是以官方语言播报,这也让他能够理解,新闻画面一片混乱的原因。 邻国的国王,手术后陷入昏迷。 儘管已经多年不出入国际场合,他对米尔国国王仍有些印象。 严肃、拘谨、一丝不苟,对于米尔国的经济有着巨大奉献。 年事已高,却仍能够领导着米尔王国成为世界贸易强国。 这一点,他是钦佩的。 母后生前也曾要他多观察米尔王国,好复製它们的成功,振兴国内经济。 当时的他,虽然答应了母后,却一直没有实行。 因为他以为,有哥哥在,国家的经济发展轮不到他烦恼。 直到五年前的一场海啸,哥哥的失踪将他硬生生打入现实。 原本就很排斥皇室身分的他,突然成为了继承者。 哥哥确定失踪时,长老团就曾推举他继承王位,却没有成功,因为他先前的荒谬早就在媒体的炒作下人尽皆知。 于是他变本加厉,失言、酗酒、花边新闻不断。 在人民眼中,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 长老团背后的谩骂,政府议会的唾弃、人民的不信任,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有一天,哥哥会回国,重回王位。 药效开始发挥效力,他的视线开始朦胧,渐渐的,降下黑幕。 第五章之一 危机(2) 「请问殿下多长时间会醒过来?」 病房外,凡娜严肃的看着皇家医生。 年迈的医生缓缓叹了口气,对她摇了摇头。 「无法确定。」 沉下双眸,凡娜与医生道谢后,小心翼翼的进入病房。 看见公主进来,护士行礼后便静静地退了出去,给予老国王与凡娜单独的空间。 凡娜在床边的木椅坐下,静静的看着床头。 昏迷中的老国王,失去了往常的严肃。 儘管册封为公主,她与老国王的相处时间仍没有增加,因此,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祖父的睡着的样子。 放松的脸部肌肉让老国王的脸上多了几分老态。 凡娜静静的看着,突然感受到眼眶有水分再打转。 直到双颊有明显的溼热,凡娜才松开不停颤抖的嘴角,将脸埋在双手中,用尽力气将哭声降到最小。 空旷的病房内,女孩隐隐的啜泣声被仪器规律的提示音打散。 长针指向五,凡娜公主准时出现在皇宫媒体室的主位上。 「象徵皇室身分的戒指是凡娜身上唯一的饰品。可以看到公主殿下今天有别于往常,身上配戴的饰品非常简单。等议会首长到场,公主殿下将会针对国王殿下的身体状况以及皇室未来发展做说明。那根据幕僚的说法,约瑟夫公爵因为外务,将不会出席记者会。等待拉索议长来到现场,本台将为您持续追踪皇室最新情况,镜头交还给棚内。」 连线完的记者皱了皱眉头,跟其他台记者议论着:拉索议长怎么还没来? 虽然凡娜公主辈分不如议长及议员们高,但她毕竟是皇室成员,更是目前除了约瑟夫公爵唯一的皇位接班人,让她等待还是不太尊重的。 儘管现场吵杂,凡娜还是听见了记者们的议论。 这让凡娜想起,奥多曾藉由雀儿喜传话给她:「为了阻挡她代理老国王职位,拜伦拉索一定会有所行动。」 想到即将来临的争夺,凡娜在檯面下的双手紧紧相扣。 长针笔直往下,大门敞开,拜伦拉索从容出现。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体面,肢体动作却明显展露了自身的不安及慌张。 「去查那男的。」约瑟夫快速发了一条讯息,继续紧盯着监视器画面。 掛着制式的微笑,拜伦拉索公爵坐进了凡娜身旁的位置。 凡娜礼貌地对他微笑,随即转过头看向主持记者会的皇家发言人。 「那么,今天的记者会正式开始......」 拜伦拉索抬起的左手阻止了发言人的话。 他站起身,仰着头环视了眾人一眼。 「记者会开始前,我要求先净场。」 听到他的话,记者、侍卫们面面相覷。 「今天既然是宣布皇家未来的发展,那我想,拥有皇室身分才有资格坐在......这里。」他摊开双手,得意的微笑。 「我是......伊丽大公主的司机,我之前一直都负责开大公主的车子。」那男人拿着不知谁给的麦克风,面向着摄影机。 「我会在这里是因为,因为当年大公主不是失踪。」 他一说出口,现场一阵譁然。 「那是为什么?」其中一位记者先反应过来,着急的追问。 「因为,公主是逃走的,是为了跟黄种人男人私奔......而且逃婚时,还跟亲口说了要放弃皇室身分。」话说完,那男人紧张的看了一眼拜伦拉索,才缓缓放下麦克风,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面对母亲的坚强被说成私奔,凡娜的双手因强忍着怒气而颤抖着。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逼迫着自己不将情绪展露。 这些隐忍躲过记者摄影机,却没有躲过约瑟夫的眼睛,接到部下回传的讯息,他一把抓起正装外套,大步往会场走去。 他的步伐,相较于平常,显得特别急促。 而此时的记者会现场,已是一片混乱。一群记者围堵着爆料的男子,想逼问出更多讯息,那男子越说越无心虚的样子,开始添油加醋的诉说伊丽公主的私生活是多么不检点。 另一群记者则衝向情绪尚未镇定的凡娜,皇室发言人挡在凡娜面前试图解释,却什么也解释不清楚。 拜伦拉索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站在角落,静静的旁观这场混乱,嘴角勾起浅浅微笑,彷彿一切尽在掌控。 直到他看见约瑟夫出现在会场入口。 第五章之一 危机(3) 扯下身边人的衣袖,逼着助理的头与他的平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拜伦拉索气急败坏的问。 「公爵,根据回报,约瑟夫王子今早还在邻国港口与商号谈判的。」 助理慌张的回答,双手颤抖着拿手机点开今早收到的照片。 拜伦拉索抢过手机,将照片放大再放大。 眼看约瑟夫迎面走来,拜伦拉索拉了拉西装领子,仰着头、挺着腰,恢復往常的不可一世。 可约瑟夫并没有与他谈话的意思,约瑟夫笔直的从他身边经过,彷彿没注意到拜伦拉索的存在。 这让拜伦拉索十分不悦,一旁助理见状,连忙拦下约瑟夫。 「王子殿下,议长找您。」 见约瑟夫王子转头,助理连忙退开,留下摆轮拉索与约瑟夫站在会场角落。 「约瑟夫公爵不是已经放弃皇位继承权?怎么出现在这?」拜伦拉索佯装和善的问,双手在胸前相握。 「很意外?」戴上严肃面具的约瑟夫公爵一如往常冷漠,面无表情。 「不意外、不意外。」拜伦拉索乾笑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看着约瑟夫冷漠的样子,拜伦拉索越想越不对。想到手里拥有的筹码,他突然有了些底气。 「你认为,卡西米尔皇室容得下一个血统不纯正的小混种吗?」他语带轻佻的开口。 约瑟夫瞪向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看到他的情绪波动,拜伦拉索得意的嘲笑着,仰着头领着腰离开了原本的角落。 「议长,不是要釐清王子来做什么吗?」身旁的助理追上他,着急地问。 「看他的蠢样子,看起来是有备而来吗?」拜伦拉索嘲笑道,从容的在观眾席最后一排坐下,翘起腿,继续观赏这场混乱。 约瑟夫的出现很快被记者媒体发现,一部分的媒体见公主无法给予答案,纷纷将麦克风堵向他。 不同于往常,约瑟夫王子主动托起麦克风。 见状,他身旁的所有记者有默契的安静,等待王子殿下开口。 「很遗憾在国王殿下陷入昏迷时会发生如此闹剧。」 「国王殿下最宠爱的皇室成员便是伊丽大公主殿下,虽然无确切证据能证实这位自称公主司机在说谎,但根据警方案底库显示,这位先生拥有多次毒品以及酒驾前科,去年才因酒驾进监狱服刑。并根据皇宫劳工法,所有皇宫退休员工应有退休金补助,可他的财政纪录上从无皇宫的退休俸入帐。」 「皇家律师团将对这位先生提出告诉,关于这些不真实的指控,希望各位可以自行判断,等待国王殿下甦醒,一切将真相大白。」 语毕,约瑟夫王子放下麦克风,转过身离开了记者会现场。 看舆论开始对公主有利,皇家发言赶紧夺回话语权,重新主持起记者会。而凡娜则在侍卫的护送下,跟在约瑟夫后面离开了现场。 而刚入座的拜伦拉索早已跳起矮小的身子,气急败坏地拉着助理的衣领。 拉去金色假发、卸下一脸浓妆,坐在梳妆台前,凡娜搬弄着配戴在右手中指的皇家戒指。 她讨厌今天的自己,软弱、对于抹黑无反驳之力。 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摊下肩膀。 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都忘记老国王当初试图册封王储时发生的攻击。 她停止呼吸,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回顾催泪瓦斯丢进教堂时的触目惊心。 第五章之一 危机(4) 「公主殿下。」 凡娜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站在她身后的雀儿喜。 「王子殿下请您前往书房。」 凡娜看了时鐘,发现已经过了午夜。 「太多侍卫都已经入睡了吧?」 「是的。」雀儿喜犹豫的点头。 不顾拦阻,凡娜披着外套就走出寝室。 雀儿喜着急的拿着假发跟在身后。 一见到凡娜,尚未卸下偽装的敦乔严肃的瞪着她。 「怎么了?」凡娜皱起眉头,不理解敦乔生气的原因。 「你的假发呢?」 他一出声,雀儿喜就将金色假发套上了凡娜的头上。 拨开了眼前的发丝,凡娜转过头看向倒退走出书房的雀儿喜,又马上回头面向敦乔。 「你今天的表现差强人意。」瞪了她一段时间,敦乔开口。 「我知道。」凡娜低下头,沉重的假发因为她的动作下滑了一些。 敦乔皱了皱眉头后,垂下双眸。 「面对抹黑为什么不反驳?」 「因为司机说的是事实。」 凡娜将关于母亲日记的一切告诉了敦乔。 见敦乔眼中闪过的诧异,凡娜才意识过来。 「你不知道?」 敦乔拉起嘴角掩饰尷尬,将一叠资料递给她。 「这人前科很多又缺钱用,想必是被收买了。」 凡娜拿起资料,看见今天自称皇家司机的中年男子的照片。 「米尔国皇室的易位将牵扯着庞大的利益,拜伦拉索背后还有许多企业主支持。」 不同于敦乔的严肃,凡娜将手搭上他的肩,信任的看着他。 「不是还有你的贸易公司吗?哥哥?」 看到她眼中的信任,一阵暖流滑过敦乔心里。 儘管坦白了自己与皇室无半分血缘关係,这个女孩还是将他当作哥哥,并相信着他。 想起以前对她曾有的算计,敦乔感到后悔。 隐藏住情绪,敦乔假装嫌弃的推开肩上的手,挑起眉毛。 「那家小小的贸易公司有甚么能耐?」 凡娜勾起嘴角,得意地开口。 「以为我忙于公事都不知道?刚刚公开的全球十大事业体排名,敦乔贸易公司不是名列前茅吗?」 听到她的话,敦乔有些得意的勾起嘴角,却又马上垮下嘴角,只因她的第二句话。 「但直接把名字当公司名有点自恋。」 「那是我懒得想。」敦乔瞪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些心虚。 「晚安,企业的干预我会解决,你准备接王位,我要飞了。」敦乔拿起正装外套,大步离开了书房。 「相信你的。」凡娜愉悦的说着。 只是眼中的开心,在敦乔走出书房后,一併消失。 经过三年的洗礼,她怎么会不知道,在敦乔那句解决的背后,会是多大规模的利益争夺。 搭乘私人飞机到达邻国,约瑟夫退下乔装,用敦乔的身分与商号会面。 面对敦乔真实的样貌,贸易商看似礼貌的问好,眼中却充满警戒。 「我受约瑟夫公爵的请託,与您继续商讨北海货轮事宜。」敦乔俐落地从牛皮卡夹中拿出名片。 「你可以简短的称我敦乔。」 看到名片上的名字,贸易商惊讶的抬头,眼中的紧戒转为崇拜。 第五章之二 争夺(1) 而这场争夺,在那场记者会展开的同时,就吹响号角。 不仅是米尔国,全球的政商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每个人都在观察,谁的上任才能让自己获得最大利益。 哈森总理乔.玛雅闔上公文,抬眼瞧着情报局长兼自身女婿的亚当。 「你认为我们该站哪一方呢?」 乔口气轻松,却让亚当感受到浓浓的压迫感。只因他在今天的晨间会议提出应该支持凡娜卡西米尔登基。 他认为,这对努力削弱皇室权限的总理来说,立场是相互违背的。儘管如此,他也不可忽视分析结果,支持米尔国皇室,对于哈森是一个较好的选择。 「支持卡西米尔皇室。」他坚定地说着,眼神直视前方,技术性的不与乔有眼神接触。 三年间的接触让他发现,贝儿的母亲,并不简单。 儘管总理戴人总是和蔼可亲,但处理国务时,她总有战略将对方逼进深渊,且不给投降馀地。 与她共事,不担心敌人难灭,却要担心双方意见相佐。 「为什么呢?」乔优雅的放下公文。 「米尔国对我国经济、国防影响深远,虽然近几年米尔国议会积极推动国家转型为君主立宪国家,但人民对卡西米尔皇室的信任让转型难以成功,以至于现在昏迷的米尔国王仍把持着该国军事力量和经济命脉。」 「这是米尔国王昏迷后,我国周边国家的军力部属变动资料。」亚当将一份文件放在乔面前。 那份文件上,印刷着显眼的红色数字,那是只有最高层级权限的机密文件才有的编码。 「母亲?」贝儿身穿淡粉色的宽摆连身裙,踩着同色系的高跟鞋走下楼梯。 儘管交往已久,亚当看见贝儿时,眼中仍併发光泽。 「老公!」看见他,贝儿弯起了双眼,马上又因顾虑母亲在场收起了欣喜。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看见小俩口的眉来眼去,乔欣慰的微笑,眼中早没有方才的凌厉。 对于乔来说,也只有女儿贝儿会让她收起锋芒,展露出内心柔软的一面。 「谢谢总理。」亚当收起对贝儿的视线,起身恭敬的向乔行礼。 「快去陪贝儿,今天是產检的日子吧!」亚当对乔点了点头,走向贝儿。 亚当将贝儿扶着坐下,此时的贝儿拥有几周的身孕,腹部尚没有明显的突出。 「把鞋子脱了。」不等贝儿反映,他将她的高跟鞋脱下。 「为什么?」贝儿小声的撒娇。 「为了你,为了宝宝。」听到他的回答,贝儿再次笑弯了眼。 当亚当上楼拿平底鞋,贝儿看向乔。 「母亲,亚当的建议固然与您立场不同,但他一心只想为国家做事的。」双手抚着肚子,贝儿恳切地说。 「我知道。」 乔拿起那份机密文件,陷入沉思。 一双红色马丁鞋出现在病房门口。 像护士确认过病患的病情,她大步走向病床,将手里的冰块直直扔上病患的脸。 「蓝斯。」 原本就在装睡的他猛然皱起五官。 「能用说的就不要动手。」用没受伤的手拨开冰块,蓝斯睁开那双蓝色眼眸,无奈地看着对方。 「就是说了你听不懂,我才动手。」凯斯端详着自己做到一半的红色美甲,毫无悔意的说着。 「你指甲怎么只做三支手指头?哈森国的新流行?」看着她的指甲,蓝斯嘲笑道。 听到他的话,凯斯沉下脸,一步向前提起了他的衣领。 「还不是因为你,说了几次不要偷跑出皇宫,就算偷跑也要带护卫。」 想到自己做指甲光疗做到一半,接到父亲责备电话的当下,凯斯再次后悔找错人一起长大。 「别忘记了,小时候我们偷跑出皇宫也都是我保护你。」儘管被提着领子,蓝斯依然从容。 「是吗?那为什么护士说你是被米尔国公主救起来的?」 「米尔国公主?」掰开凯斯的手,蓝斯看向面对病床的电视。 此时新闻正重复播报着皇家记者会的那场闹剧。 看见米尔国公主儘管无措却极力隐忍的神情,蓝斯莫名地有些熟悉。 「她叫什么?」 第五章之二 争夺(2) 凯斯也看向电视,想起了那场三年前在米尔国皇室教堂发生的恐怖攻击。 那场攻击不只是延缓了卡西米尔皇室立王储,更引起长老们对那场联姻的反对。 想到停滞的联姻计画,凯斯心中有些庆幸。 如果当初蓝斯真的结婚了,她也不能再以护卫的身分陪在他身边了吧。 回过神,她缓缓开口。 「凡娜.卡西米尔,据说是伊丽大公主的女儿。三年前被米尔国约瑟夫公爵找到,近几年活跃于国际公益事务,去年刚接任国际医疗平权大使。」 蓝斯点了点头,看着米尔公主无异于其他贵族名媛的外观,将自己產生的熟悉感当成了误判。 「你如果没事了,我们就回哈森。」 蓝斯点了点头,看向自己尚未復原的手。 「请问办出院要往哪走?」在病房门外,凯斯随意拦了小护士问道。 「要出院了?」护士惊呼。 见到护士的反应,凯斯有些错愕。 「医生说醒了就没有大碍。」凯斯肯定的说。 「对的,等我一下。」 等不及凯斯回应,小护士跑向走廊的另一头,留下凯斯跟病床上的蓝斯面面相覷。 看着病床周围又唱又跳的医疗人员们,蓝斯错愕的看向凯斯。 凯斯耸了耸肩,憋着笑。 接过医生递来的果篮,还是不知道情况的蓝斯跟着歌曲节奏,看着相机镜头微笑。 在医疗人员的护送下上了轿车,蓝斯抱着果篮,再次疑惑的看向凯斯。 「他们说你是医院开幕的第一个病患,而且又是公主送来的,要特别庆祝你出院。」 「这间医院什么时候开的?」 「昨天。」 私人飞机起飞,等空服员都离开座舱后,蓝斯挺起身将衣衫扣到第一个扣子。 弯腰检查每一个座位,确认没有监听设备后,凯斯开口。 「有查到什么?」 「没有,但我的方向肯定是对的。」 想起那台急驶而过的轿车,蓝斯瞇起眼睛。 要不是情急之间抓住树枝,他早已坠落于山谷之间。 这些人,已经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假装了。 「凯斯。」 看见蓝斯坚定的神情,凯斯有些不安。 每次当他出现这种眼神,肯定又有危险的计画要进行。 「我要洗白。」 瞪着对方,凯斯瞇起眼睛。 「好。」思考了一会,她回答。 迎上蓝斯篤定的双眸,凯斯拉起嘴角。 「乔.玛雅手里应该还有许多关于我的把柄。」 听到他的话,凯斯翻了白眼。 「没错,但有一大部分在上一次大选时被以乔.玛雅的人立党当作选前杀手鐧释出。」 蓝斯正想点头,却听见凯斯接着说。 「那些黑料也在人立党在选举大获全胜时,被时事评论员认为是导致保守党大败无法成为最大在野党的原因。」 蓝斯尷尬的清咳,拿起水喝了一口。 「这次选举,我会让保守党重回执政党的位置。」 「但你不喜欢我父亲那些长老们。」凯斯挑起一边眉毛,一脸的不相信。 蓝斯往后躺在机位上,无奈的看着她。 「现在也只有他们会支持皇室。」 就算不常出入政治场合,凯斯仍随时向他回报政局的变化,所以他知道,皇室对哈森国的人民来说,是歷史毒瘤,是经济缺口,是只会用人民纳税钱的社福机构。从前的皇室威望,在兄长的消失和人立党和公民党的抹黑之下,早已不复存在。 「还有多久选举?」摊开报纸,蓝斯问道。 「正好一年,不过党内初选已经开始了,看政治板多么精彩。」 点了点头,蓝斯的表情严肃起来。 「但你这次会遇险,就代表人立党或是公民党已经对你產生了疑心,突然介入选举怕是会有更多攻击。」 「帮我安排这个国际会议的演讲。」指着报纸头条,蓝斯勾起嘴角。 看见蓝斯眼中的决心,凯斯将问题吞了回去,仅应了声好。 听见空服员休息室传来动静,蓝斯一手将报纸丢弃,一手将衣衫的第一个扣子解开。 「殿下、凯斯小姐,我们要降落了,请系起安全带。」门帘被掀开,面容姣好的空服员往蓝斯走近。 「殿下,我来帮......」 「不用,我系好了。」挡开空服员的纤纤玉手,蓝斯礼貌的笑道。 空服员愣了一下,尷尬的收回手,意义上的检查两位乘客的安全带后,默默走回了空服员休息室。 「那个空服员一定很难理解,每次搭乘一定跟空姐调情的殿下今天怎么如此反常。」不理会凯斯的奚落,蓝斯闭上眼睛。 第六章之一 重逢(1) 礼貌的点头,凡娜接过会议主持者给予的会议资料。 「实在不好意思,凡娜公主殿下。因为临时增加讲者,而您又是我们最重要的来宾,依照计画还是将您安排为压轴,未能事先知会,请您见谅。」 阻止会议主持人弯下腰,凡娜亲切的微笑。 「没关係的,我能理解。」 等待主持人离开,雀儿喜着急向前。 「殿下,飞机起飞时间延后恐造成机组人员的工时超出法律规范。」 抿了抿嘴,凡娜视线定在会议时程表上。 「那就安排大家在这里多留宿一晚,明天早晨在起飞。」 凡娜微笑着,眼中却蒙了一层忧虑。 「好的,还有一件事......」联络完机组人员,雀儿喜犹豫的看着凡娜。 「皇宫怎么了?」皱起眉头,凡娜一脸忧虑。 「奥多刚刚传讯息来,说是议会趁着殿下不在会有所动作。」 沉下双眸,凡娜眉头紧锁。 离去前,她也曾担忧。毕竟,这是自从国王昏迷后,她第一次离开米尔。 「请奥多继续观察议会的动向,我们......随机应变。」向隔壁的宾客点头致意,凡娜脸上一直保持微笑。 会议流畅地进行,主办方致词、学者演讲、优秀人士表扬,对此时的凡娜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每个阶段一到段落,雀儿喜就会以各种理由走向凡娜,报告米尔传来的最新消息。 「拜伦拉索突然宣布一个小时后召开临时记者会。」替凡娜端来热花茶,雀儿喜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什么原因?」端起花茶的手一抖,凡娜弯起眉头。 「据说是关于皇室古老的王储规范。奥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拿出纸巾,雀儿喜擦掉洒到桌上的茶水。 「连络上约瑟夫公爵了吗?」 「还没。」溼透的纸巾被雀儿喜揉捏成一团。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雀儿喜将仅剩半杯的花茶拿起,回到会议厅外。 会议主持人从座位起身,拿着麦克风兴奋的说着。 「接下来的来宾大家可能会有些陌生,蓝斯王子殿下是大家所熟悉的哈尔森王室的第一继承人。哈森国近年来医疗技术进步,在治疗罕见疾病上不断有所突破,蓝斯王子殿下更是长期关注医疗技术的发展,欢迎王子。」 主持人的介绍引起凡娜的注意,听见是哈尔森王室的王子,凡娜有些疑惑。 根据皇室教师的说法,哈森国成为君主立宪制之后,哈尔森王室便渐渐退居幕后,很少出现在国际场合,哈森国人民多数也不重视王室的发展,并以人立党为首推行了政体改革运动。 所以在介绍国际情势时,教师并未将这位王子的资料收编课程之内。 「各位好,我是蓝斯.哈尔森。」 往演讲台看去,凡娜瞪大了眼睛,又随即收起了视线,将手边的资料拿起。假装看资料,实则用文件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凡娜想过很多重逢的方式,像是同在下雨的日子,换他忘了带伞,她拿着伞走向他;像是换他相机盖掉了,她在他身后捡起,还给他。 小心翼翼地从文件边缘看向他,凡娜想起当时,他认真注视自己的样子,想起在民宿走廊,那个未完成的吻,想起没有回应的房门,想起他的不告而别。 沉下双眸,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抬头挺胸、放下文件,她说服自己,戴上假发、顶着厚重妆容的自己,他认不出来。 随着所有与会者,她看向他。 他清润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围绕会议厅,面向他,凡娜不敢直视他的脸。 于是她发现,他适合穿铁灰色的西装,适合蓝色为主色调的所有饰品,不管是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或是胸前的皇室徽章别针,还是暗红色上领带上的蓝色金属领带夹。她猜,他的手帕也是蓝色的。 周围的惊呼声让她回神。 「太棒了!」凡娜隔壁,一直沉默寡言的学者激动的拍手。 凡娜眼珠环绕了气氛热烈的会议厅,明白自己错过了重要的发言。 打开安置在每个位置的平板,上头显示着同步更新的会议记录。 凡娜快速地往上滑,看见引起眾学者惊呼的原因。 瞪大眼睛,蓝斯的宣告让凡娜惊讶。 「我将捐出哈尔森王室的一半财產,建立哈森的全民健康保险。」 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凡娜慢慢收回视线。 儘管那双蓝色眼眸依然灿烂,言行举止却不再青涩。 他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男孩哈利,而她,也不再是享受着自由的女孩玛莉。 再次遇见,他们都改变了,变得成熟,变得果断。 第六章之一 重逢(2) 气氛持续热络到他的演讲结束,当他一下台,成群的学者包围着他,问的尽是健康保险的问题。 凡娜则优雅地起身,慢慢的往演讲台走去。 在气氛如此高涨的时候演讲,让她备感压力。 「公主殿下,拜伦拉索的记者会选在皇室教堂前面的广场举行,目前记者们都已经到场,却迟迟不见拜伦拉索跟其他议员的踪影。」 点了点头,凡娜拿起演讲稿,重新将思绪整理一遍。 凡娜的演讲亦获得满堂喝采,在最后的提问环节,一位年迈的医学家拿着麦克风,指名要向凡娜提问。 「凡娜公主殿下您好,我这题是为米尔国国民问的,卡西米尔皇室为了人民福祉也会开始计画办理健康保险吗?」那位医学家笑得和蔼,问题却是容不得凡娜拒绝。 米尔国严格来说仍是君主专制政体,相较于哈尔森王室,凡娜更有举办健康保险的权力和经济基础,若是她拒绝了,将会被解读为自私不管人民权利,如果同意了,那么就是必须做到。 勾起嘴角,凡娜拿起麦克风。 「为了国民的健康,我对于健康保险也十分有兴趣。只是健康保险牵涉的范围广大,需要与各部会研究利弊,制定出最适合米尔国的体制。」优雅的微笑,凡娜朝发问的医学家点头。 看着姿态优雅的她,熟悉感又涌上蓝斯的心头。 他很确定,自己曾经见过这位公主。 但是什么时候,他无法确定。 在心中默数自己近年经常出入的场所,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不认为那位气质优雅的公主会现在酒吧、夜店,甚至是赌场。 他的疑惑延续到了会议结束,走出会议厅,他在走廊上看见凡娜。 蓝斯还在盘算着是否开口搭訕,却被凡娜抢先。 「您好,凡娜.卡西米尔。」 伸出右手,凡娜压下不安,从容的微笑。 「久仰公主大名,蓝斯.哈尔森。」 两手相握,凡娜发现对方的手上有着薄茧。 当年,他也牵过她的手,游走在街头巷口。 但那时候,他的掌心没有这些薄茧。 若是以前,凡娜不会想这么多,但进入皇室之后,凡娜猜想,他三年间一定做了非常多的军事训练,手上的薄茧就是经常练枪而留下的。 收回手,凡娜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说,您对于健康保险有兴趣?」看着凡娜的双眼,蓝斯问道。 「是的,健康保险也许能帮助解决米尔国内面临的健康不平等。」低下头,凡娜不着痕跡的闪避他的直视。 「很开心能在这里遇到拥有相同看法的人。」蓝斯礼貌的说道,却毫不遮掩眼神中对凡娜的探究。 「我也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和您讨论。」 接起震动中的电话,凡娜对蓝斯微笑,后者点了点头,也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的车来了,很开心认识你。」放下电话,凡娜再次朝他点了头。 「我的车也来了,一起走吧。」 蓝斯和凡娜一同走出了建筑大门,在外待命的护卫、保鑣包围他们形成人墙,挡在媒体的镜头前。 被挡在建筑栅栏三公尺外的媒体随即怨声载道,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继续从人墙的隙缝中获取画面。 凡娜今天一身正式礼服,脚上搭配的是高五公分的跟鞋。在下楼梯时,凡娜的重心总是拿捏不准。 看着眼前的阶梯,凡娜不动声色的深呼吸。 有蓝斯王子在左侧,她势必无法扶着阶梯旁的扶手下阶梯,可媒体都在拍着,跌倒将带给皇室形象负面影响。 当她进退两难时,蓝斯将右手拱起,示意要她揽着。 「我知道,穿跟鞋不好下楼梯。」蓝斯拉起嘴角,向她点了点头。 腆着脸,犹豫的,凡娜将手穿过他的手与腰之间的空隙,将手掌轻轻放在蓝斯的下手臂上。 仅是一个小动作,却让媒体的相机快门闪动的更加密集。 一阶、两阶,在蓝斯的辅助下,凡娜渐渐找到平衡点。 看着身旁的女孩,蓝斯还是不明白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们以前,见过吗?」不由自主,他将话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问题,凡娜先是一愣,然后重心跟着凌乱的脚步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后倒去。 蓝斯往旁边一靠,及时接住了她。 而在媒体的摄影画面中,蓝斯从后头将凡娜抱了满怀。 「谢谢。」快速的挺起身子,凡娜尷尬的道谢,少见的失去了优雅从容。 「举手之劳。」 凡娜先是朝他点头,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惊讶的再次看向他。 刚刚那句话,蓝斯是用华文说的。 「好久不见。」 蓝斯替凡娜关上车门前,他再次用华文向她说。 凡娜假装没听见,可震动的瞳孔出卖了她自己。 开心交杂着不安,她不知道哪一种情绪佔据的比例比较大。 开心他没有忘记她,就算她戴着假发、画着浓妆;不安着自己的身分被拆穿,和那一摔造成的舆论影响。 「谢谢你记得我。」看着车窗外一朵朵飞过的白云,凡娜轻声说道。 「殿下,约瑟夫公爵来电。」 从雀儿喜手上接过手机,凡娜的表情逐渐严肃。 拜伦拉索伙同议会资深议员们,果然趁她不在米尔时採取了行动。 「难怪他们还大费周章举行的记者会。」收起手机,雀儿喜义愤填膺的说。 凡娜看着窗外风景,不发一语。 她被逼婚了。 第六章之二 章约(1) 米尔国法律规定,当王位在位者超过五天无法处理政务,第六天,第一继承人需作为代理,确保国家运作。 眼看老国王即将昏迷第六天,拜伦拉索以及资深议员们搬出了百年前制定的《皇家继承章约》来阻止凡娜入主皇宫。 《皇家继承章约》许久没有被提起和使用,只因章约的内容是因应当时的战争时代所制定,许多条章约早已不适用在现代,渐渐地,王位的轮替都已新设立的《皇家法》为主,直到现在。 《皇家继承章约》第十六条:女性继承人需要拥有家室及具有威望的丈夫,才具有继承皇位资格。 关掉电视,凡娜盯着饭店套房铺设的地毯,不发一语。 「叩叩叩。」 凡娜缓缓抬起头,听见雀儿喜的声音。 「进来吧。」 挺起腰,凡娜端正坐在沙发椅上。 「公主殿下,我们不在意工时是否超过,全体机组人员都愿意在今晚起飞。」雀儿喜身后,站着一群身穿制服的人们,站在最前方的中年男子脱下帽子,一双眼睛诚恳的看向凡娜。 沉默一会,凡娜站起身,向他们点头致意。 「谢谢你们愿意为皇室效力。」 「但是,法律以皇室之名建立,身为皇室的一员,我必须谨记并尊崇。」 拉起嘴角,凡娜笑着说:「大家好好休息,十小时候起飞。」 机组人员离开了房间,雀儿喜走到凡娜身边,十隻手指头在腰前揪成一块。 「怎么了?」凡娜拉着雀儿喜的手让她坐下,对她笑了笑。 「不要强顏欢笑了。」雀儿喜犹豫地开口。 抿起嘴,凡娜将视线别开。 盯着地毯,她缓缓开口。 「有例外吗?以前的女王?」 雀儿喜垂下了肩膀。 「没有,皇室很少出现女性的王位继承人,上一位女王继位于1940年代,但也是结婚后才继承王位。」 「但殿下放心,奥多已经集结新世代的议员发表文章批判法规的性别歧视,民间也有许多女权团体发表抗议。」 「但是,章约的效力还是大法官才能认定吧?」凡娜皱起眉头,眾所皆知,现任大法官是个民族主义感极强的老顽固。 而现在议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止凡娜继承王位,就是因为她的黄种人血统。 为了让民眾接纳她,她被迫戴上假发、画上浓妆,试图长得像米尔人,可现在看来,只是徒劳无功。 再多的掩饰、装扮,还是掩盖不了血统。 凡娜也曾想改变米尔国普遍对于黄种人的歧视和不接纳,她不断尝试,影响却仍然有限。 民主主义和种族优越感在米尔国民的心中根深蒂固,虽然有些年轻人已经没有这些观念,人数却远远无法比拟。 「不是的。」 雀儿喜的回答让凡娜回过神。 「因为是皇室内部的继承章约,大法官并没有解释权。但如果要更改或是废除这章约......」雀儿喜犹豫的开口。 「只有在位国王或女王有权力。」说完,雀儿喜咬着下唇,一双眼睛观察着凡娜的反应。 「雀儿喜。」 许久,凡娜开口。 「我不想妥协。」 第六章之二 章约(2) 「是她,一定是她吧!」翻开因多次翻阅摺痕清晰可见的笔记本,蓝斯笑着,整齐的白牙显示了他的极度欢喜。 儘管笔记本上的铅笔痕跡有些斑驳,那人像的神韵仍清晰可见。 「班机因为天候不佳延误起飞。」 凯斯走进候机室,由上而下看着沙发上的蓝斯。 蓝斯看向她,脸上笑容不变。 瞪了蓝斯一眼,凯斯将平板扔给他。 「如你所愿,今天的新闻焦点都在你的演讲内容,还有你与凡娜公主的互动上。」 阅览着新闻网站,蓝斯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恢復神色。 「过来一点。」蓝斯朝她比了手势。 拧起眉毛,凯斯弯下腰,将头靠近他的脸。 「把我跟凡娜公主的报导、照片黑的一点不剩。」蓝斯在她耳边低语着,凯斯却明显感受到他的怒气。 「我尽力,但是米尔国的媒体也正铺张这件事......」凯斯话说一半,被开门声打断。 「抱、抱歉,两位可以登机了。」一位女地勤尷尬的低着头,快速地说道。 缓缓挺起腰,凯斯整理了发丝,站在蓝斯身侧。 拉起嘴角,蓝斯拿着平板从容起身,大步离开了候机室。 那位女地勤回到座位,马上被同事包围。 「蓝斯王子近看怎么样?」 「是帅的,一双蓝眼睛很吸引人,只是......」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所有人更加好奇,怂恿着她继续说。 「他跟身边的女性护卫似乎关係亲暱。」 听到她的话,有人失望的叹气。 「也是啦!凯斯虽然身为护卫却拥有淑女气质,跟王子也是相配的。」 「更别说她身材好、衣品高,我要是男的也喜欢她。」 听着同事的谈论,那位女地勤没有插话。 虽然看到他们举止亲暱,但她总感觉,蓝斯王子的那双蓝色眼睛里,对凯斯没有情愫。 等待空服员休息室的门关上,坐在机舱假寐的蓝斯睁开眼睛,对着一旁的凯斯说道。 「我不希望我的负面形象影响到玛、凡娜。」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玛莉”,蓝斯将视线撇至机窗外。 「但刚好搭上米尔国的皇室继承议题,这风波很难压下来了。」凯斯将平板拿过,点开新闻报导的截图,把平板还给他。 看完所有媒体对凡娜继承问题的报导分析,蓝斯缓缓啜饮了一口红酒。 「她必须结吗?」 「依照目前的情势,是的。」 「而且因为米尔国王陷入昏迷且病情不乐观,凡娜公主必须在段时间内建立婚姻,才能够及时接任王位。不然早已虎视眈眈米尔议会,怕是会趁虚而入。」 将座椅往后调,蓝斯闭起眼睛以掩饰情绪。 他回想起三年前的旅程,当时的她活泼大方,享受着自由,享受着旅行,享受着按下快门的每一秒。 他也是,因为遇见了她,他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在旅程中,甚至好几次忘记自己身上的枷锁、责任。 跟她在一起,感染她的自由气息,让他总觉得,他就是他,不是哈森国王子。 可没想到,曾经享受自由的她竟也因为血脉,被套进了相似的责任。 他曾经很想再见到她,但不是以这种身分遇见。 想起自己和凡娜各自面临的问题,他叹了口气。 他要重振王朝,巩固哥哥的王位,而她,要为了继位牺牲婚姻自由。 三年前,三年后,儘管身分可以相提并论了,他们却还是不可能在一起。 在一旁看着蓝斯的睡顏,凯斯低落的垂下眸。 她是最了解蓝斯的人,所以她知道,他在乎着那位米尔国公主。 不知道原因,但她说服自己放心。 因为她明白,这两人的身分注定无法有所发展。 第六章之二 章约(3) 哈森国总理府一处隐密的会议厅内,人立党和公民党的大老们争论不休。 「我们应该抢先在那毛小子动作前推出健康保险。」 「哪来的钱?编列预算最快也要明年。」 「可是我们也不能表示反对,那是与国民为敌。」 「没错,万一健康保险成功,王朝会得民心,保守党就占优势了。」 「如果没有成功呢?」乔.玛雅在门后出现,所有人停止了争论,纷纷站起身。 「都坐下吧。」坐在长型会议桌的主位上,乔.玛雅朝着助理调整好的麦克风说道。 那些在政坛威风领领的人物,此时皆乖顺的坐下,视线瞄向主位。 「哈尔森王子想做健康保险就让他做吧!但是我们的卫生健康部、社会福利部门要特别注意了。」乔勾唇笑道,被点名的部门部长纷纷起身,点头致意。 等部长们坐下,乔示意助理打开了投影机。 投影浮现的,是米尔国卡西米尔皇室的公主,凡娜.卡西米尔。 正当所有人面面相覷,乔从容开口。 「哈森国会鼎力支持卡西米尔皇室。」 在座的人们神色各异,互相交换着眼色。 「情报局长亚当,请您报告近期邻国军事部属变化。」 所有人看向会议室入口,才发现亚当已经安静的出现在会议桌的最后一个位置上。 「所以,米尔国作为我国西进必经之地,我们需要藉此机会拉近两国关係,建立军事互信联盟。」 亚当的报告进入尾声,在位所有人皆无了方才的困惑。 其中现任经济部长更起身说道:「不只是军事,米尔是世界重要经济体,与之联合对哈森是百利无一害。」 在座的人们纷纷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该如何支持?现在的卡西米尔皇室的继承争议毕竟是米尔的国内事务。」 乔.玛雅抬起头,投影片随即换到下一张。蓝斯.哈尔森的照片出现。 看到投影片,有些人露出了不屑的嘲笑。 投影片转至下一张,是今早让娱乐新闻点阅破新高的照片:蓝斯从后拥抱着米尔国的凡娜公主。 「王子终于有点用处了。」其中一位人立党资深议员笑道,其他人同意的点头。 走出会议厅,一位资歷较浅的年轻议员还没反应过来,便向同党前辈询问。 那位前辈先是嘲笑他一番,然后张望着环境确认没其他外人,才小心开口。 「邻国的凡娜公主不是缺丈夫吗?在蓝斯投注大量金钱建立健康保险的同时,我们要促使两国联姻,让蓝斯娶了凡娜公主,去米尔当亲王。至此,哈尔森王朝就会併入卡西米尔皇室,政府就可以接管健康保险,坐享其成又将哈尔森王朝从哈森国斩除。」 听完这计谋,年轻议员只觉得毛骨悚然。 「放心吧!之后人立党有权有势,一定不少油水可捞的。」 看着同党前辈先走远,年轻议员反覆思考着其中的利弊关係。 回到总理办公室,乔.玛雅召来了凯斯。 「总理。」轻轻点了头,凯斯随着乔的指示坐下。 「王子殿下在国际会议上表现出彩呢。」乔亲切的笑道,这却让凯斯低下了头。 「未管控王子殿下的言论是我的失职。」 「没事,他本来就不是乐于被规范的人。」乔起身,走进凯斯,将她的下巴抬起。 下压着头抵抗着,凯斯的头最后还是被抬起,逼着迎向乔的目光。 「长的真美艷,可惜王子殿下不会娶一位贪污官员的女儿。」放开凯斯,乔仍抱持着笑容。 别开脸,凯斯因为那句话情绪激动,嘴唇不停颤抖。 「最近反贪腐的议题正热,我真的难保证保守党的大老们不会丑闻被掀出来,所以......」 低下头,凯斯用力咬住下唇想让嘴唇停止颤抖。 「我会一直效忠于您。」凯斯挣扎的把话说出口。 「我知道的,毕竟后果的严重性你无法承担。」 挥了挥手,乔回到总理桌后坐下,看着凯斯整理好头发步出办公室。 第六章之二 章约(4) 躲过潜伏在机场和皇宫周围的记者们,凡娜一进皇宫就往约瑟夫的办公室快步前进。 用力推开大门,只见办公桌上叠着比头还高的资料夹,却约瑟夫不见人影。 「哥?」见办公室没有人,凡娜走近书桌,随手拿起了一个资料夹翻阅。 看到资料的内容,凡娜皱起眉头,又拿起另一个资料夹。 看到第五份资料夹时,凡娜生气的将资料夹闔起,扔回办公桌上。 约瑟夫大步走近办公室,看见凡娜的动作,便将办公室的门关起。 「都不喜欢?」约瑟夫开口,语气中尽是兴灾乐祸。 「这个婚我一定要结吗?」看着那些联谊资料,凡娜生气的瞪向他。 「对。」走到办公桌一旁的长沙发,约瑟夫招了招手示意凡娜也坐下。 「为什么?我仔细思考过了,虽然皇室对于人民是精神象徵,但君主立宪的国家一样能够保有皇家精神,皇家的继承也就不会影响这么剧烈,民主制度也能够更好的传达民意。」 叹了口气,约瑟夫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不是政体的关係,而是现在的议会很骯脏。」 约瑟夫起身走向书橱,转了放置在书橱中的马头雕像。随即,机关被啟动,书橱最下层弹开,出现了一个扁平的保险箱。 见证一切的凡娜睁大了眼睛,起身向前。 「坐着。」约瑟夫阻止她,弯下腰按下密码,从保险箱拿出一个usb。 将usb和笔电递给凡娜,约瑟夫站在办公桌旁,拿起凡娜刚刚丢下的那份资料夹。 「知道《军售管制法》吗?」约瑟夫边翻边说道。 「知道,获得议会半数同意票,却因为国王不同意而一直没有通过的法案。」看着笔电的开机画面,凡娜回答。 「知道为什么国王不同意?」 「军售虽然利润高但是风险也高,且若买方不慎选,很容易赚到血钱。」 约瑟夫边听边点了点头,眼睛瞄向凡娜手中的笔电。 插入usb,看见照片中模糊却可辨识的人脸,凡娜皱紧眉心。 照片中,议会的资深议员正和穿着像佣兵的大汉握手。他们的背景,是像军营的地方。 黄土中飞扬的旗帜让凡娜认出了大汉的身分。 那是他国的反抗军,三年间在他国发起多场恐怖攻击,掠夺当地财產、女人,导致当地民不聊生,满地鲜血,执政政府儘管摇摇欲坠,仍不断以拯救人民为目标,极少与反抗军起衝突。 而国际联合组织也早已颁布禁止对反抗军贩售军火的规定。基于人道和国际地位考量,就算经济利益庞大也没有从国家愿意冒险,直到现在。 看着一张张血腥的相片,凡娜紧握拳头,气出了泪水。 「他们怎么敢?」哽咽着,凡娜看向约瑟夫。 「钱能使鬼推磨。」放下资料夹,约瑟夫在凡娜身边坐下。 「这是昨天拍到的相片,因为《军售管制法》还没通过,他们只先完成了契约和交与了百分之一的军火。」 「国王只是昏迷而已,他们竟然敢这样乱来......」想着生活在战乱中的人们,凡娜气愤的咬牙。 「一旦《军售管制法》通过,他们能合法的出口更多武器。」 平定情绪,凡娜用手帕抹去泪水,将笔电闔上。 「可是,就算我不能继承,不是还有你吗?就算是能够阻止军售,你也不愿意继承皇位吗?」 看着约瑟夫,凡娜一脸严肃。 「我?」约瑟夫不屑的笑着。 「拜伦拉索早知道我不是皇家血脉,支持我继承也只是缓兵之计。等我继承,他会再以假装皇室成员,欺骗国民为由,将我拉下来,说不定还会直接被判个无期徒刑,在地牢里老死。」 听到他的话,凡娜低下头。 「等我继承皇位,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全进地牢。」闷闷地说完话,凡娜起身走向办公桌,抱起一大叠资料夹放到沙发前的长型茶几上。 看着凡娜的动作,约瑟夫原本紧绷的表情渐渐舒缓。 「笑什么?你也要帮我看!」 接过资料夹,约瑟夫嫌弃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楣的会娶到你。」 凡娜耸了耸肩,打开一份资料夹检视着。 看见凡娜如此专注,约瑟夫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第六章之二 章约(5) 闔上最后一份资料夹,凡娜叹了口气。 想到要与一个陌生人结婚共度馀生,一股排斥感涌上心头。 「怎么?」揉了揉眉心,约瑟夫将手中的资料夹放回茶几上。 「真的没有除了结婚以外的方法吗?」 不等约瑟夫回答,凡娜继续说着。 「我知道,米尔的所有婚姻关係都是以皇室之名见证,所以皇室当权者在位期间不可以解除婚约,这代表我要跟一个陌生人共度至少三十年的时间。虽然这么想很自私,但是,为了皇室,我离开了故乡,捨弃了自由,被迫跟重病的父亲分隔两地,现在连婚姻的自由、选择真爱的权利都要被迫放弃......大家说公主、皇室多好多好,但其实除了头衔,我一无所有......」 说着说着,凡娜自嘲的拉起嘴角,声音中的鼻音却出卖了她的委屈。 看向身边颤抖着的女孩,约瑟夫垂下眸。 同样生在皇室,他何尝不知道这种无奈。 不由自主地,约瑟夫抬起了手,缓缓捧起了她的脸。 迎向凡娜有些疑惑的神情,约瑟夫开口。 「如果,是我呢?」 听到他的话,凡娜身体一僵,惊讶的睁大眼睛。 约瑟夫快速地收回手,假装云淡风轻。 「我可以借你敦乔的身分一用,製造约瑟夫的死亡,脱下偽装,从此就最为你的丈夫贸易商敦乔活着。」约瑟夫故意将话说得轻松,以掩饰方才的尷尬。 「不行,这样你还是活在你恨的皇室里,被眾多规范和责任压抑。」凡娜认真思考后,摇了摇头。 别开视线,约瑟夫深怕眼神会出卖他的情绪。 「假死以摆脱王子身分感觉可行,这样你也不用带着这副严肃的面具了。」凡娜伸出手指,嫌弃的笔划着他的脸。 「你敢嫌弃我,你这粗糙的假发和浓妆也完全没有美感可言。」 凡娜与约瑟夫四目相对,纷纷笑出声。 在约瑟夫离开办公室前,凡娜拉住了他的衣袖。 「虽然我们相识的晚,也没有血缘关係,但是我把你当亲生哥哥看待的。」 听到她的话,约瑟夫勾起嘴角,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发。 「我会把你当亲生妹妹保护的。」 因为他的回答,凡娜揽住了他的手臂。 「还有一点,无论你是约瑟夫还是敦乔,都是我哥。」 约瑟夫轻笑,只有他知道,自己长期冰冷的心因为这句话有了温暖。 可来自米尔议会的逼迫尚未解决,敦乔先前往战情室与专家召开会议,凡娜则继续看适婚名单。 「公主殿下!约瑟夫殿下请您前去战情室。」雀儿喜欣喜的脸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还没到战情室,就听见眾人讨论的声音。 凡娜上前敲了敲门,讨论的声音嘎然而止。 门迅速被打开,除了约瑟夫,还有由政治学者与顶尖律师组成的皇家顾问团们也坐在里面。 看见她的到来,有些人欣喜,有些人则不屑的撇过视线,支持与不支持她的人,一目了然。 坐在约瑟夫旁边的空位置上,凡娜抬头看向写满人名的白板,惊讶的发现蓝斯.哈尔森也在上面。 眾人沉默了一会,约瑟夫突然开口。 「我将在凡娜公主缔结婚约前暂时代为处理国家政务,等国王殿下甦醒。」 听见他的话,凡娜惊讶的看向他。 收回视线,凡娜低头勾起嘴角。她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而凡娜公主在这段时间可以消失在公眾前,自己找寻值得託付的对象。」 等其他人离开,战情室只剩两人时,凡娜对着约瑟夫板起脸。 「现在接任代理人,拜伦拉索不会将你的身世曝光吗?」 「当然不会,至少在老国王和你都还在的时候。」 用食指推了推凡娜的额头,他讽刺的笑着。 「我可是他现在的浮木呢!」 「那......那我呢?什么叫做自己找寻?」拉住准备起身的约瑟夫,凡娜皱着眉头。 「去掉偽装去旅游,或是回家。这个月议会一定动作频频。」 「所以我更不能离开呀!国王在昏迷着,而你即将接手国务,我哪有心情出去旅游?不要藉故支开我!」 「我一定要留下来。」赌气的起身,凡娜大步走出战情室。 第六章之二 章约(6) 「说吧!玛雅女士又想做什么?」 站在一面落地玻璃窗前,蓝斯仰头看着月亮,提起手中的红酒杯,轻吮一口。 凯斯拿起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復自然。 「我怎么会知道?」 在玻璃窗的反射下,蓝斯看到了她的错愕。 「我怎么会不知道?」转过身面对凯斯,他叹了口气。 「我们一起长大的,你的戏演不过我。」 撇过脸,凯斯咬着唇,挣扎的开口。 「你早就知道了。」 「之前对皇位不关心,就没太放在心上。但这次情况特殊,可能要请你当个双面间谍了。」耸了耸肩,蓝斯观察着凯斯的反应。 「知道就知道吧......难得我比你难堪。」凯斯自嘲的笑道,喝了一大口红酒。 眼看酒杯见底,凯斯刚拿起酒瓶就被阻止。 「先说。」 发现比起自己的苦衷,蓝斯更想知道情报,凯斯苦涩的微笑。 「乔.玛雅想让......」 「不是那老女人的事情,先说你父亲的。」 凯斯闭起眼睛掩盖心中的安慰,将一切托盘而出。 「所以,乔.玛雅想让你与凡娜结婚,将哈尔森王朝併入卡西米尔皇室,让哈森从此成为民主共和国。我不是人立党的人,她从来也只对我和父亲下达命令,不会说太详细。」 听完这一席话,蓝斯只是又喝了一口红酒,没有其他反应。 「我知道了,当作我们的谈话从未发生吧。」 将红酒一饮而尽,蓝斯转回身子,仰望着夜空,一言不发。 凯斯离开后,蓝斯躺上沙发,瞪着天花板,双眼竟是充满期待。 他想像着,她被他求婚的那一瞬间。 会是惊讶?欣喜?错愕? 还是忧伤? 但想到未来坎坷的道路,蓝斯叹了口气,挺起身打开了电视想转移注意力。 看了十分鐘没有出现想看的新闻,蓝斯关掉电视,从口袋掏出手机。 「蓝斯.哈尔森。」他对着手机清楚的咬字。 「叮。」手机辨识出他要查询的字句。 不满意的滑了滑搜寻结果,蓝斯再次拿出手机。 「凡娜。」 「叮。」 「蓝斯、凡娜。」 看着手机萤幕上,他意外环抱住凡娜的画面,他心底竟然有些小得意。 含着笑意,他按下萤幕截图。 前后将搜寻结果重复点阅,他先是疑惑搜寻结果稀少,才想起自己曾要凯斯压下报导。 回想当时是为了顾及凡娜的感受才这么决定,蓝斯撇了撇嘴,按了返回键。 「凡娜.卡西米尔。」 看到好几页的搜寻结果,蓝斯重新找回了精神。 从个人资料百科到演讲直播,蓝斯将每一笔搜寻结果都点开阅览,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蓝斯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看着天空傻笑后,蓝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战斗澡,胡乱吹乾头发,套件外套急忙往保守党党部前去。 「我要娶凡娜。」在保守党临时会议上,蓝斯兴奋的宣布。 凯斯站在一旁听见,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想保护王位的他,竟然为了女人做出这种决定。 她不相信,儘管娱乐新闻都说蓝斯多么花心多么滥情男女关係多么混乱,她都知道的,那是蓝斯的偽装。 这次,一定也是的。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她还是选择相信。 他是想守住王位的,所以才冒险去找哥哥,所以才装做花花公子让大家降低戒心,所以......才想娶凡娜公主的。 可看着蓝斯的神情,凯斯开始不太确定。 「我见到她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蓝斯拿出了陈旧的笔记本,凯斯认得,那是蓝斯随身携带多年的物品。 「凡娜公主跟我梦中的女孩长的一模一样。」翻开笔记本的人像素描,蓝斯将画展示给所有人看。 有些怀疑的保守党长老戴起眼镜近看,看见斑驳的笔跡,点了点头。 「这幅画的确完成已久。」有了长老的背书,其他人也开始相信。 「但是王子殿下,哈尔森王朝一直一脉单传,直到您和您兄长。可如今国王殿下失踪,若您娶了凡娜公主,哈尔森王朝的财產和血脉......」 凯斯的父亲打断了那位议员的话。 「王子殿下娶了凡娜公主,自然是公主要进到哈尔森王朝,生育的子嗣也是姓哈尔森。而有了米尔国和卡西米尔皇室的支持,我们还怕人立党吗?」凯斯的父亲激动的说着。 「是啊!而且今天约瑟夫公爵已经接下了卡西米尔皇室的代理国王,在米尔国内也是公爵继位的呼声比较高。」另外一位议员附和道。 「但在皇室还是血统高于一切,我没记错的话,凡娜公主似乎有黄种人血统?」 听到血统问题,保守党长老们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想太远了,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不管她什么血统我都喜欢。」闔起笔记本,蓝斯板起脸说道。 「还有,接下皇位的是我哥不是我,不要拿皇室继承来当理由了。」说完,蓝斯大步走出会议现场,留下争相讨论的保守党党员们。 跟在蓝斯身后,凯斯也离开了会议。 「回去,我要知道结论。」看着收起笑意的蓝斯,凯斯突然感到心慌。 「好。」凯斯转过头,却听到蓝斯小声的说。 「我这么配合,她总该不会太为难你们吧。」会过意来,凯斯低下头勾起嘴角,往会议室走回去。 看着凯斯的背影,蓝斯的表情逐渐沉重。 他没想过,连最亲近的儿时玩伴也会被乔.玛雅给掌控。 叹口气,蓝斯走出了保守党党部,回到皇宫补眠。 接近傍晚,凯斯才又到皇宫找蓝斯匯报会议事宜。 刚睡醒的蓝斯打着哈欠,拿了瓶水在手上却一直没喝。 「最后,所有党员同意了殿下您娶凡娜公主,且为了让您能更好追求公主,党员们将会全力帮您争取与公主同框的机会。后天凡娜公主将出席一场教育论坛,这是邀请函。」 将手机中的字句缓缓念一遍,凯斯观察着蓝斯的表情。 她知道,蓝斯想让她认为,娶凡娜公主,是为了让自己与父亲不再被乔.玛雅威胁,但观察他的反应,凯斯觉得蓝斯提到凡娜的开心不是演出来的,而是带有真心,这一点让她非常不安。 「关于健康保险呢?」端详着教育论坛邀请函,蓝斯随口问道。 「你的战术正确,长老们的话题一直环绕在联姻,没有提到健康保险。」 「被你看出来了。」勾起嘴角,蓝斯终于把瓶盖扭开,喝了口水。 凯斯看着开心的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平衡,便将三年前的联姻协定忍在嘴边。 第七章之一 芒果冰(1) 刚到达举办教育论坛的饭店,凡娜接到约瑟夫的电话。 「我知道了。」皱着眉头放下电话,凡娜疑惑的看向雀儿喜。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雀儿喜无辜地摇摇头。 「哥哥突然打电话来,要我在哈森国不要与外人太接近。」 雀儿喜思考了一会,突然睁大眼睛。 「我可能知道约瑟夫殿下的意思。」 凡娜转过身,等着她开口。 「上次医疗论坛,公主殿下被哈森国的蓝斯王子搀扶的画面被媒体记者拍到,有些媒体便一直将蓝斯炒作成殿下的结婚人选,后来还是约瑟夫公爵派很资源才把这种联想压制住。」 惊讶的睁大眼睛,凡娜拉住雀儿喜的手。 「以后有这种消息都要告诉我。」 「好,不过我也是很后来,奥多告诉我才知道的。」 眼看会议即将开始,雀儿喜收拾好东西坐到贵宾位置身后的一般观眾区。 凡娜转过头,看见旁边座位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 缓缓把头别过另一边,凡娜开始执行表情管理。 蓝斯一直观察着她,从进入会议厅的第一秒。 所以他发现了,她因为慌乱的可爱行径。 凡娜第一次觉得会议如此漫长,她知道是因为他的出现,儘管他们座位之间还有一些距离。 会议之间,她很小心的不转向蓝斯的那一侧,就怕与他对到眼。 反观蓝斯,每一次鼓掌、每一次有来宾致词、每一次能够张望的机会,他都先转向凡娜,期待能够在不经意间,对上凡娜的视线。 会议圆满结束,一见凡娜要起身,蓝斯大步向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眼看躲不了见面,凡娜掛上微笑,抬头看着蓝斯。 「午安。」凡娜装作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迎向她清澈的双眼,蓝斯犹豫了。 看他没有握手的意思,尷尬的凡娜正想收回手,却突然被拉住。 只见蓝斯低下头,再凡娜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慌张地收回手,凡娜将视线飘向别处,正当不知道如何应对时,听见蓝斯开口。 「听说,中古世纪见到公主都要这么行礼的。」 蓝斯瀟洒一笑,彷彿刚才的一吻稀松平常。 凡娜以笑回应,心中却有股失望產生。 果然如媒体所说,蓝斯王子频繁出入声色场所,诽闻不断是个情场老手。 他已经不是当年在桥边,羞涩的男孩。 「健康保险筹备如何?」儘管如此,凡娜仍保持着微笑。 「正在清算王室财產,需要一些时间。」 蓝斯专注的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这却让凡娜备感压力,她总觉得,蓝斯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拿起桌上的水杯,凡娜别过头急切地喝。 可蓝斯的注视仍持续着,慌张之间,凡娜的气息相对急促。 换气与吞嚥同时发生,凡娜狠狠呛了一下。 可水仍在口中,蓝斯仍在面前,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拿着水杯,凡娜忍着不适感,胀红了脸。 蓝斯马上发现了她的异状,本能的上前,蓝斯将手挡在凡娜的嘴前。 凡娜想后退,喉间再起的不适感却让她无法动作。 意志力被生体机能击退,吐出水的凡娜用力的咳嗽着。 蓝斯一隻手接满了她吐出的水,另一隻手轻拍着凡娜的背。 「咳......没关係。」遮着嘴,凡娜抬起手挡住了蓝斯。 蓝斯收回了手,担忧的看着她,甚至忘了处理另一隻手上的水。 不适感随着咳嗽消失,凡娜抬起头想藉此离开,却看见蓝斯手中的那摊水。 想起刚刚那一瞬间,凡娜的表情管理险些崩盘。 她竟然让邻国的王子殿下,捧着她的吐出物。 盯着他的手,凡娜满怀歉意的开口。 「抱歉......我们去厕所处理?」 看着眉毛微皱的她,蓝斯轻笑。 「我想我们不适合一起去厕所。」 发现自己的语病,凡娜顿时有些困窘。 「其实今天是想邀请你一同吃晚餐,不知道公主是否有时间?」蓝斯勾起嘴角,展示他最有诚意的微笑。至于手中那摊水,彷彿从不存在一般。 凡娜的视线从他的脸移至他的手,缓缓吐出:「好。」 难掩眼中欣喜,蓝斯弯起了蓝色眼眸。 第七章之一 芒果冰(2) 坐在一处饭店餐厅的包厢内,凡娜一双手在腹前纠结。 她无法描述自己的情绪,不是后悔,却也说不上完全不后悔。 她不知道,这样招摇的与邻国王子吃饭会不会对皇室產生负面影响。 她也记得,哥哥还特地打电话来哈森国要她有所防备。 但事实上,这顿饭,她是想来的。 她想测试,花名在外的蓝斯是不是他真实的性格。儘管上午的他,对亲吻女性手背一点都不尷尬,凡娜还是不想相信。 循着思绪,她想起三年前的那场旅行。 那是她印象最深,也是拥有自由时的最后一场旅行。 像是命运给自己开了玩笑,因为偶然而遇见,因为差距而分开。如今,意外合理的,两国的皇室成员在国际会议上见面。 想起自己三年间的改变,凡娜苦涩的拉起嘴角。 突然,门敞开。 凡娜紧张的起身,却只看到雀儿喜探头走进来。 「还没到。」雀儿喜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 重新坐回位置上,凡娜暗自责备自己。 明明是对方约的晚餐,怎么自己反倒更心急了? 不一会儿,门再次敞开。 进来的仍不是蓝斯,是一位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这家饭店星级高,对于员工的训练也十分严谨。 只见服务生目不斜视的专注上菜,凡娜便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人身上。 而看见方型餐桌上逐渐摆满一道道熟悉的佳餚,凡娜惊讶得睁大眼睛。 等服务生离开包厢,凡娜惊讶的看向雀儿喜。 「这些都是......我家乡的菜。」 转过头继续看着餐桌,凡娜嘴馋的吞了吞口水。 「这些菜好奇特,在中式餐厅都没看过。」雀儿喜说道。 听到她的话,凡娜皱起眉头,感觉有点奇怪。 离米尔更远的哈森国,怎么会有家乡的菜餚? 门再一次敞开,这次总算是蓝斯走了进来。 他一点从容的走进包厢,直接坐进了凡娜对面的位置。 虽然包厢空间宽阔,但仅摆着一张正方形餐桌和两个椅子。 见蓝斯来到,雀儿喜在凡娜的示意下离开了包厢,与其他护卫在外面保护凡娜。 「想念吗?」蓝斯首先开口,从桌上端起了一道小吃。 凡娜笑开唇,想用叉子叉起蚵仔煎却总是失败。 「用着个吧。」蓝斯拿出了一双筷子递给凡娜,自己则仍是使用刀叉。 「真奇怪,有供应中式料理的餐厅一般都会提供筷子的。」 蓝斯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也许是习惯遵守礼仪使然,也可能是累积已经千言万语在此时却被紧张淹没,三年后在相见的这顿晚餐,两人没有太多的谈话。 直到甜点上桌。 看着黄澄澄的芒果和底下铺垫的牛奶雪花冰,凡娜一脸惊喜。 但随即,她意识到了对面男人的身分,便收起了笑容,佯装淡定的抬起头。 「哈森国有產芒果吗?」 对面男人一笑,却是一会才回答:「本来没有。」 这意外引起了凡娜的兴趣。 「方便告诉我是怎么种植的吗?」据她所知,哈森国所在的气候很难种植芒果。 「虽然温室种植技术已成熟,但我也是尝试快两年才成功。」蓝斯说完,突然有些急迫地拿起水喝了一口。 凡娜的眼珠在眼眶转了转,她没有错过,蓝斯的话。 他贵为王子,每天在外花天酒地,还有时间种芒果? 凡娜逼自己不要去猜,他种芒果的原因。 用完点心,看凡娜准备起身,蓝斯抢先走到门前。 「最近正是芒果的盛產期,要去看温室如何运作的吗?」 两人站在门前,蓝斯轻声询问。 看着不同于先前,两人相处时展现绅士风度蓝斯,加上对芒果的热爱,凡娜点了点头。 「但要经过我的护卫团队评估没有安全疑虑才可以。」 「那是一座私人庄园,安全及隐私都十分严谨。」听到她答应,蓝斯忍不住微笑。 「明天我上午要见玛雅总理,也许下午?」 蓝斯点了点头,替凡娜拉开了门。 走出包厢,凡娜回头向对方伸出了手。 「明天见。」 看着凡娜的手,蓝斯这次像是做足准备一般,轻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见。」 看着凡娜消失在餐厅走廊,蓝斯关起包厢的门,重新做回座位上,不发一语。 他应该开心的,用一次聚餐就取得凡娜的信任。 目的达到了,他却越发不安。 包厢门被推开,凯斯踩着高跟鞋缓缓步入。 「你们刚刚在门口说了什么?」 凯斯佯装不在乎的问,观察着他的神情。 「跟她道歉,因为上次的诽闻。」 蓝斯突然甩起手。 「上次跌落山谷,手受的伤好像復发了。」 凯斯着急的拉起他的手,按压他手臂的每一处。 「是这里痛?」凯斯抬眸,看见蓝斯因痛扭曲的五官,突然有些心疼。 可话到凯斯的嘴边,却总是变调。 「活该,谁要你手伤还没復原就去做一整桌的菜。」见只是普通的肌肉过度疲劳,凯斯放开了手。 「很值得。」回想凡娜用餐时满足的神情,蓝斯笑开了顏。 凯斯低下头握紧了存有一切偷拍影像的随身碟,皱紧了眉心。 「我明天下午有日程吗?」 凯斯收起了随身碟,拿出手机。 「晚上有一场珠宝拍售会。」 「帮我取消,我明天想睡整天。」 此时,凡娜已经回到了饭店。 和雀儿喜躺在vip套房里的沙发上,凡娜敷着面膜,思绪又回到方才的晚餐。 「雀儿喜。」 「嗯?」一样敷着面膜的雀儿喜转过头。 「晚餐吃得还习惯吗?」 「习惯呀!牛排熟成的刚好。」 凡娜惊讶的坐起身子,雀儿喜也跟着起身。 「你们不是吃家乡小吃吗?」 雀儿喜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我还跑去厨房问那些菜的作法,可是很奇怪,连主厨都不愿意告诉我。」 凡娜重新躺下,面膜底下的脸露出笑意。 身为王子的他,竟然为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菜。 一点点感动在心中產生,想起明天的芒果园约会,凡娜更加期待。 闭起眼睛,她多么希望一睁开眼,就能见到他。 第七章之一 芒果冰(3) 可在见他之前,还需要先与哈尔国总理乔.玛雅见面。 在凡娜的第一印象里,玛雅总理是一位亲切的长辈,举止优雅、说话言之有物。 可她来之前已经听过约瑟夫的提醒:「不可以对玛雅总理透露太多,特别是关于皇室继承。」 凡娜努力避开敏感话题,却仍不敌乔.玛雅的一计直球。 「凡娜最近对继承纠纷很困扰吧?」乔一脸慈祥,亲切的问。 凡娜笑了笑,斟酌过字句才缓缓开口。 「哥哥替我接下了代理职务,我才能专心关注健康平权议题。」 乔笑道:「可约瑟夫公爵毕竟不如公主您有正统继承权。我想大家都知道的,就是皇室的血统歧视实在太古板,跟不上世界趋势。」 凡娜笑着点着头,没有回应。 乔.玛雅看出了凡娜眼底的尷尬,从容的转移话题。 「蓝斯王子的手艺如何呢?」 听到她的提问,凡娜愣了愣。 「你不知道吗?你们可是今天全哈森国媒体的头条新闻。」佯装着惊讶,乔.玛雅打开了电视。 见到那不像偷拍的角度,儘管心中產生怀疑,凡娜仍掛着笑,从容的点头。 直到车子弯过转角,后照镜再也看不到总理府,凡娜才放下紧绷,将全身託付在车位上。 「公主殿下,请问要直接去庄园吗?我怕还有记者跟拍。」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护卫转过头。 咬了咬下唇,凡娜没想到与玛雅总理私下见面也会引来这么多记者。 「绕路,请务必甩掉所有记者。」犹豫一会才开口,凡娜在心里期盼蓝斯不会介意她的迟到。 站在庄园入口,蓝斯换上了一身果农工作服,大大的遮阳帽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 瞒着凯斯,他一路上掩人耳目才得以到达市郊外的私人庄园。 一直以来,庄园从管理人到工读生都不知道芒果温室是蓝斯策办的,自然也不知道,王子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乔装成果农来巡视庄园。 推开橡皮手套,蓝斯看了眼手錶。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可放眼望去,却不见任何车影。 凡娜不会来的假设萌生,蓝斯有些不安。 脱掉手套,蓝斯快速点开了即时新闻。 各台新闻纷纷放上了凡娜与乔的合照,点开其中一则新闻,乔.玛雅事后接受访问的内容映入眼帘。 看到乔.玛雅在言谈中肯定皇室精神,蓝斯按了返回键。 明明他最讨厌虚偽,可如今竟为了与乔.玛雅对抗,自己也欺骗着他人。 下一则新闻,让他的眉间的皱褶加深。 儘管知道乔.玛雅会将凯斯偷拍到的画面公开,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收起手机,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凡娜说明。 山间的小路蜿蜒曲折,凡娜扶着额头,一脸难受。 「殿下,就快到了,您再忍忍。」 凡娜抿着唇,她感觉到胃再翻腾。 看见轿车驶来,蓝斯藏在宽大遮阳帽的脸顿时充满精神。 轿车在庄园入口停下,蓝斯向护卫亮出皇室徽章后,向前打开后车门。 凡娜难受的下车,虽然车停了,难受的感觉却未曾减缓。 胃再次翻腾,凡娜打开一直掐在手里的塑胶袋,朝着路边杂草弯下了腰。 呕吐后口腔尽是难以忍受的酸意,凡娜剧烈的咳嗽着,突然手里多了一瓶矿泉水。 凡娜马上漱了一口水,吐掉那鼓难闻的味道。 「公主殿下!」雀儿喜此时才绕过半辆车到她身边。 看着雀儿喜手中的水,凡娜才发现身旁站着一身果农装扮的男人。 「谢谢你。」她朝他点了点头。 「好像每次见到面你都会吐。」扶起宽大的帽沿,蓝斯露出笑脸。 看到是他,凡娜的眼珠子慢慢飘开。 怎么......又在他面前,丢脸一次。 「第一次没有。」鼓起勇气,凡那抬头看向他。 蓝斯愣了愣,没反应过她的意思。 「第二次......见面也没有。」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三年前的事情。 听懂她的话,蓝斯意外的有些靦腆。 那层隔在他们之间,薄却存在感巨大的那层纸,如今,被凡娜先捅破了。 站在车边,他们相视而笑。 第七章之二 庄园(1) 少了隔阂、少了护卫的近距离跟随,他们的相处渐渐自然许多。 走进果林间,凡娜扶着蓝斯的肩膀跨过路面突起的树根。 「这里,也有摄影机偷拍吗?」两人并肩走着,凡娜直视前方,小声地开口。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偷跑出来的。」蓝斯说着,脸上有些小得意。 听到蓝斯的回答,凡娜笑出了声。 「所以才穿成这样吗?」 蓝斯点了点头。 「穿这个比西装好活动。」 凡娜低头看了自己一身正装和脚上的跟鞋,后悔自己没带替换的衣服出门。 看出了凡娜的心思,两人来到芒果温室时,蓝斯递给她一套与自己身上相同的果农服装。 一手抱着原来穿着的正装和跟鞋,凡娜边调整着遮阳帽的拉绳,边走出更衣室。 「我帮你。」蓝斯接过拉绳,小心地调整着。 毫不遮掩的看着他,笑意浮现在凡娜的脸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蓝斯逼着自己冷静,火红的耳朵却出卖他。 「我以为你变了,幸好没有。」凡那甜甜地说着,蓝斯却沉下眼眸。 「其实新闻报导说的都是真的。」迎上凡娜清澈的双眸,蓝斯不想再欺骗她。 却只见凡娜耸了耸肩:「以前我可能会相信,但成为公主之后,才发现人很多时候不只是言不由衷,连行为也是。特别是皇室,总要营造出完美的形象,戴上不属于自己的面具。」 「我能理解。」 蓝斯摇了摇头,深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你想像的无奈。」 「当初只不过是叛逆,想藉由脱序的行径被剃除王子头衔。」 「难道不是为了转移总理府的注意力,好派人去寻找你兄长的踪跡吗?」 猛然抬头,蓝斯惊讶地看着她。 凡娜将视线撇至别处,有些心虚:「别介意。」 蓝斯摇了摇头,心里也有底,毕竟自己前些日子才偷跑去米尔国还差点遇险,米尔的情报员自然会去查明他去的原因。 「还有,其实昨天被偷拍,我是知情的。」 低下头,蓝斯为自己的衝动脱口而出有些后悔。 「我发现了。」凡娜不怒反笑。 「你比昨天自然,特别是眼神。」指着他蓝色的眼眸,凡娜勾起嘴角。 蓝斯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发现他的疑惑,凡娜继续说道。 「昨天用餐时你的眼神一直飘来飘去,加上最后你故意走近我才说话,我就在猜。」 蓝斯回过神,宠溺的低下头。 凡娜本想继续追问被偷拍的原因,抬头迎上他的眼神顿时脑袋空白。 蓝斯温柔地开口:「可不可以,今天的你,只当玛莉,今天的我,只是哈利。」 他一句句缓缓说着,凡娜慢慢点了头。 「好久不见,哈利。」凡娜抬头,朝他一笑。 「好久不见。」拉起玛莉的手,两人往另一座芒果温室走去。 丢下皇室包袱,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芒果温室里,他们成为普通的二十岁年轻人,可以打闹、可以疯、可以尽情的笑。 看到哈利脸沾上了泥巴,玛莉得意地大笑。 扔下手中的遮阳帽,他作势捧起一大把杂草。 眼看自己被逼至墙角无路可退,玛莉闭起眼睛准备接受杂草雨的洗礼。 「睁开眼睛。」哈利含笑的声音在头上传来。 玛莉揪紧五官摇了摇头。 「那张开嘴。」 「为......」玛莉刚张开嘴就被堵住。 尝到酸甜的味道,她惊喜的睁开眼。 哈利手中正拿着芒果小心的切着。 「好吃吗?」哈利抬起眼,朝凡娜一笑。 玛莉咬着芒果,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她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跟三年前一样,久违却又熟悉的感觉。 可哈利又低下头专注于切芒果,没注意到玛莉泛红的脸颊。 「还要吗?」 哈利一抬头,玛莉马上别开头。 「温室好热。」玛莉用手扇风,走离了墙角。 她将脸凑近温室出风口,却发现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因为要打造适合芒果生长的环境。」哈利打开了温室的门。 凡娜快速的跨出温室,不发一语。 被号称感情生活丰富的哈利却没意识到,她的不寻常是因为害臊。 只因长年出入在声色场所,遇到的女人都是直接而主动,哈利不曾交付出真心,也从未与那些女人假戏真做。 这些年来,虽然緋闻丰富,他的爱情经验值仍停留在三年前。 第七章之二 庄园(2) 换去一身果农服装,两人安静的并肩走在山林小径,玛莉直视着前方,努力按奈下情绪。 「三年前,你怎么会突然离开?」 犹豫的,哈利打破静謐。 玛莉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哈利马上扶住她。 「不是你先离开的吗?」玛莉皱起眉头。 三年前的不告而别,在现今说开,不过是阴错阳差。 「幸好,我们现在又遇见了。」玛莉甜甜的勾起嘴角,却看见哈利面无表情。 缓缓的低下头,玛莉假装看见了什么,兴奋的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面。 看着面前的玛莉,哈利没有追上前。 他不值得。 哈利垂下眼眸,他认为另有所图的自己,没资格让她以真心对待。 走在前头,玛莉显露失望。 她自认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只是每当遇见他,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开话题、想跟他说话、想要他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三年前就知道。 她不相信一见钟情,却依然在那个旅程中动了一点点心。 那一点点的动心,在三年后,在他退去哈尔森王子的偽装,在他露出真实自我时,浮上了玛莉的心头。 想起上一次错过,玛莉决不想重蹈覆辙。 她的想法,也在哈利的脑中运转着。 好不容易调开凯斯,躲开人立党的监控,他才得以与玛莉在芒果园里相会。 撇开犹豫,哈利坚定的开口。 同时,玛莉转过了身。 「你先说吧。」玛莉好奇的看着他。 「你找到......结婚对象了吗?」 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撇开视线,玛莉有些犹豫。 「你是以蓝斯.哈尔森王子还是哈利的身分问的?」 理解到从中的差异,他缓缓开口:「蓝斯。」 听到他的回答,凡娜更加犹豫。 「那我现在开始便不是玛莉了。」她勉强的笑着,看向小径的尽头,那是庄园的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凡娜闷声道:「没有。」 「我不想跟陌生人结婚。」背对着蓝斯,凡娜压抑转过身的衝动,聚精会神想听见的蓝斯的反应。 得到她的回答,蓝斯有些开心,却也开始不安凡娜会不接受他的提议。 「我想找到不结婚也可以继承皇位的方法,只是议会步步进逼,时间太紧迫。」凡娜知道自己不该与蓝斯说这么多,但她就是想说。 至于原因,凡娜说服自己是因为山林间没有其他人,她难得可以说心里话。 而真实原因她比谁都更清楚,她不想让他误会。 「我也不想结婚。」蓝斯低沉的声音在凡娜身后响起。 「至少在哥哥回来前不想。」 听出他言词中蕴含的坚定,凡娜转过头。 看着凡娜眼中的疑惑,他解释道:「保守党的长老们希望,希望我能娶你为妻。」 凡娜先是惊讶的瞪大眼睛,想从混乱的脑袋中组织语言,却只支支吾吾的吐出三个字。 「你......想......吗?」 「我......」蓝斯低下头,迟迟没有说出下文。 凡娜也低下头,好遮掩眼中浓烈的失望。 「如果、我们都不是皇室成员就好了。」蓝斯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正大声呼喊着:「我想和你从谈恋爱开始!」 抿紧嘴,凡娜早就体认,现实并没有“如果”一词。再多的说词,不过都是美化遗憾的画笔,好掩盖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儘管如此,凡娜还是想争取,命运让蓝斯再次出现在眼前,她不能错过。 「我们都不想结婚,却必须要结婚的话,」她想过了,两人的身分特殊,没有了不一般的联系,像今天单独见面的机会将不再拥有。 「假装订婚能够给我们时间处理彼此的问题。」还能......增加我们见面的时间。 蓝斯猛然抬起头,思考她的提议。 如果两人订婚,人立党便会对他松懈,保守党也会因此不再逼迫他接下皇位,他就有更多时间能取找寻哥哥的踪跡。 还有,他也能确定,不会有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出现娶走凡娜。 凡娜,只能是他的妻子。等到哥哥回来,他会累积实力,让人生不再被他人干涉,然后娶凡娜为妻,婚后不管是住米尔还是哈森都好,只要能和她一块,都好。 第七章之二 庄园(3) 看到蓝斯脸上流露的一丝喜色,凡娜燃起了希望。 等着吧!不管哈利还是蓝斯,她要让他也產生那一点点动心,甚至不只一点点,让他的心中只能有她。 凡娜试着不去想皇室继承的难题,儘管她知道这是任性的作法。 摘下一片细长的叶子,蓝斯对凡娜伸出了手。 轻轻将手放在之上,凡娜小心地开口:「你还没回答我。」 蓝斯笑了笑,把叶子缠绕在凡娜的无名指上,一圈又一圈。 「这就是答案。」轻轻在草编的戒指上落下一吻,蓝斯用湛蓝的眼眸观察着凡娜的反应。 她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感受到脸上的灼热,还有心脏因为那一吻的悸动。 选了最长的树叶,凡娜学着蓝斯在他无名指上也编了一个草戒指。 当凡娜专心缠绕时,蓝斯用另一隻手从口袋掏出了个拥有蓝丝绒材质表面的小盒子。 「好了。」凡娜羞涩的抬起头,看见蓝斯抬起了双手,作势要环抱住自己。 绷着身子,凡娜除了有些紧张,没有躲避。 「本来要送给玛莉,不过现在是送给,」蓝斯轻轻将项鍊的扣环扣上。 「未婚妻。」 拿起项鍊末端那水滴型的蓝宝石一看,凡娜看像蓝斯的眼神有惊讶、有疑惑。 「我本来就准备送你了。」蓝斯勾起嘴角。 「全世界75亿人口,我们横跨了时间、距离能够再次遇到,本来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他解释。 而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你,能在我的心上停留。 轻轻将宝石放下,凡娜从头发上卸下一支拥有碎鑽装饰的发夹。 用双手捏着发夹,她偷偷瞄了蓝斯一眼,然后将手伸向他的领带。 领带贴着衬衫,衬衫贴着他锻鍊良好的胸膛,凡娜拿起领带时,手背轻轻扫过了他。 那一瞬,蓝斯感觉被碰触的地方像是着了火。那火从燃点在短时间蔓延至全身,蓝斯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渴望。 可凡娜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仍专心的将发夹别至领带上。 「这个发夹比较宽,当领带夹感觉也可以,你觉得呢?」 凡娜开心的抬头。 「未婚夫?」 蓝斯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欣喜的点头。 小径的尽头,接送凡娜的车早已待命。 碍于蓝斯已经换回西装,脸上不再有遮阳帽遮蔽,两人在小径的分岔路口停下脚步。 「我该、怎么联络你?」既然拥有了合作关係,主动要联络方式应该很合理吧?凡娜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接过凡娜的手机,蓝斯不是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反而点开了程式下载页面。 知名匿名交友软体的开啟介面投射出显眼光芒,蓝斯尷尬的解释:「我的手机被监听,通讯软体也被监视,连网路瀏览纪录都有专人纪录。」 凡娜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他在哈森国的处境不太好,但直接听闻实例,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只有匿名交友网站因为风评不佳,才可以避免监控?」 蓝斯点了点头,随即板起脸。 「除了我,不要在这平台跟别的男人聊天。」 他突然的严肃逗笑了凡娜。 「当然,我都有未婚夫了。」有了凡娜的保证,他的表情才舒缓下来。 「谢谢你愿意帮我。」凡娜一接过手机,蓝斯空出来的手便拉了她的手腕,害的她重心不稳,扑上蓝斯的胸膛。 那一个礼貌地拥抱。 蓝斯的手轻环在凡娜的身后,凡娜也伸出手环过他,在他的背轻拍两下。 「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她说。 第七章之二 庄园(4) 回到米尔,凡娜马上跑进了约瑟夫的办公室。 而此时,约瑟夫的脸彷彿被上了层石膏,僵硬而面无表情。 凡娜知道,那是他压制情绪的状态。 「我知道这有些荒谬,但给我能说出五个互利条件来证明这个策略可以执行。」 办公桌后约瑟夫挑了挑眉,凡娜心中一阵欣喜,这代表她还有说服他的机会。 「一、、从米尔出口货物给邻国反叛军,哈森国是必经之路。若取得哈森国的支持,我们能从中蒐集证据,瓦解拜伦拉索的计画。」 「二、哈森国作为世界联盟的指导国家,在国际具有一定的说话权,若他首先表态支持我继位,可以带起其他国家跟进。」 约瑟夫的脸庞逐渐放松。 没想到,她已经到能想这么多的年纪了。 「三、哈尔森王朝是中世纪从我们皇室独立出来的分支,他们也曾是我们的藩属国。若两个皇室联姻,可以看做皇室血脉的回归,对于我......黄种人的血统可能有弱化作用。」儘管还是不甘心血统被歧视,凡娜仍选择了符合大眾的论点。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她明白,种族歧视是社会、教育影响下的產物,不可能马上矫正,等她继承皇位之后,教育改革将会让米尔的孩子不再用有种族优越感而歧视与自己不同肤色的人。 「四、我和哈尔森王子订婚的消息不只会轰动国际,拜伦拉索那边也会多少乱了阵脚,他们便不能再紧咬《皇家继承章约》来否定我继承皇位。」 「他们会再从其他方面找麻烦。」约瑟夫冷淡的开口。 「我知道,所以继承事宜要越快越好,逼他们,这句话你应该也学过,狗急跳墙。」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跳过了墙?」 「我相信你不会让他们跳过的。」凡娜自信的一笑,约瑟夫皱起眉头。 「是吧?哥哥。」凡娜弯起眼角,那目光让约瑟夫呆愣了一秒。 垂下眸,约瑟夫在脑中权衡了一会。他并不担心哈森国政府会出尔反尔,况且也只是假订婚,只是......在约瑟夫心中,对这计画总有些抗拒。 抬起头,约瑟夫冷淡而勉强的点了点头。 「我等下还有日程,先离开了!」凡娜兴奋的离开办公室。 约瑟夫无奈的叹气,眼神中却流露温柔。他知道,今生拿这个表妹没办法了。 儘管如此,他心甘情愿,毕竟,凡娜是他在充满谎言的生命中,第一个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人。 按着电话内线键,约瑟夫犹豫了一会,拿出私人电话。 「马上带着三年前的联姻资料来见我。」 一见到雀儿喜,凡娜就拉起她的衣袖快步走出皇宫。 「公主......怎么了......」宫殿大门外,雀儿喜上气不接下气的抚着胸口。 「雀儿喜你怎么了?」奥多一身正装出现在她们身后,脸上尽是慌乱。 「没、没事,就是太喘了。」雀儿喜慢慢的深呼吸,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疑惑的看着奥多。「你怎么会在这里?」 奥多本来想坦然回答,但在看见身旁的公主殿下后,他只含蓄的说是临时呼召。 看着奥多进去皇宫,雀儿喜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凡娜身上。 「公主,您刚刚为什么要跑啊?」 凡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怕约瑟夫发现,她还有一个理由还没说。 而最后一个假结婚的理由,除了她自己,不可以其他人知道。 悄悄勾起嘴角,凡娜打开了交友软体程式,与他聊天的介面。 她的笑容在看到空荡的讯息栏时收敛了几分。 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超过12小时了。 凡娜正想关掉聊天介面,就看见介面出现的那行字。 「在做什么?」 手一抖,凡娜抬头慌乱的深呼吸,然后低下头快速发了一行字。 「正想跟你说,我告诉我哥哥约瑟夫了,他同意。」 看见凡娜秒读自己的讯息时,蓝斯内心汹涌。 难以描述的开心翻滚在他的心里、眼里,甚至反映至他的动作上。 看见他这么认真地看着手机,凯斯有些好奇的探过头,却马上被蓝斯给转过身去躲过。 凯斯见状沉下了脸,转向窗外看着街景。 「长老们有再说什么吗?」蓝斯头也不抬的问道。 「安排了慈善餐会,并邀请了凡娜.卡西米尔出席。」 听到这消息,蓝斯顿时充满精神。 只是想到凯斯现在也听命于那女人,蓝斯并没有表露太多情绪。 用馀光瞄着捧着手机,时不时露出微笑的蓝斯,凯斯总觉得,自从自己被发现与乔.玛雅往来后,蓝斯对她多了一份疏离感。 也是,谁叫自己走上了背叛的道路。 自嘲的勾起嘴角,凯斯将手里的资料攅的更紧。 第七章之二 庄园(5) 凯斯手中的文件,正是三年前那份没有下文的联姻计画。 联姻计画停止时,她曾庆幸、曾暗自窃喜,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计画竟然有一天会重见天日。 她不该后悔的,她也知道,自己早已丧失了后悔的资格,当父亲决定贪污的那一刻起,她就只能成为乔.玛雅手中的一颗牺牲棋。 将纸本计画递出,她明明看见父亲已经接过文件,却捨不得放手。 「凯斯?」长老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 凯斯连忙松开了手,视线撇向地面。 翻阅着文件,长老们纷纷笑顏逐开。 制定公开联姻计画的日期后,长老们兴奋的互相寒暄。 有贺喜对方的、更有讨论去米尔国置產的,他们被利益冲昏了头,都忘了追究文件的来源。 凯斯低下头,安静的走回隔壁办公室。 「他们决定,下週匿名将联姻计画提供给媒体。」凯斯对着手机说道。 放下电话,站在总理府顶层的乔.玛雅不屑的耻笑。 这么重大的消息竟然也要推迟一个礼拜才公布,怕是为自己的置產留时间了。 「关注这几个人近期的资產流向,尤其是海外帐户。」乔.玛雅厉声说道。 部下沉声回应下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 「还有,联络米尔国卡西米尔皇室的约瑟夫公爵......」 「这让情报局长联络。」 部下再次回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玛雅的神情。 儘管自己在官场打滚多年,他还是无法从乔.玛雅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接收到指令,亚当感觉背脊一寒。 总理早就知道自己与约瑟夫有联络,却直到如今才戳破,难道? 沉思一会,亚当还是拿起了电话。 「局长,什么时候有空连络我?」电话那头,约瑟夫轻佻的嗓音传来。 「三年前的联姻计画已经到了保守党长老手里,七天后将会匿名公开。」亚当的声音里,尽是公事公办的严肃。 约瑟夫轻笑一声,再度开口时,声音显得冷硬许多。 「什么时候,两国之间的契约可以由一方擅自公开了?」 感受到那话那头的怒气,亚当原来直来直往的脑袋瞬间理解了总理的用意。 沉默一会,约瑟夫再次开口。 「你也知道,我最讨厌被摆佈。」 亚当正想回话,却听见约瑟夫继续说道:「所以,请你丈母娘收敛一些。」 「嘟......嘟......」 亚当讶异的看着早已断线的电话。 他认识的约瑟夫虽然有些高傲、为人轻浮,但总是彬彬有礼的,十分遵守礼仪,也从未这样掛电话。 若按照约瑟夫的话说,这是一件极度「鲁莽」的事情。 看来,总理这次的谋划恐怕不会太顺利。 掛掉电话的约瑟夫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冷静。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控,那原因不只是单单不满计画被公开而已。 因为......他想保护她,他应该保护她,他要保护她。 他努力装糊涂,不同于旁人的智商却让他心如明镜一般。 所以他知道,她只把他当哥哥的原因。就在今天,就在她极力说服他,眼神併发出光采时。 「奥多,策划一个完善的记者会需要多少时间?」刚忙完公事的奥多突然接到约瑟夫的电话,拿着电话的手抖了又抖。 「怎么了?」雀儿喜从奥多的怀里起身。 「抱歉,我......」奥多挡着手机,一脸歉意。 「你去忙吧。」雀儿喜一如往常天真地笑着。 看奥多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雀儿喜默默低下头。 她不该委屈的,奥多当上议员后,变得很优秀,很多事情要做是正常的。 只是,她还是会怀念,他们一起在皇宫工作时,可以每天都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奥多会带给她好吃的零食,跟她说许多有趣的故事。 一旁的奥多继续认真地规划记者会,他心里想的是,解决联姻这这件事,议员的事蹟也有了根基,今后就好好为选民服务,不再揽过多的事情,不然他都没时间陪雀儿喜了。 小小的出租套房内,相离仅几公尺的两人,各有所思。 第八章之一 晚宴(1) 翻出了整个衣柜,凡娜还是没找到喜欢的礼服。 「这件呢?」看见凡娜犹豫的表情,米尔首席设计师布斯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我就两天内为公主殿下设计一套礼服。」 凡娜先是欣喜,随即板起面容,正想开口拒绝便听见布斯说道:「口误,我是特地为好朋友凡娜设计的。」 听到这句话,凡娜才像个偷吃糖得逞的孩子吐了吐舌。 「不过,你参加过这么多晚宴,怎么今天才对造型如此要求?」凡娜放下衣服的动作一僵,雀儿喜在一旁憋着笑。 「我......只是刚好有空!」凡娜也知道这理由多没说服力。 布斯挑起眉毛,没有追问。 两天后,凡娜站在全身镜前,不断审视着自己的妆容和礼服。 布斯果然了解她,抚了抚裙摆,凡娜满意的勾起嘴角。 镜子里的她,身穿一袭改良式的欧式礼服。布斯将原本蓬松的裙摆改成a字曲线,一直延伸到小腿处。腰部则一样用马甲勾勒出线条,并有着花朵的刺绣往上蔓延到胸线以下。 提了提比其他裙装要低一些的领口,凡娜还是有点不太自在,但布斯坚决礼服这样才好看,她便坦然接受了。 将凡娜一切反映看在眼里,早把凡娜当朋友的雀儿喜虽然脑袋不太灵敏,却也看出她这样精心打扮的原因。 「公主殿下。」 凡娜回过头,脸上还掛着笑。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喜欢蓝斯王子呀?」 凡娜愣了愣,拉起雀儿喜的手坐上一旁的双人沙发。 「不是突然。」说完三年前的那场偶遇,雀儿喜双眼併发着爱心。 「太浪漫了!就想童话故事一样!」雀儿喜的双手激动的拉住凡娜。 凡娜被她说的有点害羞,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担心蓝斯王子娶你了!」雀儿喜开心的抱住凡娜。 凡娜轻轻回抱,眉心却因为那句话微微蹙起。 那天芒果园之约后,凡娜没有告诉任何护卫与蓝斯的计画,除非约瑟夫...... 不可能的。 她认为约瑟夫不会洩露这件事。 那是......雀儿喜的脑补? 「不要乱说话,蓝斯.哈尔森怎么会娶我。」凡娜语气轻松,表情却十分严肃。 「我没有乱说!」雀儿喜先是张望四周,然后一脸神秘的将嘴凑近凡娜耳边。 知道三年前有份联姻计画,凡娜惊讶地瞪大眼睛。 「最近约瑟夫公爵殿下一直跟奥多问联姻计画的资料,可能......」看着凡娜过度冷静的反应,雀儿喜越说越小心翼翼。 转了转双眸,凡娜心里已经有底。 「啊!时间快到了,我们要出发了!」凡娜的沉默让雀儿喜有些不安,便匆匆转移了话题。 凡娜随手应了声,仅管她知道时间还很充裕。 虽然与蓝斯假装联姻是自己的选择,但她还是不喜欢约瑟夫这样随意地为自己做决定。 她不能理解约瑟夫做出这种事情的原因,他跟她相处这么久,她以为、他应该了解自己是最不喜欢,被牵制、被规划的...... 第八章之一 晚宴(2) 心情不佳的来到慈善餐会现场,凡娜踏下轿车,立刻夺取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出现在红毯上的公主,五官如洋娃娃精緻,眸光流转,像是彗星划过,那般耀眼,那边夺目。 护送的保鑣们看呆了眼,忘记要阻挡记者和民眾的靠近,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失了神,忘记按下录影键,围观民眾更是看得着迷,其中一人忍不住伸出了手,想确认眼前的公主是虚幻还是现实。 那人的手落在了凡娜的裸肩上。 凡娜本能地闪避,那手却鍥而不捨。 她继续闪躲,可被人们包围的她并没有太多空间。 眼看那隻手往胸口扑来,凡娜脸上笑容不变,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为了躲避,凡娜连忙转过身,那手却顺势扯向了礼服。 感受到礼服往下滑,凡娜连忙用一隻手护住胸口。 回过神的保鑣以将那人挡在安全区外,但同时,记者们也按下了录影键。 凡娜无助的张望,却发现雀儿喜还在车内,车门被包围的人们挡住了打不开。 「谢谢你等我。」 凡娜感觉肩膀一热,一件体温尚存的西装外套罩在她的肩上。 只穿着衬衫的蓝斯出现在她身边,将她的左手提起来揽在自己的手臂上。 「谢谢。」拉着西装外套领口使上半身全被罩住,凡娜闷闷地说着。 她的眼中,有一点难堪,却又有一点温暖。温暖的温度,跟那件有他体温的西装外套一样。不只暖了她的肩,还有她隐隐乱跳的心。 美其名慈善餐会,实则高级社交利益交换大会,这餐饭,凡娜认为,自己会吃的格外辛苦。 初次出现在这种社交场合,上流名媛们皆对她充满好奇,撇除是卡西米尔的皇位继承人,她与蓝斯挽着手出现时,便有许多人议论。 虽然最近健康保险闹的热烈,但蓝斯王子男女关係混乱的标籤已经深植人心,看到两人勾着的手,大家都多想了一些。 结束了一段没重点的对话,凡娜将手上的香檳换成了气泡水,往人比较少的地方走去。 餐会是在哈尔森王室偏郊的一处欧式别墅举行,经过方才与眾人谈话,她才知道,这栋别墅是哈尔森王室仅存的房地產,为了筹建健康保险,蓝斯贩买了几乎三分之二的王室资產,这比他当初订下的约定,多出了许多。 别墅是三层楼的建筑,每一层楼都有宽广的外阳台设计,一楼则是直接连接至后院花园。 凡娜走到花园的室外椅坐下,虽然还是有人聊天的声音,但也安静不少。 「你有看到蓝斯今天的女伴吗?」 这句话提起了凡娜的注意力,她抬头一看,发现是两位靠在二楼阳台的女士,衣着和饰品的品牌标示着她们的身价。 「华种人的米尔公主嘛。」 另一人窃笑着。「果然,之前有传闻蓝斯喜欢玩亚洲人,没想到是真的。」 「可是她的眼睛没有上扬,像这样。」另一人双手按压着太阳穴,嘻笑着将眼角提高。 凡娜将香檳杯放置一旁的桌子上,双手握成拳,颤抖着。 「噢我想起来了,上学期班上有个亚裔的女同学,口口声声说和蓝斯发生过一夜情。」 「不会吧!你在学校和她们玩一起?」 「才没有,她们那群亚洲人天天顶着好学生的模样,其实都乱得很。蓝斯的事情也是因为那女的大肆宣扬的我才知道。」 听她们越说越细节,凡娜眉头微微促起。 蓝斯说那些花边新闻都是假的,但这究竟是他的一面之词。 阳台上的两人离去,剩下花园里的凡娜,沉默无语。 环境对想安静思考的凡娜还说还是太吵,拿起香檳杯,她想去更少人的地方。 一起身,就见蓝斯迎面走来。 蓝斯身穿一袭深蓝西装,皇家徽章端正的别在胸口,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璀璨。 「怎么在这里?」蓝斯温柔的问着,向前想牵起凡娜的手。 本能的,凡娜像是被吓到的小猫,缩开了手。 蓝斯抬眸,倒映凡娜面容的瞳孔多了一丝惊慌。 「我可能需要呼吸一些空气。」越过蓝斯,她往花园深处走去。 蓝斯正想跟上,却见凡娜转过身。「不要跟来。」 凡娜板起脸,眼中毫无温度。 蓝斯愣了愣,被凡娜的气势给震摄。 他尷尬的别开视线,凡娜这才转身快步走去。 两人的互动本就是餐会的焦点,凡娜转身的同时,现场安静了一会,随即又恢復熙攘。 直到餐会接近尾声,凡娜才再次与蓝斯互动。 她轻轻点头,眼中充满疏离感。 蓝斯眸中情绪流转,沉声应下。 第八章之一 晚宴(3) 见凡娜离开,宾客们便对餐会失去了兴趣,纷纷搭车离去。 诺大的花园里,蓝斯坐在凡娜刚坐的位置上,独自喝着酒。 坐在车上,凡娜不发一语。 儘管一旁雀儿喜不断说着与其他侍卫打听到的消息和趣事。 见凡娜一直没有反应,雀儿喜安静下来,一双上扬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她。 突然的安静让凡娜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雀儿喜,盯着对方的双眼,缓缓开口:「你的眼睛很美。」 雀儿喜愣了一秒,然后灿笑:「奥多也这么说。」 凡娜欣慰地笑了笑,在种族歧视侵略的社会中,雀儿喜能保持单纯很不容易。 雀儿喜害羞的瞇起眼睛,眼角的上扬更加明显。 果然对她好的人都会觉得她上扬的眼睛好看,奥多是,凡娜公主也是。 见凡娜终于愿意说话,雀儿喜便兴致昂昂的继续说道:「奥多还说,我的鼻子很可爱。说明明很塌,他却说很方便......」意识到自己说到不该说的话,雀儿喜连忙闭口。 「为什么方便?」看见雀儿喜一脸涩然,凡娜打趣的追问。 「他说......这样接吻鼻樑才不会撞到。」小声说完,雀儿喜害羞的将脸埋入双手中。 对这意外的答案,凡娜笑开了顏。 她的脑中却出现了蓝斯英挺的鼻樑。 顿了顿,凡娜拍了拍雀儿喜。「你为什么喜欢奥多?」 雀儿喜嘟起嘴,思考了一会。 「因为他聪明、有目标,做事情有条理,很会照顾我,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而且不会嫌我笨!」 看着雀儿喜对奥多的好如数家珍,凡娜偷偷在心里问自己,却答不出所以然。 她为什么会喜欢蓝斯? 她,是真的喜欢蓝斯吗? 电话铃声中断了她的思绪。 「国王醒了。」约瑟夫冷静的嗓音传来。 「原本计画停留哈森国三天的凡娜.卡西米尔公主因为身体不适,已在稍早返回米尔。」 看着新闻画面,蓝斯将电视静音,从口袋拿出手机。 餐会之后,她再也没连系他。 他想了数百种原因,哪怕是凡娜爱上其他人这种最坏的可能,他都想像过了。 但就算发生了,他也要知道原因。 按下通话键,蓝斯的心随着拨话声忐忑着。 手机传来交友软体的通话提示,凡娜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机关机。 凡娜抬头,正好与刚醒的国王对上眼。 「殿下。」凡娜起身敬礼。 老国王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 经过长时间的昏迷,老国王消瘦不少,也因如此,他脸上不再拥有过多威仪。 这让凡娜意识到,卸去国王职位,他就是一位年迈的老人,需要被照顾,需要被关心。 这场大病,也许来的突然,却也及时。 让国王有时间喘口气,让居心不轨之人露出马脚,让继位问题先浮上檯面。 老国王安静地朝凡娜的脸伸出手,凡娜内心胶着一番,还是将脸凑近。 那有着许多皱纹和长着薄茧的手碰触到凡娜脸上的那一刻,老国王红了眼眶。 像,太像伊丽了。 「孩子,辛苦了。」老国王说着,眼底尽是慈爱。 凡娜愣了愣,这样的国王不同于印象,多了一份人味。 走出病房,凡娜脑中还在环绕老国王的话。 《皇家继承章约》早已被修改,其中涉及性别不平等的女性继承权约束也早已被取消,只要找到修改章约,凡娜就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只是那章约在修改完不久,米尔便面临一场战争,那章约便在刀光剑影中失去踪跡。 「国王殿下还好吗?」雀儿喜看见凡娜出现便匆匆迎上。 「还是一样,正在休息。」老国王虽然清醒但身体依然虚弱,因此约瑟夫和凡娜都决定封锁消息,让老国王好好养病。 老国王也出乎意料的同意这么做。 只是,找到章约就能继承皇位的话,还需要与蓝斯假装订婚吗? 约瑟夫不给凡娜选择馀地。 一早看到新闻,凡娜只感觉到愤怒。 不闻不问,又一次,擅自将她的事情公布于眾。 第八章之一 晚宴(4) 她以为,相较她刚来米尔国时的幼稚,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参与皇室的战略讨论。 可是约瑟夫还是一样,消息都不和她说,将她排除在外。 自己的婚约,竟然是透过旁人、透过电视才知道的清楚。 儘管生气,凡娜还是先前往医院。 她担心,婚约的公开会影响国王的病情。 走进病房时,凡娜看了眼关闭的电视机。 她猜想,国王是还不知道婚约被公开才睡得如此安稳。 直到管家走了进来。 接触到凡娜有些意外的视线,管家恭敬说道:「我昨日晚间前来安排国王殿下起居。」 凡娜点了点头,犹豫一会才开口:「国王殿下知道婚约被公开吗?」 管家一直是国王最亲近的人,凡娜对他也十分相信。 「国王殿下知道。」管家回答,看见凡娜意外的神色,又接着说道:「约瑟夫公爵今早来拜访过国王殿下。」 「国王殿下......没事吗?」 管家摇了摇头,看着凡娜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概。 凡娜走密道回的皇宫,只因在她离开后,全世界的媒体以最快速度包围了皇宫,包括各个出入口,甚至有媒体想使用空拍机被及时阻止。 只因有消息指出,一个小时后,卡西米尔皇室将招开记者会对婚约进一步说明。 这包含着十分重要的讯息:婚约是真的。 房间内,凡娜被十几个侍者包围着。 她想先找约瑟夫谈,可布斯不给她时间说话。 「你知道半小时要让你完美的出现有多困难吗?不要动嘴,唇妆会花。」布斯专注描绘着她的脸。看到布斯眼眶中布满的血丝,凡娜无奈的妥协。 终于在后台看见了约瑟夫,凡娜急匆匆向前,对方却不搭理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凡娜的眼中,有委屈、有失望。 儘管知道约瑟夫不会伤害自已,她还是想知道计画。 约瑟夫撇了她一眼,看到凡娜的眼神,轻叹了口气。 「哈森国即将公布婚约消息,我们必须抢先公布,获取主导权。」 「可是,找到《皇家继承章约》修改版就能解决继承问题,我们不需要联姻了啊!」 约瑟夫愣了愣,认真地看着她。 「是你提出要与蓝斯缔结婚约的。」压抑着情绪,约瑟夫这句话说得格外冷静。 「我......」凡娜欲言又止。 是,是她主动提出的,但是现在有了新的解决方法。让她选择,她会选不欺骗眾人的方式。 「《皇家继承章约》修改版下落不明,找起来需要时间,是否存在世上也是问题,这条路风险太大。」 约瑟夫看了眼时间。「记者会你一句话也不用说,只要出席。」 约瑟夫和凡娜一前一后出现在镜头里,在此同时,所有闪光灯开始猛烈的闪烁着。 凡娜有些睁不开眼,便瞇着眼睛微笑。 约瑟夫坐定,开啟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话。言简意賅,却让现场记者们纷纷傻了眼。 文字记者迅速的敲击着键盘,发出了一则即时讯息。 「代理国王约瑟夫:将政权交还凡娜公主。」 记者们回过神,面面相覷,纷纷举手提问。 「婚约是在三年前缔结,但在近日才被重新提起的原因是什么?」 「凡娜公主和蓝斯王子的婚约是否会影响卡西米尔皇室的政权转移?」 「是不是为了政权,连婚姻都以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呢?」 凡娜和约瑟夫纷纷往声源看去。 那事一位身穿卡其背心,带着粗框方型眼镜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双手抱着单眼相机,脸上噙着得意的笑。 记者们注意到凡娜和约瑟夫的视线,也纷纷看过去。 「他是谁啊?没有看过。」 「可能是独立记者吧。」后头的摄影记者们小声议论着。 在桌下的手握起拳头,凡娜不喜欢他的说词,儘管以事实来看,就是如此。 可是......凡娜握起了麦克风。 「三年后的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和蓝斯王子早就认识。」 「在自由恋爱的21世纪,三年前的我反对联姻,因为我不知道蓝斯王子是我的旧识。三年后我们再相遇,认出了彼此。」 她说的故事,让现场几位女记者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我们拥有许多共同话题,从健康保险到难民安置。我认为爱情是纯粹和美好,婚姻也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缔结婚约是我和蓝斯共同做出的决定,无关政权,无关利益。身为皇室继承人的我以米尔国为首,尽心尽力,也请国民们允许我,拥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深深一鞠躬,阻止了中年男子的犀利提问。 第八章之一 晚宴(5) 记者会一结束,哈森国的保守党召开了临时会议。 儘管已经猜到长老团会说什么,蓝斯还是如平常一般,跟凯斯说着无伤大雅的事情。 他今天很开心。 凯斯想去猜想蓝斯开心的原因,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一目了然。 蓝斯手机里不停重复播放的,是稍早凡娜公主在记者会上的告白。经过媒体后製上浪漫音乐和动画,画面中的凡娜更加动人。 而舆论也向凡娜一面倒,纷纷讚许她追求爱情的勇敢。 会议开始,蓝斯在凯斯的坚持下收起手机。 追出会议室,凯斯瞪着靠在墙上的蓝斯。 「长老团总算清醒了,有算到这一步吗?」 凯斯眼神变了变,推着蓝斯走向地下车库。 坐上车,确认地下室没有收讯之后,凯斯才开口:「总理似乎的确没料到米尔的动作。」 「所以也不知道长老团会坚持我悔婚,以你父亲在长老团中的影响力也无法阻止?」 凯斯低下头,算是默认。 「他们就没有想过,没有了皇室还有皇室精神?炒作着皇室精神、歌颂传统反到能获得更多支持。」 凯斯疑惑的看着他。 他的意思是......要保守党放弃自己、放弃皇室? 「那你哥哥呢?」 蓝斯动作一顿。 「你哥哥回来如果孤立无援,会被总理如何打压?」 「也就是保守党的支持,皇室才会不断被打压。」 凯斯静默。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论点站不住脚。 「回去会议吧!」 用力的甩上车门,凯斯生气的瞪着车窗后的他。 蓝斯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去。 开着车奔驰在滨海公路上,凡娜不跟他联系的这几天,蓝斯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记忆中不停翻阅着。 似乎也因为如此,凡娜的话慢慢影响了他的观点。 在芒果园,他曾问她:「为什么想继承皇位?」 她回答这问题时,眼中的光亮在记忆中温暖了蓝斯。 「因为人民信守着皇室精神,相信皇室能给他们美好的生活,这让我產生一种使命感,想要不负他们的期盼、回馈他们的爱戴。」 红灯转换成绿灯,蓝斯回过神,缓缓踩下油门。 「看来这孩子根本没把皇室看在眼里。」乔.玛雅不屑的笑着,抬头看向凯斯。 「保守党的反应?」 「一部分同意放弃支持皇室,因为在米尔已经够下许多房地產以及股票,另一部分则保留态度。」凯斯低着头回答。 「多少人反对?」 凯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没有人。」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时候说谎。」用食指用力抬起凯斯的头,乔.玛雅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真、的、没、有。」凯斯抵抗的瞪着她,别过头闪过触碰。 凯斯一离开,乔.玛雅拨了通电话。 「下次,如果窃听设备还是在停车场收不到讯,」 乔闭起眼睛。「我让你从此消失在哈森。」 另一边,拜伦拉索气其败坏的将遥控器甩向电视机。 「咚」一声,电视萤幕出现裂缝,在一声,遥控器掉落。裂缝之外,其他完好的地方仍播送着凡娜接任代理国王的新闻。 这让拜伦更加气愤。 同时,助理敲了敲门。 「议长,大伙都到了。」 拜伦拉索仰着头走入会议厅,脸上一如既往地高傲。 他往主位坐下,其他议员却是根本没注意到他出现,继续为凡娜继承皇位的可能争论不休。 「咳。」拜伦拉索掩着嘴,还是没人注意。 环视七嘴八舌的人们,拜伦拉索用力拍了桌面。 人们渐渐集中注意力,拜伦拉索颤抖的鬍鬚才慢慢平缓。 「我绝对不会让野种继承皇位。」 他身旁跟他同期的议员冷笑:「你说多少次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继续讨论被中断的问题,会议室再次陷入吵杂。 堂堂议长却被眾人忽视,拜伦拉索气红了眼,依然没人发觉。 突然有人出声道:「小公主刚上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最近又有一群难民偷渡来米尔呢。」 这言论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大家嘻笑着谈论难民们为了生存,是如何把同伴的尸体绑成筏才成功渡海。 这话题同样引起拜伦拉索的兴趣。 狡诈的瞇起眼睛,他知道该如何扳倒凡娜、重振自己的威望了。 第八章之二 阴谋(1) 坐上代理国王的位置才一天,凡娜被堆积成山的政务折磨得不成人形。 趴在公文堆里,她想就这么昏过去。 但约瑟夫说了,今天的公文数量只是基本盘,邻国内战战情紧绷时,还要去战情室制定战略。 身起身子,想起国王执政三十馀年,儘管岁数渐大仍戴着老花眼镜看公文,凡娜便觉得自己的抱怨太过于孩子气。 翻开资料夹,显目的红色标示着这份公文的急迫性。 凡娜认真的看着,眉头蹙起。 又一波难民来投靠米尔寻求僻护。 邻国内战已久,最近反叛军突然举行大规模攻击,许多乡镇因此沦陷。难民就循着水路,以人肉船筏逃出战争。 一开始其他国家基于人道主义都接纳了难民并给予安置,只是,后来难民数量越来越多,难民营资源不够分配,许多难民跑出难民营,混入都市想另闢生路,却总是被当地人强烈的种族意识排挤,找不到工作成为流浪汉,甚至成为抢匪小偷,影响社会治安。 不只邻国,米尔国内也是。另一本资料夹内的社会报告书就说明了社会已经累积一股不可小覷的反难民声浪。 只是...... 看着国防报告,专家分析,丰沛的武器是反抗军大规模攻击能成功的主因。 丰沛的武器...... 凡娜吞了口水,喉间全是苦涩。 反叛军的武器型号她认得,虽然是全世界普遍的武器样式,但离邻国最近的武器生產国家,就是米尔。 想起拜伦拉索和其他议员们的作为,凡娜咬紧牙根。 她闭起眼睛试图冷静,可良心、怜悯、责任、权力、人民,各种因素却像老工厂喷出的黑烟不断出现,拉扯着凡娜的思考。 她想尽快取得议员私售军火的证据,阻止战争,但还不是时候。她心里清楚,目前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安顿好这些在米尔生產的子弹下,流离失所的难民们。 在安顿难民建议书上签下名,凡娜紧抓着笔,用力到指节泛红。 她一定要找到,他们贩售军火的直接证据。 「嗡......」手机在柜子中震动着。 凡娜此时才发现,自己忙着学习处理政务,竟将近一天没有看手机。 看见是匿名交友软体的来电通知,凡娜马上想起自己昨天在记者会上那段惊心动魄的言论。 难为情的瞇起眼睛,凡娜强迫自己做了五次深呼吸才接起电话。 「喂?」蓝斯低沉的嗓音出现在耳边。 电话是接起来了,凡娜却还没准备好说话。 应该说,是不知道如何坦白自己纠结的少女心思。 明明是一般的利益婚约,她却自作多情的去在乎蓝斯的情史,烦恼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醒醒吧!就只是利益关係。 凡娜说服自己。 「你好。」凡娜的声音格外冷静。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蓝斯才放下心来。 「还好吗?」蓝斯的话语中,蕴藏着满满关心。 终于取得联系,蓝斯不想再去追究为什么凡娜在餐会上突然对她冷淡,又是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只要她好,他便好。 「学习处理政务就忘记看手机了。」凡娜说着,用另一隻手翻开公文。 「不要过度用眼了,半小时要放松眼睛。」蓝斯轻声说着。 凡娜拿起抽屉里的镜子,发现眼白充满血丝。 「怎么了?」木製的办公桌老旧,凡娜拉开抽屉產生了不小的声音。这声响让蓝斯紧张的问。 「没事,我从抽屉拿了镜子。」 蓝斯轻笑,试图带过自己刚刚的过度紧张。 「不过,为什么这么突然公布婚约?」蓝斯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 「哈森国的保守党可能更清楚。」凡娜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们放弃我了。」蓝斯轻笑着。 凡娜正想提问,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当他们知道我坚决联姻,就放弃支持皇室了。」蓝斯试图将一切说的简单。 「那......」你在哈森国不是孤立无援了......凡娜斟酌着字句,不敢轻易问出口。 「人立党一直针对的是保守党而非皇室,少了保守党支持,也就没有人立党的威胁。」盘根错节的政坛关係在蓝斯口中,仅是一句话。 「不只是你,我也会为了婚约而努力。」这句话落下,两人的心跳都落了一拍。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蓝斯的脑袋一阵慌乱,想在说些什么转移话题。 凡娜在那句话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沉默一会,凡娜开口。 「我觉得,我们需要见个面。」 婚约只是身陷沼泽里的两人互相搀扶的工具,他们之间,存在利益之外的感情都会成为计画的绊脚石。 凡娜不断在脑中提醒自己,千万,别假戏真做了。 第八章之二 阴谋(2) 蓝斯对凡娜的提议欣然接受,只是在婚约被公开后,两人的行踪都被媒体紧紧关切着,凡娜也忙于政务拖不开身,最终凡娜接受了约瑟夫的建议,採取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外交部接洽。 当约瑟夫擒着笑,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让凡娜对他的信任又增加几分。 「不过,我也要见他。」约瑟夫缓缓说出条件。 抑制心里的不安,凡娜点了点头。 她有点害怕,害怕约瑟夫会相信那些花边新闻而不喜欢蓝斯。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念头,凡娜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很渴?」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约瑟夫挑起眉。 凡娜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大口水。 约瑟夫静静观察着她,没有像平常开口奚落。 「多注意凡娜公主,她似乎压力太大了。」约瑟夫离开前,特别和雀儿喜提醒。 快速地点头答应,雀儿喜如今还是有修害怕约瑟夫,见对方没有反应,她眼睛迅速的瞟一眼他的脸。 仅仅是一眼,雀儿喜感受到了他眸中的担忧。 鉴于约瑟夫公爵的提醒,雀而喜端着能镇定紧张情绪的薄荷茶走进国王书房。 闻到薄荷香气,凡娜好奇的从公文堆里探出头。 「公主殿下,请享用下午茶。」 薄荷茶带来的沁凉感从喉间上窜至脑门,凡娜舒服的叹息。 「真好,明天也要喝这个。」 雀儿喜站在一旁傻笑道。「是约瑟夫公爵提醒的,果然殿下喜欢。」 这几年下来她发现,约瑟夫公爵对公主总是特别好、特别温柔,一点都没有别人说的冷漠无情,而且每次都能比身为贴身侍者的自己更早看到公主的需求。 凡娜笑着点了点头。 脑里却浮现那时,约瑟夫捧着自己的脸,语气缓慢而真切。 「如果,是我呢?」 如果,结婚对象是他呢? 至今回想,她才意识到他在说出那句话时,眼底不同于以往的认真。 没有血缘关係,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提议。 只是...... 一样是假订婚,她却本能的选择了蓝斯。 也许至始至终,她都不愿意给予谁希望...... 约瑟夫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离开皇宫,约瑟夫在登机前打了通电话给凡娜的护卫团长。 通话时间有多久,约瑟夫就说了多久。 若不是这桩庞大的贸易协定一定要本人出面签署,他根本不愿意在凡娜刚接任代理国王时就来开米尔。 想起蠢蠢欲动的议会豺狼们,约瑟夫再次蹙起眉头。 「签署完贸易协定立即回国。」约瑟夫沉声说道。 「是。」护卫应声。 站在约瑟夫身后,护卫楞楞的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他一直不了解,凡娜公主只是公爵突然出现的表妹,为什么公爵却总是对公主的事情特别注意。 注意到身后的视线,约瑟夫沉声道:「你被开除了。」 失神的护卫眨了眨眼睛,还不知道发生甚么事。 看到约瑟夫凌厉的目光,其他护卫交换了眼神,把被开出的护卫架开了约瑟夫身边。 年资最深的护卫将一切看在眼里。果然不是像大家议论的:约瑟夫公爵变得有人性了。而是,他的温柔,只给特定的人享有。 第八章之二 阴谋(3) 经过两国外交部密集交涉,哈森和米尔公开了凡娜与蓝斯第一次约会日程:「骑马。」 在蓝斯的想像中,骑马约会应该是在一片宽广而青绿的大草原,两人骑着骏马互相竞速。凡娜穿着马术服、绑起马尾肯定特别美。 想着想着,蓝斯笑出了声。 凯斯转过头,好奇地盯着他。 没注意到她的视线,蓝斯撑着头,对着窗外的白云傻笑。 猜想他傻笑的原因,凯斯垂下了眸,起身往化妆室走去。 对着镜子,凯斯转出正红色唇膏。 蓝斯说过,正红色很适合她。 第一次见凡娜,她就算输,也要输的服气。 唇膏接触到嘴唇的那一刻,飞机突然剧烈摇晃。随即,门外传来空服员着急地声音:「凯斯小姐,班机将经过一场乱流,请您赶紧入座。」 看着脸上那撇红,凯斯隐忍着怒气,开门走回位置上,迅速的系上安全带。 看见凯斯小姐的脸,空服员们各个忍着笑。 可谁也不敢上前检查安全带,只因凯斯周围的浓浓怒气。 看见空服员想笑却极力隐忍的神情,蓝斯循着目光看向凯斯。 不同于空服员,蓝斯笑得毫无顾虑。 「这是这一季流行彩妆吗?」蓝斯调侃着。 凯斯生气地瞪向他,在蓝斯转过头之后,凯斯的眼神转为忧伤。 缓缓收回视线,凯斯看着手中的口红。 也许,是命运用口红在提醒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再强求也没用。 地平线将天地一分为二,海浪掀起阵阵浪花,拍打在白棕色的沙滩上。 在这个季节,米尔的太阳相对温煦,把沙子照的温暖却不烫脚。 凡娜光着脚漫步在沙滩上,那是皇室宣传部提出的点子。 因为记者会上那中年男子犀利的提问,质疑婚约是政治策略的声浪在两国都溅起不小的浪花。 于是这次约会的诉求清楚明白,就是向世人证明,他们互相喜欢。 掏出一直藏在衣服底下的蓝宝石项鍊,凡娜特意面向媒体低下头把玩。 果然,快门声接连响起,马上有媒体挖出了蓝宝石项鍊原本为哈尔森皇室的所有物。 又一阵快门声,蓝斯穿着马术靴从树丛后出现。 看着前面蓝海沙滩,蓝斯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马术装扮,疑惑的看了眼凯斯。 凯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凡娜,蓝斯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跟着护卫走进沙滩。 蓝宝石在阳光下璀璨无比,这让凡娜想起蓝斯的眼眸。 凡娜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不再想他。 得来不易的见面,她必须在今天就让蓝斯配合计画。 抓到议员私售军火的直接证据,其他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担起了使命和责任,凡娜明白,现在自己没有时间考虑爱情。 跟蓝斯的婚约也止于合作,为了继承卡西米尔皇室,她绝对不能跟他国王子在一起。 闭着眼睛,凡娜在脑海里不断演练着说词。 「嗨。」 凡娜睁开眼,看见蓝斯笑得开朗自信。 看着他,凡娜缓缓勾起微笑。 蓝天空旷无云,海浪平静的推打沙滩。 凡娜穿着纯棉材质的休间洋装,飘逸的裙襬随着海风飞舞。 她横跨在马背上,手轻抚着白马的鬃毛。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 蓝斯拉着白马的韁绳,对着马蹄的节奏,亦步亦趋。 他仍是一身齐全的马术装扮,原来佩戴的马术帽在凡娜的头上。 走到定点,凡娜脱下了帽子,绑成马尾的金发随着海风晃荡。 将帽子还给蓝斯,两人四目相对,微笑。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王子遇见公主,从此之后,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快门声此起彼落,谁都不想错过这美好而梦幻的画面。 蓝斯勉强的眨了眨眼,海风颳起细沙,不断吹进两人的眼中。 凡娜皱起眉头,不只是因为眼里进沙,还有被海风拉扯的假发,牵动了头皮上用来固定假发的发夹。 她有些庆幸,若没绑马尾,头皮的刺痛可能不仅如此。 看见对方通红的眼眶,两人露出苦笑。 这画面到了新闻版面上,被下了含情脉脉的标题。 天色渐暗,凡娜被太阳晒的头晕,便先回沙滩旁的度假小屋,等待晚上的餐宴。 许久没骑马的蓝斯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乘着马奔驰在沙滩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沙滩上骑马。 哈森国地处内陆,蓝斯自小便奔驰在草原上,很少接触到海洋。 所以他不曾见识涨潮。 短针笔直向数字七,凡娜泰然的走出小屋,却发现眾人乱成一团。 张望四周,凡娜逐渐不安。 她没有看到蓝斯。 雀儿喜慌张地跑上前,在凡娜耳边说话。 瞪大双眼,凡娜的双唇颤抖着。 「蓝斯王子独自骑马去岸边却遇上涨潮,从六点半开始找的,还没找到人。」 深呼吸一口气,凡娜拿起手机。 「海巡署吗?」 握紧拳头,凡娜的指甲陷入了掌心。 不可以,他不可以有事。 于公,他是哈森国的皇室王子,出意外就是米尔国的责任。 于私,他是她重要的......合作伙伴。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出动了直升机协助海岸线照明,一个小时过去却仍一无所获。 「继续找。」按下对讲机,凡娜站在吉普车里,佯装镇定。 凡娜环顾四周,看见一人穿着潜水衣跑向海岸。以身形判断,是个女人。 「她是谁?」凡娜低头问坐在吉普车内的雀儿喜。 「凯斯,蓝斯王子的随身护卫。」 凡娜认得她,经常跟在蓝斯身后,总是涂着红唇的艳丽女人。 第九章之一 对立(1) 眼前的遮蔽被掀开,蓝斯转过头闪避光源。 待眼睛可适应光线,他缓缓回头,发现了光线的来源──树枝堆起来的火堆。 他张望四周,发现除了火堆,洞穴内没有其他东西。 听着海浪声,他确信自己没有被带太远。 只是,现在的政局稳定,谁会冒险抓他? 回想起自己一下马就被捆,蓝斯感到丢脸,怪自己的警觉性太低。 「蓝斯.哈尔森。」说话的人带着变音器,低沉破碎的声音还盪在洞穴里。 「猜对了,是我。」装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蓝斯对此驾轻就熟。他就是这么装了三年,让所有人都把他看做一个花花公子。 「你和凡娜公主结婚,不过是覬覦皇室的权力。」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吗?你怎么不说我是覬覦公主的美貌。」蓝斯边回答,被反绑的双手摸索着地板。 拿着变音器的高挑男人瞇起一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观察着蓝斯的每个动作。 「哈尔森王室丧失了保守党的支持,自然需要新的支柱。」男子继续说道,示意身边壮硕的男人向前。 感受到身后有人逼近,蓝斯没有转头,而是聚精会神的听他的脚步声。 「躂、躂、躂。」 男人一碰到他的肩,蓝斯猛然起身,弯起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用手肘狠狠撞向壮硕男子的咽喉。 壮硕男子闪躲不及,闷哼一声,倒退了几步。 双脚也被绳子牵制的蓝斯不稳的站着,看着眼前三个身形不一的男子,他计算着胜率。 如果逃不出去,就继续装不懂世事的花花公子了,蓝斯这么盘算着。 突然,他的馀光看见火堆旁,躺着一把枪。 壮硕男子又往自己逼近,蓝斯想不了这么多,跳到火堆旁捡起枪。 毫不犹豫地对壮硕男子按下板机。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丢弃那把没子弹的枪,蓝斯听见壮硕男子的嘲笑。 看向火堆,蓝斯在脑里演练了一次攻击路线,拿起火红的木棒往那三人砸去。 木头的高温灼伤了蓝斯的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闪过了木棒,面罩下的双眼出现震惊。 他丢下了变音器,示意另一位同样壮硕的男子持刀向前。 果然如他预料,蓝斯三两下夺去了刀,俐落的割断了牵制手脚的绳子。 面罩底下的唇缓缓勾起。 他带来的人都是特种军退下来的资深护卫,蓝斯却能够与之抗衡。 这男人,不简单。 趁蓝斯还在与护卫肉搏,戴面罩的男子看准空隙,夺去了蓝斯手上的刀。 武器被夺,蓝斯退到了洞穴一角落,粗重的喘着气。 掏出枪,高挑男子走到蓝斯身边,缓缓开口。 「你觉得,今天能安然逃脱?」语气里充斥着挑衅。 「怎么不能?」蓝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夺去了枪,快速上膛,瞄准着男子的左腿,按下板机。 高挑男子低头看了看安然无事的腿,露出的眼睛瞇了起来。 错愕的丢下枪,蓝斯这时才意识到,枪的重量不正常的轻。 四个小时过去,夜深了。 海风不再剧烈,地面颳起路风。 看着凡娜身上单薄的洋装,雀儿喜再次劝说公主回饭店休息。 果断地摇头,凡娜紧抿着双唇。 手机萤幕亮起,雀儿喜看到来电显示,顿时来了精神。 如果是约瑟夫公爵,一定可以让凡娜回去休息的。她想。 结束通话,凡娜坐进了吉普车。 交回对讲机,雀儿喜简单交代公主身体不舒服,先去附近的饭店休息。 现场的救护人员都表示理解,在公主离开后,大伙更加卖力寻找王子的踪跡。 为了躲过摄影机,吉普车绕了好大远路才到达饭店。 可除了驾驶的护卫,车上没有其他人。 换上休间长裤的凡娜跟着约瑟夫的护卫走向海崖。 「请。」护卫指着崖边。 凡娜探头,发现海崖边设有楼梯。 轻轻点头,凡娜独自走下。 看着凡娜消失在眼前,雀儿喜坐在车内,忧心忡忡。 因为在来的路上,公主一句话也没说,如今蓝斯王子又失踪了,她担心...... 单纯如雀儿喜,没有将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但凡娜不一样,她早有预感,约瑟夫不会轻易信任蓝斯。 当约瑟夫故作神秘的要她低调前来海崖,凡娜便有猜测。 楼梯陡峭,凡娜小心地扶着一旁的绳子,一小阶一小阶的走着。 看到崖边的山洞有火光,凡娜不自觉加快脚步。 第九章之一 对立(2) 小心地走入洞穴,凡娜对于眼前的景象有些意外。 只见蓝斯摊身倚坐在洞穴石壁上,双手各拿着一包冰块。 注意到他马术装上多处沾染砂石,凡娜猜出了一二。 约瑟夫肯定是对他使用武力了。 快步走到蓝斯身边,凡娜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你的人?」蓝斯直接的问。 看到凡娜出现在这里,蓝斯一点都不感到开心。 在他的记忆里,她是真实而美好的。 「不是。」 迎上蓝斯冰冷的视线,凡娜坚定地摇头。 她不喜欢,他这么怀疑自己的模样。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一个人?」蓝斯垂下眸,掩盖自己的失望。 「是皇室的人,但不是我。我为他们的行为道歉。」低下头,凡娜满怀歉意。 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因为自己,蓝斯才会被约瑟夫测试。 「为什么?」蓝斯其实想问的是:不是自己的作为为什么要道歉? 这句话听在凡娜耳中像是质问。深呼吸,她终于铁下心。 「因为卡西米尔皇室不会和不能信任的人合作。」凡娜再次看向他,这次的眼神,格外疏离。 迎上她的目光,蓝斯皱起眉头。 这不是他认识的凡娜。或者,他认识的一直是三年前的玛莉。 定了定神,蓝斯神情严肃。 注意到他红肿的双手,凡娜试图不去在意。 她站起身子,转头面向洞穴口。 洞穴外狂风吹袭,洞穴里的声音很难传出去。 凡娜也相信在护卫们的看守下,没有人可以靠近这里。 转过身,凡娜生硬地开口:「米尔有人走私军火给邻国反叛军,走私路经行经哈森国,我希望藉由联姻关係可以派情报员去哈森取得直接证据。」 垂着眸,蓝斯笑出声音。「你应该知道,哈森国的情报局归属在政府,皇室无权干涉。」 「如果哈森政府认为我们联姻可以阻碍哈尔森皇室传承,他们就会愿意帮助我国。」凡娜肯定的说着,不再给蓝斯反驳机会。 「这是卡西米尔国提出的联姻要求,你有什么想法?」 蓝斯看着着火堆,缓缓开口。 「帮助哈尔森皇室重振国际地位。」 闭上眼睛,凡娜陷入交战。 双方提出的需求明显互相矛盾,若是米尔帮助哈尔森皇室拔高国际地位,哈森国政府将不会愿意配合。 像是读出凡娜的困难,蓝斯轻笑着。 「不用你们国家的情报员,我可以给你证据。」 凡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微微頷首。 「我信任你。」她说,看向蓝斯的眼神中,存在着真心实意。 可经歷刚才的綑绑,蓝斯已经对她不再怀有美好。 「当然,我都通过了考验。」蓝斯冷淡的回答,闪过她的眼神,拒绝与她对视。 抿紧唇,凡娜解开了蓝宝石项鍊,交到蓝斯面前。 「我想项鍊已经达到效用了。」她说。 事实是,她认为收回了真心的自己,没有权利拥有项鍊。 丢下手中的冰袋,蓝斯接过项鍊,眼神冷了冷。 他也认为自己必须将项鍊收回,毕竟,他送的人一直是善良美好的玛莉,而不是一切算计的凡娜公主。 少了冰袋遮蔽,凡娜看见他被烫红的手心。 定了定神,凡娜转头走出了洞穴。 看着她的背影,蓝斯湛蓝的双眸中,充满失望。 第九章之一 对立(3) 天亮了。 「一切安排好。」 接到指令,凡娜匆忙地从吉普车跳下。 她卖力地奔跑着,她的脚步在沙滩上留下印跡。 她跑向的沙滩上,倒卧着一个男子。 她在男子身边跪下,第一个动作不是查看男子的呼吸,而是从口袋掏出了一条烧伤药膏,急促的挤出两大条膏药在手心。 双手轻覆在男子的手掌上,凡娜尽量不做出太明显的动作。 只因为,在沙滩不远之处,有潜伏的媒体正在拍摄。 感受到手心的疼痛舒缓,蓝斯不解的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 蓝斯先别过了视线。 如计画般,主流媒体刊布了他们在海滩的画面。 美好的情景加上两人不凡的身分,他们的婚约被形容为现实版的童话故事「小美人鱼」。 在童话故事的浪漫氛围中,媒体们不愿意去追究蓝斯王子坠海的原因。 除了那天潜入海里却一无所获的凯斯。 儘管蓝斯冷着脸说只是意外,可凯斯还是觉得事有蹊蹺。 回国的飞机上,蓝斯始终沉着脸。 为了取得注意,凯斯故意画歪了红脣。 可这次,蓝斯看也没看。 挫败的走进飞机厕所,看着镜子,凯斯垂下眸。 下飞机,蓝斯寄了封信,没有署名,没有文字,信封上只写了寄件地点。 两国皇室的婚约议题在米尔皇室发言人的一句:「订婚仪式正筹备中。」陷入了冷静。 因为皇室的消息管理一向严谨紧密,多年经验让媒体不会在花费人力挖掘订婚细节。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有了让观眾更关注的议题出现──难民枪杀本地人。 「一位异籍男子持枪抢劫商店,射杀店员并得手现金,兇手在案发后被发现陈尸在河岸。据了解,兇手来自处于内乱的邻国,是凡娜公主成为代理国王后下令收容的难民。」 快速阅读那篇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报导,凡娜皱起眉头。 「已经让皇家新闻局针对不当指控报导採去法律行动。」国王秘书说着。 国王秘书年约四十,是约瑟夫特地为凡娜挑选的人手。 凡娜点了点头,脑袋不停运转着。 虽然犯案手法常见,动机也合逻辑,但凡娜总觉得事发的时间点过于巧妙。 就像是精心安排的一样。 「你也在怀疑?」 凡娜从文件中抬头,看见约瑟夫噙着笑走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轻挑,肯定是散去了周遭护卫。 冷着脸,凡娜还在生气他设计蓝斯的事情。 约瑟夫无视她的冷淡,逕自往办公桌旁的沙发坐下。 「身无分文的难民竟然拥有枪。」 「不奇怪吗?」约瑟夫从沙发上转过头,面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凡娜。 皱起眉头,凡娜点头。 「这颗子弹是衝向你来的,再多的言论缓颊也来不及抵挡他们的下一步。」约瑟夫语气轻松,眼神却凌厉。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出了人命,凡娜不想去猜那些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以逸待劳,学过吗?」 凡娜惊讶的瞪向他。 再次无视她的视线,约瑟夫继续说:「我会继续追查难民的枪枝来源。话说......蓝斯王子查到什么没有?」 听见他提起蓝斯,凡娜再次板起脸。 「你自己去问。」说完话,凡娜低下头去继续处理政务。 「还以为你会提早接到消息。」约瑟夫从容的拿出资料夹,见凡娜还是低着头,起身直接把资料夹挡在她的眼前。 「不只确认了武器运输集团的车手身分,还知道了......」约瑟夫故意停顿,挥了挥资料夹要凡娜自己看。 车手说,头头的子弹没了,要在哈森购入子弹。 凡娜闔起资料夹,发现约瑟夫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第九章之一 对立(4) 随着攀升的新闻转发量,反难民的声浪越演越烈。 激烈的网路论战、节目辩论仍无法缓解米尔人民对于难民的愤怒。 于是,怒火不再只是存于文字、语言中,而是直接烧尽了现实。 看着眼前一大片焦黑的残骸,凡娜瞪着双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庇护社区遭纵火,居住难民无人逃生全数罹难。 「负责当地的警消护总长我都要见。」咬紧牙关,凡娜快速走回轿车。 到达现场之前,凡娜看了相关报导。 消防车晚到,警察多月未巡查社区,医护人员选择先救受第一度烧伤的本地人,让全身百分之五十四第三度烧伤的难民等待。 那位难民没撑到手术台。 更令她难过的是,米尔竟有人将纵火犯视为民族英雄。 看着一则则蕴藏种族优越感的留言,凡娜闭上眼睛。 这次,眼泪从眼角漫延而下。 看见米尔难民的消息,蓝斯第一反应是打给凡娜。 可在按下通话的那一刻,他停止了动作。 她不需要安慰的。他想。 釐清意外责任、将纵火犯以公诉罪起诉后,凡娜想降半旗弔念在大火中丧生的难民,这让许多人出声反对,包括约瑟夫。 「你反对的同时有想过,没有战争他们也是平凡的老百姓吗?跟你、跟我一样,活生生的人!」面对眾人整天的劝说,凡娜对最后出现的约瑟夫喊到。 「你不能因为只有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就这么乱吼。」约瑟夫冷淡的回她。 跑出办公室、跑出皇宫,凡娜在一处斑马线停下。 找回理智,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的奇怪举止引起路人侧目。 遮掩着脸,凡娜走往皇家医院。 病房内一如既往地安静。凡娜坐在病床旁,反倒能好好沉淀这几天纷扰的心情,以及身上背负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国王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缓缓醒来。 看见身旁的女孩,国王缓缓伸出手。 握住国王的手,凡娜的手心感受到国王卧在棉塌中,较温暖的体温。 这是凡娜这几天以来,情绪最安定的时候。 「殿下,你也认为为难民降半旗不正当吗?」 颤抖着双脣,凡娜犹豫的问。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以肤色、以血缘区分你我,来决定要不要与对方交流,甚至分群,製造对立。 「身在米尔的话,不适当。」国王徐徐开口,回答却让凡娜失望。 「但......」 「谁都知道,纵火是错的。」国王打断了凡娜的话。「但米尔人还是会选择站在反对难民的一边,知道为什么?」 凡娜摇了摇头。 「因为米尔国民不敢面对。」 凡娜疑惑的皱起眉头,听国王继续说。 「米尔人一直以爱国主义掩饰一切种族优越论的言行,说服自己可以身为米尔人而自傲。」 国王喝了口水。 「就像米尔歷史看不到世界大战时,皇室卖了大半国土才换来人民的安全。因为这对米尔人国民来说,太耻辱了,所以歷史中只说米尔国安然度过了世界大战,却没说原因。米尔国人一直都如此,只愿意看自己看的。」 「现在要国民直接面对他们不愿正视的事情,反弹是正常反应。」 轻轻的点头,凡娜的眉头还是皱着。 「慢慢来,米尔会在你的统治下越来越好的。」感动的看着国王,凡娜此时才意识到,这是国王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 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探究,国王只简短解释:「生一场病,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回皇宫的路上,凡娜遇上了一场街头抗议。 拉低帽沿,凡娜混入队伍中。 发现她的加入,绑着抗议头巾的妇人友善的分给她一个手拿立牌。 凡娜抬头看,发现立牌上写着:「米尔万岁,我们不要异族女王!」 紧张的咬了咬下唇,凡娜犹豫了一会,还是举着牌子往前走。 抗议队伍停在皇宫大门。 凡娜垫起脚尖,伸长脖子想看队伍的开头,却发现游行规模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许多。 混乱中,她听见有人拿着大声公呼喊:「今天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三万人!米尔精神万岁!」 身旁的人们因为这消息情绪高亢,只有凡娜慢慢低下了头。 她有些怀疑,如果这么多人反对,执意继承的自己是否无法成为米尔正当的统理者。 陷入思绪的她被狠狠撞了一下。 凡娜回过神,发现撞到她的男人急匆匆的往队伍后头走。 那男人异常的神色和行为引起凡娜的不安。 隔着几步,凡娜低着头跟上去。 她看见有人塞了一綑纸钞给那男人。 那男人拿了钱后,没有回到抗议队伍中。 持续跟着他,凡娜来到了一处墓园。途中,那男人买了两瓶酒,边走边灌,步伐凌乱。 墓园安葬着许多米尔的着名音乐家、画家等知名人士,除了有专人打理,也有许多游客前来悼念,每座墓碑前摆满了鲜花和卡片,比起墓园,更像是充满生气的公园。 那男人没有走进墓园,而是在墓园旁的空地停下。 那处空地,荒草丛生,堆满汽车残骸和废弃家具,对比隔壁墓园的明媚,格外讽刺。 躲在转角,凡娜看见男子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兴奋的告诉同样沦落为流浪汉的同伴,参加游行能赚多少钱。 躲在堆成小山的废弃物后,凡娜拨了通电话给护卫。 再次走密道回到皇宫,经由护卫回报,那位流浪汉已经在警局坦白金钱的来源。 媒体马上掌握了这项消息,游行买走路工的讯息成为各大晚报当晚的头条新闻。 游行队伍的人数渐渐变少,人们的注意力转往走路工,媒体追查着金钱来源,越来越少记者驻点在医院、皇宫。 取得了皇家银行的转帐纪录,凡娜追到了源头。 那个人,她不意外。 但还不够。她还需要更多直接的证据。 为此,她愿意赴汤蹈火。 第九章之二 枪击(1) 「明天就前往庇护社区,不带护卫。」 下达指令,凡娜板着脸回到办公室。 一推开门,就见约瑟夫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瞇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相信我。」 见约瑟夫还是没开口,凡娜深呼吸。 「我会安然回来。」 睁开眼,凡娜坚定的看着他。 「不可能。」约瑟夫一口拒绝。 见他还是一样独断,凡娜生气的站起身。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消息已经由皇宫公关部发出去了。」 说完话,凡娜生气的跑出办公室。 垂下眸,约瑟夫紧抿双唇,拿出手机。 「相信她。要成为米尔人民支持的领导人,她需要去。」 约瑟夫抬头,看见管家搀扶着老国王缓缓走来。 「她会身处险境。」约瑟夫瞪向老国王。 「皇室不值得她这么牺牲。」 老国王垂下眸,缓缓从衣服口袋拿出一张纸条。 看见老国王的动作,管家默默地退出办公室,并将门关上。 「你的母亲,也为了皇室做出了令我佩服的牺牲。」 听到关键词,约瑟夫的眼神有些慌乱。 他预感,老国王手上的纸条有着他不想知道的事实,关于母亲。 「如你之前所说,我没有资格提你的母亲。」 老国王蹣跚地走近办公桌。 「你自己去见见她吧。」 快速地接过纸条,约瑟夫紧盯着那行地址。 拿着纸条的双手,不受控的颤抖着。 隔天,凡娜带着一个简便的行李袋,住进了未遭火吻的庇护社区。 有人批评这是在作秀,是在缓和国际的批评声浪,是在挽回公主自己的名声。 更多人好奇,高贵无比的公主如何在简陋不堪的难民区生活。 这消息也在哈森引起轩然大波。 蓝斯在遭麦克风围堵时才知道未婚妻的冒险。 听到消息,蓝斯收起了笑容。 虽然意外,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处理。 随着约瑟夫派来的情报员走进地下堡垒,蓝斯紧抿的双唇显示他的紧张。 紧凑的脚步在堡垒厚重的防弹门前停下。 蓝斯湛蓝的眸中,有挣扎、有犹豫,他害怕,迎接他的会是坏消息。 集中了精神,蓝斯抬起头。 沉重的防弹门关上,飘扬的土尘缓缓落地,一切恢復沉静。 乔.玛雅接到关于蓝斯的消息。 「确定所有监视设备都失灵?」乔冷声问道。 「只有监听设备在稍早有几分鐘的失讯,不过.....马上恢復连线。.蓝斯王子还在寝室里,气息稳定,正在睡梦中。」监听人员颤抖的握着电话。 「解散监视小组,处理乾净。」掛掉电话,乔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盘算着这次的大选。 保守党不再攀附皇室,蓝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价值。 萤幕一闪,乔点开讯息网址,最新的民调数据出现。 看到相差无几的数据,乔瞇起眼睛。 一贯古板的保守党经歷党内改革后,藉由网路声量捧起声望。 保守党推出的总理候选人更以「二十一世纪的文艺復兴」为竞选口号,获得大多年轻选民的支持。 握起拳头,乔的脸上少见的出现怒意。 若不是保守党突然崛起,她本可以毫不费力的竞选连任。 选举日逼近,她只能在短时间取得更多资金投入选举。 可谁知道,长时间合作的商人们看到保守党得势便倒戈,党内更将保守党的得势归咎到蓝斯的婚约上,将责任扣给乔。 党内替换候选人声浪不断,党外有保守党步步进逼。乔瞪着民调数据,咬紧了牙关。 乔瞇起眼睛。 这种情况,她只能不择手段。 第九章之二 枪击(2) 听到凡娜消息的拜伦拉索咧开嘴。 「确定没带护卫?」 获得肯定的回覆,他的双手在胸前兴奋的摩搓着。 上天对他真好,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 「把那盒子弹送去。」拜伦拉索奸诈的拉起嘴角。 今天晚上,他要让难民和杂种从此在米尔消失匿跡。 「议长,车队行经哈森遇到了一点问题。」拜伦拉索转过头,瞪着发声的助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车队被哈森国拦下,......他们要求收过路费。」助理越说越小声。 「多少钱?」 助理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那就给!」拜伦拉索生气的将手挥向助理的脑袋。 堡垒内,蓝斯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世界地图,双脣颤抖着。 带来消息的人已经离开,他却仍无法接受事实。 哥哥没死。 蓝斯以为自己会感到开心。 可现在的他,思绪被恐惧吞噬。 哥哥被邻国反叛军抓为人质,被关在兵工厂当奴役。 他在那里,随时可能丧命。 兵工厂戒备森严,连训练有素的情报员最终冒险乔装成运输员混入工厂,但也只能带回消息。 想像着哥哥可能遇到的虐待,蓝斯想马上带队营救哥哥。 但,他凭什么? 没有资源、没有军队,他不能冒着让哥哥身分曝露的风险,要求哈森国派军前往邻国。 双手紧抓着桌子边缘,蓝斯痛恨自己的无能。后悔自己为了自保,放任哈森总理府吞食皇室的财產、权力。 让身为哈尔森皇室王子的他,如今竟连自己的哥哥都救不了。 堡垒厚重的门被推开,受雇于约瑟夫的情报员走进。 抬起头,蓝斯放开了桌沿,挺起了身子。 看着情报员,蓝斯的眼中满怀希望。 那男人向蓝斯頷首,用极低沉的嗓音说道。 「大鱼入网。」 蓝斯点了点头。 过去被剥夺的,他要一次拿回来。 「叮咚。」手机的提示音在空荡的货柜屋内格外尖锐。 收到蓝斯的讯息,凡娜有些意外。 在山洞坦白计画之后,蓝斯便不曾联络她。 她知道,两人的情谊已经被利益关係替代。 他们只是双方取得权力的垫脚石,一旦计画结束,婚约取消,他们再无关联。 看着熟悉的程式介面,凡娜发现自己没勇气点开。 收起手机,她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一分鐘后,她又拿出手机把玩。 她的脑里,全是他。 「他会传什么讯息给我?」 「他会不会在等我的回覆?」 「会不会是重要情报?」 「还是求救讯息?」 「我们只是,只是合作关係而已!」 说服自己,凡娜点开讯息。 「注意安全。」 凡娜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欣喜的捧着手机,却想了许久才回覆。 「好。」觉得回覆看起来太冷淡,她又补充。 「我会的。」 看到讯息显示已读,凡娜突然有些紧张。 只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覆。 可能是这区域网路不好。 凡娜猜想,高举着手机在屋内来回走动。 看着满格讯号,凡娜收起了手机。 第九章之二 枪击(3) 「叩叩叩。」 踮着脚尖轻轻趴上货柜屋冰冷的墙面,她透过门与墙的隙缝窥探着。 「你好,一个小时后社区中庭有发放物资喔!」门外传来不标准的英语。 发现只是社区管理员,凡娜轻轻应了声。 看到凡娜的讯息,蓝斯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她能回覆,代表她很好。 一小时候,凡娜走到社区中庭。 那里堆满了物资,都是来自米尔人民的捐献。 儘管社会舆论一阵挞伐,还是有许多皇室支持者跟着凡娜的脚步,自愿加入发放物资的行列。 看着眼前一片平和,凡娜僵硬的脸上出现一丝欣慰。 注意到自己的失神,凡娜重新板起脸,转头往人烟较稀少的地方走。 走了几步,她犹豫的停下。 蹲下身子绑鞋带,凡娜偷瞄着四周。 她感觉自己被盯上,这正是同她此行的目的。 邻国内战引发的难民问题必须解决,米尔议员非法销售军火必须停止。 她已经厌倦了总是在亮处被攻击,敌人却是在暗处,所以离开皇宫,不带护卫,要伤害她,这是最好的机会。 凡娜缓缓起身,转过身走向堆放物资的地方。 她翻找着一箱又一箱包裹,最后选择了一盒标示着衣物的纸箱。 她吃力的搬起来,缓缓往庇护社区的边陲走去。 庇护社区的边陲,是一大片停摆的工地。 因为议会介入,建筑工程停摆。 机具驶离社区,在沙地上留下凌乱的痕跡。 而所谓的工程,不过是在废弃的货柜内加装电线。 少了灯光的货柜,在阴暗的天空下,格外阴森。 凡娜的脚步因怀中的物资格外沉重。 地上的细沙留下了凡娜清晰的鞋印。 一双大脚踩过了凡娜的鞋印。 脚步无声,他循着鞋印,缓缓的走着。 军靴之上,是件破旧的牛仔裤和沾染着暗红色液体的土色上衣。 这衣着在庇护社区中,一点也不突兀。 除了那双军靴。 凡娜缓慢地前进,途中不时将那箱衣物放在地上,按摩几下用力而有些紧绷的手臂。 面对周围的寧静,她突然有些不安。 「喀。」凡娜愣了一秒,认出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她再次放下纸箱,双手摊开举在耳朵两边,缓缓地转过身。 她看见一个神似难民的男人,他举着枪,正对准她的眉心。 她垂下眸,盯着那男人的靴子看。 注意到她的视线,持枪的男人后退了一小步。 凡娜知道他为什么不安,那种款式的军靴,是米尔海陆军队配给的。 收回视线,凡娜看向枪口。 她看到持枪者颤抖的食指。 一个过分用力地颤抖,她将命丧枪下。 也因为他的颤抖,凡娜看见逃生的机会。 「因为不满米尔的贫富差距吗?」 佯装未认出枪手身分,凡娜的眼神中充满震惊与不解。 也许是话语中的理解碰触到枪手紧绷的情绪,他开口,语气中带着愤恨。 「享受着人民的纳税钱,无顾路边饿死的孤儿,皇室就该死!」 循着对方眼中的愤怒,凡娜佯装坚定的看向枪口。 「所以,我来了。」 「我要改变贫富差距、改善医疗资源分配,修正米尔僵化的政体。」 凡娜边说边走向前,紧握的手掌心已积满了汗。 随着她靠近,枪手的脸上出现迟疑。 强大的气势让他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意识到自己的退缩,枪手挥了挥枪,试图重新打起精神。 「再前进一步,我就开枪!」 停住脚步,凡娜抬起头,视线迎向枪口。 「杀掉我,不能改变一切。」 「皇室说的话能信,狗屁!」面对枪手突然情绪激动,凡娜仍不动声色。 她的馀光看见潜伏的护卫已经定位。 「碰!」不远之处传来爆炸声。 趁枪手注意力被分散,凡娜转过身奋力往反方向跑。 眼看计画要失败,枪手慌张的扣下板机。 子弹飞速划过空气,穿过衣物,贯穿人体皮肤,卡在腹膜。 剧烈刺痛从腹腔席捲凡娜的全身,四肢瞬间失了力气,她往右边摊去。 意识迷茫中,她看见手心的红色。 第九章之二 枪击(4) 不能昏! 忍住剧痛,她撑起身体。因太痛眼眶出现了泪水,她不能哭,剧烈的换气会让伤口更痛。 她试图平稳呼吸,每吸一口气,腹部都传来椎心刺骨的痛。 她好难受、好想吐,腹部在翻腾,噁心的感觉堆积喉间,这么痛苦,她想睡过去。 不能! 她咬紧牙根往前走着,她是公主,她要活着,她还要为米尔人民争取应有的权利。 可是,她的权利呢?谁又来帮她争? 她吃力的踏出步伐,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滴落在沙地上。 还能够活到明天吗?还能够吗? 一阵剧烈痛楚袭来,她跌回地上。 枪声再次响起,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第二颗子弹。 她,真的好累、好累。 是天堂的声音吗? 凡娜听见规律的提示音,像仪器发出来的。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连眼皮都提不起来。 「公主这次太冒险了。」是一男人的声音,凡娜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来是谁。 「公主…呜呜呜呜…」是女人的啜泣,是雀儿喜。 那么在正安慰她的那个男声,就是奥多了吧。 凡娜在脑中推论着,儘管脑袋还有很大部分都是浑沌的。 「医生!公主的情况如何?」雀儿喜声音沙哑地问。 「腹部的子弹已取出,静待修养即没有大碍。」 「那公主什么时候会醒?」 「等麻醉退了,最慢两个小时后,最快现在就会恢復意识了。」 凡娜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原以为是医生离开,却听见了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声音。 「辛苦了。」她感受到有一隻温暖的大手替她拨开脸庞的发丝。 是他吗? 麻醉又退了些,凡娜奋力睁开眼睛。 「爸……」许久未喝水的凡娜哑着嗓子,激动的看着对方。 佟爸爸消瘦的手小心端起一旁的水杯,雀而喜见状逃离了奥多的怀抱,到病床旁帮助凡娜起身。 握住父亲的手,凡娜的欣喜和意外溢于言表,忘却了腹部的枪伤尚未癒合,过于激动的情绪反应牵动伤口,凡娜痛的瞇起眼睛。 「有什么话慢慢说。」佟爸爸轻轻地说着,眼中满是心疼。 透过病房窗户看见直升机降落,他心里就有谱。 就算是女皇登基,老国王也不会特别派员来迎接自己。 如此紧急,肯定是凡娜出了事情。 等不了医生重新评估病情是否可以搭飞机,佟义恆拿着一个月份的药袋就离开病房。 毅然决然,像当年的伊丽一样。 「可是,老国王……」 「原谅我了。」佟爸爸将另一隻手覆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当他再次踏入国王办公室,年近五十的他还是如当年大学毕业一般紧张。 可这一次,老国王不再如当年强势,年迈的他已头发灰白,神色更因疾病显得无精神。 出乎意料,老国王对他伸出了手。 谨慎的出手相握,佟义恆在脑中推论数万种使老国王改变态度的契机。 直到看见当时书桌上那张纸。 他看一眼就认出,那是妻子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给女儿的、给他的、给父亲的。 当时太年轻,将伊丽的死怪罪在老国王的身上,而拒绝和皇室来往,以至于这场恩怨,竟长达了二十多年。 时过境迁,回过头看那些争执,反倒微不足道。 第九章之二 枪击(5) 看到来电提示,奥多悄悄离开了病房。 「子弹的型号已经与院方确认。」他严肃的说着,眼神四处飘移,在确认身旁没有其他人。 「做得好。」约瑟夫在电话另一头回应。 结束通话,约瑟夫正在他的私人情报处,严肃的看着监视器纪录。 早在几年前,他就掌握了米尔的黑市动向,尤其针对军火的流通。 掌握最新情报后,他便将有特殊记号的子弹流入黑市市场,并有计划的收购在黑市流通的子弹。 果然如他所料,急迫的拜伦拉索被权力冲昏了头,只管子弹的有无而不管来源,如此粗糙的计划让这次意外成为扳倒拜伦拉索最好的机会。 在庇护社区枪伤凡娜的枪手也在开出第一枪之后被潜伏的护卫压制。 想到凡娜的伤,约瑟夫的眼神变得冰冷。 「究责到底。」 通话中听出公爵的怒气,护卫团长将衣着上代表职位的徽章撤下。 刚结束通话,奥多看见助理匆忙走来。 「议员,我们该出发今晚的游行了。」 「什么游行呀?」雀儿喜推开病房门,正好听见谈话。 「女王登基的公投游行。」一手揽住雀儿喜,奥多温柔的说。 一旁助理马上尷尬的转过身,留给两人独处空间。 「公投?」雀儿喜挣脱奥多的怀抱,气冲冲的看着他。 「如果最后公投结果是要公主离开米尔怎么办?」虽然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但因为想了解奥多的烦恼,她也开始关心时事,据她所知,最新公开的民调显示,支持凡娜登基和不支持的比例各占了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二十五,有近半数的民眾没有意见。若现在急忙举行公投,恐变成拿石头砸水,甚至变成驱逐公主的利器。 「不会的。」奥多勾起嘴角。 凡娜中弹后,情势就不一样了。 当奥多抵达游行现场,原来宽敞的道路早已被支持者挤得水洩不通。 支持者自发性地穿戴起米尔国旗,手搭着手齐唱着米尔国歌。 歌声宏亮,鼓舞着每一位参与者。 新闻记者在游行队伍中访问了一位激动的民眾。 「我们想要凡娜公主能听见我们的歌声!我们需要为米尔挡下子弹的女王!米尔万岁!」 他的发言带来了一阵欢呼,其他支持者在他身后高举着看板,同样兴致高昂地喊着。 尚虚弱的凡娜躺在病床上,将一切新闻内容看在眼里。 主流舆论终于偏向她而不是议会,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感觉自己说了谎。 安排好的场合、故意冒的险,有多少人因为这颗子弹而支持自己呢? 她垂下眸,心中尽是身陷泥淖无可选择的无力感。 「为您插播最新消息,公投游行总人数已超过百万人,议会展开临时会议。」 回过神,凡娜将电视关上,闭上眼睛。 那些支持,她能享有吗? 睡意袭来,凡娜双眼闭上,眉心却始终紧锁。 第十章之一 营救(1) 议场内,如战场般,气氛紧张。 除了出席游行的奥多,每位议员都到了,包括议长拜伦拉索。 儘管眾人对举办公投优劣辩论激烈,仍唤不起拜伦拉索的关心。 「主权在民,公投是人民的权力,政府的权利本来就该是人民所赋予。」 「那是民主政体的形式,米尔辉煌的皇室精神不可丧失,领导人的决定应由老国王任命。」 「领导人的确是由老国王任命,人民再次复决与之并不衝突。」 「所以你们是支持凡娜.卡西米尔登基,成为女王?」 支持公投的议员一开口,让奉行种族主义的老议员气红了脸,愤怒起身甩开助理的搀扶,头也不回的离开议场。 结束通话,拜伦拉索的助理紧张的凑向拜伦拉索耳边。 「议长......哈森国又要求过路费了。」 议场内的唇枪舌战已让拜伦拉索头痛,此时听见这消息,生气的将水杯挥落地上。 「匡噹。」清脆的破碎声打断议场内的争论。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根本没关注讨论议题的拜伦拉索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阵尷尬的安静过后,其他议员又开始辩论是否举办公投。 眼看支持公投的议员们占了上风,与拜伦拉索同党的议员纷纷离席,拒绝投票。 而拜伦拉索却始终没发言,儘管助理不断提醒他。 当助理再一次送上发言拟稿,他心烦的将纸张撕成两半。 看着心血被扔在地上,助理握紧了拳头。 「废物!这里没有你说话的馀地。」 看着拜伦拉索苛薄的嘴脸,助理忍住情绪,离开了议场。 关上议长办公室的大门,助理抱着用牛皮纸袋装着的修改章约。 他张望着长廊,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匆忙的走向建筑物后门。 他刚转弯,就见一道黑影撞向自己的头。 「顶尖大学政治学系肄业,需要不堪到去做拜伦拉索的助理?」 抬头看向那位陌生男子,助理一手摀着红肿的额头,一手将修改章约捏得更紧。 易容过的约瑟夫正想开口,就被助理打断。 「呵......是要这个吧!」助理狼狈地起身,挥了挥牛皮纸袋。 「给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反正拜伦拉索也快不行了。助理心想。 「非法军火交易人头帐户。」 助理瞪大眼睛,随之慌乱的低下头。 他怎么知道? 「你是谁?」 勾起嘴角一笑,约瑟夫向他伸出了手,没有回答。 「回家陪你妈妈直到政局稳定。」 议会后门无声关上,长廊再次空荡。 安静的,彷彿刚才的对话从不存在。 戒备森严的皇家医院病房内,凡娜躺卧在病床上。 「我选公投。」 隔着电脑镜头,凡娜坚定开口。 约瑟夫忍着的心疼昇华成的怒气,挑起眉毛。 「修改章约已经取得,这不是给你的选择。」 忍着伤口的痛,凡娜咬着牙,断断续续的说着。 「就算、我登基、不得民心的、女王、怎么、治国?」 凡娜喘着气,痛苦的皱起眉头。 「我能自己做决定、也能自己承担后果。」低着头,凡娜虚弱的说。 看着萤幕里,明明虚弱却故作坚强的女人,约瑟夫抿起唇。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心疼。 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表达。 去为凡娜准备餐点的雀儿喜一进病房便瞪大了眼睛。 「公主殿下!」 放下餐点,雀儿喜将凡娜手中的电脑搬开。 约瑟夫此时才看到床上被大量鲜血染红的床单。 「医生快点来!伤口裂开了!」雀儿喜慌张的对走廊喊到。 看失血过多的凡娜昏了过去,约瑟夫拿起外套跑出了私人情报处。 凡娜再次醒过来时,看见约瑟夫手盘再胸前,倚着柜子补眠。 看着约瑟夫眼下的暗沉,凡娜垂下双眸。 为了揭开拜伦拉索的恶行,几个月来约瑟夫几乎不睡,甚至连饭都不吃。 他从不诉说他的辛劳,但凡娜都知道,都看眼里。 「我们一起,把拜伦拉索送入监狱。」 看着约瑟夫的睡顏,她说。 「好。」 约瑟夫睁开眼睛,勾起一边嘴角。 掩盖住惊讶,凡娜鼓起脸颊。 「我不喜欢你擅自决定我的事情不跟我讨论。」 「以后不会了,好好养伤。」站起身,约瑟夫将外套一甩穿上身。 「我相信你的。」凡娜说着,约瑟夫踏出病房的脚步顿了一下。 看见约瑟夫离开,雀儿喜才兴奋的跳进病房。 「公主殿下!议会通过公投了!」 睁大眼睛,凡娜惊讶的撑起身体。 「等一下!医生说你不可以再情绪激动了!」 第十章之一 营救(2) 看见米尔国将举办公投的新闻,蓝斯皱紧眉头。 他不懂卡西米尔皇室为什么对公投消极处理。 比起公投,他更担心凡娜的安危。 得知她中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被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用交友软体不断拨打电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马上回覆她的讯息。 看着眼前收集到乔.玛雅对军火走私商收取过路费的种种证据,他逼迫自己专心。 他比谁都更明白,当务之急是在不揭开哥哥身分的情况下,潜入邻国反叛军的兵工厂救出哥哥。 而现在,与米尔国的合作成了他唯一希望。 「叮叮叮。」桌上那约瑟夫先前给他的手机响起。 迅速按下通话键,他没有说话。 「这支手机无法被追踪也不能被监听。」 确定是约瑟夫的声音,蓝斯解除防备。 「我已经蒐集相关证据也可以提供给你们,但他们必须要再送最后一趟。」 面对蓝斯危险的要求,约瑟夫没有答应。 「我不会再次要求情报员潜入邻国反抗军。」 当约瑟夫想结束通话,蓝斯开口。 「将我送入邻国。」 约瑟夫皱起眉头。 「我没有等待的馀地,兄长更没有。」 约瑟夫思考其中利弊,缓缓说道。 「卡西米尔皇室鼎力支持。」 看着手机,约瑟夫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身上无资源的蓝斯想隻身前往邻国战区,除了必须克服极端的环境之外,对兵工厂崎嶇的地形更让他的营救计画难上加难。 万一蓝斯和哈森国王暴露身分被抓了,私售军火给反抗军的米尔议员们需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反抗军极有可能拿人命当筹码威胁哈森国,追究下来会影响哈森与米尔两国的关係。外交关係动盪不只影响国防安全,米尔的贸易大国位置也会遭受挑战。 思考着其中利弊,凡娜真挚的眼神跳进他的脑海。 「我不喜欢你擅自决定我的事情不跟我讨论。」 凡娜对他这么说过。 思考了一会,他拿起手机。 接到电话的凡娜努力压抑住震惊,缓缓开口。 「也许,这是我们将拜伦拉索等人逮捕的最佳时机。」 「放虎归山?」约瑟夫想起他曾学过的中国军法。 「是,但要保障所有米尔国情报员的安全。」 「蓝斯呢?」约瑟夫试探。 「优先保护米尔国人。哈尔森王室是我们的合作方,在情报员能力所及内保护。」 结束通话,约瑟夫欣慰的勾起嘴角。 目标之一的拜伦拉索尚未发觉自己被盯上。 听闻枪击凡娜公主的枪手已经身亡,他开心的搓着下巴那搓稀疏的山羊鬍,不怀好意的笑。 「助理!」他大声呼喊,助理却没有出现在眼前。 「该死,又跑哪里去。」 刚用力放下酒杯,拜伦拉索的私用手机少见的响起。 「不是说了都跟助理联系吗?」他一接起电话就大吼。 「您的助理联系不上,货物到哈森又被挡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压着嗓音,语带急切。 「又要过路费?」拜伦拉索气急败坏的大吼。 「是的,连系不到您助理无法取得资金。哈森国的人说一个小时要收到钱,反则从此禁止货物从这里出入。」 听见拜伦拉索怒骂,男人摀着手机,向易容过的约瑟夫点了点头。 「我马上转给你。」盛怒之后,拜伦拉索妥协。 通话一结束,渗透进军火交易团的米尔国情报员互相交换了眼色。 第十章之一 营救(3) 身处私人情报处的约瑟夫监控着米尔国内大金额的资金流动,等着拜伦拉索自投罗网。 蓝斯趁着车队被哈森国阻挡的空档,跳上了装有大量军火的货车。 货车停下,蓝斯聆听着车外的动静,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货车门缓缓打开,蓝斯朝货物后躲了一些。 「安全。」 接收到米尔国情报员的指令,蓝斯迅速且安静的离开货车,藏身在车库内摆放的货柜之中。 「怎么搞的?数量不对。」 反抗军看了眼军火,愤怒的将枪指向军火交易团的头头。 看到对方拔枪,军火交易团的成员们绷紧神经。 「我马上和议员确认,若因此破坏两方的合作就太不值得了。」 早就被约瑟夫以敦乔名义收买的军火交易团头头从容的拿起卫星电话。 看见拖延计画顺利进行,蓝斯沿着遮蔽物离开了车库,前往哥哥被俘虏的兵工厂。 兵工厂远比蓝斯所想像的更加危险。 工厂内的每一区都有二至三个反抗军人看守,军人们拿着刀威胁、虐待着那些被逼着製造武器的俘虏。 事前的战略会议中,曾潜入军工厂因此发现哈森国王的情报员跟他说过一切细节。 因此蓝斯很快就找到了哥哥的踪影。 而他也只能快,米尔的情报员们最多只能帮他拖延十分鐘的时间。 可到处都是人,他该如何救出哥哥而不引起太大注意。 在一旁观察,他发现哥哥突然被军人戴上手銬。 跟着他们,蓝斯发现自己来到俘虏监狱。 眼看四下无人,蓝斯向前迅速打昏了在门口看守的军人。 「拿着。」帮哥哥解开手銬,蓝斯交给他一把枪。 「接应的人在哪?」 压抑住终于见到弟弟的感动,哈森国王快速将枪上膛。 「车库。」 「监狱后面有条小路可以到。」 将昏迷的军人藏进一旁草丛,两人压低着身子跑出监狱。 躲在相同的货柜后,蓝斯透过无线电向米尔的情报员打了暗号。 同步接收到暗号的军火交易团头头放下电话,佯装惊讶的看向反抗军。 「还有一辆车停不进来在车库外?」 反抗军拿起了无线电,脸色有些尷尬的点了点头。 「误会一场,货物没有少。」军火交易团头头缓和着气氛,转头向其他人吆喝道。 「把空货车开出去。」 货车上的蓝斯扶着哥哥坐下。 看着哥哥,数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但还不能发出声音,他只能用一双蓝色眸子看着兄长。 与蓝斯一样拥有蓝色眼眸的伯特国王看着摆脱青涩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可两人还没脱离险境,他们隐忍住情绪,将耳朵贴在货车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门关上的声音此起彼落,车子引擎拉发动。 他们听见反抗军吆喝着将门打开。 蓝斯慌张的举起枪马上被伯特阻止。 「是车库门打开。」 放下手枪,蓝斯面露尷尬。 看着选举资金到达高点,乔.玛雅得意的微笑。 站在透明窗前俯视哈森首都,她已经等不及参加总理连任仪式。 赢得这次选举,她将是哈森史上第一位连任的女性总理。 「母亲。」生產完身体尚虚弱的贝儿着急地走进办公室。 看着神色慌张的女儿,乔.玛雅着急的上前,扶着贝儿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母亲,你不该这么做!」 贝儿边说边流下了泪。 「战争会让多少像亚斯敦的孩子流离失所、失去双亲。」 她所说的亚斯敦,是她的孩子,是乔.玛雅极度宠爱的孙子。 乔.玛雅沉下脸,少见的用严厉的语气对贝儿说话。 「你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 贝儿咬着下唇,不理解的看着对方,眼角含泪。 「带着亚斯敦先离开哈森,亚当会照顾好你们的。」 转过身,乔.玛雅以肢体动作表明对话已经结束。 见连自己出面都无能为力,贝儿拭去眼泪,缓缓离开办公室。 第十章之二 登基(1) 蓝斯和伯特没有回哈森,而是直接秘密入境米尔国。 从蓝斯口中了解情势后,伯特迫不及待见到约瑟夫。 他们未曾见面,可他们有一样的目标:结束战争。 在米尔边境等待他们的,是一辆救护车。 看见十字架的鲜红字样,蓝斯想起中弹的凡娜。 她还在医院吗? 儘管知道随便问一位救护人员都能得到答案,他仍没有开口。 伯特发现了他的心事重重。 「没事,我的身体机能还有一定水平。」 发现兄长误会,蓝斯回过神愣愣的点头。 「不是担心我?」 尷尬闪过,蓝斯犹豫了一阵准备开口,救护车后门被打开,一位女子闪身进来。 女子抬头,伯特一脸惊讶:「是你?」 「公爵要我随身保护你们。」女子在蓝斯对面坐下,看着躺在担架上,一脸意外的伯特。 看两人都没有回应,女子拉了拉外套领子,手盘在胸前,转头看向窗外。 发现兄长的不自然,蓝斯瞄了一眼女子,看好戏的对伯特笑。 后者用眼神警告蓝斯不要说话。 得知蓝斯和伯特已经入境米尔,约瑟夫心情复杂。 他想要摆正态度,却不知道该以身分面对蓝斯。 于理,蓝斯是他的合作伙伴。 于情,蓝斯是凡娜的追求者。 第一次见蓝斯时,他没想这么多,一心只想给他点顏色瞧。 这次,他也不应该想这么多。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不到,这让他心烦。 紧捏着文件夹,约瑟夫压抑着情绪。 门缓缓打开,约瑟夫放下了文件夹。 没有过多寒暄,等所有人坐定,约瑟夫直切主题。 「犯人拜伦拉索已派员搜捕,最后一批军火皆是瑕疵品没有杀伤力,已和邻国正统政权联系。他们允诺一週内结束内战。」 伯特点头,看了眼蓝斯。 「我国总理非法收取的贿款会尽速归还米尔。」 「我曾答应哈森协助调查。」乔.玛雅收贿的证据被匯集成册,由约瑟夫递给了伯特。 「谨代表哈森国致谢。」伯特接过文件,脸上却不见喜色。 约瑟夫知道伯特的担忧,缓缓开口:「相同的文件我给亚当也送了一份。」 伯特和蓝斯面面相覷。 眉头紧锁,亚当此时恨透了约瑟夫。 一边是国家,一边是岳母。 他相信那份文件,因为文件内容跟他的调查结果相同。 身为情报局长,他有责任调查,却没资格决定惩罚。 如此大笔的贿款,不仅断送乔.玛雅的连任机会,严重还会有二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如果公事公办,他该如何面对贝儿,该如何向长大的亚斯敦解释。 他该如何轻手毁掉自己的家庭。 「从来不是你的错。」一双纤细的手从亚当身后抱住他的腰。 亚当温柔的握住那双手,深深叹气。 「是母亲被权力冲昏了头,鋌而走险造成这局面。包庇她只会让她越走越错。」 贝儿哽咽说着,把头埋进了亚当的背。 番外2 伯特狱中记 伯特已经忘记这是第几天在监狱中醒来。 自从意外被捕,他过着三餐不饱、天天体力透支的日子。 这些他都认了,可更让他煎熬的,是天天活在被发现真实身分的恐惧之下。 他绝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一如既往天还没亮就被赶往军工厂,伯特手中捲着电线,脑中又将逃跑路线演练一遍。 这里每个人都想逃,可也每个人都怕死。军工厂被重兵坚守,单枪匹马不可能逃出,就算是组织团队也一样。 军工厂的大门开了,门尚未全开,五六个麻布袋被扔进了工厂的沙地上。 伯特没有抬头,几年来的经验让他不用抬头也知道布袋内装着什么。 他不忍看。 反抗军吆喝着将一批俘虏赶进了军工厂。 伯特淡淡扫过每个人的脸,心底刚產生的一丝希望又消灭殆尽。 旁人的躁动让他又抬起头。 他马上看到了引起议论的对象。 一个女人。 低下头,他想起了从前那些被捉进军工厂的女孩们。 她们总是会被消失。 有时候是反抗军,有时候是奴隶。 消失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便不会有人去寻找她们。 伯特曾经试图阻止过,却只换来一阵毒打。 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却也只能继续无能为力。 他本来不想管的,那女人却总是跟着自己。 她跟了三天,总是面无表情的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不曾说话。 当伯特已经认定她是哑巴,她却开口说了哈森国的语言。 「我相信你。」 当伯特再次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 也许是责任感,也许是怜悯心,他开始照顾她。 将分量不多的粮食分给她,将用于保暖的厚纸板送给她。 她还是很少说话,还是常跟着他。 伯特开始习惯有她陪伴,开始思考逃跑如何带上她。 但跟所有来到军工厂的女人一样,她也消失了。 伯特却还抱着希望,会回来的,就算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只要有一口命在,他会照顾她,会带着她逃出军工厂。 三天过去,他开始找寻她的遗体。 直到看见蓝斯躲在军工厂角落的前一刻,他还在想她。 假借工具掉在监狱的藉口,他让反抗军带他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小路。 打昏了反抗军,接过手枪。 他还在想她。 如果她没有消失,他会不会走不开。 直到货车离开反抗军营地,他还在想她。 听着弟弟交代权势的困境,伯特内心毫无波澜。 经歷奴隶艰苦后,政坛势力间的意气之争反而无关痛痒。 躺上担架时,身在米尔国的他才稍微卸下警戒。 刚松懈下的他听见车门有动静,马上又挺起身子。 他看见那女人坐到他身边。 第十章之二 登基(2) 三天后。 「外媒形容:世界正在遭遇一场宛如陨石坠落的经贸灾难。」 事件需要从琐加国的反抗军缴械投降开始说,原先节节败退的琐加国合法政权突然对反抗军要求谈判,而处于优势的反抗军竟同意,这反常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各国媒体追查琐加国反抗军的投降原因,却挖到了惊天的大秘密。 米尔国议长拜伦拉索与邻国反叛军掛勾,长期私运武器给琐加国反抗军。 刚出医院的米尔国国王震怒,亲自主持判决将拜伦拉索等人处以皇家法典最高刑罚,送入监狱。 据可靠消息表示,拜伦拉索在被捕时还以议长身分威胁警方。 拜伦拉索被捕后,武器运送路线被公开,武器皆行经哈森国入境琐加国。 接着,哈森国内部举报现任总理乔.玛雅向拜伦拉索收取入境费用,以此累积竞选资金。 人立党紧急将乔.玛雅开除党籍,并宣布不参加此次选举。 乔.玛雅目前入狱待审。 米尔与哈森以及琐加的政治风波造成投资者趋于保守,大笔资金退出市场。 投顾表示:身为经贸大国的米尔发展前景不乐观。 翻回报纸首页,凡娜的照片佔据了整个版面。 原因无他,今天是公投举行的日子。 自从议会通过公投开始,凡娜的登基议题不断被讨论,正反意见辩论中,血统和婚姻一直是焦点。 将报纸推开,老国王扶着额头,一脸愁容。 房门被推开,躺在床上的凡娜挺起身子。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的。」 她早就猜到,国王今天一定会因为公投而心情不佳。 「谈的是以后的事。」 示意凡娜躺下,国王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这次公投不会是最后一次,今后,公投会变成皇室的牵制,议会权力会日渐壮大。」 凡娜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也许和皇室几千年来的传统不一样,但却是让国家继续强盛的方式。保持合理沟通,不将意见分歧转换成社会对立虽然是困难课题,但多元意见可以碰撞出更加的解决方案。也许以前的集权方式可行,但现在科技发展快速,儘管有皇家顾问团可以諮询,下决策时仍忽略了中下阶层人民的想法、需求。」 「对我来说,每一位米尔国人民,都同等重要,都应该被听见。」 国王交叠的手缓缓松开。 「所以,能够开放皇宫的网路讯号了吗?」凡娜不确定的询问。 拧起眉毛,国王不发一语离开了房间。 看了眼依然没讯号的手机,凡娜失笑。 她知道,那是国王想要保护她的方式。 「爸爸?」自凡娜住院后便一直待在医院的佟义恆拿着茶叶走来。 「你怎么醒了?」佟义恆惊讶的看着她。 「自然醒。」凡娜笑着说谎。 她因为今天公投而失眠。 担心造成大家的压力,凡娜没有询问太多关于公投的细节。 这让她拥有许多想像空间。 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想像各种可能与不可能。 「再多睡一点。」 「那爸爸说故事给我听。」见谎言达不到效果,凡娜开始撒娇。 佟义恆面有难色。 「国王在等我喝茶。」与岳父之间刚修復关係,他对国王仍是战战兢兢。 「快去吧!我要睡了。」凡娜轻轻往后靠。 看女儿闭上眼睛,佟义恆才放轻脚步离开房间。 而在爸爸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凡娜张开眼睛。 忍着痛,伸长身体,她好不容易拿起了市内电话。 熟练的输入约瑟夫办公室的内线,嘟了三十声,没人接。 凡娜疑惑的瞪着话筒。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在? 第十章之二 登基(3) 自从知道母亲的住处,约瑟夫每天都想出发见她。 耐着性子将伯特和蓝斯送回哈森,又忍着情绪阻断拜伦拉索一切逃罪的机会,他终于能够前往母亲的住处。 可站在门前,他按向门铃的手,犹豫了。 见惯商场、政坛的残酷手段,他挺意外此时自己竟对未知感到害怕。 大门先一步被打开了。 一位妇人拿着投票单走了出来。 看见门口的男子,妇人缓缓抬头,眼睛缓缓睁大。 「孩子。」揽住约瑟夫,妇人充满皱褶的眼角流出眼泪。 许久没被母亲怀抱的约瑟夫惊慌地站在原地,努力板着脸。 可少了面具的遮盖,他的嘴角,隐隐颤抖。 他先是陪着母亲来到投票所。 「没想到吧?成为平民让我获得了投票权。」他听见母亲这么说。 站在投票所外观察人流,约瑟夫忍不住猜想了:没有皇室的米尔,会是什么样子。 晚上八点,是公布公投结果的时间。 剩下五个小时,凡娜还是躺在床上,还是没有网路,还是没找到约瑟夫,还是不知道公投的情况。 「雀儿喜,我好热,可以帮我把头发绑起来吗?」雀儿喜看了一眼空调,疑惑的拿起发圈。 但看公主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还是倾身向前。 「我还想喝果汁,冰的。」 见雀儿喜走出房间,凡娜从床被下拿出雀儿喜的手机。 趁刚刚雀儿喜帮她绑头发时,她偷拿的。 反省了一秒自己的作为,她打开了雀儿喜的手机热点,让自己的手机也连上网路。 忽略汹涌而来的讯息,她点开交友软体。 她很久没联络他了,他也是。 他似乎找到哥哥了,似乎还来了一趟米尔。 随着国王回归、总理下台,他在哈森的处境会好很多吧。 她为他感到开心。 看着空荡的程式介面,她有些发楞。 在这可能改变自己生命的日子里,她竟然有想见他的衝动。 可是,她能吗? 雀儿喜端着果汁进门,看见凡娜紧咬着下唇,神色挣扎的看着手机。 「果汁来了!」假装没看到公主的表情,雀儿喜将果汁放在一旁,帮手机插上充电器后,晃出了房间。 奥多说了,公主始终该面对公投结果,早一点、晚一点,没有差别。 闭着眼睛删掉所有手机通知,凡娜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交友软体上。 作为盟友,她该关心对方国家的情况。 所以她致电关心,是成立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打来? 心理不平衡產生的愤怒在凡娜心中碰撞,捣乱了她的思绪。 而一切负面情绪,在通话通知出现时消失殆尽。 蓝斯纯粹是不小心按到通话键。 起初是对着聊天纪录发呆,后来分心做了其他事,再拿起手机,电话已经通了。 「喂?」怯生生地,凡娜开口。 「你好。」坐正了身子,蓝斯将手机紧贴耳边。 打过招呼后,是一阵尷尬的沉默。 手指揪住棉被,凡娜打破沉默。 「哈森国,还好吗?」 「乱成一团。」蓝斯故作轻松的笑。 「那......你忙吧。」 「等等。」发现凡娜要掛掉电话,蓝斯顿时慌张。 「你的伤......好点了吗?」 「好点了。」 发觉自己的回应太简短,凡娜又补充。 「但还是不能下床。」 该回应些什么才不会太客套、又不会太装熟? 蓝斯苦恼的未能及时回应。 凡娜紧张的回想对话。 不会是......说错话了吧。 凡娜有些焦虑。 毕竟,他们的关係如此模糊不清。 是啊,他们现在是什么关係。 凡娜记得在海边,那双冷漠的蓝眼睛。 牵扯上国家利益之后,两人之间已经不再单纯。 甚至连朋友都说不上。 凡娜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私下联络。 「继位后,你还......还会想结婚吗?」 试探的问,蓝斯结巴。 对着手机欲言又止,凡娜不忍将答案说出口。 她知道蓝斯的意思:「没有了章约的束缚,她需要他吗?」 「我......」 「我知道了。」蓝斯打断她,尷尬地笑了几声。 「那就让公关去处理,没什么事情的话......」 「等一下。」凡娜咬着下唇,缓缓开口。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见你、认识你,甚至曾经喜欢你。但时间过去,我们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的哈利玛莉。 虽然你曾经说不喜欢身上背负的责任,但在论坛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发现你已经成为心存人民的王子。我发现你变了,变得更好了。 也许我们之间不再存在爱情的可能,但我们会不停遇到新的人,更适合自己的人,我希望我们都可以珍惜。而且,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推行健康保险的同伴。」 说完这一席话,凡娜紧张地等待回应。 「我知道了,你要我不要等你。」 蓝斯笑着说。 凡娜的脑袋始终乱哄哄的,直到通话结束依然如此。 对着手机发愣,就连兄长走进房间,蓝斯都没有发现。 「处理好了?」伯特指的是婚约。 蓝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拍了拍弟弟的肩,伯特叹气。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皇室资產是什么回事?」 摊开财產清算表,伯特对着蓝斯,又叹了个气。 第十章之二 登基(4) 米尔传统的房屋通常是用木製的。 约瑟夫住习惯了宽敞的皇宫,走进木屋时只感到拥挤。 看着摆满一张沙发就满的起居空间,约瑟夫在心中为母亲打抱不平。 此时公投已经截止,进入统计阶段。而约瑟夫的母亲也因为他的到来,去市场买了一堆食材。 以至于约瑟夫现在能体会到,期待吃到母亲饭菜的心情。 端上最后一道菜,狭小的餐桌在也没有空间容纳其他物品。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什么都煮了点。」妇人边说着边把菜放入约瑟夫前的盘子。 「喜欢哪一道菜跟我说,下次再做给你吃。」 看母亲满足的样子,约瑟夫感到愤怒。 国王对她如此苛刻,将她赶出皇宫还让她居住在这么狭窄的木屋里。 叉子被扔出去落在盘子上,发出声响。 妇人抬起头,眼中有些无措。 「怎么了......是味道不和胃口吗?」 「不是气您。我气国王当初不该将你赶出皇宫。」在母亲面前,约瑟夫难得坦率。 妇人先是惊讶,然后闭上了眼睛。 当妇人再次睁开眼睛,眼中尽是愧疚。 「事实不是这样子。」 妇人拉起了约瑟夫的双手。 「国王这么说是让你......不要恨我。当初,是我自己要离开皇宫的。」 瞪大了双眼,约瑟夫的呼吸开始急促。 回到皇宫,约瑟夫坐在大床上,还在消化母亲的话。 母亲说,她离开是为了让自己的王子身分能够坐实,能够在最好的环境长大。 约瑟夫觉得母亲错了,他需要的始终不是富足的物质。 面对母亲的选择,他虽不认同却生不了气。 他也想过,若母亲留在皇宫,会遭遇到许多危险、攻击。 他捨不得。 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向手机萤幕,是他为公投结果公布设置的闹鐘。 公投是议会的事情,他不想处理、也不用处理。 打开电视,被推选为临时议长的奥多正在议会主位上宣读条文。 看到公投结果,约瑟夫勾起嘴角,往凡娜房间走去。 隔着墙,凡娜还是听见了欢呼的声音。 如此激烈的反应,她已经猜到了公投结果。 看向房间另一头沙发上,被她扔去的手机,凡娜为自己刚刚的逃避行为感到好笑。 「恭喜。」 看了眼约瑟夫,凡娜故意板起脸。 「你真心感到恭喜吗?」 「当然,恭喜你摊上大麻烦。」约瑟夫勾起嘴角。 瞪了他一眼,凡娜和约瑟夫有默契的笑出声音。 第十章之二 登基(5) 半年后。 原本宽敞的木桌堆满了各式化妆品,一个又一个衣架掛满礼服靠着墙放,衣架之下则整齐摆放着一双双精緻的跟鞋。 另一头,大床被铺上一层防尘布,各式礼帽被摆放在之上。坚固的柜子则放满了一套套饰品,因为灯光的折射显得耀眼无比。 凡娜站在全身镜前,布斯领着几位学生为凡娜的妆容做最后修饰。 布斯依然是米尔第一设计师,甚至开了一所设计学院,专收拥有设计天赋的学生。 「还是原来的发色最适合你。」布斯调整着头饰高度,不经意的说着。 学生们交换着眼神,长年跟在布斯身边的他们知道,这是布斯对人最好的称讚了。 「我也很喜欢原本的瞳色。」凡娜回应,看着没有瞳孔变色片遮蔽的眼眸,她笑的欣慰。 在公投结束后,她便退去了偽装,选择以真面目面对米尔国民。 房间门被推开,蕾蕾拉着行李箱出现。 「凡娜!」 看见老友,凡娜开心的衝向对方。 「你知道吗!今天的米尔路上满满都是人,都在庆祝!」蕾蕾兴奋的说着,抱紧了凡娜。 看着女孩们,布斯对着学生耸了耸肩后,转身离开房间。那意思是:衣服乱了,重新整理。 站在镜子前给设计师们整理衣领,凡娜和蕾蕾自见面起就没有停止聊天。 儘管一直有联络,但隔着手机和见面还是不一样的。 聊着家乡的近况,蕾蕾突然想起了她在帮凡娜整理房间时找到的画纸。 当凡娜看到蕾蕾从行李箱翻出那幅捲起的画时,那段旅途的记忆蜂拥而上。 画出自于在咖啡厅遇到的算命师画家。 当时来不及摊开画纸,她就来到了米尔。 那份天真、那些单纯,她都记得,一直记得。 「打开来看看吗?」蕾蕾兴奋的将画递给她。 感觉是时候了,凡娜缓缓将綑绑画纸的麻绳解开。 凡娜一鼓作气将画纸摊开。 画纸有些泛黄,作品顏色却依然鲜明。 那幅画让凡娜松了手。 蕾蕾好奇地捡起画纸,重新将画摊平。 画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将头发盘起,头上戴着金色的高冠。她披着金色披风,从肩膀一路延伸到脚踝。 飘逸的披风让她看起来正在往前,她的前方是铺着红地毯的阶梯,阶梯的尽头光芒万丈。 在阶梯的两侧站着许多人,但画家没有在每个人身上花费心思,除了一个金发蓝眸的男子。 不同于其他人,男子的视线没有在女子身上。他仰头看着阶梯尽头的光,脸上充满笑意。 凡娜的反应引起设计师们好奇,眼神都不自觉往蕾蕾的手上看去。 注意到视线,蕾蕾大方地将画举在胸前,让所有人看。 其中一位设计师马上惊呼:「这不是今天举行典礼的教堂吗?」 除了听不懂米尔话的蕾蕾以及沉浸讶异的凡娜,其他人纷纷点头。 原来一切都是註定吗? 凡娜平復下情绪,重新看了那幅画一眼。 「典礼准备开始了。」布斯走进房间,刚经歷一连串安检程序的他一脸不耐。 因为有先前的恐怖攻击事件,这次的典礼守备更加森严。 观礼人员名单更经过国王亲自审批,决不让危险人物混入其中。 布斯理解国王的担忧,但他有预感,这次的典礼会是格外顺利的,因为如今的凡娜已经获得了民心。 深呼吸一口气,凡娜缓缓踏出脚步。 裙摆很长,雀儿喜等侍者在她身后帮忙拉着。 站在门后,凡娜不停的深呼吸。 她感觉心脏快速跳动,感觉癒合的枪伤在隐隐作痛,她试图说服自己一切都是错觉。 可想到即将接下的责任,她又感到焦虑。 佟义恆看见了女儿,在典礼开始前,他离开了观礼席位。 因为以他对女儿的理解,此时的她一定感到紧张,就像从前考大学时前一样。 也许她长大了、学会隐藏情绪了,但在佟义恆眼里,她始终是那个容易紧张的孩子。 佟义恆走向前,牵起了凡娜的双手。 「妈妈会保护你的,尤其在她的主场。」佟义恆的玩笑让凡娜露出微笑。 「而且她会很欣慰,很骄傲,她的孩子如今长的这么漂亮,这么有勇气,这么好。」 「你怎么知道?」凡娜揶揄着爸爸。 「你妈妈是我老婆,我怎么不知道?」 大门敞开,耀眼的光芒从圣殿的玻璃窗户照到凡娜的脸上。 她往圣坛看去,主教早已站在那,左手拿着一只上端有弯曲呈圆形的手杖。 老国王则站在主教身旁,年迈的面容依然严肃。 观礼者从座位站起,用目光迎接凡娜的到来。 凡娜挺着身子,一步一步坚定地踩在红地毯上。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圣殿上的皇室标帜,一幕幕在米尔的曾经像幻灯片飞过凡娜的脑海。 弯曲起身子,她向国王及主教行礼。 国王端起了凡娜头上那代表公主地位的王冠,主教则端起镶有红宝石的皇冠,帮凡娜戴上。 过程耗时不到一分鐘,全程无声而慎重。 以皇室成为身分坐在一旁的约瑟夫在心里感概,看似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耗费多时才完成。 左手接过皇室权杖,右手接过米尔宪法,凡娜走到宝座前,俐落转身,落坐。 坐在宝座上,她看见教宗与国王对她微笑,看见爸爸拿出了手帕往眼角擦拭,看见约瑟夫戴着面具一身正装端坐在椅子上,眼中尽是笑意。 身为米尔公民的观礼者纷纷起身对新女王行礼,此时凡娜看到坐在其中的蓝斯,他用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着她。 那目光像是在说:「我会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