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成了摄政王的白月光》 第七十三章:主动出击 苏洪看着顾宛宁长大,顾宛宁从前没出过颍川,摄政王从前大抵也是没来过江南的。 一切都是他胡诌的不假,但他不相信,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就在跟前,又与顾松柏有私交,顾宛宁会不动心。 以顾宛宁如今的身份,又带着个女儿,是很不好嫁人的。 若能巴上摄政王,勉强做个妾室,这一辈子也算是有了着落。 是个正常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苏洪今日,要堵了顾宛宁这条路。 她坏了他的好事,他也要她一辈子在家里做个老姑子。 顾宛宁十分利索的应道:“好呀。” 摄政王欲言又止。 她拭了拭泪,清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来,“王爷是我的恩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毁坏王爷的名誉,哪怕是我也不成。” 摄政王面容晦涩,“本王从来不在乎什么名誉不名誉的。” 他连弑君的名头都担得,更何况区区勾引良家妇女。 更何况,他本来就做了这事。 “可我在乎。” 摄政王发现,这个小女子想要做什么的话,他真的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那就遂了她。 顾宛宁道:“苏洪,你听着,我顾宛宁立誓,我与摄政王之间,止步于朋友,若违此事,我顾宛宁愿......” 突然温热抚上了她的唇,“嘘,不要说,本王替你说。” “若有违此誓,便让本王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孤独终老,无人送终,这算是什么誓言? 不仅顾宛宁愣住了,苏洪也愣住了。 摄政王孤独终老,那也是摄政王啊。 但这里又哪还有苏洪说话的地方,摄政王同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 苏洪直接被人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剪了舌头,快得猝不及防。 “苏洪,你为人夫,毒害发妻,为人臣,不思造福百姓,反而中饱私囊,今日本王便治你个死罪,且容你和你的家人再多活上几日,秋后处斩。” 这便是要满门抄斩了。 摄政王自然毫不手软,他永远记得那一年里,他快马加鞭的赶来,依旧未能见到顾宛宁一面的遗憾。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苏家人。 他已是允苏洪多活一年了。 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苏洪险些晕死了过去。 是满门抄斩,世间再不曾有颍川苏家人。 想想都觉绝望,多活的这几日,又有什么意思。 顾宛宁甚为感念旧日情分,甚至出言恳求道:“王爷,旁的人也还罢了,但我那姐姐可是怀着身孕,便不能让姐姐先生了孩子,再说处斩的事情吗,说到底孩子无辜。” 苏洪不住点头,总要保住苏家的一点点血脉。 摄政王痛快的应了,“是该这样,虽然苏家人罪大恶极,但孩子确实无辜,便先等到那孩子生下来,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去赴黄泉路。” 摄政王何其诛心,这一下,苏洪彻底昏过去了。 就这样,昔日的颍川知府苏家阖府人齐齐被下了大狱,只除了尹氏所带出来的那三个孩子。 尹氏心惊于苏家倒台的速度,更庆幸于自己提前一步将三个孩子给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如此,虽然往后他们母子的生活艰难了些,但好歹是活着的。 尹氏给儿子改了姓氏,又提了谢礼来到顾家,想当面谢谢顾宛宁。 顾宛宁闻言,却是直接拒了。 “你告诉尹氏,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得选择,我这儿不用她来谢,她且寻思着自己往后的路究竟该怎样走,我提供给她的住宅只允许他们母子住到他长子十五岁。” 尹氏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也就是尹氏母子在过两年就要完全靠自己生活了。 顾宛宁当然不缺这一点住的地方,可也要看对方是谁。 虽然是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但也是苏家的孩子。 当年苏家令顾府阖族惨死,她没能要了他们的命,自觉仁至义尽,却也不想给自己养出几个仇人出来。 尹氏闻言,并不觉得两年太短。 经历过生死,活着就是最好的,其余的一切都是浮云。 “今日若非你们三叔母,只怕我们也要落得个秋后处斩的下场。” 这几个孩子虽然年少,但已然懂事了。 生死是什么,他们还是知道的。 长子苏和说道:“母亲,祖父和父亲他们真的要死了吗,是摄政王害得他们吗?” 说到这里,三个孩子心中对摄政王都有累累恨意。 尹氏忙捂住了他们的嘴,“这可不能乱说,是你们的祖父害死了你们的祖母,被人告发,摄政王依律判处他们死罪,他们是罪有应得。” 摄政王那是什么样的人,让他们心里存着对摄政王的恨意长大,对他们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的。 尹氏又道:“而且你们祖父身为父母官,贪赃枉法,摄政王没牵连我们,已是法外开恩了。”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归根到底,源自于他们和祖父,亦或是父亲的感情并不似寻常人家那般亲厚,也就无所谓多么刻骨铭心的恨意了。 再加之尹氏刻意引导,这恨意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毕竟跟着尹氏,他们首先想的,是要如何更好的生存下去。 苏家入了大狱,顾家不必再向上一世那样,死于故交之人的陷害。 但顾宛宁知道,幕后的晋王妃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而且这一回,只怕晋王妃行事会更加的小心、谨慎,顾宛宁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贰日里,顾宛宁来到梅园中,程铭小心翼翼的侯在旁边。 “顾娘子有什么吩咐,尽管与老奴说罢。” 虽然被关在梅园中,但程铭也知道,苏洪一家人都被下了大狱。 苏大人确实犯了大罪,但当年毒害发妻的事情被人给牵了出来,只怕这幕后之人定然对苏家了解甚深。 程铭以为,这一切只怕是顾宛宁的手笔。 看着柔弱的顾娘子,倒真真是个狠人。 顾宛宁与他道:“我让你去到衙门中......” “老奴这就去衙门们,状告苏大人指使老奴陷害顾家。”程铭甚为主动的借口道。 他以为,苏家被秋后处斩还不够,顾娘子还要落井下石。 “不是的,”顾宛宁也觉有趣,“在程管事心中,我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其实也蛮对的,你去揭发苏大人收买你构陷顾家的事实,顺带着再牵出一个人。” “是谁?”程铭问道。 顾宛宁道:“晋王妃。” wap. /76/76352/19274333.html 第七十二章:立誓 若这是寻常时候,裴遇一定懒都懒得与他多说一句话,直接将人给拉下去砍了。 但今日不同。 他可以满身污泥,但顾宛宁一定要清清白白。 她本就是清白的。 “本王若想要一个女人,用不着这样费尽苦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来众人的附和。 苏洪颠倒黑白,连围观群众们看不下去了。 昔日曾目睹苏子陌和顾宛月在梅园中偷情的小哥更是直言不讳道:“早在摄政王未曾来到颍川之前,苏三郎便已经养了外室,那日里见到的人不少。” 苏大人脸皮厚到了极点,“所以下官才说,王爷早在很久之前就和顾宛宁搅合在了一起,顾宛月是顾宛宁的姐姐,被顾宛宁唆使着勾引我家三郎,到头来都成了我家三郎的错了。” 论起颠倒黑白来,苏大人是不遑多让的。 人们再度被苏大人的无耻给亮瞎了眼,果真不会是残害发妻之人。 “可摄政王从前都没来过颍川。”又有人疑惑的出声。 苏大人则道:“谁说摄政王不曾来过颍川,摄政王的父亲城王因被歹人所杀,摄政王曾流落在外两年,兴许摄政王就在那两年里与顾宛宁相知相识。” “切,那样的话顾娘子哪里还轮得到你家三郎来娶。”立马有人不屑的反驳道。 苏大人丝毫不在意,他说这些原本也不是让这些平头百姓相信的。 “王爷,你对此没什么话好说吧?”苏大人甚至有些小得意的看向摄政王,“下官要告御状,告摄政王强抢民妇,构陷下官。” “本王可以让你去,但能不能告得了御状,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摄政王一双黑眸中压抑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苏大人混不在意道:“王爷在威胁我。” 或许摄政王会阻止他告御状,但晋王一定会帮助他去到御前。 “新帝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本王用了四年扶持他上位,你当本王在威胁你?”摄政王复站起身来,不怒自威,直压得苏洪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洪以下犯上,构陷本王,来人,给本王拔了他的舌头。”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王府侍卫站了出来,要押着苏洪下去。 苏洪不肯,“摄政王,你就这般不忌讳,你莫不是被下官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摄政王豁然看向苏洪,目光突然一个闪躲。 他看到了苏洪身后的顾宛宁。 她身穿一袭嫩黄子衫,俏脸生白,近了前来,可以看到她面上明显的两行清泪,惹人怜惜 她哭了。 摄政王下意识的攥紧衣角,无声的朝苏大人道:“凌迟”。 非凌迟不足以平他今日之恨。 苏洪也看到了顾宛宁,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柔弱女子,哭原是本能。 但经历顾宛宁休夫之后,苏洪知道,顾宛宁并不弱她表现得那般柔弱。 更多的时候,眼泪不过是武器罢了。 她要干什么? 尤其在看到顾宛宁朝他走来之后,苏大人顿觉得头皮发麻。 “伯父,虽然我和三郎和离了,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还可以唤您一声‘伯父’吗?” 苏洪没有说话,他前一刻还在诋毁顾宛宁,这一刻听顾宛宁唤他“伯父”,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伯父,”顾宛宁却当他默许了,“我刚才听闻你被告了,心中担忧的紧,想着到底曾经是一家人,便想过来瞧一瞧,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虽然当年伯母身子康健,也就是伯父赶走的那一程开始变得糟糕,但我觉得,伯父定然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毕竟这事是个人就做不出,伯父,你说是不?” 苏洪僵硬的点点头,有些复杂的看向顾宛宁。 虽然顾宛宁已为人妇、为人母,但在苏洪面前,还算是个小孩。 这小孩在嘲讽他呢,他看得明白。 “我原本想上前为伯父辩解,不曾想,就听到伯父编排和我摄政王,所以伯父在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苏洪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不说话了。 顾宛宁道:“虽然这样,但我理解伯父,伯父只是因为太爱三郎了,虽然三郎犯了错,但您还是选择包庇三郎,而将所有的脏水泼到我身上,您父亲如山,我虽委屈,但也理解。” 她三言两语、轻而易举的将这事从对摄政王的指控上,摘到苏三郎的身上。 苏洪下意识的反驳道:“不......” “不过,”顾宛宁以极快的速度继续说道:“您维护儿子,但我也有姊妹家人,我维护自己的名声,也是在维护我姊妹的名声,我同摄政王之间,从前不认识,往后也不会再有超出朋友之外的关系,还望伯父慎言,不要伤及无辜。” 她红着一双眼睛,“伯父您不会不知道我因为顾家,受了多少委屈,这样的流言又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您想硬生生的看着我去死吗?” 她说罢竟朝墙上撞去。 美人即便是这般寻死觅活,也只会惹人怜惜。 更何况就没人拿着苏洪的话当真。 先前顾宛宁未曾出面,苏洪陷害摄政王,摄政王姑且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所有人都知道苏洪在摄政王跟前讨不着好,也无所谓替摄政王说话了。 但顾宛宁不同,顾宛宁是个女人,是个好看的、柔弱的、受尽了委屈的女人。 有泼辣一点的妇人直接张口开骂了,“苏洪,你算不算个男人,为了自己儿子,就陷害人家小娘子,人家小娘子嫁到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对呀,男子汉顶天立地,做什么拿女子在前面挡刀,若说被陷害,那你倒是让你儿子别娶顾宛月!” “就是,大家又不是没看到,那顾宛月可是你们苏家亲自当正头娘子迎进家门的。” 众人皆义愤填膺道。 歪了,彻底歪了。 苏洪很想大声呐喊,他并不是为了给他小儿子脱罪,他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苏洪目光沉沉的看向顾宛宁,“你不是要撞墙吗?你怎么没撞死。” 顾宛宁被摄政王拦住了。 这话刻薄得让顾宛宁差点晕过去。 自己的如意算盘被顾宛宁给打空了,苏洪恨死了顾宛宁。 “你方才说你与摄政王,从前没什么关系,往后也没什么关系,这话你得立个誓,这样我才能信,顾宛宁,你敢吗?” /76/76352/19274332.html 第七十一章:铤而走险 摄政王的敲打沉沉的落在苏洪的心上,说来他的仕途之路着实顺利的很。 却不想,人至中年,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但他又想不到,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摄政王。 若说是因自己属晋王一派,但晋王一派的官员多了去了,他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摄政王便是要针对,也是去针对那些大官员,为难自己做什么? 至于他老人家跋涉万里,来到遥远的江南来查自己吗? 真的不至于啊! 总归,苏洪心中就很是很苦,像吃了黄莲一样苦。 而且他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只怕这一回的事情很难善了了。 虽然时隔多年,要想寻到他害死发妻的物证几乎不可能。 但若摄政王想要,也是轻而易举。 很快,尹家人和苏府上的几位管事便被齐齐给带了过来。 往常在苏大人跟前谄媚讨好的尹家老爷此刻却连看都不看苏大人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着自己家当年待苏大人有多好,等苏大人得志之后又是如何威胁尹家。 尹老爷道:“这么些年,草民明知道当年我小妹死的冤枉,但被苏洪震慑,半句话不敢多说。” “毕竟,草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草民不能为了小妹,就不顾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还好如今王爷来了,草民相信,有王爷在,一定会给草民一个公道的!” 这冠冕堂皇的话令他背后的苏大人险些作呕。 瞧这义薄云天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当尹老爷多疼惜他自己的妹子。 但也不过是个卖妹求荣之人罢了。 之所以这样,估摸着是受了旁人威胁。 本该想到的,尹家人原就是见风使舵之人。 背后人应是算到了这一切,也收买了尹家。 估摸着他信重的几个管事里也有被幕后之人所收买。 苏洪绝望一般的阖住了双眼,他的气运到头了吗? “你放心,本王一定给你个公道。”摄政王示意尹老爷稍安勿躁,又看向苏大人身边的几个管事,“你们跟着苏洪的时日也不短了,可知道些内情?” 他让人带过来的这几个管事,都是跟了苏洪二十多年的人了。 但其实,苏洪还未考中进士之前,虽然也是一个举人老爷,但家底不丰,并没有多余的银钱聘请多位管事。 这几人中也只有一个是自那时候就跟着苏洪的了。 正是苏家的大管家徐峰。 徐峰年岁也不小了,又是跟着苏洪一路走来的,颇得苏洪的信任。 苏洪不住祈祷,徐峰可千万不要背叛自己。 但他的祈祷半分用处也无。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没用,还有权。 很明显,徐峰不是能抗衡得了威逼利诱的人。 这世上也没人能抗衡得了摄政王的威逼利诱。 摄政王知道,顾宛宁想要扳倒苏家。 他随意一个指令其实就可令苏家倾覆,只是那个小娘子呀,她想要苏家名声尽毁,被千夫所指。 这就得费些功夫了。 他便只好暗地里收买这些人,好让那个人呀,得偿所愿。 只要能让顾宛宁高兴,他做什么都值得。 徐峰很惭愧,但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苏大人没事,他一家老小都有事。 都是被生活所逼迫的。 “不瞒王爷,先夫人确是被我家大人筹谋害死的。” 至亲至信这人的一句话,足以给苏大人定罪。 苏大人垂下的眼眸深处是一抹嘲讽。 呵呵,这就是人性。 徐峰面临生死威胁出卖他这个主子是人性。 他为了锦绣前程害死发妻是人性。 所以苏洪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没有金家的支持,他做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他好不容易才为自己奋斗来了如今的光景,让他这般认输,他也做不到。 苏洪自嘲一笑,“王爷想让下官死,其实用不着这么复杂,但凡您一句话,下官就能撞柱而亡,您又何必这般麻烦的构陷于我?” 这是明晃晃的反问。 摄政王笑了,“本王与你何怨何仇?” 对呀,摄政王从前都没来过颍川,和苏大人连交集都没有,更遑论要构陷苏大人,所有人都觉得苏洪为给自己脱罪,在那里胡言乱语。 苏洪张口就道:“那自然是因为王爷为博美人一笑,要拿下官作祭奠。” 摄政王眉眼之间顿生戾气,熊熊怒火似在他眼中涌现。 被他这样瞧着,苏洪也怕。 可大不了就是个死罪,反正摄政王也没想过要饶他一死,还不如大胆搏一搏前程。 “摄政王大抵从前就和顾氏宛宁认识了,你们二人互生情愫,想要顾宛宁离开我家三郎嫁给王爷,于是顾宛宁使计,故意诬陷我家三郎,说我家三郎陷害顾宛宁偷情。” “摄政王又恰好出现,给顾宛宁拉偏架。”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我家三郎不是人,抛弃发妻,构陷发妻。” “顾宛宁如愿离开苏家,可以和摄政王双宿双栖,不曾想你们竟然还没有罢休,还非要将我们苏家给逼到死路上。” “王爷,我们苏家原本是想吃了这个哑巴亏的,但谁让您逼人太甚,下官就只好将真相给抖露出来。” 这是将所有的事情彻底来了个反转,将所有的脏水泼到了摄政王和顾宛宁的头上。 摄政王自己可以承受任何污蔑,但是他不愿让顾宛宁承受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是的,他眼下很生气。 原本,苏家人可以死的痛快一些,但如今,他决定让苏家所有人都死无全尸,方才能泄今日之愤。 没有人可以在诋毁了他心中那轮明月之后依旧可以安生的死去的。 “苏洪,你胆子着实大得很,你以为这样就能活下去吗?呵!”摄政王唇角流露出一抹近乎于残酷的笑容。 苏洪知道,自己彻底惹怒了这位摄政王,但是没办法,他只有这样做,让摄政王陷入到舆论的中心,晋王才会出手。 晋王苦新帝和摄政王久已,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能使摄政王名声有污的机会,届时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替他摘清罪名。 /76/76352/19272043.html 第七十章:又被告 苏大郎后院里的女人不少,但许是后来玩坏了自己的身子,竟再未曾使女人有孕。 也就是说,苏大郎如今只有尹氏所出的这三个儿子,他还指望这三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呢。 但倘若尹氏将儿子给带走了,他养老又要指望谁? 所以苏大郎是头一个不允许的。 然苏大人目光微闪,家里其他人不晓得,他却还是知道的。 苏家如今的生死存亡,其实就在上位者一个念头之间。 倘若苏家身死,大郎的孩子兴许能因跟着尹氏,而逃过一劫,这样苏家便算有后。 倘若苏家逃过一劫,到时候要回苏家的血脉亦是十分容易。 虽然他对原配心狠,但原配所出的儿子到底是自己的血脉,还是不一样的。 苏夫人心中心思也是百转千回,苏大郎又不是她的儿子,这么些年表面上她对苏大郎还算好,但心里其实是怨怼的。 若非当年她被继母苛责,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嫁给苏大人,还未进门便有一个比自己只小八岁的继子。 这个继子还占了本该属于自己儿子嫡长子的名头不说,将来分家,也会分走一大部分家业。 但倘若苏大郎的几个儿子被尹氏带走,则又是一说。 就这样,苏大人和苏夫人各怀鬼胎,竟齐齐开口道:“大郎......” 苏大人讪讪然一笑,“夫人,你先说。” 苏夫人则道:“大郎,你当尹氏为何要带走两个孩子,是笃定我们舍不得孩子,拿着孩子拿捏我们,好去求她留下。” “现在我们不出声,等到出去,尹氏一准来求我们,再不济等过些时日,她养不活几个孩子,照样要来求我们。” 和尹氏夫妻多年,苏大郎也觉得尹氏没这么大气性。 “这个野蛮泼妇,以为这样我就会就范,不可能,儿子我便给了你,也要看你有没有能耐养活得了他们。” 苏家这边算是统一了口径,竟未提出丝毫异议。 尹氏也有些郁闷,虽然这一切都是自己提出来的,但看到苏家当真不要自己这几个儿子,还是一阵气闷。 她一时气上心头,就又说道:“孩子既然跟着我,不如改姓我的姓吧?” 苏家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尹氏。 尹氏将头抬得更高了。 摄政王莞尔,“本王也准了。” 这桩事便算是断完了。 人们不免一阵唏嘘,儿媳告夫家,不仅告成了不说,还将男嗣给带走了,这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苏家一众人顶着众人同情可怜的目光,一阵头皮发麻。 等到尹氏出来的时候,他们都盯紧了尹氏,就盼着尹氏来同他们磕头求饶。 然而尹氏趾高气昂,冲着他们冷哼了一声,“我这就回去将我三个儿子给带走。” 苏大郎气结,就想冲上去打尹氏一顿。 自从上一头打过尹氏,苏大郎似乎上了瘾。 多亏得被苏大人拦住。 苏大人倒是稳得住,老神在在道:“尹氏,你得想明白,今日你带着儿子出了苏府,往后要想再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尹氏道:“便是你们求我,我都不回去。” 苏大郎没见过这样底气十足的尹氏,就觉得尹氏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尹氏,你一个人带着儿子,有地方住吗,不会是要去住破庙吧?” 尹氏道:“这就不劳大郎操心了。” 苏大郎气结,撂下狠话,“苏家不会放过你的,你在外头会举步维艰,我等着你求我的那一刻,我一定会将你给碾碎了。” 尹氏道:“我也希望有那一天的到来。” 她想得也很明白,今日自己将孩子给带走,若是苏家大难临头,连累不到自己儿子。 若是往后苏家没出什么事,三个男嗣在这儿,他们能不管吗? 她是不太精明,可这样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终究有人护着,和没人护着,差别太大了。 所以虽然她如今和苏家闹得这样难堪,但没人比她更希望苏家好了的。 只怕就怕,苏家的运道到头了。 尹氏施施然的去接儿子。 苏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等他们没能等到尹氏来向他们低头求饶,反而苏大人又一次被人给告了。 这一次,是被昔日里的家仆所告。 这个热闹刚刚看完,马上就迎来了另一个热闹。 尤其事关这种达官贵人家的阴私,百姓们是乐此不疲。 摄政王更是体察民意,让人给百姓们分了茶水和糕点下去。 陈嬷嬷跪在底下,头上是威风赫赫的摄政王,身边是自己从前的主子,竟令她无所适从,想要跪到地底下去。 但为了自己的儿子,陈嬷嬷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起当年的事情。 “老奴告昔日旧主迫害我家先夫人一事。”陈嬷嬷便将其中过程系数说了出来。 寻常百姓家里人口简单,心思也并不复杂,虽然也曾听闻过大户人家中阴私不少,但似苏大人这般在还没发迹之前就谋害发妻的人,也是少数。 这个人还是颍川的父母官。 很难想象,他们颍川竟有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父母官。 一个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发妻尚且能心狠手辣至此,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说不得有一天就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给卖了了事。 于是有不少人声讨苏大人,要罢了苏大人的官,将他给下了狱,扒皮抽筋。 苏大人额头冷汗涔涔,他想不明白,陈嬷嬷是不要她儿子的性命了,竟然敢将当初的事情给翻出来,告到摄政王的面前。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岔子。 又究竟是谁处心积虑的要害自己? 至于摄政王——苏大人觉得摄政王想要捏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压根就用不着用陈嬷嬷出面。 这背后的人是要自己身败名裂。 虽然如此,但苏大人依旧要喊冤,“王爷明显,微臣发妻乃是病重而亡,这一点,臣之发妻娘家人都可作证,陈嬷嬷一人之言,不足为信。” 简而言之,就是要证据。 尹家靠卖了自己家女儿的性命,受了苏大人这么多年的恩惠。 只要苏大人一日不倒,尹家还会继续受恩惠。 所以苏大人有足够的把握,尹家一定是会护着自己的。 “苏洪,你需谨记,公堂之上,没有苏知府,只有被告苏洪。”摄政王漫不经心的说道:“来人,传本王的命令,带尹家人并苏洪昔日身边得力之人上前来。” /76/76352/19271169.html 第六十九章:打脸 尹氏腿软的跌倒在地上,她打小乖顺听话,头一次忤逆,竟就站到了这么多人的对立面上。 苏家人只怕恨死了自己,连带着自己那三个儿子,都不一定能理解自己。 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家现在到了求助于一个无名商妇的头上,可见着是绝望到了极点。 她就是个普通人,再不去想什么荣华富贵,知府家的少夫人头衔于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她只想带着自己的儿子好好活着,哪怕他们憎恶自己。 “王爷,民妇要告我夫君豢养外室,如今婆母和夫君都要为了那个外室逼我让位。” 这话一出,周围传来一阵阵嘘声。 他们还当是什么呢。 养外室顶多就是私德有亏,又不是犯法。 甚至有人在外头喊道:“尹氏,你夫君有了旁的女人是你无能,你难不成还想要摄政王替你打杀那个女人吗?” 知府家的大公子和三公子不同,大公子一向是好色多情的,养外室算什么,毕竟苏子诚还曾迷恋过青楼的一个小娘子,想将人领回家,被苏大人呵斥了。 一阵阵哄笑声传来,尹氏面红耳赤。 “是,我无能,但我也怕死。”尹氏声声恳切,“王爷,先前婆母和我家三弟为攀高枝要陷害阿宁清白的时候,您也是在现场的。” “我怕他们故技重施,要了我的命!” 说起先前苏家三房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颍川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既苏家有着这样的前科,尹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着自己这些年在苏家所受的委屈,以及自己如今的恐惧。 末了又甚为通情达理道:“王爷,我自知自己今日告婆母与夫,已是犯了大忌,我无颜再回苏家,也畏惧苏家,只求王爷能判我与苏大郎和离。” “如此我可得一命,苏家也可迎娶有钱的新妇,一举两得,再没有人不满意。” 等尹氏说完自己的诉求,周围人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嘲讽讥笑,就觉得尹氏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尹氏就是个无知妇孺,胆小怕事,因畏惧死亡将家事闹到摄政王面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也并不是当真要告苏夫人和苏大郎什么,只不过是想活命、要和离而已。 一时舆论换了风向,倒是不再有人对尹氏出言讥讽。 倒是苏大人和苏夫人,被打了一通之后抬上来,听到昔日里最最老实最最听话的儿媳说出这样一番话后,简直气到想要吐血。 若不是苏夫人起不来身,不然真想给尹氏几耳刮子,让她认认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真真是反了天了,一个这样做,另一个有样学样。”苏夫人双眼阴森,“尹氏,我还不知道你,你不是顾宛宁,离了苏家,你压根活不下去。” “不过是想以退为进,让我们苏家同你说好话,哄着你回家。” “尹氏,我告诉你,不可能。” 一个两个的,都来挑战苏夫人作为婆婆的尊严,顾宛宁也就罢了,尹氏哪里来的胆子,同她讨价还价? 她又没有让尹氏退位,不过是让那刘娘子做平妻,且还是为了苏家的生死存亡,怎么就不行了? 是的,在苏夫人心里,压根就将尹氏如今的行为当做是胡闹,就是学顾宛宁,逼着苏家退让。 苏夫人甚至自以为宽容大量的对尹氏道:“你乖乖的撤了你的诉状,我就当没发生这回事,往后依旧好好待你。” 可临了也没说,不让刘娘子做平妻。 尹氏却觉颇为讽刺,这样风雨飘摇,连命都保不住的苏家,谁爱去谁去。 “婆母,”尹氏觉得自己很是悲哀,跪着做人久了,偶尔站一次,都不被人当真,“我当真想与大郎和离。” “王爷,我说得都是真的,还望您准许。” 说罢便是一个叩拜。 二少夫人金氏十分不认同的对尹氏苦口婆心道:“大嫂,我知道你委屈,但有什么话,咱们一家好商好量的,姑母也不是那样不近人情之人,你实在不需要......” 尹氏冷笑一声,看着金氏,“二弟妹这就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了,倘若婆母是让二弟抬一个平妻,你还能这样‘好商好量’吗?” 金氏语塞,“我......二郎不会这样做的。” “瞧,你忍不下的事情却让我忍。”尹氏冷笑一声,“我知道二弟妹的意思,您同我们是不一样的,您可是婆母的嫡亲侄女,侍郎府的千金,纵然我们不能同您比,但选择离开依旧是我们的自由。” 这话嘲讽意味满满,从前时候,尹氏可没敢这样同金氏说过话,不过是畏惧着苏夫人,因而从来不敢拿捏长嫂的架子。 但不满是有的。 这么些年的不满积压到今日,尹氏觉得自己要离开了,总要说说心里话。 身为女人,她不可能不嫉妒金氏,更看不惯金氏那一副我和你们都不一样的清高模样。 金氏被气了个正着,跪在地上抹眼泪。 苏二郎心疼的安慰媳妇。 苏家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尹氏,他们打从心底认为尹氏不可能当真要与苏大郎和离,就是在学顾宛宁闹,闹到最后收不回来,尹氏定然还要求苏家。 尹氏一个女人,离了苏家,活都活不下去,他们等着尹氏回来求他们。 尹氏复看向摄政王。 摄政王看完了一出好戏,又轻咳了一声嗓子,义正言辞的说道:“尹氏所求合情合理,本王准了。” 尹氏心中雀跃,面上悲戚,“王爷,民妇还有一个请求,若民妇与苏子诚和离,只怕苏子诚即日便要迎娶新妇,那新妇性情刻薄,必定不会好好待我那三个儿子,只求王爷能将三个儿子让我带着。” 苏家一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尹氏,“你疯了吧,孩子是苏家的孩子,你既离了苏家,这孩子与你就没什么关系。” 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尹氏。 你一个女人能把自己养活得了就不错了,还要带着三个孩子,去乞讨吗? 若是一般情况下,这请求自然不被允许。 尹氏也十分忐忑,不晓得顾宛宁的面子好不好用。 上首摄政王想都没想的,竟就允了尹氏的请求。 /76/76352/19270288.html 第六十八章:报官 尹氏从前与顾宛宁虽为妯娌,但交情平平,甚至偶有争执。 眼下顾宛宁说苏家大厦将倾,尹氏也是半信半疑。 尹氏嫁到苏家十几年,她的三个儿子都姓“苏”,倘若不得个准信,就这样让她贸贸然的和离,她也不愿意。 故而当天晚上,尹氏求见了苏夫人。 因苏夫人是苏大人的续弦,故而苏夫人其实满打满算也就比尹氏大上九岁而已,平素里又注重保养,瞧着比尹氏这个儿媳还要年轻上许多。 然而今日苏夫人比之从前却衰老了许多,头上多了几屡白发不说,眉眼之间也多了几道皱纹,整个人的状态极为不好。 尹氏暗暗心惊,面上不敢显露分毫,恭顺的唤了一声“母亲”。 苏夫人强撑着身子,挤出一丝笑意,“是大郎媳妇,快快请坐。” 尹氏更是惊骇,这还是苏夫人头一次对她态度这样好。 “母亲近来身子不舒服吗?”尹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苏夫人难掩伤怀,“那摄政王忒不是个东西了,一来到颍川就查你父亲,便是没罪也要被他给编排出个罪名来。” 尹氏掩住心跳,“三弟娶了晋王妃的义姐,晋王妃便不出手相帮?” 一说起这个,苏夫人就更气了。 “顾宛月那个蠢货,大婚那日里口无遮拦,引得摄政王弹劾晋王妃,晋王妃对我们家已是生了厌,再者这事颇为棘手,摄政王油盐不进,只怕晋王那边出手,也于事无补,还会将晋王给拉入到这摊洪水中。” 总归,倘若只是救个把不要紧的人,举手之劳而已,晋王还是愿意的。 但类似这种会拖累到自己的事情,晋王轻易不会插手。 “儿媳记得上一回的时候,似乎是肃王出手,将三弟给救了回来,事后父亲还曾亲自登门拜谢肃王,这一回我们能不能请肃王出面,替父亲在摄政王跟前说说情?”尹氏试探的说道。 “不成。”苏夫人道:“其实上一回你父亲去肃王府的时候,就吃了个闭门羹,肃王只让管家转达,肃王之所以会救三郎,也完全是看在晋王妃的面子上,同苏家毫无关系。” “管家甚至还透露,因为肃王救了三郎的缘故,肃王与肃王妃如今正冷战着,肃王忙着祈求肃王妃的原谅,哪里还会见我们。” 尹氏心下便是一沉。 “那我们家就这样坐着等死吗?”这个时候,尹氏还是想着有没有法子,使得苏家躲过这一劫,“要么我们去求求阿宁,顾家和摄政王如今走得极近,若有阿宁从中说和,摄政王应该不会对我们家太过赶尽杀绝吧?” 说到顾宛宁,苏夫人脸色就很是不好看。 两家里闹得那样难堪,顾宛宁当初更是奉旨休夫,被休回家的妇人丢人,同样被女人休弃的男人也丢人。 这事使整个苏家都脸面无光,偏偏是摄政王下的旨,苏家也不敢说什么,默默吃了这个亏。 尔后想找补回来,于是专门给顾家递了苏三郎大婚的请柬,本意只是想气气他们,未曾想,顾家齐齐来闹事。 苏家又一次失了里子也失了面子。 打从那一日起,苏夫人就将顾宛宁给彻底恨上了,原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想摄政王竟对苏家出了手。 要她去求顾宛宁? 苏夫人摇了摇头,“摄政王不过是因为与顾松柏有些交情,这才会给顾宛宁撑腰,说到底顾家只是区区商户,设计到这种事情,摄政王怎会去听顾家的意思?” “不过,却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尹氏眼前一亮。 “大郎的朋友,那个刘娘子手中颇为富裕,且愿意帮助我们家度过这次困难。”苏夫人定定的看向尹氏。 尹氏头皮一麻,苏夫人不会当真像对待顾宛宁那样对待她吧。 虽然之前有过种种猜测,然而当真到了这一刻,尹氏心中更多的是无力。 她不像顾宛宁那样有一个好的娘家人,还命好的有一个同摄政王交好的兄长,只能等着被休掉。 苏夫人貌似有些心虚道:“那位刘娘子,带着亡夫的万贯家财,只求做个平妻,你照旧是家中的长媳......” 尹氏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其余的苏夫人再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了,昏昏沉沉的回到自个儿屋里,手脚依然木了。 尹氏一夜未眠,贰日天还未亮就去寻了顾宛宁。 “阿宁,我听你的,我要与苏子诚和离。”尹氏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顾宛宁,“你要帮我,在摄政王跟前求求情,让他应了我这请求,且容许我带着三个孩子。” 顾宛宁点头,“好,我替你说。” 于是这日一早,尹氏便寻到了知府衙门前,要状告苏家大郎豢养外室、欺辱发妻。 正是仲秋世界,许多民众都十分闲暇,闻言忙来看热闹。 这些人从前只耳闻苏大人家宅中的种种热闹,却无缘一见,今日却是碰上热乎的了。 若从前,这知府衙门中是苏大人当家,尹氏只怕一露面就被人给带下去了。 不过如今不同,苏大人闲赋在家,摄政王亲自审理此案,让人将苏家一众人给带了过来。 即便是当时顾家人前来闹事,苏大人和苏夫人也没像今日这样一般屈辱,被人押在堂下,与尹氏跪在一处。 苏大人和苏夫人齐齐看向尹氏,眸中不解震怒之色显而易见。 “尹氏,你闹什么?”苏夫人咬牙切齿道。 “苏夫人,莫要在本王跟前恐吓苦主。” “她算什么苦主,我们苏家这么些年好吃好喝待着她,她倒好,竟一纸诉状将我们家告上公堂,世上有这样的儿媳妇吗?”苏夫人先发制人,“王爷,您明察秋毫,定能看清楚尹氏在无理取闹。” “您身为摄政王,怎好为这么一点小事烦扰。” 周围人也有不少附和的。 这世道,婆婆磋磨儿媳是天经地义,儿媳要告婆婆那就是不应该。 惊堂木一拍,吓得苏夫人顿时一个瑟缩。 摄政王目光如炬,掠过一众苏家人,声音冰冷道:“苏夫人忤逆本王,着令拖下去打上二十大板。” 立即便有衙役上前欲将苏夫人给拖下去。 苏大人忙道:“王爷,下官愿替内人受罚。” 摄政王瞧都不瞧他一眼,“将被告苏洪,一同拖下去责打。” 苏家人再不敢说什么了。 摄政王这才对尹氏道:“尹氏,你有何冤屈,尽管同本王说来,倘若为真,本王必定给你一个公道。” /76/76352/19263367.html 第一章:捉奸成双 阳春三月里,柳枝刚刚发了新芽,万物复苏,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顾宛宁穿着一袭碧绿色的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盘成漂亮的倾云髻,玉颜雅致,说一声倾国倾城也是不过分的。 为了今日,她专门令人裁制了一身纯绿色的新衣,又打造了一副新头面。 捉奸也是要有模有样的。 顾宛宁推开梅园的大门——这本是她的陪嫁之一,却被枕边人苏子陌去养了外室。 何其讽刺。 再往进走,将要接近主屋的时候,她清晰的听到屋里一阵男女交合之声。 白日宣淫,不可谓之渣男贱女。 渣男是她的夫君苏子陌,贱女是她的庶姐顾宛月。 同样一桩事,前世的顾宛宁也经历过。 顾宛月做了苏子陌的外室多年,终是忍不住挑衅于她,引顾宛宁看到今天这一幕,好为自己争取个名分。 二人姊妹多年,顾宛月了解顾宛宁,那是个善良到有些软弱的女人,即便伤心到了极点,也会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然而重来一次,顾宛宁知道,即便是她委曲求全,得到的也只是满门被灭。 即便是善良,也要有所锋芒。 顾宛宁没有丝毫犹豫,将主屋从外头上了锁,又对身后的张妈妈说道:“妈妈,且去寻些火把,将这屋子给点了。” 张妈妈略有犹疑,顾宛宁却眉眼一挑,“照做便是。” 从前温婉和善的顾宛宁一病醒来,竟似脱胎换骨一般,浑身透着股子凌厉。 张妈妈于是连忙去做了。 梅园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没一会儿,主屋附近便起了火。 起初的时候,火势还小,屋内的苏子陌未有察觉,依旧在奋力耕耘。 但渐渐的,身下的顾宛月闻到了一股呛鼻的气味。 她连忙推开了苏子陌,“陌郎,你闻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苏子陌略有些不悦被人打搅了兴致,但这样一闻,竟当真被他闻出了一点东西。 他抬头一瞧,入目可见,浓烟滚滚。 “不好,着火了!” 苏子陌胡乱披了件衣裳,就去开门。 顾宛月也连忙起来,略有些委屈道:“陌郎,你等等我。” 二人来到门前,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苏子陌是男人,见过的事多了,眼下当机立断就去了窗户边,费了好大的力气将窗户给踢开了。 生死关头并顾不得许多,苏子陌当即跳了窗。 顾宛月紧随其后。 二人皆只披了一件里衣。 梅园是他们偷情的地方,这里没有仆人伺候,便是穿着不妥也没什么。 但刚刚逃出生天的二人望着眼前一个个拿着水桶过来灭火的附近人家,都傻了眼。 梅园附近的人家,皆是一些与顾宛宁的娘家有着来往的商户。 大家平日里都有生意往来,互帮互助,百利而无一害。 见到顾家的梅园着火,各家里的主事人便自发的带人前来灭火。 然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这样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宁姐儿的夫君竟和顾家已出嫁且刚刚丧偶的庶女搅合在了一起。 真是没眼看。 大家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位在江南仅次于顾家的程家家主便对苏子陌道:“苏三公子今日莫不是走错门了?” 苏子陌眼下也臊的慌。 有些事,你做出来是一回事,被人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商户尚且还要脸面,更不要说苏子陌大小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 但好在苏子陌沉得住气,他对程老爷子说道:“晚辈方才途经此地,瞧见梅园着火,又闻月妹妹在屋里呼救,一心急着救人,便顾不得许多。” “因晚辈穿的衣裳容易引火,因而只能这样,还望大家谅解。” 众目睽睽之下,苏三公子不急不缓,端的是一副冠冕堂皇的伪君子模样。 若是一般人,给知府家面子,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程老爷子是看着顾宛宁长大的,眼下很是替顾宛宁打抱不平,“救人虽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更不要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苏家是官宦人家,更重名声,若是苏大人因着苏三公子,致使官声有碍,想来苏三公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苏子陌颔首,“程伯父教导的极是。” 然而垂下的眼帘深处,一片阴森可怖。 苏子陌与顾宛月飞快的离开此地,离别时,顾宛月抽抽搭搭的拉着苏子陌的袖子,“陌郎,今日这一切定是有人刻意设计,目的就是毁了陌郎与我的名声,会不会是顾宛宁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苏子陌闻言,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二人先后离开。 然而这事还没完。 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此事,纵使诸位家主都给苏家面子,下令封口,但总有疏忽之处。 是以不过半日,苏三公子与寡居的庶妹搞在一起的事情便传到了颍川的街头巷尾。 顾宛宁在暗处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与苏子陌夫妻四载,是最了解对方为人不过。 苏子陌此人,呲牙必报,最爱记仇,只怕过后会绞尽脑汁的查出今日真凶。 顾宛宁是不怕的,但与其自己与苏子陌过早的对上,不若祸水东引。 顾宛宁坐上回去的马车,途经胭脂铺子,买了一盒口脂。 马车内有铜镜,顾宛宁照着铜镜上口脂。 这口脂是浅粉色的,抹上去可让妇人气色全无,仿若病了一般。 顾宛宁做完这一切,倚靠在马车边沿,算着时辰。 顾家是江南第一大富商,说一句富可敌国也是不过分的。 钱多了是会招人眼的,苏家及至江南几大世家眼馋顾家富贵已久。 父亲以为将自己嫁入苏家,苏大人便可庇护顾家。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的那位公公苏知府的野心可是极大的。 再过不了多久,苏大人便会收买府中的账房先生,合谋陷害顾家贩卖私盐、做假账。 两罪并处,顾家阖族被处以死刑。 没了顾家,她这个苏府三少夫人也没了用处,苏子陌半点不顾念夫妻情分,在这样的关头将她休弃回家,连两人的女儿也被他给丢了出府。 顾宛宁便算作是顾家人,也要被处以死刑。 顾家上下统共一百一十二口人,因为苏大人的贪婪,就此丧了命。 那是一段足够惨痛的血泪史。 顾家生生的被冤枉至死,死后化作孤魂野鬼,所有人都不甘心。 因而有了顾宛宁的重生。 顾宛宁立誓,必要奸佞小人付出代价。 苏家家大业大,不好铲除,但除去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还是可以的。 顾宛宁寻思着等抽个空,回趟娘家,处理一下此事。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个颠簸,顾宛宁额头险些磕到马车壁上。 “发生了何事。”驾马的小哥是位老手,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马夫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撞人了。” 顾宛宁戴好帷帽,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人直挺挺的躺在马车前头,细细瞧去,那衣衫上头还有许多补丁。 /76/76352/18774911.html 第二章:故人重逢 瞧着,是个略有些贫穷的男人。 男人见到顾宛宁,突然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将顾宛宁给吓了一大跳。 男人朝着顾宛宁笑了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瞧着憨厚极了。 “你......你没事吧?” 顾宛宁觉得这个男人从上至下,透露着诡异。 上一世的时候她来到梅园,撞到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便惊慌失措的乘马车离开,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 “夫人莫怕,我只膝盖处被磕了一下,小伤小伤。”男人又憨厚的笑了笑。 哦,不是碰瓷的。 顾宛宁的防备之意消散了一些,“撞了这位小哥,到底是我们的不是,一些钱帛,略作补偿。” 李妈妈顺带着就递给男人一袋碎银子。 男人连忙推拒,“一点小伤,压根不用银子。” 偏顾宛宁是个不肯欠人的性子,执意要男人收下。 男人最终道:“要不这样吧,我瞧着夫人马车前挂了苏府的标志,您合该是苏府的少夫人,少夫人不妨给我寻个差事。” 苏府家大业大,需要用到人的地方极多。 就不说苏家,连着顾府,想要安排个把人也是很容易的。 顾宛宁审视对面人,男人身量极高,一副憨笑,瞧着是极老实的性子。 老实人又上前一步,对顾宛宁道:“少夫人别瞧着我黑,我力气大呀,又自幼跟着武师傅习武,莫不若留在少夫人身边做个护院?” “少夫人今日收留我,我必将少夫人视为恩人,上刀山下油锅都是可以的。” 顾宛宁有些心动。 上一世的她经历动荡,这一世也注定不会太平。 身边自缺不了忠仆,尤其是有武功的忠仆。 男人就瞧着对面女人秀丽的眉眼一挑,便心知有戏。 “眼下人多眼杂,莫不若一会儿我随着少夫人回到府中,同少夫人耍几招,少夫人届时再决定留不留我。” 顾宛宁颔首,算是默许了男人的说法。 她正欲放下帘子,偏男人又上前一步,“少夫人,我脚刚才被碰伤了,疼的厉害,眼下走不成路,不妨借坐夫人马车一用。” 他说着径直瘫倒在地上。 张妈妈就忍不住咋舌,“你这人怎么跟个无赖一样,少夫人,这人不能用。” 若放在一般时候,顾宛宁知礼,自然不会允许陌生男子上自己的马车。 只是她双眼一眯,正对上男人一双微沉的眼睛。 这个浑身黑兮兮的男人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瑞凤眼,长眉一挑,竟显露出几分邪性,勾起顾宛宁心中迟来的叛逆。 凭什么苏子陌可以在外头与她的庶姐搞在一起,她便不能与陌生男人共乘一辆马车? 顾宛宁面上一片温暖纯良,“李妈妈,到底是我们将人家给撞了,总要给人家负责的。” “这位......”顾宛宁面上露出疑惑来,“还不知你叫什么呢?” 男人又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就仿佛方才的邪气是她的错觉一般,“我名唤‘裴遇’,少夫人唤我‘阿遇’就成。” “阿遇,你上来吧。”顾宛宁道。 “哎,好。”裴遇手脚极麻溜的上了马车。 李妈妈原本是在外头候着的,眼下却是放心不下,万一这是个企图她家少夫人美色的歹人呢?随即也跟着上了马车。 也得亏这马车够大,再容纳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狭小的空间里,顾宛宁垂眸,一言不发。 裴遇不错眼的盯着她。 顾宛宁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抬眸,眉眼冷淡,“既是要做人家的小厮,便合该知道作为小厮的本分,如你这般直视主人是要不得的。” 裴遇挠挠头,“哎,好。” 他听话的低下了头,但又没忍住抬起头来继续盯。 赶在顾宛宁发怒之前,裴遇连忙道:“少夫人太好看了,我一时没忍住。” 顾宛宁听着这话,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裴遇觑着顾宛宁的脸色,又一次大胆的开口,“少夫人的遭遇,我都听说了。” “嗯?什么遭遇?”顾宛宁有所猜测,流言竟流传得这般快。 裴遇快人快语,“当然是苏三公子养外室的事情。” “哎,不是我说,这苏三公子简直不做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却和少夫人的庶姐搞在一起。” 顾宛宁定定的看着裴遇,“你想说什么。” 裴遇有些脸红,不过他脸黑,看不太出来。 “我是想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少夫人这样好,离了苏三公子,未必不会遇到更好的人。” “然后呢?”顾宛宁又问道,这倒是极新鲜的说法。 上一世她知道苏子陌与顾宛月的事情之后,虽没有闹大,但也禀明了公婆。 心想着苏家治家极严,断不会允许府中子弟去豢养外室。 一开始的时候苏大人确实不允许苏子陌再与顾宛月来往,但之后顾宛月有孕,所有人的口风都变了。 他们要她宽容,要她大度,要她亲迎顾宛月进府。 甚至连着娘家顾氏也这样劝说她。 母亲顾夫人私下里同她道:“咱们做女人的,宽容大度是美德,反之则是错处,尤其咱们家是商户,嫁给苏家本就是高攀。” “听娘的劝,你便假装大度,将月姐儿迎进府中,等她生了孩子,去母留子也就是了,这恶人不用你做,为娘来做。” 毕竟顾宛宁嫁到苏家整整四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即便没有顾宛月,只怕苏家也会让苏子陌纳妾。 母亲是真心为她着想,但也劝说她大度。 可见着世风如此。 但眼前这个看着憨厚的男人却有了完全不同的说法。 他说,你这样好,是苏子陌配不上你,离了他,你能过得很好。 裴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少夫人可以考虑考虑我。” 张妈妈倒抽了一口凉气,拿着马车上的鸡毛毯子就往裴遇身上招呼,“你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就你,也配我家少夫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偏裴遇不躲不闪,他也没将张妈妈当成一回事,只看向顾宛宁。 “少夫人且瞧瞧我。”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我其实并不黑,我很白的。” 顾宛宁愣愣的点了点头。 所以呢? “我其实很好看的。”裴遇有些着急道:“就是因为我太好看了,如果不加装饰,走在大街上,会被人家抢的,所以我才这样。” “一会儿到了府上,我让少夫人瞧瞧我本来的面目,少夫人说不得一见,便喜欢上我。” “我也好等您休夫后,上顾府提亲。” 说到最后,都有些没音了,是裴遇有些害羞了。 顾宛宁的目光却冷的可怕。 /76/76352/18774912.html 第三章:祸水东引 她与面前这个人素不相识,然这个人却对她诉尽衷肠,显然十分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倘若不是这个人脑子有病,那他就是被人安排的。 苏子陌养外室在先,但倘若她这个少夫人也犯了错处,少不得被人拿捏。 顾宛宁以为,裴遇是被苏子陌安排过来的。 只是裴遇的演技太过拙劣,给人一种很明显的痕迹。 顾宛宁移开了目光,对马夫道:“一会儿到了医馆前且停一下,瞧瞧这人脑子有没有被撞坏。” 马夫道:“好嘞!” 裴遇也不再说什么了。 有些事,操之过急反而会使人受惊。 他已等了一世,再等些时候也没什么的。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医馆处,裴遇的脑袋自是没什么问题,正如裴遇所说,他膝盖处蹭伤了一点。 顾宛宁让人给他上了药,又拿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一行人便回了苏府。 顾宛宁回了府中,一路上便见许多小丫鬟们窃窃私语,一见着她立即便化作鸟兽散去。 便知苏子陌养外室的事已是传到了苏府中。 她面上一成不变的回到了梧桐苑中,对李妈妈说道:“以后便让裴遇侯在外院,你且将他给安置一下。” “少夫人,这......”李妈妈却有些不认同,这裴遇来历不明不说,行为还如此诡异。 顾宛宁道:“我心中有数,你且将人安置下去,盘问一番,再去查一下他的来历。” 李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将裴遇给带了下去。 裴遇且换上苏府护院的衣裳,便片刻也没停歇,侯在了梧桐苑的外院中。 苏子陌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裴遇。 外院候着的护院兼小厮统共六个,苏子陌与顾宛宁成婚四年,未曾踏进过一次梧桐苑的门槛,因而对这些人都不太熟悉。 但裴遇很是不同。 他身量极高,气度从容。 苏子陌身为苏府三少爷,打小又是在嫡母膝下长大,府中上下待他都很恭敬。 但裴遇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他一般。 或者说是没将他给看在眼底。 苏子陌也算是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可他身量矮,站在裴遇跟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意识到自己竟被个护院给压过,本就不虞的苏子陌心情更是不好。 苏子陌冷冷道:“你是第几天入府,没人教过你府中的规矩吗?” 裴遇依旧默不作声。 “竟是个不会说话的。”苏子陌气笑了,“来人,将他给拖下去,重重的打,打到他会说话为止。” “谁敢动我院里我的人。”顾宛宁清凌凌的声音从里屋传了过来,不难听出里头含着郁气。 又听李妈妈道:“是三少爷过来了。” “便是三少爷也不成。”顾宛宁又说:“四年了,没踏入梧桐苑半步,一来竟是要发作人,真当我是泥人捏的不成?” 被人忤逆,还是被自以为最是好拿捏的顾宛宁忤逆,苏子陌心头暗含一股郁气,但想着自己如今因外室之事得了父亲的厌烦,正是需要顾宛宁替自己求情的时候。 毕竟养外室一事,正妻都不说什么,外人便也不会说三道四了。 苏子陌于是忍着屈辱,踏入了梧桐苑里。 他打帘向着里屋走去。 “三少爷真是稀客。”顾宛宁听到动静,低垂着眸子,并不去看他。 苏子陌干笑了一声,“我这些年忙着读书,忙着替父亲分忧,一时冷落了你。” 可咱们到底是夫妻,宛宁对我生分了。” 随之坐在顾宛宁的对面,不过刚坐下,又被疼的站了起来。 苏子陌方才因外室之事被苏大人打了三十大板,刚刚上了药,一时忘记了。 不得已,苏子陌只得站在顾宛宁的对面。 “三少爷的心都不在我这儿,怎么能叫是夫妻呢?”顾宛宁却道,她抬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红通通的,瞧着便像是刚刚哭过的,然后扔给了苏子陌一封信。 苏子陌望着这样我见犹怜的顾宛宁,心不由得动了动。 顾宛宁曾被誉为江南第一美人,模样自是不用多说。 他也曾对眼前这个美人深深的心动过,自然也包括顾宛宁身后的顾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彼时他是知府家的庶出子,虽被养在嫡母膝下,但上头本就有两个嫡出的哥哥,怎会将他放在眼里。 很快,他便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 无人为他的婚事筹谋,他只能自己为自己筹谋。 官家嫡女看不上他,与其娶个毫无助力的官家庶女,倒不若娶了顾宛宁。 毕竟顾父曾言,他日顾宛宁出嫁,会以顾家大半家财作为嫁妆。 顾宛宁是顾家大房唯一一个嫡女,极尽娇宠。 他正有这样打算的时候,父亲也暗示他取得顾宛宁的欢心。 偏偏顾宛宁此人,竟是个木头美人一般。 他百般讨好献殷勤,顾宛宁到最后只将他当做兄长一般。 眼瞧着顾宛宁及笄在前,苏子陌一咬牙,干脆收买了顾家已出嫁庶女顾宛月,给顾宛宁下药。 这样,即便顾宛宁不愿意,也只能嫁给他。 偏偏功亏一篑,顾宛宁确实被他给下了药,但当时阴差阳错竟是让顾宛宁给逃了。 最终给顾宛宁解了药性的却是别人! 也幸亏那个人识时务,尽早走了。 苏子陌当机立断,将顾宛宁衣衫褪去,伪装成自己与她发生关系的模样。 顾家只能将女儿嫁给他。 事后他虽然如愿以偿,但心中一直存着一根刺。 顾宛宁不干净了! 为着这,他四年里,未曾踏入顾宛宁房中半步,更是报复一般的将寡居的顾宛月养作外室。 就是想让顾宛宁难堪,让顾宛宁痛苦。 但如今显然不是时候。 苏子陌拆开信封,双眼骤然紧缩。 他做梦都未曾想到,在自己看来,本分守已、一心只为他着想的顾宛月竟是不顾他在苏家的处境,早就存着上位的心思,私下里将自己与她的关系告知了顾宛宁。 /76/76352/18781196.html 第四章:卖身于她 顾宛宁一时泪如雨下,又觉得难堪,伏在桌案上痛哭不止。 “我昨儿才得了这信,但我与你到底也是年少相识,我不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不想今日你养外室的事情竟就人尽皆知,我未出府便被下人们指指点点。” “我......我要与你和离。” 从苏子陌的角度来看,顾宛宁胸腔上下起伏,确实是气极了的模样。 苏子陌在很小的时候便认识顾宛宁了,那是整个顾家捧在手心里的娇花儿,未曾经历过丝毫风雨。 贸然得知这样的事情,会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倒是顾宛月,既能处心积虑的将此事告知顾宛宁,未尝不会为了上位而选择公之于众。 毕竟他自来长袖善舞,很少有得罪人。 想到这一点,苏子陌对顾宛月的自作主张升腾起浓浓的不悦。 他讨厌被人蒙在骨里的感觉,纵使这个人与他有着多年的情分,又帮助他给顾宛宁下药,成功娶得顾宛宁。 “阿宁,你误会我了。”苏子陌握住了顾宛宁的手,意图安抚于她。 但顾宛宁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如今无比厌恶这个人。 苏子陌只当顾宛宁在耍小性子,他面上温和,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尤记得去年你庶姐丧夫,家宴的时候你曾感叹庶姐可怜,年纪轻轻没了夫君不说,自个儿也不被婆家待见。” “我记在心上,每每照拂于你庶姐,不想竟让你庶姐生出了一些妄想,但我心里眼里只有阿宁你一人,于是百般推拒,不想被你庶姐所设计。” “她妄图以此嫁给我,我也是被人设计了。” 苏子陌三言两语,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顾宛月的身上。 他含情脉脉的看向顾宛宁,“阿宁,你素来善解人意,这一次也一定会理解我,并替我向父亲解释的吧。” 顾宛宁直视着苏子陌这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只觉无端讽刺。 当初二人成婚,是因不可抗拒的错误,但顾宛宁嫁到苏家,也曾用心维护这一段婚姻。 然而除却苏大人惹了事,急需她的嫁妆填补亏空之初,苏子陌再未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的主动换来的只有苏子陌带着嫌弃的抗拒。 久而久之,顾宛宁便也不主动了。 如今看来,眼前这个人,尽数都是虚伪。 “是吗?”顾宛宁用帕子拭了拭泪,又冷笑一声,“三少爷自来因公务繁忙之缘故,连到我这儿坐一坐的时间都没有,却能照拂三姐姐,并照拂到榻上去。” “说什么她设计了你,可也是你给了她机会。” “三少爷不必与我多说,也不必与我解释,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素来浅薄,便借着这次机会和离也好,往后你是娶三姐姐也好,娶旁人也罢,都与我无关。” 她这样十分平静的诉说着,反倒是让苏子陌慌了神。 他待她冷淡是一方面,却也是笃定了顾宛宁生了一个女儿,不可能再离开苏家,离开他。 却并没想过让顾宛宁当真离开他。 他需要顾宛宁,需要顾宛宁背后的娘家,这是他在父亲跟前得以立足的筹码。 “不,我苏子陌此生只爱你顾宛宁一人。” 苏子陌急了,上前便想要抱住顾宛宁。 顾宛宁急忙往后退,眼瞧着他就要抱住自己,情急之下便拿了个烛台朝着苏子陌砸去。 “啊!”苏子陌吃痛的叫出了声,双目圆睁,下意识的怒气涌上心头,模样可怖极了。 裴遇听到里头的动静,阔步走了进来,并挡在了顾宛宁的身前。 “你想干什么,打人吗?苏大人家便是这样的教养吗?” 他直接将苏子陌一个过肩摔给摔到了地上。 苏子陌被裴遇牢牢的钉在地上。 顾宛宁也被这一幕给冲击到了,她没想到裴遇会进来。 “你这个刁奴,给我放手!”被个奴才给打了,苏子陌心中恼恨的厉害。 这究竟是谁招进来的人,他若知道了,一定要将对方给碎尸万段。 “你吼什么,男人养外室,打女人,你还有理了吗?” 裴遇半点不怵他,在顾宛宁看来,这样黝黑黝黑的裴遇有种非同一般的男子气概。 竟让顾宛宁有些好奇,变白了的裴遇是什么样子。 果真如他所说的会被人小姑娘给抢吗? 苏子陌是个最要面子的人。 如此看来,裴遇应当不是苏子陌安排的人。 不然苏子陌的牺牲就也太狠了。 苏子陌几乎是吼出来的,“谁说我打她了,是她打我!” 不是,他与顾宛宁之间的事需要向一个奴才交代吗? 话音刚落,苏子陌也觉自己失言了。 他也是被气得太狠了。 裴遇瞧了瞧苏子陌,又瞧了瞧顾宛宁,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打你就打你,你喊什么?你做错了事情就该被打!”裴遇就好像教训儿子一般的教训苏子陌。 苏子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裴遇瞧了又瞧。 然后他对顾宛宁道:“这种下人不能留了。” “为何?”顾宛宁反问道:“三少爷不觉得阿遇很忠心吗?” “这样的忠仆,顶得上三五个仆人了。” “我不仅要留下他,还要与他签死契。” 她面上笑吟吟的,乍然一见很是令人惊艳。 苏子陌同样觉得惊艳,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认真看过顾宛宁的缘故。 与此同时,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微妙的不舒服来。 这个男人屡屡挑战他的威严,偏偏顾宛宁还向着这个男人。 “他不是你带来的陪嫁吗?”苏子陌问道。 顾宛宁道:“不是呀,是我今儿去外头逛街,回来的路上马车不小心撞了阿遇。” “既撞了人家,就得为人家负责,阿遇不肯要钱,只要我给他一份差事做,我便将人领回了家中。” “如今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 顾宛宁浑然不觉对面苏子陌脸黑成了炭,还多问了一句,“三少爷,你觉得呢?” 她称呼他为三少爷,却称呼这个下人为“阿遇。” 熟亲熟近,她不懂吗? 顾宛宁不等他回答,就立即道:“我们之间总归也要和离了,又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等明儿个我与你去一趟官府,将和离的事情给办了。” “阿遇,送客。” 高大威猛的裴遇立即将苏子陌的衣领子给拎了起来,仿若拎小鸡崽子一般,将人给丢了出去,并牢牢的挡在门前。 顾宛宁看着裴遇的背影,突然就觉得十分安心。 或许有这样一个护院在身边,也是不错的。 裴遇心里美滋滋,瞧着苏子陌十分不甘心的离去之后,他才眼巴巴的走了进来。 “少夫人,你方才说要与我签卖身契,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咱们今日便签吧,要签那种死契的。” /76/76352/18781197.html 第五章:回忆从前 若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卖身富贵人家,且一卖就是终身呢? 只是眼前这人,却是迫不及待的要卖身,不免让人觉得可疑。 “再签卖身契之前,总要知道你的底细。”顾宛宁略有犹疑,“万一你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呢?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裴遇点点头,“少夫人说的有理,我不妨同您自报家门,我乃颍川富水县凹里村人士,家中只一个寡母,再无甚亲人,少夫人可派人去查验一番,查验清楚了,咱们再来签卖身契,届时我便是少夫人的人了。” 他一双凤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兴奋。 顾宛宁对着那双兴奋的眸子,不由一阵无语。 这真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好,你且先下去吧。”顾宛宁又道。 裴遇却没动作。 “你还有事吗?”顾宛宁疑惑道。 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露出羞涩的笑容,“方才谢过少夫人替我解围。” “嗯?” 她何时替他解围了。 裴遇又道:“方才三少爷许是心情不好,要打我板子,若非少夫人出言相助,只怕我眼下屁股要开花了。” 他甚至有些可惜。 若是苏子陌当真打了他板子,那他还能在阿宁跟前装可怜,讨她几分怜爱之心。 可惜没有。 顾宛宁道:“这不过是小事,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我自会维护你。”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裴遇的耳边轰然炸开。 炸醒他沉睡许多年的记忆。 是许多年。 不是五年前,是一个又一个数不尽的五年前。 裴遇的父亲本是当朝唯一的异姓王,曾为先帝攻城掠地,赢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 却也深受先帝忌惮,先帝深感时日无多,生怕自己去后,子孙后代未能辖制城王,反成为城王的傀儡,于是雇下大批杀手,于四年前城王回京述职之际,埋伏大批高手。 那一夜,血光冲天,裴遇因外出小解而躲过了一劫,被姐姐带着逃到了南方。 在那里,他遇到了此生挚爱。 一袭芙蓉衫的顾宛宁在顾家门前施粥,他饿的厉害,连夜里的逃亡生活使得他瘦成了一个皮包骨头。 顾宛宁见状多给了他两个馒头。 官兵以捉拿偷窃者的名义前来搜人,顾宛宁将他藏到了粥棚里,并逃过了一劫。 彼时顾宛宁年仅十四岁,她瞧着他这般瘦弱,以为他小,还叫他一声“弟弟”。 其实他比她还要大上两岁。 “弟弟,我也曾听人家说生活贫困的乡里,逢着灾年,有时候连一口饭都吃不上,生死关头,为了活着,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可你还小,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 同样出身优渥的顾宛宁并不如同国都贵女一般不食人间疾苦,不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偷窃的行为,反而敦敦教诲。 裴遇觉得这个女郎便如天上的月光一般,纯洁而美好。 顾宛宁将他领到了顾家,因他被人所通缉,顾宛宁便给他唇角点了一颗痣。 他从此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是顾府的下人。 他为不给顾宛宁添麻烦,于是每日里低垂着头,话也不多。 但顾宛宁总是记挂着他,兴许是觉得他年纪小,太可怜,于是每每用膳的时候都将他给唤过去。 短短三个月,他就比二人初见时候身量高了许多,整个人也健壮了许多。 她是他在经历过灭门之恨之后,见到的唯一一抹暖色。 他的心因顾宛宁而日渐消融。 但彼时他身负灭门之恨,也从来没想过情爱之事。 直至顾宛宁及笄之礼时被人下药,少女无助央求的模样令他无法视而不见,他想帮她。 是为救赎顾宛宁,更是为了救赎自己。 那一刻,他再无法忽视心头的爱意。 但他是被先帝钦点的逃犯,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无法给顾宛宁幸福。 起码眼下不行。 他替顾宛宁整理好着装,独自离开。 若是他有幸在报父仇之后还活着,他会来上门提亲。 若他死了,自不必再提,也不会耽误了她。 他日以夜继的赶到国都,寻回旧部,扶持母妃不受宠的庶出皇子上位,乃至弑君,全部都是这四年里完成。 他如释重负,日夜兼程的赶来江南,却得知顾宛宁已经成婚的事实。 他愿意放手,只要她幸福。 于是裴遇默默离开。 直至一年后,江南传来首富顾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 那是她的娘家。 意识到这一点,裴遇当即令人重审此事,他自己也赶赴江南。 但熟料在他到来之前,顾家阖族连同顾宛宁母女就被一伙歹人给杀害了。 他又一次来迟了,于是彻底失去了他年少时便放在心上的姑娘。 他当年的放手,换来的不是她的幸福,而是眼看着她进了狼窝,连骨头都不剩。 他发誓,若重来一次,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不会放手。 嫁人了又怎样,夺过来便是。 他深信这世上只有他能给顾宛宁幸福。 /76/76352/18788832.html 第六章:梦中恩人 或许是太累了,顾宛宁和衣睡下,一阵春风拂过,她紧皱的眉头赫然松开。 梦境里,不再是一片鲜血淋漓之色。 彼时顾家阖族已死,她也已经死了,只是她的灵魂一直在飘荡,最终附身在了一枚扳指上头。 扳指的主人乃是当朝摄政王,他不苟言笑,却有一颗坚持正义的心肠。 摄政王与顾家人素不相识,却从盛京远赴万里来到江南,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重新审理顾家一案,最终为顾家平反。 顾家得以昭雪,而陷害顾家的那些人家也统统被下了大狱,主谋者被处于腰斩,家中未成年的子女虽逃过一劫,但也被流放岭南。 虽是迟来的正义,虽顾家人已死,看不到这一幕,但这份情意,顾宛宁是心领的。 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真真是个极好的人。 顾宛宁在睡梦中想着,等以后见到了那位摄政王,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不过她又想,他们之间的身份乃是云泥之别,倒不一定会见到。 这般想着,她竟有些遗憾,赫然睁开双眼,此时天蒙蒙亮。 张妈妈听到动静,领着婢女们给顾宛宁端了热水进来。 一番洗漱,顾宛宁从梦境中挣脱开来,眼下并不是她沉迷过往的时候,苏家如日中天,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将软软给抱过来用早膳吧。”她重生不过短短三日,用了两日的时间接受如今的一切,又用了一日的时间来面对这一切。 她要复仇,但也不能因此忽视女儿。 想到女儿,顾宛宁心头浮现出一抹暖意,又嘱咐道:“三少爷的事情,不要与软软说。” 张妈妈道:“老奴晓得。” 苏软软年仅三岁,这个年纪,正是对一切都懵懂的时候,若非有人刻意去到苏软软的面前说一些是非,小姑娘是不会察觉这一切的。 不想张妈妈才刚出门,梅姨娘领着苏软软便过来了。 梅姨娘昔日曾是苏夫人的陪嫁,被苏夫人抬为姨娘,生下了苏子陌,向来老实,若非必要,一般是不会太过亲近苏子陌以及苏软软这个亲孙女的。 今日却罕见的主动领着苏软软来寻顾宛宁。 张妈妈将人给请了进来。 顾宛宁抬眸,并无丝毫意外,梅姨娘此来,不用想,就是为了说服她与苏子陌和好的。 但让顾宛宁恼火的,却是梅姨娘利用苏软软。 苏软软一进屋里,瞧见自家阿娘,眉眼顿时生动了起来,小姑娘迈着小步子,“哒哒哒”的走近顾宛宁。 “阿娘,软软好想你。” 苏软软抱着阿娘的脖子,只觉十分安心。 顾宛宁也觉得心安。 软软就是她的心头肉,上一世的时候,她没能力护住自己,也没能力护住女儿。 女儿与她一同被赶出顾府的时候,也只不过四岁而已。 顾家阖族被获罪,她被休弃回娘家,便也算是顾家人。 官府前来拿人,她将女儿拜托给世交家的兄长,程世兄替她将女儿给藏了起来。 偏偏苏子陌带人来到程家,将女儿给揪了出来,亲手将女儿送到刑场上。 她那年仅四岁的软软,还未曾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便永远的闭上了眼。 那一年大雪纷飞,软软拼命的朝着她哭喊,她是那么的害怕,是那么的绝望。 偏偏顾宛宁无能为力,只能同女儿一同赴死,死后尸骨无存。 顾宛宁一时不察,抱着软软的手有些发紧。 小姑娘有些痛的闷哼了一声,顾宛宁连忙松手。 “两日未见软软,阿娘是太想软软了。”顾宛宁将女儿抱在怀里,看向梅姨娘。 “姨娘有什么事吗?” 她一开口,便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梅姨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此来,自是替儿子来说情的。 只瞧着顾宛宁对苏软软的看重,她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做母亲的,女儿便是最大的软肋。 只要顾宛宁在乎女儿,便不可能与她儿子闹得太难堪。 所谓和离,应当只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昨儿子陌做得那荒唐事,姨娘都听说了,姨娘好生给你揍了他一顿,且给你出出气。”梅姨娘干笑道。 顾宛宁很是莫名其妙道:“姨娘揍了三少爷一顿,是姨娘出气,同我有什么关系。” 梅姨娘一噎。 “那是自然,宛宁若想揍他一顿,也是成的。” 顾宛宁懒懒道:“揍他?我嫌脏了自己的手。” 梅姨娘诧异的看向顾宛宁。 这个儿媳妇自来温婉,待人和善。 即便是待她这个姨娘,也是恭顺有礼的。 梅姨娘以为,此行会很顺利,但不想她说一句,顾宛宁就能怼一句。 梅姨娘也有些不高兴,说到底她也算是顾宛宁的婆婆,长幼尊卑,顾宛宁竟是浑然不顾了。 “你要知道,是子陌做错了事情,你生气也要有个度。”梅姨娘略有不虞。 顾宛宁道:“我自是知道的,只三少爷做错了事情,梅姨娘过来做什么?” 梅姨娘又是一噎。 “虽说姨娘是三少爷的生母,但三少爷是在嫡母膝下长大,未曾承袭过姨娘一日的教导,做错了事情也与姨娘无关。” “说到底姨娘也就是有些体面的下人,却也不必太将自己当回事,主子的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顾宛宁淡扫峨眉,竟是半分脸面也没给梅姨娘。 给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呢? 顾宛宁初初入府的时候,待梅姨娘还是很好的。 梅姨娘在外表现的小心谨慎,甚至有些懦弱,偶尔会被府上的正经主子贬低打压。 顾宛宁见状,屡次相帮。 然后当苏子陌要赶她和软软走的时候,梅姨娘不曾帮说过半句话,甚至落井下石。 因为梅姨娘想要孙子,而自己未曾给苏子陌生下个男孩。 这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梅姨娘被气到了,“你就不怕我将你今日所说之话告诉子陌?” 顾宛宁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难不成我有说错的地方吗,你不是下人,倒成正经主子了?那夫人又是什么。” 苏夫人表面宽和,内里却最是计较。 她之所以能容得下梅姨娘,也不过是因为梅姨娘老实懂事,苏子陌知分寸,从来不曾亲近过生母,她乐得落一个宽容大度的名声。 苏夫人最忌讳的便是膝下子女重生母胜过重嫡母,尤其是她看着长大的苏子陌。 这话便是她当着苏子陌的面说,苏子陌也不敢说个“不”字的。 /76/76352/18788833.html 第七章:妯娌好心 苏软软是个很敏感的孩子,立即便感受到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有些不安的揪了揪顾宛宁的衣角,“阿娘,饿。” 梅姨娘松了一口气,“瞧,孩子都饿了,咱们且先用早膳。” “原就是要用早膳的,只姨娘一直在这里杵着,倒让我们不太好意思用膳。”顾宛宁同张妈妈使了个眼色,“且送梅姨娘出去吧。” 梅姨娘素来是个擅长忍耐的人,但顾宛宁不同。 顾宛宁是她的儿媳妇,又一向待她恭谨,如今态度骤变,竟是要赶她走。 梅姨娘额前青筋暴起,很明显是有些忍不住了,“你这样做,不怕三少爷知道后会怪罪你吗?” 她到底是子陌的生母。 顾宛宁唇角微勾,“我都要与三少爷和离了,又怕他怪不怪罪什么。” “你这就是在说笑了。”梅姨娘阴阳怪气道:“这年头只有被夫家休回家的女子,你一个商户女,哪里来的资格与三少爷和离?” “你莫不是想要三少爷休了你?” 她轻笑几声,“可被休回家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情,顾家能容许自己家里出来一个被休回家的女人吗?” “况且,你舍得软软年纪小小就没了娘吗?” “你拿些乔,其实也没什么,到底是三少爷负了你,但也要掌握一个度,若过了这个度,惹恼了三少爷,只怕后果你承受不起。” 然而顾宛宁眼底一片淡然之色。 和离虽难,但若想,总是有法子的。 虽然失去父亲于软软来说是件很悲伤的事情,但比起失去性命来说,要好得多。 “这是我的事情,同姨娘无关。”顾宛宁无意与梅姨娘多加纠缠,“张妈妈,且送客吧。” 梅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妈妈揪着离开。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远去,苏软软一双大眼极其懵懂。 “阿娘要与阿爹分开吗?” 顾宛宁将软软拢在怀中,府中人多眼杂,即便她再怎么防备,也总是会有人在软软跟前胡言乱语。 既总是要被知道的,不若她自己告诉软软。 顾宛宁点点头,“你阿爹喜欢上了别人,所以阿娘想放手,成全他们。” “诚然,你依旧是阿爹和阿娘的孩子,只往后可能不会经常见到你爹。” 她自不会让女儿陷入两难的境地,有些事情小孩子不懂,做大人的便替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软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低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又突然抬起头来,“阿爹不喜欢软软,见不到软软,阿爹不伤心。” 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晓得大人对自己喜欢与否。 苏软软在苏家三年,见到阿爹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是见到了,苏子陌对这个女儿也是透着高高在上的疏离,偶尔还会用鄙夷的眼神看向苏软软。 久而久之,苏软软竟有些惧怕见到这个阿爹。 故而在苏软软心里,见不到阿爹也没什么的,阿爹本来也不喜欢自己,那么阿爹见不到自己,也不会伤心。 她年纪小,却生了一副玲珑心思,想到要离开,先想阿爹会不会伤心。 见到这样懂事的苏软软,顾宛宁心疼了又疼。 她的软软,这样懂事,这样善良,偏偏不得善终。 顾宛宁喂软软用了早膳,便使张妈妈领着软软去到外头玩了。 那厢里,顾宛宁的两个妯娌甚是稀奇的过来了。 顾宛宁同这两个妯娌关系一向不远不近,从前还有些许情分,但上一世她被赶出府,这两个嫂嫂落井下石,那些情分也就彻底消散了。 大嫂苏尹氏容貌平平,出身也平平,乃是苏大人原配尹氏的娘家侄女,能嫁进苏家全靠往昔的情分,与大少爷苏子诚之间的夫妻关系很是不好,日常一脸郁色,仿佛旁人都欠了她一般,今日却是格外的神采飞扬。 她一进门来便上下打量顾宛宁,见顾宛宁并不若自己想象中一般落寞,不由有些失望,但依旧很有兴致。 “昨儿外头都有传言,说三弟妹养了外室,可是当真?”苏尹氏问道。 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加丝毫掩饰。 顾宛宁面容冷漠,“我也是昨儿才听人说的,应是真的。” “真的?”苏尹氏只差将“兴奋”两个字给写到脸上了。 二少夫人金氏咳了一声,苏尹氏意会过来,连忙收敛笑意。 “从前我只说自己可怜,你大哥不喜欢我,抬进后院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惯常自怜自艾,如今瞧着,你大哥倒是比三弟好上许多,起码他不曾偷偷摸摸的养过外室,将我蒙在骨里。” “不过三弟妹往后习惯也就好了,这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还是要宽心呢。” 顾宛宁不瞧她,都知道这位大嫂心里在想什么。 这世道自来都是恨人有笑人无,长嫂因自己夫妻关系不好,便也盼着旁人不好。 二嫂金氏出身高门,苏尹氏面上不敢将嫉恨表现出来,日常便喜欢可着劲的看顾宛宁的笑话。 从前时候顾宛宁与苏子陌关系冷淡,苏尹氏便以“关心”为由笑话了她好多次。 顾宛宁不与她计较,毕竟生活是自己的,笑笑便也过去了。 而今重来一回,顾宛宁想做个睚眦必报的人。 “大哥如此不忌讳的往后院里领女人,无非是不将大嫂给看在眼里,毕竟他知道即便他做得再过分,大嫂也不敢怎么样的。” “三少爷便不一样了,他也有外心,但不敢让我知道。” “嗯,两相比较下来,其实也就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瞧不上谁。” 苏尹氏一听,气得脸都绿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人么,真是专挑人心窝子上扎。” 顾宛宁气定神闲道:“大嫂不也一样?” 苏尹氏道:“我那怎么能一样,我是让你宽心。” 顾宛宁道:“刚巧,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苏尹氏恨恨道:“你便张狂着,咱们且走着瞧,如今你嘲讽我,总有一天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三弟后院里的女人一茬又一茬,到时候有你哭得时候。” 顾宛宁皮笑肉不笑,“或许吧,不过那时候与我便没什么干系了。” 苏尹氏尚且不懂顾宛宁话中的意思,气得拂袖而去。 金氏有些尴尬,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倒不似尹氏那般专门来瞧顾宛宁的笑话,不过是被尹氏给拉了过来。 “尹氏的话说得是有些难听,三弟妹且别放在心上。”便且回去了。 送走了两位嫂嫂,顾宛宁也没闲着,她去了苏子陌的院里。 “三少爷,和离书我已写好,你且瞧瞧,若是可以咱们便禀明父母,再去官府知会一声。” 顾宛宁隔着门同苏子陌说道。 /76/76352/18823269.html 第八章:诉诸公堂 苏子陌趴在榻上,决定装聋,同小厮使眼色。 小厮凑近了来。 苏子陌遂附在他耳边道:“你与她说,我昨儿被父亲打的厉害,今日上了药,竟是疼的晕了过去。” 小厮得令,便与顾宛宁这般说了。 “昨儿被打的时候没晕着,今儿倒是晕着了,也是稀奇。”顾宛宁似笑非笑,“你就转告三少爷,既他存心避着我,那我也只能将此事绕过他,直接告官好了。” 今朝虽没有女子自请和离并上报官府的先例,但前朝是有的。 那还是一位重臣的夫人,因重臣卖官鬻爵,那位夫人直接一纸将重臣告到了大理寺中,最终不仅与重臣和离,还因告发重臣得到了皇帝的嘉奖。 诚然,苏子陌没犯下那样大的事,只和离的姿态也要做好。 苏家不肯失了顾家这么一颗摇钱树,初初的时候定然会百般挽留。 但也不怕的,毕竟她那庶姐想要上位,也不会毫无作为。 一旦和离,两家必定闹翻。 苏家只怕会针对顾家而做出一些事情,或许前世的灭门之祸会提前到来。 但她掌握先机,只要是刻意构陷,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颍川或许没人能制得住苏大人,但往上呢,京城呢? 在这一刻,顾宛宁突然想到了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那位摄政王公正执法,若她告到摄政王的跟前,摄政王一定会替顾家做主。 顾宛宁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回了房中,将草拟的和离书送至官府,至于她自个儿,则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回娘家。 苏大人接到自家儿媳递来的和离书,其间陈明了苏子陌近四年来待她并苏软软冷漠,及至如今养外室的事实,并请求苏大人允许他们二人和离。 苏大人同顾老爷乃是同窗,彼时顾老爷家境好,因考了几年连个秀才都未曾考中,不得已回家继承家业,并资助同自己关系十分要好,且家境贫寒的苏大人往上考。 苏顾两家也算是世交了,苏大人是看着顾宛宁长大的,后顾宛宁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苏府,苏大人因官场上的事需要用到大量银钱。 顾宛宁未有丝毫犹豫,便将嫁妆借给了苏大人。 故苏大人对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儿媳妇映像十分好,闻言也并未将这封和离书给当真。 小儿女嘛,吵吵闹闹总是寻常,气上心头说一句和离也实属正常,气过了便也罢了。 苏大人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知府,他还想往上爬。 既是想往上爬,人脉与钱财缺一不可。 苏大人眼下十分需要用到顾家,故而一回家中,便去寻了苏夫人。 苏夫人是苏大人的续弦,出身京中侍郎府,其父乃是户部侍郎,缘于苏大人彼时考中进士,被户部侍郎看中,以为女婿。 二人成婚数年,苏大人对苏夫人自来周到,时常一副笑颜。 “大人今日回来的倒是早。”苏夫人十分讶异,毕竟苏大人一般中午是不怎么回来的。 苏大人道:“突然有些想夫人,便就回来了。” 他上前来,解下披风,微凉的指腹磨砂着苏夫人的掌心。 苏夫人睨了他一眼,“又在那里油嘴滑舌,当你还是小年轻呢。” 苏夫人年纪并不大,这一睨,风情万种。 苏大人将苏夫人拢在怀里,“为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对了,三儿那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苏夫人道:“今儿一早,我让梅姨娘去安慰顾宛宁了,应是差不多了吧。” 昨儿苏子陌养外室那事初初传过来时,苏大人便打了苏子陌一通。 苏夫人却觉得这样大动肝火,不至于,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苏夫人只冷眼旁观。 今日也不过意思意思的让梅姨娘去走了一通,说到底无论是苏大人,亦或是苏夫人的娘家,都有用到顾家的地方,该做的面子功夫也总是要做的。 苏大人却道:“只宛宁是个列性子,竟是将和离书呈到了我跟前,看着似有些较真。” “她也太矫情些了。”苏夫人皱眉道:“不过是个商户家的女儿,能嫁进我们苏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是不知珍惜?” 苏大人感慨道:“这话也只放在心里想想便是,顾兄到底对我是有恩的。” 苏夫人不悦的嘟囔了一声。 苏大人又说:“这样,夫人不妨去宛宁那里走一遭,你亲自出马,她总不能不给你面子。” “就不说三儿到底是在你膝下长大的,只说岳丈大人升迁在即,总是有用到顾家的地方。” 苏夫人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苏大人干笑几声,“我便知道,我的夫人是最顾大局的。” 苏夫人道:“好吧,你放心吧,我若出马,必定成功。” 说罢了正事,苏大人在苏夫人这里用了午膳,方才离去。 苏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苏大人不过刚走,苏夫人便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儿媳。 大儿媳苏尹氏面对婆婆,自来是有些谄媚的。 苏夫人径直道:“子陌夫妇两个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苏尹氏率先回道:“昨儿便听说了,今日我好心与二弟妹一同去安慰三弟妹,偏三弟妹不承情,还将我好一通贬低,二弟妹,你说是吧。” 金氏直接道:“那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何必将我给拉进去。” 苏尹氏讪讪然的笑了笑。 “罢了,你们都是什么性子的人,本夫人心里门清。”苏夫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苏尹氏,你是长嫂,这个时候,替小叔子善后是你的本分。” “而今宛宁闹着要同三儿和离,你做长嫂的,便去同宛宁说些好话。” 苏尹氏多少有些不可置信,“母亲说什么,三弟妹要与三弟和离?不至于吧?” 她男人往后院里领了多少个女人,她都没说什么,怎么顾宛宁脾气就这么大呢? “她气性也太大了些。”苏尹氏嘟囔道,“况且儿媳早晨才同她说了狠话,如今再巴巴的同她说好话,多少有些没面子。” 苏夫人径直道:“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滚,多的是人想做我苏家的长媳。” 苏尹氏讪讪的应“是”。 苏尹氏走了之后,对着自家的嫡亲儿媳兼侄女,苏夫人就和颜悦色的多了,“阿瑶,你同姑母出去走一遭,办一桩事。” /76/76352/18823270.html 第九章:绞了头发 金氏略有犹疑,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自家的嫡亲姑母,总不会害了自己。 金氏跟着苏夫人出了府,来到了一处巷子里,然后叩响了一处二进宅子的房门。 良久,顾宛月来到门前,先是将门开了一条小缝,待看到苏夫人婆媳之后,面色不太好。 苏夫人没有废话,直接推门而入。 因着良久未曾住人,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 顾宛月小心翼翼的跟在苏夫人的身后。 苏夫人反客为主,坐在上首,打量顾宛月。 “从前你未曾出嫁时,两家里略有走动,那时本夫人便看得出来,你对我家三儿有意思,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已嫁人,三儿也已娶妻,竟是又勾搭上了。” 顾宛月拿不准苏夫人的意思,略有些忐忑的开口,“说到底我夫已亡,又被夫家人赶了出来,如今独身一人,我与三少爷互相钟情,又是三少夫人的姐姐,姐妹共事一夫,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届时我一定会感念夫人的恩情,好好孝顺您的。” “孝顺我,你这样一个浪荡的贱人也配?”苏夫人渐渐走近顾宛月,捏紧顾宛月的下颚,“你该不会以为本夫人今日过来,是要迎你进门的罢?” “本夫人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便是像你这样的狐媚子。” 说罢将顾宛月的脸重重的甩开。 顾宛月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羞愧的捂着脸。 “本夫人今日来,着实是善意,想让你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你是顾氏女,嫁到徐家作续弦,若是能安分守己,即便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徐家也不会将你给赶出来。” “只你勾引我家三儿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谁家不要脸面,自不能容你这个浪荡的女人做徐家的老夫人。” “而今你被夫家所弃,又为娘家所不容,竟只能靠着三儿蜗居在这里,可倘若连三儿也不要你了呢。” “天下之大,你将毫无容身之处,成为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想到那样的场景,顾宛月亦有后怕。 她当初决定将自己与苏子陌的奸情告知顾宛宁的时候不曾想过这样的后果。 顾宛宁生性柔弱,不可能会狠得下心来撕破脸,但孰料天降一把大火,她未能如愿嫁到苏家不说,还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厌恶她。 顾宛月不甘心。 她大着胆子看向苏夫人,“夫人大抵不知,当初顾宛宁生孙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身孕,为三少爷生下一男半女,她不能做的事情,我能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要不能生儿子的女人,更不要说是如苏家这样的门第。 不想苏夫人却毫不在意的一笑,“我们苏家,最不缺的便是儿子了。” 左右她有亲儿子,又何须一个庶子沿袭苏家的香火? 这庶子还不若顾宛宁这个儿媳妇重要呢,起码顾宛宁是棵摇钱树,至于庶子,也不过是替她稳住摇钱树的棋子罢了。 偏偏顾宛月不明白其间的道理。 “顾宛宁就有这般好,值当苏夫人不要孙儿也要保住她?” 苏夫人轻蔑的笑了几声,“眼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一头撞死在墙上,要么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你选一个吧。” 苏夫人身后的老嬷嬷们虎视眈眈的看向顾宛月。 顾宛月此刻方才晓得害怕,她本为顾家庶女,顾家人口简单,顾老爷一妻一妾,满府里也只她这么一个庶女罢了。 嫡母顾夫人并不将她这个不得宠的庶女放在眼中,平素里也未曾磋磨过她。 真正体会到后宅阴森的,是在她出嫁之后。 已故的徐老爷年约四十,后宅里女人无数,稍有不慎便会失去性命,她也被姨娘们算计过几次。 区区商户府中的姨娘手段都不会弱,更不要说似苏夫人这般官家嫡女,正儿八经的知府夫人了。 苏夫人若想杀死她,就跟捏死只蚂蚁一般简单。 只是顾宛月从前未曾想过苏夫人会出手。 毕竟她以为,自己危害到的仅仅是顾宛宁一个人的利益。 该怎么办呢? 她当然是不想死的,但去做姑子?那也不可能! 她才好不容易熬死了徐老头,眼瞧着就能和年少时的爱人双宿双飞,怎能功亏一篑,什么都落不下呢? 想到自己为苏子陌所牺牲的一切,顾宛月坚决的摇了摇头。 苏夫人微笑,一面是死,一面是做姑子,正常人都会觉得很难选,便只有她替顾宛宁来做这个选择了。 苏夫人递给身边嬷嬷一把匕首,“你既不想撞墙而死,又不想做姑子,那便让本夫人身边的嬷嬷代劳了。” 汝嬷嬷持着亮得发光的匕首逐渐走近顾宛宁,一双眼睛狰狞可怖,仿若阎王一般。 顾宛月颤着声说道:“我愿意去做姑子,只求苏夫人能放我一命。” 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但我有一个条件。”顾宛月咽了咽口水,目光躲闪道:“能让我最后再见三少爷一面吗?” 苏夫人爽快道:“可以。” 顾宛月惊诧的抬起头来。 苏夫人勾了勾唇角:“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也好死心。” 顾宛月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只要能见陌郎一面,那她就还有机会。 “汝嬷嬷,动手吧。”苏夫人又说。 “动......动什么手?”顾宛月话音刚落,就见着汝嬷嬷拿着两把剪子上前来,左右皆是“咔嚓”一声,她养了二十余年的头发,竟成了个七零八落。 顾宛月不能接受自己没了头发的模样。 “夫人不是说可以让我先去见一见三少爷的吗?” 苏夫人轻蔑一笑说:“可本夫人有说让你完好无损的去见三儿吗?” “难不成你还想好生装扮一番,再去勾引我家三儿,都是女人,谁不了解谁呀?” 苏夫人就看着汝嬷嬷剃光顾宛月的头发,随后施施然的离去,临走之时道:“明日巳时末,我家三儿会在苏府里头等着你,去亦或是不去随你心意,后天我会让人带着你去山上的静水庵中修行的。” /76/76352/18823271.html 第十章:说服顾夫人 苏夫人带着金氏离开,金氏想到方才顾宛月被剃了头发的鬼样子,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瞬。 苏夫人瞧着侄女这模样,不由笑了笑,“真还是小孩子,见识少。” “姑母呀,之所以带着你过来,主要也是想让你经一经事,子遇虽是府中次子,但老大是个庸碌无为之人,这苏府总有一日是要落在你们夫妻两个的头上的。” “姑母若好时,能替你处理一些事,但姑母总有不在的一天,届时你便是这府上的主母。” 金氏点点头,“侄女晓得,不过话说回来,那顾宛月着实可恨,让她死了都是便宜她了,姑母做得正好,让她去做姑子,永远都痛苦的活着。” 金氏虽然年纪小,但也依旧记得自己年幼之时,嫡亲祖母便不在了。 祖父娶回来的续弦便是嫡亲祖母的亲妹妹。 说是妹妹,但这位续弦却在未进门之前便与祖父勾搭上了,进门之后更是蛊惑着祖父苛待自己的父亲与姑母,在姑母的婚事上又屡屡作祟,使得姑母不得不下嫁给当时刚考中进士的苏大人,也就是她如今的公公。 所以金氏太理解姑母对待顾宛月的态度了,并不仅仅是给顾宛宁一个交代。 姑母打从心底里只怕也是厌恶顾宛月这样的人的。 诚然,金氏本人也是这样的。 中途的时候,苏夫人拐了个弯,来到了顾府中。 因刚刚入秋时,顾夫人稍有不慎,一下子着了凉,吃了药也不见好,如今正在榻上歇息。 因被顾老爷刻意隐瞒着,故而当苏夫人说起苏子陌与顾宛月那事的时候,顾夫人整个人就很懵。 顾夫人生有二子一女,最疼爱的就是膝下的小女儿,眼下听闻小女儿被人欺负了,当即气得就从榻上站了了起来。 顾夫人抄起一旁的鸡毛毯子就往顾老爷身上扔去,“女儿被人欺负了,你不寻思着去给女儿撑腰出去,反倒是与外人合起伙来瞒着我,有你这样做人爹的吗?” 浓厚的鼻音不掩顾夫人中气十足,生病什么的,哪里有女儿重要呢? 她的小女儿被她养的单纯不知世故,哪里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呀。 当着外人的面被老妻揍,顾老爷多少有些尴尬,但也不敢说什么。 顾夫人后知后觉的回想了过来,“也是,那顾宛月也是你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左右为难也是寻常,” “可我不一样,除了阿宁,旁的一切都是浮云。” “你们苏家不珍惜我女儿,我将女儿给带回来。” 顾夫人的娘家胞兄原是先帝幼子肃王身边的一个护卫,后因救过肃王的性命而被擢升为王府长史,顾夫人的嫡亲侄女亦因此等机缘嫁给肃王,成为肃王妃。 所以顾夫人完全有资格在顾老爷和苏夫人跟前如此说话。 苏夫人面容和蔼,半点不曾生气,她拉住顾夫人的手,“到底是我家三儿辜负了宛宁,亲家生气也是正常,但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说到底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婚,尤其如今阿宁吵着闹着要和离。” “她意气用事,顾夫人若也跟着意气用事,只怕将来会后悔。” “说到底谁人年轻时不曾犯过错呢?过后知错就改也就是了。” 顾夫人不是不听劝的人,她看向顾老爷。 她自己与顾老爷的婚姻亦是外人羡慕的模样,人人都说她嫁了一个好夫君,这么些年拢共只纳了一个妾,还是在醉酒的情况下纳的。 但在当年,她也曾因此而生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气。 毕竟顾宛月的生母柳姨娘到底曾是她信任的陪嫁之一。 说离开不至于,但也与顾老爷生了嫌隙,那一段时日里,她与顾老爷冷战,便宜了柳姨娘,日渐同顾老爷亲近。 亏得彼时她兄长因救了肃王一命而被提拔,顾老爷放下身段,与她修复关系。 不然她也没如今的清闲日子。 说到底即便是后来她兄长得志,她也不曾想过和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生活太难了。 谁肯要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呢? 况且别人不知道,她当娘的是知道的,阿宁生软软的时候亏了身子,只怕往后难以有孕。 想到这里,顾夫人原本急躁的心软和了下来。 苏夫人见状遂又说道:“我也是看着宛宁长大的,私心里拿着宛宁当女儿,不过刚刚听闻此事,便狠狠惩罚了三儿,又去寻了顾宛月。” “亲家放心,往后顾宛月再不敢出现在三儿和宛宁的跟前。” 金氏也出言帮腔道:“姑母方才亲自出面做了恶人,让人剃了顾宛月的头发,准备等明儿强压着她去山上庵堂里。” 苏夫人又道:“想来经过这么一茬,往后三儿也不敢再在外头胡来,少年人性子不定,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方才能知道孰是孰非。” 顾夫人点点头。 苏夫人说得有道理。 苏家的姿态做得极好,苏夫人这个婆婆做得更是面面俱到,倘若她一直拿乔,外人少不得说顾家清高。 难不成当真仅仅因为养外室的事,便让宛宁与苏子陌和离? 多少有些小题大做,倒不若见好就收,反落得个贤惠的名声。 顾夫人彻底被说服了,只她定了定心神,又道:“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我也可以去说服宛宁息事宁人,但你们苏家得答应我,往后苏三不能纳妾,只能守着我家阿宁过一辈子。” 这要求或许有些过分,但顾家着实是给苏家付出了大量的金钱。 便用真金白银换来苏三不纳妾,也是不过分的。 更不要说,去年的时候顾宛宁的表姐刚刚嫁给肃王,因着这一层身份,顾家也不再是单纯的商户,而是与王府有着姻亲关系的商户。 苏夫人没有丝毫犹豫,便就答应了。 苏家长子平庸无能,反倒是在她膝下长大的这个庶子,心思格外深沉。 顾宛宁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下子嗣,苏三守着顾宛宁一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儿子。 无后,任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做给她亲子铺路的棋子。 /76/76352/18823272.html 第十一章:反被说服 顾夫人于是跟着苏夫人一同来到了苏府中。 此时顾宛宁处,大少夫人苏尹氏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先前不过才与顾宛宁放了狠话,眼下便要以长嫂的名义苦口婆心的劝说顾宛宁,苏尹氏多少有些尴尬。 “三弟妹,”苏尹氏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听闻你要与三弟和离,为此还闹到了公爹面前?” 顾宛宁直白道:“是呀,为了不落到如大嫂所说的那般境地,我只能与三少爷和离。” 苏尹氏一噎,合着这还怪到她头上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苏尹氏内心有些恶毒的想着,“即便往后三弟后院里女人成群,也就是碍眼了一些,却也比你往后孤身一人带着女儿强上许多。” 顾宛宁却扬起头来,神采奕奕道:“或许于大嫂而言是这样,但我不这样想。” “与其每日里对着一堆女人生闷气,我还不若带着女儿逍遥自在。” 苏尹氏却继续道:“三弟妹也就是年轻,太过天真,真要是离了苏家,那你就是下堂妇。” “这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给淹死,世人会说你不惜福、善妒,三弟不过养个外室你便受不得,那我呢,这么些年你大哥带回家多少女人,我不一样忍着?” “我忍得,你怎么就忍不得了?” “做人还是不要太矫情的好。” 经历过上一世的惨绝人寰,苏尹氏这话,对顾宛宁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人和人之间的经历不同,认知便也不同。 她如今这举动,只怕不止苏尹氏这样想,很多人也都这样想的。 谁都忍得,你怎么就忍不得呢? 可倘若忍下去的后果是死,是阖族被灭呢?那一切的忍耐将毫无意义。 可别人不懂。 顾宛宁看向苏尹氏,“大嫂这话有几分道理。” 苏尹氏立马有些轻快道:“所以呀,你赶紧将那和离书从公堂上给撤回来,三弟也会记得你的好。”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倘若自己当真劝说顾宛宁不再和离,在苏夫人跟前,自己便是立了一大功,往后想来也会更看重自己。 “那大嫂呢,大嫂嫁进苏家拢共九年,为大哥生下了三个儿子,从前在忍,往后只怕依旧要忍,直到大哥老了,动不了了,大嫂才算是熬到了头,大嫂觉得这样的日子有盼头吗?”顾宛宁反问道。 苏尹氏被问了个正着。 是呀,这样忍得有意思吗? 从前习惯了不觉得,如今被顾宛宁这般一问,苏尹氏顿觉头疼。 她如今不过才二十五岁,忍到老,那是多么漫长的岁月。 她突然猛地摇了摇头,“当然是有盼头的,我有三个儿子,只要我的儿子将来能够成才,我便算是熬到了头。” 靠不着夫君,她还能靠儿子。 可顾宛宁没有儿子。 想到这里,苏尹氏心里顿时平衡了。 顾宛宁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于是破罐子破摔想要和离,也实属正常。 她略带怜悯的看向顾宛宁,“三弟妹如今没儿子,只再努力努力,往后未尝不会有儿子,说到底女人靠的不就是儿子吗?” 苏尹氏说这话的时候又想到,貌似这三弟同三弟妹的感情不是很好,一年到头也不曾踏入顾宛宁房中半步,顿时就更怜悯顾宛宁了。 她与表弟感情虽然也不好,但表弟每月到底还有那么一两次是在她房里的,而她肚子又争气。 迎着苏尹氏充满怜悯的目光,顾宛宁不由失笑。 “我也知过来人常说,这女人有了儿子,在夫家便能挺直腰板,只大嫂倒是有儿子,大哥照常没将大嫂给放在眼中,平素里更是半点尊重也无。” “所以,大嫂辛辛苦苦的替老苏家生儿子,究竟得到了什么?” 苏尹氏又被问住了。 对呀,这府中金氏与顾宛宁皆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她给老苏家生了三个儿子,按理说她是苏家的大功臣,表弟凭什么那样对她? 这不公平! 顾宛宁不免道:“归根到底,也就是大嫂性情太好了些,这才任由大哥拿捏,若是大嫂能稍微拿乔,估摸着大哥也不敢做得那般过分,起码不会再行宠妾灭妻之举。” 苏尹氏不住点头。 “是这么个理。” 顾宛宁微微一笑,“所以,大嫂不妨借着这个契机,回去同大哥好好的谈一谈,兴许大哥便幡然醒悟,将那些妾室尽数遣散了呢?” 将妾室遣散?还有这样的好事? 苏尹氏想到那场景,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哪里还顾得上劝说顾宛宁,便匆匆离去了。 顾宛宁唇角笑意渐渐敛去。 她的这位大嫂,心眼是真的不太好,但惨也是真的惨。 上一世自嫁到苏府之后,就被苏子诚有意的冷待,即便在生了三个儿子,对苏子诚事事顺遂之后,也依旧未曾得到丝毫的改善。 之后苏家败落,苏大人及三个儿子被处以斩立决,其余的家眷被流放。 金氏在朝为官的父亲出手,将金氏并金氏所出的外孙女给捞了出去。 便只剩下苏尹氏和她所生的三个儿子被流放。 流放前夕,苏子诚因怕苏尹氏在流放路上被人轻薄,坏了名节,亲手勒死了苏尹氏。 好死不如赖活着,苏尹氏当然不想死,临死之际流下悔恨的泪水,硬生生的在苏子诚的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 人性之恶在苏家人身上似乎表现的格外明显,顾宛宁与苏尹氏之间仅是有过一些口角之争。 而这些口角之争在灭族之恨面前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同为女人,若能用只言片语点醒这个嫂嫂,顾宛宁也是愿意的。 自然,仅此而已。 苏尹氏回到了房中,依旧有些激动。 她要与苏子诚说些什么呢? 你不要再纳妾了? 苏子诚不会听的。 这个男人自来都视她为无物,若是说得他烦了,便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苏尹氏灵机一动。 苏子诚不拿他当一回事,但还是很看重她生得三个儿子的。 尤其是长子苏和,颇有乃祖父之风。 苏子诚拿着这个儿子当成未来的希望。 苏尹氏也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便在长子苏和面前哭诉着嫁到苏家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甚至寻死觅活。 苏和为母亲出头,恳求苏大人夫妇给苏尹氏一个公道。 苏夫人整个头大。 她明明是让苏尹氏去说服顾宛宁去了,怎么到头来,大儿媳又开始闹着寻死了? /76/76352/18833445.html 第十二章:母女夜谈 在苏夫人看来,苏尹氏就是在无理取闹。 毕竟刚开始的时候苏子诚就是一个多情好色的性子,你这么些年都忍下来了,怎么如今反倒是忍不下来了? 苏夫人懒得理会,直接对苏子诚道:“你自己的媳妇自己管好,别让她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苏尹氏同顾宛宁不同,她完完全全就是苏夫人当初为了辖制苏子诚娶高门妇的棋子罢了。 况苏尹氏的娘家人丁单薄,不能给苏家带来任何利益,于苏夫人眼中,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与精力毫无疑问是不值当的。 这一晚,苏夫人彻夜难眠。 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顾家的事情上依旧很谨慎。 她的胞兄早在很久之前便是先帝嫡子——晋王一党的人了。 身为先帝嫡长子,晋王继位,原该名正言顺,她胞兄的身份也会因晋王继位而水涨船高。 只是不想半路杀出来个城王遗子,靠着从前城王手下的那些兵马,同庶出的皇子里应外合,威逼先帝立庶皇子为储君。 隔日里,先帝便去了。 庶出皇子一步登基为新帝,反倒是晋王,如今依旧只是一个王爷。 幸得晋王从前拉拢了许多朝臣,这才在新帝登基之后免于被清算。 既有着这些势力,晋王怎甘心屈居人下,于是日夜筹谋着拉新帝下马,私下里豢养了大量的兵马。 而这些兵马都需要用到钱,顾家无疑是一块大肉。 苏夫人怎能眼看着这一块肥肉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没了呢? 因而彻夜未明,让人盯着梧桐苑这边,一有消息便告诉她。 顾夫人拦住了正在收拾东西的顾宛宁。 “时候不早了,便是想回娘家,也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回也是一样的。”身为母亲,顾夫人绝对是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 她心知顾宛宁如今在气头上,气头上的女孩子,若你一味的与她讲大道理,只怕会适得其反。 再者顾夫人也不想让女儿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顾宛宁道:“好。” 她细细端详着母亲的侧脸,攸忽鼻头一酸。 虽然她在死后得知,顾夫人并不是她的生母,但毫无疑问,顾夫人在她身上耗费了很多的心血。 二人母女多年,除却血缘上的牵绊,什么都有。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从来不会对儿女说重话,自来都是循循善诱。 所以从侯府之女被替换成商户之女,顾宛宁从来不曾有丝毫怨言。 或许这就是她与顾家的缘法。 幸得母亲临死时不知,顾家的灭门之祸竟是来源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谢熙柔因怕真相被揭露,故而想要杀人灭口。 想起谢熙柔,顾宛宁心中恨意不减反增。 在顾家的灭门之祸中,说到底苏家也不过是晋王妃谢熙柔的棋子罢了。 这个与自己同年同月生的女子心狠手辣,为了身份地位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放过。 顾宛宁深陷往日仇恨之中,面上显现出些许痛苦神色。 顾夫人吓了一大跳,“阿宁,你怎样了。” 一声“阿宁”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给唤了出来。 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父母健在,女儿健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未来的路即便再难走,她也要走下去。 先除去苏家,再除去晋王妃谢熙柔。 她要她的家人们,永远都平平安安的活着。 “我没事,”顾宛宁露出了一丝笑意,“就是有些走神了。” 顾夫人怜爱的看向顾宛宁,女儿在她的庇佑下一向生活的顺风顺水,即便是在先前,顾老爷想将女儿嫁到苏家,两家联姻。 但顾夫人从来不曾想过将女儿的婚姻当作筹码,也不曾允许顾老爷这样做。 虽然之后阴差阳错,女儿还是嫁到了苏家。 但在女儿心里,自己打小都生活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中。 却唯独在夫婿上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其心里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阿宁还没用晚膳呢吧?”顾夫人如是问道,又对张妈妈吩咐道:“且去让人准备晚膳。” “人是铁饭是钢,不论发生天大的事情,都要先填饱肚子。” 顾夫人同顾宛宁用罢午膳,屏退下人,母女两个坐在内室榻上,仿若幼时一般,睡在一处。 倚靠在母亲的肩头,顾宛宁觉得格外的安心。 “苏子陌养外室的事,母亲都听说了,母亲只问你,除了这一桩事,苏子陌平素里做得可还好?”顾夫人郑重的望向顾宛宁。 诚如苏夫人所说,人这一辈子,难免会犯错,但倘若平素里是好的,总是要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 这话倘若问在从前,顾宛宁一定报喜不报忧。 但如今灭门之恨在后,只有努力获得至亲之人的理解,方才能使至亲之人与自己站在一处。 她一个人对抗整个苏家或许很难,但倘若整个顾家同她一起对抗苏家,总是会有胜算的。 顾宛宁并不是逞能之人,她面上露出悲戚的神情,“自嫁到苏家之后,他不曾踏过我房中半步,不曾主动与我说过一句话,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厌恶我的,他不仅厌恶我,还厌恶软软。” “从前很是不解,当初要求娶我的是他,如今厌恶我的也是他,我分明什么也没做,如今晓得,原是他在很早以前便心有所属,只庶姐婚约早定,况苏家也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商户庶女,方才不得不娶我。” 这些话,是从前顾宛宁从来不曾在父母双亲面前说过的。 更甚至为了让他们不担心自己,每每回娘家之际,她都强颜欢笑。 究竟当初苏子陌是努力在顾宛宁跟前刷好感的,顾夫人以为,苏子陌会待顾宛宁很好。 哪曾想,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被苏子陌冷待了整整四年。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宛宁继续说道:“这四年里,我本就受够了,这次的外室之事不过是个导火索,女儿要同他和离,并非是一时意气,而是深思熟虑。” “他原就不喜欢我,纵使因着长辈之命不得不对我好,也是违心的。” “一旦离开了长辈的视线,他只怕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我还年轻,不想一直过着这样相敬如冰、如履薄冰的日子。” “且不说我,软软才三岁,一直被自己的生父如此冷待,只怕将来会长成一个十分自卑的人,这样看来,有父亲不如没父亲。” 其实如今的苏软软同寻常被娇养的女孩子便很不一样了。 她不曾有寻常三岁孩子该有的肆意放纵,反而小小年纪就很爱替旁人考虑。 她期期艾艾的望着顾夫人,她可以得不到所有人的理解,但希望得到母亲的理解。 顾夫人鼻头一酸,将女儿抱在怀里。 “离,一定要离。”顾夫人如是道,“苏子陌欺人太甚,我家女儿交给他们苏家,不是让他们糟践你的。” /76/76352/18833446.html 第十三章:邀人上门 听着顾夫人这话,顾宛宁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乖乖的待在顾夫人怀里,就仿若幼时一样。 女儿这模样,让顾夫人更加怜爱。 顾夫人说道:“离自是要离的,可也要看怎样离。” “你婆婆今儿早晨的时候去寻了顾宛月,狠狠替你出了一口气,在众人眼中这是做婆婆的典范。” “苏大人私底下定会嘱咐苏子陌,做出诚恳认错的姿态来。” “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若一味要和离,在世人看来,反倒是你不懂事。” “可分明是我家阿宁受了委屈,怎能落得这样一个名声呢?” 顾宛宁低头沉思的时候,顾夫人眉眼狠厉。 没人能在伤害了她女儿之后依旧全身而退的,她总要给苏子陌和顾宛月一点颜色瞧瞧。 况女儿可以只图一时意气,就这般和离了。 但她做母亲的,总要为女儿的将来考虑。 可以和离,但骂名一定要苏子陌背。 阿宁一定要清清白白、甚至被世人所怜悯的离开苏府。 仅仅是养外室还不够。 “母亲是说......”顾宛宁有所猜测。 顾夫人遂解释道:“苏夫人已经将戏台子给搭了上来,倘若我们固执己见,反而会落人口舌,不若顺势而为。” “他们不是要你原谅苏子陌,不再和离吗,那就答应他们。” “苏子陌到底是少年人,只瞧着这事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只怕会不以为意,将来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届时苏家又有何颜面再替他说情?” “且苏子陌立身不正,再想有任何功名,只怕是难上加难。” 夫妻四载,二人又是一道长大,顾宛宁心知苏子陌内心深处的痛苦与志向。 他困于庶子的身份,不能似嫡子那般拥有苏大人最全力的扶持以及苏夫人母家的人脉,一心想做出一番功绩来。 身为庶子,生母不给力,嫡母只将他当做筹码,于是苏子陌将希望寄托在仕途上,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他未必有多聪明,但从来都是刻苦的,便是因着心中憋着这一口气。 二人成婚之初,苏子陌刚中了秀才,去年考举人,差了一点点名落孙山,但这很正常,苏子陌并不气馁,依旧准备下回再考。 然读书之人对名声极为重视,倘若坏了名声,将不会再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倘若断了苏子陌的科举之路,只怕这人会疯魔了。 不过事实上即便是在上辈子,苏子陌投身于晋王妃麾下,替晋王妃铲除了顾家一脉,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在晋王妃的扶持下大干一场的时候,却被摄政王连根拔起。 他到最后也没实现自己的志向,未曾凭借着科举位极人臣,可谓是害人者终害己。 但顾宛宁只会觉得是他罪有应得——似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即便是做了官,也不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而只会钻营。 他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好,我听母亲的。”顾宛宁柔顺一笑。 母女两个又说了些私房话,便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贰日里,顾宛宁不再提起离去之言,苏夫人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要等顾宛月前来,将苏家从这一场外室之祸中给彻底摘出来。 苏夫人于是邀相邻的几家夫人上门做客,虽然邀请的匆忙,但大家都给知府大人的面子,便匆匆而来。 就近的同知夫人金钱氏、通判夫人贺李氏以及州判夫人宣氏自不必说,自家夫君在苏大人手底下做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苏夫人的。 令苏夫人感到惊讶的,则是肃王妃唐颜竟也赴约前来。 虽是肃王妃,但唐颜的出身并不好,从前只是区区一介王府侍卫的女儿,即便是如今,唐颜的父亲也仅仅是王府长史。 若在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有资格嫁给晋王的,但因为肃王年纪小,谈及婚嫁之时先帝已去,身为先帝嫡出幼子,肃王无可避免的遭受到了新帝的忌惮。 好在肃王也是无心权势之人,拒绝了晋王一党的人抛出来的橄榄枝,反而娶了自家府上长史的女儿,问便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于今年携王妃来到江南就藩——这样一块富庶的地方,是先帝早就给小儿子划好的,任是新帝也很无奈。 本想着肃王到底是晋王的亲弟弟,苏大人夫妇极尽热情,想要交好,奈何肃王夫妇对此视而不见,整日里闭府不出,更不曾主动来到过苏府。 如今却应约而来,虽只是肃王妃唐颜,但也足够令人惊诧。 苏夫人转瞬便想到,这唐颜与顾宛宁之间的关系,许是肃王妃是因顾宛宁而来。 但依旧很惊讶。 毕竟唐颜原是随着唐长史在国都长大,与顾宛宁说是表姊妹,但拢共也没见过几面。 她们之间能有多深厚的交情?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与肃王妃交好的契机,苏夫人让人好生招待着肃王妃,另一边则使人去唤了顾宛宁母女。 听闻消息的时候,顾夫人正坐在院里逗弄着苏软软小姑娘。 小姑娘一双星星眼望着自家外祖母,直能将人的心给瞧化了。 顾夫人搞不明白,这样好的女孩儿,苏子陌那厮是怎么忍心苛待的。 不过也不怕,顾家会给软软很多很多的爱,连同她缺失的那份父爱。 苏软软倚在顾夫人的怀中,听着外祖母给她讲故事。 外祖母和高高在上的祖母很不一样,她面容柔和,声音轻柔,令软软很容易的便心生亲近之意。 祖孙两个之间的氛围极是融洽,没一会儿,顾夫人有些口渴,裴遇很是有眼力见的奉上茶水。 顾夫人看向这个面生的小厮,略有疑惑,便问道:“你是苏家的家生子?” 倘若是苏家的奴仆,便不适宜在阿宁的院里伺候,不然阿宁这边一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是就要被禀报到苏夫人那边? 顾家并不缺奴仆,当初顾宛宁出嫁的时候,也是给了她很多陪嫁的婢女并奴仆的,就近的地方并不需要用到苏家的人。 裴遇满目温良,态度恭俭,“回夫人的话,前两日的时候我于街上偶遇少夫人,少夫人救了我一命,我遂以终身回报少夫人,愿永世为少夫人身边奴仆。” /76/76352/18856141.html 第十四章:父女 顾夫人双眸一眯,充满审视的看向裴遇,见这少年生得高大威猛,何须阿宁来救? 莫不是用心不良,故意设计? 顾夫人并不是好唬弄的人,遂道:“阿宁究竟怎么救的你,仔细说来?” 晓得自己面前这人是顾宛宁的至亲,摄政王裴遇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态度诚恳又谦卑道:“当天午后,我在街上闲逛,一时走神,不小心将少夫人的马车给撞了。” 顾夫人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过,便听裴遇又道:“我呀,皮糙肉厚,竟生生将马车撞得掉了一层漆,不想少夫人半点不怪罪,甚至还悉心询问我有没有被撞坏,又是带着我去医馆,又是将我给收留到身边,给我找了一份活计做。” “本来嘛,就是我将少夫人的马车给撞坏了,但少夫人不予计较,反而以德报怨,真真是在下的大恩人。” 他声音阔朗,以至于在屋子里的顾宛宁都听到了,顾宛宁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然后缓步走了出来。 “母亲,事情同他所说的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无须在他身上费功夫。”顾宛宁给裴遇使了个眼色,道:“你且先下去吧,这儿用不着你伺候。” 裴遇挠了挠后脑勺,充满感激道:“少夫人,我晓得了。” 顾宛宁整个一无语,也不知他又脑补了一些什么。 “这人倒是个十足十幽默的人。”顾夫人望着裴遇离去的背影道:“虽只是个小厮,但底细也要查明白,说到底你如今虽于苏子陌之间占于上峰,却也依旧不能被人拿捏住一丝一毫的把柄。” 世人对男女的要求不尽相同,男人若同旁人有些什么,只会被说风流。 女子则不然,丝毫的行差踏错都会将自己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从前不是不曾有过要赌一口气而破罐子破摔的人,轻者被休弃,重者被沉塘。 这些人无一例外被世人所鄙夷,活着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 顾宛宁点点头,“是非轻重我晓得。”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争一口气,而是争一个公道,争顾家阖族人的性命。 听闻苏夫人的来意,顾夫人立即意会到苏夫人的用意,她看向顾宛宁,“母亲先过去,一会儿母亲让人唤你过来的时候,你再过来。” 顾宛宁颔首,目送顾夫人离去。 苏软软的目光追随者顾夫人而去,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软软很喜欢外祖母?”顾宛宁问道。 苏软软点点头,“我想与外祖母一直待在一处。” 苏家上下待苏软软这个孙辈说不上好,自也说不上不好。 但那种独属于至亲之间的亲厚是没有的。 在顾夫人跟前,苏软软觉得自己无须顾忌什么,外祖母包容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亦或是做什么,外祖母都会喜欢自己。 她喜欢这种被人包容的感觉。 顾宛宁看着女儿,认真道:“既是软软喜欢,那娘自是要努力达成软软的心愿。” 此时墙头突然露出个人头,顾宛宁看向一脸无辜的裴遇,嘴角不由又抽了抽,努力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裴遇反倒是笑了笑,又三步作两步的走近前来。 “方才谢过少夫人替我在顾夫人跟前说话了。”裴遇站定,低头看向顾宛宁的目光透露出浓浓的缱绻温柔。 顾宛宁似无察觉,“哦?我如何替你说话了?” 裴遇更近一步道:“少夫人知我嘴笨,怕我在顾夫人跟前露了怯,遂让我下去,我应是没理解错吧?” 顾宛宁直视他的双眼,那一双瑞凤眼中透露出的神情足以迷惑人心,偏裴遇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眸,竟令人不好否认。 “我昨儿便让人去了你老家,想来这三两日便会回来。”顾宛宁转了话茬。 裴遇甚为惊喜道:“那等少夫人确定了我的来历,我便可签下卖身契了。” 顾宛宁点点头。 “那你可知卖身契意味着什么?”顾宛宁又问道。 眼前这个人,与她素昧平生,却如此的热衷于签卖身契,若非是当真单纯,便是用心可恶,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虽说苏子陌先前与裴遇碰面,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但谁又能肯定二人不是演戏给她看得呢? 苏子陌为人心机深沉,自幼便忍得住屈辱,放长线钓大鱼太像他能做得出的事情了。 演戏嘛,大家便一起演好了。 裴遇点头道:“自是晓得的,卖身契便意味着从今往后我都是少夫人的人了,少夫人让往东我不能往西,少夫人让我生我不能去死。” 顾宛宁用最温柔的口吻挪榆道:“那倘若我让你去死呢。” 裴遇认真道:“那自然也是奉陪到底。” 顾宛宁收回目光,“倒也不用你去死,不过做奴才的头一条便是要有自知之明,往后将你的自称给改了罢。” “哎,好嘞,奴才遵命!”裴遇痛快的应道,面上依旧笑嘻嘻的。 竟让顾宛宁有些看不懂这个人。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我出去有些事做,你替我看好软软。”顾宛宁又道。 裴遇甚是受宠若惊,又一口应下,“奴才保证,一定看好软软姑娘,不让姑娘磕着碰着了。” 顾宛宁遂带着张妈妈离去。 内院里便只剩下裴遇和苏软软,以及旁边几个伺候的婢女。 裴遇望着年仅三岁的小丫头,内心一阵激动。 这是她的女儿。 裴遇仿佛能从苏软软的身上看到昔日里顾宛宁的影子,于是越发喜欢。 他凑上前来,近乎于小心翼翼的看向苏软软,“我带软软姑娘玩游戏可好?” 苏软软点点头,“好呀,玩什么呢?” 这可将裴遇给难住了,他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的,玩过的东西都不适合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不过,他转念灵机一动道:“不妨我带着姑娘骑大马?” 苏软软有些迷茫,那是什么,骑马吗? 然后就见着裴遇蹲下了身子,然后轻而易举的将苏软软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起初的时候,苏软软有些惧怕,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个叔叔的力气似乎很大,可以将她托举的很稳很稳。 她也曾瞧着与自己同龄的堂姐时常被二伯举高高,那时她充满羡慕,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举高高。 虽然不是被爹爹举高高的,但那又有什么要紧,毕竟裴叔叔要比爹爹还要高大。 /76/76352/18873446.html 第十五章:肃王妃 苏软软兴奋的惊呼声响彻在梧桐苑的上方,独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在年仅三岁的苏软软身上显露无疑。 侯在梧桐苑里的婢女们见状也不由失笑。 这才像一个孩子嘛。 她们家小主子就该永远这样开怀大笑。 从前小主子也是个爱笑的,偏被三少爷给瞧见了,竟责叱了小主子。 虽然少夫人过后安抚了小主子,但专属于孩童的无拘无束到底被压制了些。 少夫人是慈母,但孩子嘛,尤其是女孩子,少了父辈的关怀宠溺,终究底气不足。 不曾想三少爷未曾给小主子的,竟被个奴才给了。 裴遇使劲浑身解数,逗苏软软玩耍。 这样玩了一小会儿,苏软软热的小脸红通通,她戳了戳裴遇,“叔叔累了吧,我们歇一会儿。” 裴遇心头一股暖流划过。 多么好的孩子,玩闹的时候还记挂着你会不会累着。 真不愧是她的孩子。 从前的顾宛宁也是这般,时时刻刻体察下意,他也曾是受惠中的一人。 这样善良的人儿,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上一世的时候,他未曾能护得住她们母女,今生他势要给她们最好的一切。 “软软,叔叔哄你睡觉好不好?”裴遇低头望向小姑娘,只觉得这一生能离她们母女如此之近是何等幸运。 软软很听话的点点头,然后乖乖的待在裴遇怀中,裴遇便给她唱起了童谣,苏软软听着听着便入迷了。 远远望过去,二人像极了父女至亲。 梧桐苑里候着的人都是顾宛宁的陪嫁,虽说裴遇这般行径多少有些逾距,但她们家小主子开心,便够了。 前厅里诸位夫人已到,苏夫人同她们寒暄了一会儿,肃王妃方才到。 肃王妃唐颜今年堪堪二十一岁,她身材高挑,容貌娟秀,气质悠然。 同众人想象中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格外不同。 众人在打量肃王妃的同时,肃王妃已经走近。 以苏夫人为首的一众命妇同肃王妃见礼,苏夫人请肃王妃上座。 肃王妃浅笑,“这儿是苏府,自是客随主便,苏夫人不必客气,我同姑母坐在一处就是。” 肃王妃与顾夫人相视一笑,独属于姑侄的亲厚可见一斑。 苏夫人便确定,肃王妃今日此来,竟是当真为了顾宛宁,心中对顾宛宁这个儿媳不由得更加看重。 苏夫人坐在上首,主动问道:“不知肃王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年逾四十方才有了肃王,拼着老命生出来的幼子身子并不大康健,是靠着珍稀药材生生吊回来的一条命。 即便是如今,肃王也是见不得风的,是以苏夫人会有此问。 “江南风景甚好,极是养人,王爷到了此处,身子竟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说来还要多谢苏大人将江南治理得如此之好。”肃王妃也给苏夫人面子,不声不响的捧了苏大人一回。 金钱氏与贺李氏以及宣氏顺着奉承了肃王妃与苏大夫人几句。 肃王妃笑容真挚,一点儿都不拿捏王妃的架子,同下臣的夫人们极能说得到一块儿。 “不过苏大人在为官上很是有一套,但在做父亲上就不怎么尽职尽责了。”肃王妃突然转了话茬,令苏夫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便听肃王妃又说:“本王妃听闻府上三少爷养外室之事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竟有人禀报到了王爷面前,言苏大人立身不正,何以为百姓父母官?” “诚然王爷是理解苏大人的,苏大人每日里事物繁忙,顾得了公事,便顾不得私事,但苏大人顾不到的地方,苏夫人得顾得到,不然一次两次的,王爷可以不理会,次数多了,王爷总是要给百姓、给朝中一个交代的。” “苏大人不好让王爷难做的。” 这是赤裸裸的敲打,且是拿着苏大人的乌纱帽在敲打。 虽说藩王权力有限,更多的只是一个虚名,但品级在那里摆着,又是晋王的亲弟弟,真要是较起真来,苏大人讨不着好。 事关苏大人的乌纱帽,苏夫人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躬身道:“是臣妇教子无方,事发之后,臣妇狠狠的教训过三儿了,他保证不会再犯。” “是吗?”肃王妃将苏夫人给扶着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本王妃相信,苏夫人是个晓得利害之人,希望苏子陌往后真如你所说,知错就改。” 虽然顾宛宁是肃王妃的表妹,但说到底是苏家的家务事,肃王妃不曾想过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目的不过是为了敲打苏家罢了。 她也相信苏大人和苏夫人是懂得轻重之人。 顾夫人向肃王妃投以感激的眼神,说到底顾家再有钱,也只是商户,上位者若想解决顾家,随便编罗几个罪名,也是轻而易举。 从前苏大人未得志之时,仰仗顾家。 但如今苏大人地位渐稳,还娶了侍郎府出身的苏夫人,又投靠了晋王,便成了顾家仰仗苏大人照拂。 苏大人若是个念旧的,感念顾家往日恩德,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最好的结果。 苏大人若是一不做二不休,那顾家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但好在上天庇佑顾家,顾夫人的娘家侄女一飞冲天,竟被晋王的亲弟弟看重。 有嫡亲侄女庇护,顾夫人觉得别说自己在苏夫人面前,就是在苏大人面前,也能挺直腰杆。 肃王妃拍拍顾夫人的手,姑侄两个亲密无间。 婢女们上了新茶,诸位夫人品茶之际,门房陈伯突然上前。 “夫人,”陈伯望着左右,有些迟疑。 苏夫人道:“这里都不是外人,发生了何事,尽管说便是。” 陈伯遂道:“是顾宛月上门,口口声声说要来见三少爷一面,不然便死在门外。” 苏夫人迅速的看了顾夫人和肃王妃一眼,果见这两位神色都不太好。 “你去告诉她,就说她若想死尽管去死,即便是她死在我苏家门外,我苏家连收尸都不会给她收。” 门房领命忙去。 苏夫人又看了顾夫人一眼,“还请亲家相信,不止我同老爷,就是三儿对她也丝毫情分都无,都说她是我家三儿的外室,但其实我家三儿也无辜的紧,明明是她先缠了上来,做局与我家三儿。” 顾夫人略有疑惑:“果真?” 苏夫人连忙给金钱氏等人使了个眼色。 金钱氏与贺李氏双双上前,一个道:“顾夫人也是看着子陌长大的,若子陌不是个靠谱的人,想来顾夫人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一个又说:“顾宛月说到底是顾家的女儿,是阿宁的庶姐,这样的人若是刻意接近子陌,子陌看在阿宁的面子上,总是不好拒绝,顾宛月设计子陌,便也是轻而易举。” 就这样,分明是二人狼狈为奸,却轻而易举的被她们颠倒黑白成了顾宛月的一人之错。 肃王妃面带微笑:“孰是孰非,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两位夫人也不要急着下结论,不妨走一步看一步,总归真的假不了,对的错不了。” 肃王妃发话,她们总不好再替苏子陌开脱。 这个时候,陈伯匆匆而来,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夫人,不想那顾娘子竟是绕过奴才们,顺着赶到了府内,正撞上刚刚出了院门的三少夫人。” /76/76352/18882096.html 第十六章:杀人诛心 顾夫人脸色苍白,“她顾宛月要对我家阿宁做什么?阿宁性子柔弱,怎会是她的对手?” “阿宁是亲家的女儿,也是我的儿媳妇,我与亲家一同前去,替阿宁撑腰。”苏夫人上前安抚顾夫人。 于是一行人跟着去到了梧桐苑那边。 顾宛月并没来得及对顾宛宁说出只言片语,就被匆忙赶来的苏子陌挡在身前。 “三郎,”顾宛月眼中含着千般思念,万种情思,充满期寄道:“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名分的,何不趁着今日将所有事情摊开说来?” 苏子陌眼底一片薄凉,或许从前卖弄风情的顾宛月在他眼中还有一丝可爱之处,但如今没了头发,又不懂得顾全大局,因着一己私欲而将他们的事情捅到顾宛宁跟前,让世人皆知,让他被责打,被世人议论的顾宛月只剩嫌恶。 “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在阿宁跟前随意编排。”苏子陌直视向顾宛月的眼眸,丝毫情意也无,只剩冷漠,“我心里只有阿宁,从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转过头来,苏子陌含情脉脉的看向顾宛宁。 顾宛宁袅袅婷婷的往那儿一站,心里恶心的要紧,面上全然是一副无辜神色,一点儿也不接苏子陌的茬。 苏子陌看着顾宛宁这张清丽婉约的小脸上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无谓,心中泛起不安的涟漪。 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委屈到落泪,他再一番安抚,二人终能重归就好。 偏就这样如同局外人一般的站在那儿,反而很是棘手。 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在她眼中尽数是一场戏。 被苏子陌否认二人从前的一切情分,顾宛月委屈的要命,又瞧着苏子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顾宛宁,她更是嫉妒。 她并不觉得苏子陌薄情,二人自小相识,苏子陌对顾宛宁有多少情分,没人比她更清楚。 更多的不过是利用。 当下里立即便想到,苏子陌是迫于家族的威逼,不得不同她划清界限。 顾宛月心思活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最终转到了顾宛宁的身上。 “三妹妹,”顾宛月哭倒在顾宛宁的跟前,“我对三郎是一片真心,如今又同三郎有了肌肤之亲,不论如何我都是三郎的人了。” “我从未想过与妹妹相争,不过是想着进府伺候三郎和妹妹,妹妹便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吧。” “若不然我便一头撞死!” 有些话碍着苏家和顾家的面子,三郎不好说,但倘若顾宛宁为作贤妻,且应了下来,苏家人又能说什么? 顾宛宁素来心软,她这般求求,又以死相逼,只怕顾宛宁不得不应。 只要顾宛宁答应她进府,而顾宛宁又不能生儿子,她再为三郎生下几个儿子,只怕三郎身边哪里还会再有顾宛宁的位置,转妾为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将顾宛宁给踩到脚底下,顾宛月得意的翘起了小拇指。 顾宛宁无辜的眨眨眼睛,“姐姐快请起来,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呢?” 顾宛月心下一个激动。 她就知道,顾宛宁心软,求顾宛宁铁定没问题! 顾宛月抱着顾宛宁的大腿不肯动,“妹妹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顾宛宁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声音婉转,“三郎,姐姐抱得我腿疼。” 苏子陌立刻表忠心,下一刻,直接踢到了顾宛月的心窝子上。 顾宛月吐出了一口血。 顾宛宁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顾宛月依旧不怪苏子陌,她知道三郎只是在顾宛宁跟前装样子罢了。 “三妹妹,你便应了我可好?” “那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去死吗?” 顾宛宁似乎被吓到了一般,“姐姐,你为何要寻死呀,活着不好吗?” 顾宛月愣了愣,她为何寻死,她不知道吗? 便听顾宛宁又看向了苏子陌,“哦,是姐姐想要成为三郎的妾室。” “可三郎的妾室,成与不成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总是要三郎喜欢,方才能纳,我是三郎的妻子,总不能给三郎纳他不喜欢的人,纵使那个人是我的亲姐姐也不成。” “在我心里,三郎最重要。” 人都说贤妻贤妻,总是要想夫君之所想。 善妒不是贤妻。 但给夫君纳他不喜欢的人进府,便是贤妻了? 顾宛宁今日给贤妻赋上了另一层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偏偏在场的人都觉得她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被苏夫人请进府的几位夫人亦是这样觉得。 原本以为顾夫人和肃王妃这般霸道,这顾宛宁也是个善妒的。 不想今日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们的想象。 面对着曾经背叛了自己的夫君与庶姐,顾宛宁面上一点怨恨也无,极是通情达理的想苏三郎之所想。 苏三郎能有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分。 顾宛宁迷茫的看向苏子陌,“所以,三郎对姐姐有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喜欢呢?” “若有,今日我便替三郎纳姐姐进府。” 若说男人对左拥右抱天然有一种念想,但也要看是谁。 顾宛月论美貌不若顾宛宁,唯一让苏子陌动容的则是顾宛月对他的一片痴心。 他可以无所故意的在顾宛月的身上发泄自己的一切不满愤懑。 但如今这痴心成了负担,顾宛月为上位给他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且顾宛月还被苏夫人剃了头发,连看都不能看。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得罪顾家这个岳家的呢? 所以苏子陌毫不犹豫道:“我对妻姐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不说,且还十分厌恶。” “这样哦,”顾宛宁很是有些可惜,“姐姐,不是我不替你说话,而是三郎他不喜欢你。” “我总不好勉强三郎。” “真真是可怜了你的一片痴心,竟是全都喂了狗。” 不是顾宛宁不给顾宛月进府的机会,而是顾宛宁给了机会,偏偏苏三郎将这个机会给亲手毁了。 被情郎亲手毁了自己上位的机会,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顾宛宁说罢又突然掩嘴,“哦,我说错了,三郎可不是狗。” 苏子陌:“......” 这时苏夫人上前,对陈伯道:“将这个贱人给本夫人扔出府去。” 就这样,一脸失魂落魄的顾宛月被苏家的仆人们给扯着扔到了大街上。 /76/76352/18891044.html 第十七章:忆从前 此时正值巳时末,许多人家赶集归来,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远远望过去,一衣着光鲜,偏光着头发的妇人被从知府府中给扔了出来。 人们纷纷围了过来,议论纷纷道:“这人究竟是谁,做了什么错事竟被扔了出来。” 其中有一姓张的婆子曾在顾宛月的亡夫徐家做活,立即便认出了顾宛月,“这不是因与苏三公子偷情而被赶出徐家的徐老夫人吗?” 一说苏三公子、徐老夫人,大家立即便意会了。 毕竟这两日的颍川街头巷尾传得最多的便属苏三郎与顾宛月这事了。 养外室倒不稀奇,稀奇的却是这外室的身份。 顾宛月的夫君徐老爷子死了不过百日,顾宛月便同自己妹妹的夫君搞在了一起。 说到底谁人家中没有姊妹,若非迫不得已,即将身死,不得不将姊妹迎进府中照拂儿女,谁愿意姊妹共事一夫? 她们只换算到自己身上,倘若自己的姊妹竟对自己的夫君存了这样的心思,想想便觉得不能忍。 众人讥讽之、嘲笑之。 张婆子受徐家恩惠,享徐家月银,此刻更是卖力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顾宛月的鼻子道:“怎么着,莫不是苏家也嫌你下贱,那苏三郎脱了裤子不认人,也不要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要你这么个贱人呢,也就当个玩意儿。” “瞧瞧,这便是不守妇道,爬自己妹夫床的下场!” 所有人都大呼“好”! 烂菜叶子跟着就往顾宛月的身上招呼上去了。 门房陈伯见状,想着苏夫人的吩咐,便朗声道:“这个贱人见徐老爷子已死,便想寻个靠山,将主意打到了我们家三少爷的头上。” “三少爷有着三少夫人那样的美人儿,怎会将顾娘子给看在眼中?” “不想这顾娘子竟是假借着三少夫人的名义将我家三少爷给约了出去,用了迷情香,陷害我家三少爷。” “然我苏家立身清正,怎肯受这种无赖之人的威胁?三少爷更是不肯对不住我家三少夫人,于是勒令我们将她给轰了出去。” “往后凡是我苏家人,见她一次,打她一次,这等贱人同我们苏家人没有丝毫干系。” 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苏三郎从这等外室之祸中给摘出来。 苏夫人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苏三郎这个庶子,不过是为了苏家的名声罢了。 为官者,最重清誉。 你纳十个八个妾室没什么,偏偏就是不能养外室,还是这种比较复杂的外室。 若没人往上告还好,一旦有人往上告,苏大人一通责叱是免不了的。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事,大家也都瞧个热闹,再怎么义愤填膺,也不过是一时的。 再无人说知府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好,矛头都对准了顾宛月。 苏家可没人关注顾宛月的死活,见目的达成,便统统告退。 徒留顾宛月一人面对着众人的鄙夷怒视。 更有看不惯的人上前踩了顾宛月一脚。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半晌过后,顾宛月伤痕累累,无处可去。 她心中愤恨,抱头缩在巷口的角落里,浑身颤抖得停不下来。 是被气的。 怎么会是这样,她来之前,有想过苏子陌会不认他们这些年的情分。 但她没有办法,过了今日,她会被苏夫人押着去做姑子,从此轻易再也见不到三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于是只能孤注一掷。 但她没想到,三郎不仅矢口否认,还眼睁睁的看着苏家那些仆人们将她给赶出去,极尽羞辱。 为什么? 她尤记得自己十三岁那年,三郎跟着苏夫人来到顾家做客。 她是庶女,姨娘又失了宠,顾夫人并不容许她去前头和知府家的贵人们攀谈。 她被拘在一方小宅院里,眼睛却一直往那里瞟。 桌上的膳食琳琅满目,香味四溢,她有些馋。 然后就瞥到了苏夫人身后的那个小郎君。 小郎君生得眉目如画,可真俊俏。 顾宛月不由得就看呆了,还被苏三郎给撞了个正着,她羞得忙低下了头。 好不容易苏夫人带着苏三郎走了,嫡母也去送苏夫人了。 顾宛月松了一口气,然后大着胆子去到前厅招待客人的地方,偷偷的拿了个鸭腿。 不想苏三郎去而复返,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狼狈极了。 只恨不得从地缝里给钻进去。 不想苏三郎却道:“鸭腿好吃吗?” 顾宛月愣愣的点了点头。 苏三郎轻笑了一声,转头走了,下一次来到苏府的时候,他给她带了一整只鸭。 “你不知喜欢吃鸭吗?那今日便吃个够。”苏三郎笑意满满,只令她觉得如沐春风。 顾宛月接过那只鸭,一边吃着,一边听苏三郎说话。 苏三郎说,他们都是庶出,他瞧着她,便想起往日的自己,于是越发怜惜。 往后数次,苏三郎每每来到顾家,都会偷偷的过来瞧她一眼,与她说说话。 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只是后来,他突然不寻她了,反而凑到了顾宛宁的跟前。 顾宛宁是嫡女,打小便生得粉雕玉琢,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顾宛月以为,三郎该是不一样的。 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三郎也会弃下她,去逢迎顾宛宁。 就好像他们从前的那些惺惺相惜,相知相识都不复存在了一般。 嫉妒的萌芽,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升起的。 凭什么顾宛宁从来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所不能得到的一切。 她寻到三郎面前,问三郎为什么? 三郎为难道:“月儿,我只是苏家的庶子,父母想让我娶顾宛宁,我没办法。”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都变成了心疼。 三郎紧紧的抱住她,问道:“月儿,你会帮我的吧?” 她愣住了,她可以帮他什么? 苏三郎低低道:“顾宛宁一点都不像月儿这般可爱,她极不容易接近,对我的示好视若无睹,我想让月儿帮我,帮我接近她,讨得她的欢心。” 顾宛月的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忧伤。 甜蜜是因他说她可爱,忧伤是因他要她亲手将他推给一个女人。 顾宛月不说话,苏三郎捏着她的小手道:“我心里是喜欢月儿的,可偏偏我不能娶你。” “但你放心,只要你帮我,将来我们苏家用不到顾家了,我一定会休了她,将你八抬大轿的迎进家门。” “我娶她,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可我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只会是你。” 她就在这样一声声的甜言蜜语与虚无缥缈的承诺中被迷晕了眼,帮他接近顾宛宁,甚至帮他在顾宛宁的及笄礼上给顾宛宁下药。 /76/76352/18893975.html 第十八章:王妃义妹 她爱三郎,所以哪怕自己痛不欲生,也想看着三郎好。 顾宛宁及笄礼那一日,她给顾宛宁下了药,私心里却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 所以她故意给了顾宛宁逃离的时间,拖住了三郎的步伐。 但不想三郎还是成事了。 她亲眼看着三郎娶了顾宛宁,于是转身,毫不犹豫的嫁给了比自己大了整整三十岁的徐老爷子。 大三十岁好呀,这意味着徐老爷子将不久于人世。 且徐家那老头早早的就被女色掏空了身子,于房事上是不成的。 她在徐家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日日都盼着徐老头赶紧死。 终于,徐老头中风了。 顾宛月狂喜,她面上对徐老头照看周到,私底下却换了他的药,使得徐老头撒手人寰。 三郎前来吊唁,她将三郎给唤到后头去,向三郎诉尽衷肠。 三郎大为感动,他们就此厮混了起来。 顾宛月已是不想什么明媒正娶了,她想三郎想得发疯,做妾室也是可以的。 一个宠妾照样可以压得顾宛宁抬不起头来,更何况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以后。 可偏偏三郎让她忍。 她从十三岁忍到二十三岁,她是真的不想再忍了。 于是私下里给顾宛宁寄了书信,挑衅于她。 原以为以顾宛宁的性子,总会哭闹,会招了三郎的厌烦。 不想她不哭不闹,冷静的可怕。 她又觉得二人姊妹多年,顾宛宁又一向心软,总会接纳她。 不想她巧言令色,故意离间她和三郎。 于是她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 她这一生难道就只能沦为顾宛宁的背景板,自此以后在庵堂里度过这憋屈的一生吗/ 她是真的不甘心、不舍得。 顾宛月在巷口待了一夜,贰日里,苏夫人身边的汝嬷嬷带着人将顾宛月拖到了山上的静水庵中。 “这人我就交到你们静水庵里了,日常看好她,别让她有偷偷溜走的可能,若是这儿有什么动静,派人去府上告知一声。” 私下里,汝嬷嬷这样与静水庵的师太说。 再是修行之人,也得给官府几分面子。 有庵中许多尼姑们不错眼的瞧着,顾宛月即便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也逃不出这静水庵中。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顾宛月一颗心心如死灰。 或许她天生命贱,偏她不认命,这就是不认命的下场吧。 只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想起三郎说过的那句“你信我,你帮我给顾宛宁下药,让我娶了她,等到将来她没用了,我会休了她,迎你进府。” 她没能等到三郎八抬大轿迎自己入府,反而等到了落发为尼。 在尼姑庵里的生活并不好过,顾宛月做了那样的事情,尼姑们也看不上她,重活累活都让她去做。 顾宛月每日里麻木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甚至想到了死。 这样活着,同死又有什么分别。 就在顾宛月认命的时候,尼姑庵里突然来了个贵人。 贵人一口北方口音,点名要见她。 在这里生活三个月,足以磨灭她身上所有的锐气,她在贵人跟前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 “别怕,”那贵人道:“我家王妃曾偶然见过你一面,便十分喜欢,想要认你做姐姐。” 王妃?姐姐? 顾宛月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一个商户家的女儿,怎么有缘得见王妃呢? 即便是离得最近的肃王妃,那也是顾宛宁的嫡亲姐姐,怎会示好于她? 见顾宛月久久回不过神来,贵人笑了笑。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家王妃认的义姐,我们王妃专门为你请了伺候的人。”她示意几个婢女上前。 身着着统一服饰,眉清目秀的几个婢女上前,给顾宛月见礼。 “见过小姐。” 顾宛月被吓到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看向自己跟前的这位贵人。 “诚然,这义姐不是白认得。”贵人又说:“我们王妃会给小姐从未有过的尊荣,只要你能将顾宛宁拉下马,让她被苏三郎休弃,被众人唾弃,主要还是后者。” “我们王妃想看苏三少夫人身败名裂的模样,你懂吗?” 顾宛月痴痴的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道:“你们王妃同顾宛宁有仇?” 贵人不屑道:“区区一介商户女,即便是嫁了人,也只是府中庶媳,连见到我家王妃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有仇了。” “我家王妃纯粹是看不惯这个人罢了。” “从前你在顾宛宁手中一败涂地,也不过是因为你毫无身份地位,而今我家王妃给你这个身份,想来你不会让我家王妃失望的罢?” 顾宛月忙不迭是的应了下去,“我定不辱王妃之命,敢为贵人口中的‘王妃’是哪一位王妃。” 这人遂道:“我家王妃乃是最最尊贵的晋王妃,若非阴差阳错,我家王妃便是做皇后也使得的,自然,这皇后之位也是我家王妃的囊中之物。” 顾宛月虽是小民,但也听说过晋王夫妇。 晋王乃是先帝嫡长子,晋王妃是勋贵侯府出身,一等贵妇。 自己如今竟是攀上的晋王妃,那区区顾宛宁又算得了什么? 顾宛月心头狂喜,随之被讶异了三个月的恨意更是喷薄而出。 顾宛宁害她被落发为尼,她要顾宛宁付出代价。 “我定不负晋王妃的使命,让顾宛宁身败名裂。” 贵人道:“记住你今日的话,庵堂里的人我都给你打了招呼,自此往后你不必忌惮她们,且养上些日子,将头发给养出来,便能给王妃效力了。” 一说起头发,顾宛月心中恨意更甚。 说到底都怪顾宛宁。 苏家忌惮顾宛宁,苏夫人才会绞了自己的头发。 三郎受制于苏家,只能顺着苏夫人的意,让顾宛宁高兴。 昔日顾宛宁是顾家嫡女,而今她却是晋王妃认的义妹,又与三郎有着那许多情分,区区顾宛宁又算得了什么? 贵人走后,顾宛月问身边婢女道:“那位贵人,又是何身份?” 婢女春桃回道:“那位乃是同晋王妃身边的一等婢女绿拂姑娘。” 顾宛月忍不住叹道:“仅仅是王妃身边的一等婢女,都已如此貌美,气质卓然,那晋王妃又是何等高贵的人儿。”心中对晋王妃涌起深刻的好奇。 /76/76352/18896427.html 第十九章:相争 苏知府府中,梧桐苑中。 裴遇给苏软软搭了个小秋千,苏软软玩得不亦乐乎。 有着裴遇的照看,顾宛宁一点儿也不担心软软会有什么危险,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果真如他所说,会些拳脚功夫,且功夫不低。 随着交集越深,顾宛宁对裴遇的了解也越深刻。 这个魁梧的汉子虽然在她跟前奴颜婢膝,然那一身从容气度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够养出来的人。 甚至偶尔会流露出来睥睨天下的意思来。 他不怕苏夫人,甚至好像连苏大人也不怕,唯独对她卑微讨好。 然顾宛宁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户女儿,即便于身世上略有不平凡之处,可没人知道。 唯一知道的那位侯府老嬷嬷也被晋王妃给毒哑了。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个武功高强之人以为奴才。 对裴遇,顾宛宁虽用他,但怀着十二分的戒备。 但裴遇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始终对她亲近,对她的女儿亲近。 小女孩天真不知世故,很快就将这个叔叔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见着苏软软额头沁出了些汗,顾宛宁朝苏软软招了招手。 软软见状,也不贪玩,连忙就朝着阿娘跑过去。 裴遇紧跟在身后,就怕小姑娘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地。 顾宛宁拿出帕子,给软软拭汗,眸光温柔,只觉得自家女儿真真是好看极了,怎样看都看不够。 自然,她也未曾察觉到自己跟前另有一道专注的目光。 裴遇爱极了顾宛宁这般温柔的模样。 倘若这温柔是对着他...... 一念起,不免又回到多年前,他也是曾得到她这般温柔的对待的。 就连被下了药之后,意乱情迷之时,她的声音也是娇娇的、软软的。 裴遇面上浮现出几多向往,双目有些殷红。 “阿宁,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苏三郎提着鼎记的一盒酥饼匆匆走了进来,“晓得你爱吃这酥饼,今日我亲自去鼎记排队,排了好久......” 话语戛然而止。 他僵立在原地,看向对面三人。 他是男人,也太了解一个男人看自己喜欢的女人时的情形了。 这个被顾宛宁捡来的仆人竟是对顾宛宁存了妄想不成? 可从前的顾宛宁是十分抗拒异性的靠近的,就连着他当初想要取得她的欢心,也被她百般拒之门外。 怎的如今这个奴才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她这般近? 苏三郎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舒服,似有嫉妒欲要喷薄而出,那是当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时本能的反应。 顾宛宁浑然不觉,“这些事情下人也可以做,三少爷何必这般劳心费神,不若用些心力在读书上,也可取悦父亲。” 那日顾宛月前来闹事,她一口一个三郎,仿若她对他是有情意的。 但当顾宛月被扔了出去,客人离去之后,私底下她待他客客气气的。 二人明明是夫妻,却更像是个外人。 苏三郎知道,顾宛宁这是在记仇。 记仇是女人的特性,顾宛宁也不例外。 他们到底有夫妻这样一层便利在,他有心对她好,总有一日她会被他感化,心服口服的唤他一声三郎。 自然,他做这些,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在顾家、在顾老爷心中的映像。 嫡母有过吩咐,顾宛宁不仅有顾家这样一个娘家,就连不理俗事的肃王妃也对她十分照拂。 苏家是晋王一派,但并不是嫡系,而肃王是晋王的亲弟弟,倘若能因着肃王的关系,而离晋王更近些,将来肃王登位,苏家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苏三郎尽可能的讨好拉拢顾宛宁。 原本并不觉得这是个难事,即便顾宛宁油盐不进,苏三郎也没觉得有什么。 天长日久的,他总会感动了顾宛宁。 熟料,半路杀出来个裴遇。 裴遇见他过来,倒是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然这种恭敬,只是对着顾宛宁的。 这个小厮压根就不拿正眼看他。 苏三郎也是胸有城府之人,并不曾再当着顾宛宁的面与裴遇起冲突。 “小厮买的同我买的如何能一样,”苏子陌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低头对苏软软道:“爹爹抱抱。” 苏软软却“腾”的一下跑了,躲在了裴遇的身后。 裴遇自然而然的将软软给抱了起来,“三少爷,软软姑娘似是有些怕你。” 苏三郎的脸彻底黑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为丈夫、父亲的尊严被深深的冒犯了。 偏偏对方依旧很无辜的模样。 苏三郎觉得很憋闷。 他转头看向顾宛宁,“是我从前忙于公务,疏忽了你们母女,往后不会了。” 顾宛宁道:“三少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们母女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三少爷不必在我们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以免误了三少爷的大事。” 她客气疏离,两个人像是个外人一般。 从前也是这般,不过那时候,更多的是他主动抗拒顾宛宁,顾宛宁主动不成,于是顺势而为。 今日抗拒的人成了顾宛宁,感觉又是不同。 这种掌控不住的感觉让人他心头很是不安。 “天大的事,也没有你们母女重要。”苏三郎如是道,“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咱们夫妻两个好久没有静下心来坐一坐了。” 他迅速出手,紧紧攥住顾宛宁的柔荑,“阿宁也不想我们在软软跟前闹不愉快吧。” 顾宛宁究竟是个女人,她力量摆在那里,怎是苏三郎的对手。 苏三郎面上是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突然,这笑容凝结。 裴遇半点不顾主仆之别,捏紧他的手腕。 苏三郎吃痛,不得不放手。 裴遇依旧没有松手,他直接卸了苏三郎一条胳膊。 苏三郎回过头来,充满愤怒的看向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人。 胳膊上的疼痛尚且可以忍耐,让苏三郎愤怒的,却是裴遇这个低贱的下人一次又一次的在顾宛宁跟前挑战他的尊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苏三郎吊着一只胳膊,忍着愤怒看向裴遇。 裴遇目不斜视,‘’我在维护自己的主子,为了维护主子,别说卸了你一条胳膊,便是要了你的命,亦是理所应当。” “没人能当着我的面欺负少夫人。” 他充满威慑力的目光看向苏三郎。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扔你出去?” /76/76352/18898414.html 第二十章:绿人者,人恒绿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苏三郎便有些不够看了。 此刻他无比恼恨明明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为何这一次过来依旧没带上一个可用之人。 但让他对一个小厮服软,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阿宁,你便看着他欺负我吗?”苏三郎向顾宛宁求助道:“说到底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分歧,都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情,同他个下人有什么关系?” “他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顾宛宁无视苏三郎的痛苦,“就凭他是我的人,他为我出头,我便不能责叱于他,不然岂不是不知好坏?” “三郎是皎皎君子,若是看不惯他,大可以与他正儿八经的比斗一场便就是了。” “三郎总不会是怕了他吧?” “我怕他?他一个贱籍之人有何值当我怕的?”苏三郎下意识的反驳道,随即又笑了笑,“我不过是给阿宁面子罢了。” “既然阿宁眼下不想与我一道儿用午膳,我便不勉强阿宁,明儿个我再过来。” 顾宛宁快速的说道:“那三少爷慢走不送。” 苏三郎一噎,有些羞恼的阔步往出走去。 见他走了,苏软软吐吐舌头,“爹爹终于走了。” 软软小姑娘对这个爹爹之惧怕真真是无以复加。 顾宛宁无奈的笑了笑。 即便是亲父女,也有如苏三郎与苏软软这般生疏,可见着这世上之感情,若不好好经营,有血缘关系也无用。 顾宛宁带着苏软软去用了午膳,这几日里小姑娘跑得多,吃的也多,吃饱喝足之后,便就乏了。 张妈妈带着软软去午睡,顾宛宁独一个人坐在外室里,多少有些心焦。 此时距离顾宛月被送到静水庵中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这人竟是毫无动作。 便连着苏子陌也是一副要做好夫君的模样,日日来她这儿献殷勤。 然有了上一世的教训,顾宛宁怎会再信他? 时光若一直这般蹉跎下去,只怕不知何时,那位晋王妃便会对他们顾家出手。 晋王妃占着身份上的便利,想害死顾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让裴遇进来一下。”顾宛宁吩咐婢女崔荷道,“再打来一盆清水。” 没一会儿,裴遇便进来了。 顾宛宁指指那盆清水道:“瞧你脸上汗流的,洗洗脸吧。” 裴遇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些感动,阿宁都知道关心他了。 “奴才不累,一会儿回去洗便成。”他有些羞涩的婉拒道。 顾宛宁莫名其妙道:“你累不累关我何事,我只是嫌你满身汗臭味。” 裴遇捂着胸口道:“少夫人,你太伤我心了。” 说罢也不矫情,将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玉质的手臂,“少夫人,有药皂吗,这样奴才洗的香香的,少夫人也能多喜欢我一点。” 顾宛宁对崔荷道:“将药皂拿来。” 二人相处多日,她已是习惯这人时不时的贫嘴,且完全不放在心上。 没一会儿,裴遇便洗完了脸。 顾宛宁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脸。 褪去外头那一层刻意伪装的黝黑,他竟是出奇的俊美。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双凤眼上挑,露出几分邪魅来,他眼神勾人,“少夫人,奴才眼下可让您满意?” 二人离得不过一丈远,顾宛宁能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挑逗之意。 顿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算可以,我想让你去色诱顾宛月,你可愿意?” 从前她便对他的来历有所怀疑,如今这份怀疑更甚。 君甚美,若非为利益,怎甘心为奴? 这人要么是苏三郎安排的,要么便是那位晋王妃安排的。 他们想要她身败名裂,那不可能! 裴遇一个倾身,直接将顾宛宁困于方寸之地。 “放肆!”崔荷见状,连忙呵斥道。 顾宛宁不躲不闪,直视向裴遇的眸子。 被她这样瞧着,裴遇顿时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若说色诱,我更愿意色诱少夫人,不知少夫人会不会为我所诱。” 瞧,这便是他的目的。 顾宛宁轻笑,“我是良家子,不会为任何人所诱,你若是不愿意,那便滚出苏家,滚出我身边。” 他会怎样选择呢?顾宛宁有些期待。 “我愿意。”裴遇干脆利落道:“不过不是我,我可为少夫人举荐一个人。” 半晌过后,裴遇领回来个俊俏的小后生。 小后生面红齿白,模样顶顶俊俏,稍有几分羞涩,只是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惜。 “少夫人,你瞧着青竹可还好?”裴遇问道。 顾宛宁收回目光,“他唤青竹?为人可靠谱?” 裴遇道:“我们自小一块长大,铁定靠谱。” 顾宛宁一语双关,“这凹里村倒是好风水,养出来的人儿一个比一个俊俏。” 裴遇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反驳道:“哪里有,青竹哪里有我好看,也不过就是乖了一点,却也木讷的紧。” 他一个闪身,越到青竹身前,“少夫人瞧我便够了。” 青竹无语,但依旧乖乖的躲在裴遇的身后。 “青竹,”顾宛宁越过裴遇问道:“你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吗?” 青竹道:“奴才知道,少夫人想要让我色诱顾宛月。” 顾宛宁道:“色诱只是顺便的,我主要是想让你盯着一点顾宛月,替她避开静水庵中的师太们,与苏子陌联系上。” 她以为,顾宛月绝对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之所以这么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定然是因为被静水庵中的人给看住了。 坏心思凸起,“自然,若你能诱使顾宛月为你所惑,也是可以的。” 绿人者,人恒绿之。 便让苏三郎尝一尝当日她所受到的屈辱,也是使得的。 青竹瞧着面嫩,声音却是慷锵有力,“奴才一定完成少夫人的吩咐。” 顾宛宁遂摆摆手,“你们且都下去吧。” 青竹乖乖的下去了,裴遇却立在原地。 “你也下去。”顾宛宁道。 裴遇却道:“方才我那样对三少爷,只怕三少爷不会轻饶了我,我不敢出去。” 顾宛宁冷笑一声,“你还怕他呀。” 裴遇十分坚决的点点头。 “那......那好罢,少夫人让我出去,我便出去,但若是我当真被三少爷欺负了,少夫人得替我出气。” 得了顾宛宁敷衍的一个“嗯”,他方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裴遇侯在外院里,果不其然等到了苏三郎身边的人。 裴遇一点儿也没反抗,假装虚弱的被他们给带走了。 /76/76352/18902170.html 第二十一章:苦肉计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骤然见到那张与故人十足十相似的面孔,还是让顾宛宁心中波澜顿生。 与摄政王日日相处的那些时日,她到底只是一枚扳指,又因摄政王极少照镜子,故而她能见到摄政王模样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除却摄政王沐浴之时。 那人会将扳指取下来,放置一旁的桌案上。 她得以见到摄政王的真容,也得以见到他的果体。 她本身到底是个女子,自然是羞于见此的,但无奈当时她寄身于扳指之内,不能言语,只能眼睁睁的瞧着。 从刚开始的羞涩,到后来光明正大的审视摄政王的身体。 常年练功的摄政王有一副好身材,他并不完全消瘦,而是健壮的、有力的。 她没见过旁的男人的身材,却下意识觉得这个男人是极好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品德高尚、力求公正的好官终生未曾娶妻。 他没有父母亲人,无人为他的婚事张罗,便连着他自己似也不关注这方面。 顾宛宁觉得有些惋惜。 他并非不知寂寥为何物,私下里也曾自言自语,说出许多不足为人道的话。 她希望这个男人有人陪着。 后来,她神识越来越虚弱,直至完全消失。 顾宛宁竟觉得有些遗憾,不能伴这个人终老。 不知如今,远方的那位摄政王正在做何事?她心中涌起无限的好奇来。 “少夫人,不好了,裴遇被三少爷的人给带走了。”崔荷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道。 顾宛宁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开来,对此完全没有丝毫意外,但神色依旧淡淡的,“他功夫不差,若想躲开过来寻我给他做主,亦是十分简单,这般乖乖的跟着三少爷离去,只怕是别有用心。” “他想演戏,我不奉陪。” 主子这般淡定,崔荷便也不慌张了。 张妈妈则在一旁道:“这小裴自来逾距,也确实该好好的受一次教训了。” 张妈妈至今为止,依旧还记得初见时裴遇的放肆,对裴遇是没有丝毫好感的。 只盼着自家主子能离这裴遇远一些,再远一些。 到了晚间,软软抱着小枕头过来寻顾宛宁。 “今日我想同娘亲一道儿睡。” 因着夏日天热,顾宛宁便将苏软软安排在了隔壁耳房里。 如今到了秋日,天渐凉,软软就想同娘亲一道儿睡了。 顾宛宁欣然允之,让张妈妈去将苏软软的小杯子也给搬过来。 小姑娘喜滋滋的,又左瞧瞧,右瞧瞧,突然疑惑出声道:“娘亲,裴叔叔呢?” “我方才在外头没看到裴叔叔,里边也没。” 此时距裴遇被苏三郎带走已是过去了半晌。 “你裴叔叔有些事,且先出去了。”顾宛宁道:“明儿个你便能见到你裴叔叔了。” 苏软软这才放下心来。 顾宛宁哼着小曲哄软软睡觉,她白日里闹乏了,没一会儿便就睡着了。 顾宛宁却是睡不着。 苏三郎此人,瞧着是君子,实则心思狭隘,最是小人。 先前受了裴遇这般打脸,又怎能不报复回去呢? 她倒不是担心裴遇,而是担心若裴遇有事,只怕软软会伤心。 先前只想着给他点颜色瞧瞧,等到明儿一早,若他还未回来,她再去捞人,只如今瞧着,倒是不合适。 顾宛宁起身出去。 张妈妈忙赶出去,“夜里天凉,少夫人要出去也披上一件披风的好。” 顾宛宁颔首。 “少夫人是要去寻三少爷吧,老奴便知少夫人素来心善,定然不忍裴遇被三少爷责罚。”张妈妈道:“老奴同您一道儿去,免得三少爷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顾宛宁道:“也好。” 主仆二人来到香河院中,院中灯火通明,苏三郎显然是没睡的。 外院里并没有伺候的人,所有人都在内院里。 裴遇被苏三郎绑在了院子里的一颗槐树下,浑身伤痕累累。 “眼下可以说了罢,你对阿宁是否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苏三郎掐着裴遇的脸问道,语气中满是不屑。 裴遇声音低沉,“三少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他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私下里怎么说怎么闹都可以,在外头顾宛宁到底是已嫁之身。 即便是旁人的喜欢也会给她带来困扰。 而苏子陌这般问他,明显是想以此拿捏顾宛宁。 毕竟世道对女人更加苛求一些,有很多女人喜欢的男人,那是风流。 而有很多男人喜欢的女人,便是她本人什么都没做,也会被赋予放荡之名。 他爱顾宛宁,可不希望顾宛宁因自己而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故意丑化自己,为的就是不招人眼。 “顾宛宁极美,又有着救命之恩的加持,我不信你对她没有丝毫想法。”苏三郎轻笑一声,“虽然以你的身份容貌,只怕毕生也得不来她的一个笑脸相迎。” “但想一想也是可以的嘛。” “你当真从未想过?” 即便是在此等时候,裴遇伤痕累累,依旧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对少夫人没想法,对三少爷却是格外有想法,有......揍你一顿的想法。” 他眨眨眼,面上尽是挪榆。 意识到自己竟被个奴才给玩弄了,苏三郎迎面便欲给裴遇一拳头,偏被一双手扯住了袖子。 苏三郎下意思的挥开了那双手,“别来烦我。” “三郎。”这一声三郎悠扬婉转,直让苏子陌浑身下意识的一震。 二人相识多年,顾宛宁极是守礼,即便是他对她大献殷勤的那些许日子,她也只是一声“苏三公子”,再近了便是“苏三哥哥”。 她的无趣令他乏味,不曾想终有一日,他能在她的口中听到一声“三郎”。 竟是出奇的勾人。 “三郎,这是我的人,你一声不响的将我的人给带走,且还打成这个样子,是否有些过分了呢?”她语气中有丝嗔怪,又弯腰将裴遇给扶了起来。 她雪白的柔荑握在裴遇沾满鲜血的手臂上,令苏三郎觉得格外的刺眼。 他别过头去,也低头去扶裴遇,然而却暗暗用力。 裴遇可没忍住,直接嚎出了声。 顾宛宁皱眉,“三郎,你轻些,别弄疼了他。” 苏三郎简直想将这个碍眼的人给踢到一旁去,面上却带着笑意,“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因我今日在梧桐苑中丢了个重要的东西,于是想着询问他一番,不想他一声不吭,明显是在挑衅我,我一时气急,下手便没个轻重。”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裴遇都不会反驳。 /76/76352/18909518.html 第二十二章:幕后之人 毕竟他所问之事,事关顾宛宁的名节。 顾宛宁微微一笑,“阿遇他自来沉默寡言,有些内向,不喜同自己不相熟之人说话,也是正常,并非挑衅于你。” “所以三郎,你丢失了什么?” 苏子陌一滞,“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头一次对他用这般温柔的口吻,但同时唤这个下贱的仆人“阿遇。” 若非裴遇容貌不值一提,不然他真怀疑顾宛宁莫不是看上这个阿遇了? “三郎方才还说是极重要的东西,嗯,三郎莫不是故意寻了个理由,苛待我身边的人?”顾宛宁眸中带笑。 苏子陌顺着说道:“是又如何,瞧着他与你、与软软那般亲近,阿宁,我也是男人,是你的夫婿,嫉妒理所应当。” 他觉得自己一味的讨好顾宛宁,却仍旧没能得到顾宛宁的谅解。 或许该反其道而行。 现如今的女孩子不都喜欢为你痴为你狂的吗? 裴遇突然默默的将手覆在顾宛宁掺于他腋下的那只手上,吃痛的叫了一声,“少夫人,我疼的厉害。” 顾宛宁道:“郎中马上就到,你忍忍。” 随即又对张妈妈道:“你且扶着他一些,我们先回去吧。” 顾宛宁转身,“我们便先回去了,时候也不早了,三少爷赶紧歇下吧。” 苏三郎无可避免的又被顾宛宁口中的“我们”、“三少爷”给刺痛了耳。 跟个外人是我们,与他这般客气。 她这样若即若离让他很不舒服。 但苏三郎转念一想,或许顾宛宁这般做是以退为进,为了获得他的注意。 不得不说很有成效。 “他到底是因我而受伤,若不看着他好,我不安心。”苏三郎没有丝毫犹豫,跟了上去。 裴遇虚弱至极的任由张妈妈搀扶着,“少夫人,我怕三少爷。” 顾宛宁轻声安抚道:“不怕,有我看着你。” “三郎,你也瞧见了,他怕你,你便不要跟着了。” 随即一行三人离开了香河院中。 苏三郎脸色铁青,立在原地久久未曾言语。 一回到梧桐院里,顾宛宁面上先前的担忧便褪的一干二净,取代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冷漠。 裴遇被安排在隔壁的厢房里,没了外人,他也不再装柔弱,反而莞尔一笑,“少夫人比我想象的要早到了些时候。” 人们对凭空出现的人或事有着本能的抗拒与揣测。 这种揣测,恶意居多。 她不是四年前未知人间险恶,对一个乞儿都心存善意的顾宛宁。 而是经历夫君背叛并涅槃重生的顾宛宁。 裴遇知道,她一直都未曾完全相信自己。 但他很庆幸,如今的她对人有防备心理,这样才不会轻易受骗。 他希望一点点融化她的心,成为她的可信之人。 他又知道,顾宛宁无非是怀疑自己乃是苏三郎的人,专门过来诱他上套。 于是他故意被苏三郎带走,故意惹怒苏三郎,然后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 皮肉之苦并算不得什么。 因为这是他为她所受的。 迎着男人充满深情的眸子,顾宛宁别过头去,“为什么要乖乖的跟着他过去,为何不动手,而要将自己弄成这么个鬼样子呢?” 裴遇道:“因为我不想让少夫人难做,便让他出一出心头恶气也没什么的,总归我皮糙肉厚。” 顾宛宁直视他的眸子,裴遇也不躲闪,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她垂下眼帘。 这人倒是演的一手好戏,纵她心中成见极深,却也有些微感动。 但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在一切未曾明朗之前,她还是不会相信他。 即便眼前这个人在苏三郎询问之时毫无保留的维护于她,但谁知道是否时机未到,而他等着钓更大的鱼。 思及此,顾宛宁眼中流露出些许心疼,“往后不许这样,这三天里你便且待在屋里好好修养,我明儿闲了再来看你。” 裴遇点点头。 “少夫人要走了吗?”裴遇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触到了伤口,有些微疼痛,不过他忍着没叫。 “少夫人是准备要动手了吗?”裴遇立在原地,看上去除了面色苍白一些,一切与常人无异。 苏三郎还是挑地方打的,一切伤痕都是看不到的地方。 这让顾宛宁眼底更加慎重。 郎中方才说过,他身上不止一些皮外伤,如今却能一声不吭,可见着这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 “动什么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宛宁避而不谈。 裴遇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让青竹去到顾宛月的身边,必要时候帮助顾宛月与苏三郎联络,只怕是想要顾宛月诱使苏三郎犯下更大的错误。” “但倘若顾宛月身后另有高人呢?” “她身后若有高人指点撑腰,便可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人前,且在权势面前,寻常错误又算得了什么?” 顾宛月谨慎的看向裴遇,“你知道了些什么。” “青竹说,顾宛月并不若寻常女尼,身边反而有很多伺候的人,瞧着是大户人家出身。”裴遇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会害你。” 距离青竹上山不过半日,自然不可能会得到这样的消息。 可见着这不过是裴遇的托词,但他一定有另外的渠道得到这样的消息。 倘若他所说为真,那个幕后之人想来应是晋王妃。 上一世的时候,苏夫人并未出面对顾宛月做什么,仅仅是告诫了苏三郎。 苏三郎再三保证,再也不会同顾宛月有什么,她便相信了。 直至五个月后,顾宛月出面,说自己怀了苏三郎的孩子。 而苏夫人也一反常态的支持顾宛月,先是让她同意顾宛月进府,后来见她同意了,又一个劲的挑她的错处。 彼时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苏夫人对她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如今想来,应是那个时候,晋王妃谢熙柔便已在背后做了推手。 这个女人着实可怕的紧,她未曾露面,却已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一种窒息感萦绕在她的周边,顾宛宁油然而生一股斗志。 谢熙柔该是一个何等心高气傲的女人,估计在这个与她同年同日出生的女子眼中,自己有如蝼蚁,甚至不值当她亲自出面对付。 从前是她未知,但如今她知道一切,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对面人的用意,她要堂堂正正的走到谢熙柔的面前,拿回自己本应得的一切,替前世惨死的顾家人报仇。 “她想用顾宛月对付我,那我便也有顾宛月来对付她,有时候有些棋子是会坏事的。”顾宛宁莞尔一笑,“阿遇,你会帮我的罢?” /76/76352/189170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