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种喜欢》 一百种喜欢 第1节 《一百种喜欢》 作者：晴七七 简介：【正文完，全文免费中。】 颜菲追了江寒两年，从学渣变成了学霸。 放弃江寒的那天，她沿着没有尽头的街，从天黑走到了天明，从此，了无音讯。 再见，已隔了很多年。 两人机缘巧合在同一栋大楼上班。 偶有往来，不多打扰。 变化起始于某个早上，宿醉后的江寒在颜菲的家里醒来。 江寒：“我知道了。” 颜菲：“？” 江寒：“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女朋友了。” 颜菲：“……” 闷骚男主v傲娇女主。 久别重逢/学霸与学渣/穷逼男主和千金大小姐。 每晚更新，断更会补。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菲，江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闷骚男的追妻日常。 立意：热爱生活，所向披靡。 第1章 今年热得格外早，才六月，室外温度已经逼近30c。 南瑜经开区政务中心的中央空调开得很低，颜菲偏头，朝着雪白的墙壁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同事李雪关切地问：“怎么了？感冒了？” 颜菲摇头，她就从未在能热得流油的大夏天得过感冒，但鼻子的确不舒服，她伸手捏了捏鼻尖，说：“可能有人在想我吧。” 李雪被她逗笑了，她瞧了眼身旁女子白皙得过分的皮肤和精致得挑不出毛病的五官，忍不住附和道：“是是是，你最遭人惦记。” 半个小时后，两人填完第二轮报价单，离开了政务中心。 外面热浪扑鼻。 经开区的政务中心紧挨着法院，高高的台阶和线条感冷淡的大楼莫名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颜菲撑着蓝色的遮阳伞，目光不由地朝法院高高的台阶望过去。 下午四点半，阳光很刺眼。 法院厚重的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群人相继走了出来。 一个用白衬衫裹着啤酒肚的男人客气地朝他身边的人说道：“这次多亏江律师，若不是您，我们公司肯定损失惨重啊。” 那人格外打眼，身上也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比他身边的人都高出大半个脑袋，身材笔直修长，如不倒青松，端然而立，和他身边的啤酒肚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张脸线条冷硬，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个性冷淡。 旁边的李雪忽然“啊——”地尖叫了一声，紧接着颜菲就听了刺耳的刹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她走在人行横道上，感觉到有人突然大力地撞了她一下，她踩着小高跟，脚下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太阳晒了一整天，地面的温度足以煎蛋。 颜菲的手臂被粗糙的水泥地面蹭破了皮，她躺在地上，有一瞬间的懵逼，她朝刹车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车祸了。 马路中央躺了两个人，一个因为剧痛，在艰难地扭动，一个身下全是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她是被快速闪避的人撞到的。 颜菲听着痛哭哀嚎的惨叫声，头皮一阵发麻。 李雪已经被吓傻了，望着车祸的惨状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地点在经开区政务中心的大门口，车祸，两个路人一个受伤，一个生死不明，驾驶员被撞晕了，人还在车里。”说话的人语速飞快，声音没什么温度，就响在颜菲的身后。 紧接着，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那没什么温度的声音问她：“能站起来吗？” 颜菲的手还握着伞柄，她的手指紧了几分力道，在哭喊和混乱的说话声中缓缓一抬头，对上一张性冷淡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在刺目的阳光中眯起了眼睛。 李雪总算回过了神来，忙弯腰将颜菲扶起来，满脸担忧道：“你没事吧？哎呀，出血了！”说完又才注意到颜菲旁边站着的男人似的，瞥过去一眼，目露惊讶。 颜菲的表情有点麻木，她麻木地“哦”了一声，从包里摸了几张纸巾捂着流血的伤口。 助理许智赶了过来，见场面有点不对，摸了摸脑袋问：“寒哥，回律所吗？” 江寒：“去把车开过来，送她去医院。” 许智愣了一下，惊疑不定地扫了眼江寒，又看了看颜菲，才匆忙去开车。 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心烦意乱，许智去开车的功夫，和江寒一起的一群人都围了过来，那啤酒肚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称赞江寒见义勇为的善心，好话说了一箩筐，江寒却只寡淡地“嗯”了两声。 颜菲想趁机离开，然而，才刚转身，一只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天气热，那人的掌心滚烫，跟要着火了似的。 颜菲被烫了一下，心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想挣脱，才刚有所动作，那人却道：“不是说送你去医院？” 口吻冷冷的。 周围的人投来八卦的目光，啤酒肚笑问：“江律师，认识的？” 江寒没应声。 那啤酒肚讨了个没趣，终于看出来江寒其实根本无心应付他，便识相道：“那成，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我请吃饭，请江律师一定赏脸。” 江寒：“行，慢走。” 许智开车过来，颜菲也懒得再挣扎，弯腰上了车。 她和李雪坐在后座，江寒坐在副驾驶，李雪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小声问颜菲：“你和江律师认识啊？” 颜菲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江律师会主动送你去医院？” “我也不知道，”颜菲回答，“可能是见我长得漂亮吧。” 她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心里却着实心烦意乱，否则，也不至于忽略了李雪叫“江律师”三个字时的流畅和熟稔。 李雪：“……” 她对颜菲的自恋无言以对，追问道：“你都不认识人家，你上人家的车？” “天这么热，我又受了伤，不想再费时间去打车了，”颜菲的视线从前排扫过，“况且有人非要行善，我拒绝了岂不是白瞎了人家的心思？” 车内开着空调，空间狭小，两人的说话声虽然低，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前排人的耳里，许智偷偷瞄了眼副驾驶座上面沉如水的男人，心道：“奇了怪了。” 人姑娘都说那么不着边际的话了，寒哥怎么还没把人丢下去。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浓重，急诊医生给颜菲的伤口消了毒，缠了纱布，又叮嘱她不要沾水，颜菲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急诊大厅人很多，十分吵闹，颜菲隐约听见有人在惊叹“好帅”，她抬眼朝江寒望过去，那人站在饮水机旁，正跟别人打电话。 仿佛丝毫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谈论的焦点。 似乎留意到有人看她，他偏过脸，与颜菲的视线撞在一起。 颜菲僵硬地别开脸，她忽略掉某人的目光，拉着李雪往洗手间走。 “去哪儿？”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颜菲的脚步一顿，回答道：“去洗手间，怎么？你也要去？” 他没接话，转过身继续打电话。 离开了急诊大厅，颜菲拉着李雪在走廊的岔路口拐了个弯，李雪看着越来越远的洗手间，不解道：“你不是要去洗手间？” “不去，直接回家。” “你要走，不跟江律师打声招呼？人家好歹把我们送到医院来了，我么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不好吧？”李雪用手肘顶了下颜菲的手臂，“你说是不是？” 颜菲摇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雪：“？什么意思？” “那什么江律师，多半是看上了我的美色，想借机搭讪我，所以才突发好心，送我们来医院，但我看不上他，不想再给他勾搭我的机会。”颜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雪：“……？” 她被颜菲的眼高于顶和自恋震惊傻了。 其实颜菲现在脑子很乱，车祸的混乱场面和江寒的“殷勤”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她脑袋发晕，和李雪在医院后门分开后，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回丽景苑。 她回到南瑜后在丽景苑租了房子，两室一厅，和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女人合租，她住的次卧，房子里面的家具半旧不新，但胜在租金便宜，打扫一下，还是很干净。 她往地板上的泡沫软垫上一躺，整个人就不想动了。 颜菲闭眼睡到晚上十点，被隔壁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声音吵醒，她的室友蔡文经常带她男朋友李涛回来过夜，她经常在半夜的时候被他们俩搞出的各种声音吵醒，颜菲就这件事跟蔡文提过几次，蔡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不放在心上。 这便也算了，关键蔡文的男朋很烦。 颜菲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走出去，她拉开冰箱翻她买的速冻饺子，翻了半天都没找到，不用怀疑，肯定是蔡文吃了她的东西。 她累了一天，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吃东西，冰箱里却什么都没有。 颜菲火大得快要压不住，隔壁咯吱咯吱和嗯嗯啊啊的声音让她很想揍人，考虑到她一个打不过两个，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把火气压了回去。 跟蒋忆梅在微信上吐槽。 一百种喜欢 第2节 家财万贯：隔壁那对狗男女，大半夜嗯嗯啊啊，声音贼大，还偷吃我的速冻饺子，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完全不考虑房子的隔音问题。 蒋忆梅是她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两人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颜菲突然离开南瑜市，就跟这边的人都断了联系，颜菲准备回南瑜市的时候，有且仅有联系的人就是她。 踏雪寻梅：噗！□□啊？哈哈哈！ 家财万贯：…… 踏雪寻梅：要不你换个房子？当初我说我给你找，你非得自己找，你看看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合租的人一点不靠谱。 几年不联系，一联系就让人家帮忙，颜菲哪有那个脸，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家财万贯：再看看吧，我找旁边的再谈谈看，谈不成再说。 踏雪寻梅：行，有需要就随时跟我说。 次日早上，颜菲在洗手间洗漱，洗手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拧开。 颜菲吓了一跳，她一回头，首先落入她的眼底的是一个男人光/裸的上半身，颜菲想也没想，顺手抓起漱口杯就朝对方砸去，“碰”地一声，漱口杯正中对方额头。 可惜是塑料的，砸得并不重，都没能见血。 那男人正是蔡文的男朋友李涛，他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嘴角扯出一个痞笑，他道：“我说美女，大清早的，你火气有点重啊！” 颜菲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反手把门反锁上。 没几分钟，李涛过来敲门，声音里满是调笑的味道，“美女，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面包和牛奶，出来一起吃呗！” 颜菲靠在门背上，烦不胜烦。 蔡文越来越过分了，她自己去上班，把她男朋友留家里，是忘了还有一个合租室友？ 心也是真的大。 她当初来看房子的时候问过蔡文有没有男朋友，蔡文说没有，就算有也不会带男朋友回来，她才住进来的，谁知道住进来不到一周，蔡文就带男朋友回来过夜了。 还隔三差五咯吱咯吱、嗯嗯啊啊，也不知道注意点影响，颜菲都要被恶心死了。 门外，李涛把门拍得啪啪响。 “美女，你不饿吗？出来呗，咱们一起吃。” 颜菲强迫自己冷静，实在没办法好声好气地说话，愤懑道：“你自己吃吧！” 她收拾好出门，李涛那不要脸的东西还光着上身穿着短裤窝在沙发上，一见颜菲出来，就盯着颜菲瞧。 那目光，好似颜菲没穿衣服似的。 颜菲不悦道：“李涛，客厅是公用场合，你以后能不能好好把衣服穿上？” “光着身子怎么了？大街上光着身子的多了去了，这就不好意思了？”李涛咬着薯片笑。 颜菲咬了咬牙：“你就说你能不能好好把衣服穿上吧。” “能，穿，马上穿，”李涛见她拉下脸来，先服了软，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朝颜菲靠近，“别生气嘛美女，大家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别总黑着脸啊。” 颜菲没理会他，直接转身离开。 “啪——”地一声带上门。 李涛第n＋1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不屑地哼了哼，“装什么清高!” 颜菲出了丽景苑的大门，上了开过来的公交车。 半个月前，她在金湖大厦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朝九晚六，双休，实习期工资有点低，转正后勉勉强强，胜在好歹是一份正经工作。 她需要一份正经工作，来维持日常的开销。 江寒把车停在金湖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在地下停车场乘电梯直到十七楼，进了孤舟律师事务所，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余几个同事以林浩轩为首，都朝江寒的办公室投去好奇的目光。 林浩轩：“我怎么觉得，刚刚寒哥带进来一股煞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么么哒！ 第2章 “我都习惯了，”许智瞅了眼江寒的办公室，压低声音八卦，“昨儿法院门口不是出车祸了吗？我们碰见一个受伤的姑娘，寒哥大发善心送那个姑娘去了医院，结果那个姑娘却在在医院里偷偷溜了，害我们等了好久，寒哥那脸色黑的，完全没法看。” “江寒送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去医院？”林浩轩不信，“可能吗？” 许智：“那我总不能瞎掰吧。” 林浩轩挑了挑眉，信了几分，问：“那姑娘漂亮吗？” 许智回想了下，说：“非常，漂亮。” 林浩轩就来了点兴致，他和许智不同，胆子贼大，他推开江寒办公室的门，见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笑问：“昨天开庭不是很顺利吗？昨晚又没加班，你累个什么？” 江寒抬手揉了揉眉心，满脸倦怠地回答：“一夜没睡。” “干嘛去了？”林浩轩嘿嘿笑了两声，“莫不是想女人想得睡不着觉？” 这种问题，林浩轩也没指望江寒回答，想和江寒聊几句他刚接的案子，见江寒一脸疲惫，又只好作罢，“你还是先睡会儿吧，别猝死了。” 颜菲上班的公司叫星辉科技有限公司，公司的人员很简单，两男四女，加一个老板。 公司可以对外接标书制作和投标的业务，也可以自己投标做项目，公司里人少，是因为的确不需要太多人，而且薪酬确实不怎么样。 如果薪酬高，也轮不到颜菲来面试。 颜菲一踏进办公室，就听办公室里的姑娘们在谈男人，男人和衣服，是姑娘们茶余饭后永远都谈不完的话题， 今天照例在谈孤舟律所的大帅哥。 “我今天特地穿了件漂亮的粉红色连衣裙，还专程做了头发，我打听过了，那位江律师经常去十四楼买咖啡，我今天要去制造一场偶遇，要一个微信号码。”钱茉莉仰着下巴笑。 钱茉莉和她同龄，二十五岁，大专毕业两年，爱慕孤舟的江律师很久了。 坐她对面的薛雅是个大姐姐，孩子都三岁了，她笑道：“难怪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原来是藏着这份心思在，好心机啊！” 李雪接话：“那你要有心理准备了，我觉得江律师大概率不会理你。” 钱茉莉气得和李雪“吵架”：“江律师不会理的人是你。” 另外两个男同事笑到发抖。 颜菲以前没做过标书，在这方面她是个新人，她查过相关资料，觉得做标书这个工作，是可以长远发展的，如果她积累够多的经验，也许会有更好的去处。 所以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努力学习相关知识。 以前没接触过，觉得可能还挺难的，接触过后，她发现其实不然，并没有那么难，至少她现在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份简单的标书制作。 现在公司有两个项目，几天后，她要参加其中一个项目的投标。 薛雅问钱茉莉：“大家都在上班，你怎么制造偶遇啊？难不成去他律所外面蹲点？” “怎么可能？”钱茉莉谈起自己的计划就洋洋得意，“我留了咖啡店那个服务生的微信，跟她说如果江律师去买咖啡了就叫我，我给她五十块钱的酬劳。” 钱茉莉张开手，比了一个五。 薛雅竖起大拇指：“强！真会追男人！” 钱茉莉嘿嘿地笑。 颜菲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昨天那男人晦暗不明的脸，暗想，大概只是同姓吧，毕竟“江”这个姓氏，真的很普通。 然而，钱茉莉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咖啡店服务生的通知。 又是为了男人白白等待的一天，以至于晚上吃火锅的时候，钱茉莉都恹恹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觉得自己花钱去折腾头发和衣服，有点冤枉。 金湖大厦附近有不少火锅店，他们选了最近的一家聚餐。 服务生上汤锅的时候，火锅店大门口走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引起了店内不小的骚动，颜菲听得最清楚的就是“卧槽，好帅啊！”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钱茉莉紧紧地抓住。 钱茉莉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惊喜地叫唤：“是江律师，江律师！” 颜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巧不巧，如有鬼使，就那么直直地与江寒的视线撞上。 旁边的钱茉莉激动得声音发颤：“天呐，江律师在看我，他在看我！” 以前她不在南瑜，觉得这个世界大得离奇，怎么走都走不到一起，就连擦肩而过都是一种奢望。 现在人在南瑜，又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挺小的，稍不经意，就遇上了，可南瑜一个省会一线城市，分明还是可称得上地大物博的。 颜菲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她艰难地将钱茉莉的手从她的手臂上拉开，这姑娘大概是喝羊奶酥油茶长大的，力道不是一般地大，她的手臂被她勒青了一大片。 何天宇看着她白嫩的手臂上的那圈乌青，关切道：“没事吧？” 颜菲摇头：“没事。” 何天宇皱眉瞪了眼钱茉莉：“你也不知道轻点。” 钱茉莉讪然：“不好意思，刚刚太激动了，我给你揉揉。” 说罢就要去给颜菲揉手臂，颜菲状似不经意地躲开，笑道：“没事，别在意，快吃菜。”她给钱茉莉夹了一片肥牛。 薛雅瞅了眼何天宇，转头和李雪相视一笑。 那厢，许智指着颜菲朝江寒道：“寒哥，那不是昨天摔倒被我们送进医院去的姑娘吗？” 江寒“嗯”了声。 同行的几个人都朝颜菲望过去，张博远拍着江寒的肩膀，一脸八卦道：“快跟学长如实招来，那姑娘是谁？” 江寒：“以前的高中同学。” 许智“啊”一声，道：“原来寒哥你们认识啊？难怪你昨天要主动送她去医院了。” “可以啊，”张博远笑，“遇见了以前的同学，你不上去打个招呼？” 许智道：“那姑娘好像不记得我们寒哥了，昨天都没主动跟寒哥说过话，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寒哥不说是以前的同学，我都不知道他们认识。” “这哪儿行，我们得让那姑娘想起来。”林浩轩和张博远对视一眼，于是他们俩心有灵犀地选了颜菲他们隔壁桌的位置。 一百种喜欢 第3节 颜菲听见钱茉莉倒吸了一口凉气，激动道：“江律师坐过来了，他在看我！” 颜菲低着头，丝毫不被外界影响地吃着火锅，对钱茉莉的话充耳不闻。 林浩轩探过来一个脑袋，笑问：“各位，你们有点眼熟啊，也是金湖大厦的？” 钱茉莉疯狂点头。 何天宇道：“我们十六楼的，你们是十七楼律所的吧？” “是啊，今天我们公司员工聚餐，你们也是？”张博远问。 两个公司的，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络起来，张博远提出要不拼在一起吃，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个公司的人就坐到了一起。 颜菲和江寒中间隔着一个钱茉莉，然后颜菲就发现，钱茉莉连饭都不会吃了。 原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姑娘，忽然间变成了只会小口吃素小口抿饮料的文文静静的闺秀，她面前摆着一盘鸭肠和一盘肥牛，动都没见她动一下。 颜菲暗想，不就是个男人，至于吗？ 她吃得正欢的时候，听到有人问起她：“这位是？” “颜菲，我们公司新同事。”何天宇解释。 颜菲抬头，礼貌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复而又继续低头吃菜，她听林浩轩道：“颜菲，冒昧问一句，你还记得你高中都有哪些同学吗？” “高中的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不太记得了。”颜菲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寒哥呢？江寒，你还记得吗？” 江寒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一杯啤酒，冰啤的温度有点浸骨，他却始终没有松手。 桌边的人看看他，又看看颜菲，尤其是星辉科技的几个同事，都非常地惊讶，李雪意外道：“颜菲，你和江律师是高中同学啊？” “真的？”刘辛豪接话。 颜菲的表情凝了凝，片刻后，她道：“应该不是，我不记得我们班有江律师这个人。” 话落，她后背靠到椅背上，仰头，目光越过钱茉莉朝江寒望过去，笑说：“是吧，江律师，我们应该不是高中同学吧？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寒偏过脸，视线与她的对上。 “我们是。”他说。 “是吗？”颜菲的脑袋上似乎冒出了几个大问号，“那你上学那会儿，是默默无闻的那种吧，否则我也不至于不记得你。” 江寒的表情僵了僵，他道：“我们班是尖子班，只有45个学生，你坐我前面。” 意思就是以我们前后桌的关系，我就算再默默无闻，你也不至于不记得我，“而且，”江寒补充，“我一直年级第一。” 有可能会有人忘记年级第二，班级第二，但同身为一个班的学生，不可能有谁能忘了谁是年级第一，班级第一，而且人家还一直都是第一。 钱茉莉“哇”地一声：“江律师，你好厉害啊！” 林浩轩竖起大拇指，“我们寒哥确实厉害，上大学那会儿，也是校风云人物。” 江寒没听他们说话，他目光很沉，始终看着颜菲。 颜菲别开脸去。 钱茉莉说：“那你不应该不记得江律师啊？江律师那么惹眼，正常人都会记得他吧？” 颜菲：“几年前我出了场车祸，医生说我选择性失忆，忘记了很多事情，应该跟我失忆有关，竟然把我们年级第一给忘了，不好意思啊江律师。”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那语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第3章 江寒仰头把冰啤一口灌下，冰啤的凉意在四肢百骸弥散开来。 他应道：“没事。” 旁边的张博远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李雪奇怪道：“颜菲，你上高中的时候既然在尖子班，成绩应该很好啊，你是不是后来高考失利了所以就没上大学了？” 颜菲笑笑：“是啊。” 对于高考的事情，她不想说太多，顺口答了李雪的话。 薛雅问：“你没有复读？” “没有，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一次没考上就算了，读不读大学对我来说无所谓，”颜菲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回头了。” 这话，她说给别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吃到一半，颜菲的胃开始隐隐作疼，她有点后悔没有吃清汤了，高热的辣食和冷饮混合着吃，她的胃有点受不了了，颜菲捂着肚子，没有再吃。 薛雅问：“不舒服啊？” 颜菲点了点头，她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外面坐会儿。” 火锅店临湖，夏夜里外面要比店内凉快很多，她在凉椅上坐下来，夜风吹过，吹散了她脑子被红油汤锅熏出来的热度。 她捂着腹部，躬下身去。 一双黑色皮鞋落入她的眼底，她仰头，因为疼痛而微微拧起来的脸透出几丝惨白，他望着面前人被夜色映衬得越发俊美的轮廓，笑问：“江律师怎么过来了？” “哪儿不舒服？”江寒不问反答。 都在同一栋大楼上班，颜菲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生硬地点了下头。 这次面前的人静默了会儿，颜菲以为他终于要走了，却又听到他问：“有胃病？” 颜菲：“……是。” 她摆手道：“快进去吧，你再不进去，别人要误会了。” 江寒转身走远，颜菲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他“请”走了，谁知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又回来了，他把手里的热水和刚买的药递给她。 “吃药。”他说。 颜菲这次没再继续跟他拧，非常爽快地把药吃了，她把水杯递给江寒。 “谢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颜菲的语气更缓和了些，“药钱多少？我转给你。” 江寒摸出手机让她扫微信。 颜菲：“扫你的收款码就行了吧？” 江寒低头凝着她，差点气笑了，“我们好歹也是老同学，我专程去给你买药，还不足以让你加一个微信？” 颜菲噎了噎，加了他的微信，江寒的昵称是一个字母：h。寒字拼音的首字母，和她的“万贯家财”一样，简单易懂。 颜菲给他发了红包，“收钱。” 江寒直接把手机揣回了兜里，颜菲考虑到他死要面子，估计是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收钱，她表示理解，“行，回头记得收钱。” 江寒问：“你以前的微信号和手机号为什么都没有用了？” “手机掉了，就换了新的。”颜菲回答。 “□□号呢？” “你问题有点多啊江律师，”颜菲有点不耐烦了，“我都不记得你，你这么突然冒出来跟我说这些，让我觉得……” 她的话音顿住。 江寒：“觉得什么？” “你催债呢？”颜菲一言难尽地说，“我是不是欠你钱没有还啊？我上高中的时候，是借了你很多钱吗？” 江寒：“你说反了，把你卡号发给我，我把钱还你。” 颜菲：“嗯？” 江寒：“是我欠你，不是你欠我，你把卡号发过来吧，我现在给你转钱。” “你真欠我钱啊？”她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江寒：“卡号。” 颜菲慢半拍地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给他，没一会儿，颜菲的短信进来，她划开手机，是江寒给她转账的短信，她的工行卡里进账十万。 颜菲的表情有点怪异，她道：“你欠我这么多钱？” “七年前，你借了我6万，算上利息和通货膨胀，我还你10万，差不多。这些年我一直想还你钱，但是始终没有找到你的人。” 所以才问她为什么微信号、□□号和手机号都没有用了，颜菲明白过来。 她闭了一下眼睛，笑道：“利息加通货膨胀，也要不了4万吧？” “这几年经济发展迅速，还你10万，差不多，”江寒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当年承诺过，还钱的时候，会连本带息一起还。” 颜菲捂着腹部，重新躬下身去。 不再看他。 “哦。”她说。 过了会儿。 “要进去吗？”江寒问。 颜菲摇头：“你快进去吧，他们还在等你，我再坐会儿。” 脚步声再次响起，原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颜菲才直起腰来，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望着火锅店内热闹的氛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觉得自己运气还挺好。 江寒主动还了钱，并且还多给了4万。 天上掉钱了。 虽然并没有多么心安理得，但颜菲还是收下了，他欠她的钱还了，以后他们就算两清了吧，谁也不欠谁。 她捂着腹部站起来，咬牙忍了忍，朝火锅店走去。 两个公司的人刚认识，但有活跃气氛的在，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相谈甚欢，颜菲过去打招呼，“我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你还好吧？”薛雅问。 颜菲点头：“没事。” “我送你。”何天宇站起来。 一百种喜欢 第4节 “你喝了酒，不用送我，我打车回去，明天见。”她转身出了火锅店。 她前脚刚走，江寒也站了起来，去收银台结了两桌的账。 颜菲并没有打车，她上了公交车，人刚坐到座位上，一抬头，就看见江寒大步踏了上来，大约身上没有零钱，颜菲看见他投了一张十元。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寒这是追着她上来的？ 对方很快给了她答案，江寒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道：“你不舒服，我送你。” 晚上公交车上的人不多，但江寒坐在她的旁边，分明也没挨着她的座位，颜菲却觉得有点拥挤，她往旁边让了让，越发地靠向窗户口。 “你送我？那你车怎么办？” 江寒沉默了下，说：“我还没买车，目前用的是公司的。” 颜菲“哦”了声。 过了半晌，她又听江寒补充：“已经准备买了，还在看。” 气氛有点尴尬，她“嗯”了声，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抬头望着窗外逐渐倒退的街景，过了很久又才开口，“不过是有点胃痛，哪儿需要人送，你又是送药又是递水的，还追着我出来……” 她忽地起了坏心思，转回头，扬了扬眉，笑得轻挑，“该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江寒偏脸凝视她：“你以为呢？” 颜菲憋了瘪嘴，“开个玩笑而已，那么严肃做什么，无趣。” 江寒不做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过了会儿，江寒才解释道：“你不用胡乱踹度，你跟我毕竟是借过钱的关系，也算朋友，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应该的。” 颜菲觉得，她跟江寒有沟通障碍，朋友，神他妈的朋友，朋友你大爷，朋友你妹妹，她满腹粗话想爆出口，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忍了回去。 算了，得争当良好市民。 选择性失忆的人设是她自己立的，既然说不过，她选择闭嘴。 但她不主动说话，江寒却有话问她。 江寒：“蒋忆梅在找你，你要联系她吗？” 颜菲：“你怎么知道？” 江寒：“她问过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如果有你的消息，就告诉她一声，我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颜菲：“不用了，几个月前，我就联系了她。” “所以，你只是忘了我吗？”江寒凝视着她，“选择性失忆，只是把我忘记了？” 颜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没做声。 她听江寒很沉地呼吸了下，问她：“颜菲，你真的把我忘了？” “嗯，忘了。”她说。 那些为了一个人拼命地努力想要靠近他的卑微的过往，她一点也不想想起来，回忆就像饮毒，每想起一次，就如同在忍受剜心的疼痛。 她第一次见到江寒的时候，是在九年前的九月。 一中和三中，在南瑜不同的区，她就读一中，高二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她去三中找蒋忆梅玩儿，在三中的校门口偶然遇见了江寒。 少年一张冷漠的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散下来的时候有点遮眼睛，他皮肤很白，在阳光下仿佛是透明的，他背着老旧的双肩包，拔高的身量让他的校服裤子短了一截，脚踝露在外面，脚上一双帆布鞋，不知道已经穿了多久，泛着旧。 他一个人往校外走，双腿修长，走路的速度很快。 与她擦肩而过。 风吹过发梢，她闻到洗衣粉和肥皂的味道，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下一刻，颜菲猛地抓住蒋忆梅的手臂，指着少年走远的背影问她：“那是谁？” “江寒，我们一班最牛的人。”蒋忆梅回答。 后来，她求父母给她转学，父母疼她，对她的要求几乎无所不应，她一个学渣从一中转到三中，当起了住校生，但她还是学渣。 作为一个学渣，她自然不可能被分到一班，但她也没有被分在最糟糕的班级里，她被分到普通班十班。 十班和一班，隔着三层楼。 每一层楼都好像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整整三条鸿沟横在她的面前，她每天抬头仰望，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似乎，没什么机会。 第4章 她第二次见到江寒，是周一的升旗仪式，他是升旗仪式的升旗手。 少年高挑劲瘦，俊朗的五官能瞬间夺人眼球，他站在晨光下，薄薄的晨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仿佛与晨光融为一体，散发着光。 那一刻她觉得，这世界上大约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这世界上，除了他，所有的人和事，在她的眼里，都失去了色彩。 他是唯一的色彩。 可这唯一的色彩，是块硬骨头，啃不动，砸不碎，劈不断，他孤高冷傲，什么都不放在眼底，没有女生能入他的眼，问就是喜欢成绩好的，再问就是喜欢模样似天仙的，再再问就是不是他心目中的天仙。 每个人审美不同，鬼知道他心里的天仙长什么样！ 但她不想放弃，她想试一试，想努力成为他心目中的天仙。 于是，她奋发图强，日日夜夜拼命学习，上课认真听讲，放学后熬夜看书，周末上各种补习班，就连春节假期都只玩儿了两天。 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没日没夜地去追他的脚步，终于在高三上学期的第二个月考进了一班。 从学渣到学霸，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人啊，他真的不是色彩，他就是啃不动的骨头，他不喜欢你的时候，永远有无数的可以拒绝你的理由。 她考进一班后，他的理由变成了“未成年不准谈恋爱。” 难为他还给自己稍微留了点余地，没说“你不是我的菜”这句话。 夜风通过敞开的车窗吹进来，颜菲散在肩侧的长发被风吹到江寒的脸上，他闻到一股很淡的花香。 他在嘈杂的属于城市的喧哗声中说道：“那就重新认识。” 颜菲没做声。 公交车到站，她起身下车。 江寒紧跟而上。 两人站到街边，颜菲回头，“你送到了，请回吧，谢谢。” 江寒：“你进去吧。” 颜菲点了下头，转身往小区内走，她走到家门前，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男人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 四目相对，李涛露出笑容，道：“美女，下班回来啦？” 那笑容猥琐至极。 颜菲用力地“碰”地将门重新关上。 她直接转身下楼。 走到小区大门口，颜菲还气得双目冒火，她给蔡文打电话，电话一接通，颜菲就开始质问：“蔡文，你男朋友怎么还在这里？” “他辞职了，也没钱交房租，就暂时住在我这里，等他找到了工作，会另外找房子的。”蔡文大约还在加班，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当时来看房子的时候你明确说过不会带男朋友回来过夜的，你出尔反尔，现在甚至让他长住，不觉得过分吗？” 蔡文道：“那我男朋友突然没了工作，也断了收入，我总不能不管他吧，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体谅体谅我，忍一忍，好吧？” 她体谅蔡文，谁体谅她？ 颜菲一想到李涛色眯眯的样子就火大，“我跟你只是合租关系，我没义务体谅和忍让，立刻让他滚！” 蔡文觉得自己好声好气，对方却越发得寸进尺，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你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我还在加班呢，挂了。” 颜菲气得要死，现在她只想拧歪蔡文那个贱人的脖子，李涛那个渣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神就色眯眯的，指不定早就包藏了祸心，有他在，颜菲根本不敢回去。 她交了半年的房租，现在才住了一个多月。 也不知道房租能不能要回来。 “租房合同有写到这点吗？”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颜菲一回头，看见江寒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竟然还没有走？ 她下意识地回答：“有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江寒看她的目光有点深，“合同内容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这人是律师，在这种事情的纠纷上，也许有两把刷子，颜菲的目光在周围转了圈，道：“去那边咖啡馆吧，我请你喝咖啡。” 两人在咖啡馆坐下，颜菲点了两杯拿铁，然后把合同从手机相册里找出来递给江寒。 江寒看完了合同，把手机还给她，说道：“这房子不能住了，你和蔡文约个时间见面，我帮你把租金和违约金要回来，你另外找房子吧。” 颜菲一脸烦躁。 这周围最便宜的酒店一晚上的价钱都是150以上，想到住酒店要花很多钱，颜菲就肉疼，她抚了抚额，道：“我知道了，谢谢。” “我可以帮你找房子。”江寒低头抿了一口拿铁说。 “不用，我自己找。”颜菲拒绝。 江寒放下咖啡杯，正色地看她，“颜菲，以前你跟我说，我们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让我不要拒绝你的帮助，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房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你就当我在还人情了。”他说。 颜菲抬眸看他。 他和七年前不一样了，褪去了少年气息，变得成熟、稳重、内敛，举手投足都是职场精英的气场，特别能压人。 不变的是，和以前一样不苟言笑。 一百种喜欢 第5节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颜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点头应了下来，“谢谢。” 咖啡喝完，江寒道：“走吧，我陪你上去收拾东西。” 上楼打开门，就见李涛穿着短裤光裸着上身躺在沙发上玩儿手机看电视，颜菲抓起一个抱枕就朝他砸过去，“不是叫你穿衣服吗，要脸吗？” 李涛从沙发上坐起来，对颜菲的骂声置若罔闻，他望向颜菲身后的江寒。 “哟，装什么纯情，你不也带男人回来过夜？你这挑男人的眼光不行啊，挑了个这么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衣冠禽兽，原来你喜欢这款的？”李涛言语轻挑。 他说话间，江寒已经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对正准备还嘴的颜菲道：“你去收拾东西。” 颜菲忍下脾气，进了屋。 江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糟糕的体验了，干律师这行的，专注打官司，什么形形色色的人他都遇到过，他对其他人从来没有多余的感觉，坏的他不认为糟糕，好的他也不觉得美好。 在工作上，他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一视同仁，按照规矩办事。 没有好与坏，他也不在意好与坏，他拿了钱，就遵守规矩，所以每次看见别人因为某些事情而争得或头破血流或撕心裂肺，都不足以让他侧目。 他没有感觉。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有这种糟糕的感受是什么时候了，感觉肺腑中有暴戾的因子在叫嚣，但他竭力忍着脾气，始终没有发作。 这个小区比较老旧，连最基本的门禁都没有，楼梯的灯忽明忽暗，屋里的家具也已经比较陈旧，长时间不通风透气，会有一股霉味儿。 颜菲刚回来不久，东西不多，两个箱子就装下了所有，她提着箱子出来，沙发上的李涛吹了一声口哨，“这是要搬你男人那里去啊？” 恶臭的人，永远狗嘴吐不出象牙。 颜菲也懒得与狗计较了，李涛想说什么就让他说。 江寒从她的手里接过拉箱，刚巧门从外面打开了，颜菲看了眼江寒，“蔡文回来了，正好，懒得另外再约时间。” 蔡文蔡文穿着一件体恤和牛仔裤，她将肩上的黑色挎包放到鞋柜上，低头看着颜菲的箱子，惊讶道：“这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颜菲不想和她废话，“我现在搬走，你现在把租金和押金退给我。” 蔡文绕过他们进屋，扯了下嘴角。 她嘲讽道：“你突然搬走，还想我退你押金和租金？颜菲，你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合同上写得很清楚，要搬走要提前说的，否则，押金是不退的。” 江寒把颜菲拉到身后。 他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到茶几上，“我是颜菲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既然你提到合同，我就认真跟你说一下合同条款，合同上第5条很清楚地写了双方约定不准带男朋友回来，否则视为违约，违约金为一个月的房租租金，而你，蔡文女士，不仅带你男朋友回来过夜，还让他在这里长住，是你违约在先，逼迫颜菲从这里搬出去。租金、押金还有违约金，合起来一共一万四，如果你不退还颜菲这笔钱，我们法庭见。” 江寒声音冷漠，他惯有的职场作态总是严肃又冷淡，看着就很唬人。 李涛蹭地一下站起来，骂道：“放你妈的屁，怎么地，你还想白住一个月？老子告诉你，想都别想，这钱进了老子的口袋，你们一分钱也别想让老子吐出来。” 江寒瞥了他一眼，根本不予理会。 “蔡文女士，劝你不要心存侥幸，你男朋友住进来这件事，我已经拍照留下了证据，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在我手里，没一个讨到便宜的，我的律师费很贵，寻常小官司，起价都是十万，如果你输了官司，你还得替颜菲付律师费，到时候就不是一万四能够解决的问题了，”江寒的声音平静无波，最是冷漠，“我给你一晚上时间，把钱打到颜菲的卡上，否则很快你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而且今晚过后，我们不接受和解。” “你考虑清楚。” 落下这句话，他提着箱子，护着颜菲朝外走。 蔡文愤恨又纠结，大概也尝到了气得要死的感觉，李涛就没蔡文那么能受，他三两步冲上去，扬手就朝江寒的脸上揍去。 想把江寒揍趴下了再把手机抢过来删了照片。 江寒松开拉箱，高瘦的身影灵敏地往后一仰，躲开了李涛的一拳，下一刻，他猛地一脚踹到李涛的腰腹，这一脚又狠又重，直接将李涛踹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蔡文尖叫，颜菲拉着拉箱躲开。 江寒对着李涛的胸口又是一脚，皮鞋踩在他没有穿衣服的胸口上，痛得李涛忍不住嚎叫，江寒似乎犹自觉得不够，一拳揍在李涛的脸上，揍得李涛牙龈肿痛，吐出一口血来。 江寒苦笑，胸中难忍的暴戾，到底没有忍住。 第5章 蔡文吓得连连后退。 江寒踩着李涛的胸口，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别不自量力，乖乖还钱，好好做人，否则，你们俩，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颜菲被江寒护着下楼的时候还有点懵。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的，四周很安静，她能很清晰地听见身后人的脚步声和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好像形成了一堵墙，将她团团护住。 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你刚刚太猛了，我没想到你会揍人。”她看得可太爽了，就差拍手给他鼓掌了。 “是他自己挑衅我。”江寒道。 “你经常打架啊？我看你好像挺能打的样子。”颜菲好奇。 江寒：“我为什么会经常打架？我是文明人。” 颜菲：“……” 文明人说动手就动手，厉害。 到了小区外，江寒拦了辆出租车，把颜菲的行礼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坐上后座的时候让司机去尊悦酒店。 颜菲听到尊悦酒店这四个字就牙疼，五星级，一晚上的费用500起。 “不去尊悦，去金湖大厦，我在金湖大厦附近找一家酒店，上班也方便，”颜菲道，“师傅你在金湖大厦门口停一下，我在那儿下车。” 江寒默了一下。 “那就去金湖酒店吧。”他说。 颜菲赶紧打开手机查金湖酒店的房间价格，还好，便宜的200多一晚，她勉强能接受，实在不想因为住哪家酒店再和江寒掰扯的颜菲松了口气。 出租车在金湖酒店大门口停下。 颜菲和江寒下车，两人进了酒店的玻璃门，颜菲让江寒在休息区等她，她去办入住，谢天谢地，200多的房间还有剩，颜菲定了一间。 拿了房卡，江寒帮她把东西放到房间，颜菲的手机“叮”一声响了起来，她一看，银行卡上进账一万四，她扬起手机朝江寒笑。 “蔡文把钱还给我了，谢谢你。” 江寒把拉箱放下，直起身来，“那就好，省了麻烦。” 颜菲拉开箱子开始收拾东西，抬眸问：“请你打官司真的要10万以上？” “吓唬她的，”江寒道，“你休息，我走了。” 颜菲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江寒走后，颜菲把门反锁，她靠在门背上，把今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有点荒谬，江寒竟然主动帮助了她，而她竟然也接受了江寒的帮助。 呵，太荒谬了。 第二日，颜菲刚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一杯咖啡，薛雅笑道：“何天宇给你买的，我们都有。” 颜菲道了谢，坐下开始办公。 大家低头各自忙各自的，过了会儿，钱茉莉从电脑后面探出一个头来，“颜菲，你和江律师熟吗？” 颜菲忙着做标书，随口回答：“不熟。” 钱茉莉眨眨眼睛，“看昨晚的情况，你觉得我追他有戏吗？” 颜菲：“没戏。” “你怎么这样说？”钱茉莉听着有点不高兴。 颜菲无语。 钱茉莉委屈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颜菲改口：“行吧，我觉得有戏，我支持你。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弄呢，先让我好好做事可以吗？不然我今天加班你给我付加班费？” 钱茉莉把脑袋缩了回去，“我才不当冤大头。” 颜菲的微信响了下。 踏雪寻梅：今晚约个饭？我今晚没安排。 家财万贯：不早点回去休息？ 踏雪寻梅：不要，回去就听我妈逼我相亲。 家财万贯：行，那你来金湖这边。 两人约在金湖大厦附近的商场见面，蒋忆梅选了一家甜品店，两人各点了一份甜品。 “你和你房东，谈好了没？”蒋忆梅咬着勺子问。 说起这件事，颜菲就一脸郁闷，“说个鬼，我已经搬出来了。” 蒋忆梅：“搬出来了？你现在住哪儿？” 颜菲：“金湖酒店，江寒帮忙找的。” “江寒？你们都遇上了？”蒋忆梅吃惊，“怎么遇上的？” 颜菲把和江寒相遇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讲了下，蒋忆梅听完，问道：“他看见你就没有点别的什么表示？” “他应该有什么表示？”颜菲不解。 “比如——”蒋忆梅忽然伸手比了一个卡脖子的动作，“他就没有想掐死你什么的？” “他为什么会想掐死我？”颜菲惊悚。 蒋忆梅端正地坐回去，舀了一勺甜品，“你不知道，你错过了高考，他非常地生气，大概也就气得恨不得一脚踹死你吧。” “什么叫也就？”颜菲想到昨晚江寒那气吞山海的直接将李涛踹地上的一脚，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消化不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的事情，后来你莫名其妙不见了，他差点把南瑜给翻个底朝天，结果也没有找到你的人，就恨上你了，”蒋忆梅感慨，“有一次，我们聚会，他好像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听我提到你的名字，还生气了。” “生气？只听我名字就生气了？”颜菲震惊。 “是啊，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颜菲沉默了好半晌，才困惑道：“我不知道。” 和蒋忆梅聊天吃饭玩儿到很晚颜菲才回酒店，她今天心情很复杂，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收到了江寒的微信。 一百种喜欢 第6节 h：房子找好了，月租两千，明天中午你有空吗？ 家财万贯：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h：正好，我带你去看一下房子，觉得满意就签下来。 到了第二天中午，颜菲先去停车场，大约等了五分钟江寒才下来。 房子就在距离金湖大厦不远的筑境小区里，筑境全是电梯公寓，安保很齐全，比丽景苑高出几个档次，房东是一对年轻夫妻。 “房子是两室的，我们只出租次卧、客厅和厨房，主卧会上锁，我们夫妻长年在外地，房子出租，最主要是希望有人能帮我们打理房子，不养宠物、不在家里聚会、保持房子的干净整洁，所以我们对租金的要求也不高，一个月两千。”女房东说道。 房子是精装过的，一应家具家电都很新，她一个人住，一个月才两千，价格已经很低了，就冲这价格和舒适度，房东只要不提过分的要求，颜菲都能答应下来。 “把要求都写进合同里吧，你提的那些要求，我都可以办到。”颜菲说。 房子就这样定了下来。 半年付，押一个月，签了合同，颜菲付了一万四，房东很爽快地给了钥匙，房东离开后，颜菲坐在沙发上朝江寒笑，“多谢，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请吃饭什么的，都没什么诚意，多半是忽悠人的。 江寒：“不用改天，今天吧。” “今天不行，我表妹跟团过来玩儿，明天就要走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忙，都没怎么管她，今晚得带她吃饭。” “我不能见你表妹吗？”江寒问。 颜菲：“……那行吧，下了班我叫上你一起。” 江寒站起来，大发慈悲道：“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儿上，我帮你把酒店的行礼提过来。” 外面热得像个大蒸笼，即使安静地坐着不动都能热汗涔涔，颜菲蠢才会拒绝江寒的提议，等两人把行礼提到公寓后，都已经是满身大汗。 颜菲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汗，“谢谢了，今晚多吃点。” 江寒没应声，他偏头看她。 女孩子热得满脸通红，即使开着空调，脸上的热度也没有快速降下去，她脖子白皙细长，有天鹅颈的优美和上等瓷器的细腻。 阳光透过薄薄的白沙照进来，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极淡的光圈。 有那么一瞬间，江寒觉得，眼前的女孩儿是不真实的，好像随时都要融进阳光里，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颜菲，你为什么回来？”他突然问。 开口的时候，竟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堵。 颜菲笑道：“想回来就回来了，哪有为什么。” “这次回来，还走吗？” “应该不走了吧。” 下午颜菲工作的时候，偶尔会想到江寒问她的这两个问题，她总觉得当时他的心情特别不好，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晚上带赵思静吃火锅，还是在金湖大厦附近，颜菲发了地址给赵思静，让赵思静先到火锅店等她，赵思静看见颜菲带了个男人过来，瞳孔为之一震。 两人走近，颜菲介绍道：“我同学，江律师，我表妹，赵思静。” 江寒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赵思静看见帅哥，眼眸亮晶晶道：“江律师好。” 赵思静来得早，选了靠窗的座位，服务生送上菜单，颜菲勾了红锅，把菜单递给江寒，“点菜。” 江寒把她的红锅划掉，换成了鸳鸯锅，“有胃病就不要总吃辛辣的。”继而把菜单递给了赵思静，“你来点。” 颜菲没说什么。 赵思静性格大大咧咧的，也没拒绝，她点了菜，又问他们有没有要加的，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颜菲拆着碗筷的包装，问赵思静：“分数快出来了吧，想好填哪所学校没有？” 一提起这个，赵思静就是一张苦瓜脸，“等分数出来再说吧，还不知道具体的分数呢。” 颜菲：“你没估分？” “我估分了呀，我想报南瑜的会计专业，我估的分数还差一点，不知道实际分数会不会比我估算的分数高，如果不是，我就读不成南瑜了。” “云大也不错，读不成南瑜大可以读云大。”颜菲道。 赵思静憋屈道：“我不想读云大，我想过来陪你，你非要从云城回来，你一个人在这边，孤苦伶仃的，爸妈都不放心，我过来陪你，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你不是为了逃脱家庭的束缚？”颜菲笑，“想自由飞翔，也得你分数过硬才行，别强行在我头上扣帽子，我不需要你过来陪我。” 赵思静委屈。 江寒：“这几年，你在云城？” 第6章 颜菲：“嗯。” 江寒：“你为什么会去云城？” 颜菲转头看他，老实回答：“当年我错过了高考，也不准备复读，就去云城打工了。你呢？你不是在京城上的大学吗？怎么没留在京城工作？” 江寒没有回答，服务员端了汤锅和菜上来，他道：“吃饭吧。” 颜菲暗暗撇了撇嘴，这人问题一箩筐，每次她问点什么，他就跟被双面胶黏住了上下嘴皮似的，半晌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颜菲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 赵思静偷偷打量江寒瞧，好奇地问：“江律师，你跟我姐是初中同学还是高中同学啊？” 江寒：“高中。” 赵思静立刻双眼冒光，“你知道我姐读高中的时候为了个男生硬生生把自己从学渣变成学霸的事情吗？我姐眼光高，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魅力啊？” 颜菲敲她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思静不服，“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的不是事实？” 江寒：“……我不清楚。” 赵思静打量着江寒，这人穿着职业装，白衬衫黑西裤，脚上踩着皮鞋，一副精英模样，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沉默内敛，不易靠近，说话的时候，感觉还算温和。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长得很帅，个子很高。 赵思静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口出惊言，“该不会是你吧？” 颜菲猛地咳嗽起来，她被油给呛了，呛得眼泪疯狂地往下掉，赵思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颜菲在剧烈的咳嗽中警告赵思静，“咳，再胡说，咳，就别吃了！” 赵思静吐了吐舌头。 颜菲实在不舒服，起身去洗手间。 江寒将视线从走远的颜菲身上收回来，问：“颜菲的父母不在这里吗？也在云城？” “你说我姑姑和姑父啊，”赵思静小心地看了眼走远的颜菲，她才继续道，“姑姑和姑父都已经去了。” 江寒面色一凝。 赵思静撑着下巴，觉得江寒越看越眼熟。 “江律师，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你真的好眼熟啊！”赵思静琢磨道，“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 “可能以前你来南瑜的时候见过。”江寒道。 “我觉得不是，我要是以前见过你本人，我肯定记得住。”赵思静道。 说话间见颜菲从洗手间走了回来。 赵思静忽然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我姐过来了，我看你跟我姐关系挺好的，你别在我姐面前提两位老人家，她受不住。” 颜菲回来的时候发现饭桌上气氛怪怪的。 “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多吃点。”赵思静给她夹了一片烫好的肥牛。 颜菲把肥牛夹起来吃了，叮嘱赵思静：“回去仔细想想准备学什么，要想清楚了，别一天到晚到处疯，让舅舅和舅妈担心你。” “知道了，跟个小老太婆似的。”赵思静嘀咕。 颜菲瞪了她一眼。 赵思静吐了吐舌头，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饭后，江寒先把赵思静送回了酒店，才送颜菲回筑境。 “不好意思啊，请你吃饭还让你当司机。”颜菲坐在副驾上，额前的刘海散下来，她随手撩了一下头发，一股清淡的花香在江寒的鼻翼处弥散开来。 他很轻地嗅了下。 颜菲觉得车里有点闷，她按下车窗的按钮，把车窗打开。 夜风吹散了车里清淡的花香，江寒顺手关了空调，回应道：“朋友之间，不必客气。” 颜菲：“行吧，朋友，有你这么一个能说会道还能打的律师朋友，我一点也不亏，你别嫌弃我学历低、脾气坏就成。” 江寒：“你以前也没有嫌弃我穷。” 以前—— 以前的江寒是真的穷，高中课业繁重，尖子班更不同于其他班级，寒暑假都得上课，他根本没时间去打工，只抽空帮某些培训机构整理课内外重点，以此赚点生活费和学费，但赚来的钱仅仅够他个人使用。 完全不足以让他撑起整个家庭。 他的父亲是个药罐子，奶奶腿脚不好使，全家人的生活都靠他母亲每天卖油条豆浆维持，他还在上学，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他母亲一个人身上。 不敢生病，生病了也不敢说，有哪里不舒服就咬牙忍着。 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可没有忍过去的那一天还是来了。 他母亲突然倒下的那天距离高考已经不远了，颜菲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细节。 早上，他们班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过来把江寒叫了出去，没几分钟江寒就跑回来快速地收拾好东西，然后背着双肩包就又跑了出去。 刚好下课铃响，颜菲当时什么都没有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一百种喜欢 第7节 她追着江寒上了开往医院的公交车。 少年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双手紧紧拽着双肩包的背带，脸色苍白，一言不发，颜菲踩着沉重的脚步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来。 他偏头看了她眼，哑声问：“你跟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她生怕江寒赶她走，立刻补充道：“我请假了。” 江寒道：“你回去吧，别耽误上课。” 当时的颜菲还是个赖皮，她以前被江寒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江寒这次肯定有事，她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江寒的话，并没能让她生气，也没能让她回去。 她道：“好，不跟着你，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她所谓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只是为了堵住江寒让她回去的嘴，后面一路，江寒往哪里走，她就往哪里走。 她厚脸皮地跟着江寒到了医院。 他母亲得的是脑瘤，治疗费用七万。 对于当时的江寒来说，别说七万了，一万都拿不出来，他母亲平时赚的钱都拿去给他父亲买药给他奶奶看病和维持一家人的开销了，哪有什么存款。 可如果不做手术，就只能等死。 那时候的颜菲忽然觉得他们还太小了，他们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能力扛起责任，他们平时能自在地活着，是因为有人帮他们挡住了风雨。 江寒的母亲就是帮他挡住风雨的那个人。 现在那个站在他的前面为他挡住了苦难的人忽然倒下了，生活的重压就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可他太瘦太单薄了，他还承受不起。 消瘦的少年埋首坐在医院长而空荡的走廊上，手里握着缴费单，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开始打电话借钱。 在颜菲的眼中，江寒模样出类拔萃，成绩永远稳居第一，他孤高也冷傲，有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无所畏惧，他站在所有同龄人的最高处。 在她眼中，他就应该一直站在最高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那样的江寒，一身傲骨被折弯，低声下气，到处哀求，换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拒绝，他在接连不断的拒绝中仿佛跌进了泥里。 他们家的情况，所有亲戚都知道，有的亲戚愿意借，却也只愿意借几百，加起来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能打的电话都打了，能求的人都求了，并没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没有。 他握住电话的手重重地垂下，被颜菲一把握住。 她握住他的手，噙着满眼的泪对他说：“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匆匆跑回家，把自己的存钱罐砸开，找到那张她妈妈专门给她存压岁钱的卡，又把所有的一百元和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五元叠好，和银行卡放在一起，揣进兜里。 她跑回医院，将银行卡和所有的现金递给江寒，“我有，卡里面有五万多，是我从小到大我父母给我存的压岁钱，我借给你。” 你不用再向你那些亲戚借钱，他们不配听你低声下气的声音。 江寒看着银行卡和钱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接，颜菲急得红了眼睛，“你拿着呀，这是救命的呀，你妈妈还躺在里面呢。” 颜菲怕他太拧，转不过弯儿来，劝道：“江寒，我们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现在你需要帮助，我帮助你，以后我需要帮助了，你再帮助我，不挺好的吗？” 江寒抬眼望她，少年的眼睛漆黑如墨。 他问她：“你父母知道吗？” “什么？” “你把这么大笔钱借给我，你父母知道吗？我知道你家有钱，但你还未成年，你动这么大笔钱，必须经过父母的同意，明白吗？”江寒说。 颜菲着急道：“这不是应急吗？你先去把费缴了，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江寒：“手术不是今天就能做的。” 颜菲拧不过他，当着他的面给她妈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江寒还跟她妈妈通了电话，确定她妈妈愿意借钱，并向她妈妈承诺了还钱的事情。 而后，江寒才答应用那笔钱。 医院走廊上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将少年的脸色映衬得越发苍白，他垂着头，低声对她说：“抱歉，让你看见了我最狼狈的样子。” 她心痛如刀绞，拼命摇头。 他说：“颜菲，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她的眼泪淌进他已经被洗得褪色的帆布鞋里，“没有，你一点也不狼狈，你很勇敢，”她哽咽着说，“你别怕，别担心，阿姨会好的。” 如果是她，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会手足无措。 可江寒没有。 她很佩服他。 心疼他。 也更，喜欢他了。 立失忆人设的颜菲好半晌才想到江寒的话应该怎么接才不会露馅儿，她道：“我怎么觉得，你口中的我，是个白富美呢？漂亮、有钱，关键还很善良。” 江寒：“你是。” 第7章 颜菲：“……” 这话她没办法接了，她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点，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不说话了。 街灯流光一样地照进来，江寒的眼角余光刚巧将她泛红的耳根尽收眼底。 颜菲觉得很尴尬，江寒的嘴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嘴了，如今的江寒会说好听的话了，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变了，他们被时间推着往前走，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颜菲脸上的热意逐渐褪淡下去，只余嘴角一抹苦涩。 “其实这两天你帮我挺多了，欠的人情债也该还完了，以后……” “怕是还不完，”他打断她的话，“毕竟是救命之恩。” 颜菲回头，有点无语，“所以呢？” “我妈知道你回了南瑜，想见见你，毕竟当初是你拿钱救了她的命，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她想请你吃饭，亲自跟你道谢。”江寒道。 颜菲一脸问号。 当初她把钱借给江寒之后就回了学校，后面一直在忙学习的事情，知道他妈妈没事也没去看过她老人家，江寒那会儿就说等她参加完高考后她妈妈和他会去他们家拜访，结果后来出了事，她就一直没有见到他的母亲。 “不用了吧。”她讪讪道。 江寒：“我妈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没能亲自跟你们道谢，始终觉得遗憾。” 颜菲：“真不用。” 江寒：“没关系，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们再谈。” 颜菲说不过他，干脆闭嘴。 回到公寓，客厅里还摆着两个拉箱等着她收拾，颜菲先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才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放好。 护肤品、化妆品、衣服、鞋子……最后是一幅挂画。 那是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把挂画展开，挂画的最下面画着一个女孩坐在树荫下垂钓，上面有两列竖排的文字。 颜菲把挂画挂到卧室里。 江寒把颜菲送回家后回了天源小区，他母亲徐玲芬住的地方，天源小区已有些老旧了，楼道的灯原本忽明忽暗的，还是上次江寒回来的时候自己买了灯泡换上了新的。 这里左邻右舍都是熟人，已经被江寒勒令不准再卖油条的徐玲芬每天和邻居打成一片，跳跳舞、唱唱歌、打打小牌，过得轻松乐呵。 徐玲芬刚跳完广场舞，和几个邻居一起回来，其中一个老太太拉了拉徐玲芬的手臂，“哎，那是不是你儿子小寒？” 徐玲芬一抬头，就见到了自家儿子的脸，她面色一喜。 “哎哟，真是我儿子回来了，这小子，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姐妹们，我先走了。”徐玲芬说完，三两步追上江寒。 江寒这个点在楼下遇见他妈，倒不意外，母子俩一起往楼上走。 徐玲芬问：“你吃饭了没有？没吃饭我给你做去。” 楼道的声控灯亮起来，江寒瞥见徐玲芬满目慈祥的脸，脑海里忽然想起赵思静的话，因为颜菲和她的父母当年的帮助，他的妈妈如今才能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吃过了，”江寒微不可为地吸了口气，到了门口的时候，徐玲芬拿钥匙开门，他又补充：“跟颜菲一起吃的。” 徐玲芬眼神一亮。 “你问了没有？什么时候带妈见见那个姑娘？” “再等等吧，”江寒不想泼老人家的冷水，让她以为颜菲其实不想见她，虽然他也不知道理由，“她刚回来，换了新工作，每天都很忙。” 徐玲芬有点失望。 “没关系，年轻人忙是正常的，刚好我做了辣酱，我给你装几罐，你找时间给人家姑娘送两罐过去。”徐玲芬道。 进了屋，徐玲芬把装好的辣酱放到餐桌上，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当年得病，要不是菲菲妈答应借钱给我们，我指不定已经死了，我还想见见菲菲父母，亲自登门致谢，你……” “见不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江寒忽然打断了徐玲芬的话。 “怎么就见不到了？” 江寒的喉咙有点发涩，好一会儿过去，他才道：“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徐玲芬惊讶。 “我记得她父母比我还年轻，我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还愿意借那么大一笔钱给我们，应该是很好的人，怎么就……就都没了？” 是啊，怎么就都没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如何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连租个房子都要同别人合租的？ 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突然离开南瑜，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不是真的跟他有关？ 江寒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摸出手机，发现有一条祁烨的微信。 祁烨是他的发小，读高中那会儿，和他一个班，他性格温和，没什么脾气，很适合当医生或者老师。 祁烨：你跟颜菲见过面了吗？ 一百种喜欢 第8节 h：见过了，我今晚刚跟她一起吃的晚饭。 祁烨：她原谅你了？ h：没有，她说她出车祸选择性失忆，把我忘了，不记得我。 祁烨：车祸造成选择性失忆的可能性有多小，你知道吗？一万个都没有一个，这话你信？ 江寒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许久后，他在手机里写道：不知道。 不知道该不该信。 次日，颜菲到了公司，发现钱茉莉垂头丧气地趴在电脑桌上，盯着手机出神，一副恨不得将手机盯出一个洞来的样子。 “怎么没精打采的？”颜菲奇怪。 钱茉莉唉声叹气道：“我在等江律师加我好友，吃火锅那天晚上我就给他发了好友验证申请，结果到现在还没通过，可愁死我了。” 李雪安慰她：“江律师的微信好友数量怕是都要爆了，可能根本没看见。” 钱茉莉：“我重发三次了。” 李雪：“……我收回我刚刚的话。” 钱茉莉：“哎……” 她正“哎”着，微信“叮”地响了一下，钱茉莉拿着手机险些跳起来，“卧槽，我的好友验证申请通过了，江律师加我了，天呐！” 颜菲心道：“呵呵，还以为多孤高，不过如此。” 周六，她去银行还一部分贷款，接到赵思静的电话，赵思静在电话那头发疯一样地尖叫，“姐，我过了，我过了，我考上南瑜的会计专业了。” 颜菲：“恭喜。” “我可以快点过来陪你吗？你一个人，人家担心你。” “不可以哟，我刚还了债，没钱供你吃喝，自己好好呆在云城，开学了再过来，”颜菲残忍拒绝，“别想着过来打暑假工，盘子都端不好，打什么暑假工？” 赵思静委屈。 颜菲道：“难得放长假，自己好好去玩儿吧，等上学了就不好玩儿了。” “怎么会，都说大学很好玩儿的。”赵思静不信。 颜菲朝银行外走，“只有玩物丧志的人才会觉得大学好玩儿。” “你又没有上过大学你怎么知道？”赵思静此话一出，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歉，“姐，对不起，我一时嘴快。” 颜菲敛了敛心绪，“没事，你说的本来也是事实，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赵思静：“哦，好，谢谢姐。” 挂了电话，颜菲用微信给赵思静转了1000块钱，表示资助她吃喝玩乐，赵思静发了个爱的抱抱的表情过来。 从银行出来，颜菲去筑境附近的超市买菜。 她不想每天都逛超市，准备多买一点囤在冰箱里，推了一个手推车，能放的土豆、山药、洋葱、西红柿买得比较多，不能放的黄瓜、蘑菇之类就只买了一点。 鸡蛋买了两提，猪肉和方便面买得比较多。 路过水果区，颜菲有点馋车厘子，看了下价格，妈耶，四十块一斤，算了，她一个超低月薪的上班族不配吃。 颜菲一转头，发现身后站了个熟人。 她眼皮跳了跳，望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江寒，勉强扯了下嘴角。 “你怎么在这儿？” “我住在这儿附近，”江寒看了眼她购物车里一堆的方便面，他随手拿起一袋看了看配方，“你本来就有胃病，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胃不好。” 颜菲把方便面拿回来放回去，“没事，习惯了。” 她推着购物车朝收银台走。 走到一半，想起自己东西没买齐，又折回去拿了几包生理用品，正准备走的时候，发现江寒就在不远的地方拿洗衣粉。 两人的视线对上。 手里还拿着一包卫生棉的颜菲僵了僵，有种灵魂突然间遭受暴击的尴尬。 尴尬的气氛渐浓，颜菲把手里的卫生棉丢进购物车里，假装根本没有看到江寒，她推着购物车就走，转身的时候，还不忘留给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 没有什么落下的了，颜菲去收银台结账。 购物车被推出生活用品区，那边，买完东西的江寒也往收银台走，两人恰好选了同一个收银台，江寒排在颜菲的后面。 他手上只提了一个购物篮，里面装着一袋洗衣粉和一瓶沐浴露、一瓶洗发露。 颜菲朝购物篮望上一眼，“就买这点东西？” 江寒：“跟你的确实没有可比性。” 到颜菲结账，她把东西递给收银员，除了生理用品就是一日三餐，她没有买别的东西，连水果和牛奶都没有。 江寒的声音有点涩，“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颜菲的眼里有几分得意，“人嘛，总是要长大的，我现在呢，就属于无所不能的那种女强人，这些事情根本难不倒我。” “真的能吃？”江寒表示怀疑。 “你想蹭饭？” 就在江寒想要点头的时候，颜菲又开口了。 “没门儿。”她说。 第8章 江寒：“……” 收银员扫了收款码，颜菲把东西一一装进袋子里，装好的时候，江寒刚好付完了钱，他帮颜菲提起较重的那个袋子，“有点重，我帮你。” 颜菲没有拒绝，两人沿着走廊一前一后地朝外走。 过了会儿，她说：“我还是不会让你蹭饭的。” 江寒笑了：“好。” 颜菲回来后就一直没见他笑过，他眼睛狭长，眼阔很深，显得眉骨略高，眸光就格外深邃，笑起来的嘴角微微上扬，眉眼舒展开来，很是赏心悦目。 颜菲被那笑容闪了下眼睛，心道：“没事笑得那么荡漾干嘛。” 出了超市，热辣辣的太阳能晒得人流油，颜菲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朝江寒勾了勾手指，“把东西给我吧，谢谢。” 江寒：“你提得动？” “提不动我干嘛买这么多？”见他站着不动，颜菲伸手去拿。 江寒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我送你上去。” 颜菲拒绝道：“不用了，我真没打算让你蹭饭，而且我确实提得动。” 江寒没有再坚持，把袋子递给她，颜菲伸手去接，细长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江寒的手背，她的手颤了下，险些把东西给落地上。 “好险。”她掩饰着拽紧袋子。 “我先走了。”她没再看江寒，提着两大袋东西飞快地走进了热日下。 江寒杵在原地，看她纤细的身影逐渐走远，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忽然觉得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空空荡荡的。 颜菲回到公寓已是满头大汗，天气热，她怕东西坏了，赶紧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冰箱里，躺到沙发上的时候忍不住向蒋忆梅吐槽。 家财万贯：刚刚去逛超市，竟然遇到江寒了。 踏雪寻梅：逛个超市都能遇上？ 家财万贯：他就住附近。 踏雪寻梅：可以啊，你俩都住在金湖边上，以后就可以经常串门了，猿粪呐。 家财万贯：串屁。 踏雪寻梅：噗！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这次，颜菲拿着手机静止了好一会儿。 家财万贯：我说不喜欢，你信吗？ 踏雪寻梅：肯定不信啊，你一个颜控说不喜欢帅哥谁信？ 家财万贯：呵呵。 她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就去做饭，炒了一个青菜，烧了一个蛋花汤，然后把电视打开，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正吃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踏雪寻梅：真的不喜欢江寒了？ 家财万贯：不喜欢了。 踏雪寻梅：啧，狠心的小妖精。 家财万贯：周六周日我想兼职，你有资源吗？ 踏雪寻梅：我有个朋友在人力资源公司上班，我帮你问问。 家财万贯：笔芯。 她吃了饭，蒋忆梅把她朋友的微信推送了过来，颜菲加了对方好友，并备注是蒋忆梅介绍的朋友，洗了碗后，她就回房间睡觉了，并随手把手机丢在了书桌上。 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对方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申请。 家财万贯：您好，我是蒋忆梅的朋友颜菲，我想找一份周末兼职，我发一份我的简历给您，麻烦您看一下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 怕别人在忙，没时间跟她闲话，所以颜菲选择单刀直入。 她发了个份简历过去。 也许对方真的在忙，一直到晚上，颜菲才收到对方的回信。 温良：你的简历很漂亮，你是梅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看你之前有做过车展模特，下周在银州广场有个车展活动，我这边刚好有个模特出了点事，去不了，你顶上，可以吗？ 家财万贯：可以，谢谢。 温良：那你抽空来我们公司一趟，还是得走个面试的流程。 一百种喜欢 第9节 家财万贯：好。 时隔七年，她刚回到南瑜市，什么事情都还不了解，她并不着急，觉得可以慢慢来，钱一点一点地还，路一点一点地走。 说好去面试，颜菲当然不可能放人家鸽子。 不过她周一到周五都在上班，实在腾不出时间去面试，只好通过视频面试，好在她有经验，形象上也实在挑不出毛病，简单面试后，就定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周六，银州广场的车展上人来客往。 那个有事的模特原是奥迪品牌的，她不能来，颜菲便顶了她的位置，天气热，颜菲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有点脱妆，她回到休息室补妆。 听说今天各个展区都很热闹，奥迪展区的人也的确不少，颜菲补完妆回到展台后，看车的人也越来越多，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站得离她比较近的两个女孩子谈论起了男人。 “我刚刚看见了一个帅哥，卧槽，超级帅的那种，身高腿长，五官逆天。”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在这个展区外面，”那女孩子朝门外望去，忽然抓住同伴的手，激动道：“他进来了，我看见了，真的进来了，你往门口看，你太矮了，你把脚踮起来。” 她的同伴踮起了脚。 下一刻。 “我靠，好帅！” 颜菲应看车人的要求改变姿势和方向，方便他们拍照，许是被那两个女生的话给影响了，目光不由地朝门口瞥去。 她净身高169cm，今儿又穿了一双十厘米的恨天高，高出人均身高一大截，一眼就看到了刚从卡宴的展区外面进来的引起无数少女关注的男人。 黑西裤和白衬衫，配一张逆天颜值的脸和出众的气质，能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颜菲的表情一愣。 她没想到会在车展上遇见江寒。 不过好在她不是第一次当模特，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她的视线仅仅在江寒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好像从未看见过般，对着正在拍照的人的镜头微笑。 她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脸，摆各种好看的pose，转回头的时候，发现不久前还在门口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颜菲今儿的妆偏浓，林浩轩瞅着颜菲琢磨了半晌才把人认出来，压低了声音道：“哎，这不是你那个高中同学？难怪觉得眼熟。” 江寒未做声，他的目光落在颜菲身上，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脸色黑如锅底，林浩轩把不准他什么心思，手肘顶了下他的胳膊道：“不是来看车吗，你这一副见了仇人的样子还怪吓人的，你别这样，得吓着人姑娘了。” 林浩轩下意识觉得，江寒这臭脸，绝对跟颜菲脱不开关系。 江寒很沉地闭了一下眼睛，说：“就买这辆车。” 林浩轩一挑眉，劝道：“寒哥，几十万的东西，别冲动啊，你不是更看好那款卡宴？” “就它了。”江寒道。 他们被销售员领到旁边休息区去办手续。 颜菲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从早上九点，站到晚上六点，脱下高跟鞋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和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双脚踩到平地上，很艰难地走了几步。 夏天昼长夜短，下午六点半，颜菲离开银州广场的时候，天色还未入夜，她在路边等公交车，微信里跳进来好几条消息。 她点开。 踏雪寻梅：/图片/，你今天去车展当模特的事情被以前一班的同学看见了，看吧，图片都被放到群里面来了，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万贯家财：照片拍得还挺好看的。 踏雪寻梅：肯定好看啊，不是，这是重点吗？ 颜菲低头回复着微信消息，一辆黑色卡宴在她身边停下，颜菲一抬头，发现这辆奥迪就是今天她“代言”的那一款，奥迪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颜菲感觉到什么，微微俯身，朝驾驶座望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寒。 “上车。”他说。 颜菲站了一天，双腿双脚都在叫嚣着疼痛，她也没客气，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驾驶座上的人一踩油门，轿车“轰”一声，驶入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上。 车内开着空调，很凉快。 驾驶座上的人面沉如水，以致车内的气氛有点沉。 颜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也懒得跟江寒多说什么，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去车展做模特？”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寒忽然问。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江寒怒意飙升，“你知不知那个圈子有多乱？你就这么缺钱？” 仍旧没有得到回应，江寒偏过脸，却见她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他心头一窒。 因为要化妆，颜菲早上五点就起了，中午也没午睡，折腾了一整天，累得精疲力竭，本来不想睡过去的，却到底没能抗住睡意，不出十分钟就睡沉了。 她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很乖，毫无攻击性，像只慵懒的大猫咪。 江寒的目光从她雪白的颈间扫过，落在她柔软的红唇上，他喉结微滚，心间生出一股燥意，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直到听到车后传来鸣笛声，他才克制地收回目光，将车开进筑镜小区的地下停车库。 颜菲睡得死，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地下车库光线暗淡，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没在车内看见江寒的身影。 颜菲颜菲拉开车门下车，目光一愣。 灯光昏黄，男人曲着一条长腿，靠在后车门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捻着细长的烟，他微微低头，双唇含着烟蒂，轻吸了一口，两秒后，又拿开。 这是颜菲第一次见到江寒抽烟，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讨厌不至于，喜欢更谈不上，她有点闷，以至于她半晌都没想起来自己该说点什么。 江寒听到动静，偏过头来，就对上了颜菲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手里的烟有点烫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就没来得及更新，抱歉抱歉，今天补上。因为要上班，平时事儿还挺多的，所以可能偶尔会断更，但我都会补上的，希望看文的小可爱可以谅解，么么哒！ 第9章 但他又很快释然，他已经不是那个穷得低声下气到处借钱的十七八岁的小男生了，他在职场上摸爬打滚了三四年，不过是抽个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年，他也没少抽。 “醒了？”江寒问了句废话。 颜菲在复杂的心情中“嗯”了一声，问：“这是哪儿？” “你小区的地下室停车库，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手里的烟已经快烧到烟蒂，江寒把烟摁熄，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说：“你上去吧。” “哦，好，谢谢你送我。”颜菲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又被江寒叫住。 颜菲回头，听江寒问：“明天还要去兼职吗？” “要啊。” “不是因为正好有空，所以帮别人一个忙？” “不是啊。” 江寒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去做兼职？” “还能为什么？”颜菲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做兼职自然是为了挣钱，你现在是熬出头了，有车有房，但我还在挣扎呢。” “你在南瑜不是有房子吗？”这个问题江寒早就想问了，只是颜菲一直说不记得他了，所以他就一直忍着，没想到今天还是没忍住。 她在南瑜是有家的，就在怡景溪园，那一带是独栋别墅区，距离这里只有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程，不算远。 可她竟然还在外面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合租一套小破房，每个月领着微薄的工资，休息日到处兼职，当初她错过考高，竟也没有复读，反而闹了一场人间蒸发。 一消失，就是整整七年。 “你说怡景溪园的那套别墅？”颜菲有点意外，觉得江寒知道的还挺多的，毕竟她以前可没带江寒去过她家，也从未提起她家在怡景溪园。 “已经卖了呀。”她有点无奈地说。 江寒闭了闭眼，他还有很多事想问，可是忽然间，却什么都问不下去了。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房子的问题，却好像是不经意间撕开了眼前姑娘的伤口，让她回答起来，都变得无力又脆弱。 颜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的视线从车身上扫过，犹豫片刻，问道：“你这车……你怎么突然买了这款？” “怎么？我不能买？” “你喜欢这款？” “你今天不是在为这款代言吗？这款不好？”江寒自嘲道。 “挺好的，我就是看你看车的时候都没怎么多看，却很快定了下来，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款车，买之前在网上看过数据？”颜菲好奇道。 江寒“嗯”了声。 过了会儿，他补充了句，“没想到你还挺注意我的。” 颜菲：“……” “也不是我想注意你，”她尴尬地解释，“主要是你大热天的穿得像个上战场谈判的，就很打眼，我面前那几个看车的姑娘一直在谈论你，我想不注意你都很难。” “谈论我？” “对啊，说你身高腿长腰有劲儿，一看就是极品。”颜菲心想，是你自己要问的。 空气静默了几秒。 “没事的话，我上去了。”颜菲说。 “嗯。” 江寒靠回后车门上，从兜里摸出烟，又点了一根。 一百种喜欢 第10节 周二，颜菲要和何天宇、钱茉莉一起去投标，约好六点四十在金湖大厦一楼的休息区集合，颜菲五点四十就起了床，到公司楼下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颜菲今天穿了一条白色收腰长裙，脚上踩着三公分高的镶水钻凉鞋，因为天气热，她特意把头发扎成了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颀长的脖颈，稍微修饰过的精致脸蛋白皙漂亮，往公司楼下一站，端得是亭亭玉立，曼妙窈窕。 江寒从停车场出来就看到了她，他脚步顿住，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寒哥，那姑娘好像是您的老同学？”旁边的许智道，“她的同事来了，哎，何天宇站着不动了，噗，眼睛都快落人家姑娘身上了，莫不是看傻了？” 江寒眸光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菲也看见了何天宇，她朝何天宇走过去，问：“茉莉还没来？” 她刚说完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钱茉莉的喊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叉着腰喘气，“我没迟到吧？走了走了。” 话锋一转，“咦？江律师今天这么早？” 颜菲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撞上江寒的目光，仅仅一眼，她又转回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江寒则转身朝电梯走去。 “哦，想起来了，今天他有个案子要开庭。”钱茉莉说。 何天宇八卦地问：“江律师跟你说的？你们已经聊上了？” “哪有，”说起这个钱茉莉就有点垂头丧气，“我不是加了许智的微信吗，是许智发朋友圈里我看见的。江律师那个人，实在是太高冷了，我给他发了十条，他一条都没有回我。” 何天宇有点同情她，“那你也太惨了。” 颜菲忍不住想，江寒大概率是个断袖，否则应该不至于对女的从来都爱答不理的。 颜菲这次投标从早上折腾到晚上六点才结束，这是星辉自己要做的项目，好在辛苦没有白费，中标了。 回到金湖大厦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老板让他们去吃海鲜，公司报销，三个人都没客气。 他们吃的是海鲜自助，拿菜品的时候何天宇跟在颜菲身后，“我发现你上手很快，这么短时间就能自己做标书了，证明你学习能力很不错，难怪当初能和江律师一个班。” 颜菲拿了很多虾和蟹放到盘子里，“我只是错过了高考，但并不代表我脑子不好。” “还嘚瑟上了！”钱茉莉凑上来。 几人端着海鲜上了桌，钱茉莉瞅一眼何天宇，又朝颜菲眨眼睛，“哎，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颜菲：“帅的。” 钱茉莉：“还有呢？” 颜菲也眨眨眼，“超级帅的。” 钱茉莉无语，“你对帅这个要求有点高啊。”说完，一脸惋惜地看了眼何天宇，都是一个公司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天宇那点心思，公司里怕是除了颜菲，就没人不知道，只是怕大家尴尬，谁都没用捅破。 颜菲去拿饮料。 钱茉莉拍拍何天宇的肩，有点安慰的意思。 吃了晚饭，何天宇提出送颜菲回家，被颜菲拒绝了，何天宇也没厚着脸皮非要送。 颜菲沿着金湖边的人行道往公寓走，一道身影从她身边跑过，那人穿着白t和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他跑到颜菲前面不远的时候忽然刹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姑娘的长裙及膝，身材高挑纤细，雪白的裙角被夜风吹得飘起，颜菲的视线与他的对上，心道：“真是见了鬼了，一天能遇到两次。” 江寒站着不动。 夜色深浓，路灯昏黄，颜菲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边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走过，有散步的，也有和江寒一样出来夜跑的，他停下来靠在河岸边的石栏上，身影被灯光裁剪得越发挺拔修长。 颜菲又听到了路人对他小声的议论声，无非就是“好帅”、“好有气质”之类的，颜菲都听腻了，暗暗吐槽能不能有点新鲜词。 她快步走到江寒面前的时候，一个穿短裙的姑娘挤到了她的前面。 姑娘红着脸，矜持而羞涩，望着江寒的双眼仿佛看着星辰大海，隐约发着光。 “帅哥，方便给个微信吗？” 江寒望着颜菲，面不改色道：“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短裙姑娘回头，就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个漂亮惹眼的颜菲，她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然后拉着自己的朋友匆匆跑掉了。 被误会的颜菲：“……” “江律师，下次你说这种话的时候，麻烦不要看我，我不想背锅。”颜菲无语。 江寒换了个站姿，整个人显得更为慵懒，“是你先看我。” “你不看我你知道我在看你？”颜菲耍无赖。 江寒不接话了，颜菲单就知道他没辙，她方面认为自己获得了小小的胜利，心情极好，勾唇道：“江律师行情不错呀，小妹妹扎堆向你要微信。” 在车展的时候，她就看到有姑娘主动向他要微信。 江寒：“比不上你。” 颜菲想了想，觉得女人范花痴和男人范花痴是两个概念，江寒这句“比不上你”绝对是谦虚，她没心思跟江寒扯这种问题，说：“你继续跑吧。” 她往前走。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经过他面前的时候，江寒忽然问。 颜菲转头，漂亮姑娘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生动，她笑，“刚和同事吃完饭，我这种还未正式入职的小职员和你不同，加班是常有的事。” “吃饭？和何天宇？”江寒问。 颜菲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表情愣了一下，几秒后，她道：“嗯，有问题？” “他在追你？”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影响我们同事感情，”颜菲瞪了他一眼，“况且，他追不追我，跟你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是吧？” “是没什么关系。”他点了下头，忽地笑了下。 “你也不喜欢他那种。”他说。 这话让颜菲有点来气，说得好像他很清楚她喜欢哪种似的，让颜菲一下子想到了以前自己追认时干的那些傻逼事。 颜菲就嘴硬地反驳道：“这你就错了，我现在就喜欢何天宇那样的。” 第10章 江寒眸光微沉。 “人家何天宇长得帅、性格好、温柔、体贴，这样的人谁都喜欢吧，”颜菲看着江寒笑，“哪像你，硬得跟棒槌似的。” 颜菲说完，往公寓走。 这次，没再说“再见”了。 她觉得很解气，但莫名，又有点难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颜菲都没再遇见江寒，休息日她照样要兼职，周六颜菲一大早就去了人资公司，换衣服化妆，然后坐人资公司的车去世纪广场的文艺演出现场。 这次的工作是当礼仪小姐，要上台送东西。 主办方请了很多明星过来，场上的观众密密麻麻，气氛炒得很热。 舞台是新搭建的，后台热得人能流油，几排风扇对着吹效果都不大，几个化妆师不停地在后台穿来穿去，给这个补妆，给那个补妆。 好容易熬到上场递东西，颜菲被热得连怯场都忘了。 毕竟是当过无数次礼仪和模特的，颜菲落落大方地完成了任务。 明天她还要继续兼职，去给浪莎影楼当婚纱模特，费用在400到800之间，具体看明天的业绩，没时间在这里跟不相关的人耗时间。 影楼当天的业绩还不算不错，颜菲拿了700，颜菲的配合度极高，彼此合作十分愉快，收工的时候影楼的销售主动提出加她微信，方便以后直接联系，颜菲欣然应允。 她早上五点就起来化妆，中午也没时间休息，一整天下来，基本上都站着，回去的时候已是满身疲惫，整个人困得不行。 不知不觉就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颜菲迷迷瞪瞪地做了个梦。 梦里的黑夜永远都没有尽头，有身影从她身侧飞速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喊，她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昏暗的街巷令人发慌。 一辆轿车忽然驶过，仿佛死神，那身影被猛地撞飞。 她发疯般地跑过去，一脚踩空，跌到地上，手掌被磨破了皮，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爬到那人的身边，她伸手想将她抱起来，却摸到满手的血。 全是血。 鲜红的血布满了她的双眼，就像黑夜一样，无边无际。 她在绝望中听到少年冷寒的声音。 “颜菲，你真让人失望。” 梦里的黑夜没有尽头，她永远看不见光。 “哎，姑娘，醒醒。” 好像有人在拍她的肩膀，颜菲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迷糊地看了眼胸前还挂着工牌的公交车司机，满脸困惑。 司机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叹了口气道：“工作太累了吧？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在公交车上睡觉了，多不安全呐。” 颜菲抬头望向他。 是个大约四十五岁年纪的大叔，有点中年发福，模样很温和，看她的目光透着几分慈爱，像个疼惜女儿的老父亲。 “快起来吧，这里是郊区，也不是公交车的始发站，天色又这么晚了，这里没车的，我开车送你去能打车的地方，”公交司机朝外走，“我女儿也总是在公交车上睡着，跟她说了多少次不能在公交车上睡，她就是不听。” 他叹了口气道：“哎，我知道不是她不想听，是她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们当父母的，想想就觉得心疼，”公交师傅走到车门口，发现小姑娘没跟上来，招手道：“快过来吧孩子，我女儿啊，也跟你差不多大。” “乖宝贝儿，快到爸爸这儿来。”恍惚间，颜菲好像穿过时光，透过那个公交车师傅的背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颜菲蓦然间眼眶通红。 她用力地抹了抹眼睛，快步跟上去。 一百种喜欢 第11节 师傅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颜菲想付钱，师傅连忙摆手说不用。 “小忙而已，我经常遇到你这样在公交车上睡着的，能送我都会送一下，希望我的女儿睡过站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能有人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师傅感慨道。 “您女儿真幸福。” 曾经，她也这样幸福，可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她跟师傅道了谢，下车去坐地铁，进站的时候才想起来看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微信上有好几条消息。 8:40 踏雪寻梅：今天兼职怎么样？ 其余都是江寒的消息。 7:40 江寒：你在家吗？ 8:20 江寒：颜菲？ 8:56 江寒：？？？ 9:07 江寒：颜菲，你在忙？ 9:20 江寒：麻烦回我一下消息。 9:31 颜菲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是江寒拨过来的语音电话。 她看着来电，顿了很久才接起来。 “有事？”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往站内走。 江寒的声音有点冷：“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家？” “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你找我什么事？”颜菲问。 “你去哪儿了？” “兼职。” 那边好像忽然间松了口气的样子，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些，他道：“我妈做了些辣酱，知道你住在附近，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颜菲的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你现在人在哪儿？” 江寒：“在你家门口。” 老人家的心意，颜菲实在不好拒绝，她道：“这么晚了，你别等我了，把辣酱放在门卫室吧，帮我谢谢阿姨。” 刚好地铁开过来，颜菲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筑境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颜菲眼尖地发现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个眼熟的人，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旁边放着一个纸袋。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江寒？”颜菲意外，“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把东西放在门卫室吗？” “我今晚没事，就在这儿等你。”他把装着辣酱的纸袋递给颜菲。 颜菲伸手接过来，“谢谢，你回去休息吧，我上楼了。” 她往电梯那边走。 “颜菲。”江寒叫住她。 她回头，“还有事？” “你兼职都这么晚吗？”他问。 “没有，今天是在公交车上睡过头了，所以才回来晚了，”颜菲身心俱疲，没有心力和他一直站在这里说话，“没什么事的话，我上去了。” 江寒“嗯”了声。 颜菲很快消失在转角。 黑夜空空荡荡的，江寒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离开。 颜菲回到公寓，她晚饭还没吃，胃饿得很不舒服，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面条的味道实在称不上好，她把江寒送过来的辣酱拿出来，拧开罐子的瓶盖，尝了一下。 微辣，带一点甜。 颜菲把辣酱拌着面条一起吃，味道很好。 吃完了面，她把辣酱封好，放进冰箱里，洗了澡，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第二日，早上八点，颜菲被闹钟吵醒。 颜菲费了很多心思去了解公司的业务和学习工作上的一些技能，她上手快，工作就越来越轻松，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不是天天都有工作，闲下来的时候，能整天都没有事做。 在连续三天都没有事做之后，颜菲有点闲不住了。 倒不是她觉得手机不好玩儿，电视不好看，而是，真的很浪费时间。 中午和几个同事去旁边商场的快餐店吃饭，颜菲还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些空余的时间做些什么，选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钱茉莉和薛雅又在讨论帅哥，颜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基本听不进去。 李雪笑问她：“颜菲，你说你喜欢超级帅的，哪种帅哥在你眼里是属于超级帅的？” 钱茉莉是个管不住嘴巴的，那日他们吃海鲜时谈的话，她转头就跟公司里的其余几个当笑话讲了，颜菲也没在意，因为确实是个笑话。 她笑笑，“你猜。” 李雪摇头，“我可猜不到。” “要我猜，我只能想到江律师，他绝对是我们金湖大厦最帅的，你要是光看脸的话，那就江律师无疑了。”钱茉莉接话，现在她眼里只有江律师。 颜菲转头看了她眼，“江律师这个人吧，我没什么印象。” “人家是你高中同班同学你还没印象，人家一直第一！”钱茉莉无语，“你说你怎么就把他给忘了，你要是没忘多好啊，你们是同学，肯定对他有了解，你还能帮我出出主意。” “他有什么好的？”颜菲问。 “哪儿哪儿都好啊，长得帅、有钱、能力强。你不知道吧，他是孤舟律所最牛逼的律师，从无败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是孤舟律所的金字招牌，”钱茉莉说，“你竟然问我他有什么好的，天呐，枉你还是江律师以前的同学。” 颜菲：“你觉得这么优秀的人，他会喜欢你吗？” 钱茉莉瞬间焉了。 “是啊，我一个本三毕业的，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其实我也想过，要不我就放弃得了，可我每次遇见他，我的心就砰砰跳，我能怎么办？”钱茉莉摊摊手，“我再试试，不行再说吧。” 颜菲：“我觉得其实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江律师。” “什么角度？”何天宇问。 “你别只看他的优点好吧，看看他的缺点，江律师整天从早到晚板着一张死人脸，跟谁人都欠他几百万似的，跟这种在一起，会因为心梗而英年早逝的。” 旁边的薛雅拉了拉她的衣袖。 颜菲没什么感觉，继续道：“像江律师那种人呢，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否则，肯定会消化不良的。生活就是过日子，得找个性格温柔体贴的，最好说话还能带点幽默，就这点上，孤舟律所和我们公司的男同事，人人都比江律师强。” “光靠脸是不行的，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要是天天对着那张臭脸，你吃饭都能噎死。”颜菲顺手拿了一份凉拌折耳根。 一回头，发现好几双眼睛都看着她，表情格外地一言难尽。 第11章 然后颜菲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旁边的江寒，他身后还跟着孤舟律所的其余几个同事，同样都顶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颜菲微笑，“各位，好巧。” 她态度格外淡定，好像刚刚在背后说江寒坏话的人根本不是她，她转头又拿了一份凉拌茄子，然后端着托盘在其余人的呆滞和尴尬中走到前面去结账。 颇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和得意。 张博远拍拍江寒的肩，感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对你如此敬而远之，被颜菲那么一夸，我都认为我比你优秀多了。” 张博远：“深有同感。” 颜菲的几个同事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钱茉莉，她根本不知道江寒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到底听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 钱茉莉一颗心七上八下，看都不敢看江寒。 她一张脸涨得绯红，胡乱选了两样菜，朝颜菲追过去。 颜菲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她坐下不到一分钟钱茉莉和另外几个就相继坐了过来，钱茉莉一脸愁苦，“颜菲，江律师是不是听到了？天呐，怎么办？” 颜菲：“听到了不是正好，省得表白了。” “我不想，”钱茉莉跺脚，“为什么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颜菲心道：“谁让你喜欢江寒？那冰山，用火都烤不化。” 相比钱茉莉的郁闷，薛雅和李雪就觉得免费看了场好戏，薛雅朝颜菲竖起大拇指，“你刚刚太厉害了，竟然能那么淡定，我都要尴尬死了。” 李雪：“我也要尴尬死了。” 颜菲把折耳根咬得蹦脆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江律师的确够尴尬的，”李雪尴尬之余，忍不住笑，“你不喜欢江律师那款，那你是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像何天宇那种？” 颜菲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我不跟同事谈恋爱。” “啊？为什么啊？”薛雅问。 颜菲：“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其余三个忍不住为何天宇可惜，看来想要追到颜菲，不仅得去整个容，还得换一份工作。 几分钟后，孤舟律所的在与他们相隔几桌的空位上坐下。 钱茉莉紧张地拉颜菲的衣袖，“江律师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一百种喜欢 第12节 颜菲抬眸，迎上江寒的视线。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江律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颜菲道。 钱茉莉摇头，“我不敢，我没那胆子。” 颜菲收回目光，笑话她，“就你这点胆子还喜欢江寒？你要是凑上去表白，他能直接化成能行走的制冷机冻死你。” 薛雅好李雪哈哈大笑。 颜菲再看过去的时候，江寒已经低头认真吃饭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投入，就连心思都始终如一，不喜欢一个人就始终不喜欢，从一而终，不会改变。 下午，颜菲找蒋忆梅闲聊。 颜菲：你说我上班这么闲，做点什么好？ 蒋忆梅：你让我先想想。 六月余下的几天，公司突然有了新业务，颜菲投入到新业务中，又忙了起来。 她要赶三份标书，因为周六和周日要做兼职，颜菲就只有把做标书的时间都挤到工作日，她白天做不完，晚上就只能加班。 要做的资料太多，她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加班加到晚上十二点，到了周五该下班的时候标书还没做完，其他几个是准备明天过来加班的，颜菲明天和后天都没空，周一就要投标，很急，她必须在今天弄完。 薛雅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颜菲，你今天又不走啊？” “我弄完了再走。”颜菲道。 “可以明天再弄啊。”钱茉莉把一份资料放进包里时说。 颜菲摇头，“我明天和后天都要做兼职，没空。” 薛雅一听都替她心累，“这么拼？那你岂不是从周一到周七都得上班？你不需要休息啊？你这么连轴转小心自己身体吃不消。” 颜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游移，“我没关系的，习惯了。” 钱茉莉见何天宇坐着不动，挑眉笑问：“天宇哥，你也不走吗？” 何天宇：“我明天有事，没那么多时间加班，我再弄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薛雅和钱茉莉暧昧地互看一眼，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和李雪、刘辛豪相继离开了办公室，几人在电梯里遇到许智。 钱茉莉笑问他：“下班啊？” 许智：“没有，今天加班，去车上拿点东西，你们都下班了？” “没有，颜菲和何天宇还在上面加班，我们这周工作多，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所以商量着明天再一起过来。”钱茉莉随口回答。 许智往上指了指，“那何天宇和颜菲，他们俩？” “他们明天有事，所以今天先加着，”钱茉莉说着，顶了下薛雅的胳膊，别有深意地一笑，“孤男寡女，难得的机会，希望何天宇不要浪费了我们的心意哦。” 许智眼皮跳了跳。 这些人…… 可真够闲的。 他在车里拿了东西就折回楼上，先去咖啡厅买了几杯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把咖啡递给其他同事，轮到林浩轩，许智就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那个星辉科技的何天宇，追我们寒哥的同学追得挺紧的，今晚两人还一起加班呢。”许智把自己的咖啡拆开喝了一口。 林浩轩挑眉：“孤男寡女？” “是啊，办公室的其余几个专程给他俩制造机会，何天宇就属于颜菲喜欢的那种性格温柔体贴的，再加上有他人助攻，我看啊，要不了多久，他俩就成了。” “他们不可能。” 两人同时回头，江寒的眉间裹着一层阴郁，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旁边的桌上，对许智道：“整理一下。” 被吓到的许智：“哦。” 林浩轩问：“他们为什么不可能啊？我看何天宇人挺好的。” 江寒双手插兜，唇角扯出一个冷笑，“因为他长得丑。” “噗——”林浩轩没忍住，含着咖啡直接笑喷了，他还没见过江寒什么时候这么diss过别人的长相问题，而且，主要人家何天宇长得确实也不丑。 许智默默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被江寒吓得不敢说。 “你对人家何天宇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林浩轩擦着嘴问，“你觉得何天宇配不上你同学？人家何天宇虽然算不得多帅，但也是一个五官端正干干净净踏踏实实的小伙子，不至于配不上吧？” 江寒：“没听见颜菲说她喜欢超级帅的？” 林浩轩想了想，恍然，“哦，是有这么回事，可我觉得吧，人家对你的长相都没什么印象，说明她审美可能有点与众不同，指不定就觉得何天宇属于超级帅的那种。而且我认为他们很多方面都挺配的，除了一点。” 许智：“哪点？” 林浩轩扬着眉毛道：“不觉得颜菲过于漂亮了？” 许智深以为然，“那的确是。” “是吧，寒哥？”林浩轩伸手去拍江寒的肩，江寒面挥手一巴掌拍开，顶着一张郁结于心的脸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浩轩“啧”一声，“这火气。” 许智敏锐道：“浩哥，你不觉得寒哥有点，那什么，对他同学还蛮上心的？” 林浩轩：“久别重逢，还有什么狗血的车祸后选择性失忆，再加上他对人家姑娘那态度，啧啧啧，感觉有个大瓜啊，别着急，我们慢慢等，瓜总会来的。” 许智：“……”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林浩轩适合当狗仔。 办公室里，颜菲敲键盘敲得哒哒响，她盯着电脑屏幕几乎目不转睛，晚上十点，资料终于弄完了，她撑了个懒腰，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死了。 她把资料打印出来，趁打印机打印的时候，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杯水。 坐她对面的何天宇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头朝她望来，“我也差不多了，明天再过来弄一点收尾的工作就做完了，你要现在把标书封了吗？” 颜菲点头，“投标文件我已经反复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今晚把标书封了装订好，省得这事总挂着，你下班吧，我再弄会儿。”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先帮你弄完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不着急回家，你明天不是还要兼职吗？早点弄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打印机已经把资料打印出来了，何天宇去拿资料。 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和不识好歹，颜菲只好接受。 他们老板干这行很多年了，办公室里的设备很齐全，连封标书的设备都有，文件打印好后，颜菲做最后的检查，何天宇帮她查漏补缺。 “这里有一个错别字。”何天宇把文件递到她面前。 “哪儿？” “这儿。”何天宇站过去，微微俯身，伸手指给她看。 耳边突然传来敲门声，颜菲抬头。 办公室里灯光晃眼，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的江寒站在门口，眸光深邃，眉心微拧，让颜菲恍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那流走的七年光阴，只是眨眼的一瞬间。 曾经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短短的一瞬间，长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 颜菲微微眯着眼睛，上次见到江寒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两人平时在微信上也没有什么联系，这会儿他却突然找来了她的办公室。 何天宇诧异道：“江律师？” 第12章 他声音就响在耳边，颜菲这才注意到她和何天宇之间的距离有点过于近了，她不自在地往旁边靠了靠，拉开与何天宇的距离，何天宇则站直了身体。 江寒：“不介意我进来吧？” 何天宇：“当然不介意，请进。” “我改一下，这张重打，”颜菲坐回自己的电脑前，找到对应的那一页，点了打印，她抽空又看了眼江寒，问道：“有事？” 江寒：“找你拿东西。” 颜菲疑惑：“找我？” 江寒：“嗯。” 颜菲：“什么东西？” 江寒：“装辣酱的玻璃罐。” 她辣酱还没有吃完呢，颜菲有点郁闷，堂堂一个大律师，轿车直接全款买，却大半夜专程跑她这儿来要一个玻璃罐。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扶额，果然人都是善变的。 就这种事儿，放七年前，江寒绝对做不出来。 果真应了那句话：越有钱的人，越一毛不拔。 “哦，”颜菲内心吐槽得恨不得用口水淹死江寒，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客气的样子，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说：“还麻烦你亲自过来找我拿，不过我现在还挺忙的，这样吧，你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我送你办公室……” 突然想起她接下来的几天好像都没空，颜菲的话音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我后面没空，你要是着急要、又能耐心等，那就等一下，我把标书弄完了再回去拿给你。” 何天宇正要说什么，被江寒抢了先。 “好，我在这儿等你。”江寒说。 何天宇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和颜菲继续忙。 几分钟后，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问江寒：“要喝点水吗？” 江寒的目光落在颜菲的身上，回答：“不用，你们忙。” 何天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江寒的突然到来破坏了他和颜菲的相处，他有点不爽，但人家过来找颜菲是有正当理由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一百种喜欢 第13节 那凝着颜菲的眼神…… 还给颜菲送辣酱？ 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大正常。 当着江寒的面，何天宇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没有再特意靠颜菲很近，和颜菲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点该有的空间距离。 江寒阴郁的眉毛却没有雨过天晴。 颜菲和何天宇弄完已经过了十一点，她把所有投标文件全部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放到角落，收拾东西的时候对江寒道：“准备走了。” 江寒已经站了起来。 他身高腿长，眉目俊朗，站在灯下双手插兜，姿态有些懒散，随便瞄一眼都赏心悦目，颜菲的视线从江寒的身上扫过，把包往肩上一挎，道：“走吧。” 江寒和何天宇相继往外走。 到了办公室门口，颜菲侧身让他们先出去，自己则顺手关了灯，三人朝电梯口走。 这时候整栋大楼都没几个人了，脚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有回音的声响，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就有点尴尬。 进了电梯，何天宇直接按了负一，他要去地下车库开车。 江寒紧接着按了1楼。 何天宇好奇：“江律师不去开车？” “不用，我就住附近。”江寒道。 不是要去颜菲家拿东西？ 难道陪颜菲打车去，自己再打车回来？ 江寒好像知道他的困惑，很快补充了句，“颜菲也住附近。” 一副颜菲的事情他都知道的熟稔样子。 何天宇看了看颜菲，又看了看江寒，心头越发困惑，都住附近，该不会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吧，“颜菲，我记得你不住这边，你搬家了？” 颜菲正要说话，江寒抢在她前头回答：“刚搬过来不久。” 他站在两人中间，要比何天宇高出几公分，气质算不得多冷硬，但绝对称不上柔和，口吻很淡，说话的时候隐约给人一种“我和颜菲很熟”的错觉。 几个意思？ 颜菲凝眉。 气氛又陷入尴尬，颜菲怕何天宇误会她和江寒的关系，解释道：“我原先租的那个房子出了点问题，江律师就帮我找了新房子。” “原来是这样。” 但何天宇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不是不记得江律师了吗？为什么要江律师帮忙找房子？何天宇一脑门问号，当着江寒的面，却不好多问。 电梯到了一楼，颜菲和江寒一前一后走出去，大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几盏小灯照明，颜菲走在前头，江寒落后她一步。 她听江寒问道：“明天又要去兼职？” 颜菲“嗯”了声。 然后两人就又没话说了。 时隔七年重逢，又强行给自己安了选择性失忆人设的颜菲，实在不知道该跟江寒说点什么，说以前，怕露馅儿，说现在，没话题。 七年的时光长河，他们站在长河的两边，谁也跨不过去。 于是，沉默成了常态。 还不可避免地透着一丝丝尴尬。 颜菲在尴尬中觉得走在前头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后脑勺热热的，好像她的后脑勺被人给死死盯上了，她刻意放缓了脚步，让江寒走在她的前面。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裁剪得越发修长挺拔，像不倒的青松，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响声。 颜菲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感觉。 很多年前，她就是这般，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那时候，她望着他高挑劲瘦的背影就能心满意足地笑。 少女心事，是最简单的事，只是喜欢一个人，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等到地老天荒。 而如今，她长大了，曾经的爱恋，成了她最遥远的回忆，带着苦，含着涩，每每想起，总是痛苦多于快乐。 颜菲想得太入神，耳边忽有刹车声，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与此同时，一只手蓦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旁边猛地一带，颜菲被迫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那男人抱着她转了半圈，将她护在马路的里侧。 小车司机打开车窗，怒火冲天道：“走路不看路，想投胎呢？” “抱歉。”带着歉意的声音在颜菲的头顶响起，她耳边是江寒剧烈的心跳声。 那司机大概见他态度还算好，没多计较，一踩油门离开了。 颜菲的心砰砰地跳，她轻轻推开江寒，望着还没有变成绿灯的红灯和从她面前疾驰而过的车辆，后怕才慢慢袭上心头。 “谢谢。”她对江寒道，然后从他的怀里退出去，站到一个对两人来说都绝对安全的男女距离，内心却还在狂跳。 她的确被吓到了。 江寒眉目冷冽，脸色十分难看，等变了灯，他朝颜菲道：“你走前面，看路。” 颜菲总觉得他压着火气，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搞得好像刚刚差点是她害得他被撞了，她懒得惹他，乖乖走前面，这次她没有再分神想东想西了，走得很顺畅。 一路无话，进了小区，江寒问：“辣酱吃完了吗？” 颜菲：“没有。” 江寒的脚步顿住，颜菲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她只好又折回去，问道：“怎么不走了？” 江寒：“你上去吧，吃完了跟我说，我再过来拿。” 颜菲觉得他莫名其妙，“你早不说？那你白等我这么久？！” 江寒口吻淡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吃完了，既然没吃完，等你吃完了再说，我不急。” “不急你干巴巴等我这么久？”颜菲无语极了。 江寒不接话了。 “……行吧，”她懒得跟江寒掰扯，觉得江寒的脑回路怕是有点神奇，“你不用过来拿，我吃完了会自己送你办公室去，你回去吧，我上楼了。” 她落下话，转身往楼上走。 颜菲满身疲惫，还得洗了澡洗了头再睡，进浴室准备洗头的时候，发现洗发水没了，最后一点都被她兑了水用光了，这两天太忙，一直忘了买。 明天她要当模特，做发型，今晚必须洗头。 颜菲只得下楼去买。 晚上十一点多，小区里的路灯很暗，她路过喷泉池的时候，鼻尖闻到一股很浓的烟味，也不知道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抽烟。 大概心情不好。 颜菲正无聊地猜测的时候，眼角余光看见喷泉池边的凉椅上坐着个人，白衬衫黑西裤，长腿曲着，微微弓着上身，低垂着头，左手支在膝盖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捻着烟。 指尖猩红的一点，在暗夜中格外醒目。 两秒后，他捻着烟用力地吸了口，浓重的烟雾在昏色的灯光下弥散开，他周身仿佛裹着一层孤独和寂寥，消沉又无望。 这样的江寒，忽然让颜菲想起了当年他在医院得知他妈妈得了脑瘤时的颓丧。 仿佛觉察到有人在看他，他恍惚抬起了头，视线与颜菲的撞上，隔着浓重的夜色，他仿佛没有看清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眼睛微微眯起。 望着她。 半晌后，还是颜菲先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还没走？”她问。 第13章 江寒过了好久才回答她。 “想坐会儿。”他说。 颜菲觉得他真的很奇怪，莫名其妙，问也不问地要玻璃罐，等了一个多小时，人都走到楼下了，却又不要了，这时候本该回去休息，他却坐在这里不停地抽烟。 抽烟的男人多了去了，颜菲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 “你心情不好啊？”到底还是心软了，她在心底叹口气。 是工作不顺利？ 听说他能力很牛，应该不至于工作不顺利。 江寒手里的烟还有一半，他把烟摁熄，回答道：“没有，只是想抽根烟，你下来做什么？” 他不想说，颜菲也懒得多问，她指了指外面，“去买洗发水。” “太晚了，便利店有点远，我陪你去，”他丢开烟头站起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道：“别拒绝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南瑜的治安很好，况且路灯很亮，街上到处都是监控，颜菲倒不觉得不安全，但是有江寒陪着，她确实多了一点安全感。 “那谢谢了，”她跟上他的脚步，“我发现你还挺乐于助人的。” “是吗？”江寒的语气有点嘲讽。 “不是吗？” “不是。” “可你不是总帮我？” 这回江寒沉默了好久才接话，“是啊，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哎，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颜菲打破尴尬道：“我知道，你这是还人情嘛，而且我又是你同学，你多少还是看了点曾经同窗的情分，但你真没必要，你这样有针对性的帮助会让别人误会的。” 江寒：“误会什么？” 这不，挺明显吗？ 还需要问？ 一百种喜欢 第14节 颜菲：“误会我跟你的关系啊，要是别人以为我插足了你跟你女朋友或者老婆的感情，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所以……” “没有。”江寒打断她的话。 “什么没有？”颜菲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老婆，所以你不用有这方面的担心。”江寒单手插兜，步伐不快不慢，她刚好能跟上。 颜菲哽了哽。 五秒后。 她道：“要是别人误会你在追我呢？” 江寒看着她的眼睛，忽而笑了笑，“这对你而言，似乎没什么损失。”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颜菲的脑子宕了下机，好半天才恢复正常，她赶忙追上江寒的脚步，哭笑不得道：“不是没有损失吧？要是有喜欢我的人知道你在追我后，就放弃追我了，我岂不是很亏？” 江寒：“如此，岂不是正好？” 颜菲扬了扬眉毛，“哪里好？” 江寒：“帮你淘汰劣质选手，因为有别人在追你就放弃你的人，这样的男人，没胆量、没追求，要来干什么？膈应你自己吗？” 颜菲嘴角僵了僵，发现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呢，人家喜欢你的姑娘若是以为你在追我，就不敢追你了啊，对你来说，损失岂不是很大？”颜菲顺着江寒的思维问。 “不是。” “嗯？” “嗯，不是，我正好借你挡桃花，我们互惠互利。” 颜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除开这点，她觉得江寒的这个逻辑，好像的确没什么问题。 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到了便利店，颜菲拿了一瓶海飞丝，结账的时候看见柜台旁边摆着的两个大冰柜，她朝门外探出一个脑袋，“要吃冰淇淋吗？我请你。” 江寒：“白水，冰的，谢谢。” 颜菲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根老冰棍，到了便利店外面，她把水递给江寒。 夏日的深夜，夜风有点凉，江寒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灯光暗下，他的下颚绷起，透出冷硬的美感，微凸的喉结轻轻滑动，在铺陈的夜色中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撩人的性感，颜菲抿唇，生硬地别开脸去。 江寒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冰水，他用食指和中指勾着瓶颈，道：“走吧。” 许是一下子喝了太多水，他的嗓音有点哑。 颜菲把老冰棍的包装撕开，丢进垃圾桶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朝公寓走，她有点郁闷，回去的路上不像来时那般多话，一直沉默着。 江寒送她到筑境的大门口时就未再继续走，让颜菲自己上去。 颜菲回头，看了江寒几秒钟。 “有话说？”他问。 “谢谢你陪我去买东西，”颜菲道，“再见。” 她转身进了小区。 颜菲连着忙了好长一段时间，周一到周五不是投标就是做标书，周六和周七做各种兼职，大半个月里，她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一恍然，就到了七月上旬。 因为她上手快，早就已经能独立完成标书的制作和投标任务，星辉的老板准许她转正，从八月开始领正式员工的工资，工资底薪涨了1500。 不多，但她总算是正式员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和蒋忆梅在微信里说起这件事。 踏雪寻梅：恭喜，招投标的市场还是很大的，你学会了这门技能，不愁以后找不到工作。你上次不是说想趁空闲的时候找点事干吗，我想了想，觉得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家财万贯：什么建议？ 踏雪寻梅：自考考一个本科文凭。 踏雪寻梅：你学历是高中，始终不是个事，以后你想跳槽，填简历都别扭，反正你平时不忙的时候时间很多，不如把时间拿来学习，升一下文凭，你觉得呢？ 家财万贯：我没琢磨过这个。 曾经她很想复读，可没有条件，也不是没有想过自考，可没有时间，她在外面忙了七年，兜兜转转，直到回到南瑜才找了一份正经工作。 可惜她能找到的正经工作的工资普遍低，她还必须得兼职赚钱还债。 好像也没有多少时间拿来学习。 踏雪寻梅：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查过了，很适合你这种上班族提升学历，一般两年半到三年就能拿到自考本的学位证书。 家财万贯：我想想。 踏雪寻梅：你跟江寒不是挨得挺近的嘛？要不，你找他问问？ 家财万贯：他应该没了解过自考的事情吧？ 踏雪寻梅：也是。 结束了和蒋忆梅的通话，颜菲真的认真琢磨起自考本的事情来，现在遍地大学生，她这个学历的确不是个事，不利于她以后的发展。 “想什么呢？” 有人突然拍了下她的肩一下，颜菲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钱茉莉。 星辉科技员工有明确的分工，刘辛豪和老板汪东海负责营销，薛雅负责会计的事情，她、李雪、钱茉莉和何天宇负责标书这一块，偶尔配合跑跑售后。 至于前台这种职位，他们这种小公司没有。 忙起来的时候几天内就有可能有十几二十几份标书制作的任务，不忙的时候就可能什么活儿都没有，能闲得蛋疼。 颜菲低头喝了口水，“在想要不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李雪：“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看书吧，”颜菲打开网页，搜索有关自考的事情，“想自考本科学历，还没想好什么专业比较适合我。” “可以考虑一下工商管理，比较符合你现在的工作。”李雪道。 颜菲也这么想，其实对她而言，什么专业已经不重要了，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本科学历，让她在职场上不至于被所有人的简历碾压。 颜菲了解了一下午有关自考的事情。 自考分为小自考和大自考，大自考是参加统考，每年只有两次考试时间，在四月份和十月份，每次只能考四门，要考完所有科目，至少得两年。 小自考有四次考试时间，除了四月份和十月份的统考，还可以参加一月份和七月份的省考，最快一年就能考完所有科目。 但是小自考得报一个学校，报学校就得交学费。 钱茉莉见她纠结学费的事情，不解道：“你每周打七天工，你钱都去哪儿了？你也没穿名牌衣服没背名牌包，更没见你大吃大喝啊？总不至于是养小白脸了吧？” 颜菲言简意赅，“还债。” “如果你不报学校参加大自考，什么都得自己去跑，这不是抓瞎吗？况且你要上班，也没那个时间啊。”李雪说。 颜菲也很纠结。 但她没纠结多久，临下班的时候，她给蒋忆梅打了个电话，问她清不清楚南瑜大学自考专科和本科的事情。 她专科段想报工商企业管理，本科段打算报工商管理。 蒋忆梅有一个同学留校当了成教那边的辅导老师，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立刻就帮她问了相关事情，然后告诉她，现在还可以报名南瑜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专本套读。 因为她不住校，也不到学校上课，所以费用比较便宜，一年3600。 这个价格，颜菲勉强还能接受。 她跟蒋忆梅要了她同学的联系方式。 下了班，几人收拾东西往电梯口走，电梯门打开，颜菲一眼就看见站在里面的江寒，两人的目光触不及防地对上。 钱茉莉眼里闪着兴奋，将站在前面的颜菲往里面推，“快进去啊，站门口干嘛？” 颜菲被迫走了进去，站到江寒旁边。 钱茉莉一边偷偷打量江寒，一边紧张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引起注意，最后想起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问颜菲：“你还要还债？你欠了多少钱啊？” 第14章 当着满电梯人的面，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颜菲：“……” 她非常地无语。 钱茉莉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颜菲假笑，“怕被灭口，所以你也闭嘴吧。” 钱茉莉还想问为什么，李雪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了，然而，拼命想在江寒面前找存在感的钱茉莉完全没有接收到李雪的暗示，反而转头问：“干嘛？”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说话声，十有八九的人都在看她。 的确挺吸引人的。 但是钱茉莉不敢去看江寒是不是也在看她。 颜菲从来没觉得，原来坐电梯也是一件挺难捱的事情，第一次觉得这电梯的速度是真的慢，迟迟到不了一楼，等终于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颜菲长吁了口气。 真是见了鬼了，她想。 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说了欠债的事情，这下可好，给江寒知道了。 “靠！” 颜菲差点被钱茉莉气死。 颜菲大步迈出电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走得飞快，走出好长一段路后才发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颜菲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望过去。 江寒跟了上来，“去哪儿？” 下午六点，太阳还没落山，整座城市被余晖铺上了一层金色，旁边大厦的玻璃里倒映出他们模糊的身影，折射出的光，闪人眼睛。 一百种喜欢 第15节 天气热，不过出来几分钟颜菲的额头上就冒了一层细汗。 她郁闷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 江寒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被捅出还欠了一屁股债后，都高兴不起来，他道：“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谢谢。”颜菲转身，继续朝前走。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才不要欠他的。 江寒大步追上去。 “颜菲。”他唤她。 “干嘛？” “我请你吃饭吧。” “我说了不要。” “我欠你的，还不清了，所以我请你吃饭吧。”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给了他最大的帮助，让他渡过难关，让他可以好好读书，让他没有什么负担地完成了大学学业，可是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没有在她身边，没有向她伸出援手，甚至没有把该还她的那一份，还给她。 这是他欠她的。 无论是原因是什么，欠她的，他还不清了。 “你不欠我什么，那六万块钱，我既然借给了你，就绝对是我自愿的，你还了我十万，我知道已经超标了，可我还是接受了，所以你不欠我什么。”颜菲正色道。 “你能不能别总觉得欠我？”她说。 欠你大爷的！ 真是烦死了，钱茉莉那个大嘴巴…… 算了，大嘴巴的是她自己。 怪不得别人。 江寒从善如流，“好，我不欠你，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不去。”颜菲没好气道。 江寒：“我有事跟你说。” 颜菲斜了他一眼，来了点兴趣，“你想请我吃什么。” 江寒：“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颜菲：“满汉全席？” 江寒笑了，“可以，不过要找，我不知道哪里有。” 颜菲败下阵来，“算了，逗你的，吃海鲜吧。” 江寒：“好。” 颜菲：“我不要吃自助的。” 自助的不好吃。 江寒：“好。” 金湖河岸是商业区，人口密集，流量很大，在吃食上从路边摊到高级饭店，什么好吃的都有，颜菲想吃海鲜，江寒都不用开车，两人走路过去。 这家海鲜店的店名叫霸王海鲜，名字很接地气，客流很大，东西也新鲜，颜菲喜欢看外面的街景，江寒就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一张长方桌，两人相对而坐。 天气热，店里的客多，空间又大，空调就没有那么制冷，这一路走过来，江寒的额角渗出了几滴汗，他拿纸巾擦了下，在坐下去的时候扯了下脖子上的领带。 颜菲坐下抬头，就刚好看见他扯领带的动作。 微仰着脖子，从她的角度，从下往上看，能看到明显凸起的喉结，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扣着，他大概觉得闷热，很不舒服，稍一用力，将领带扯松，继而单手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光滑紧实的皮肤。 江寒拉开椅子坐下。 颜菲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吐槽，就没见过松个领带还这么多事的。 怎么解个扣子也能这么帅？ 卧槽！ 颜菲眼角余光间看见他似乎真觉得热，坐下后利落地解开地衣袖手腕处的袖扣，衬衫的袖口被他挽至手肘，他靠在椅背上，从服务生的手里接过菜单，然后递给颜菲。 “你来点。”他说。 颜菲还在走神，闻言抬眸，“啊？” “想吃什么？”江寒的指尖在平板上轻轻点了两下，“随便点。” 颜菲滑动平板，点了一份清蒸大闸蟹、一份葱油多宝鱼、一份油焖虾和一份蒜蓉粉丝蒸扇贝，末了，问江寒：“你要喝点酒吗？” 江寒：“不喝。” 颜菲点头，又给自己点了一瓶啤酒后把平板还给服务员。 “你经常来这家吃海鲜？”她找话题聊。 “来过几次，公司每次聚餐吃海鲜都在这家店。” 有钱，颜菲暗想，她刚刚看了价格，一份菜的价格并不便宜，要是公司聚餐在这儿吃，一顿饭吃下来加上酒水什么的，怕是她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还是转正后的工资。 啧—— 听说律师都挺赚钱的。 有点羡慕能有一份赚钱的工作的人。 “我第一次来这里，上次跟另外几个同事去吃了海鲜自助，味道也还行吧，但跟这里肯定没法比。我发现南瑜还是变了很多，金湖这一带，短短几年，全变了样。” “这一带是市政这几年重点开发的地段，以前很多老旧的小区和商铺全都被拆了，市政把这一带重新做了规划，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所以发展很快。筑境也才建好两三年而已，金湖大厦建成还不满四年。” 她以前在一中读书的时候来过这里几次，那时候这一带还有点破败。 一中距离这里不远，坐公交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但颜菲回来后从来没去过。 这里的发展可算是天翻地覆，令她感受最直接的就是房价，贵死了贵死了，反正把她卖了都买不起一套房子。 “你以前在京城读的书，怎么没留在京城发展？” 江寒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琢磨。 “总不能把我妈一个人留在这边。”他说。 “一、一个人？”颜菲有点结巴。 “嗯，我奶奶和我爸，在我读大学的时候相继过世了，前后没差十天。” “对不起，我没想问这个的。”她歉然道。 “没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奶奶和我爸身体本来就不好，我爸去世后，我奶奶大概也没什么挂念的了，没几天就合了眼，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也算是好事。” “那你现在是跟你妈妈住在一起？” “不是，”江寒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妈不喜欢来我这边，我每天忙着工作，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陪她，这边没有她的老邻居，她待不住。” “她还是住在梧桐巷，我空了就回去看她。” 颜菲被那短暂得一闪而逝的笑容闪了下神。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微微向下弯一下，五官染上一层柔色，很—— 好看。 服务生把菜端上桌，最后在空出来的地方放上一瓶啤酒，用启子拧开瓶盖，留下一句“慢用”后就忙去了。 江寒看着那瓶啤酒，“你要喝的？” 颜菲“嗯”了声，她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喝下。 啤酒的冰凉直蹿肺腑，一直凉到心底，在闷热的夏天喝上一杯，别有一番爽味。 “你妈妈做的辣酱，特别下饭，绊着辣酱我能吃两碗米饭，你帮我谢谢阿姨没有？”她把酒杯放下，开始动手吃海鲜。 “谢了。”他说。 颜菲点点头，又问：“你不是有事问我吗？什么事？” “怕你觉得我唐突。”江寒道。 “你先说。” 江寒一边吃鱼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想问问你还有多少外债没有还，是欠私人的还是欠银行的。” 颜菲：“银行。” 其实之前还欠了不少私人的，不过已经还完了。 “还欠了多少？” 颜菲剥着大虾，笑了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帮我还啊？” “可以。”他毫不犹豫道。 “我欠了一千万，你确定你要帮我还？” “可以。”回答得毫不迟疑。 颜菲剥虾的动作僵了下，看江寒的眸光带着几分狐惑。 她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的表情恢复如常。 “我开玩笑的，没欠那么多钱，”她正色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跟你……”她口吻停顿了下，“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你帮我还债，算怎么回事？” 江寒没有立刻回答。 他问：“所以，到底欠了多少？” 颜菲比了个二。 一百种喜欢 第16节 “二百万？” “二十万。”颜菲纠正。 她笑着补充：“我像是欠了银行二百万的样子吗？” “不像。”他说。 颜菲挑了下眉，“你请我吃饭，就为了说这个？帮我还债？” “不是。” “那是？” 第15章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帮你还债，所以我是想借给你钱，”江寒把剥好的虾放进颜菲面前的餐盘里，“你欠银行多少，我就给你借多少，这样你就不用给利息。” 江寒补充：“我不收利息。” “你不是刚全款买了车？” “嗯。” “还有余钱？” “不多，但二十万还是有的。” “还，挺有钱的。”颜菲嘀咕。 欠银行二十万，每年利息都得过万，她两个月的工资基本泡汤，但是—— “算了吧，你的钱也是钱，况且我只剩二十万没还了，我自己可以还，”颜菲夹起江寒给她剥的大虾，笑了笑，“谢了。” 一顿饭，她一直在说谢谢，客气又生疏。 江寒道：“那二十万，我放在那儿也没什么用，一年到头，利息只有那么一点，不如借给你，我们之间，互相帮助，不好吗？” “不好，我可以自己还。”颜菲态度生硬起来，她看着他，正色道：“江寒，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 气氛静默了下。 几秒后，颜菲脸上重新挂上笑容。 “我没有要救谁的命，我现在也能自己养活自己，银行的贷款，我可以慢慢还，我也能还得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仰头喝下，冰凉的感觉却没能驱散心头那股烦躁，“我们不说钱的事情好吗？再说，我就吃不下了。” 江寒：“好。” 他给颜菲夹了一个扇贝，“多吃点。” “谢谢。”她笑了笑。 从海鲜店出来，才晚上七点多，两人沿着金湖河岸慢慢走。 太阳刚落山，余晖洒在金湖河面上，嶙峋的波光反射出来，金灿灿的，格外耀眼。 颜菲身边的人问她：“说说你吧。” “说我？我什么？”颜菲问。 “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打工啊，还能干吗，全国各地，到处打工，当然，主要还是围着京城转，因为京城距离云城还算近，而且工资高。”颜菲回答。 “一直做兼职？” “嗯。” “怎么没有找一个全职？” “我一个高中毕业的，谁愿意要我？就算愿意要我，也给不出我想要的工资，就只能一直做兼职，兼职大多日结，磨叽点的，也是周结，来钱快。” “现在不嫌全职钱少了？” “嗯。” “为什么？” “累了，想定下来了。” 她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过去的那七年，她没有一天停下来过，她一直在奔跑，在不停地奔跑，她计算每一分钱和每一分钟，想要用尽全力抓住她想抓住的，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花了七年的时间，想救的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走到今天，她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颜菲靠在石栏上，曲着长腿，望着河面上的风景，转移话题道：“这里真漂亮。” “很喜欢这里？” “嗯，喜欢。” 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颜菲不想立刻回去，在河岸边的凉椅上坐下来。 江寒坐到她的旁边。 “你有事就先回吧，我再坐会儿。”她说。 “没事，休息。” 颜菲的手机响了，是蒋忆梅发过来的微信。 踏雪寻梅：班级群里的知道你回来了，让我把你拉进群里，你要进吗？ 家财万贯：进。 微信上很快提醒她被拉进来“高三一班”群，颜菲点开群信息，原班45个人，都在群里面，她一进去，群里立刻热闹起来。 同学a：颜菲，你可算是进来了，就差你了。 同学b：这下我们班人齐了。 同学c：欢迎回来，颜菲。 同学d：列队。 …… 家财万贯：大家好，好久不见。 群里消息不断地冒出来，都是跟她打招呼的，颜菲忍不住笑，一班的同学还和以前一样热情，让她想到了刚进一班的时候，本以为同学们个个都很高冷，没想到十有八九都是二比，热情、好客、自来熟，天真而烂漫。 让她很快就融进了那个集体。 颜菲点开头像群，眼尖地发现他们班班长高扬的头像是他和一个姑娘的合照，她八怪道：“高扬结婚了？” “没有，不过也快了，”江寒回答，“班上有五六个都已经结了婚，有十来个有对象，剩下的要么被催婚，要么正在接触。” “你呢？”颜菲问。 “我？”江寒笑了笑，他垂下首，不答反问：“我能抽根烟吗？” “可以。”颜菲说。 江寒从裤兜里摸出烟，抽了一根咬在嘴里点燃，他吸了一口，被烟呛了一下，右手捻着烟垂到扶手的一侧，左手掩嘴轻咳了几声。 “你没事吧？”颜菲问。 江寒摇头。 颜菲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抽烟的人被烟给呛了，倒是少见。” “嗯，可能我比较笨。”他说。 颜菲敏锐地发现，江寒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再多说，两人在凉椅上坐到八点多，江寒才送颜菲回去。 颜菲洗了澡躺到床上，给蒋忆梅发微信。 家财万贯：今天又跟江寒吃了一顿饭。 踏雪寻梅：他请你？ 家财万贯：对啊，啧，七年不见，他倒是主动了许多。 踏雪寻梅：主动什么？ 家财万贯：主动凑我身边来。 踏雪寻梅：嘿嘿，不是正好吗，你抓住机会，把他追上。 家财万贯：算了吧，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况且，我现在对他，也就那样，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的。 踏雪寻梅：你就是被拒绝得太多，有心理阴影了。 家财万贯：啊，对。 踏雪寻梅：没事，不管你怎么选择，姐妹都支持你，喜欢你就去追，不喜欢就让他滚蛋。不过江寒到底什么意思啊？以前不是不喜欢你吗？怎么现在反而有跟你套近乎的意思？ 家财万贯：王八知道。 踏雪寻梅：噗！ 过了四五日，颜菲买的教材和练习卷陆陆续续到了，学校那边告诉她十月份就有考试，颜菲研究了下教材，心里大约有了底，准备十月份先考四门不需要多动脑子的：思想道德休养和法律基础，毛泽邓和三个代表、政治经济学、大学语文。 于是，颜菲更忙了。 忙早九晚五的工作、忙兼职、忙学习，每天走路都带风。 钱茉莉唉声叹气，“自从颜菲准备考试后，都不和我们闲聊了，要么忙工作，要么就埋头学习，在办公室里跟个隐形人似的。” 薛雅道：“人家能静下心来学习，是值得学习的事情，哪像你呀，每天没事就倒腾你的指甲和头发，也没见你倒腾出一朵花来。” “是啊，哎，颜菲，今晚聚餐你去不去啊？”李雪问。 颜菲没回应她，好像根本没听到。 何天宇起身敲了敲颜菲的电脑桌面，“叫你呢。” 颜菲抬头，一脸茫然，“干嘛？” “今晚聚餐，你去吗？”何天宇期待地问。 颜菲：“不去，没空。” 一百种喜欢 第17节 她感觉自己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每天抱着书本和卷子使劲儿啃，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脑子里，虽然累，但感觉很充实。 何天宇满脸失望，“行吧，你好好看书，不打扰你。”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赵思静要过来报道了，颜菲抽了一天时间出来和蒋忆梅去火车站接她。 蒋忆梅经常外出，就买了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天气还很热，颜菲戴着一顶能遮住脖子的大渔夫帽，站在火车站的出口等赵思静。 她热得汗流浃背，手上的小扇子被她摇得飞起。 赵思静带了两个行李箱和一个手提包，看见颜菲，冲上去就给了她一个熊抱，这姑娘手劲儿大，险些把颜菲给勒得背过气去。 “行了行了，热死了。”颜菲拉开她的爪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做了头发？还行，显得成熟些。”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赵思静勾着发黄的长卷发得意地笑。 颜菲忍俊不禁，拉着行李箱道：“走吧。” 上了车，赵思静嘴甜地喊蒋忆梅“梅梅姐”，因为蒋忆梅是南瑜大学的，赵思静就逮着空问蒋忆梅南瑜大学的事情。 “梅梅姐，南瑜大学帅哥多吗？” “挺多的，俊男美女都很多，我们南瑜出美人，等进了学校你就知道了，多得是看不完的帅哥美女。”蒋忆梅笑。 颜菲敲了下她的脑门，“你是去学习的还是去看帅哥的？” “哎呀，学习恋爱两不误嘛，我希望我能遇见我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王子会捧着鲜花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当他的女朋友。”赵思静一脸憧憬。 蒋忆梅笑了。 颜菲吐槽：“你对王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能跪在你面前求你当他女朋友的，十有八九不是赖□□就是野猪。” 赵思静还嘴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温柔多情的绅士就会跪在我面前求我当他女朋友。” 蒋忆梅笑道：“你喜欢温柔多情的，你姐不同，她喜欢高冷的，在你姐眼里，眼巴巴地凑上来的都没意思，不是她喜欢的型。” “难怪呢，”赵思静啧啧道，“我跟你说梅梅姐，在我们那边，追我姐的人可多了，但我姐一个都看不上，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我琢磨着，她指不定还在想着以前的老情人呢。” 第16章 颜菲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什么？” 被打的赵思静可怜兮兮地抹着脑袋瓜，“姐，你要把我打傻了。” “打傻了正好，把你卖给人贩子，省事还能数钱。” “哎呀，你舍得吗？”赵思静抱着颜菲的手臂靠过去撒娇，刚好被她姐揪着教训，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成天只想着和帅哥谈恋爱。 “知道啦，我会哒！” 把赵思静送到宿舍，颜菲给她铺好床，又带她去超市买了很多日用品，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就到了晚上。 三人去南瑜大学后门吃火锅。 距离南瑜后门不远，有一条街全部卖的吃食，每到饭点，这条街都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十有八九都是南瑜大学的师生。 赵思静在座位上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满脸兴奋地说：“我喜欢这里！” 颜菲笑笑没说话。 蒋忆梅敏锐地觉察到，她有一点不开心。 吃了饭，蒋忆梅先送颜菲回去，车窗开着，夜风灌进来，吹在身上很舒服，颜菲靠在副驾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 “累了？”蒋忆梅问。 “没有。” 蒋忆梅把音响打开，播放音乐。 她随口问：“是不是很遗憾？” “遗憾什么？” 蒋忆梅顿了顿说：“遗憾没有上大学。” 颜菲没有立刻回答，车外嘈杂的烟火人声顺着夜风飘进来，与音乐声混合在一起，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好一会儿过去，才低低地开了口。 “嗯，很遗憾。”她说。 蒋忆梅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凭借颜菲当时的成绩，只要她正常发挥，考重本绝对没问题，可惜命运弄人，她与高考，擦肩而过。 这一生，就这样彻底改变了。 “没事，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的。”蒋忆梅安慰她。 可说完，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太过苍白，人这一生，有些错失的机会和际遇，是在往后即便花了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弥补的。 高考之于颜菲，就是如此。 颜菲笑道：“我早就坦然地接受了，所以，不必为我感到难过。” “好好好，我就是觉得惋惜，不然我们分明可以再同校四年的。”蒋忆梅无奈道。 “不会。” “啊？为什么？” “如果我过了重本线，我是不会读南瑜大学的。”颜菲说。 “你不想读南瑜，你想读哪儿？” “我会去京城。” 她曾经那么想过，去京城上大学，和喜欢的人一起努力，可后来，她无缘大学校园，她被迫一夜长大，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挤得头破血流。 “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蒋忆梅转开令人不太高兴的话题。 “几本书都被我啃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开始做练习卷，感觉问题应该不是很大，”颜菲道，“主要我报考的那几门，都不属于理科范畴，不像数理化那么费脑子。” 蒋忆梅：“那就没什么问题。” 自学四门课程还要上班，颜菲感觉自己每天忙得像狗，几个同事都说她又瘦了，让微胖始终减肥失败的李雪羡慕不已。 一转眼，就到了国庆节，八天国庆长假，有好几个人提出请颜菲吃饭，颜菲都给拒绝了，因为整整八天，她都要做兼职。 做了八天兼职的颜菲在最后一天晚上躺在沙发上喘气。 搁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下，是江寒发过来的微信。 h：在家？ 家财万贯：昂。 h：听说你要自考专科和本科？还报了南瑜大的自考专业？ 消息还挺灵通的，也不知道听谁说的。 家财万贯；嗯。 h：教材都买了吗？ 家财万贯：都买了。 h：十月份要参加考试吗？ 家财万贯：要考四门。 h：排除十月你要考的四门，你把其余的教材都给我，我帮你划重点。 家财万贯：你不是很忙吗？ h：这个时间有，等下我过来拿。 颜菲琢磨了下，江寒在读书上从来都是高手，如果他帮她划重点，应该能让她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有免费的辅导她不要，就是傻，她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江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见到人，颜菲赶紧跑回房间把厚厚的一摞书递给他，放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拍了拍手。 “辛苦了。”她说。 江寒：“？” “要进来坐会儿吗？”颜菲见他提着书不动，笑容可掬地往旁边站了站。 “太晚了，下次吧。”江寒说。 落下话，他没再多言，提着书直接走了。 颜菲巴巴地“哦”了一声，等江寒走到拐角，她顺手关上门，而后又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暗想，七年过去了，感觉这次回来，江寒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多了点人情味。 她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煮饭、吃饭、洗衣服、卸妆、洗头、洗澡，最后看书，一直看到晚上十二点。 国庆七天假期，颜菲唯一的快乐来自于兼职给她带来的收入，她琢磨着等到年底，她就可以再还五万本金，到时候肩上的压力就会更小一点。 但是革命尚未成功，她还需继续努力。 国庆节后第一天，同事们都一水地萎靡，假期刚回来，手上也没什么项目，大家都挺闲，呆在办公室老半天提不起劲儿，只有闲情逸致聊八卦。 薛雅国庆节带了七天孩子，险些把自己给累得自闭。 钱茉莉试图偶遇江寒，失败。 李雪去稻城看了几天人头，差点犯密集恐惧症。 何天宇不想看人头，也没孩子带，心上人忙得飞起，肯定没办法偶遇，于是参加了几次聚会，吃了几顿酒，钱包瘪了，有点内伤。 刘辛豪最牛逼，蒙头睡了几天，睡到十月八号的时候人还没醒。 几个同事都没精打采，只有颜菲神采奕奕，正斗志昂扬地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 “颜菲，你怎么那么有劲啊？我要是你，我早累趴了，”薛雅赞叹，“你看看其他人，都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 颜菲笑道：“也就我们公司闲，要换做其他公司，你们连趴着的可能性都没有。” “也是，远的不说，就说孤舟律所，听说连着接了几个大案子，国庆假还未过完，就全员回公司上班了，忙得那叫一个飞起，天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钱茉莉懒洋洋道。 颜菲：“你刚来上班就知道？消息真灵通。” 一百种喜欢 第18节 钱茉莉打了个哈欠，解释：“许智在朋友圈说的，话说，我就没见过江律师发过朋友圈，搞得我连个点赞的机会都没有。” 薛雅笑话她：“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钱茉莉捋着头发照镜子，说：“放弃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还年轻呢，好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喜欢的，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薛雅：“结果也没见你勇往直前地去追。” 钱茉莉吐了吐舌头。 她去咖啡厅买咖啡，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唉声叹气。 “又怎么了？”李雪问。 “我刚刚在咖啡厅遇见孤舟律所的前台了，在那儿买咖啡，十几杯外带的咖啡，全是最贵的。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我想起了他们的工作餐，这几天全员加班，点的外卖，海鲜、火锅、各种中餐换着来，羡慕死我了。”钱茉莉一脸艳羡道。 薛雅：“人家当律师的赚钱，吃得好很正常。你要是羡慕，就赶紧把江律师拿下，这样你以后每天都可以去蹭好吃的了。” 钱茉莉比了个加油的动作，壮志昂扬道：“我会努力的。” 中午，颜菲提着一个袋子去十七楼的孤舟律所，接待她的就是前台那个小姑娘。 颜菲把纸袋递给她，道：“麻烦帮我转交给江寒江律师。” “给我什么？”身后传来说话声，颜菲回头，和从洗手间回来的江寒撞了个正着，她面不改色道：“是装辣酱的玻璃罐，我昨天刚好吃完了。” 旁边的前台姑娘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颜菲把纸袋转而递给江寒，“既然碰上了，给你吧。” 江寒接过纸袋的时候问：“觉得味道如何？” “味道很好，阿姨的手艺很棒，”颜菲夸赞得真心实意，“听说你在忙，那我下去了。” 她没走几步又被江寒叫住，江寒道：“我妈这两天来了云湾，你要见见吗？” “以后吧，我马上考试了，最近真的很忙，”不知道为什么，颜菲就是很排斥这件事情，好像只要去见了他的母亲，有些事情就藏不住了似的，“以后再说。” 她落下话，匆匆离开。 江寒随即进了办公室。 而听了完整版的前台姑娘已经呆滞了，直到许智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才猛地回神。 “干嘛呢？木桩似的。”许智问。 前台抓住许智的手臂，小声问：“问你个事，江律师是不是在跟星辉的颜菲交往啊？” “怎么这么问？” 前台神神秘秘道：“就在刚才，颜菲来这儿……”她噼里啪啦将听到的讲给许智听，“江律师的妈妈想见颜菲，这都到见父母的程度了，他们是要结婚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节，公司放假了，还领了个红包，哈哈哈，所以就早点更新。节日快乐姑娘们！ 第17章 许智听呆了。 半晌后，他道：“我说怎么觉得他们俩怪怪的呢，原来是在搞地下恋情，我去问问浩哥，寒哥太能藏事了，我草，这都要见家长了！” 颜菲埋在书堆了，考完最后一场从考场走出来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想到即将到来的一月份的考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高兴得太早，再反应过来她其余的教材都在江寒那里，就有点郁闷了。 这段时间钱茉莉天天在办公室念叨江律师忙成了狗，他大约是没时间帮她划重点了，其实重点她自己也能划，但是和江寒比，后者明显是专业的。 颜菲坐公交车回去，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意外看见江寒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她，他面前摆了一堆文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她都多少次遇见江寒在这里等她了？ 颜菲忽然有点迷茫，江寒就这么喜欢不打招呼地过来等她？ 这是什么毛病？ 江寒抬头，两人四目相接，颜菲问：“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在这里等也没什么区别，已经习惯了，”江寒合上文件站起来，他把文件装进一个纸袋里，朝颜菲道：“上去吧，我再跟你讲一下。” 颜菲：“哦，好。” 两人上了楼，颜菲让他先坐，她去厨房烧水，趁烧水的间隙，她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问他：“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空给我弄这个？”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况且也不是很忙，目前我只弄了专科段的，”江寒把纸袋里的书拿出来，“本科段的，下次给你。” 没一会儿，水烧开了，颜菲给江寒倒了一杯白水。 “我这儿没有茶和咖啡，只有白水，你将就一下，”她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说，“有点烫，等会儿再喝。” 江寒“嗯”了一声，“一月份你打算考几门？” “如果我这次全过，那就考四门，如果没有全过，没有过的再加四门，”颜菲回答，“你觉得新增的要考的四门，选哪四门比较好？” 江寒说了他建议她考的四门课程，又道：“你把这些科目归一下类，比如把和财务有关的放在一起，同一段的就一起考，不同段的就放在最后，和本科段的连着考。这样学的东西就不会太杂，也容易记，知识也会比较连贯，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菲点头：“明白。” “所以，你先考独立的和别的科目没有什么联系的科目会更好，”江寒道，“你坐过来。” 颜菲坐到他旁边去。 江寒先翻开人力资源管理，将他做的记号指给颜菲看，“要考的重点我都用红笔框起来了，也做了标记，你要全部背下来。” 颜菲看到书上有些地方都用红笔框着，里面还用数字做了答题记号，方框的最上面标明了考题的题干，她只需要背下来行。 “不太重要的在考试中占分比较少的，答题的时候也不需要太严谨的，在篮筐里，你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去背，但要明白意思，这里面的东西过三四遍就行，没有做标记的，过一两遍心里有数写了什么就可以了，”江寒一边翻着书指给她看，一边说，“我手写的内容，也要重点记，把该记的记了，再做几十套试卷考试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江寒合上书，推到颜菲的面前，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颜菲低垂着眼，看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指骨分明，煞是好看，她看得出了神。 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她刚挤进一班那会儿。 她经常找江寒问题，为了找江寒问问题，她甚至特地去找了很多她不会做的难题，而江寒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给人讲解的，通常都是她拿着题兴冲冲地过去找他，然后他把解题步骤写出来递给她，完事。 虽然如此，她还是乐此不疲。 觉得只是站在他的旁边，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看他解题，手指飞快地在白色的练习本上不停地写着字，她也觉得很快乐，很满足。 大约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吧。 那时候的颜菲，如是想。 “颜菲？”江寒的喊声让她恍然间回神，她“啊”了声，道：“哦，我知道了，你做得这么细，的确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谢谢。” “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颜菲紧接着又道。 江寒沉默了片刻，靠到椅背上，眸光懒懒地凝着她，“累了，不想出去，能自己做吗？” “能，”颜菲其实并不想自己做饭，但是想到去外面吃一顿又是几百块，她忍了，“我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你先坐吧，或者可以看一会儿电视。” 颜菲说完去冰箱里拿了几个番茄和鸡蛋，又拿了一根黄瓜，然后拿了一块五花肉和几个土豆，江寒大致猜出她要做什么，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看电视吧。”她拿着菜进了厨房。 颜菲花了半个小时做了两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烧肉、紫菜黄瓜汤。 上桌的时候，江寒都有点意外，觉得她的速度挺快。 就是菜的颜色，有点不大正常。 颜菲分了他一双筷子，提醒他道：“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要是实在难以下咽，就喝一点汤，等回家了，再自己点外卖吧。” 她在江寒的对面坐下。 江寒没回应她的话，先喝了口白水才开始吃菜。 西红柿炒蛋，鸡蛋很老，西红柿应该还没熟，只有酸味，导致整盘菜都充满了酸味，而颜菲还给来了个神操作，她放了不少酱油。 导致原本颜色该是红黄交错的一盘菜色香味俱全的菜，变成乌漆嘛黑的一盘，要瞪圆了眼睛才能分辨出挑的鸡蛋还是西红柿。 五花肉和土豆切成了小块，颜菲不喜欢吃肥肉，所以五花肉煸得比较狠，她是用豆瓣酱烧的，酱的味道很重，而且老抽放多了。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她烧过火了，土豆全糊了，整盘菜的颜色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抽放多了，分不清哪块是肉，哪块是土豆。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糊味。 最正常的应该是汤。 汤里面飘着紫菜和黄瓜，碗底几片姜，面上浮着一点葱花。 汤看起来很清淡，味道应该还好。 江寒喝了口汤，被震惊得连说话都忘记了。 汤，忘了放盐。 两菜一汤，味道最好的是忘了放盐的汤，江寒觉得很神奇，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每天都做饭但是做出来的饭竟然还能是不知道是饭还是毒的这样的人。 江寒震惊道：“你不是经常做饭吗？” “是啊，可我很少炒菜，我平常都煮面，在面里面放各种杂七杂八的蔬菜，混着一起吃，做得次数多了，其实味道还可以。” 颜菲扬手扇了扇鼻尖的糊味，继续道：“但是你今天在我这儿吃饭，我总不好请你吃面，还特地炒了两个菜，谁知就这样了。” 她说到这里，拿起筷子开始吃。 然后江寒眼睁睁地看着她夹了一点西红柿炒鸡蛋混着一大口米饭直接吃了，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吃完了第一口，她紧接着吃第二口，这次她把筷子伸向了土豆烧肉，却被江寒一把握住手，她抬眉：“你干嘛？” “这道菜糊了。”江寒说。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吃？” “这不是能吃吗？放心吧，不仅吃不死，连肚子都不会拉，我试过好多次了，”颜菲挣开他的手，笑了笑，“不信你试试，真的可以吃，而且抛开糊味，味道还不错的。” 他已经尝过了，并不打算尝第二次。 一百种喜欢 第19节 然而，在颜菲连着吃了好几口后，江寒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子。 颜菲劝道：“你不要勉强。” 江寒笑了笑道：“你能吃，我自然也能吃。” 颜菲朝他比了个赞，笑道：“果然够朋友，等我有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江寒：“你什么时候有钱？” 颜菲：“等我把债还完了我就有钱了。” 江寒：“……遥遥无期，你不如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厨艺。” “不瞒你说，提升厨艺这事，我是试过的，然后我就发现，有些人吧，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做有些事情，就提升厨艺这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颜菲摇头为自己哀叹。 江寒默了片刻，说：“连盐都能忘记放，这应该只是单纯地和带没带脑子有关。” 颜菲：“……” 她被噎了一下。 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骂回去。 “汤没盐？”她问。 江寒点头。 颜菲钻进厨房去把盐罐子拿出来，舀了一勺盐就准备往汤碗里放，江寒吓得赶忙握住她的手腕。 “多了。”他说。 颜菲手一抖，抖了一半回去。 江寒无语，“差不多吧。” 颜菲把盐放进汤碗里，朝江寒抬了抬下巴，“你尝尝。” 江寒喝了口，道：“可以了。” 颜菲把盐拿回去，坐下继续吃饭，两人吃饭的速度本就很快，加上今晚有特别难吃的菜作为助攻，速度就更快了，约摸五六分钟就吃完了。 菜还剩一点，但也不多了。 颜菲把剩余的土豆烧肉全给倒了，把没吃完的西红柿炒蛋留了下来，她进厨房洗碗的时候，江寒抽了两张纸巾擦桌子。 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跳出一条新消息。 曲医生：颜菲，你在躲我？ 第18章 颜菲从厨房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见江寒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背对着客厅，灯光将他的身影裁剪得格外挺拔，劲瘦的后背轮廓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抱上去是什么感觉？ 靠！ 颜菲猛地甩了甩脑袋。 想什么呢？ 她走到餐桌边上，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她自回来遇到江寒后，两人的接触越来越多，又在同一栋大楼上班，好像总能遇到，她总觉得江寒在朝她靠近，但她又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毕竟高三那会儿，就江寒对她的态度而言，很多人都认为他喜欢她。 她也不例外。 结果，竟是她自作多情了。 颜菲一想到此，就很来气，她气得两眼冒火，忘了控制自己的目光，结果江寒一回头，就对上颜菲一副恨不得抽他筋剥他的皮的眼神。 他左手夹着烟，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后背微微靠到阳台上，吐出白色的烟卷，问她：“你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干什么？” “有吗？”颜菲抹了一把脸，脸色瞬间恢复到正常。 她道：“你看错了吧？” 她以为她含糊两句，这事就会被揭过了，却没想到江寒好像对这件事很上心。 他问：“为什么对我有敌意？” “我哪有？”颜菲立刻反驳。 江寒吸了口烟，眉眼间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颜菲，你回答得太快了，快得让人觉得，你在心虚。” “真没有！”颜菲强调。 江寒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指尖一送，丢了烟头。 他沉默片刻后，说：“颜菲，你真的，已经忘了我？” 颜菲：“啊。” “呵，七年不见，你倒是，懂得怎么折磨人了。” — 星辉办公室的同事们发现颜菲今天意外地有点精神萎靡而且心神不宁，具体表现在她接个水把自己给烫了，走个路把自己给磕了，查个资料盯着电脑半小时眼睛都没转一下。 而且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昨夜一夜没睡的疲惫感。 人形战斗机颜菲，让同事们大跌眼镜。 “你怎么了啊？”同事们忍不住对她表达爱的关心，“你这是几天几夜没睡？” 颜菲趴在办公桌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哎，一言难尽。” 江寒那王八蛋，昨晚丢下一句折磨人的话就转身离开了，让她一个人怀疑人生怀疑了整整一晚上，一直处于很困但睡不着的状态。 王八蛋和以前一样，总有办法让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何天宇笑问：“怎么个一言难尽法？” 他这话刚问出口，门口有人敲门，办公室里的齐齐转过头去，门口站着一个快递员，手里抱着一束鲜花，问道：“请问颜菲小姐在这里吗？”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投向颜菲。 颜菲从座位上站起来，脑袋发晕地问：“我是。” 快递员：“有人送您的鲜花，麻烦签收一下。” 颜菲：“？” 她愣着没动，薛雅笑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颜菲“哦”了声，懵里懵比地到门口签收了，鲜花里面还有一张卡片，颜菲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钱茉莉一把抢了过去，钱茉莉一脸八卦道：“我看看是谁在向我们的颜菲示好。” 颜菲下意识要抢回来，却被钱茉莉躲开。 颜菲皱起眉头，有点搞不明白钱茉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未经她的同意就看她的卡片的事情来，她道：“你别看。” 薛雅几个见颜菲变了脸色，李雪劝道：“茉莉，快把卡片还给颜菲。” “看看怎么了？还能是秘密不成？”钱茉莉挑了挑眉，根本不理会李雪的劝诫，她躲到一边，直接将卡片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却逐渐阴暗下来。 这下，颜菲不用看卡片都知道这花到底是谁送的了。 江寒那王八蛋专给她搞事情。 颜菲抱着花坐到座位上，靠在椅背上看着钱茉莉的一静一动，她慢声道：“看完了？” 钱茉莉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拧眉问：“你和江律师，你们……” 办公室里的几人齐齐露出吃惊的表情，大约谁都没有想到，这束鲜花会是江寒送的，李雪问：“颜菲，江律师送你的花？” 颜菲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茉莉不是看了卡片吗？应该是吧。” 薛雅看了眼何天宇，忽然觉得对方有点惨，“啊？江律师为什么要送你花？” “可能，想感谢我？”颜菲一副我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她看向钱茉莉，脸上没什么表情，“卡片可以还给我了吧？” 办公室里陷入安静，其余几个一会儿看看颜菲，一会儿看看钱茉莉，都没有再说话。 大约过了一分钟。 钱茉莉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脸色发白，眉心挤在一起，她三两步跨到颜菲的面前，将手里的卡片往颜菲的桌面上用力地一拍。 质问道：“江律师想感谢你？他为什么想感谢你？” “因为我帮了他。” “你帮他什么了？”钱茉莉持续发问。 “挺多的，一时半会儿说不过来。” “说不过来，你就一件事一件事地说，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颜菲皱起眉头，她口吻很淡，说道：“茉莉，这属于我的私事吧，我不太想说，你不是有他的微信吗？你要是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他，好吧？” 问江寒？ 钱茉莉可不敢。 “你说你帮了江律师很多，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和江律师走得很近了？”钱茉莉气得发抖，“前两天听孤舟的人说你和江律师好像在谈恋爱，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跟江律师走这么近的？” 颜菲提醒她：“我跟江寒，是高中同班同学，我们一直都走得近。” 钱茉莉瞪圆了难以置信的眼睛，指着颜菲的鼻子道：“你胡说八道，你不是说你得了那个什么选择性失忆症，把江律师忘了？” “那也是我忘了他，不是他忘了我啊，指不定他高中那会儿还暗恋我呢。”颜菲信口胡诌道，她说完，自己唾弃了自己一把。 啊呸，江寒暗恋你？ 臭不要脸！ 钱茉莉气得脸色青白交错。 薛雅劝道：“好了茉莉，人江律师要给谁送花，那是人家江律师自己的事情，又不是颜菲的问题，你快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钱茉莉眼眶通红，盯着薛雅道：“江律师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随便给人送花呢？而且送的还是红玫瑰，他明显是在追颜菲。” 一百种喜欢 第20节 薛雅疑惑：“颜菲，江律师在追你？” “应该没有。”颜菲回答。 钱茉莉怒了，“你别装了，你们没看明白吗？她明知道我喜欢江律师，结果她自己跟江律师搞到了一起，却闷不啃声，她就是在暗地里撬我的墙角！” 颜菲皱起眉头。 办公室里的气氛陷入极度的尴尬中。 颜菲面无表情道：“钱茉莉，请注意你的用词。” 颜菲打破了沉默，薛雅才沉了沉声音，她起身把钱茉莉拉到座位上坐下，说：“茉莉，这事儿跟颜菲没关系，你好好坐着。” 钱茉莉不服气，愤然地瞪着颜菲。 她这种带着嫉妒的仇视颜菲见了太多，早就习惯了，她低下头，没再理会钱茉莉，摸出手机给江寒发微信。 家财万贯：江律师，玫瑰花你送的？ 对方大概在忙，消息发出去半个小时颜菲都没有收到回复，她心情越发烦闷，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十七楼去问个一清二楚。 她也真的冲到了十七楼，然而孤舟的前台却告诉她，江寒根本不在办公室，出庭去了。 颜菲抓人抓了个空，气得面红耳赤，一抬头，迎上前台好奇的目光。 颜菲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前台笑眯眯地说：“马上中午了，要不您到江律师的办公室坐坐？兴许他马上就回来了。” 江寒人都不在，她进去坐什么坐？ 要是有什么资料不见了，她还得担责任，颜菲怀疑这前台脑袋瓜生歪了，她客气地道了谢，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坐下不到三分钟，江寒回了她一条消息。 h：是我送的。 家财万贯：你没事给我送花干什么？ h：道歉。 家财万贯：你道哪门子歉？ h：昨晚，我态度不好。 家财万贯：道歉你送红玫瑰？ h：有什么问题？ 颜菲看到这条消息，就觉得抓狂，有种无语问天的感觉。 颜菲气得想飙脏话，她再次深深地感受到她和江寒之间有沟通障碍，他们就不在一个频道。 在微信上也说不清楚，颜菲懒得再跟他胡扯，她中午就泡了一包方便面，人实在很困，吃了方便面趴桌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刚好下午两点，她睡得满脸褶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几分，忍不住跟蒋忆梅吐槽。 家财万贯：江寒有病吧？ 踏雪寻梅：咋了？ 家财万贯：哔哔哔（此处省略一万字）……你说他道歉就道歉吧，微信上说一声就是了，干什么还送我花？送我花就送我花吧，结果他还选了一束红玫瑰！不是有病是什么？！ 踏雪寻梅：江寒这骚操作，他能不懂红玫瑰的意思？ 颜菲认真思索了下，江寒那直男—— 家财万贯：或许，他真的不懂？毕竟他比孙猴子的金箍棒还直。 踏雪寻梅：红玫瑰代表爱情不是常识？ 颜菲心头一跳。 第19章 不可能的，江寒不可能知道红玫瑰真正的寓意，毕竟他曾经非常明确地说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 颜菲心不在焉地上了一下午的班，下午六点，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李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朝门口看。 颜菲稍微一抬眸，就对上江寒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看向钱茉莉，后者应该还在生气，收拾东西的动作既大且重，文件放在桌上的时候发出“啪”的震天响，那满脸的郁闷气直逼颜菲的脑袋，活像颜菲杀了她全家。 李雪小声道：“你别跟茉莉计较，她就是一时气不过，没想明白，过两天就好了。” 钱茉莉的性子颜菲还是知道几分的，有些任性，喜欢使小性子，厌憎都摆在脸上，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但没什么心机。 颜菲笑了笑，道：“我明白，我尽量让着。” 大家同一个办公室的，她又是后来的，感情不比钱茉莉和同事们深厚，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只要钱茉莉别太过分，她都会让着。 哎，没想到矛盾来得这么快，颜菲有点内伤。 她内伤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江寒的面前，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会儿，迈着瘦长的腿越过江寒率先走了。 江寒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很多，颜菲听到有人小声地用“好帅”、“又遇到他了”、“江律师江律师”这样的话议论着某人，她内心狠狠地“嗤”了声。 都是二十几岁的上班族了，还活得跟没见过帅哥的十六七的小姑娘似的。 丢人！ 她颜菲已经过了追帅哥的年纪了。 出电梯的时候，有一个姑娘大约是想给江寒和她的好朋友制造机会，于是故意将她的朋友往江寒的身上推，结果她用力过猛，江寒又反应贼快，轻轻一侧身，那穿着裙子的小姑娘就被迫撞到了墙上。 “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大一声。 空气突然静默了几秒，不知道谁突然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紧接着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颜菲笑到发抖，唯有江寒满面冷霜。 那小姑娘当着这么多人丢了这么大的脸，抹不开面子，愤愤地跺了跺脚，捂着脸跑了。 推她的那个朋友追了上去。 这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哄笑的人很快散了干净。 江寒双手插兜，凝着笑得停不下来的颜菲，有些无奈道：“还没有笑够？” 颜菲在抖动中疯狂点头，她好半天才停下来，朝江寒摇着脑袋道：“江律师，我发现你真的很招蜂引蝶啊，要不你去整个容吧，还能活得安静点儿。” 江寒面上的寒霜褪去，眼里带了一点笑意。 他道：“原来你审美没变。” 颜菲：“……” 她回想了下，是她自己暴露了。 但她还是不服气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两人抬脚朝外走，颜菲问：“你找我有事？” 江寒：“找你吃饭。” 颜菲：“有事跟我说？” 江寒：“没有，想跟你道歉，所以想请你吃饭。” 颜菲现在一听“道歉”二字就觉得头皮发麻，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你也没做什么，不用请我吃饭，也千万别再给我送花了。” 江寒：“花不好看吗？” 颜菲：“好看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江寒问。 “这不是我喜不喜欢花的问题，是你就不该给我送花，”颜菲打了个哈欠，“我累了，饭就不吃了，我回家了，再见。” 颜菲头也不回地直往自己家里奔，她快速洗了个澡，煮了碗面吃，躺床上的时候，把今天和江寒的对话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蒙上被子直接睡了。 次日早上醒来，她就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模式，一边上班，一边学习，周末兼职，起得早，睡得晚，累死累活地过了大半个月，十月自考的成绩出来了。 全过。 “学霸”颜菲虽然得意，却不敢松懈，坚持每天当狗，和时间赛跑，累死累活。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年底各大公司都在冲业绩，各种各样的活动也多了起来，兼职的工作很多，颜菲每到周末都忙得飞起，有时候时间上排得开，她一天能做三份兼职。 十一月二十四，星期日，天气晴。 颜菲在世纪广场当婚纱模特，钱多，冷成狗。 今天世纪广场有大型促销活动，站在楼上朝世纪广场望，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客流量大，婚纱店的生意也很好，颜菲拿到了不错的酬劳。 下班后，她先去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在药店直接喝了。 然后坐地铁回筑境。 她在金湖大厦站下地铁，一路走得飞快，碰巧在大厦下的路口碰见刚下班的江寒，颜菲猛冲过去抓住江寒的手臂，在江寒紧皱的眉头中低声道：“好像有人跟踪我。” 江寒回头望过去。 此时是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但是江寒几乎一眼就抓住了可疑人物。 那人穿着很厚的灰色羽绒服，戴着黑色的帽子，没有围围巾，脸上戴着口罩，以江寒0.5的视力，能清楚地看见那人的眼睛四周有不少皱纹。 是个男人，年纪至少45岁。 他似乎发现江寒在打量他，脚步停了下来，侧过身去，看向别处。 江寒回头：“知道是谁吗？” 颜菲摇头：“不知道，从我下地铁就一直跟到了这里，要是认识我，应该早就凑上来打招呼了，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 她神经绷得很紧，抓住他衣袖的十指隐隐泛白。 江寒握住她的手，道：“去我家吧。” 一百种喜欢 第21节 颜菲的神经更是绷了起来，她想挣脱江寒的手，然而，江寒握得紧，她没挣开，颜菲紧张兮兮地问：“去你家干嘛？你送我回家不就行了？” 江寒提醒她：“如果对方真的是冲你来的，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个时候我把你送回家，你住的地方就暴露了。” 颜菲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她勉为其难道：“行吧。” 江寒扯了下唇角，“还委屈你了？” “我一个单身漂亮小姑娘，去你家和你共处一室，这万一你突然兽性大发，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颜菲吐槽。 江寒拉着她往云湾走，笑道：“你也不亏。” 颜菲哼哼：“我怎么不亏了？” 江寒：“你不是说，我腰好？” 颜菲：“？” 她顿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江寒什么意思，她当时以为江寒压根儿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毕竟这厮也不像是懂颜色笑话的，谁知…… 颜菲顿时看江寒的眼神都变了。 这男人，莫不是个闷骚吧？ 她被江寒拉着走了好一会儿又回头望过去，那人还跟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菲总觉得，那身影看着有几分眼熟。 云湾比筑境高几个档次，属于比较高档的住宅小区，颜菲以前没来过，进了江寒的家门，里面的户型和一应冷感的家具的陈设还是让颜菲微感惊讶。 江寒递给她一双脱鞋，“除了我的就是我妈的，你穿我的吧。” 颜菲：“为什么不给我穿你妈妈的？” 江寒：“我不确定我妈喜不喜欢别人穿她的鞋子。” 颜菲：“哦。” 她看了几秒那双深蓝色的男士拖鞋，有点迟疑地问：“你有脚臭吗？” 江寒换鞋的动作一顿，表情有点精彩。 “我天天洗澡。”他说。 颜菲：“那就是有脚臭了，不然何必天天洗澡？” 这逻辑，江寒：“……” “没、有。”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颜菲“哦”一声，这才放心地换上江寒的脱鞋。 她37码的脚穿42码的鞋实在有点大，走路的时候啪嗒啪嗒的，颜菲一边啪嗒啪嗒地走，一边随口问：“这房子你买下了？” 江寒“嗯”了声：“还在按揭。” 颜菲坐到沙发上，朝他竖起一个拇指，“我之前还纳闷我为什么会舍得借你那么多钱，现在我忽然就明白了。” 江寒：“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看中了你的潜力啊，我眼光真好，在你还没出息的时候给了你帮助，你看吧，果然就收获了很多回报，我太聪明了，我佩服我自己。”颜菲道。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当然是夸我自己，你有什么好夸的？”颜菲笑了笑。 江寒：“……” 过了几秒，他道：“其实当初你借钱给我，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忽然顿住。 颜菲：“因为什么？堂堂大律师，也有卡机的时候？” 江寒闭了闭眼，道：“因为你人傻钱多。” 颜菲：“……不会说话你可以选择闭麦！” 江寒没理会她的气呼呼，问：“要喝饮料吗？” 颜菲：“我要喝汽水。” 江寒：“没有。” 颜菲：“那可乐吧。” 江寒：“也没有。” 颜菲：“橙汁，总有了吧？” 江寒：“没有。” 颜菲无语，“你就说你有什么吧。” 江寒：“只有铁观音。” 颜菲：“……只有铁观音你问我要喝什么？你问什么问？” 江寒：“让你想象的时候可以高兴一点。” 第20章 颜菲暗暗咬了咬牙，心想，高兴你大爷。 “铁观音就不用了，我喝不来茶，给我一杯白水吧，谢谢。”颜菲刻意加重了“谢谢”两个字的语气，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脑袋靠到沙发的靠枕上。 江寒端着一杯白水放到她面前，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颜菲掀了下有点沉重的眼皮，“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江寒：“我自己做。” 颜菲又打了个哈欠，这次当着江寒的面，她刻意抬手捂了下嘴，她摆摆手道：“你哪道菜最拿得出手你就做哪道菜吧，别让我中毒就行。” 江寒冷嗤了声，“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颜菲不服气道：“你别以为我做饭多笨手笨脚，我只是手不会而已，但我脑子是会的。” 江寒：“……” 这说法还真是新鲜，他没多说，进厨房做饭了。 颜菲累得浑身发软，等江寒进了厨房，她也没心力去见证一个男人做饭有多贤惠的模样，她脑袋靠在靠枕上，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能突然到了陌生的环境，让她多少有些惶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连着做了两三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躺到了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薄毯。 江寒不在客厅里。 颜菲闻到一股饭菜香，她顺着香味寻过去，就寻到了厨房。 推开厨房的门，江寒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正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粥，那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颜菲猛然间想起她曾经梦到这只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md，你清醒一点，颜菲猛地甩了甩脑袋。 江寒疑惑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来，“你头疼？” 颜菲：“……没有。” 江寒：“感冒发烧了？” 颜菲：“没有。” 江寒：“那你脸红什么？” 颜菲：“……刚睡醒，热的。” 江寒点了点头，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关了火，对颜菲道：“可以吃饭了。” 他熬了一锅海鲜粥，炒了一份酱肉丝和一盘青椒肉丝，配了一碟泡菜，饭菜都很清淡，就连泡菜都没有抹辣椒油。 端上桌的时候，光看色泽就知道和她做的菜不是一个水平。 如果说江寒做的菜是给人吃的，那么她做的菜，大约就是给狗吃的，同样是做菜，差别却这么大，颜菲有点内伤。 她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粥，轻轻搅动几下，吹了吹，小口地尝了一口，海鲜的鲜味在唇齿间散开，味道美好地让她险些升天。 “太好吃了！”颜菲忍不住赞美。 紧接着她又尝了尝酱肉丝和青椒炒肉，每尝一次，就露出“我想升天”的表情。 “江律师，你要是去开饭店，应该也挺能挣钱的。”颜菲搅着海鲜粥夸赞，心头却想，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吃到了，嘴巴软一下也没什么。 江寒：“我没有名字的？” “江律师不好听啊？律师律师，多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听就是值钱的玩意儿，我要是能当律师，我睡着了都能笑醒。” 江寒：“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颜菲：“我一个高中毕业的？” “二十五岁，还可以参加高考。”江寒道。 花一到两年的时间参加高考，再花四年的时间读大学，有可能还要考研究生，这期间她得承担起自己的各种衣食住行的花销，还要按时还那二十万贷款的利息…… 等她读完，都三十多岁了。 不是没想过，但是，算了吧，她承担不起。 颜菲捋了捋头发，笑了笑，“别了吧，懒得折腾。” 她还要还债呢，而且手上也没什么存款，这些梦还是别做了，“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把债还了，把本科学历弄到手，在尽力多存一点钱。” 尽快存个房子的首付出来。 江寒：“如果你是在意钱的问题，我可以资助你。” “别，你又不是我爹，况且我也确实没那个心力再去参加高考和读大学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江寒也不勉强，虽然他并不知道像她现在这样每天累成狗的生活有哪里好。 他也没有资格勉强。 一百种喜欢 第22节 吃了饭，颜菲就准备回家了，江寒拿了外套穿上，“我送你过去。” 颜菲摆手：“不用，那个跟踪狂应该已经走了。” 江寒：“要是没走呢？” 他这话说得颜菲头皮发麻，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她跟在江寒的身后出了门，听江寒道：“如果对方根本不认识你，只是把你作为目标而这样一路尾随你过来，可能性其实很低，所以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颜菲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我其实想到了一个，但我觉得，可能性很低。” 江寒：“是谁？” 颜菲：“颜能德。” 江寒皱眉：“姓颜，你亲戚？” 颜菲沉了沉气，说：“是我二叔。” 江寒觉得奇怪，“如果是你二叔，他为什么不露脸？” “他不露脸很正常，”颜菲道，电梯到了，两人进了电梯，颜菲结束了挤牙膏式的一问一答，解释道：“当年我离开南瑜市的时候，和颜能德他们一家撕破脸了。” 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寒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因为不知道是什么的变故错过了高考，以至于让他们分道扬镳。 他当时出奇地愤怒，说了很重的话，之后她就了无音讯了。 而江寒敏锐地捕捉到，颜菲说的是她和颜能德一家撕破脸，而不是她的父母，她当时还小，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该是她的父母出面，而不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的父母？ 现在看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怕真的不简单。 到了楼下，江寒送颜菲回筑境的路上，并没有发现跟着颜菲过来的那个人，颜菲松了口气，“希望是我敏感了。” 江寒将她送到楼下，夜色深浓，身旁的姑娘眉间有淡淡的愁绪。 他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和他们撕破脸？” 颜菲长吁了口气，回答：“原因很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江寒：“那就长话短说。” 颜菲忽地笑了，望着江寒的双眸满是笑意，她道：“江寒，你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你几个意思啊？” 江寒没接话，大概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颜菲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心口，纤白的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光，她笑得不怀好意，“你该不是看我长得漂亮，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江寒忽然握住她那根不安分的食指。 他低眉，凝着她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夜空中交汇。 风从他们相连的指尖吹过。 颜菲的心跳倏然有点快。 江寒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但是，对我而言，七年前，你发生了什么，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是导致我们分开整整七年的原因。” “你明白吗？”他问。 “是因为愧疚吗？”颜菲忽然问，“欠了我钱，迟迟没还，然后发现我竟然过得这么惨，所以心怀愧疚，想要补偿？” 江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拐到这个问题上来。 他虽然心中有愧，却并不是因为欠了她钱。 他蹙着眉，半晌都没说话。 颜菲脸上的笑容隐下去，即将脱轨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她扯了扯唇角，冷淡地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也不用愧疚，跟你无关。”她补充。 气氛僵硬了半晌，空气中飘的尴尬又开始大范围弥散，颜菲发现江寒还握着她的手指，她把自己的手指抽回来，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哎，每次和江寒在一块儿，刚开始还好好的，到最后就不太好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总能往一些奇怪的方向发展。 很难逃脱不欢而散。 就比如现在，江律师又不高兴了。 到了楼下，江寒坐到凉椅上，让颜菲先上去。 她推开玻璃门朝电梯走去，到了拐角处回头朝外面望去，江寒还坐在凉椅上，冬夜的风有些寒凉，他似乎也不知道冷，弓着脊背，埋着头，沉默地抽着烟。 颜菲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再同他说几句话，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中间隔了七年，彼此都生疏了，话题很难谈到一块儿去。 哦，不是。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以前，似乎也谈不上熟。 算了吧，各有各的生活。 颜菲转过身进了电梯，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感觉自己经过岁月的强行洗礼后，心肠硬了不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要换做以前，看见江寒那副样子，她肯定立刻就扑上去了。 不来个爱的抱抱是绝不会罢休的。 颜菲笑了笑，那笑容有点自嘲。 早上六点半被生物钟吵醒，花了半个小时洗漱吃早饭，然后看一个半小时的书，下楼去公司上班，忙忙碌碌地继续过着狗一样的生活。 公司的氛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好了，钱茉莉一张臭脸摆了大半个月，还觉得不够，现在还在持续散发阴冷气，让公司的其他人都略感不适。 江律师这三个字成了禁忌，谁都不会提。 颜菲庆幸的是她有各种借口推掉同事间的聚会，而且办公室里除了钱茉莉，其他人的脑回路还算正常，都没有对她摆脸色。 她在公司过得还算可以。 中午她自己在公司吃泡面，刚吃完泡面准备看书的时候，李雪逃命似的一路快速冲进了办公室，坐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颜菲从书中抬起头来瞅了她一眼，“你见鬼了？比我还激动！” 李雪摆摆手，“见鬼倒是没有，我就是听了一个八卦。” 颜菲干瘪地应了一声：“哦。” “你就这反应？”李雪失望道。 颜菲马上非常给面子地换上一张笑脸，笑道：“哎呀，我好好奇呀，你快说说吧。” 李雪“噗”地笑出了声，她道：“我听的八卦还是和你有关的呢，是在电梯里听的，许智说的，江律师的妈妈想见你，你还不是他女朋友呢，你未来婆婆都快找上门了？” 第21章 “怎么就是我未来婆婆了？”颜菲哭笑不得，“八字还没一撇呢。” 李雪：“那是？” “很多年前，我还上高中那会儿，江律师的妈妈生病住院，我帮过忙，他妈妈是念着我帮过她，所以想见我。”颜菲解释。 李雪疑惑：“你不是把江律师给忘了吗？” 颜菲：“……最近想起来一些。” 李雪拉了拉椅子，朝颜菲凑近了些，满眼都冒着八卦的泡泡，好奇道：“你们上高中的时候，该不会是一对吧？” 颜菲抿了抿唇。 “一个班，你坐江律师前面，他妈妈生病你还去帮忙，这一男一女，你来我往的，少年时期又最是容易意动，你们真不是一对？”李雪发出灵魂拷问。 颜菲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无辜道：“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李雪一脸无语。 “哎，”颜菲轻轻拍了拍李雪的肩，“吃吃瓜就算了，不必当真。” 李雪好奇问：“你现在喜欢江律师吗？” “不喜欢。” 李雪坐回去，摇摇头道：“我还是觉得茉莉没戏。” 对于这个问题，颜菲已经不想发表任何看法，她早说过钱茉莉没戏，是钱茉莉非要听她说吉祥话，她又不是吉祥物，说吉祥话有屁用。 其实她刚刚对李雪说那些话，是藏着自己的私心的。 她就是想让他们明白，在和江寒有关的事情上，她是真的无辜。 虽然，并不是绝对无辜，但生在社会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当有人针对自己的时候，不抓住机会无声无息地绿茶一点，就很容易被误会和压着欺负。 她不想被误会和欺负，就只能让别人受罪了。 江寒约她晚上吃海鲜，颜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下午六点，李雪敲了敲颜菲的桌面，“哎，江律师又来找你了。” 颜菲这次自动忽视了钱茉莉的死亡凝视，她快速地收拾完东西提着包跟着江寒走了，钱茉莉气得把办公桌锤得咚咚响。 李雪道：“茉莉，人颜菲跟江律师都认识好多年了，老朋友重逢，经常约饭也是正常的，这事儿你再不让它过去那就没完没了啊。” 钱茉莉不服气道：“他们那是正常约饭吗？” “就算不是也跟你没关系，人家江律师喜欢谁那是他的自由，你跟江律师算什么关系？顶多算是认识，你要是不服气你就去跟江律师表白，等你跟江律师在一起了，颜菲要是还这样，我就帮你骂她。你要是不敢去，你就把你的敌意收起来，和颜菲好好相处。”李雪道。 “我不，我凭什么退让？” 李雪：“因为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被你给闹得乌烟瘴气的，我们几个当夹心饼干也是很累的，既要顾着你，又要顾着颜菲，吃个饭还要分开陪你们，令人很不爽知道吗？” 钱茉莉委屈地红了眼，“我就不明白了，颜菲是后来的，为什么你们帮她却不帮我？明明就是她在暗地里撬我墙角看我笑话，你们还觉得她没错。” 何天宇和薛雅一时都没有说话。 李雪喝了口水道：“我们没帮她，我们不站你是因为你没道理，你又不是江律师的女朋友，就算颜菲私下和江律师有接触，也是人家的自由，人家没理由告诉我们。你自己非要觉得颜菲在看你笑话，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毕竟我们都没看见颜菲笑话过你。” 一百种喜欢 第23节 钱茉莉哭了起来。 薛雅递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好了茉莉，江律师你也别再想了，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还是好同事，大家一个公司的，别闹得太难看了。”薛雅劝道。 钱茉莉一把推开薛雅的手。 “你们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在帮颜菲说话，她明知道我喜欢江律师，还暗中跟江律师来往，她就是贱，就是不要脸，就是绿茶婊，你们受不了我，好，我走就是。” 她抹了一把眼泪，抓起放在旁边的包就跑了出去。 何天宇始终一言不发，薛雅和李雪面面相觑。 李雪深吸口气，冷声道：“走就走，谁稀罕。颜菲进公司这么久，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多亲近，说白了，我们在她眼中，指不定顶多就是同事，连朋友都算不上，人家凭什么跟我们提她的私生活，人爱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也就钱茉莉这种从小被家里惯着长大的才觉得全世界都应该让着她，真是笑死人了。” “这段时间她天天摆着一张臭脸，有时候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她都爱答不理的，活像是我们都欠了她的，办公室天天低气压，我早受够了，”李雪拿手给自己扇风，“大家同事一年多了，她这小公主脾气还没改，平时说话不过脑子就算了，还三观不正，简直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这种人爱滚多远滚多远，老娘不伺候了！” 薛雅道：“她还是个孩子。” 李雪哼哼道：“要当孩子就别来职场，回家让她爸妈供着吧。” 颜菲跟江寒一路到了地下停车场，上了车，江寒问：“你们办公室在闹内部矛盾？” 颜菲靠到椅背上，“看出来了？” 江寒“嗯”了声，他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随口问：“跟你有关？” “何止啊，”颜菲笑了笑，“还跟你有关呢。” 江寒：“是钱茉莉找你麻烦？” 颜菲惊讶地坐直了身板，“你怎么知道？” “我有正常的推理能力，”江寒口吻淡淡，“钱茉莉喜欢我的事情，我们孤舟律所的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颜菲不解：“你们怎么知道的？” 江寒：“我们不瞎，为什么会不知道？” “厉害！”颜菲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江寒偏头瞥了她一眼，“所以，她是因为我跟你走得近而找你麻烦的？” “是啊，”颜菲靠回去，“你说我多倒霉，我跟你，就是同学关系，我还因为这层单纯的关系在办公室天天忍受别人对我的死亡凝视。” 江寒：“你没解释？” “解释了，她不信啊，我也没办法。”而且，她也懒得惯钱茉莉那臭脾气，就更不想再解释了，觉得她爱咋滴咋滴吧。 江寒：“要不，我出面说一下？” 颜菲：“说什么？说你不喜欢我，跟我只是朋友，所以你还有机会？” 江寒：“……” 蒋忆梅打电话过来，那姑娘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菲菲，我可太惨了，我实在受不了我妈了，刚刚她给我打电话，说今晚帮我约了人，让我去相亲。” “啊？你今晚要去相亲？”颜菲吃惊。 “我不去，我现在过来找你，你收留我几天。” “行，”颜菲拍了拍江寒的肩，“靠路边停一下，梅梅过来找我了，我不跟你去吃饭了，不好意思啊，鸽了你，下次我请你吃。” 江寒：“蒋忆梅？” 颜菲点头。 江寒：“让她直接去龙王海鲜吧，今晚吃饭的人，你们都认识。” “啊？还有其他人？有其他人你把我叫上干嘛？”颜菲不解。 江寒：“都是同班同学。” 颜菲：“哦，我还以为只有你跟我。” 江寒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盘，说：“下次吧。” “下次什么？”颜菲偏头，目露疑惑。 “下次只你和我。” 颜菲：“……” 她怀疑江寒在钓她。 她凝着江寒俊美的侧脸，半晌后，目光移向窗外，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所以她没有看见，旁边的男人，轻轻扬起来的唇角。 蒋忆梅竟然比他们先到，颜菲和江寒到的时候，蒋忆梅已经在包间里和其余三个男士聊起来了，另外三个一个是江寒的发小祁烨，一个是班长高扬，另一个是学习委员邱俊。 一女三男，聊得还挺热闹。 彼此打了招呼，蒋忆梅问：“高扬，怎么没把你未来媳妇儿带来？” 高扬摸了摸后脑勺，“未来媳妇儿今晚加班啊！别说我了，你们呢？除了祁烨，都还单着？可不可怜啊？” 邱俊拿手肘顶他，“不会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就是快结婚了吗？嘚瑟个什么劲儿？靠！寒哥，你就不该叫他来。” 江寒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顺口回答：“是他自己要来的。” 邱俊无语：“你不叫他他哪儿知道？” 江寒在颜菲旁边坐下，“是他让我请客的。” “听见没？”高扬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没有我，你们能有这顿饭吃？” 蒋忆梅好奇地问：“所以，你让寒哥请客的理由是？” 高扬一摊手，下巴往江寒和颜菲的方向一抬，暧昧地说：“寒哥恋爱了啊，恋爱了不该请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是吧寒哥？” 恋爱了？ 颜菲在心底冷笑一声。 是谁前不久还说自己单身来着？ 江寒低眉挽袖，大约是因为要见客户，他穿得既单薄也正式，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外面套一件呢子大衣。 屋里开着空调，温度并不低，他约摸是觉得热，将大衣和西装的外套脱了下来，上身只留了一件白衬衫。 从颜菲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矜贵而优雅的挽袖动作，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得晃人眼睛，她听江寒短促地笑了声，淡声道：“我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22章 众人：“……？” 高扬一副你骗鬼的表情，指着江寒和颜菲道：“你俩难道不是一起来的？” 颜菲：“？” “是一起来的。”江寒面无表情地说。 “那不就得了，我听祁烨说你们还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住得也近，你俩难道没在一起？”高扬笑哼哼道，“你们就别装了，该请客呢，还得请客。” 高扬这人，高中那会儿，就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玩儿，在班上人缘最好，所以投票的时候，他理所当然成了班长，但这位班长，其实私下还是和江寒祁烨更要好。 因为他们初中就是一个班的。 邱俊是因为篮球打得好，后来才逐渐跟他们拉近了距离，加入了他们的小团体。 没想到隔了一个大学，他们还是凑到了一块儿。 颜菲见江寒不解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道：“你怎么不说话？” 江寒端起茶盅喝了口茶，问：“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他们误会我们在一起了，你难道不该解释解释？” 江寒：“清者自清。” 颜菲一口老血差点喷他一脸，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高中可没有告诉她“清者自清”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她咬了下唇，觉得把希望寄托在江寒身上真是浪费她的心思。 颜菲把茶盅在桌面上搁出声响，成功地吸引了另外几个的目光。 她道：“我跟江寒没在一起，你们误会了，在同一个地方上班，那纯属巧合，我也是上了半个月的班才知道这件事的。” 包间里因为颜菲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气氛有点怪异。 但颜菲并不知道这怪异从何而来，她觉得莫名其妙。 沉默…… 颜菲打破沉默道：“怎么了？我说的话有问题？” 江寒：“没有。” 顿了片刻，他继续道：“让服务员上菜吧。” 蒋忆梅拿过颜菲的碗筷帮她烫，邱俊拍了拍江寒的肩，“寒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没事啊，别哭，哥们儿挺你。” 江寒没说什么，拿起酒杯和邱俊碰了一杯。 祁烨问：“颜菲，你离开南瑜的这些年，去哪儿了？” “大多时候都在云城，不在云城的时候，就全国各地到处飞，”颜菲一边吃饭一边囫囵回答，“你呢，现在上班了吧？在做什么？” “在医院。”祁烨回答。 颜菲抽空竖了个大拇指，说：“你性格那么温柔，的确很适合当医生。” “谢谢，”祁烨礼貌地笑，他看了眼江寒，问：“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过？” 颜菲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回来？”高扬吃惊，“你怎么不回来看看？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呢，蒋忆梅读的还是南瑜大学，只要你回来，不愁联系不到我们啊。” 颜菲笑道：“不是我不想回来，是没时间，走不开。” 邱俊：“忙工作？” 一百种喜欢 第24节 “也不全是，我妈妈在住院，一直在云城养病，我就留在云城，一边照顾她，一边工作，所以才一直没有时间回来。”颜菲解释。 “那你交男朋友了没？”高扬追问。 颜菲喝了口汤，慢吞吞地回答：“没有啊，太忙了，没空，哪像你啊，都要结婚了。” 高扬朝江寒挑了挑眉。 江寒拿起酒杯，又跟高扬碰了一杯，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一交流，高扬就笑了，问江寒：“感谢你哥们儿我不？” 江寒“嗯”了一声。 颜菲：“？” 这顿饭上大家都没怎么喝酒，难得出来聚，都不打算散得太快，颜菲和蒋忆梅许久未见，有很多话说，打算吃了饭就走，四个男的商量好饭后去旁边的茶楼打麻将。 颜菲站在饭店的门口等蒋忆梅开车过来，听到身后几个男的在闲聊。 高扬：“下次还是吃火锅吧，海鲜这玩意儿，寡淡得很，我真不喜欢。” 邱俊：“之前不是说的吃火锅？” “寒哥临时变卦了，搞不懂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海鲜了。”高扬吐槽。 正巧江寒结完账走了出来，高扬冲过去勾住江寒的脖子，将他的身板微微往下一压，在他耳边道：“寒哥，今儿这顿饭没白请吧？” 颜菲回头，在那一瞬间迎上江寒的眸光。 她心跳一漏，忽然有一种，他其实一直在看她的错觉。 颜菲别开脸去。 江寒的说话声被夜风吹进她的耳里。 “没白请。”他说，声音里有浅淡的笑意。 蒋忆梅开车过来，颜菲朝他们挥手打了个招呼，拉开车门上了车。 颜菲和蒋忆梅回到筑境，两人的手机接连响了下，蒋忆梅看了眼，道：“高扬将我们俩拉进了他们的小群，他把我们俩拉进去干嘛？” “我哪儿知道？”颜菲道。 她点开手机，群里面原本只有他们四个男的，现在突然多了她们两个女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有种把四男两女强行揉一堆的感觉。 很快，邱俊发了条消息在群里。 邱俊：/图片。 邱俊：寒哥又灭我们。 他发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江寒靠坐在深紫色的软椅上，袖口挽到手肘，后背微微靠着椅背，手肘搁在软椅的扶手上，支着下巴，眼睑微垂，姿态懒散。 他面前摆着清一色条，大对带杠，满上加满了。 满得要溢出来了。 这照片—— 杀我。 颜菲默默地想。 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将颜菲的神志拉回来，蒋忆梅从她的手里抽过手机，笑道：“姐妹，我发现你还是很吃江寒这张脸啊，看傻了？” 颜菲把手机夺回来，从抽屉里拿了一双拖鞋递给蒋忆梅，沉默了片刻说：“你没觉得，江寒现在更帅了吗？” 是她以前想象过的，成熟男人的样子。 甚至，比她以前想象的，更有魅力一点，是她无法真实触碰到的样子。 只能靠自己偷偷yy一下。 “帅的确是帅的，脾气也更难以捉摸了，别的不说，就说今晚吃饭吧，就没见他怎么笑过，那张脸跟僵尸似的，就这样，”蒋忆梅拉着颜菲摆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僵尸脸，“看见没，就是这样，谁要是跟他在一起，还不得被冻死？” 是吗？ 可她觉得，江寒好像还挺温柔的。 蒋忆梅躺到沙发上，翘着腿打开电视，笑问：“你最近跟他常有往来，他又是你的菜，你是不是又对他有想法了？” 这个“又”就很传神。 这个问题让颜菲迟疑了一瞬。 蒋忆梅：“姐妹，你犹豫了。” “……那他不是变得更帅了吗？”颜菲给自己找理由，“我也不是真对他有什么想法，主要那么帅一男人站我面前，我很难不心动呀。” “我看你就是寂寞了，”蒋忆梅下结论道，“喜欢江寒那种冷得要死的男人不是找虐吗？就算要喜欢，也该喜欢祁烨那样的，绅士、有风度、温柔还体贴，就连说话都温声细语的。” “你这么看好祁烨，你嫁给他得了。” 蒋忆梅摆摆手：“别了吧，人家有女朋友。” 包间里，高扬摸出几根烟，一人散了一根，点燃，他摸了一张牌，随口问祁烨：“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祁烨温温地笑了笑：“还早。” “你跟你女朋友从大学就开始谈，快三年了吧？”邱俊道，“你女朋友难道没催婚？” “催了，是我还不想结婚。” 高扬吸了口烟：“谈了三年，还不想结婚？你拖着人姑娘干嘛呢？这不渣男吗？”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以前只谈恋爱的时候，很自由，没那么多现实问题，自从说到婚姻，什么问题都来了，可我还没有能力解决，”兄弟几个都会彼此取经，祁烨遇到了问题，也不隐瞒，“条件没谈拢。” “什么条件？”邱俊问。 “我现在住的两室的房子，他们嫌小，让我换个三室一厅距离市中心近点的，说以后她父母过来了也方便住，我开的十几万的车他们觉得不够档次，让我换一辆30万以上的，把我现在开的这辆车给未来岳父用，再加66万的礼金。”祁烨说完，苦笑了下。 他继续道：“学医时间长，我现在还在实习期，工资只够房贷和生活，女方提的这些条件，我一个都满足不了，结婚的事情自然只能往后拖。” 邱俊：“就没好好谈谈？” “谈过几次，双方父母也都见过面，女方不退让，这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其实就是逼我父母把老底拿出来，我父母攒了一辈子钱才存了那么点养老金，给我买房花了一大半，也不剩多少了，我可做不出榨干父母养老金的事情，”祁烨道，“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 高扬问：“怎么还有66万的礼金？” “这个问题我爸妈问过她的父母，这66万的礼金给出去了，结婚的时候她带多少回来，结果对方说哪有给出去的聘礼还让新娘带回去的道理，意思就是不带回来，我爸妈考虑到她还有个弟弟，现在每次说起这件事，都很排斥。” “有个弟弟啊，”过来人高扬感叹了声，“我看你们这事悬。” 祁烨笑笑道：“我现在就是心累，女方父母在催婚，催聘礼，心烦。” 邱俊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再怎么样也比我好，我还单身呢，也比寒哥好，寒哥还不知道得单多久呢。” “寒哥，你妈没催你交女朋友啊？”邱俊打了一张二筒。 江寒开杠，顺口回答：“没有。” 邱俊眼睁睁地看着江寒杠了他的二筒，哀嚎了一声，“我妈也在催我交女朋友，怎么你就没有遇到这些破事？” “还能因为什么？人家寒哥和你能一样吗？人家有目标！”高扬摸完最后一张都没胡牌，有点泪奔，几人重新洗牌，高扬道：“寒哥，你跟颜菲现在怎么样了？” 江寒：“没怎么样。” 高扬：“什么意思？” “只是朋友，”江寒说，“她现在有点排斥我。” 祁烨泼冷水道：“那你还挺惨的。” 江寒：“……” 邱俊继续补刀，“颜菲变了好多，看你的眼神都没有光了，不像以前，看你的眼神，只要没瞎的，都知道她喜欢你。” 江寒的手一紧，险些被烟烫了手指。 第23章 颜菲穿着睡衣从洗手间出来时，蒋忆梅已经睡着了，她寻常睡得晚，这会儿还没什么睡意，看着已经熟睡的蒋忆梅，免不了有些感慨。 今晚吃饭一共六个人，蒋忆梅在银行上班，祁烨是医院的，高扬是程序员，邱俊在国企已经坐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还有一个成了牛逼哄哄的律师。 年纪轻轻，已经买车买房，令人艳羡。 只有她，一事无成，还身背贷款。 她挣扎了七年，还是在最底层，拿着微薄的工资，没日没夜，拼命向前，可前面好似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她根本看不清路。 也或许，本就没有路。 一事无成的二十五岁。 颜菲走到阳台，拉开厚重的窗帘，深深吸了口气。 余光瞥见楼下的凉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看身影有点熟悉，颜菲凝了凝眉，仔细辨认了下，那身板，越看越眼熟。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二点半。 这个时候？ 颜菲摸出手机，打开和江寒的聊天对话框。 家财万贯：你们回家了吗？ 对方回得很快。 h：在家了。 颜菲怀疑自己眼瞎了，是她又认错人了，她又瞧了好几遍，甚至换了好几个角度瞧。 然后—— 家财万贯：你在家？ h：嗯。 对方回答得这么干脆，她也不打算纠结了，拿上衣帽架上的羽绒服和围巾套上，就下了楼，刚出单元门，就迎上江寒的目光。 江寒别开脸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被当面戳穿谎言的江寒，看上去有那么一丝丝狼狈，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颜菲抛开。 一百种喜欢 第25节 她不喜欢将“狼狈”这个词用在江寒的身上。 江寒素来骄傲。 也本该骄傲。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半死不活的昏黄灯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周身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朦胧得好似随时都要消散。 指尖一点猩红，夜风一吹，忽明忽暗。 颜菲坐到江寒的旁边，哪壶不开提哪壶道：“你不是说你在家？” 江寒吐出一口烟，慢声道：“这里离我家很近，等同于我在家了。” 这解释让颜菲简直无语，就好像她问一个人为什么没吃午饭，结果人家说他吃了早饭的，午饭和早饭的时间也差不了几个小时，吃了早饭就等同于已经吃了午饭了。 这不屁话吗？ 敷衍人的态度简直恶劣！ 鼻尖飘来袅袅烟雾，有点呛人，她拿手扇了扇，“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江寒俯身，在水泥地上把烟摁熄，扬手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解释什么？”他问。 颜菲看向他，“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寒偏头，迎上她的眸光。 女孩儿的目光澄澈干净，隐着一股子清冷的气，看着他的时候，坦然纯净，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痛痒的和她没有关系的问题。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如果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坐着，她最先关心的是他冷不冷，而不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坐着。 颜菲扬了扬眉，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江寒顿了半晌，回答：“这里空气好。” “什么破理由，不想说算了，我就不该下来同你屁话，我走了，你继续坐着吧。”凉风吹得她的发丝乱飞，她准备起身时伸手撩了下头发，手指却忽地被人握住。 颜菲一愣。 她被江寒手上冰冷的温度凉得下意识要抽手，江寒却抓得紧。 她心跳快了几拍，“你，干嘛？” 江寒：“冷。” “觉得冷你不回家去，跑这里来抽烟？”颜菲失笑，而且他似乎也没有要让她下来或者去她家的意思，否则他就不会在微信上说他在家。 江寒低声道：“家里空空荡荡的。” 颜菲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理由，她只能感觉到江寒心情不好，如今已是深冬，三更半夜的，这里除了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夜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的手冻得都快结冰了也不知道回去。 不知道怎么想的。 江寒好像只是抓着她的手取暖，颜菲感觉自己被迫变成了一个人形取暖器，她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听到江寒说：“你不该下来的。” “怎么？我下来犯法？”颜菲下意识地问，口气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外面冷。” “那你放开我啊，我本来就打算回去了。” 下一刻，江寒放开了她的手。 “回去吧。”他说。 颜菲实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她也懒得多问。 她觉得头疼，她明天还得早起，并不想继续坐在这里陪他吹冷风，她不知道江寒怎么又不高兴了，以至于跑这里来这么折磨自己。 她无奈地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进了单元门，门一关，寒风被挡在外面，颜菲顿时觉得周身都暖和了不少。 她满腹纠结，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实在是不放心，想着，就算是只阿猫阿狗看着也怪可怜的，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人还是江寒。 进了电梯的颜菲在电梯即将关上的时候，又忽然抬手挡住了。 她冲出电梯。 江寒果然还没有走，像个木雕似的坐在凉椅上，指尖捻着新点燃的烟。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她。 颜菲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走到他的面前给他戴到脖子上，再一圈一圈地缠严实，说：“真的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还有，烟抽多了，小心肺癌。” 江寒凝着她的脸。 颜菲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上去了。”给他戴好围巾的时候，她说。 颜菲一路小跑着进了电梯，许是跑得有点急，停下来后就觉得脸有点热，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回想了遍自己刚刚的言行，觉得还算在理，放下心来。 她轻轻吁了口气。 心中暗暗祈祷。 希望江寒那厮，以后别再搞我了！ 没几日，三年一班群就有人在群里说希望今年过年举办同学会，然后艾特高扬，让高扬搞起来，有了开头就没有结束，同学们都跑出来说期待同学会。 吵吵嚷嚷了大半天，高扬才在群里说抱歉，刚刚在忙，现在才看到消息，今年同学会肯定有，他和邱俊一定办得让所有人满意。 颜菲算了下时间，元旦还没来，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 这些人可真积极。 高扬紧接着又发了一条，说他和邱俊商量过了，年初四他结婚，邀请全班同学去参加他的婚礼，今年就不用再单独办同学聚会了。 并附上了电子请柬，请柬上面有时间和地址。 这请柬一出，群里面就炸了，有恭喜的，有羡慕的，有拿高扬开玩笑的，消息很快跳到99+，热闹非凡。 颜菲后天要投一个标，原本要和何天宇还有钱茉莉一起去，这个标的总负责人是何天宇，结果何天宇临时换了人，把钱茉莉换成了李雪。 钱茉莉似乎默认了这件事，并没有说什么。 李雪悄声在颜菲耳边道：“钱茉莉跟汪总提了辞职，下周就要走了。” 颜菲很吃惊。 “因为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李雪解释：“是，也不全是，她觉得她在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地位了，而且还丢了个大人，我们又都偏向你，所以觉得呆不下去了，想走。” 颜菲点了点头。 难怪钱茉莉这两天的脸色更差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钱茉莉这个姑娘，她本来就不大喜欢，她走了，办公室会更和谐。 何天宇从14楼买了咖啡回来，给颜菲递了一杯。 “又请我和咖啡？”颜菲感动。 何天宇道：“不是我买的。” 薛雅：“谁买的？” “江律师，我在咖啡厅遇到他，他结了我的账，所以你们今天喝的咖啡是江律师请的客。”何天宇说。 颜菲淡淡地“哦”了声。 何天宇把咖啡放到钱茉莉前面的时候，钱茉莉陡然站了起来，拿起咖啡走到颜菲的面前，将咖啡重重地往颜菲的桌上一放。 颜菲挑眉：“你干嘛？” “江律师请的咖啡我不喝，”钱茉莉冷声冷气道，“还给你。” 颜菲觉得好笑，道：“你应该还给江律师，而不是我，又不是我请的。” 钱茉莉冷嗤：“你跟江律师不是一家的？” “谁跟你说我们是一家的？姑娘，我单身，麻烦不要往我头上扣帽子。” “你单身你就有权利背着我跟江律师暗中来往了？颜菲，我们是同事，你明知道我喜欢江律师，你还私下跟江律师来往，就是不对。” 这逻辑…… 她人都要走了，颜菲懒得跟她计较， 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我不对，行了吧。” 钱茉莉气得面红耳赤：“你这什么态度？你这是承认错误的态度吗？你明知道我喜欢江律师，江律师喜欢你，你却不说，你暗中看我笑话，让我成为公司里的笑柄，不是你不对是什么？” 颜菲气笑了：“江律师喜欢我？我怎么不知道？” 钱茉莉：“他给你送玫瑰花。” 颜菲：“送玫瑰花就代表他喜欢我了？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行吧，也算我的错。” 颜菲以为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彼此还能算比较平和地结束这场同事关系。 然而，她小看了公主的自以为是和自我骄傲，钱茉莉像是听不懂颜菲话里的反话似的，紧接着颜菲的话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就立刻给我道歉。” “什么？”颜菲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24章 何天宇在旁边看着，不参与女人的争斗。 薛雅和李雪相视一眼，眼见情况越发不妙，薛雅劝道：“茉莉，颜菲都让步了，你也要走了，这事儿就算了吧，就让它过去，行不行？” “就是，茉莉，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李雪也劝，“以后遇见了还是朋友。” 钱茉莉很刚：“不，她必须给我道歉。” 一百种喜欢 第26节 颜菲低头，骨碌碌喝了口白水，企图让自己冷静，她不断告诉自己，消消气，消消气，人在社会上混，谁不会遇见几个傻逼。 消消气，消消气。 消他大爷的气！ 她咽得下气她就不是颜菲！ “滚你妹的！”颜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寒是你男朋友或者老公呢，在江寒的眼中，你屁都不算，知道吗？” 钱茉莉被她“啪”的一声和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颜菲厉声道：“你以为世人皆是你爸妈呢都要让着你？我怎么样还得跟你报备？你只是我同事，你以为你是我妈呢？老子让你几步你就觉得我好欺负了？要脸吗？” 众人：“……” 钱茉莉被颜菲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她就气得咬牙切齿。 钱茉莉愤怒的情绪达到了一个顶端，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她一时想不到话反驳，又恼羞成怒急于扳回一局，想也没想抓起手边的咖啡就朝颜菲砸去。 这动作触不及防，颜菲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咖啡精准地砸到颜菲的身上，咖啡杯的盖子被冲开，滚烫的咖啡倒出来，溅到了颜菲的衣服上和手上。 很烫。 何天宇大喊了声“颜菲”，薛雅和李雪也吓得脸色陡变。 然而。 下一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办公室里响起，颜菲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钱茉莉的脸上，她似乎觉得打了她一巴掌并不能泄愤，紧接着又打了一巴掌。 她在钱茉莉的尖叫声中揪住对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按到桌上。 “敢泼我咖啡？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在社会上能起飞了是吧？” 颜菲用空出的左手擒住钱茉莉胡乱挥舞的右手，压着她的手往桌沿上用力地一撞，撞得钱茉莉连连尖叫。 “让我道歉？你祖师爷爷错了我都没错，我道你妈的歉！”颜菲用力地掰着她的手指头，“我让着你，是看在大家的面上，你以为我是怕你？” 钱茉莉被颜菲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想欺负我，重新回去投胎吧你！”颜菲抓住她的手腕一拧，“知道错了没有？” 已经放弃挣扎的钱茉莉继续哇哇大哭。 “呜呜呜……” “不许哭！” 钱茉莉陡然刹住了哭音。 颜菲拍着她的后脑勺，冷若冰霜地问：“我问你话呢！还当不当公主？还欺不欺负我？还让不让我道歉？” “不了，不来，呜呜呜……” “我让你别哭！”颜菲不耐烦地说，她加重了拍她后脑勺的力道。 钱茉莉被打得又不敢哭了。 颜菲：“知道错了吗？” 钱茉莉乖乖回答：“知道。” 钱茉莉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地往下流，呜呜呜，妈妈，她真的不敢了，颜菲就是个魔鬼，她再也不敢惹她了。 颜菲冷笑一声。 在另外三个精彩的目光中放开了钱茉莉。 钱茉莉手脚发软地顺着办公桌滑到了地上，抱住自己压抑地哭了起来。 颜菲绕过她准备去洗手间清洗，结果一抬眸，撞上门口的一个看客，那人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手上提着一个纸袋，单手插兜立在门口，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颜菲：“……” 死寂！ 颜菲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也许不是有点，是非常。 被谁看见不好，偏生被江寒给看见了，记忆猛地被拉到很多年前。 她刚到三中那会儿，学校里有几个社会姐们儿看她不顺眼，让她放学后等着，颜菲那时候也是傲得一比，让她等着，她就特意等着。 她们约在了后校门见面，然后一起去了学生们经常约架的一条巷子。 颜菲以一打四，把那几个姐妹全打趴了。 她不知道江寒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总之江寒赶过来的时候，她正揪着一个姐妹的头发狂扇对方的脸，打得身心舒畅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江寒。 满头大汗。 颜菲现在都还记得江寒那时候的表情。 大概是见到了天选之女吧。 那是她进一班的第二个月，她一直希望自己给江寒的印象是像古代的那种大家闺秀一样，温柔贤淑，漂亮大方，结果形象塑造得很失败。 她既没有温柔，也没有贤淑，倒是像个泼妇。 那一刻，颜菲的心态是崩溃的。 她希望江寒能选择性失忆，忘记她的粗暴和狠厉。 但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残酷的现实让颜菲后来破罐子破摔，当着江寒的面，又打了几次架，不仅打女同学，还打男同学。 还把男同学打哭了。 人设崩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天选之女和江寒对望了大概有十秒，后者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对她说：“来还你东西。” 颜菲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她走过去接过纸袋，江寒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剑眉拧起，盯着她手上绯红的一片问：“烫伤？” 颜菲抽回手，不自在地点了下头。 江寒拉着她往洗手间走，沉声道：“去用冷水冲手，至少冲五分钟。” 这栋大楼男女厕所是完全分开的，到了洗手间门口，江寒将颜菲推进去，颜菲进了洗手间，往镜子里一看，就看见一张郁闷的脸。 她打开水龙头冲手，浸手的冰凉淋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一边用冷水冲手，一边抽纸巾擦自己衣服上的咖啡，越擦越郁闷。 怎么就恰好被江寒撞见了？ 颜菲很内伤。 她打人的时候江寒在想什么？ 颜菲脑补了下，大概就是：这女的这么生猛的？母老虎无疑了！幸好没当她男朋友，谁当她男朋友谁倒霉，这要是在一起了，还有好日子过？天天吃拳头吧！ 嗯，真精彩！ 颜菲抚了一下额，出洗手间的时候，江寒已经不在外面了。 看吧，成功被吓跑了！ 颜菲忍不住吐槽，一个男人，这就跑了，至于么。 回到办公室，发现钱茉莉已经乖乖坐到自己位置上了，弓着身，垂着脑袋，当起了一个鸵鸟，她办公桌面前的狼藉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颜菲疑惑，问李雪：“谁打扫的？” 李雪还处于对颜菲的五体投地中，她下意识地指了指钱茉莉。 颜菲挑眉：“这么上道？！” 李雪：“……” 她心说：“被你那么一教训，谁都不敢不上道。” 然后颜菲就发现，何天宇、薛雅和李雪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厉害”、“你太刚了”、“我佩服你”，总之，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崇拜。 颜菲：“……” 她有点无语。 办公室里很安静，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难以名状的尴尬和死寂。 颜菲衣服湿了，没办法穿，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她打算先走，人还未站起来，余光先瞄到了门口出现的人。 江寒去而复返，花了九分钟。 他伸手敲了下玻璃门。 办公室里，除了被颜菲打得瑟瑟发抖的钱茉莉，其余人都朝江寒望上了一眼，各自看颜菲的表情就更精彩了。 颜菲起身，朝江寒走过去。 “还有事？”她问。 江寒：“把手伸出来。” “干嘛？”虽然这么问，但颜菲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江寒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支药膏拧开，拉过她的手给她被烫伤的地方涂药，她的手还很凉，但他的手却很暖，像暖手炉。 原来并没有被她吓走，是跑去买药了。 速度还挺快。 他涂药的力道不重，她都没感觉到疼。 “什么时候下班？”江寒问。 颜菲：“这会儿就走，衣服湿了，得回去换衣服。” 江寒给她上了药，把药膏放进他手边的纸袋里，然后把他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颜菲后退了几步，表情迟疑道：“你干嘛？” 江寒目光冷沉，口吻冰冷，“过来。” 一百种喜欢 第27节 那语气凉飕飕的，颜菲咽了口口水。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扫他颜面，又乖乖地站了回去。 江寒面色稍霁，长臂从她身侧绕过，以一个像是要抱住她的姿势帮她把衣服披上，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侧脸，有点痒。 继而他收回手，说：“去拿东西，我送你回去。” 颜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在同事们或八卦或复杂的目光下，回自己办公桌那边拿上包，笑着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来自同事们的，僵硬的回应。 而钱茉莉，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江寒身高腿长，他的大衣穿在颜菲的身上就过了膝，不过暖和倒是真的暖和，出了办公大楼，颜菲瞥了他一眼。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灰色的v领毛衣。 “其实，你没必要陪我回去，”颜菲说，“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换了衣服，再把你的衣服拿回来还给你，这样你就不用穿得这么单薄出来受寒了。” 江寒：“你不早说？” 颜菲冤枉：“我不说，你自己不知道想？是你受冻又不是我受冻。” 江寒：“没想。” 颜菲懒得跟他扯。 过了片刻，江寒道：“已经出来了，不想再回去。” 颜菲发现，他神色很倦怠，浑身都透着一股疲惫，她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没休息好？” 江寒：“两天一夜没睡了。” 第25章 颜菲竖起一个大拇指，忍不住称赞道：“厉害啊！” 江寒：“……”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到了公寓楼下，颜菲把衣服脱下来递给江寒，“好了，我到了，谢谢你的衣服，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江寒大约没遇见过河拆桥拆得这么快的，看着颜菲递过来的外套愣了半晌，而后像是完全没有听出颜菲的赶客之意，径直往电梯走去。 他道：“别改天了，就今天吧。” 颜菲追上去，“你要吃外卖？” 电梯刚好到了，江寒踏进去，目光落在颜菲的脸上，回答：“不想。” “那你怀念我的黑暗料理了？”颜菲紧跟着进了电梯，表情怪异地问。 江寒按下楼层，“你不是说你煮的面条挺好吃的？煮碗面条吧。” 颜菲：“想吃面条你自己回家煮啊。” “我累了，不想吃外卖，也不想自己煮，”江寒从她的手里拿过外套穿上，“我好歹还给你买了药，连你的一碗面都不配吃？” 颜菲：“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寒：“那就行了，平时几点吃饭？” 颜菲：“八点。” 进了公寓，江寒兀自坐到沙发上，颜菲去给他接了一杯水，听他问道：“有薄毯吗？” 颜菲：“有。” 江寒：“给我拿一床。” 颜菲：“你要干嘛？” 江寒：“想躺会儿。” 颜菲皱了皱眉，她把水杯放到江寒面前的茶几上，说：“不用吧，我现在做饭，过会儿就能吃了，兴许你还没睡着，我饭已经做好了。” 江寒：“还不到六点，现在吃饭有点早。” 颜菲觉得有点牙疼，她一个单身姑娘，家里躺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你不是忙着回去休息吗？可以早点吃晚饭，吃完了饭，你回去也会睡得舒服一点，是吧？这沙发又不大，你这么大高个儿，窝上面多辛苦。” 江寒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颜菲说话听烦了，他喝了口水，直接躺到了沙发上。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慢悠悠的。 “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八点再吃饭吧。” 然后就没了声音。 颜菲：“……？” 看在他今天帮她的份儿上，她也做不出来在这个时候赶人的事情，颜菲郁闷地进卧室去给他拿了一床棉被出来放他边上，说：“被子给你拿来了。” 她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回头的时候棉被还是她放下时的样子。 而江寒的姿势半点没变过。 这么快就睡着了？ 这入睡的速度可真令人羡慕。 颜菲走过去，把棉被摊开给他盖上，江寒刚好翻了个身，两人的脸在瞬间拉近，颜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仰，结果脚没站稳，身板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后脑勺猛地磕到了茶几的桌面上。 “咚——” 江寒在沉重的声响中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问。 颜菲顺势坐到茶几上，翘起二郎腿，优雅微笑：“没事，睡你的。” 江寒复又将眼睛闭上。 颜菲捂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她深吸口气，恨不得现在给江寒那张熟若无事的熟睡的脸来上一巴掌，md，早不转身迟不转身，就是专程搞她的。 颜菲的手机响了，她去卧室接。 是曲逸林的电话。 颜菲头疼。 电话大约响了二十秒钟她才慢吞吞地接起来，“曲医生，你好，你找我有事？” “下班了吗？”电话那端的声音温润如水。 颜菲坐到书桌前，勾起一支笔轻轻转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刚刚下班。” “准备做饭？” “嗯。” “晚饭吃什么？” “面条。” “你去南瑜市那么久了，准备什么时候回云城？” “不准备回去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颜菲道：“曲医生，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是因为我吗？”曲逸林问。 “不是，我本来就一直想回南瑜，跟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颜菲温温道。 曲逸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颜菲从书架上把书拿下来，抓紧时间学习，学习使人快乐，学习使人进步，结果她一翻开书就看到江寒的字迹。 刚劲有力，比七年前更凌厉了些，就像他本人。 比之七年前，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凌厉，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忽地想起什么。 颜菲去客厅把放在鞋柜上的那个纸袋拿进卧室，从纸袋里取出自己的围巾，发现围巾下面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礼盒。 她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把礼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粉色丝巾，颜菲摸了一下，真丝的。 江寒把这个纸袋递给她的时候，没说这里面有送给她的东西，这丝巾是年轻人用的，不像是送给他妈妈的，那就是送给别的女人的。 送丝巾…… 啧。 还蛮会送东西的。 颜菲把礼盒还原，放回纸袋里，她把纸袋搁回鞋柜上，回头继续看书。 八点的时候，她去客厅看了眼，江寒还睡得跟头猪似的，并没有要醒的意思，颜菲没有打扰他休息，自己先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胃，继续看书。 九点，江寒大约正当好梦。 十点，依然没有醒的迹象。 十点半，颜菲进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睡衣，她到客厅瞄了眼江寒，可能他觉得在她这里睡觉很舒服吧，反正半点没有自己醒来的觉悟。 颜菲揉了揉额角，去厨房做饭。 她把土豆切成丝，放锅里简单翻炒两下，然后加水，水开后丢面条和勾了芡的瘦肉丝。 她不知道江寒晚上的食量，考虑到男人大多都吃得多，就多煮了些，结果没把控好量，煮多了，颜菲把自己要吃的分量装足，剩下的全部装进一个大号的碗里。 把两份面条端到餐桌上的时候，江寒还在睡。 一百种喜欢 第28节 果然是两天一夜没有睡觉的，这话一点不虚。 颜菲也不打算叫他，她吃面的时候故意吃得很大声，把面条吃得吸溜吸溜响，还拿起手机放起了音乐，她刻意放了一首摇滚，重金属的声音让客厅里立刻变得很吵。 她终于看见沙发上的江寒动了下。 颜菲挑了挑眉。 然而，江寒只是动了那么一下，就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继续睡了起来。 颜菲：“？” 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七分。 真是忍无可忍。 她起身，走到沙发边用手指戳了戳江寒拱起的脊背，“江律师，天亮了。” 江寒没应她。 颜菲嘴角抽了抽，更用力地戳他，嗓门更高了，“江寒，要上班了，你还不起？你把我这里当你家了是吧？你赶紧给我起来！” 江寒没动。 颜菲就没见过这样的。 躺在别人家里，躺到了这个时间，明明醒了，却还能继续睡，且睡得这么心安理得，她叫他，他也没反应，简直…… 颜菲忽地哼笑了一声，道：“江寒，你再不起，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 江寒仍旧纹丝不动。 颜菲气得面目扭曲，猛地一把掀开被子。 江寒沉睡的俊脸落入她的眸底，让正处于愤愤中的颜菲闪了下神，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微微眯起眼眸。 这王八男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好像还真的没醒。 睡眠质量这么好的？ 颜菲又是一阵羡慕嫉妒，他脱了大衣，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毛衣上滑了些，露出腰间结实均匀的腹肌。 皮肤偏白，肌肉是薄薄的一层，看上去极有手感。 不知道摸一下是什么感觉？ 这想法在颜菲的脑海里滑过，她的手已经不受她大脑控制地摸了上去。 滑滑的，有一点硬，摸起来很舒服，是属于性感的手感。 再配上他那张脸。 啧。 这男人绝了。 颜菲觉得她的梦还可以更深入、更有灵魂一点，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江寒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属于狭长的凤眼，眉骨略高，便显得他的眼睛格外地深邃，专注看人的时候，时常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颜菲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错觉。 反正她有。 两人的视线触不及防地撞上，颜菲的手还停留在江寒腰间的腹肌上，她看到江寒的视线下瞄，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是无法相信，他很轻地拧了一下眉。 颜菲：“……” 她蓦地收回手。 气氛陷入一种无与伦比的尴尬中。 尴尬中夹杂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起来，像是忽然间体温升高或者血脉膨胀，让她整个人从头发丝烧到了脚后跟，以至于令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正想解释解释，江寒却率先开了口。 “你刚刚在干嘛？”他问。 这句话让气氛越发地怪异和尴尬。 颜菲竭力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答：“我过来叫你吃饭。” 江寒：“叫不醒我，就上手摸？” “不是，”颜菲顶着一张绯红的脸，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虽然她的确也不清白，她信口胡诌，“被子掉地上了，我帮你把被子捡起来。” 江寒：“捡被子的时候发现我身材还不错，就□□熏心了？” 颜菲：“……纠正一下，是不小心碰到的。” 江寒勾了勾手指，“你把手放回来。” 第26章 “什么？” “你刚刚收手的时候是什么姿势，你现在还原一下，你再跟我说，就那个姿势而言，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江寒好整以暇道。 有病吧？ 还让她放回去！ “我不记得了。”颜菲耍赖。 江寒凝着她的眼睛，忽地笑了，“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敢？” 颜菲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那笑容看着特别碍眼。 她没说话，打算耍赖到底。 江寒却好像并没有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到颜菲的面前，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 颜菲想后退，但身后就是茶几，她退不了。 江寒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对方微微突起的喉结，喉结轻轻滑动了下，释放出某种不可名状的性感。 颜菲无声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江寒的说话声在头顶响起。 “颜菲，你既然对我的身体这么感兴趣的话，我是不是也该满足你一下？”他微微张开双臂，小幅度地圈了一个圈，好似将她半抱在了怀里。 颜菲仰起头。 与江寒稍微低垂的视线对上。 听他道：“来吧，随便摸。” 颜菲心如擂鼓，在摸与不摸中挣扎了老半天，发现自己何止是想摸，还想……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恶魔与天使在脑海中疯狂打架，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战胜了邪恶的□□，她扒开江寒的手，一转身，火箭似的冲回了卧室。 颜菲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来吧，随便摸。” 颜菲用力地闭了下眼睛。 江寒那王八…… 就是专程过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颜菲狠狠地咬了咬牙。 她侧身，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好像没什么动静，但一时半会儿，颜菲也不敢出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大概是怕她真的一时忍不住，把江寒给吞了。 颜菲在房间里郁闷。 大概过了十分钟，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敲门声。 江寒的声音穿过门缝传进来。 “颜菲，我走了。” 颜菲没应他。 又过了两秒。 江寒：“记得出来锁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颜菲才小心地将卧室的门虚开一条缝隙，她顿了片刻后，拉开门走出去，江寒果然已经走了。 原本摆在餐桌上的面和碗已经不见了。 颜菲到厨房看了眼，江寒把她煮的面全吃光了，而且还非常上道地帮她把碗洗了，还把垃圾带下了楼。 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放在鞋柜上的纸袋还在，里面那个纸盒也还在，颜菲吁了口气，心道：“把给别的女人的礼物放在我家，还没完没了是吧？！” 江王八！ 颜菲气得直接把江寒的备注给改成了江王八。 然后给江寒发了条微信。 家财万贯：你东西落我家了。 对方倒是回复得快，都不到三秒钟。 江王八：什么？ 家财万贯：/图片。 江王八：这是给你的礼物，谢礼。 家财万贯：？ 江王八：你借了我围巾。 一百种喜欢 第29节 家财万贯：…… 她借他的围巾是某宝地摊货，价格不超过三十，他送的谢礼是品牌货，官方网站标价三千多，她不得不赞叹一句，江寒真是越来越会做人了。 只是这礼物，有点贵重。 她可没钱给他买同等价位的东西。 家财万贯：借你围巾不过举手之劳，实在受不起这么贵的还礼，明天我送你办公室去，你拿去退了吧，或者你换个人送也行。 江王八：我买都买了，你让我拿去退了？ 颜菲仿佛从江寒这句话中读出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这几个字加一个问号的意思。 她重复。 家财万贯：送给别人啊。 江王八：除了你，没人可以送。 江寒大概是不耐烦了，觉得送她个礼物她都屁事贼多，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 江王八：不要就扔垃圾桶。 王八果然是王八，算了，好女不跟王八斗。 家财万贯：行吧，我收了，谢了。 江寒没再回复她，大概早就已经不耐烦了，颜菲把礼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丝巾，戴在脖子上试了一下，还好她皮肤白，不然这粉色她还驾驭不了。 直男的审美，觉得女人都适合粉色的东西，这玩意儿大概率是他自己去买的。 忙得两天一夜没睡觉，倒是有闲心去买礼物。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第二天去公司，发现钱茉莉不在，颜菲挑了挑眉，问李雪：“钱茉莉不来了？” “工作还没交接完，应该要来吧，”李雪回答，“你昨天把她吓惨了，估计有心理阴影了，也许怕你再揍她，不敢来了。” 颜菲打了个哈欠，坐到位置上。 说：“我从不轻易打人。” 何天宇闻言，表情有点精彩。 薛雅笑道：“是吗？” “当然，”颜菲理所应当道，“只要说话别太过分，更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主动动手揍人的。” 她打开电脑，一边编辑资料一边继续道：“昨天，是钱茉莉先动的手。” 刚冲好的咖啡，滚烫的，直接往她身上砸，她不教她做人，她就不是颜菲。 先撩者贱。 先动手伤人的，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 出来混嘛，外面的人，谁都不是谁的妈，迟早是要还的。 她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天宇问：“你的手没事了吗？” “冲了凉水，也抹了药，没事了。”颜菲看了眼，昨天处理得还算及时，已经没大碍了，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几人正说着话，钱茉莉进来了。 办公室瞬间恢复安静。 薛雅和李雪看了钱茉莉几眼，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话，何天宇道：“茉莉，等会儿你跟颜菲去一趟银行，把账户做个交接吧。” 因为颜菲是最后来的，钱茉莉要走，她的工作都由颜菲接手。 钱茉莉垂着脑袋，沉沉地点了一下头。 “好。”她说。 趁颜菲去洗手间的时候，薛雅走到何天宇的面前，小声道：“你等会儿跟她们俩一起去吧，颜菲太生猛了，我怕她又对茉莉动手，你跟着去，她要是打人，你就拦着点。” 何天宇觉得这是个艰难的任务。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行。” 何天宇开车送她们俩去，从公司到地下停车场，他一直走颜菲和钱茉莉中间，非常刻意地隔开了颜菲和钱茉莉的距离。 到了车旁后，颜菲先坐进了后座。 钱茉莉胆怯地看了眼后座上的颜菲，一时不敢上车，朝何天宇投去求救的目光。 何天宇心领神会道：“你坐副驾吧。” 颜菲闻言，扬了下眉，没说什么。 成功地将她们俩隔开，避免了颜菲在车上突然揍人以至于让他心神大乱开车失误导致车祸的事情，何天宇也松了口气。 三人一路无话，到了银行，何天宇也守在她们身边，随时紧盯颜菲，防止颜菲动手，好在颜菲并没有动手。 办好了交接，在回车上的路上，颜菲觑了眼走在她和钱茉莉中间的何天宇。 她哭笑不得道：“不是跟你说了，我不随便打人？” 何天宇：“我知道。” “知道你还一副随时防着我的样子？” 何天宇：“以防万一。” 颜菲：“……行吧。” 到了车旁，何天宇和钱茉莉都在等颜菲先上车，颜菲懒得跟他们计较，三人完好无损地进了电梯，钱茉莉去了14楼买饮料，颜菲和何天宇回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钱茉莉回来了。 她往颜菲的桌上放了一杯摩卡。 颜菲撑着下巴抬眸，笑了笑道：“我不是说我不喝咖啡？” 钱茉莉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回应道：“昨天的你也喝了。” 颜菲：“我没喝，江律师过来，我给江律师了，咖啡你拿回去吧，第一，我不喜欢喝咖啡，会影响我的睡眠，第二，我怕你下毒。” “我没有。”钱茉莉委屈地红了眼眶。 颜菲漠漠道：“没有也拿回去，谢了。” 钱茉莉咬了咬唇，见她桌上的水杯空了，拿起水杯道：“我帮你接水。” 颜菲还来不及拒绝，钱茉莉已经拿着水杯走到了饮水机旁，飞快地给颜菲接满了一杯水，然后放到她的面前，动作干脆利落。 “你没往里面吐口水吧？”颜菲问。 “我、没、有。”钱茉莉郁闷地说，表情又快哭了。 颜菲喝了口水，表示相信，问：“又是给我买咖啡，又是给我接水的，你几个意思？” “我道歉。”钱茉莉闷闷道。 何天宇、薛雅和李雪都看着她们，大约没想到钱茉莉会道歉，很是意外。 “哦，知道错了？”颜菲靠到椅背上，表情笑眯眯的，“挺好，但我是不会道歉的，虽然我打了你，但我不认为我有错，知道为什么吧？” 钱茉莉当然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没想让你道歉，”她郁闷道，“你只要别再打我就成。” 颜菲面不改色道：“你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打你。” “那就行了，我以后不会惹你了。”钱茉莉落下这句话，转身回了自己座位，她趴到桌面上，埋着脑袋，身板一抖一抖的，好似又哭了。 第27章 颜菲：“……” 这次，她可什么都没做。 大概小公主忽然认识到了人间险恶，觉得当大人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迫于不向恶势力低头就要挨打的压力，只能以流泪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颜菲忽然想到了刚入社会的自己，有点感慨。 只是她这情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被繁琐的工作内容给一脚踢了。 钱茉莉在第二周周四的时候离开了公司，颜菲接手了钱茉莉之前的全部工作，要比之前更忙一些，但也算不得特别忙。 他们公司是私人老板，走了一个人，颜菲的工资也涨了一丢丢。 看在多出来的那一丢丢工资的份儿上，她觉得，公司里就保持现在的人数，也挺不错的，因为涨了工资，他们几个叫上刘辛豪一起聚餐。 颜菲好久没参加同事聚餐了，今天吃的是火锅，是第一次遇见江寒的那家，都喜欢热热闹闹的，五个人就在大厅里吃，没有坐包间。 “这段时间可算是憋死我了，”李雪喝下一大口啤酒后说，“以后就我们五个人一起了，希望往后我们的合作都是愉快的。” 薛雅道：“合作愉快，来，喝一杯。” 几人碰了一杯。 颜菲起身去洗手间。 薛雅看了眼何天宇，小声问：“我看你最近对颜菲和之前不一样了，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她的，现在是不喜欢了还是怎么的？” 何天宇往颜菲消失的方向看了眼。 “你觉得我有机会吗？”他反问。 薛雅想起江寒对颜菲的殷勤，老实回答：“不是我泼你冷水，而是我真的觉得，不太有戏，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太迟了。” 何天宇苦笑了下。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薛雅说，“他们高中就认识了，江律师又追得那么紧，其实江律师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颜菲的态度，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何天宇说。 颜菲平时相处的时候从不会多看他一眼，能和他保持距离就和他保持距离，他之前表现得明显，颜菲不可能没感觉，可她明知道，还刻意和他拉开距离，就已经是拒绝的意思了，他再穷追不舍，就没意思了。 一百种喜欢 第30节 否则，不是他走，就是颜菲走。 薛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们公司已经走了一个，我们只希望你和颜菲不要再有什么矛盾，大家能和平相处，就很好。” 何天宇道：“会的。” 薛雅朝门口扬了扬下巴，道：“看吧，又遇上了，都不知道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要是巧合，以前怎么没这么多巧合。” 何天宇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江寒和他的三四个同事相继走了进来，在他们旁边的空桌旁坐下，李雪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好巧，又遇到你们。” 林浩轩笑着摸了摸鼻子，道：“是啊，巧，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们再拼个桌？” 颜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公司的几个和孤舟律所的坐到了一起，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一副十分和谐的样子。 颜菲的位置刚好在边上，就挨着江寒。 也不知道孤舟律所那边的人到底是怎么排的座位，要说巧合，也太巧了点。 自上次在公寓和江寒尴尬分别后，这些天他们一直各忙各的，连偶遇都不曾有，这突然就要坐到一桌吃饭，颜菲不免又想起那晚的尴尬来。 有点头皮发麻。 颜菲深吸了口气，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她走过去，听到薛雅在跟江寒说话：“谢谢你上次的咖啡。” 江寒：“不用客气，只是顺手。” 颜菲在江寒的旁边坐下来，落座后才发现，她这位置，实在是奇怪，左边是江寒，右边是何天宇，颜菲也没太上心，跟孤舟律所的几个点头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吃。 江寒偏过头来跟她说话，“胃不好还吃那么多辣？” 颜菲：“我们点的是微辣。” 江寒：“你碗里的小米椒是自己跑进去的？” “我好不容易出来吃顿火锅，还不能吃点辣了？”颜菲无语，“你好好吃你自己的吧。” “我的还没来。” “安静等着。” “可是我饿了。” “饿了你等一等啊，这家上锅的速度还挺快的。” 江寒沉默了片刻。 “我中午就没吃饭，一直熬到现在。” “啊，所以呢？” 颜菲转头看向他。 就见江寒盯着她面前的碗。 颜菲秒懂。 然而，她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片肥牛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笑道：“你看这肥牛，看起来多好吃，想吃吗？” 江寒盯着那片肥牛没移开眼。 颜菲嘿嘿地笑：“好吃吧，不给你吃。” 两秒后，江寒忽然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手，一低头，将那片肥牛喂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全场静默。 孤舟这边的都瞪圆了眼睛，颜菲这边的倒没有多么吃惊，但还是挺意外的，大概是因为江寒并不像会做这个动作的人。 拿着筷子的颜菲陷入僵硬。 江寒嚼了两下将肥牛咽下，淡淡道：“是挺好吃的。” 颜菲放下筷子，她能感觉到满桌的人都在看他们，她生硬地放下筷子，听到江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要挑衅我。”他说。 颜菲瘪了瘪嘴角。 服务生端着汤锅过来，何天宇把水果端到颜菲的面前，打破沉默道：“吃水果。” “谢谢。” 她在纠结，她要不要换一双筷子。 要是不换，她岂不是就要背上和江寒间接接吻的锅？ 要是换了，岂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自己嫌弃江寒？ 江寒那自尊心极强的，肯定会觉得自己扫了他的颜面，指不定就又要生气了，要是不吃了，她又还没有吃饱。 哎，两难的抉择。 江寒那厮，为什么要跑来给她找事？ 颜菲后知后觉地想起，是自己先挑衅他的。 唔……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正犹豫间，面前忽然多了一双筷子，是江寒递给她的干净的筷子，然后他把刚刚她用的那双筷子拿走了，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的。 “你用我的吧，我用你的，我无所谓。” 孤舟那边几个一直都知道江寒最讨厌别人用他的东西，这会儿见此，都惊呆了，惊呆之后，看江寒的目光就变得有点同情起来。 兄弟，你不嫌弃人家，人家姑娘却嫌弃你呢。 “哦。”颜菲呐呐地应了声。 她把筷子拆开，继续吃起来，这回她学乖了，一心只闷头吃饭。 张博远和林浩轩说起招实习生的事情，张博远道：“江寒，这次投简历的有几个还不错，其中有个姑娘，本硕连读的，想跟着你，要不，你带带？” 本硕连读的姑娘，听上去能力不错。 “不带。”江寒毫不犹豫地拒绝。 张博远：“别这么武断嘛，你人还没见过呢，我看过简历，那姑娘是个不错的苗子，要是她实习期表现得优秀，或许可以留下来，我们公司现在正缺人。” “不带，”江寒还是那两个字，“你们带吧。” 张博远摊摊手道：“不是我们不想带，是人家姑娘指明希望由你带她。” 说着，视线不由地越过江寒朝颜菲望去。 在经过了刚刚的尴尬后，颜菲一直在安静地吃菜，好像压根儿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表情格外地平静，一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张博远忽然觉得江寒有点惨。 后者回应道：“让她另谋高就。” 张博远一哽，解释道：“江寒，是这样，我们一直觉得我们孤舟律所阳盛阴衰，我们办公室统共就没几个女的，一众男士们干起活来都半死不活的，所以我们希望呢，我们律所能招几个女员工，调动男士们工作的积极性，恰好这姑娘我们不想错过，所以，要不你就辛苦一点，带带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你说是吧。” 江寒抬头，说：“回头你见谁干活没有积极性，直接把他开了吧，换人。” 张博远：“……” “真不带？”张博远道。 江寒：“不带。” 林浩轩一手搭上他的肩，笑问：“寒哥，你是不带女的，还是男女都不带啊？” 江寒：“都不带，麻烦。” 林浩轩道：“行吧。” 颜菲吃火锅最喜欢肥牛和鸭肠，她已经吃了一盘肥牛和一盘鸭肠。 这会儿正在解决第二盘肥牛。 林浩轩脑袋后仰，问她：“颜菲，你知道寒哥为什么不带实习生吗？” 颜菲一脸迷惑，目光落在江寒身上，问：“你不带实习生啊？” 江寒过了好几秒才回答：“嗯，不带。” 颜菲对林浩轩说：“可能因为他不喜欢当老师吧。” 得了，这姑娘压根儿没有听他们说什么，江寒就坐在她的旁边她都没有听江寒说话，可见对江寒是真的不上心。 一顿饭吃得心情跌宕起伏，好在没怎么影响颜菲的食欲，结束的时候，她有点撑了。 何天宇去结账，回来的时候说账单已经被江寒结了。 薛雅道：“那多不好意思，上次遇到也是江律师付的账，这次该我们付的。” 江寒：“顺手，不必客气。” 颜菲瞥了他一眼，笑：“那你这手，顺得还挺宽的。” 第28章 江寒没应声。 何天宇道：“颜菲，没事，下次我们请回来就是。谢谢江律师，改天我们请客，还请各位一定不要推辞。” 江寒也不客气，道：“那就定个时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请。” 几人虽然是诚心想要请客，但倒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何天宇望向李雪和刘辛豪他们，刘辛豪说：“快元旦了，暂时就定在元旦前一天吧，不知道到时候各位有没有时间？没有的话，往前推两天也可以。” 江寒：“好。” “那我们就先走了。”颜菲起身说。 江寒没应声。 林浩轩道：“请便。” 一百种喜欢 第31节 直到星辉的人离开，张博远才看着江寒道：“学弟，之前听说你跟颜菲在一起了，结果是个乌龙，但看来这事是无风不起浪啊，你真喜欢人家姑娘？” 江寒喝了一口啤酒，没吭声。 几个同事跟江寒共事这么久，习惯了江寒什么事都不吭声，这会儿他陷入沉默，他们倒不奇怪，毕竟这是私人感情问题。 从江寒的态度上来看，他们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林浩轩的手肘顶了一下江寒的手臂，抬了抬下巴道：“说句话，寒哥。” “不重要。”江寒回应。 张博远：“怎么？” “她不喜欢我。”江寒说。 一桌子的人表情都有点精彩，许智一口水卡在咽喉不上不上，把自己给呛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惊讶道：“还有不喜欢寒哥的女人？” 江寒苦笑了下，说：“我又不是人民币。” - 本来约好元旦的前一天两个公司一起吃饭，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江寒在约定好的前两天接了一个商业大案，忙得不可开交，只能鸽了星辉公司的那几个。 孤舟律所的不来，何天宇就问其他人要不要聚聚。 “改天吧，我元旦节要打工，中旬还要参加考试，实在没时间，”颜菲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不然你们几个去也行。” “那就改天吧。”李雪笑道。 颜菲和江寒在同一栋大楼上班，又都住在附近，按道理想要遇见其实很容易，但是转眼颜菲都考完试了，自那次吃完饭后，也没和江寒碰上一面。 她马上要准备四月份的考试，可她本科的教材还在江寒那儿，晚上颜菲躺在自家的沙发上给江寒发微信。 家财万贯：江律师，我本科的教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 好一会儿没收到江寒的回复。 家财万贯：你没空的话我自己来拿也行。 下一刻，颜菲收到江寒的回复。 江王八：我在家，你过来吧。 颜菲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翻起来，圾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回房间，拉开衣柜扫了一圈，最后挑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裙和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然后她拉开鞋柜又犯了难。 到底是穿高跟鞋还是穿雪地靴？ 颜菲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拿了一双白色高跟鞋。 她去过一次江寒的家，知道怎么走，到了门口，她理了下被冷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才按下门铃，江寒过来开门。 屋里开着暖气，他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和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随意慵懒，他往旁边让开一点，让颜菲进去。 颜菲换了拖鞋，瞅了他一眼，问：“我教材呢？” “在书房，你四月份打算考哪几门？” 其实颜菲对考试的把握还算好，不说考高分，及格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她对分数的高低不大在意，只要过了及格线就行。 下一次考试是在四月份，她要考基础会计学和企业会计学，颜菲还想考本科段的财务管理，企业会计学倒是简单，大多都是理论，基础会计学虽然不怎么难，但是得多刷题，比较费时间，财务管理则有点难度。 这就代表颜菲要花更多的时间在看书刷题上。 “就考基础会计学和企业会计学还有财务管理吧。”颜菲说。 江寒“嗯”了声，说：“我待会儿先把财务管理的教材给你，重点已经划了，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 “你还懂财务？” “大学的时候，听过几堂课。” 颜菲想到他这阵子的忙碌，有点犹豫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 “你不是挺忙的？” 江寒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说：“的确很忙，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去找你，但是——”他语气顿了顿，忽地笑了下，继续道：“你的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颜菲愣了愣，低头小小地抿了一口热水。 “晚饭吃了吗？” 颜菲摇头，今天刚考完试，她回家后还没来得及做，被江寒这一提醒，才觉得的确是有些饿了，她朝江寒道：“你把教材给我吧，我回去了。” 江寒：“我也还没吃饭。” 颜菲“哦”了声。 江寒：“你陪我吧。” 颜菲以为又要去外面吃，结果江寒拿手机点起了外卖，点的还是火锅，清汤的，颜菲嘀咕：“大冷的天，吃点辣辣的多好。” “胃不好能不吃就别吃。”江寒捻了牛肉和虾滑下锅，又加了一点菌类。 雪花牛肉很嫩，烫三十秒就能吃，他把烫好的牛肉全部夹到颜菲的碗里，又新下了一点，见颜菲没动筷子，抬头问：“怎么了？” “我想要一点小米辣。”说着就想去加小米辣，被江寒挡住了手。 “不行。”他说。 颜菲竖起一根手指头，比了一个1，“就一点。” 江寒握住她的手，把那根竖起的食指摁下去，“不行。” 他的手总是很暖和，像个小火炉，颜菲被他握住手，竟意外地不想挣开，锅里浓白的汤汁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气氛因为那两只相握的手而变得尴尬起来。 几秒后，颜菲小幅度地挣了下，江寒就顺势放开了她。 “虾滑可以吃了。”他给颜菲夹了一块。 颜菲讪笑了下，说：“我自己来就好。” 她闷头吃了好几块牛肉和虾滑，江寒却好像压根儿没听见她的话，又给她夹了一点贡菜，让她荤素搭配着吃，颜菲“哦”了一声，又吃了一点贡菜。 江寒又给她夹了几片肥牛和五花肉，颜菲把肥牛吃了，五花肉却没动。 “怎么？” “我不吃肥肉。”颜菲说。 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把她碗里的五花肉夹走了，然后那几片五花肉进了江寒的嘴里—— 那是，在她的碗里滚过了蘸料的，不知道粘了多少她的口水。 那一刻，颜菲忽地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上高中那会儿，那时她已经进了一班，有一次在食堂吃饭，和江寒坐一桌，她打了一份香菇炒肉，里面有好几片肥肉，她最讨厌肥肉，一点都不沾，沾了就吐，她就把肥肉全部挑到了一边。 蒋忆梅说她浪费，不吃肥肉还点有肥肉的菜。 “食堂里的菜不都是这样？荤菜有几个没肥肉的？”颜菲反驳道，“而且我想吃香菇，其他的菜都没有香菇。” 蒋忆梅：“你就是娇气。” 颜菲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娇气了，她觉得无所谓，但她的确觉得浪费不好，于是她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然把肥肉夹到了江寒的餐盘里。 江寒抬头：“干嘛？” 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孩子满身都是少年的气息，短发的长度刚及眉梢，没能挡住那张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祸祸无数少女的脸。 “我吃不了，”颜菲试探性地说，“丢了浪费，你帮我吃了，行不？” 少年没接话，低头继续扒饭，闷不吭声地把颜菲夹给他的肥肉喂进了嘴里，那一刻，颜菲好似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越发加快的声音。 进入一班的每一天，她好像都能比昨天，更加喜欢江寒一点。 颜菲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出来，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青涩稚嫩，他吃饭不再赶时间，反而细嚼慢咽，但无论何时，他都总是斯文有礼的。 颜菲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想提提以前，却又始终记得自己给自己立的选择性失忆人设，最后她只能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肉，试探性地说：“刚刚那个画面，感觉好熟悉。” 江寒“嗯”了声说：“上高中的时候，你不喜欢吃的，都喜欢丢给我。” 原来他都记得，颜菲暗想。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几片肥肉，后来还有胡萝卜、白菜、羊肉、鱼、土豆……很多，”江寒给她盛了小半碗热汤放到她的面前，“羊肉你说有膻味，鱼你说有刺，你不吃，却还要买，买了又嫌弃，最后都落到了我的盘子里。” 颜菲被他说得越发讪然。 男人的眼皮轻轻撩起，凝着她的眼睛，很浅地笑了下，继续道：“后来我知道，那些羊肉鱼肉之类的，你都是专程给我买的，我让你不吃就别买后，你才消停了。” 颜菲面部五官凝固了五秒钟。 曾经，她一度以为，江寒是喜欢她的，否则他为什么要那么纵容她，她不吃的都丢给他，他竟然也不拒绝。 而班上的另一个女生学她把肥肉夹到江寒的盘子里后，那盘子里的饭菜，江寒就再没有动过，以至于那天中午，他只吃了几口。 他拒绝那个女生的意思实在过于明显，后来那个女生就再不敢往他的盘子里夹菜了。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江寒是喜欢她的，为此，她还偷偷高兴了好久。 只是后来，梦碎了。 气氛莫名有点怪异，颜菲深吸口气，她扯了下嘴角，明知故问地说：“不可能，我为什么要专程给你买。” “我那时候挺穷的，而你，喜欢我。”他说。 第29章 “不可能。”颜菲嘴硬。 江寒靠到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下桌面，懒散道：“你若是不信，就随便找个同学问问，当时你喜欢我的事情，全校皆知。” 以前的颜菲自信且骄傲，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就算我以前喜欢你，也是七八年前的事情，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她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追上的人，如今当着她的面揭她的伤疤—— 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也想要忘记，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忘不掉，”江寒苦笑，“我有什么办法？” 一百种喜欢 第32节 颜菲半晌没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低头喝汤。 吃了饭，江寒收拾碗筷，颜菲帮忙，她脑子有点乱，差点摔了一个盘子，江寒见她心神不属，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颜菲也没拒绝，她靠坐到沙发上，困顿地打了哈欠。 也不知道江寒洗个碗怎么那么久，她想闭目养一会儿神，却不小心睡着了。 江寒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颜菲已经睡沉了，他在沙发旁边站了几秒钟，然后弯下腰去，左手绕过颜菲的后颈，轻轻扶着她躺下。 又给她脱了鞋袜，将她的双腿放到沙发上。 她皮肤白，双脚晶莹玉润，好似蒙了一层白光，十分漂亮，江寒的目光从那双白嫩的双脚上滚过，双手克制地收回，他别开脸去，起身去拿了一床毛毯盖在颜菲的身上。 这个姑娘好像很累，眼底有淡淡的清影。 江寒靠着沙发坐到地毯上，屋里很安静，耳边是颜菲很轻的呼吸声。 她似乎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离他这般近。 颜菲这一觉睡得格外久，醒来时旁边只亮着一盏小灯，屋里的光线很暗，她撑了个懒腰从沙发上坐起来，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江寒的家里。 颜菲揉了揉眉心，喊了声“江寒”，没人应她。 客厅里光线太暗，颜菲有点怕，见有一间房间里好像亮着灯，她朝那间房间走过去，门只稀开了一条缝，微弱的光线从房间里透出来，颜菲轻手推开门。 江寒果然还没睡。 听到动静，他抬头望向她，颜菲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一点。”江寒回答。 颜菲这才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把手机搁哪儿了，江寒道：“你手机在茶几上。” 颜菲“哦”了声，去找手机。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曲逸林打来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他肯定已经休息了，颜菲也不好回电话。 谁知她刚这么想，电话就响了起来。 夜深人静，突兀的手机铃声吓了颜菲一跳，一看来电显示，她愣了下，才慢吞吞地接起来，“喂，曲医生？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你没事？”曲逸林问。 “我能有什么事？”颜菲反问。 “你没事你不接我电话？” “睡着了。” “打你电话始终没人接，我很担心，怕你出事，”对方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你一个人在南瑜，我实在不放心，若是你遇到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我没事。”颜菲说。 “颜菲。” 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颜菲回头。 江寒靠在客厅的墙壁上，曲着右腿，望着她，光线昏黄，颜菲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问道：“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 手机那边的人忽然静默了下去。 颜菲回答江寒的话，说：“一个朋友。” “男的？” “嗯。”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端的人才开了口，却问了同样的问题，“颜菲，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朋友。”颜菲回答曲逸林。 “男的？” “嗯。” “男朋友吗？” “不是。” “我还有事，先挂了。”颜菲不等对方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虚，她道：“江寒，你把教材给我吧，我该回去了。” 江寒就那么站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江寒？”颜菲唤他。 江寒反身去拿了财务管理的教材，走到玄关处披上大衣，说：“我送你。”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太晚了，我不想明天在报纸上看见和你有关的新闻。” 颜菲：“……” 这人的嘴巴，也是够毒的。 回去的路上，江寒闷不吭声，颜菲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点沉闷，到了小区门口，江寒按下开门键，颜菲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双唇微抿，下颚线条崩得很紧。 一副明显不高兴的样子。 颜菲没忍住，问他：“你怎么了？” “那个叫曲医生的，今晚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刚刚也是他打来的？”江寒反问。 “啊，是。”颜菲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他是云城的？” 颜菲点头。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妈的主治医生，”他突然多出来的问题让颜菲不解，“在云城的时候，我和我妈受了他颇多照顾，所以，还算朋友，怎么了吗？” “没怎么。”江寒回答。 只是…… 有点嫉妒。 夜风吹得道路两边的树叶簌簌作响，颜菲拢了拢厚厚的羽绒服，双臂环胸抱住自己，忽听江寒又问：“他在追你吗？” “啊？”颜菲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啊。” 她回答得太快，像是在心虚。 江寒默了片刻，问：“如果他追你，你会答应吗？” 这次颜菲没有顺口回答，她抬眸望着江寒，长睫毛很轻地眨了一下，她没有回答，反而笑问：“江寒，你干嘛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啊？” “想知道。”江寒说。 他追问：“你会答应吗？” 颜菲想起很久以前，他追江寒，三十六计都用上了，也没把人追到手，这会儿她曾经追过的人却忽然关心起她的感情生活来。 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江寒的表情僵了一下。 颜菲的脑子忽然掠过“报复”这两个字，可这念头刚起就被她压了下去，因为理智回笼，明白过来江寒根本不喜欢她，就算她真的跟曲逸林在一起，也报复不了他。 于是，她破罐子破摔道：“我应该会答应吧。” 她在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希望江寒听了她的话，不会再认为她对他抱有什么想法。 大家当不了恋人可以当朋友嘛，有江寒这种朋友，她一点都不亏。 “那么我呢？”江寒忽然问。 “你什么？”满脑子都是和江寒的纯洁关系的颜菲完全没反应过来江寒说的是哪门子事，她一脸疑惑，等着江寒解答。 江寒停下脚步，低眉凝视她，说：“如果我追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 第30章 颜菲：“……？？？” 她的脑子宕了下机。 “你可别搞笑了，”颜菲险些被这句话劈出内伤，“你这话我该怎么回答？我说我会答应，岂不是让你觉得我对你有意思，我说我不会答应，那也太伤人了。” 江寒的嘴角抽了抽。 颜菲比以前会说话了。 以前她会表达得很直白，她喜欢就会说会答应，不喜欢就会说不会答应。 不会给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咱们好歹也算朋友嘛，就别谈这种伤感情的话题了，”颜菲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我还等着你教我本科的课程呢，咱们可千万不能一拍两散了。” 江寒：“……” “好了，我到小区了，你回吧，”颜菲刷开门，朝江寒摆摆手，“谢谢你送我。” 她进了小区大门，一直往前走，她不知道江寒有没有站在原地看她，但她不敢回头，这七年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裹了一身风霜，面对江寒，早不敢再自作多情了。 路灯昏暗，寒风刺骨。 江寒想抽根烟，摸了下衣服口袋，却摸了个空，才恍然想起，他的烟已经抽完了，新的还没买，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包烟，摸了半天口袋却没摸到打火机。 打火机好像被他丢到办公室了。 他只好折回去买打火机。 一百种喜欢 第33节 好难得抽上了眼，他吐了一口烟卷，像是忘了时间似的，给祁烨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三更半夜的，即使好脾气的祁烨也有点不耐烦，“寒哥？这么晚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出来喝酒。”江寒说。 “就这个？”祁烨难以置信。 江寒“嗯”了声。 “卧槽，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我今晚十点才下班，到现在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困得要死，我明天下午……” “来吗？”江寒打断他。 祁烨思考了两秒，说：“来。” 颜菲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江寒问她的话。 “他在追你吗？” “你会答应吗？” “那么我呢？” “如果我追你呢？” 也不知道江寒到底什么意思，这会儿想起来，颜菲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热，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江寒撩了，而撩她的人还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她睡不着，想找蒋忆梅说说话，一看时间，凌晨两点。 算了。 颜菲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结果五点钟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摸到手机，不耐烦地问：“谁啊？” “我，祁烨。”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声。 颜菲在黑暗中皱起眉，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江寒的手机号，她一脸迷惑，“这不是江寒的手机？” “江寒出事了，”祁烨语气平静地说，“他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了，刚动完手术，身边没人照顾，你方不方便来照顾他一下？” 颜菲：“你不是在他旁边？” 祁烨：“我马上要上班了，很忙。” 上周五她才投了一个项目，目前手上没有新项目，她可以请一天假，而且江寒还帮了她挺多的，颜菲也没想那么多，对祁烨道：“行，我现在就过来。” 她从家里带了点生活用品，到楼下打了辆出租车，到了人民医院大门外，又买了两碗粥，踏进住院部的时候，浑身已经裹上了一层冷气。 江寒住在702号，颜菲到了702号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祁烨的说话声。 “等会儿人来了，你别摆一张臭脸，再把人吓跑了，兄弟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难得生一次病，得好好把握，好生休养。”祁烨说。 颜菲听得一头雾水。 她敲了敲门，听祁烨喊了声“进来”，颜菲推开门，里面的两个男人齐齐抬头朝她望来，颜菲讪笑了下，看着江寒问：“你没事吧？” “没事了。”江寒回答。 “怎么突然就阑尾炎住院了？”她不解道，昨晚分开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 “喝酒喝的，”祁烨说，“昨晚把你送回家后，寒哥约我出来喝酒，一不小心喝过量了，引发了急性阑尾炎，本来我想让阿姨过来的，但是寒哥说阿姨年纪大了，我才想到了你。他公司里的都是一群男的，你是姑娘，肯定要心细些，更适合照顾人。” 别的不说，照顾病人，颜菲的确有经验。 江寒道：“你若是忙，就回吧。” “这两天手上没项目，不忙，”颜菲把生活用品放进柜子里，“我今天请假。” 祁烨朝江寒笑了笑，说：“既然你来了，我就走了。” 祁烨一走，病房里就只剩下江寒和颜菲两个人，原本有第三个人的时候，气氛还好好，第三个人一走，好像他俩就面对面站着互相对望似的。 有点难以言说的尴尬。 颜菲揭开米粥的盖子，问江寒：“要喝点吗？” 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右手打着吊针，腹部还插了两根导管，脸色很苍白，但仍旧很好看，是颜菲见过的最好看的病人。 颜菲有些不敢多看。 江寒摇头：“不饿。” “哦，那我自己喝，”颜菲拿了勺子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抬眼发现江寒在看她，她眨了眨眼，不太自在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哦。”颜菲复又低头，继续喝粥。 “颜菲。” “嗯。” “谢谢。”江寒说。 颜菲笑笑道：“小事，礼尚往来嘛，你也帮了我挺多的。” 她喝完一碗米粥，把盒子丢进垃圾桶，又听江寒唤她，“颜菲。” 颜菲抬头。 江寒：“我想洗个脸。” “等等，”颜菲从柜子里把她带过来的装生活用品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一小包湿巾出来，抽了一张递给江寒，“用这个吧，可以直接擦脸。” 江寒擦脸的功夫，颜菲又找了簌口水递过去，“直接喝，漱口。” 江寒拿着漱口水，却半晌没动。 “怎么了？”颜菲问。 江寒抬眸看她，说：“这是，你用过的。” 颜菲这才反应过来，一看那半瓶漱口水，顿时觉得脸热，她忙道：“哎，抱歉，走得急，没想起这点，你给我吧，等会儿我去另外给你买一瓶。” 她说罢，就伸手去接。 下一刻，却看见江寒对着她曾经含过的瓶口直接喝了一口。 “没事，我不嫌弃你。”他说。 颜菲：“……” 她脸更热了。 江寒真的不是在撩她吗？ 颜菲抿了抿唇，从江寒的手里接过漱口水，目光掠过江寒的脸，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把漱口水和湿巾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把纸巾拿出来放到江寒的手边。 “颜菲。”江寒忽然唤她。 “啊？”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 “那你脸红什么？” “……可能有点热，”她拿手扇了扇脸，一副我的确是被热到了的样子，“这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太高了，闷闷的。” 江寒：“病房里没开暖气。” 颜菲：“……” 当你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尿遁，于是颜菲道：“我去上个厕所。” 颜菲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短促的笑声，像是从某人的心间里散发出来的，颜菲的耳朵一热，拉开洗手间的门躲了进去。 她坐在马桶盖上，似是而非地想，她又被撩了？ 江寒故意的？ 颜菲有点受不了了，觉得再来几次，她大约能因为心脏承受能力不足而当场去世，她摸出手机给蒋忆梅发微信。 家财万贯：我跟你说，江寒昨晚突然问我如果他追我我会不会答应，今天早上又喝了我喝过的漱口水，你说他几个意思？ 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漱口水？妈呀，你们又一起过夜了？ 家财万贯：没有。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踏雪寻梅：姐妹，江寒不是随便撩女人的男人啊，但他这明显是在撩你啊，还让你去照顾他，他又不是没妈，再不济还可以请护工嘛，干嘛非得你照顾，是不是？ 家财万贯：昂！ 踏雪寻梅：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颜菲手一颤，手机“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江寒喜欢她？ 不能吧！ 可是重逢后，他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正如蒋忆梅所言，江寒不是乱撩的人，那他的那些举措是不是真的是因为…… 何况她貌美如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入了江寒的眼。 真的可能吗？ 颜菲自我怀疑了一会儿，然后她甩了甩手，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点开微信，把自己的昵称给改了，又装模作样地按了下冲水，表示自己真的是来上厕所的。 她拍了拍脸，拉开门走出去。 江寒靠在床头上，正低头看手机，听到开门声，他从微亮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朝颜菲扬了下手机，不确定地问：“再撩我就打人了？” 颜菲：“……” 这是她两分钟前才改的新昵称，没想到江寒这么快就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吧，这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癖好，竟然还当着她的面给念了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吗？ 颜菲一阵无语，尴尬道：“你盯着我的昵称看什么？” 一百种喜欢 第34节 “你迟迟不出来，我以为你掉坑里了，”江寒一脸坦然，“想给你发消息，问问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颜菲郁闷。 “你这昵称，在说谁？” 第31章 颜菲呵呵：“谁撩谁知道。” 江寒不解，一脸疑惑，似乎完全不知道颜菲在说什么，颜菲顿时更郁闷了，合着这人撩了她一次又一次，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也是！ 颜菲咬了咬牙，死书呆子，他能知道什么！ 读书那会儿，多少小姑娘给他送情书送秋波，情书他一律不收，如果有人偷偷塞在他的桌肚里，他就会当垃圾丢掉，秋波他更是视若无睹，就连人亲自到他跟前跟他表白，他都能面不改色。 如果是他认识的，他态度还算好，会说：“抱歉，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如果是不认识的，他反嘴就是一句：“我不认识你，也没打算谈恋爱。” 她表白那天，是个雨天。 那时她刚转到三中不久，周五，轮到她值日，班上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一个男同学，那男同学叫李茂，在她转到十班的第三天就向她表白了。 李茂表白的时候双手插兜，仰着下巴睨视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她说：“颜菲，你转来三天了，我喜欢你，你当我女朋友吧。” 那节课是自习课，老师不在，全班看热闹的同学都发出“鹅鹅鹅”的叫声。 坐在座位上的颜菲却是一副吃了屎的嫌弃表情，颜菲的拒绝全表现在脸上，明明白白，毫不含蓄，都不需要她开口，有眼睛的都知道她不会同意。 李茂正要问个明白，被鹅叫声引来的教导主任臭着一张脸走进了教室，李茂一怂，老鼠见了猫似的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此后李茂就天天跑她面前来刷存在感，颜菲烦不胜烦。 那天是周五，她擦完黑板，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忽然被李茂抓住了手腕，“颜菲，你姿态也端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一个多星期我都追在你屁股后面瞻前马后的，你也该答应我了吧？” 颜菲一甩手，不耐烦道：“起开！” “我看你长得漂亮才围着你转，你别以为自己真的是根葱，我告诉你，别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李茂一边握着她的手腕，一边抖着腿道。 颜菲脾气上来了，正要发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外面走廊上有熟悉的人影。 她的脑袋立马转过去，朝教室外的走廊喊道：“江神，江寒！” 走廊上的男生脚步一顿，回头对上她的目光。 颜菲立刻摆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我是你们班蒋忆梅的朋友，我叫颜菲，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个李茂同学，他不准我回家。” 透过玻璃窗，江寒瞥了眼她旁边的李茂，李茂似乎有点怵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颜菲的手，颜菲听江寒声音很淡地说：“出来吧。” 她心头涌起一阵窃喜，却不敢表现在脸上，抓起桌上的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江寒已经率先朝校门口走去，外面还在下雨，颜菲把雨伞忘在了书桌里，她看着江寒举伞走进雨里，出声叫住他。 江寒回头。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面上，雪白的教学楼下，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修长的手指握着伞柄，他很高，身材笔直如青松，清俊的五官显出几分不耐烦。 颜菲被他不耐烦的眼神刺伤了小心脏，却仍旧厚着脸皮说：“我没带伞，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段路？” 南方九月的天已有些凉，淋了雨，势必要感冒。 颜菲以为他要拒绝，装可怜小声地说：“就当帮你同班同学的忙，好心送我到公交车站吧，而且你不是也要去吗？你就顺带吧。” “走吧。”江寒忽然说。 他走到屋檐下，颜菲面上一喜，双腿一迈就钻进了他的伞下。 颜菲从来没有距离他那么近过，不大的黑色雨伞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忽然有种与世隔开的感觉，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只能听见雨声和江寒很轻的呼吸声。 她微微抬头朝他看去，男生的下颚线条有点冷硬，但很好看。 她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她就能和江寒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可好像不过才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公交车站。 她和江寒站在伞下等公交车，27路先来，她要上车了。 颜菲恋恋不舍地拿出学生卡，跟江寒道了谢，上了公交车，然而，要刷卡的时候，她却又忽然从公交车上跑了回去。 她冒着雨，站在江寒面前，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江寒。 “江神，全世界六十多亿人，按照平均年龄八十岁、每个人每天能遇见并且记住十个人计算，我们相遇并相识的概率是百万分之四十九，缘分妙不可言，我恰好就在今天站到了你的面前，你看我当你女朋友可以吗？”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颜菲的头顶，面前的男生在短暂的愣怔后将雨伞移到她的头顶。 颜菲以为他要答应了，嘴角不自觉地裂开。 然而，江寒却道：“不行。” 颜菲中了一枪，难受地问：“……为、为什么啊？或者，或者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或许可以努力努力，变得更好，让你喜欢上我。” 江寒：“聪明的。” 颜菲：“聪明的就是指成绩好的吗？” 江寒面无表情地说：“等你考进一班再说吧。” 他说完话，拉住颜菲的手腕，将雨伞的伞柄塞到她的手里，然而越过她，两步踏上了开过来的十九路公交车。 “你站那儿当门神？” 颜菲被江寒的说话声拉回神，她咬了咬牙，坐到床边的休息椅上，她忍不住想，当初江寒让她考进一班再说，是不是就笃定了她根本考不进一班。 结果她却考进去了。 颜菲从包里摸出企业管理，准备在今明两天之内把这本书过一遍，她一边翻书一边对江寒道：“刚做完手术都会比较困，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江寒：“不打算跟我说说话吗？” 颜菲：“说什么？” 江寒：“下个月就过年了，你准备在哪儿过年？” 颜菲：“还没决定。” 江寒：“要回云城吗？” 颜菲：“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江寒昨晚就没怎么睡觉，这会儿看着颜菲看书看得起劲儿，也不想再打扰她，他有点困了，他跟颜菲说他想睡一会儿，颜菲“哦”了一声，头都没抬。 “你睡吧。”她说。 江寒抿唇，心道，他难道不比她手中的教材好看吗？ 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醒来时病房里的窗帘已经拉上了，光线有点昏暗，江寒睡了好几个小时，脑子有点混沌，他揉了揉眉心，这才想起病房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视线在病房里绕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人。 江寒忽然有点慌。 吊针已经取了，他身上还插着管子，他想起身去找人，刚有所动作，开门声在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看见提着外卖的颜菲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寒蓦地松了口气。 “给你买了蒸蛋，”颜菲扬了下手里的外卖，“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 她熟练地把床尾的长方桌拿出来，架在病床两侧的围栏上，然后把外卖盒打开，放到江寒的面前，把勺子递给他说：“快吃吧。” 江寒接过勺子。 他想起高三的时候，听班上的同学说颜菲在生活上就是个白痴，衣服不会洗，地不会拖，连棉被都不会套，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照顾别人了。 可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她照顾他的时候，都很细致。 知道给他带在病房里需要的生活用品，知道随时注意点滴是不是要滴完了，知道问医生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买了午饭还会妥帖地打开将勺子递到他的面前。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吃就行了。 这七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整个人从内到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的感受不深，可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他却深刻地体会到了。 江寒拿着勺子的手有点僵硬。 “不想吃啊？”颜菲问，“是不是还没有胃口？” “没有，”江寒落下话，舀了一勺蒸蛋喂进嘴里，蒸蛋的口感很好，蛋很嫩滑，入口即化，他仰头笑了下，说：“谢谢。” “不客气，礼尚往来嘛。”她说完，又拿起书看。 江寒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蒸蛋，把空了的外卖盒推到一边，颜菲像是头顶上长了眼睛似的，立刻把书放到一边，递了杯水给江寒，又将桌子收拾干净。 江寒一杯水下肚，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起来。 “怎么了？”颜菲问。 江寒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仰头朝颜菲道：“想上厕所。” “可你身上还插着管子，”颜菲的视线在江寒的身上溜了一圈，有点为难，也不知道她脑子在哪儿去转了一圈，忽然说：“要不，我给你找个矿泉水瓶子？” 江寒：“……？” “你自己在床上解决？”颜菲补充。 江寒：“……” 他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着实过于精彩，颜菲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兀自笑了会儿，正要问江寒那怎么办，就听江寒说：“矿泉水瓶瓶口太小，不行。” 第32章 颜菲：“呃……哦。” md，她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她怀疑江寒在开黄腔，但她不敢反驳，她被江寒给闹了个大红脸。 江寒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扶我去厕所。” 一百种喜欢 第35节 颜菲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她把导管的袋子拿上，等江寒慢吞吞地从病床上挪下来，她支给江寒一只手臂，江寒嫌弃道：“你这细胳膊支得动我？” “有就不错了，你还嫌弃，嫌弃你别用啊。”颜菲说完就要往旁边站，然而她的动作没江寒快，江寒长臂一伸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他那边一带。 颜菲一个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身上。 江寒疼得“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是不是撞到伤口了？我看看！”颜菲说着就要去掀江寒的衣摆。 “别动。”江寒说。 颜菲倒真的不敢动了，一脸紧张地望着他，“那怎么办？我去叫医生过来吧。” “不用，你乖乖的，扶我去厕所了。” “好吧。” 江寒走得慢，他的左手紧紧揽着她的肩，将一半的重量都放在她的身上，两人靠得极近，颜菲能清晰地感觉到江寒传过来的温热的体温，和他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还有她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这样，就很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疼。”江寒说。 进了厕所，江寒松开她的肩，颜菲将导管的袋子递给江寒，她摸摸鼻子道：“你好了叫我，我就在门口。” 江寒“嗯”了声，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我锁不了门，别偷看。” “谁要偷看了？”颜菲张嘴反驳。 江寒闷笑。 颜菲一脸郁闷地退出了厕所，“碰”地一声将门关上，她靠到墙上，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暗暗骂道：“江寒这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然后颜菲就听到了明显的倒水的声音。 她的脸色瞬间红透了。 颜菲靠在墙上一阵胡思乱想，冷不防地听到江寒在喊她，才知道他已经好了，颜菲推开厕所的门，江寒刚好按了冲水，冲她招了招手。 颜菲走过去让他扶着，嘀咕道：“我都成你丫鬟了。” “嗯，以后我报答你。” 颜菲明知他在说笑，但还是来了点兴致，装模作样地问：“怎么报答？” 江寒沉默了片刻，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没上线？”颜菲跃跃欲试，“没下线？” 江寒的眸光在她的身上溜了一圈，抬了抬下巴说：“没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都会做到，不能做到的，我再努力。” 颜菲“噗”一声，“说得好像我要让你上刀山下油锅似的。” “所以，你想提什么要求？”江寒饶有兴致地问。 “没啊，我就随口说说，”颜菲道，“不过是些小忙，你这么在意干什么？不是说是老同学吗？哎，人在社会上不容易，能互相帮助多好啊，干嘛那么计较？” “你以前，也这样帮过别人吗？”江寒坐到病床边上，问她。 “这样是哪样？别人生病的时候照顾他？”颜菲笑了下说，“那倒是没有，以前我很忙的，哪有时间照顾别人，我只照顾过我妈。” “所以照顾病人你才这么有经验？” “对啊，都是练出来的。” “没请护工？” “请了，不请护工我上班的时候谁照顾我妈？”颜菲哭笑不得，“我倒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不请个护工？你现在可不缺钱。” “不喜欢陌生人在身边晃来晃去。”江寒回答。 “也没告诉你妈妈啊？” “老人家眼神不大好，来来去去的太折腾，就没告诉她，省得她担心，”江寒说，“我办公室的那几个，都忙得要死，没空管我。” “你就没别的朋友了？” “没有，我工作很忙，没时间交朋友。” “是吗？”颜菲默了下，扶着江寒的肩让他靠在床头上，慢声慢气地说：“可我觉得，你有时候还挺闲的。” 江寒：“那是特地空出来的时间。” 颜菲：“……” 不知道为什么，颜菲觉得有点尴尬，可能是因为江寒说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她不想自作多情，只好埋头继续看书。 课本上的重点江寒已经帮她圈了，她甚至不需要拿笔边看边圈重点，只需要拿眼睛看，用脑子记就好。 江寒已经睡了大半个上午，刚吃了午饭，他并不困，拿手机回了几个未接电话，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颜菲平时本就忙，难得有空出的白天用来看书，江寒也不好打扰，干脆拿出手机打游戏。 颜菲听到王者荣耀的游戏声，从书中抬起头来。 “怎么了？”江寒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问。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打游戏的人，而且还是王者荣耀，你除了王者荣耀还玩儿什么？绝地求生或者英雄联盟玩儿吗？”颜菲来了点兴致，问他。 “不玩儿，没时间玩儿网游，”江寒回答，“玩儿王者是因为这是手游，有时候突然闲下来，可以玩儿两把。” “哦。”颜菲点头。 “你玩儿吗？”江寒问。 颜菲沉默了半晌，回答：“以前玩儿英雄联盟，我玩儿得还挺好的，后来就没时间玩儿网游了，改为玩儿手游，也玩儿王者。” “你用什么账号注册的？微信？” “是。” “可你现在的微信号显示你没玩儿过王者荣耀。”江寒朝她扬了下手机，列表里面的确显示的是她从没玩儿过。 那一瞬间，颜菲的表情有点奇怪。 然而，不过片刻，她就恢复了自然，她慢吞吞地道：“我是用另一个微信号玩儿的。” “叫什么？” “啊？” “你游戏里面的昵称，叫什么？” “忘了。”颜菲下意识地说，说完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说什么忘了，随便编一个都比说忘了要好啊，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再改口，就更显得奇奇怪怪的。 “自己的昵称都能忘？”江寒道。 “啊，对，当时就瞎取了一个，也没怎么上心，而且已经很久没玩儿了，就给忘了。”颜菲说完，低下头继续看书，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寒没有追问，颜菲很快听到江寒进入游戏的声音。 他选了中单法师诸葛亮。 不过一分钟，颜菲就听到了“first blood”，不过四分钟，她就听到了“triple kill”，不过十分钟，江寒的手机里就传出了“legendary”。 某人已经超神了。 而颜菲手里的书，还未翻到下一页。 她沉了沉气，让自己尽量不要去听江寒玩儿游戏的声音，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终于静下心来，她看书的时候太专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江寒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没再玩儿游戏，只是看着她。 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颜菲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快六点了，她放下书，朝江寒道：“饿了吗？我去给你买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让他们带了。”江寒说。 “他们？” “公司里的同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看了一下午的书，先休息一会儿。” 颜菲也想休息一会儿，于是她放下书，拿出手机打开了王者荣耀，以前在云城，她只有在病房的时候才有时间玩儿手机，回到南瑜，她一直都很忙，就没再玩儿过游戏。 今天看江寒玩儿得起劲儿，她就有点手痒。 “你要开新号？”江寒问她。 颜菲“嗯”了声。 “怎么不用你另一个号玩儿？” “那是我妈的手机，我没带身上，”颜菲想了想说，“带两个手机在身上实在不方便，所以还是决定用自己的微信开一个新号。” “要一起玩儿吗？”江寒的手指敲了下床沿。 “现在还不能吧，我英雄都不够五个。” “够五个了就一起吗？” “行啊，”颜菲跟着游戏里的亚瑟走基础教学，“组队比一个人玩儿更有意思，而且我很厉害，我们组队应该可以赢得很轻松。” 江寒淡淡地笑了笑。 颜菲看了眼他身上插的管子，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取？” “明天就可以取，”江寒回答，“到时候祁烨会过来。” 江寒说完，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先扶我去厕所。”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颜菲有了经验，扶江寒去厕所的过程就比较顺利，江寒完事后她推开厕所门，江寒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站在门口的几个看见江寒将人搂在怀里，目瞪口呆。 几人大眼对小眼片刻，林浩轩笑了，“寒哥，你可以啊，我们几个都以为你在医院受罪，没想到你竟过得这么有滋有味的，昨儿凌晨才动了手术，今儿就将人搂进了怀里。” 颜菲面色一红。 她解释道：“我只是扶他一下。” “颜菲姐，不是，”许智立刻改口，笑说：“浩哥，你别看热闹了，人嫂子都害羞了，等会儿要是恼羞成怒，不管我们寒哥了怎么办？” 一百种喜欢 第36节 第33章 颜菲：“……” 这几人之前就误会她和江寒有什么，这会儿被撞见这副场面，她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颜菲朝江寒望去，以眼神示意他解释解释。 江寒低眉，对上她的视线，却道：“累了？扶我过去坐着吧。” 颜菲：“？” 得，她也懒得多说了，她将江寒扶到病床上坐着，门口的几个才在看好戏似的目光下挪进了屋，许智把外卖放到床头柜上，说：“给嫂子买的海鲜粥，给寒哥你买的白粥。” 张博远问：“你手上的事情还多，什么时候能出院？” “后天。”江寒回答。 许智吃惊道：“寒哥，这好歹是个手术，你就在医院住三天？要不要这么拼啊？你看你身上还插着管子呢，身体要紧。” “明天取导管，后天回家休养。” 其实颜菲也觉得后天就出院有点快，也不知道江寒在着急什么，可能觉得医院住着没有家里住着舒服吧，这么想，他好像还挺矫情。 张博远奇道：“你身体一向不错，怎么突然就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昨晚喝了酒。”江寒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喝酒喝的？”许智惊讶，“寒哥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江寒：“不多。” 林浩轩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啧，我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家？怎么又跑出去喝酒了？还把自己给喝进了医院。” 颜菲也很好奇，昨晚送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一点多了，那么晚了，他还跑去喝什么酒？ “心情不好。”江寒说。 许智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林浩轩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主要跟在寒哥身边也这么久了，就没发现他有心情好的时候，所以寒哥说他心情不好，我就觉得，还挺，呃，违和的。”许智忍着笑说。 “那是你不了解他，”林浩轩抬了抬眉，问江寒，“你怎么心情又不好了。” 颜菲觉得林浩轩这个“又”字就很灵性，没忍住也笑了。 江寒瞪了她一眼，没回答林浩轩的话。 林浩轩秒懂，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寒，笑道：“我知道了，原来是某人惹你生气了，你跑去喝酒买醉呢，哎，寒哥，你该不是装病吧？” 江寒黑脸，“你来装一个，也让医生在你身上打个洞试试。” “不了不了，我不需要卖惨。”林浩轩连连摆手。 江寒听不下去了，“滚吧你们，吵死了。” 几人互相看了眼，张博远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你出院的时候说一声，让许智来接你。”说完又朝颜菲道：“师弟就辛苦你照顾了。” 颜菲微笑：“礼尚往来，不用客气。” 他们一走，颜菲就松了口气，总觉得他们在的时候病房里的气氛怪怪的，尤其是他们看她和江寒的眼神，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江寒似乎看出了什么，望着她说：“他们起哄惯了，说的话，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别介意，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没事，”颜菲讪笑了下，“当没听到就行了。” 她的笑容实在过于勉强，江寒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让她不那么介意，他转移话题道：“过来吃晚饭吧，海鲜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饭的时候，江寒说：“天色不早了，吃了饭我叫车送你回去。” 颜菲不确定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江寒肯定地说。 颜菲没有坚持，只说：“不用帮我叫车，楼下有直达公交，很方便。”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喝完了粥，把饭盒丢进垃圾桶里，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江寒道：“明天白天我就不过来了，晚上再来看你。” 江寒说：“好。” 颜菲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很淡，看不出情绪。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颜菲接起来，听了几句后才知道是江寒帮她叫了车，挂了电话，她说：“那我走了。” 江寒：“嗯。” 颜菲下了楼，天幕黑沉沉的，霓虹灯照得她的脸色忽明忽暗，她坐在车上，忽然想起她自己阑尾炎住院的时候。 舅舅和舅妈都忙着工作，赵思静在学校上课，曲逸林也很忙，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她手术后身边没人贴身照顾，想上厕所都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了才忍着剧痛慢慢从病床上挪下去。 一天几次，每一次都疼得满头大汗。 那时候，她有过瞬间的轻生，觉得自己若是就那么倒在床上死了，或许也挺好。 而江寒那人就像毒|品，越靠近，越想要更多。 出租车驶过红绿灯口，颜菲深吸口气，即使知道不应该，却仍旧对司机说：“麻烦掉头吧，回医院去。” 江寒心情不好，白炽灯过于刺眼，他随手关了。 夜色穿破透明的玻璃照进来，病房里的光线极为昏暗，他靠在床头上，又想起许智他们开玩笑时，颜菲的尴尬。 她是真的很抵触许智他们拿他和她开玩笑，只有真的不喜欢，才会发自内心地介意。 所以许智他们一走，他便没有让她多留。 他请她吃饭，送她红玫瑰，提出帮她还债，带她去见他的朋友，甚至试着跟她有更近距离身体的接触…… 他试探了那么多次，结果她连别人的玩笑都不能接受，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进不得，退不能，他卡在中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朋友。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间，会来的只有祁烨，江寒没应，病房的门锁被人从外面拧开。 来人不确定地唤了声：“江寒？” 江寒一愣，下意识道：“别开灯。” 颜菲放在白炽灯开关上的手收了回去，她走进屋里，借着昏暗的夜色望着病床上的男人，轻声问：“怎么不开灯啊？” “你怎么回来了？”江寒不答反问，“有东西忘了拿？” 颜菲关上病房的门，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她伸手挠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笑说：“看你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就专程回来陪你，你看我这个朋友对你多好。” 江寒“嗯”了声。 “你这反应也太寡淡了吧，你就‘嗯’一声，就算完了啊？”颜菲不满，故意逗他道：“你不想我留下来陪你就算了，我还是走吧。” 她作势起身要走。 却忽然被抓住了手。 “没有不想你留下来，”黑暗中，她听到江寒低哑的嗓音说，“我很高兴，谢谢你愿意留下来陪我。”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五根手指头都很僵硬，颜菲蜷了蜷指尖，故作轻松地说：“你知道就好啦，要记得今日的滴水之恩将来你得报以涌泉哦。” “好。”他说。 晚上七点多，时间还算早，颜菲打算再看一会儿书，江寒伸手按开灯，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十点，昨晚没睡好的颜菲有点扛不住了。 她揉了揉脸，拿出回来时在超市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去厕所洗漱。 护士过来给江寒量体温，望了眼厕所的方向，笑说：“你女朋友很贴心，仔细问了我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出院后又需要注意什么。” 江寒没有反驳，只淡笑着说：“谢谢，麻烦你再帮我拿两床棉被过来。” “担心你女朋友感冒啊？”护士笑，“这不有空调吗？你可以开空调，不会冷的。” “不是，”江寒说，“陪护人员的床板太硬，睡着不舒服。” “行，祁烨特地交代了，让我们多照顾你，我给你拿去。” 颜菲洗漱出来时就看到护士抱着两床棉被进来，她打了个哈欠，道了谢，把床铺好，脱了鞋躺上去，对江寒说：“晚安。” “晚安。”江寒关了灯。 颜菲本来很困，但躺下却又有点睡不着，她躺在棉被里，摸出手机打开。 江寒看见亮着的手机屏幕，问她：“怎么不睡？” “玩一会儿再睡。”颜菲说。 颜菲窝在被子里玩儿手机，江寒就看着那隆起的一坨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颜菲，你离开南瑜后住过院吗？” “住过。” “怎么住院的？” “跟你一样，阑尾炎。”颜菲她正在看娱乐新闻，微薄上天天都很热闹，今天因为某当红小生因涉嫌性侵被抓而格外热闹，她吃瓜吃得正起劲儿，答话的时候就没过脑子。 所以在她也没注意到在她回答后，江寒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时，有人照顾你吗？”好久之后，江寒才继续问。 “没有，”许是又想起了自己一个人住院时的悲惨，颜菲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下，又补充，“其实也不算没有吧，曲医生空了的时候就会过来。” 又是曲医生。 他人不在颜菲的身边，名字出现的频率倒是挺高的。 颜菲吃完了瓜，关了手机，临睡前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说清楚，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困意疯狂袭来，她来不及想明白就睡沉了。 颜菲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 她要先回家拿东西，再去公司。 醒来时，江寒还在睡，颜菲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还是吵醒了江寒，他睁开眼，在颜菲准备走的时候，说：“给你叫车了，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颜菲回答。 她踩在八点五十进了办公室，一进去李雪就凑上来八卦地问：“老实交代，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颜菲：“身体不舒服，去了趟医院。” “就这么巧？你和江律师同时不舒服？”李雪明显不信，“听说江律师阑尾炎住院了，你难道不是在医院照顾他？” 颜菲：“你听谁说的？” 一百种喜欢 第37节 “猜的呀，这不是太巧了吗。”李雪笑眯眯地说。 颜菲接了杯水喝，说：“那你猜得还挺准的。” “真的？你俩到什么程度了？牵手、接吻还是已经睡一起了？” 第34章 颜菲哭笑不得，“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帮我圈考试重点，教我本科段的考试内容，这次他突然住院，我就当了一天免费的看护。” “真的没有那什么？”薛雅不信。 颜菲一脸无奈，“真的没有啊，我和江律师不可能的，你们就别瞎猜了。” “哎，江律师那么帅，你怎么不把他拿下？”薛雅觉得有点可惜。 颜菲呵呵：“他太帅了，我怕消化不良。” 下午颜菲收到江寒的微信。 江王八：我身上的导管已经取了，伤口缝了针，不严重，今天祁烨会一直值班到晚上十二点，你下班后就不用过来了，回家好好休息。 再撩我就打人了：哦，好。 病房里刚做了消毒，消毒水的味道十分浓重，医生已经取了江寒身上的导管，伤口处有轻微的刺痛感，但江寒完全能够接受。 祁烨环臂站在病床前，问道：“颜菲今晚还来吗？” “我让她不用来了。”江寒说。 祁烨“啧”了声，“她来不来你怎么不让她自己决定？若是人家想来，你却让她别来，你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江寒轻叹：“她很忙，昨晚看书到十一点，今天早上六点就起，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哪有让她每晚都来陪我的道理。” “心疼了？”祁烨问。 江寒抿唇，沉默了会儿才答：“她以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现在照顾起别人来，却已经能格外妥帖，邱俊说得没错，她完全不一样了。” 可他至今，都还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人，或许只有蒋忆梅知道，但蒋忆梅和颜菲是穿一条裤子的，不可能告诉他，颜菲对这个问题又很排斥，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去问。 这几个月来，这件事几乎成了江寒心里的结。 “云城那边的医院，你有认识的朋友吗？”江寒问。 祁烨点头：“有。” “帮我打听一下，颜菲的母亲是什么时候住进去的，生的什么病，又是怎么去世的，”江寒补充，“她母亲叫赵卉蓉。” “已经去世了？”祁烨吃惊。 当年高三家长会，她母亲来过学校，那是一位非常温婉优雅的女士，模样很年轻，因为气质过于突出，祁烨至今对她还有印象。 江寒点头。 “那她父亲呢？”祁烨追问。 江寒叹了口气，说：“也已经去了。” “怎么去的？” “不清楚，”江寒有点烦躁，“我什么都不知道。” 颜菲的事情，江寒曾经跟祁烨提过，她缺席高考，准备出国，后来江寒也去颜菲家那边找过她，但那个小区安保很严，守门的不让他进，说他们家房子都卖了，屋里根本没人。 颜菲出国，这事祁烨当时根本不意外。 颜菲的家里本就有钱，颜菲错过考高，去国外读书，也很正常。 所以这些年，他们都以为，颜菲在国外读书，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因此，当初听颜菲说这些年她一直在云城，他们都很吃惊。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当年的大小姐，如今竟然需要到处打工挣钱来养活自己，工作日上班，节假日兼职，唯一空出来的晚上也不能休息，还得埋头读书。 鬼知道过去的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烨道：“我找人问一问，但这涉及病人隐私，我不一定能问到你想知道的，等那边回复我了，我就告诉你。” 江寒应道：“好。” 颜菲六点下班，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六点半，赵思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见颜菲回来，她把瓜子壳丢进垃圾桶里，跑过去问：“姐，你最近在忙什么？” 颜菲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忙工作和考试。” 她在自考的事情赵思静早就知道了，她知道颜菲忙，节假日要打工，晚上要看书，根本没空照顾她，所以她这学期都没怎么过来烦她。 颜菲看了她一眼，问道：“今天周一，你怎么有空过来？” “明天早上九点才有课，我想你了嘛，就过来看看。”赵思静望着颜菲，还想说什么，却半天没有说出口。 “想说什么？”颜菲见她欲言又止，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道。 赵思静圾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跟过去，她靠在门上，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姐，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没有，”颜菲从冰箱里拿了食材，打算炒两个菜，“怎么这么问？” “就是曲哥啊，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半夜三更还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问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 颜菲戳穿她：“你刚刚不是说想我？” 赵思静：“……” “哎呀，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想你了啊，我要是只是单纯地好奇，在微信上问你不就行了，”赵思静凑到颜菲的跟前，“姐，你真的没交男朋友啊？” “没有。”颜菲把西红柿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那，前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颜菲白了她一眼，“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我都读大学了，哪里小了？我妈说我都可以交男朋友了，况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到底是谁啊？不会是那个江律师吧？”赵思静好奇得挠心抓肺。 颜菲拿菜刀的手顿了顿，回答：“是他。” “那你们……” “没交往。”颜菲打断她。 “那你……”赵思静结巴了下，“那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赵思静不解，“你喜不喜欢人家，你自己不知道？” 颜菲道：“没想清楚，我现在很忙，哪有时间想这些问题，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做兼职，端几天盘子，发发传单，都可以，别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剩下男女那点事。” 赵思静瘪了瘪嘴，“我才不去兼职，将来毕业了，有得是机会打工。” 她双手叉腰，哀叹了声，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姐，曲哥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颜菲没理她。 “其实我觉得曲哥很好啊，名校毕业，长得也帅，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刀医生，而且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干嘛不接受人家？” “不合适。”颜菲回答。 “怎么不合适？俊男美女，不是挺配的？” “你不懂，还是闭嘴吧。” 赵思静吐了吐舌头，没再多说。 吃饭的时候，颜菲顺手打开了王者，赵思静道：“姐，你还有时间玩儿游戏啊？” “没时间，只是打算开个新号。” “以前的号不玩了？” “应该吧。”颜菲道。 赵思静拿过颜菲的手机，跃跃欲试道：“我帮你玩儿几把。” 她话音刚落，就见屏幕上跳出组队邀请，她朝颜菲扬了下手机，问道：“h，这谁啊？你一上线，他就邀请你。” 颜菲伸手点了“拒绝”，拿回手机道：“别管。”她退出了游戏界面。 “我还没玩儿呢！”赵思静委屈，伸手又要去抢。 颜菲拿筷子打了下她的手背，“好好吃饭，要玩儿用你自己的。” “小气！” 吃了晚饭，颜菲看书到晚上十一点半才上床睡觉，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江寒身上的导管应该已经取了，就算身边没有人陪护，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明天他就出院了，她晚上下班后再去看他也可以。 眨眼到了第二天，颜菲下班后买了点水果去看江寒，来开门的是许智，见到她，许智一点也不意外，含笑请她进屋。 客厅里还站着林浩轩和张博远。 几个男人心有灵犀地互看一眼，林浩轩朝颜菲道：“寒哥在卧室里躺着呢。” “他怎么样了？”颜菲问。 林浩轩说：“医生原本建议他明天再出院的，但他非得今天出院，人看着不大有精神，但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小的手术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放心。” 张博远捂嘴轻咳一声，表情凝重道：“但江寒到底还是很虚弱，需要照顾。” 颜菲“哦”一声。 她把水果放到茶几上，道：“你们先吃点水果，我去看看他。” 江寒早就听到颜菲过来的声音，但他并不打算出去，就在房间里等颜菲过来，他计算着时间，从她敲门进到客厅，到她敲响他卧室的门，她用了五分十六秒。 在五分二十七秒后，她推开了他卧室的门。 颜菲探进去一个脑袋，目光克制地没有乱转，望着床上的江寒道：“你怎么样了？” “不大好，”他虚弱地笑了笑，“还是该听医生的，明天再出院。” 颜菲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问：“很疼？” 一百种喜欢 第38节 江寒没回答，他的沉默在颜菲看来就是默认，她抿了抿唇，说：“要不还是回医院去吧，有什么情况医生也能及时处理。” “医院住着不舒服。”江寒说。 矫情，颜菲暗想。 “不进来吗？”江寒问，“我想喝水，帮我倒一点？” 第35章 颜菲本来不想进去，但江寒要喝水，她只能勉为其难地给他倒水，单身男人的房间格外单调，屋里只有床、床头柜和一张圆桌，圆桌上放着电脑和水壶。 颜菲倒了一杯水，递给江寒。 “天黑了，你好好休息，我回……” “寒哥，有颜菲照顾你我们就回了啊。”林浩轩敲了下门说。 “哎，我要回去了，”颜菲赶忙道，“你们三个留一个照顾他吧。” 林浩轩道：“我们三个都是男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会儿照顾人啊，照顾人这种事还是得你们女人来，而且我们等会儿还有事，颜菲，照顾寒哥就辛苦你了。” 颜菲震惊：“我？” “你放心，寒哥有伤，就算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寒哥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林浩轩朝江寒挑了挑眉，“是吧，寒哥？” 江寒：“滚吧！” “这么着急就要赶我们走啊？”林浩轩笑得别有深意，“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重色轻友，我们这就滚，不耽误你的好事。” 林浩轩话音落下，手一扬，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还非常“贴心”地给带上了门。 颜菲：“？” 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们走得倒是干脆，外面很快没了动静，颜菲无语了半天，朝江寒道：“那我也……” “我点了外卖，不方便去拿，等会儿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江寒打断她，“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等帮我拿了外卖，你再回家，可以吗？” 她能说不可以吗？ 颜菲放弃挣扎，回道：“好。” 可两人在房间里这么干呆着，实在是尴尬，过了五秒钟，她说：“我去客厅看电视。” “我也想去。”江寒说。 颜菲迷惑道：“那你回来的时候干嘛不直接在客厅呆着？” 江寒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几个同事直接把我送到了房间，我也不好再让他们把我扶回客厅，就只好在房间里呆着。” 颜菲总觉得这个逻辑有点不对。 阑尾炎手术真的是很小很小的手术，术后第三天，独自下地行走应该完全没问题才是，毕竟她是过来人。 而且江寒还是个大男人，怎么就不行了？ 颜菲目光怀疑。 她在疑惑中听到江寒问：“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客厅？” “行吧。”不过是个小忙，颜菲也不好拒绝，她走过去掺江寒的手臂，这次江寒倒没有把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她的身上，颜菲相对轻松了很多。 “你现在都出院了，怎么不叫你妈过来照顾你？” “我喝酒喝得住院，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不得从早念到晚？”江寒叹了口气，“我妈每次见我，不是念我工作太忙不注意身体，就是催我……” 他的话音顿住。 “催你什么？”颜菲顺口问。 江寒偏头看她，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的热气交织在一起，他凝着她的眼眸，哑声道：“催我，交女朋友。” 颜菲的心跳有些乱了，她堪堪别开脸去。 到了客厅，他把江寒放到沙发上，把遥控器递给他，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支着手肘，目光盯着电视，听江寒问：“你想看什么？” “随便。”颜菲道。 江寒调到本地的新闻频道，哪里的下水道又堵了，哪里停电了，哪里出了车祸……全是本市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颜菲看得兴致缺缺，摸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新闻里又报道了一件事情，昨晚一个下晚班的姑娘，被一个男人拖进树林里，□□了。 地点就在金湖边上。 嫌疑人逃脱，目前下落不明，还没有抓到。 颜菲忽然想起之前有人跟踪她的事情来。 蓦然间，她浑身为之一抖，瞬间精神了几分，江寒的手机响了，她条件反射似的问道：“是外卖到了吗？我去拿。” 江寒“嗯”了声，说：“注意安全，别出小区大门。” 颜菲“哦”了声。 晚上八点，天幕漆黑，颜菲去拿外卖的时候一路上都在琢磨她回家的路线，哪里路灯明亮，哪里人多，哪一段路光线昏暗没什么人。 思来想去，她回家还是得路过金湖，否则就要绕好长一段路，还得走过一条几乎无人的深巷，那深巷，比金湖边上还危险。 现在还早，金湖边散步的人多，不算危险。 她琢磨着，把外卖给江寒送上去了，她就回家，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颜菲提着外卖上了楼，把外卖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看着病歪歪的江寒说：“你慢慢吃，我走了。” 江寒仰头迎上她的目光，“刚刚的新闻你没看吗？现在是晚上，外面不安全。” “还早。” “八点半，不早了，金湖边上出了事，这几天去的人肯定少，你别冒险，”江寒道，“晚饭我买的两人份，先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颜菲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一个半残人士，走路都需要人扶，你怎么送我？” “只要我想送，身上的伤就不是问题，你来我这儿，我总得保证你的安全，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江寒把外卖打开，“过来坐，先吃饭。” 他点的蟹肉粥。 颜菲即便再喜欢吃海鲜，想到等会儿回家的事情，也觉得心烦，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她用五分钟喝完了海鲜粥，说：“我自己回，你休息吧。” 她起身欲走，却被江寒一把抓住了手腕。 颜菲低头看他。 江寒缓声道：“你一个姑娘，就不害怕吗？” 颜菲心头一跳，她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江寒，我十八岁就开始闯荡社会，这么多年来，什么牛鬼蛇神我没遇到过？大晚上一个人回家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可怕的。别说我应该不会遇到，就算我真的遇到了，对方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打得过我。现在才八点多，犯罪分子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出没。” 十八岁，吗？ 她十八岁那年，他们高中毕业，而她，错过高考。 江寒仿佛突然抓住了什么，目光复杂深沉，凝着颜菲半晌没有接话。 他忽然弓着身，捂着右边的伤口，大冷的天，他额角渗出了一层细汗，颜菲被吓了一跳，蹲下去问：“怎么了？伤口疼？” “不大舒服。” “去医院吧，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颜菲说着就去摸手机，却被江寒按住了手，颜菲不解地看向他，这一看，便愣住了。 江寒眼眶通红，眼里洇着水汽，像是，哭过了。 “没那么严重，”他红着眼睛说，“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样的江寒，让颜菲想起高三那年，他母亲突然住院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苍白又无力，脆弱得好像一折就能断，但真的去折的时候，又发现他其实坚不可摧。 颜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心软了下来。 好像江寒一示弱，她就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她无奈道：“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江寒愣了愣，仿佛没有听懂。 他迟缓的反应让颜菲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她抿了抿唇，说话的语气生硬了几分，“不需要就算……” “需要，”江寒及时打断她的话，眼里多了几许恳求的味道，“很需要。” 颜菲忽然又有点后悔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改口就显得做作，她只好道：“那我晚上睡沙发。” 江寒：“不用，有次卧。” 他拿纸巾擦干额头上的冷汗，把外卖盒扔进垃圾桶，靠到沙发的靠背上，问颜菲：“我想打几把王者，你要一起吗？” “你伤口疼还打王者？”颜菲不可置信。 江寒：“打游戏能转移注意力。” 颜菲：“……” 她竟然无言以对。 “那来吧。”她说。 “你喜欢玩儿什么英雄？”江寒问。 “除了辅助，都挺喜欢玩儿的，你呢？” “我都可以，不挑。”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大言不惭，颜菲觑了他一眼，挑眉道：“要不比一比？” “比什么？” 颜菲：“三局两胜，比谁拿的人头多。” “如果我赢了呢？” “随便你。” “如果我输了呢？” “随便我。” 江寒笑了：“成交。” 颜菲第一局玩儿的诸葛亮，江寒以为她要玩儿中单，结果颜菲带了惩戒，江寒问：“你不走中路？” 一百种喜欢 第39节 “我打野。”颜菲顺口回答。 江寒就选了一个孙尚香，走下路，让辅助蔡文姬去跟上路，颜菲是新号，她拉的江寒，匹配到的对手和队友都是一水的菜鸡，两人疯狂收割人头，不到十分钟对面就投降了。 颜菲以11个人头拿下了第一局的胜利。 她得意地朝江寒扬了扬眉，并顺手返回房间，开始了第二局。 第二局，她选了一个孙尚香，走下路，江寒锁定打野猴子，他道：“如果这局你赢了，我就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他着重强调了“任何”两个字。 游戏开始，和孙尚香对线的是百里守约，颜菲一边吃兵一边躲避百里守约的技能，还抽空笑了笑，说：“江律师，答应任何条件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 “怎么不能？” “你说怎么？难不成我让你当我男朋友，你也能答应？” 第36章 “为什么不能？”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颜菲心一乱，指腹打滑，没躲开百里守约的技能，掉了大半的血量，眼看对方就要一枪将她带走，她赶忙一个利落的翻滚，回到塔下，吃了一口药。 这局后面，颜菲就有点不在状态，打了一个7/3/4。 而江寒以15/2/10拿下了这一局的胜利，理所当然是这一局的mvp。 身为一个射手，颜菲只打出了12%的伤害，她有点内伤，不满地瞪了江寒一眼，“你故意的？知道自己技术上赢不了我，就采取攻心战略？” 江寒返回房间，他眼里有噙着几分笑意，抬眸凝着她道：“所以，你破防了吗？” 颜菲：“……” “没有，”她嘴硬道，“这局没赢不能怪我，辅助都没带辅助装备，一直吃我经济，我经济被对方压制，根本没办法发育，再来，我一定能赢你。” 第三局。 颜菲走中路，选了一个貂蝉，江寒锁定打野澜。 满四级后，他率先拿下一个人头，颜菲看得有点牙疼，澜这个英雄，是收割人头的好手，而江寒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赢，疯狂在野区和三条线上游走，不出十分钟就拿了十一个人头。 到十一分钟的时候，对方投降了。 三局两胜，颜菲输了。 她有点郁闷，懒懒地靠到沙发上，偏头望着江寒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战利品？先说好，太贵的东西，我可买不起，你只能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提要求。” 江寒放下手机，半晌没接话，似乎真的在琢磨到底提什么要求。 颜菲等得无聊，自己开了一局排位。 “你慢慢想，我不着急。”她说。 她锁定射手后裔，在低端局里疯狂虐菜，玩儿得正兴奋，猝然听到江寒说：“如果，我要你当我女朋友呢？” 后裔正在参加团战，冷不防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妲己一个大招过来，脆皮后裔不闪不避，直接被妲己的大招带走。 颜菲盯着手机屏幕，没敢抬头。 她闭了闭眼，正要回绝，却又听到江寒短促地笑了声，说：“逗你的。” 后裔已经复活，颜菲却没再动，江寒拿过她的手机，继续游戏，一边射杀一边缓解尴尬地说：“我还没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你。” 颜菲勉力地笑了笑，说：“好。” 江寒帮她打赢了这局，把手机还给她，颜菲拿过手机，指了指客房的方向，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了。” 江寒面不改色地问：“要给你拿一件我的t恤吗？你可以当睡衣穿。” 颜菲还真的需要，只是她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江寒撑着沙发站起来，“你等一下，我拿给你。” 颜菲望着他往卧室走的背影，满脸疑惑，这是，已经不疼了？ 没两分钟，江寒从卧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件t恤和一条浴巾，他递给颜菲，“都是洗过的，你用吧。” “你伤口？”颜菲指了指江寒的腹部。 “暂时不觉得疼了。” “行吧，”颜菲接过体恤和浴巾，“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颜菲拧开门，就要进去的时候，又听江寒叫住她。 她回头。 江寒沉默了片刻，说：“记得锁门。” 颜菲：“……？” 她脸一热，没说什么，直接进了房间，扑在床上打了个滚。 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家里过夜，身上还穿着一个男人的衣服，躺在陌生的床上，颜菲满脑子都是江寒说的那些暧昧不明的话。 她越来越摸不准江寒到底什么意思了。 她回到南瑜不过几个月，以前整整两年都没有喜欢上她的人，总不至于在这短短几个月就喜欢上她了。 她左思右想，觉得江寒大概率是因为生病突然变得脆弱了，而她恰好在这个时候照顾他，他就生出了些莫名的冲动的想法。 就像当初她住院的时候，有那么几瞬间，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男朋友。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但无论颜菲如何给江寒找理由，也无法掐灭她心头隐隐冒出来的微弱的火花，只要一想到江寒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她心头就涌起各种复杂滋味。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两点多的时候又做梦把自己给做醒了。 她想继续睡，然而，一直熬到三点，都没能睡沉。 她舔了下发干的唇角，起身去客厅喝水。 然而，刚打开门，颜菲就闻到一股烟味，她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惊动了客厅里正在抽烟的人，他站在阳台上，从铺陈的夜色中回过头来，眉头蹙在一起。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昏暗，夜色深沉，他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颜菲问。 江寒将烟摁熄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回答：“有点睡不着。” 颜菲接了杯水喝，走到江寒的旁边，瞄了眼堆了十几个烟头的烟灰缸，摇摇头道：“江律师，你这烟瘾，有点重啊。” 江寒凝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我就戒了。” 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但神奇的是，颜菲这次突然就不想再说什么“我喜不喜欢和你戒不戒烟有什么关系”这样瞬间拉开距离的话了。 是江寒，他自己先动口的。 颜菲回望他，含笑说：“那你戒了吧，我确实不喜欢。” “好。”江寒道。 他回应得这么干脆，颜菲又有点笑不出来了，她懒得理会江寒那些暧昧的话，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随便你啦。” 江寒靠到阳台的玻璃上，偏头问她：“当初，你为什么会错过高考？”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今晚得知或许当年高考的时候颜菲错过高考真的是因为家里出了事…… 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颜菲不知道他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这个问题，别人问过，当着你的面，我也已经回答过了。” “真的是因为睡过头了吗？”江寒已是不信的语气。 颜菲没吭声。 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酸酸涨涨的，让她很不舒服，心里头像是卡着什么刺，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 “不是，对不对？”江寒低声问。 颜菲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别开脸，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很轻地“嗯”了一声。 江寒的脸在瞬间惨白下来。 虽然早就猜到，但真正听到她承认，他仍旧不可控制地心颤，他喉咙哽了哽，再开口时，嗓子像是被什么锐器给划伤了，格外沙哑。 “是因为家里出事了，对吗？”他仰头问她。 颜菲的眼红了一圈，她习惯性地睁大眼睛，让眼里的水汽洇下去，她忍住鼻尖的酸涩，回答道：“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一年她高三，面临人生的分水岭，她斗志昂扬，对未来满怀期待。 她日以继夜，努力了整整两年，她想要考一个好分数，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远方的城市读书。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夜之间，她从最高处跌落，家破人亡，负债累累，她喜欢的人和她说：“颜菲，你太让人失望了。” 那时她想，那就算了吧。 他们都是脆弱的人，软弱的翅膀还不足以支撑生活的重压，她何必，拖累人家。 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南瑜。 “对不起。”抓住她手的男人忽然对她说。 “你说对不起做什么，我的事，和你本没有什么关系，”颜菲长长地吁一口气，她自嘲道：“况且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错过了高考，对我而言，也没什么。” 江寒不喜欢她，不是他的错。 又何谈对不起。 颜菲挣开他的手，她深吸口气，低望着江寒道：“我回去睡了。” 她转身就走，却忽然被人一把搂过了腰，抱进了怀里。 温热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满鼻息都是江寒的味道，颜菲愣了一瞬，下意识就要挣脱，却被江寒制住了双手。 “你自己答应的，”江寒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间，声音哑透了，“我赢了，就随我。” 一百种喜欢 第40节 他收紧了手，将她抱得更紧。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颜菲抓紧了t恤的衣摆，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男人灼热的气息将她包裹，是她喜欢的熟悉的味道，她不想挣脱。 忽然有点想哭。 她被铺天盖地的难过淹没，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滚，落进江寒的衣衫里。 突如其来的夜晚，突如其来的失控。 - 收拾好情绪，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颜菲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明显哭过的眼睛还红得彻底，微肿。 江寒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冰袋，用毛巾包好递给她，“敷一下。” 颜菲也没矫情，接过冰袋自己敷眼睛。 她躺到沙发上，时间已经很晚了，颜菲精神疲惫，却又不大睡得着，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干脆把腿也抡到了沙发上，却忘了她身上穿的还是江寒的t恤。 t恤挺长，但这一躺下，体恤就往上滑了点。 江寒原本在饮水机旁边接水，他顺便给颜菲也接了一杯，结果走到沙发边一抬眼，就看见两条白得反光的长腿。 第37章 喉结上下滚了滚，江寒走过去，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拿起旁边的薄被将颜菲从头到脚盖了个结实。 突然被蒙住头，颜菲不解，一把掀开薄被，“你干嘛？” “小心着凉。”江寒回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水杯喝水，几口水下肚，觉得这水好像有点烫人，干脆把水倒了，折回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凉水。 感觉温度刚好。 江寒咕噜咕噜，几秒钟就把一杯凉水喝了干净。 “大冷天的，你喝冷水？”颜菲震惊，“你忘了你还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了？” 江寒不自在地“嗯”了一声，说：“有点热，降温。” 颜菲瞧着他那张泛红的脸和两只绯红的耳朵，疑惑地望了眼外面的天气，嘀咕道：“这不盖上被子正好，怎么还能觉得热？” 屋里安静，颜菲的声音虽小，江寒却仍旧听了个明白，他轻咳了声，没接话。 颜菲敷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有了点瞌睡，她把冰袋和毛巾放到茶几上，朝坐在旁边的江寒道：“我睡了啊，你也睡吧，都这么晚了。” 江寒“嗯”了声。 颜菲哭了一场，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躺下没一会儿就睡沉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寒还在睡，颜菲没吵他，轻手轻脚地离开。 路上，她给蒋忆梅发微信。 再撩我就打人了：江寒那厮，是不是有病？ 踏雪寻梅：你俩又怎么了？ 颜菲想吐槽的事情实在太多，微信上说不方便，直接一个电话给蒋忆梅打过去，噼里啪啦说了将近十分钟，她停下来喘气，就听蒋忆梅说：“我真的觉得江寒喜欢你。” 颜菲：“你认真的吗？” “比真金白银还真，你想江寒那样的男人，长得帅，有钱，有能力，喜欢他的女人数之不尽，他若是不喜欢你，他理你干嘛？而且还说些暧昧不明的话，这根本不是他作风啊。” 颜菲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要是他变了呢？” “你要是说别人变了，我还信，你说江寒那闷葫芦变了，你自己信吗？” 颜菲摇头：“不信。” “那不就得了！姐告诉你，你先别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就以不变应万变，他撩你，你照单全收，只要他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喜欢你，想让你当他的女朋友，你就别迎合，只要你不主动，不避退，你就吃不了亏。”蒋忆梅道。 颜菲的眉毛皱成两条小虫子。 “你要稳住，虽然江寒太帅，稳住有点难，但总比以后再被他拒绝来得好吧？咱们姑娘家还是得矜持点，别他勾勾手指你就春心荡漾了，你想想以前在他手里受的罪，就算他真的跟你表白了，你也不能轻易答应他。” 表白？ 江寒对她？ 蒋忆梅怕是对江寒有什么误解 颜菲陡然发现自己问错了人，蒋忆梅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活到现在，初吻都还在，男女之间的事情她知道个屁。 她道：“江寒要是会对我表白，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削下来当球踢！” 蒋忆梅震惊：“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是对江寒没信心，别说他喜不喜欢我，就算他真的喜欢我，他也不会跟我表白，那男人的嘴巴是粘了双面胶的。” “哎哎哎，扯远了，扯远了，”蒋忆梅赶忙拉回话题，“咱们说的不是江寒撩你的事儿吗？那你怎么想？” 颜菲：“我怎么想？我想揍他！” “咳，斯文点。”蒋忆梅笑。 周四一整天，颜菲都有些心不在焉，下班的时候收到江寒的微信。 江王八：晚上要过来吃饭吗？ 颜菲想也不想地拒绝。 再撩我就打人了：不来。 “干嘛魂不守舍的？”李雪拦住颜菲的肩往电梯走，“昨晚没睡好啊？” 她说完，颜菲就打了个哈欠，第一次在江寒的家里过夜，她的确没睡好，一晚上翻来覆去，好难得睡着了，又连着做了好几个梦。 后来，还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 “别提了，最近有点失眠。”进了电梯，颜菲又想起江寒的邀请，琢磨了下，觉得自己的回答好像有点生硬，于是更生硬地补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过去。 再撩我就打人了：谢谢。 江王八：不客气。 颜菲回到家，简单地煮了碗面，她一边吃面一边看综艺节目，节目很搞笑，她却笑不出来，肚子明明很饿，却没什么胃口。 桌上的教材也不怎么看得进去。 颜菲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整整半个小时都没有动，像是要把天花板盯出一个洞，然后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对自己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无论江寒什么意思，她的心的确乱了，可她已经学乖了，不会再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江寒那男人有毒，靠得越近，就越是被吸引。 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寒发过来的微信。 江王八：吃饭了吗？ 颜菲盯着那条消息看了整整五分钟，把手机丢到一边，进浴室洗漱，她没有回江寒的消息，后面的一整晚，她都没有再看手机。 临近过年，公司基本上没什么项目，颜菲每天和教材还有试卷作伴。 期间遇到江寒两次，一次是在拥挤的电梯里，江寒他们先进去，电梯打开，颜菲见到熟人谎称有东西忘了拿，回头去拿东西。 一次是在金湖边上。 她兼职回来，路过金湖，遇见夜跑的江寒，那时那个在金湖边作案的嫌疑人已经被警方逮捕，夜色虽然已有些深了，但路上还稀稀拉拉有几个散步的人。 颜菲走得累了，坐在路边的凉椅上歇脚。 穿着运动装的江寒从她身前跑过，带起一丝寒风，她正想不过几日不见，某些人就不认人了，就见江寒脚步一顿，然后反身折了回来。 颜菲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溜了两圈，听江寒问：“刚下班？” 她很浅地“嗯”了一声。 “昨晚聚餐，你怎么没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居高临下地问她。 昨晚他们公司请孤舟的人吃饭，颜菲刚开始的时候还说会去，结果到了晚上，却又改了口，说临时有事，只能缺席。 江寒到饭店的时候，才知道颜菲不来。 他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半个小时候后才在微信上回了他两个字。 再撩我就打人了：在忙。 冷冷冰冰，毫无感情，江寒仿佛能透过手机屏幕看见她不耐烦的脸，他耐着性子在饭桌上坐了半个小时，最后以还有事为由，早早离场。 “忙工作啊，事儿太多了，你看我今天也才刚下班。” 忙是真的忙，不想去吃饭也是真的不想去，她有点郁闷地垂下头。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江寒换了一个话题。 说起放假，颜菲又来了点精神，笑着回答道：“明天上完班就放了啊，等这个假期已经等很久了，终于要放假了。” 江寒哂笑：“有什么区别，放了假你不是照样得工作？” “那不一样。”颜菲说。 “哪儿不一样？”江寒偏头看她，等着她解释。 “至少除夕、初一和初四我不会上班吧，这样算还是有三天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已经很不错了。”平时只有晚上的时间是属于她的。 江寒对短短的三天嗤之以鼻，直接问她：“除夕和初一，你打算怎么过？” “得回一趟云城。”颜菲沉思了会儿说。 一共只打算休息三天，其中两天还得走一趟云城，留在南瑜做两天兼职都没有往返一趟云城折腾人，这就是她说的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江寒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颜菲又换了另一个话题，她转头问江寒：“高扬结婚你要去吧？” 她简直问了句废话，以高扬和江寒的关系，高扬结婚，他怎么可能不去，果然见江寒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江寒点头，“请你了？” “你要包红包吧？你包多少？”她好久没参加过婚礼了，不知道该送多少，打算跟着江寒的数字走，他送多少她就送多少。 江寒说了一个数字。 一百种喜欢 第41节 颜菲听着就觉得肉疼，“怎么这么多？” 这群一班的，个个都是名校毕业，除了她，就没人混得不好，人情往来肯定是不少的，江寒说的这个数目，放在他们那个圈里，似乎也很正常。 她道：“我问问梅梅，看看她送多少。” “她要少一点，你可以跟着她送。”江寒说完，报了另一个数字，解释道：“这个数是我们私底下商量好的，除非关系特别好，才会另外单独送，否则都送这么多。我就属于和高扬关系特别好的，所以才加了礼金。” 少一点也是两千四。 颜菲还是有点肉疼，但纠结也没用，她干脆道：“那行吧，我也送两千四。” 江寒：“以后你结婚，把请柬往群里一丢，他们会还回来的。” 颜菲忍不住笑，“我结婚？你说的也太远了。” “不远，只要你想。”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好像只要她开口说“我想结婚”，身边这人就能马上应和，成为她的新郎，然而颜菲冷静了这么些天，理智得很。 她“呃”了声，果断地说：“我不想。” “以后总有你想结婚的时候。”江寒说。 颜菲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气，她没好气道：“我不结婚，我干嘛要结婚？现在这个社会对女人那么苛刻，结了婚的女人得洗衣做饭，伺候完老公还得照顾孩子，完了还得上班挣钱，成天累得跟狗一样还不一定能让家人心疼体谅，完全就是一个倒贴的赚钱保姆，婚姻就是火坑，我不跳火坑。我已经打算好了，努力赚钱，买房买车，立志将来当一个孤寡老人。” 第38章 江寒：“？” 他约摸被颜菲的这番言论震撼了，半天没有接上话，看她的目光非常地一言难尽。 那表情过于无语，颜菲当晚躺在床上还忍不住笑了好久。 转眼就到了除夕。 大年三十团圆夜，家家户户都热闹非凡，颜菲算了下账，发现自己今年收获颇丰，决定犒赏自己，花两百多块买了一只龙虾，窝在她的出租屋里一边吃龙虾一边看春晚。 赵思静发视频过来，给她看她妈做的一桌子美味佳肴，还不忘吐槽，“让你回来你不回，偏生要留在云城过年，你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惨不惨？” 颜菲翻了个白眼，“回云城不要钱啊？” 光是往返的机票就得两千多，她一个身背贷款的，一分一毛都显得尤为珍贵。 “爸不是说机票给你报销？” “得了，舅舅挣钱难道不辛苦吗？回来只能住一晚上，浪费那机票钱干嘛？等我明年还完贷款，我就回去看舅舅和舅妈。” “菲菲啊，你别太辛苦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镜头里，圆脸，微胖，看颜菲的目光很柔软。 颜菲笑了笑说：“我知道的，谢谢舅妈，舅舅呢？” “在厕所呢。” 这话刚落下，颜菲就听到了她舅舅粗厚的声音，“是菲菲吗？” 颜菲“哎”了一声，“舅舅，新年快乐！” 因为这通视频，屋里热闹了一会儿，颜菲隔着屏幕给两位长辈拜年，又叮嘱赵思静回来上学的时候提前跟她说，她好腾出时间去接她，这才挂了电话。 人声远去，屋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有点闹又有点静。 桌上的龙虾只剩下几只小腿，颜菲闷头把小腿解决完后躺在沙发上继续看春晚，春晚每年都有，但今年的春晚，好像格外没意思。 她看着看着就完全失了兴致，干脆穿上衣服鞋子出门。 很多年前，每年除夕，零点前后，南瑜的人民广场都会放烟花庆祝，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民广场在三中附近，颜菲回南瑜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晚上十点多，人民广场上已有不少人，裹着军大衣的老人、拿着满天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孩子、穿着情侣装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颜菲裹着厚厚的围巾在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在凉椅上坐下不到两分钟就接到了蒋忆梅的电话。 “你在家吗？”蒋忆梅开门见山就问。 颜菲摇头：“不在。” “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在哪儿？” “在人民广场，等着看烟火。”颜菲说。 “看烟火竟然不叫我？你还有没有人性！”蒋忆梅无语，“报个坐标，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蒋忆梅家距离这里也很近，她开车过来，只需要十多分钟，颜菲给她补了一杯热饮，见她过来，伸手递给她。 蒋忆梅笑了，“还挺贴心。” “你不在家陪你爸妈看春晚，跑来这儿干什么？” “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蒋忆梅喝了一口奶茶，一脸郁闷，“从几天前各家各户开始团年起，每一次家族聚会，都有人问我交男朋友的事情，三姑问了六婆催，六婆催了我妈催，就连今晚吃个年夜饭都不清净，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再不交男朋友就成剩女了，好的都被挑光了，剩下的全是歪瓜裂枣，还给我下任务，要我今年必须带一个回家。” 蒋忆梅叹口气，道：“看春晚的时候我妈还叭叭个不停，我听得烦，就想着来找你，你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早出来陪你了。” 蒋忆梅一顿诉苦，心情好了很多，拿手机拍照，发了朋友圈。 她一边问道：“你呢，你和江寒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最近我都刻意避着，”颜菲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虽然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但是偶遇的机会其实不多，这大半个月来，我也就遇到他两次。” “刻意避着？” 颜菲“嗯”了声。 蒋忆梅暧昧地顶了下她的胳膊肘，“为什么要刻意避着啊？怕心动啊？” 颜菲靠到凉椅上，望着远处热闹的街景，笑说：“是啊，江律师魅力无边，我等凡人无力抗衡，唯有敬而远之。” “啧，你现在就这么胆小？” “我这不是为了及时止损吗？”颜菲感叹。 “可我觉得江寒是真的喜欢你啊，恰好他又是你的菜，如今既然他有所表示，你干嘛避之如蛇蝎，喜欢就上啊，这才是你的风格。” 颜菲笑了笑，“那是十七岁的颜菲，不是二十五岁的我。” 十七岁的颜菲，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光压岁钱就存了五六万，从来不知道为钱发愁是什么滋味，所以，喜欢一个人，可以满腔孤勇，无所畏惧。 二十五岁的颜菲，父母双亡，没车没房还身背贷款，在残酷的社会上摸爬打滚，变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喜欢一个人，再不敢轻易说出口。 因为一旦受伤，没有后盾的她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等着它慢慢愈合。 可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那伤口就一定能够愈合。 既然如此，只能及时止损。 “那你，喜欢他吗？”蒋忆梅问。 “喜欢吧，”颜菲慢吞吞地说，周围热闹非凡，将她的声音衬得越发微弱，“好在也只是有一些喜欢，还没有到不能更喜欢的地步，但若再继续接触下去，我就怕自己走不出来了。” “你怕什么？”蒋忆梅很是无语。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一个一无所有的，也没什么不可失去了，你怕什么不好，怕一个男人，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颜菲一愣。 她有点茫然地望着蒋忆梅。 蒋忆梅揽住她的肩，笑着喝了一口热饮，“姐们儿我是不是说得特别有道理？” 颜菲回过神来，瘪了瘪嘴，笑骂道：“有道理个屁！” “哎，我说真的，我知道你曾经被他伤过，就算打死你，你恐怕也不会主动追他了，你也没必要追他，他要是喜欢你，肯定会转头来追你，他要是不喜欢你，就算你跟在他后面跑断腿都没用，”蒋忆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就应该听我的，不逃避，不迎合，看他想玩儿什么花样，等他挠心抓肺的时候，再一盆冰水泼在他的身上，虐死他，报当年的仇。” 颜菲：“……所以你的重点是？” “报仇呀，虐他呀，江寒那厮，整日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样，我想看他为情所困满脸颓丧嚎啕大哭的样子，想想就带劲。” 颜菲：“……” “你跟他是不是有仇？”她简直震惊极了。 蒋忆梅：“没有，这不是生活太无聊了吗？我就是单纯地想看个热闹。” “去你的！” 蒋忆梅在凉椅上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觉得冷，拉着颜菲去奶茶店避寒，在门口碰见一个熟人，蒋忆梅拍了拍那人的肩，笑着打招呼：“祁烨，这么巧？” 祁烨回头，见颜菲也在，明显愣了下，“你们也来看烟花？” “是啊，”蒋忆梅笑说，见祁烨手里拿着两杯奶茶，“跟女朋友一起来的？你女朋友呢？” 祁烨朝他正后方扬了扬下巴，“在那儿等我。” 他说完，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姑娘就走上前来，目光从颜菲和蒋忆梅的身上溜过，又落回颜菲的身上，她挽住祁烨的手臂，问：“这两位是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高中同班同学，颜菲，蒋忆梅，碰巧遇到，”祁烨解释，又朝颜菲和蒋忆梅道：“我女朋友，张欣，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儿。” “别呀，两位美女这么好看，一起玩儿呗，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四个人还可以组一桌打牌，那边就是茶楼，我们去茶楼玩儿吧。”她指着不远处的茶楼说。 颜菲对打牌可没什么兴趣。 但蒋忆梅喜欢打牌，还喜欢看热闹，立刻就应和道：“好啊！” 她们俩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颜菲和祁烨也只能顺着，四个人往棋牌室走，张欣挽着祁烨的手臂走在前面，蒋忆梅和颜菲落回几步。 颜菲压低声音道：“你干嘛答应去打牌？” “那女的一来就宣誓主权，眼神在我俩身上转得飞快，祁烨还特地解释只是碰巧遇到，他们明显不和，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颜菲：“小心引火烧身。” “怕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前面，祁烨摸出手机，给江寒发了一条微信。 火华：人民广场茶楼，我遇到点麻烦，你赶紧过来救我。 顿了片刻，又补充。 火华：你心上人也在。 江寒在家里陪他妈妈看春晚，这几年，每年的春晚都有点没劲，但老人家仍旧喜欢看，江寒就陪着。 茶几上摆着瓜子、糖和水果，徐玲芬一边给江寒削苹果一边碎碎念道：“也不是妈想催你，只是明年你就二十六岁了，这时间呀，过得飞快，再没两年，你就三十了。之前妈不催你，是因为知道你心里有人，现在人家姑娘既然已经回来了，没结婚也没男朋友，你就应该积极一点，多往人家姑娘跟前凑，该送礼物送礼物，该献殷勤献殷勤，别整天端着你那高高的姿态，哪个姑娘会喜欢？” 一百种喜欢 第42节 江寒应道：“我没。” “没有最好了，之前我让你请菲菲来我们家过年，你说她要去云城，我就作罢了，等她从云城回来，你把我给她准备的年货给她送过去。”徐玲芬说。 “好。” 江寒刚应下，微信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 徐玲芬瞧着不对劲，问道：“怎么了？有事？” “颜菲她，没去云城，”江寒呼出一口气说，“妈，我得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第39章 顿了下，他继续道：“您明天来云湾吗？” “你要去找菲菲啊？” 江寒“嗯”了声。 老太太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忙进屋去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递给江寒，笑道：“去吧，玩儿多晚都没关系，明天我也不去云湾了，我和几个老姐妹约着去玩儿，你们年轻人平时就忙，难得放假，要抓紧时间在一起。” 江寒：“……知道了。” 这个时间，包间已经没有了，只有大堂还有位置，他们选了一处空位坐下，问柜台要了一副扑克，玩儿斗地主。 颜菲实在不知道跟他们玩儿斗地主有什么意思，蒋忆梅问祁烨和张欣谁上，张欣道：“我来，他给我看牌就行了。” 颜菲看祁烨那兴致缺缺的表情，也不觉得祁烨想来。 张欣和蒋忆梅“一见如故”，一边打牌一边闲聊。 张欣：“你们都是三中尖子班的？我读高中的时候，尖子班的女同学都长得不怎么样，没想到你们三中尖子班美女还挺多的。” “不敢不敢，我就一般长相，”蒋忆梅笑说，“我身边这位才是美女。” 张欣看向没怎么说话的颜菲，显然对颜菲更有兴趣，笑道：“美女好像有点内向，不爱说话。你叫颜菲是吧？名字真好听。” 她说完又转头看向祁烨，意味不明地说：“你读高中的时候，还挺有眼福的。” 祁烨没接话，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 蒋忆梅道：“那可不是？当初菲菲考进我们班的时候，我们全班同学都炸了，真资格的美女学霸啊，谁不喜欢？我们学校里喜欢菲菲的多了去了，不止如此，还有外校的。而且我们班上喜欢颜菲的也有好几个。” 颜菲懒得跟她们废话，打了一对王，又甩了一把连子，结束了这一局。 “我们祁烨呢？他读高中那会儿，是不是还早恋了？” 原来今天拉她们打牌的目的在这儿，蒋忆梅望了眼可怜的祁烨，正要接话，祁烨率先道：“不是跟你说过了，我高中没谈恋爱。”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哄我的？” “哎，这是真的，他高中的时候确实没谈恋爱，主要班上也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女生，是吧，祁烨？”蒋忆梅笑道。 祁烨接话：“那时候只想着学习。” 张欣：“也没有喜欢的人？” 祁烨：“没有。” “你不是吧？颜菲这么大一个美女摆在你面前你难道也不喜欢？”张欣明显不信，“我看你就是在哄我。” 祁烨脸色终于有点难看起来，他道：“如果长得好看我就会喜欢，这世上的女人我每天喜欢一个，也喜欢不过来。” 蒋忆梅挑了挑眉，似乎挺意外祁烨竟然也有黑脸的时候。 祁烨黑脸，张欣的脸色也垮下来，欢乐的气氛一下子消散，蒋忆梅打破尴尬道：“祁烨当然不可能喜欢我们菲菲了，我们菲菲有喜欢的人。” “谁啊？”张欣讪然地问。 “年级第一江寒啊，我们菲菲对江寒是一见钟情，她喜欢江寒的事情人尽皆知，祁烨和江寒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怎么可能喜欢菲菲，你不要乱说哦！”蒋忆梅转头看着颜菲，笑眯眯地说：“是吧，菲菲。” 颜菲本不想承认，但碍于张欣好似特别在意这件事，一直看着她，好像她不说点她喜欢听的答案，这件事就没完没了似的。 颜菲在张欣的死亡凝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嗯。”她回应道。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 颜菲咋一听，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她猛地回头，撞上江寒深不可测的眸光，血色瞬间漫上脸庞，不可置信地盯着江寒。 “什么失忆？”蒋忆梅还一脸没搞明白，“谁失忆了？” 颜菲哭笑不得，但她绝不是成全别人委屈自己的人，她无奈道：“祁烨女朋友觉得祁烨喜欢我，我总不好让她误会我跟祁烨的关系，只能承认我喜欢你了，毕竟我跟你和祁烨如果是三角关系，祁烨跟你绝不可能穿一条裤子。” 她说完，不爽地瞪了眼祁烨，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冷下来。 “大家都是同学，你女朋友作妖一张嘴胡说八道你也不管管，再他妈把火烧到我的头上来，别怪我动手不动口。” 祁烨一脸惭愧，歉然道：“抱歉，我带她先走了。” 他去拉张欣的手，被张欣一把甩开，张欣盯着颜菲，怒道：“你骂谁呢？” “谁对号入座我骂谁，你以为世界皆你妈呢，都得惯着你那张嘴。说什么祁烨喜欢我，挑拨我们同学间的关系，祁烨要是见着漂亮的就喜欢，会跟你在一起？” 蒋忆梅：“噗——” 颜菲这话着实毒，蒋忆梅没忍住笑，拍着颜菲的肩道：“菲菲，人好歹是祁烨的女朋友，看在祁烨的面上，嘴下留情。” “先撩者贱，”颜菲不客气道，“这种女朋友要来干嘛？趁早分了保命。” 张欣气得一张脸青白交错，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出了茶楼。 祁烨端端站着，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江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祁烨苦笑道：“不是催婚催彩礼，就是怀疑我不爱她，有时候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她消息，一回消息了就跟我吵，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实在累了，不想追了，就这么着吧。” 蒋忆梅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江寒道：“大晚上的不安全，你先把人安全送回家，快去。” 祁烨这才不甘不愿地转身去追，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朝颜菲和蒋忆梅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改天请你们吃饭，给你们赔罪。” “那我等着了。”蒋忆梅道。 祁烨“嗯”了声，快步追了出去。 江寒在颜菲的对面坐下来，有些事情他也不逼着颜菲承认，只要彼此心里有数就好，蒋忆梅问江寒：“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江寒回答：“祁烨让我过来看烟花。” 蒋忆梅憋着笑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蒋忆梅：“那你来干嘛？来看人家祁烨和他女朋友如何闹分手吗？” 江寒凝着颜菲道：“来看人。” 茶楼闹哄哄的，吵得颜菲耳朵嗡嗡响，她不自在地端起茶盅喝了口茶，没好气地对蒋忆梅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今晚捅的篓子还不够多？” “就祁烨和他女朋友那关系？我这怎么叫捅篓子，我这叫助人为乐。”蒋忆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颜菲：“……” 得，这人没救了。 江寒道：“你不是说要回云城？” 蒋忆梅意外，“你啥时候说你要回云城？一月中旬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回？” 颜菲扶额，怀疑蒋忆梅今晚是专程过来整她的，她梗着脖子生硬地解释：“后来又决定回去，但是没有买到机票，只能作罢。” 这解释其实还算合理，但江寒大概率不会信。 颜菲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咳，”蒋忆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坑了颜菲一把，她讪然地咳嗽了声，在微妙的氛围下有点坐不下去了。 她手机响了下，蒋忆梅打开看了眼，而后古怪地看了看江寒，犹豫道：“要不，我先走，给你们俩腾地儿？” 江寒：“好。” 颜菲：“？” “溜了溜了，菲菲，咱们改日再聚！”蒋忆梅拎起包包就跑，到了楼下给颜菲发微信。 踏雪寻梅：菲菲，不是我不想陪你，实在是江寒想让我走的态度太明确，我要是还继续坐着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我怕江寒讹我钱。 再撩我就打人了：我怀疑你收江寒的钱了。 踏雪寻梅：/图片。 颜菲打开图片，那是一张截图，江寒给蒋忆梅发了五百的红包，还附了一串文字，江寒：我跟颜菲有事说，五百块买你离开。 颜菲：“……？？？” 钱多可以给她啊，干嘛便宜这个叛徒！ 颜菲内伤。 踏雪寻梅：/转账250.00。有钱咱们一起赚，这趟不亏！ 二百五……颜菲哭笑不得，她才不要当二百五，她收起手机，问江寒：“你要喝点什么？” “跟你的一样。” 颜菲给他点了一杯绿茶，她捧着茶杯取暖，莹白的脸蛋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被暖气熏的，还是因为江寒的视线太过灼热，让她羞赫。 她半晌没说话。 江寒问：“在躲我？” “没有。”颜菲嘴硬道。 江寒仿佛没听到她的解释，面不改色地追问：“为什么躲我？” 都是聪明人，她再嘴硬，江寒也不会信，他已经笃定了她在躲他，不知道为什么，颜菲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放下茶杯，靠到椅背上，手肘搁在扶手上支着自己的脑袋，没什么表情地回应道：“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不需要回答的。” 一百种喜欢 第43节 她在社会上历练了那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如何与别人谈条件，摆起姿态来还颇像那么回事，不卑不亢，一看就知道不好拿捏。 “我不知道江律师和别的姑娘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喜欢说一些暧昧的话，做一些暧昧的事情，也许别的姑娘很喜欢，但我不是别的姑娘，我不喜欢。” 喜欢就说出来，追人得追得明明白白，她不喜欢暧昧不明，不清不楚。 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撩得她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她猜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她很烦。 江寒的脸上有一丝惨色。 他道：“在你眼中，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第40章 “江律师，我认识你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这几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很忙，跟你接触的时间，认真算起来其实并不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并不十分清楚。”颜菲叹了口气，继续自己的选择性失忆人设。 “是只是不喜欢我，还是只是不喜欢我的……”江寒闭了闭眼，“我的言行？” “都不喜欢。”她汲取了教训，江寒这男人，大概率不喜欢主动往他跟前扑的女人，否则，他也不至于孤生这么多年。 她已经过了明知道是一个坑还义无反顾地往下跳的年纪。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先说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似乎也没有再继续坐下去的必要，颜菲深吸口气，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往下楼下走，路过转角的时候，江寒追了上来。 这次，他没有再拉她的手，只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颜菲没有拒绝。 江寒总是这样，即便再生气，再郁闷，也不会毫无风度地让一个女孩子在夜晚独自回家，他总是礼貌又绅士，冷静又自持。 从不会，没了理智。 更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来广场上看烟花的人很多，他们下楼的时候时间已经开始倒数，无数人拿着手机一边拍视频一边高声齐呼。 “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乐！” 颜菲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身旁的人对她说：“颜菲，新年快乐。” 低沉暗哑，浸着冬日夜晚的凉。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听到江寒亲口对她说“新年快乐”。 可她再也不会问他“你看，新年新气象，寒冬远去，春风拂柳，我又长大了一岁，也更加喜欢你了，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男朋友？” 颜菲望着高远的天空瞬间灿烂盛开的烟火，在昏暗的夜色中，红了眼框。 高三那年的寒假，整个三中高三年级只有八天假，从除夕放到正月初七，而在这八天假期里，高三一班每位同学，收到语文试卷8张、英语试卷6张、数学试卷10张、物理试卷6张、化学试卷6张、生物试卷4张，共计40张试卷。 那个寒假，天气格外地冷，除夕那日还在下雪。 颜菲酷爱赖床，又难得放假，自然要睡懒觉，除夕这日，她就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醒来时手机里有无数条消息。 班群里的消息已经跳到99+。 有人在感叹都除夕了还在下雪，这雪到底有完没完了，有人说新年快乐，然后后面一堆人复制粘贴了新年快乐，有人在问今晚除夕，大家准备怎么过？ 这冷得要死的天，还能怎么过？ 只能窝在屋里！ 除了班级群里的消息，还有几条是朋友发过来的。 踏雪寻梅：难得放假，今晚出去玩儿？ 那时候，颜菲的微信昵称是一个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名字，父母看了要落泪，朋友看了要无语，老师看了恨不得把她拎到办公室罚跪，再泼她一瓢冷水，让她清醒清醒。 她的微信昵称叫“江神的倾慕者”。 其实刚转来三中的时候，颜菲勉强还算含蓄，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告“我喜欢江寒”，主要她觉得，她一个学渣，在成绩上着实有点配不上人家。 后来她发愤图强，在学校的时候上课，离开了学校补课，成绩突飞猛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一班后，她觉得自己唯一的缺陷也没了。 她简直完美无暇，配得上任何人。 转入一班的第一天，班主任老何排座，一班十四五个学生，每人一个座位，不存在同桌，老何排座位也不按成绩排，主要根据学生的眼睛和身高情况进行排座。 颜菲想挨着江寒坐，坐他前边、后边、左边、右边都行。 但她运气不好。 教室座位一共六列，每一列为一组，颜菲被分到第一列，江寒在第六列，对于这个结果她当然不满意，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站起来道：“老师，我能不能申请调坐？” 老何四十三岁，男，中等身高，微胖，一张圆脸，戴着眼镜，不发怒的时候总是和蔼可亲，发怒的时候，班上没几个学生不怵他。 为了彰显他们一班的友好，他对新转来班上的学生总是格外宽和。 他笑着问颜菲：“想调坐当然可以，但必须理由充分，你想坐哪儿？” “我想坐江神前面。”颜菲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地看了眼江寒，后者正低着头刷题，许是听到和他有关，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来。 班上的同学们发出“鹅鹅鹅”的看好戏的叫声。 颜菲听到有人朝江寒笑道：“哎，寒哥，新来的美女想要坐你前面呢！” 江寒面色寡淡，听到老何问他：“江寒，颜菲同学想坐你前面，你同意吗？” 男生没有立刻回答，他清冷的眸光从颜菲的身上一扫而过，片刻都没有停留，好似压根儿就没看见他，继而面无表情地说：“随便。” 然后低下头继续刷题。 江寒说随便，颜菲以为这事儿成了，正要高兴，就听老何道：“颜菲同学，虽然江寒同学无所谓，但老师还是想问一问，你想坐江寒前面的理由。” 班上的个个都是人精，突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 鬼使神差地，江寒握笔的手指一顿，也莫名抬起了头，隔着四列座位，望向颜菲。 少女扎着丸子头，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天气热，她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节雪白的手臂，她转头望着江寒，迎上江寒的目光，微抬下巴道：“理由很简单。” “我喜欢他。”她说。 “鹅鹅鹅——”全班同学瞬间沸腾了。 这场鹅叫声整整持续了一分钟才在老何的声威下消散，颜菲听到有人兴奋且八卦地说：“我靠，寒哥脸红了！快看！” 从颜菲的角度，只能看见江寒绯红的侧脸和近乎红透的左耳。 男生似乎恼羞成怒，抬手支着自己的脑袋，挡住绯红的侧脸，继续闷头刷题。 颜菲这个父母听了要落泪，老师听了要紧张的答案着实让老何哭笑不得，作为严厉打击祖国幼苗们早恋的老师之一，老何当然不可能答应颜菲成为江寒的前桌。 于是老何笑眯眯地说：“很好，是个老实孩子。” 颜菲立刻随棍上，“老师，您看我这么老实，那调座位的事？” 老何斩钉截铁：“想都别想！” 颜菲：“？” 不知社会险恶的她瞬间焉了，但她想做的事情却从来没那么容易放弃，她重振旗鼓，问道：“老师，那您说，您要如何才能同意？” “要求很简单，”老何笑里藏刀，“要你撼动江寒的地位，未免过于苛刻，这样吧，如果一个学期后，你能考到年级第二，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这要求还叫简单？ 颜菲怀疑人生。 “……老师，我可是从十班杀进来的，能进来已经拼了半条命了，您让我考年级第二，不若直接一口否决了我的请求，我还能死得痛快点！” “不行啊？”老何温温地笑，“那算了吧。” 颜菲咬牙，不服输道：“考第二就考第二，老师，您可要说话算话。” 老何笑：“行，全班同学作证，为师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那时，颜菲十七岁，半只脚已经成年，她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觉得自己漂亮、聪明、有钱，是十全十美的白富美，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自信非凡，无所畏惧。 既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放了话，颜菲自然不想被人小瞧，况且她已经进了一班，她的目标就是要挨着江寒坐。 她埋头学习，每一次月考都在进步，进入年级前三十，进入年级前二十，进入年级前十，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她得知自己以十六分的差距被江寒压在年级第二的时候，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时高三年级自然还没有放假，全年级都留在学校补课，因为那天要出期末成绩，上午所有的课都安排成了自习。 成绩在第一节 课就出了，老何一口气发完所有试卷，在学生们的嗷嗷嚎叫中开起了班会，做这学期的总结。 临到末了，见年级第二举手，便问她有什么话要说。 颜菲笑眯眯地问：“老师，您看，我已经考到年级第二了，您是不是忘了，当初开学的时候，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承诺啊？” 老何震惊，“你还记得？你不是满脑子只有学习？” “老师，您看我像是满脑子只有学习的人吗？我分明满脑子都是江神。” 毫无意外地，全班又是一阵鹅叫声。 老何哭笑不得道：“你一个姑娘，怎么不知道矜持点，你看你把我们班年级第一的脸都给闹红了，这要是你搬过去，影响他的成绩怎么办？” 颜菲瞅向江寒，男生满脸通红，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在喧闹的人声中抬起头，撞上她的视线，几秒后又默默别开了脸。 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颜菲后知后觉地也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羞赫归羞赫，该办的事却不能马虎，她厚着脸皮道：“老师，您莫不是反悔了？” “当然不是，让你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老何笑道，“这样吧，未免影响学习，你若是掉出年级前五或者江寒没有考到第一，你就搬回来。” 颜菲：“……老师，您说话不算话啊？” 老何笑得意味深长，“我哪有说话不算话？你考了年级第二，我让你搬过去，我承诺的，我做到了，但我没说不再让你搬回来啊。” 颜菲：“……？？？” 靠！ 棋差一着。 “老师您也太毒了，要颜菲稳住前五，比让寒哥次次考第一难多了。” 一百种喜欢 第44节 “是啊，人家颜菲是来追人的，又不是真的来学习的，哈哈哈。” “不知道寒哥是不是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卧槽，高扬你不想活了？这种话都敢说，寒哥刚刚瞪了你一眼！” 高扬不知死活地笑：“你知道个屁！寒哥那是恼羞成怒。” 同学们拿他们打趣，颜菲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她进一班后，高调也不是一两天了，奇怪的是江寒竟然也没黑脸，那时她就想，他真的是挺有风度的一个男生。 长得帅，成绩好，还能善良地扶老奶奶过马路。 她眼光真好！ 老何信守承诺地调了座位，那时坐在江寒前面的是邱俊，他秉着看戏的心态，一边乐呵着看热闹，一边和颜菲换了座位，走之前还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江寒的肩。 他忍着笑意，俯身小声对江寒说：“寒哥，你未来媳妇儿实在是太虎了，兄弟我担心你降不住啊哈哈哈！” 江寒抬头，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滚吧。” “啧，重色轻友！” “你们两个男生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颜菲抱着一摞书，戳了戳邱俊的肩，“是不是舍得不走啊？” “舍得，舍得。”邱俊笑，抱着书走远了。 颜菲把书放到课桌上，朝江寒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江神，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前桌，以后大家好好学习，共同进步，加油！” 她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有那么一瞬间，江寒怀疑，她说她喜欢他，其实只是借口。 因为他从未见过，有谁，会因为喜欢一个人，从十班杀到年级第二。 临到了他跟前，还跟他说，要“好好学习，共同进步。” 颜菲说是追着江寒去的，但她其实很安分，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极少借着地理优势回头找江寒说话，她不想影响江寒刷题。 只有有时候遇到实在不知道怎么做的题，才会转身寻求江寒的帮助。 江寒也很意外，原以为她搬过来后会有事没事就回头找他解题、跟他借笔、找他说话，没想到她竟然还挺安静。 他刷题的时候，她几乎不会打扰他，课余时，也不会把喜欢挂在嘴上，他亲耳听到她说喜欢他，也就那么一两次。 虽然她取了一个“江神的倾慕者”那么中二的微信昵称。 颜菲窝在被窝里回复蒋忆梅的微信。 江神的倾慕者：出去玩儿？这么冷的天，你想去哪儿玩儿？ 踏雪寻梅：嫌冷我们可以选室内嘛，要不去唱歌吧，人民广场新开了一家ktv，听说环境还不错，我们去ktv唱了歌，到了零点还可以看烟花。 颜菲当然心动了。 江神的倾慕者：去！ 踏雪寻梅：那我们晚上七点在ktv的大厅集合，谁先到谁开包间。 江神的倾慕者：行。 过年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大人有大人的玩儿法，小孩有小孩的乐趣，颜菲在家里陪父母吃了年夜饭后就打车去了人民广场。 她到的迟一点，蒋忆梅已经开好包间了，颜菲以为蒋忆梅只约了她，到了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平时走得近的同班同学。 邱俊、高扬和祁烨竟然也在。 “你们叁怎么也在？你叫的？”颜菲的视线在包间里扫了一圈，没见到江寒，高涨的情绪瞬间焉了下去。 江寒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和热闹。 “楼下遇到了，他们也想来唱歌，我们就拉他们一起了，”蒋忆梅笑道，“人多热闹。” “江寒不来吗？”颜菲不死心地问。 邱俊接话：“问了寒哥，他说他不来。” 颜菲“哦”了声，没再说话。 包间里开了空调，穿着羽绒服有点热，她把羽绒服脱了，顺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她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短毛衣和一条牛仔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饮，靠到沙发上看高扬扯着嗓子唱歌，兴致缺缺。 祁烨坐在靠门的位置，拿手机拍了张颜菲面无表情的照片发给江寒。 火华：/图片。 火华：还来不来？ h：位置 蒋忆梅虽然开了个大包间，但包间里人多，又开着空调，没一会儿颜菲就觉得闷热，她也懒得听他们扯着嗓子干吼了，打算去外面大厅透透气。 走廊上的灯光五颜六色，地板上反射着五彩的光，颜菲心不在焉，一个拉开门不长眼睛的男人朝她撞过来，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被一只手用力地扯到一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颜菲被迫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 那人身上有清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很好闻，仔细嗅，好像还能闻到一股甜，她懵逼地抬起头，看见了她甚为熟悉的下颚线。 很多年后，颜菲仍然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 好像她跨过千山万水，熬过日月轮回，就为了和这样一个人相遇。 “你不是说你不来？”颜菲仰头望他，两人靠得极近，她仿佛能感觉到男生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颈间，她讷讷道：“怎么又，突然过来了？” 江寒微微推开她一点，男生的耳朵染了一点红，他道：“正好在这边有点事，就过来看看，你要走了？” 颜菲连忙摇头，眼眸亮晶晶地说：“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那我们进去吧。” 男生站在那里没动。 “不进去啊？”颜菲的眼里又有了一点失望。 “太吵，不想进去了。”江寒说。 颜菲望了眼包间的门，包间里的确很吵，就蒋忆梅和高扬那两个人的嗓门就能震破耳膜，而且里面人多，很闷，否则她也不至于出来透气。 颜菲也不想勉强江寒，问他：“那你要回去了吗？” 江寒望了眼大厅的方向，又回头看向她，小姑娘的失落就摆在脸上，瞒不了任何人。 他忽然问：“看电影，去吗？” “去。”颜菲毫不犹豫地说。 到了电影城，江寒让她在休息区等，他去买电影票，颜菲本来想拒绝，让江寒在这里等，她去买票，但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从包里拿出学生证递给他。 “你过年出门还带学生证？”江寒意外道。 颜菲“啊”了声，笑说：“用学生证买票可以打折啊，不用白不用，是吧。” “说得对，所以我也带了学生证，”江寒接过她的学生证，把两个本本放在一起。 颜菲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两张学生证上，突然觉得，江寒手里的两个本本好像两张结婚证，结婚证啊，她的脸蛋蓦地一红。 留意到她的脸色逐渐泛起红晕的江寒：“？” “你热吗？”他问。 “啊？不热。”颜菲摸了摸脸。 江寒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随便吧，你选什么我看什么，我不挑，什么影片都能看。” 江寒凝着她，几秒后道：“有些影片是不能看的。” “什么？” “少儿不宜。” 于是，颜菲的脸蛋更红了。 她怀疑江寒在讲黄段子，但是她没有确凿的证据。 江寒选了一部悬疑片，整部电影具体演的什么，颜菲一点儿都没看进去，第一次和江寒看电影，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江寒身上。 他喝水了，他吃爆米花了，他用手撑着脑袋，好像兴致并不高。 颜菲有点焉了，他会不会觉得跟她来看电影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啊？ “颜菲。” 她突然听到他叫她，颜菲偏头，借着电影院内昏暗的光线望向男生偏冷的侧脸，谁知他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江寒问她：“电影好看吗？” 他们挨得近，颜菲莫名有一点慌，她回答道：“还行吧。” “那你猜，到底谁是大boss？” “男二吧。”颜菲可不会承认她根本没看电影到底演的什么玩意儿，按照常理来说，通常男二都是最后的boss，希望她运气能好点，别被江寒看穿。 谁知她这个答案一出口，旁边的男生蓦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短，但还是被颜菲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其实很少笑，但不知道为何，他每一次笑，都让颜菲觉得，能蛊惑人心。 她愣了愣。 男生忽地靠近了几分，噙着笑意低声说：“男二出场就死了，电影都演了一个小时了，来电影院不好好看电影，你在想什么？” 他呼出的热气直往她的耳廓里钻。 颜菲凝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脏狂跳，鬼使神差的，她蓦地，微微抬起下巴，粉嫩的唇飞快地啄了下男生的侧脸。 然后，在对方的愣怔中，端端坐回去，目视大荧幕，俨然一副乖孩子模样。 可惜，红透的脸，泄了她的底。 电影后面还演了什么，颜菲更是不知所云了，她也不敢再去看江寒，只眼角余光留意到他拿起那瓶放在扶手上的冷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干净。 大约是想发怒，却又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只能喝冷水让自己冷静， 颜菲心道：“是你自己凑过来的。” 一百种喜欢 第45节 “嗯，新年礼物。”江寒说。 颜菲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她脸上的热意退了些，顺口问道：“什么新年礼物？” 江寒：“我的。” 颜菲听得一头雾水，但潜意识告诉她，最好还是别问了。 就江寒这反应，也没打算告诉她。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已经十一点了，散场的时候他们走在最后，按照江寒的习惯，这个时间他也要回家去了，颜菲有点舍不得，但又想到今晚一起看了电影，她还…… 还偷了个吻，已经是她额外赚了，又始终都是高兴的。 临近十二点，来广场上看烟花的人越来越多，有几家卖小吃的店铺打开门做起了生意，颜菲礼尚往来道：“你饿吗？我请你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有卖面食的，有卖油炸的，还有卖小蛋糕的…… 颜菲也没等江寒回答，先去买了两杯热，递了一杯给江寒，“热的，暖身。” 江寒喝了一口，觉得太甜。 他实在不大喜欢太甜的东西，觉得腻，但颜菲却很喜欢，她的课桌上经常都摆着花花绿绿的饮料，可乐、奶茶、橙汁…… 此刻她捧着热饮，含着吸管慢悠悠地喝，脸蛋被暖气熏得红彤彤的，显得特别地，可爱。 江寒的目光从她嘟起的嘴唇上扫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一触即分的吻，心头升起一股燥，他堪堪别开脸，又低头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热可可。 然后，越发燥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吃什么？”颜菲追问。 “不用，晚饭吃得不少，你饿了吗？”江寒问。 颜菲摇头，笑说：“其实我也不怎么饿，我就是怕你饿了。” 江寒“嗯”了声，说：“走吧，去楼顶。” 颜菲不解：“去楼顶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烟花吗？楼顶的位置最佳。” “可是梅梅和祁烨他们还在ktv，我们不叫他们吗？要不等他们一起？” “等他们做什么，他们有手有脚，想看会自己找地方，”江寒的话音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深，“只有我陪你，不好吗？” 颜菲：“……挺……好的。” 那年，人民广场商业楼的楼顶寒风很强，她和自己喜欢的男生一起，站在楼顶俯瞰整座城市，在振聋发聩的倒数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她十八岁。 烟花绚烂，照得她喜欢的人夺目耀眼，她听到他对自己说：“颜菲，新年快乐。” “江寒，新年快乐。”她回道。 许是这个夜晚过于暧昧，许是喧闹的人声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又许是，盛开的烟花给了她勇气，她望着男生英俊的轮廓，说：“你看，新年新气象，寒冬远去，春风拂柳，我又长大一岁了，也更加喜欢你了，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男朋友？” 男生定定地望着她。 颜菲紧张得手心冒出了一层细汗，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能回望他。 江寒的声音被寒风吹进她的耳里，有一点沉，还有一点哑。 他说：“颜菲，我们还小，这个问题，我想等到我们毕业的时候，再回答你。” 后来，她就一直在等那个答案，她拼了命地学习，她已经计划好，高考后，和他去同一座城市读书，她会选一个她喜欢的专业，和他一起为未来奋斗。 后来，她终于等到了那个答案。 只是，她的未来，不再有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7000多字呢，没留悬念哦，有人给我点赞嘛。 第41章 车内死寂。 颜菲自上车后，就不再说过一句话，车外的街景流光一样地远去，她靠在车窗上，忽觉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一切好像不过就发生在昨日。 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高扬的婚礼，”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开口，“初四早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坐地铁过去。” “你说的事情，你不喜欢的那些事情，我很抱歉，我以后会注意，”江寒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但颜菲，你不能直接判我死刑，把我推远。” “你想如何？”颜菲问。 “我们总归，还是朋友，我住院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朋友，能从百忙中抽空来看我的，更是寥寥无几，你若还不理我，我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七年，你是死过来的吗？” 江寒：“这七年，我活着和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颜菲：“……” 她当真不知道，她竟还有这般起死回生的神力，颜菲气笑了，懒得再跟他多说，闭上眼睛装死。 江寒不依不饶道：“初四早上，九点，我到楼下接你。” “随便你。” “明天初一，要一起吃饭吗？” “不吃。” “行。”江寒也不勉强。 他送了颜菲后直接回了家，刚进门就接到祁烨的电话。 “寒哥，你让我找人问的那个事情我问到了，”许是因为今晚的事情过于荒唐，电话里，祁烨的声音有点颓，“颜菲的母亲是在我们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从我们南瑜这边的医院转院转到云城医院的，转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是植物人，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去年五月份的时候人突然醒了，但是当天晚上就过世了。” “颜菲的，她的父亲呢？”江寒的声音有点抖。 “当年她的父亲和母亲是一起进的医院，车祸，父亲当场死亡。”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不是祁烨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多，又多番打听确认，只怕很难查出来。 “寒哥，当年应该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不过我能查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你只能去问颜菲了。”祁烨叹了口气。 在江寒和颜菲的感情上，他一直是一个局外人，但饶是如此，他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艰难。 一个比一个难。 在艰难的事实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挂了电话，江寒僵硬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他躺到沙发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和晃眼的灯光，沉沉地闭上了眼。 除夕这天颜菲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她脱了鞋躺到沙发上，懒洋洋地从包里摸出手机，翻了遍微信朋友圈，一水的新年快乐。 她也随大流地发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拿上衣服，进浴室洗浴。 初一这日早上，她一觉睡到中午，午饭还没着落，打算随便煮碗面吃，再刷一下午的电视剧，她刚开火准备煮面，门铃响了。 颜菲想不到这个时候谁还会过来，琢磨着大年初一的，总不能是催水电费或者查天然气的，她打开门，没想到竟然是江寒。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需要太意外。 “江律师，今天大年初一，这个时候不在家吃午饭，跑我这儿来干什么？”颜菲一脸无语，昨天她刚说了重话，今天这人还能巴巴地凑上来，脸皮也够厚的。 “我这儿，可没饭吃。”她道。 “没关系，我带了饭。”江寒说。 他绕过颜菲，在门口脱了鞋，拿了一双颜菲的凉拖穿上，“我妈和她的老姐妹们出去玩儿了，家里也没人做饭，她昨晚给我备了一点年货，都是她自己做的，让我带给你。” 他把手里提着的纸袋放到茶几上，又折回门口把一个纸箱子抱进去，再然后提了三个充了气的大袋子进屋。 “午饭就在你这儿吃了，除了你这儿，我也没地方去。” 颜菲一脑门问号。 “南瑜是你的老窝，你在这里长大，你跟我说你没地方可去？往年你怎么过的？” “一个人在家里看书。” 颜菲：“？” 江寒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她也干不出赶人走的事情，她走到茶几边上，把纸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都是江寒的妈妈自己腌的腊肉。 有酱五花、白五花、酱排骨、白排骨，香肠有两种口味的，辣味的和甜味的，还有两罐辣酱和一罐蒜蓉酱。 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十来斤。 “这么多？”颜菲震惊，“我哪儿吃得完？其他这些是什么？” “我妈说你工作忙，饿了可以直接煮，也不算多，你慢慢吃，”江寒一边说一边拿了水果盘里的水果刀把纸箱子划开，“这是网上买的烧烤炉，插电的。” 他把烧烤炉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摆好。 “烤什么？”颜菲问。 江寒：“生蚝，在打了氧的袋子里。” “那另外两个袋子呢？装的什么？”颜菲问。 “一个装的是帝王蟹，一个装的是鳗鱼，”他看了眼颜菲一言难尽的表情，笑了笑，“知道你不会，等会儿我来弄，你负责吃就好。” 颜菲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弄。 但江寒好像经验还挺丰富，他先解开放生蚝的袋子，把生蚝刷洗干净，撬开装盘，然后解开放鳗鱼的袋子，把鳗鱼处理好后，用鱼头和鱼骨熬了一小锅鳗鱼汤，用鱼身上的肉做了一份红烧，最后把蓝色帝王蟹刷洗干净，蒸熟摆盘。 前后也就花了一个小时。 上了餐桌，他先给颜菲盛了小半碗鳗鱼汤，让她先吃一点暖胃，把再把生蚝放到烤架上慢慢烤，他买的生蚝品质应该不错，肉很饱满，里面一点沙子都没有，还十分新鲜。 他拿了一个生的滴了几滴青柠汁，放到颜菲的面前，说：“尝一个刺身。” 颜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尝了一个。 一百种喜欢 第46节 很鲜，一点腥味都没有，生蚝的鲜甜和青柠檬汁的酸混合在一起，在嘴里爆开，回味无穷，颜菲难以言喻地看着江寒说：“你是专程来送温暖的吧？” “你觉得温暖吗？” “我要是觉得不温暖，岂不是对不起你这几大千的花销。”想想她买一只两百多的龙虾都觉得奢侈，这家伙倒好，一花就是几大千。 这钱若是她花，她得心疼大半个月。 江寒掰了一只蟹腿剪开，递给她道：“那就多吃点。” 有时候满足于当下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美食当前，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颜菲也不想再计较那么多，她道：“江寒，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没找个女朋友？你要是有女朋友，你也不至于过年都没人陪你。”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没找个男朋友？你要是有个男朋友，也不至于过个年都这么凄凉。”江寒道。 “行了，这个话题打住。”颜菲无语。 颜菲自己没做过蒜蓉酱，更没那闲工夫自己烤生蚝，也不知道江寒的妈妈到底是怎么做的，蒜蓉酱很香，和生蚝一起吃简直绝配。 她连着吃了五六个，吃第六个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嘴，疼得她“嘶”一声。 江寒：“没人跟你抢。” 他抽了一张湿巾，包了一块儿冰递给她，“冷敷几分钟。” 颜菲乖乖接过，看着烤架上冒着泡泡的生蚝说：“生蚝就要热热的才好吃，稍微凉了一点就不好吃了，就是这壳，太烫了。” 江寒：“那就用勺子把生蚝挖出来再吃。” “不行。” 江寒：“？” “用勺子挖出来就没有灵魂了，吃生蚝必须得就着壳吃。” 江寒无言以对，他把帝王蟹的蟹盖打开，取出帝王蟹的胃袋，把身上的肉剃到蟹盖里，递给颜菲道：“你高兴就好，反正烫猪不烫我。” 颜菲看着面前满满一蟹盖的肉，脑子里自动忽略了江寒嘴里的猪，她讷讷道：“都给我吃啊？这么多，我吃不完的，一人一半吧。” 她说完把江寒的碗拿过去，从蟹盖里舀了半蟹盖的肉到江寒的碗里，然后递给他，笑道：“东西是你买的，饭是你做的，我要是还全吃光了，那多不好意思。” 江寒：“我没那么爱吃。” “可是还有生蚝和鱼，我一个人确实也吃不完，你不吃就浪费了。” “你下午做什么？”江寒问。 “本来想找梅梅去逛街的，但是她今天被她妈拉去走亲戚了，我就打算窝在家里看一下午电视，你呢？”颜菲反问。 “还不知道。”江寒说。 他顿了一秒，问颜菲：“看电影，去吗？” “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看的电影，算了，我还是在家里看电视吧。”难得休息，她其实也不大想出门，就想在家里躺一天。 一个姑娘宁愿窝在家里看电视，也不愿意跟一个男的出去看电影，能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她对这个男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江寒“嗯”了声，就没有后话了。 吃了饭，颜菲主动担起了洗碗的大任，江寒坐到沙发上，拿遥控器按了一圈电视，他记得以前读高中那会儿，颜菲很迷偶像剧，只是高三课业重，她几乎没怎么看。 不知道现在她还喜不喜欢。 江寒调到新闻频道，看法制新闻。 颜菲洗碗出来，见江寒在看电视，也没跟他抢，自己看手机。 他们一个在沙发这头，一个在沙发那头，颇有点楚河汉界的意思。 过了会儿，江寒听到颜菲用手机放电视的声音，问她：“在看什么电视？” “《亲爱的，热爱的》，这部电视剧已经播出很久了，但我之前忙，一直没机会看。” “好看吗？” “好看啊，男主特帅！”颜菲说。 江寒又调了一圈电视，正好有个频道在放《亲爱的，热爱的》，江寒就停下来看，想瞧瞧颜菲口中的特帅到底是多帅。 电视剧里正好播到女主和男主在俱乐部的基地里，男主突然俯身问女主“佟年，想接吻吗？”这段戏，然后男主也不等女主给个明确的答复，就吻了上去。 江寒：“……？” 这也行？ 第42章 他看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朝颜菲看过去，就见颜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看向了电视，许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又偏头朝他看来。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电视剧里的两人又正在接吻，那一瞬间，颜菲尴尬地头皮发麻。 “咳！”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拿水杯喝了口水，默默地喊救命，为什么要和江寒一起看这种情情爱爱的剧？ 真的，好尴尬。 江寒的耳朵根染了有一点红，也忍不住喝了一口水。 他打破尴尬道：“他们什么关系？一个男人，能不经人家姑娘的同意就亲人家？” “人家姑娘已经同意了啊！”颜菲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看的电视剧，“你没看见吗？韩商言问完后，佟年没有明确拒绝。” 江寒据理力争：“没拒绝也没说可以。” 颜菲笑他，“他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韩商言突然问佟年这种问题，佟年当然不可能拒绝，但到底是女孩子，总得矜持一点，不好直接说想，韩商言是懂了佟年的意思，所以根本不需要佟年开口说想，人家佟年就是默认了。” 江寒：“你们姑娘的心思怎么那么复杂？” 颜菲吐槽：“我还没说你头脑简单呢，我们姑娘家矜持一点含蓄一点怎么了？你不是也喜欢矜持含蓄的，现在又反过来说矜持含蓄的姑娘心思复杂，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呢？” 江寒瞥向她，哭笑不得道：“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那我说的不是事实？”颜菲反驳。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正在上演甜甜蜜蜜，衬得被怼的江寒格外凄惨，他越看越觉得那男主也就一般长相，不知道颜菲到底觉得他哪儿超帅。 他默了片刻说：“不是。” “哪儿不是？”颜菲等他反驳。 江寒：“我不一定喜欢矜持含蓄的。” “那你喜欢什么？奔放的？敢穿比基尼，敢跳钢管舞，敢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大声说我爱你，你喜欢这种？”颜菲也不等江寒回答，“啧”一声，“倒没看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江寒争不过她，懒得跟她争辩。 “知道什么？” “知道我到底喜欢哪一种，”江寒凝视她，“奔放也好，含蓄也罢，能言善道也好，嘴笨拙舌也罢，德才兼备也好，不学无术也罢，只要是她，我便喜欢。” 颜菲：“你喜欢一个人，就这么没原则？” “我有。” “你原则在哪里？我怎么没听出来？” 江寒：“是她，不是别人，这就是原则。” 颜菲：“？？？” 是她？谁是她？她是谁？ 江寒他有自己的眼光，他不会去喜欢一个尖酸刻薄、奇丑无比还坑蒙拐骗的人，可他说，这样的人，他或许也会喜欢，除非这个人已经存在了。 他已经动了心，且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他只好认命了。 牛逼啊，颜菲心想。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能把江寒给拒绝了，别的不提，就这男人的长相，放家里摆着不比任何一件装饰品来得好看？！ 这男人竟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又想到蒋忆梅说的话，她说江寒喜欢她…… 颜菲思来想去，心头五味杂陈，连手机里的小甜剧都没心思看了，她躺到沙发上，换了个话题，“晚饭你要在我这儿吃吗？” “晚饭出去吃。”江寒说。 颜菲以为他晚上要跟别人去吃饭，便也没再多问，谁知江寒过了片刻又说：“今晚高扬请吃火锅，你跟我一起去。” “我去干嘛？高扬又没请我，我不去。” 她这话才刚落下，他们的小群里就跳出一条消息。 高扬：@所有人，晚上重庆老火锅店，我已经定了位置，有女朋友的带女朋友，有男朋友的带男朋友，大家不见不散，谁不来谁孙子。 颜菲：“……行吧，晚饭有着落了。” 江寒无语，“在我身边，还能饿着你？” 颜菲：“……” 几个人聚会，说是有男朋友的带男朋友，有女朋友的带女朋友，结果只有高扬带了他媳妇儿，高扬震惊，“祁烨，他们不带我知道，那是他们都单身，你怎么也没带？” “分了。”祁烨干脆道。 “分了？啥时候？” “在你美滋滋的时候。”祁烨吐槽。 “啧，你这是羡慕嫉妒恨，”高扬搂着他媳妇儿的肩，笑得特别得意，“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高中毕业多少年了，怎么还单着，也太可怜了，简直惨不忍睹，我都不忍直视。” “你简直够了！”邱俊受不了地踢了他一脚，“不就是有对象吗？看把你美的！我们几个没对象难道是因为长得丑没本事所以没人要吗？” 高扬：“要不然呢？” 邱俊：“你懂个屁，我们要向寒哥看齐，等待真爱。” “噗！”蒋忆梅一口水全喷了，“江寒还有真爱？谁那么倒霉？” 颜菲觉得她说话超级中听，给她夹了一块肥牛以示夸赞，笑眯眯道：“会说话就多说点，英雄所见略同，谁是江寒的真爱谁倒霉。” 一百种喜欢 第47节 祁烨同情地拍了拍江寒的肩，他举杯和江寒碰了一下，仰头将一杯白的一口喝了干净，辛辣的味道直窜肺腑，很爽。 江寒把他的酒杯打开一点，蹙眉道：“别喝那么急。” “心情不好。”祁烨一脸郁闷。 邱俊奇道：“你和你女朋友怎么分手了？你俩谁提的分手？” “我提的，”祁烨回答，“自从开始谈婚论嫁，天天都在为彩礼的事情争吵，争得多了，就开始怀疑我的感情，有时候忙工作，一时半会儿没时间接她电话，就开始夺命连魂call，我是个医生，怎么可能随传随到，二十四小时随时准备好回她的消息？” “你女朋友不信任你啊？”蒋忆梅问。 “可能吧，”祁烨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灌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疑神疑鬼的，总怀疑我喜欢这个，看上了那个，没结婚就这样，结了婚不得疯。” 他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这种无理取闹。 高扬目光同情，他颇为欣慰地摸了摸许琴的脑袋，“还好你不是疑神疑鬼的人。” 邱俊受不了地又踢了他一脚，“要秀恩爱就滚回家去！虐狗被雷劈！” 高扬：“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寒哥，你看看他丑恶的嘴脸，这男人啊，单身久了就容易暴躁，邱俊这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江寒懒得理。 邱俊“哼”一声，“哥明天就去找一个，哥让你刮目相看。” “你就吹！得劲儿吹！我信你我就是傻逼。”高扬嘲讽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好不热闹，颜菲作壁上观，看他们唇枪舌战，一个人吃了小半盘牛肉，然后和蒋忆梅耳语，“真的好幼稚！” 蒋忆梅极为赞同，她附在颜菲的耳边，朝江寒看了眼，问：“你和江寒怎么样了？你俩昨晚后来干嘛了？” “没干嘛，他直接送我回家了。” “不是吧？昨晚气氛那么好，凌晨十二点漫天烟火，美不胜收，他竟然没有趁机表白？”蒋忆梅一言难尽地看了江寒一眼。 颜菲无语：“我都说了，他是不可能表白的，你偏不信。” 蒋忆梅摇摇头道：“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了，还是说，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就你那态度，他一旦表白，你百分百拒绝。” 颜菲还真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拒绝，因为她就没想过江寒会表白。 而且她觉得，江寒还真不一定喜欢她。 “我为什么就会百分百拒绝？”颜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蒋忆梅：“你会答应？” “……算了，不想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颜菲放弃这个问题，觉得她俩有点傻，八竿子都没有一撇的事，她们也能讨论起来。 说得，好像江寒真的喜欢她要跟她表白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颜菲觉得眼前的火锅突然缺了点味道。 “蒋忆梅，你怎么也没交男朋友？难不成银行里的都是丑比？”高扬突然把战火引到蒋忆梅的身上。 蒋忆梅唉声叹气：“哎，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明天我就要相亲去了，再不去，我妈得拿菜刀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邱俊幸灾乐祸道：“幸好我自己搬出来住了。” “搬出来住这事，我跟我妈也提过，我妈当时就怒了，指着我的鼻子一顿臭骂，说我刚赚钱就嫌弃她了，连跟住在一起都不愿意了，她含辛茹苦把我养这么大，我这就要抛弃她了，她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蒋忆梅掬一把辛酸泪，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颜菲听得直乐，说：“所以你得赶紧找个男朋友，早点把自己嫁了，等嫁了人，你就听不到你妈的唠叨了。” 蒋忆梅：“结婚又不是吃饭，哪儿那么容易，你瞧瞧祁烨，原本恋爱谈得好好的，结果说到结婚就闹掰了，哎！” 今晚反复中枪的祁烨已有了点微醺，听到蒋忆梅的话，他笑了笑，揽住江寒的肩道：“结婚容易，但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自己又喜欢的人结婚，却很难，是吧，寒哥。” 江寒移开了祁烨面前的酒，说：“少喝点。” “你就让我喝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喝，”祁烨又灌了一大口酒，“要是和谁都能结婚，我们寒哥，一年能结三百六十五次婚。” 蒋忆梅：“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洞房，那你寒哥不得精尽人亡？！” 第43章 颜菲：“……？” 江寒：“……？” 两人像是有感应似的，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别开脸去，颜菲支着脑袋，低下头，假装玩儿手机。 高扬笑得肩膀发抖，逮着他们就开启嘲讽模式，“人家说黄段子的姑娘都没有脸红，你俩脸红什么？莫不是你俩有什么奸情？” 江寒睨了他一眼，“闭嘴！” “寒哥恼羞成怒了，”邱俊忍不住笑，“哎，我看你俩俊男美女也挺配的，要不你俩凑合凑合，组一对儿得了。” 江寒靠到椅背上，懒懒地支起双腿，说：“我倒是无所谓。” 颜菲：“？” 蒋忆梅抓住颜菲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江寒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颜菲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儿，她嗅了嗅，拿手在鼻尖扇了扇，“你喝了多少？” “也就几杯吧，没多少，我酒量挺好的。”蒋忆梅说。 她看着倒是很清醒，一点不像喝多的样子，蒋忆梅抬了抬下巴，道：“他们都看着你呢。” 颜菲抬头，见几道视线整齐地落在她的身上，她莫名其妙道：“你们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菜叶子？” 祁烨顶着一张喝得通红的脸，忽然问：“颜菲，你觉得我们寒哥怎么样？” 这种问题好像她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可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好像不想回答也得回答，她囫囵道：“还行吧，是个好哥们儿！” 高扬：“噗——” 江寒冷笑：“我拿你当女人，你拿我当兄弟？” 蒋忆梅笑得全身发抖。 颜菲没再接话，低头吃菜。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散场的时候祁烨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除了颜菲和许琴，他们几个都喝了酒，根本不能开车，祁烨是坐蒋忆梅的车过来的。 蒋忆梅道：“我叫了代驾，祁烨家和我家在一个方向，我就顺道送他回去了。邱俊你自己叫代价吧，江寒，你把菲菲送到家。” 这安排大家都没意见。 但颜菲有点担心蒋忆梅：“你真的没事？” “我这不好着吗？放心吧，绝对把祁烨安全送到家。” 她神志清醒，半点没有喝醉的样子，颜菲就没有坚持，她没有驾照，江寒自然也只能叫代驾。 今晚他只喝了两杯，有一点微醺，完全没到喝醉的程度，他拉着颜菲的手腕坐进了后座，说：“当心撞到头，兄弟。” 颜菲无言以对。 次日早上，六点，她睡得正香，被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刚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啊——” 颜菲吓得丢了电话，她蒙了好一会儿，觉得那声音确实耳熟，又把电话捞回手里，不确定地问：“梅梅？” “菲菲，我死了，我完了，啊啊啊——” 蒋忆梅又在电话那头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的尖叫，把颜菲迷糊的神志彻底给叫清醒了，她心里咯噔得厉害，问她：“到底怎么了？你别慌，慢慢说。” 蒋忆梅哭丧道：“我，我跟祁烨，我俩……” “你们怎么了？” “我们睡了！” 颜菲：“……？” 她抬头望了眼天花板，暗想，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她在震惊中讷讷地问：“你们怎么就睡了？你昨晚不是没喝醉吗？” 蒋忆梅确实没喝醉，昨晚她送祁烨回家，到了祁烨住的小区才反应过来她压根儿不知道祁烨到底住在哪一栋，憋着给江寒打了电话，好难得把祁烨弄上了楼，却没找到钥匙。 蒋忆梅当时气得要死，又不能放着祁烨不管，只好憋着劲儿把祁烨送到最近的酒店，酒店前台看她从祁烨的裤兜里摸钱包的时候，表情格外地一言难尽。 就像在看一个女流氓。 等终于把祁烨搬进房间的时候，蒋忆梅整个人都没多少力气了，偏生祁烨还吐得昏天暗地，蒋忆梅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只好让代驾先走。 等她伺候祁烨吐完，让他簌了口，给他脱了鞋袜和外套，再把祁烨扛到床上的时候，整个人是彻底没力气了。 她原打算在沙发上小小地休息一会儿，等那阵疲惫感过去了再离开，谁知后来酒劲儿上涌，她着实困得厉害，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微亮，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床的另一侧躺着祁烨。 蒋忆梅下意识的尖叫吵醒了床上躺着的男人，男人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又看了看整个房间，最后拉开被子的一角，看了看自己是否衣冠完整。 很遗憾，并不完整。 房间里暖气很足，他许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觉得热，自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干净，连一条底裤都不剩，再看蒋忆梅，她死死地抓着棉被，同样衣衫不整。 然后祁烨说：“先冷静。” 蒋忆梅活了二十六年，大学时交了个男朋友，还没热乎一周，就发现男朋友出了轨，后来就再没交男朋友，到如今还是个连初吻都没送出去的姑娘。 如今一夜醒来，她很可能已经失身，这样的情况，让她并不能冷静，她很绝望，她快速穿好衣服，不等祁烨再说什么，就匆匆离开了酒店。 此时，她坐在车里，声音已含了哭腔，“菲菲，你说我该怎么办？” 颜菲听完整个过程，也是一脸懵逼。 不能说巧，只能说太巧，一连串的巧合组合起来，让这两人莫名其妙在酒店里睡了一觉，换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颜菲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你们俩现在都单身，要不就凑合组一对儿吧，你们一个银行一个医生，将来再生个孩子让他当老师，完美。” 蒋忆梅：“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确实也不太像人话，”颜菲挠了挠头发，“那要不，先冷处理吧，先暂且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那怎么行？” “不行？难不成你想找祁烨要个说法？。” “那也不行啊，这事是我的错，我怎么找他要说法？他不找我就不错了。” 一百种喜欢 第48节 “可是除了冷处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颜菲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想回家，就来我这儿吧，我们慢慢想办法。” “好。” 江寒早上七点准时醒来，七点十分，他接到了祁烨的电话，祁烨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他说：“昨晚，我和蒋忆梅都睡在了酒店，我们好像发生了关系。” 江寒：“？” 祁烨：“我昨晚醉得人事不省，一早醒来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蒋忆梅大概率会找颜菲说这件事，你帮我探探颜菲的口风，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挂了电话，江寒给颜菲打电话。 接到江寒的电话，颜菲一点也不意外，他和祁烨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大家都是同学，出了这档子事，祁烨肯定会跟江寒说。 颜菲把事情的经过跟江寒说了一遍，最后问：“祁烨什么想法？” “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往我这儿来的路上，等他过来了，我问问。” “行吧，”颜菲看了眼半死不活的蒋忆梅，“梅梅现在就在我这儿，她的意思是，祁烨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提，要她道歉或者怎么样，她尽量配合，毕竟祁烨是受害者。” 江寒默了片刻，说：“她这想法，挺别致的。” 颜菲讪讪道：“毕竟昨晚人事不省的是祁烨，不是梅梅。” “行，等他到了，我问他。” 颜菲挂了电话，给蒋忆梅添上水，慢声慢气道：“你别急，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用，先看看祁烨到底什么意思，再做打算。” “也只能这样了。”蒋忆梅一脸生无可恋。 半个小时后，江寒发了语音通话过来，他道：“祁烨已经在我这儿了，他的意思是，他是男人，如今又单身，没吃亏，也没对不起谁，但蒋忆梅不同，她是姑娘，事已经发生了，他一个男人，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蒋忆梅愿意，要不，就试试在一起。” “他不恨我？”蒋忆梅意外。 “他恨你做什么？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江寒说。 这话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仔细想又觉得怪怪的。 颜菲道：“祁烨前天才分手，不适合这么快找女朋友，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梅梅插足他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当了小三呢。既然祁烨觉得无所谓，我觉得还是冷处理比较好，大家都是朋友，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觉得呢？” “看蒋忆梅的意思吧。”祁烨在电话那边说。 蒋忆梅沉默了三分钟，回应道：“就当没发生过吧，以后都别再提了。” “行。”祁烨说。 挂了通话，江寒给祁烨倒了一杯牛奶，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面包丢给他，眼底有几分戏谑，说道：“蒋忆梅竟然还想着给你道歉。” 祁烨接了面包摊在沙发上，“那姑娘的确还挺有意思的。” “心动了？”江寒问。 “我才刚分手，这么快就对别的姑娘心动，和渣男有什么区别？”祁烨郁闷道，“就是觉得挺对不住她的，人家毕竟是姑娘。” “新的不来，旧的不去，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新换旧。” “说得头头是道，这么多年，你怎么没找一个？” “我不同。”江寒说。 祁烨：“你不是男人？” “颜菲不是旧人，”江寒懒得跟一个失恋又大概率失了身的男人计较，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牛奶，“我跟颜菲就没有在一起过。” 而他们，原本是要在一起的。 这世上最令人遗憾的，便是原本可以。 第44章 颜菲九点要做兼职，八点就要出门，临走前她把家里的钥匙递给蒋忆梅，“我五点下班，你心情不好就在我这儿躲着吧，冰箱里有菜，午饭你自己解决，晚饭我给你带回来。” “大过年的你还要去兼职？用不用这么拼？” “毕竟还欠着债呢，等我还完了债，我应该就不做兼职了，”颜菲忽地想起另一件事，“你今天不是要去相亲？” “不去了，没心情，就算我妈打死我我也不去。”蒋忆梅坚定地说。 颜菲今天在世纪广场兼职，大年初二，广场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她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在商场门口穿着唐老鸭的工作服，派发传单，吸引顾客。 工作服厚且大，穿在身上能将颜菲从头到脚全部罩完，如果不凑近了看，连她的眼睛都看不见，工作时间从早上九点就晚上五点，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种工作比当一天婚纱模特要累多了，但过年这几天和她合作的几家婚纱店都关门休假，而这份工作，工资还不错，是平时的四倍，她就接了。 一共两天，她正好可以把初四空出来。 她还有一个伙伴，是小黄人。 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颜菲从唐老鸭的身体里钻出去，正好看见从小黄人里出来的伙伴，那是个男生，身上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因为闷热，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有一张和颜菲三分相似的脸，许是觉察到颜菲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和颜菲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生的脸上闪过意外，他下意识地叫了声：“姐？” 多年前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和小姐，在商场小小的员工食堂里，狭路相逢，大约都是为生活所迫，颜菲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心酸、惋惜、难过…… 好像有很多情绪从她的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把工作服放到一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坐到桌子边闷头开始吃盒饭，许是因为过年，今天的员工餐意外地丰盛，两荤一素，还有一个鸡腿。 那个叫颜泽的男生端着盒饭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又不确定地唤了声：“姐，真的是你吗？” 颜菲抬起头，没好气道：“不是。” “不可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可能认错，”颜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连手机号码都换了？” 颜菲闷不吭声，只低头吃饭。 “你知不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爸妈也一直在找你，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非常高兴，”颜泽兴冲冲地说，“对了，婶婶还好吗？” 颜菲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持续不做声。 颜泽感觉自己在跟空气说话，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人都没有给他一点反应，她吃完了饭，把外卖盒扔进了垃圾桶，拿上工作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员工餐厅。 颜泽赶忙追上去，他一把拉住颜菲的手，“姐？” “放开，我要去休息了。”颜菲口吻冰冷。 颜泽被她的目光一凶，下意识地放了手，颜菲径直进了女更衣室，直到上班的时间，她才从女更衣室里出来。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颜泽都在试图跟她搭话，然而，颜菲全程不理。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颜菲刚从更衣室出来，就被颜泽缠住，当年的小男生如今已经比她高出整整十厘米，他脊背宽阔，结结实实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我们能谈谈吗？” 明天还要工作，看他这架势，今天不谈，她明天也别想清净。 “行，你选个地方。”颜菲说。 下午五点，世纪广场的咖啡馆人不算多，颜菲点了一杯美式，她靠在椅背上，面色寡淡，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姐，这些年，你去哪儿了？”颜泽又问。 “在云城。” “婶婶呢？” “过世了。” 颜泽吃惊地半晌没接上话，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继续问：“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些年也不和我们联系，我们都很挂念你。” 颜菲抬眸，淡声说：“这个问题，你还是回去问你爸妈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了吧，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多谈。” 还有什么要问的？ 自然很多。 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读完大学，交男朋友了吗，怎么突然从云城回来了，婶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转而让他回家问爸妈。 可是好像每一个问题都是一把刀，能刀刀往她的心尖上扎。 他不敢多问，因为肉眼可见，她当然过得不好，否则也不至于在大过年的时候出来兼职，别人都在吃喝玩乐，她在为了生活奔波。 “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颜菲道。 “我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颜泽问。 “不用了，相遇只是偶然，以后也不必联系，”颜菲说，“今天你就当没有见过我，不，你最好就当我已经死了，我回南瑜的事情，你也不要告诉你爸妈。” “为什么？”颜泽不懂。 颜菲站起身来，淡漠道：“我走了。” 颜泽满脸迷惑，没有追上去。 颜菲一身疲惫回到家，忘了给蒋忆梅带饭，她从冰箱里拿了点腊肉出来煮，熬了一小锅稀粥，蒋忆梅靠在门上，问她：“工作受气了？” “遇到颜泽了，”颜菲满脸郁闷，“这南瑜还真是小。” “你不是在当唐老鸭吗？全身武装，他也能把你认出来？”蒋忆梅奇道。 颜菲无语极了，“我是唐老鸭，他是小黄人。” “……猿粪啊！说起来，你走后这几年，他们一家也过得不好，你二叔的公司倒闭，欠了不少债，连自己住的大别墅都卖了，要不是你二婶在郊区有一套陪嫁的房子，估计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好你弟还算争气，考上了南瑜大，不过他的学费是贷款的，生活费也全靠他自己兼职挣钱，他估计也被逼得够呛，否则也不会过年去做兼职。”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蒋忆梅问过，颜菲回答得囫囵，蒋忆梅听得一知半解，她猜测这大概率是颜菲的伤疤，她没敢揭，也从不主动提颜泽他们。 今天颜菲自己说起，她才提了几句。 “你回来这么久，也没联系过他们，如今遇上了，你怎么打算的？”蒋忆梅问。 “没打算。”颜菲冷冰冰地说。 蒋忆梅就没再多问，她见颜菲心情不好，转移话题道：“后天高扬结婚，我若是去参加婚礼，少不了要和祁烨碰头，我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脚指头尴尬。” 颜菲笑话她，“你不是说祁烨比江寒那个冰山好吗？反正你都跟人家睡了，要不你主动点，乘胜追击，把人追到手算了。” “我才不要。” “你看不上祁烨？” “不是，主要有你这个女追男的反面教材摆在我的面前，我当然得汲取教训，不能再玩儿女追男的那一套。” 一百种喜欢 第49节 “这么说，你还真有想法？” “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蒋忆梅感叹，“他和他前女友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两人的感情肯定不浅，他又刚分手，指不定还有多少烂账没和女朋友算完呢，我这时候凑上去，不是找虐吗？” 颜菲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赞道：“明白人。” “那你和江寒呢？”蒋忆梅问。 “不知道，”颜菲说，“我就没想清楚过，好像这样也不甘心，那样也不甘心，想在一起，又不想在一起，我就没这么矛盾过。” “你就是有心结。”蒋忆梅一语中的。 颜菲也知道症结所在，但她至今没有找到办法让自己释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兼职，她的搭档还是颜泽，对方全程想跟她交流，奈何颜菲硬得就像一块石头，怎么咬都咬不动，到了下班时间，颜泽都没问出来颜菲现在住在哪里。 颜菲下班后径直回家。 除了地铁才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她一回头，就撞上颜泽的视线，颜菲气不打一处来，她站在原地老半天没动，颜泽踌蹴了片刻，迈开脚步走到她的跟前。 颜菲：“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问你，你什么都不说，我自然只能跟着你了，你现在住哪儿？”颜泽问。 颜菲不耐烦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姐。”颜泽说。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赶紧的，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再跟着我。”她说完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筑镜大门口，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 颜泽站在小区门口，没有再跟进去。 次日，颜菲本想睡个懒觉，奈何生物钟过于强大，她早上六点就自动醒了，她睁眼看了会儿天花板，蒙上被子继续睡。 再醒来，已经九点半了。 手机里已经躺着江寒的微信。 江王八：你收拾好没有？我在筑镜门口。 再撩我就打人了：刚起，要不你先走吧。 江王八：不急，等你一起。 第45章 颜菲没再回复消息，她匆匆爬起来，花了半个小时洗漱化妆，拿了包匆匆下楼，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门口停着江寒的车，她扫了眼车内，没有其余人，便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上去。 她顺了下被风吹得稍乱的头发，朝江寒笑，“可以走了，江律师。” 江寒“嗯”了声，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发动车子朝酒店走，没一会儿，他问：“你的红包写名字了吗？” “还要写名字？”颜菲意外。 江寒：“你不写，谁知道是你送的？” “好像是这个道理，”颜菲点点头，“我没写，你车上有笔吗？” “在你面前的抽屉里，你找一下。” 他让找，颜菲就直接打开抽屉翻找起来，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支签字笔，她把红包拿出来在背面写上名字。 “好了。”她把签字笔放回去，关上抽屉。 “今天会来很多同学吧，到时候我要是认不出来，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她侧身问。 她今天的打扮简单，淡妆，丸子头，呢子大衣，一眼看去，像个在校大学生，可能昨晚洗了头，车里有一股很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江寒正要说好，颜菲却抢先开了口。 “哦，好像不用麻烦你，梅梅也要去的，”她转回去，靠到椅背上，一副这才想起来的样子，“到时候我找梅梅玩儿。” 江寒感觉自己的嗓子被石头堵了一下。 她低头摆弄手机，问蒋忆梅到了没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寒聊着废话，到了酒店的时候蒋忆梅还没到，祁烨和他们一起到的酒店。 三人一起往大厅走，颜菲刚迈进大厅，就听到一句“江神来了！寒哥，这边！” 江神—— 这是一班的给江寒取的外号，颜菲忽然有点怀念。 她以前最喜欢喊他江神了。 颜菲朝喊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是几个她记得比较清楚的同学，以前高中那会儿江寒和祁烨经常跟他们在一起打篮球。 紧接着颜菲又听到一句“哎，颜菲，你跟我们寒哥一起来的？” 颜菲：“？？？” 那几个大约嫌弃他们走得太慢，三步跨作两步凑上来和江寒、祁烨勾肩搭背，有人道：“咱们几个多久没聚了，寒哥，祁烨，今天咱们必须得不醉不归。” 看来她不用回答了。 颜菲松了口气。 祁烨笑道：“我听寒哥的。” “寒哥你说，醉不醉？” 江寒被勾住他脖子的人压了一下腰，深灰色的v领针织衫被拉得稍微变形，他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说：“不醉不归。” 一群人就欢呼起来，互相拥簇着到同学桌坐下。 三年一班的当然没有来全，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很多都不在南瑜市发展，四十多个人只来了两桌，颜菲坐下后，蒋忆梅刚巧也到了。 她听到祁烨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颜菲拉着蒋忆梅坐下。 蒋忆梅也很尴尬，她尽量低着头，避开和祁烨面对面，用余光留意着全场，然后小声提醒颜菲谁是谁。 颜菲在她的提醒下，勉勉强强能认完。 她挨着蒋忆梅坐，和江寒隔着几个座位，同学们许久未见，要聊的话题有很多，大家说说笑笑的，桌上十分热闹。 有人笑话江寒，在京城读书几年，也没见交个女朋友，活得清汤寡水的，有什么意思；有人提到当年读书那会儿的趣事，班主任永远念念叨叨，数学老师八百年板着一张脸不换，英语老师脾气那叫一个火爆，丢粉笔头砸人从来不错号。 没一会儿，新郎新娘过来敬酒，新娘今天很漂亮，小鸟依人地站在高扬身边，满脸幸福，大家举杯祝福新郎和新娘，两桌的气氛被吵到最高。 高扬举杯道：“谢谢各位同学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婚礼，大家吃好喝好，吃了午饭到茶楼打牌喝茶，也可以去楼上的ktv唱歌，总之玩儿什么都行，就是不准走，得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能走。” “放心，肯定不走的！”有人拍着高扬的肩笑，然后拿他和新娘打趣，说还等着闹洞房。 新郎新娘敬完了他们这桌便接着去敬下一桌，大家纷纷重新落座，中午这顿饭大家还算克制，只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其余人都还清醒着。 大家都等着吃了午饭参加下午的活动。 有几个女同学拉颜菲打麻将，被颜菲拒绝了，开玩笑，要是上桌她们喊打五十，穷逼如她，立刻就能归西，颜菲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我要唱歌。”她说。 江寒他们几个都被男同学们拉着去打牌了，颜菲就拉蒋忆梅去唱歌，她好久没进ktv唱歌了，刚开始还有点生疏，但毕竟曾经是麦霸，很快就熟练起来。 来ktv唱歌的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人跟颜菲抢麦克风，麦霸颜菲就霸了麦克风整整一下午，一个人喝了整整一壶茶水。 唱到快晚饭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二逼，因为嗓子不舒服，晚饭前还特地和蒋忆梅去药店买了一盒润喉片。 蒋忆梅笑话她，“看把我们孩子给憋的，这是多久没唱歌了啊。” 颜菲吃着润喉片，心情贼好，勾着蒋忆梅的肩往饭厅走，笑笑道：“很久了，我感觉自己都不大会唱了，但是今天唱得很爽。” 蒋忆梅笑道：“唱了四五个小时，就算是歌王也该唱爽了。” 她们到饭厅的时候，江寒他们已经坐下了，他们那一桌就还只剩下两个位置，蒋忆梅先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剩下的一个，挨着江寒。 颜菲顺势坐下。 男同学们这下喝酒不收着了，使劲儿拼，还找了一堆理由。 大家好久没见了，难得聚在一块儿，喝一个；祝福高扬和他媳妇儿早生贵子，喝一个；祝我早点脱单，喝一个；新年快乐，喝一个…… “马上就是情人节了，情人节快乐，来来来，喝一个，兄弟们！”举杯的人摇摇晃晃。 这也行？ 颜菲无语了。 她见大家都有点微醺了，反观江寒，几杯白酒下肚，面上半点不显。 颜菲忍不住和蒋忆梅咬耳朵，“江寒酒量很好？” 蒋忆梅道：“听说他千杯不醉。” 颜菲意外地看了江寒一眼。 蒋忆梅笑问颜菲：“你要不要也喝点？反正你也不开车。” 颜菲摆手：“我不行，我喝多了胃痛。” 不知道是谁又开始了老话题，说起读书时候的趣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虽然喝得高了，但是说起话来还能完全还原当时的场景，很快就把有些人拉进了回忆里。 “高扬那二逼，最喜欢整人，有一次把胶水涂学习委员的板凳上，想看学习委员现场表演脱裤子，结果胶水粘性不行，不仅没看见想看的，还被学习委员追着打了好几个走廊。” “我记得我们班帅哥多，那时候经常有别班的女生来我们班看帅哥。” “什么我们班帅哥多，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姑娘们都是来看寒哥的。” “哎，你能不能别戳破我？回忆我还不能制造点想象了？” 当事人江寒表情毫无起伏，好像他们说的不是他。 颜菲听得直乐，她正乐呵着，有喝得有点晕了的忽然笑问：“颜菲，你跟寒哥今天是一起来的吗？” 颜菲点头，“是一起来的。” 旁边有人笑道：“我记得读书那会儿，你就喜欢我们寒哥，总喜欢追在他身后打转，都过七年了，你还这样啊？” 一桌子人都看八卦地看向她。 颜菲有点讪，都过那么多年了，这些人还喜欢拿她喜欢江寒的事情打趣。 一百种喜欢 第50节 她朝江寒望上一眼，他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偏脸朝她看过来，两人挨得近，江寒的目光深不可测，看得令人发慌。 然而，颜菲却面不改色道：“是吗？” “是啊，我们学校谁不知道，”那同学已经喝得微醺，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喜欢我们寒哥这件事，就没人不知道的，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 颜菲：“啊？我和江寒？不会吧？” 她和江寒会在一起？ 今天参加婚礼最好笑的笑话出炉了。 “哪儿远？结果你们没在一起，我们还挺意外的，”有同学接话道，“没想到结果你们现在还是在一起了，从校服到婚纱，嗯，也算圆满了。” 什么跟什么？ 颜菲摆手，解释道：“我们没在一起。” “你们不是一起过来的？” “我只是蹭车，蹭车你懂吧，我们都住在金湖那边，我就顺道坐他的车过来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颜菲极力解释，望向江寒，“江律师，快解释一下。” 江寒与她的视线对上。 两秒后，他低下头，给自己满上一杯白的，仰头尽数喝下。 颜菲：“……？” “看看吧，我们寒哥都不说话了，你还不承认，”那说话的同学站起来，朝江寒敬酒，“寒哥，恭喜恭喜，我们颜菲同学多漂亮啊，来，祝福你，走一个。” 江寒没说话，和那同学碰了下杯，仰头又是一杯白的。 第46章 颜菲：“……？” 她觉得，江寒喝醉了，不过他惯常不解释，她已经习惯了。 “他喝醉了吗？”她问蒋忆梅。 蒋忆梅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颜菲：“不是千杯不醉吗？” 蒋忆梅：“可能是吹的。” 颜菲又朝江寒瞅去，他是那种喝酒不上脸的人，光看脸完全看不出来他喝了多少，颜菲这会儿只看见他和那几个男同学一杯又一杯地拼酒，反正没少喝。 可能真的醉了，只是看不出来。 喝到最后，和江寒拼酒的那几个，全喝趴下了，包括祁烨和邱俊，只有江寒还端端地坐着，一副我很清醒还可以再来几轮的样子。 高扬走过来问：“他们几个都趴下了？哎，我们寒哥还醒着呢，还是我们寒哥厉害。” 说罢朝江寒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江寒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朝高扬招手，高扬凑过去，“咋了？” 江寒把与他坐得最近的一个架起来，对高扬道：“搭手，把他们丢到客房去。” 其余几个没醉的同学都过来帮忙，把喝醉了的都抬去了酒店客房，江寒步伐稳健，一点也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还真是千杯不醉啊，颜菲震惊。 大家各自散去，颜菲和蒋忆梅还有江寒留在最后。 蒋忆梅朝颜菲道：“我送你回去？” 江寒接话：“颜菲可以坐我的车。” “顺路。”他补充。 “大哥，你喝酒了呢，还想开车？”颜菲无语。 江寒：“我叫了代驾。” 颜菲：“行吧。” 还知道叫代价，看来根本没醉。 蒋忆梅道：“那你坐江寒的车，我就先走了。” 送蒋忆梅上了车，高扬拍了拍颜菲的肩，小声道：“你们不是住得近吗？你帮我管管寒哥，我怕他醉了。” “他醉了？我管他？”颜菲指了指站得笔直毫无醉态的江寒，又指了指自己，“没吧，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哪有喝醉的样子，我怎么管他？” 高扬：“我也不知道他醉没醉，不过据我的经验，他大概率已经醉了，你把他安全送回家就行了，别的不用管，辛苦了颜菲同学，改天请你吃饭。” 颜菲挣扎了下。 “……行吧。”她说。 代驾来得很快，是个中年大叔，上了车，颜菲问江寒：“你家住哪儿？” 江寒：“云湾。” 颜菲让师傅开去云湾。 她仔细打量江寒，他坐在后座上，右手搭在窗沿上，两条长腿翘着，后背靠着后座的椅背，目光望着窗外，神情很专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半点没有喝醉酒的人该有的姿态。 颜菲问他：“江寒，你醉了吗？” 江寒：“没有。” 颜菲“嗯”了声，“我也觉得你不像。” 江寒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似乎觉得不太舒服，仰头闭上眼。 没一会儿，颜菲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快到云湾的时候，车子路过超市，颜菲让司机停下，去买了一瓶蜂蜜，回到车上的时候，许是开关车门的动静太大，吵到了江寒，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偏头朝她望来。 不知道为什么，颜菲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 “醒了？”她下意识地问。 江寒点头，“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菲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她回答道：“嗯，先把你送回去。” “这买的什么？”他指着颜菲的购物袋问。 “蜂蜜，兑水喝可以解酒。” “给我的？” “嗯。” 他微微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夜色流光一样地铺进来，打在他俊美的面孔上，忽明忽暗，颜菲被那笑容闪了下眼睛，默默地别开脸去。 笑屁！ 她在心里说。 车子开进云湾，颜菲问：“你有停车位吧？在哪儿？” 江寒又揉了揉眉心，他降下车窗，夜风灌进来，他迎着夜风望向窗外，半晌后，一脸迷惑地转头问颜菲：“这什么地方？” 颜菲：“……云湾啊，你住的小区。” 过了好一会儿，江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颜菲把脑袋凑过去，问：“所以，停车位在哪儿啊？” 江寒：“不知道。” 颜菲：“不知道？” 江寒：“嗯，不记得了。” 颜菲头大，“哥，你是醉了吗？” 江寒：“没有。” 颜菲：“没有你不知道？” 她语气有点凶。 江寒被她问得脑袋发疼，索性不说话了。 颜菲用胳膊肘顶他，“哎，说话呀大哥。” 大哥好像没听见。 “江神？” 江神装死。 “江寒？” 江寒听不见。 这脾气，颜菲抓狂。 师傅在地下车库兜圈，对颜菲道：“姑娘，这里的停车位都是有主的，不能随便停，只能停在他固定的车位上，你再问问你先生啊。” 颜菲无语：“他不是我先生。” 师傅投降：“好好好，不是，那你再问问。” 颜菲再问，再问还是没屁用，江寒就跟聋哑人似的，根本不理她， 颜菲没辙了，她大了三圈的脑袋转了几圈，无奈地对师傅道：“麻烦您开到筑境，停到筑境的地下车库吧，那边可以停。” 中途她试图找江寒问话。 “江神，你等会儿能自己回去吗？” “……” 一百种喜欢 第51节 “寒哥，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 “江寒，你够了啊，你再闷不吭声，本小姐不伺候了！” 倔强江寒纹丝不动，将聋哑人的人设进行到底。 颜菲扶额，车子停到筑境，代价师傅就离开了，颜菲靠在车门上，双臂环胸，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江寒，“说吧，你想干嘛？” 江寒低头睨视着她，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你别那么凶。”他说。 江寒这是在对她…… 撒？娇？ 颜菲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深吸口气，歪着脑袋去凝江寒的眼睛，这人最开始还好好的，睡了一会儿醒来就……醉了？ 这是什么后劲儿？ “你，还好吧？”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却被江寒一把抓住。 深冬的天气有点凉，地下室温度更低，他的掌心却很热，像炭火一样，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十分舒服，搞得颜菲都不太想放手了。 这是人间火炉吧！ 她在挣扎间听到江寒开了口。 “我们回家吧。”他说。 颜菲心脏一紧。 她竭力让自己忽略掉江寒那句话中的暧昧，不断地暗示自己不能把一个喝醉酒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谁放在心上谁傻逼。 半晌后，她才问：“你知道你家在哪儿吗？” 江寒：“你住哪儿，我住哪儿。” 颜菲心脏又是一紧。 真的不能跟一个醉鬼去掰扯这些，谁掰扯谁二逼。 几分钟后，将公寓门打开的颜菲觉得自己脑子what了，竟然真的把江寒带回了家里，她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对江寒道：“你去那儿坐着吧。” 然而，江寒却拉着她的手不放。 “你呢？”他问。 “我去给你冲蜂蜜水。” 江寒这才放开她。 颜菲去厨房泡蜂蜜水，她觉得江寒醉得有点厉害，就往水杯里舀了整整四大勺，水还在烧，颜菲站在橱柜边一边玩儿手机一边等水开。 她在看深哥的现场cut，歌声缥缈空灵，扣人心弦，她看得入神，以至于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的时候，她有片刻的时间没反应过来。 灼热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那人的双臂环着她的腰，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将她很紧地抱住，呼吸近在耳侧，让颜菲白皙的脸瞬间漫上血色。 “江寒！”她挣扎。 身后的人却抱得更紧，话说的声音有点哑。 “别动，”他哑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颜菲呼吸一窒。 她心如擂鼓，握紧手机的指骨泛了白，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这人绝对喝醉了，没喝醉干不出这种事，她不能跟一个醉鬼去理论，去计较。 可是她问：“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颜菲。” 颜菲正想问“知道我是颜菲你还抱我？” 然而，这话还未出口，就被江寒堵了回去。 “我老婆。”他说。 “什么？”颜菲怀疑自己聋了。 “怎么？你不是我老婆吗？”江寒重复。 颜菲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她使劲儿地掰开江寒抱住她的手，转身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老婆你大爷的，谁是你老婆？” 江寒伸手抚着她的发顶，轻声哄她：“乖，别凶。” “乖你大爷的乖，江寒你有病吧？你无家可归，我好心带你上来，你却只想着占我便宜，手上占我便宜，嘴上也占我便宜，我是你谁啊？女朋友都是不是，怎么就成你老婆了？” 江寒：“好吵。” 颜菲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还有脸嫌我吵？谁是你老……” 颜菲的嘴忽然被堵住。 被江寒的唇。 总算安静了，江寒想。 颜菲的手机“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手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 颜菲的大脑陷入深度的空白，她的双手被江寒反剪扣在腰后，抵在冰凉的橱柜上，男人的气息灼热霸道，将她整个人淹没。 他的唇舌探过来，勾着她的，尽情地舔舐。 带着霸道的不容反抗的占有欲，仿佛能将人溺毙。 直到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才稍微退开一点，空气灌进肺腑，颜菲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的时候，江寒的吻又覆了上来。 颜菲觉得自己要死了。 第47章 缺氧让她浑身发软，双手又被制住，江寒的力气重，她几乎不能动弹。 舌尖被吻得发麻。 就在她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江寒终于放开了她，颜菲捂着心口，靠在橱柜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很久才缓过劲儿来。 这次她不骂了，没心力。 江寒不要脸地搂着她又抱了一会儿，半晌后，他说：“老婆，水开了。” 颜菲一句“老婆你祖宗十八代”硬是被她咽了回去，她学乖了，不再叨叨哔哔。 她甩了甩自己有点发软的手腕，关了烧水壶的电源，用冷开水兑了开水，觉得温度合适后再倒进装着蜂蜜的水杯里，颜菲用力搅动几下，等蜜蜂化开后递给江寒。 “快喝，治脑子。”她道。 江寒拒绝道：“我不需要治脑，你喝吧。” 还挺有脾气。 颜菲咬了咬牙，尽量好脾气道：“骗你的，解酒的，快喝吧。” 江寒似乎这才满意，接过水杯仰头咕噜咕噜把一杯蜂蜜水全灌进了嘴里，两人挨得极近，颜菲能清晰地听见他喝水的吞咽声。 刚刚接吻的感觉从她的脑子里闪过，她脸色又红了一点。 颜菲捂住脸，内伤了。 等江寒一杯蜂蜜水喝完，颜菲拉着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屋里过于安静，她打开电视，转到水果台看连续剧。 没头没尾，她当然看不进去，更何况身边还坐着江寒，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江寒的身上。 这位大概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他把脚缩到沙发上来，颜菲正要问“你又要干嘛”的时候，江寒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高瘦的男人身体一倒，就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腿上。 “我困了。”他说。 然后他拉住颜菲的手。 颜菲浑身僵硬，想让他起开，低头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她沉重地靠到沙发的靠枕上。 恍惚间，红了眼眶。 就当一场梦吧。 她想。 昏暗的房间，窗帘全部拉上，夜光穿透窗帘流泻进来，交缠的四肢，微微粗重的喘息声，身体很亢奋，意识却朦胧。 她听到自己刻意压制的娇喘。 在某个瞬间，颜菲从床上弹起来。 她惊恐地望了眼四周，窗帘拉着，房门关着，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很安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喘息声，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吓人的四肢。 活了二十五年的颜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做了人生的第一场—— c梦。 颜菲仰头，表情抓狂。 她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闹钟响了，颜菲抓过闹钟关掉，顶着满脸郁闷拉开门，大步去洗手间洗漱。 “妈的，江寒那臭男人！”颜菲到底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把牙刷塞进嘴里使劲儿刷刷刷，片刻后，又忍不住囫囵吐槽：“害本小姐做c梦，滚他大爷的！” 她飞快地刷完牙，把牙刷和漱口杯往面盆上一放，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江寒？？？”她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昨晚江寒躺在她腿上睡着了，然后她使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自己解救出来，再然后她给江寒拿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就洗漱睡觉了。 再再然后，她做梦把自己给做醒了。 一百种喜欢 第52节 “卧槽，江寒！”被c梦刺激了的颜菲这次猛地反应过来，抬步就要朝客厅跑。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脚步就生生顿住。 与靠在墙上曲着长腿的男人丹凤眼看桃花眼。 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颜菲头一次发现原来尴尬也能让人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这种尬出地心的感觉让颜菲除了想死再没有其余任何的想法，只想闭眼去世。 颜菲在无与伦比的尴尬中很沉地闭了一下眼，又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似乎想把尴尬的感觉甩掉，然而，毫无作用，越来越尴尬。 她在尴尬中问江寒：“你怎么在这儿？” 外面天色还未亮，走廊上的灯光昏黄，打在他的头顶上，男人的面孔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面沉如水，薄唇微抿。 半晌后，他说了一句令颜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话。 他道：“我也想问你，我为什么在你家。” 气氛静默了几秒，颜菲仿佛没听懂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问他：“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我家？” 江寒眉心拧起。 他皱眉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严肃，给人一种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双手插兜，站直了身板，看着颜菲。 “忘了。”他说。 颜菲不是没想过他会忘，她也是希望他忘记的，毕竟如果记得，除了加深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纠葛，似乎也没别的任何作用。 可当她亲耳听到他说忘了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很复杂，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有点想哭，却也哭不出来，她守了二十五年的初吻，被人莫名其妙地给夺了，对方还给完全忘了。 最后只剩她一个人记得。 这段记忆，只属于她一个人，似乎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果然只能当做一场梦，谁认了真，谁就输了。 “哦，”颜菲干瘪地应了一声，终于开始解释，“昨天你喝醉了，我本来是要把你送回家的，但是老半天找不到停车位，我只能让代驾把车开到我这边的小区，后来你就在我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就是这么回事。”她摊摊手，然后轻掩上门，转身洗脸。 “江寒这狗男人！”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愤然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水里企图让自己冷静。 时间一秒一秒地往前走，她都快被憋死了才把自己的脑袋从水里解救出来，大口地吸了几口气，颜菲胡乱地抹了点洗面奶，飞快地把自己的脸给洗了。 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气。 江寒狗男人！ 狗男人在门外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等颜菲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他才从沉默中挣脱出来，问她：“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颜菲想也不想地怼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空气在这一瞬间冻结成冰，颜菲绕过他进了自己房间。 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发现江寒还杵在原地没动，她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走？” 江寒：“想跟你谈谈。” “我赶着兼职呢，没空，等我有空了再说吧，”颜菲关上卧室的门，急急忙忙朝外走，“我先走了，你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再见。” 一秒钟都不想和江寒呆在一起的颜菲，出了门后，觉得空气都变好了。 她长吁了口气，忍不住想，和江寒呆在一起，简直太窒息了。 江寒坐在沙发上，他把水杯里的冷水喝了干净。 想到颜菲面对他时满脸郁闷的模样，他只觉得头疼。 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不信他忘记了。 颜菲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到了小区楼下，刚踏进大门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下一刻，那男人站了起来。 “等你很久了。”江寒说。 颜菲在外面冷静了一天，这些年她也算经历过不少事情，在冷静了一天后，她这会儿再面对江寒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平常心，她面色平静道：“你等我干嘛？” 江寒：“车钥匙在你家？” 颜菲：“你早上走的时候没拿？” 江寒：“嗯，忘了。” 颜菲：“跟我上去拿吧。” 进了电梯，她道：“你怎么没在微信上跟我说？还专程跑过来等。”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每当这种独处的时候，颜菲就觉得江寒的气场格外地强大，好像能完全将她覆盖，她要是不说点什么，就特别尴尬。 “想到你可能还在生气，根本不想理我。”江寒回答。 颜菲笑了笑道：“我再生气也不能霸着你的车钥匙不还吧。” 江寒没接话。 过了片刻，颜菲继续道：“早上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突然被你撞见……”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转言道；“我就是早上起床气比较重，所以对你发了火，抱歉。” 电梯叮一声打开。 两人相继走出去。 江寒道：“所以，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颜菲道，“你喝醉了还挺规矩的，我带你上来后，你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还没见过有谁喝醉了能像你那么规矩的。” 江寒似乎不太信：“真的没有？” “真没有，”颜菲一脸正经，“不然你以为有什么？” 江寒低眸，看着颜菲按密码的手指，在颜菲打开门的瞬间，他道：“我以为我们睡了。” 颜菲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地上，被江寒一把扶住。 她回头，以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望着江寒，道：“江律师，你没病吧？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早上起来的时候衣服裤子不是穿得好好的吗？” 的确是，但—— “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颜菲莫名有点紧张。 “……吻你？”他说。 颜菲的眉心拧成了一坨，她怪异地看着江寒，有点怀疑这厮到底是真忘了还是在学她装失忆，她选了个安全的回答，讷讷道：“我怀疑你在耍流氓。” 江寒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他吃瘪，颜菲就很爽，她忽地起了坏心，笑得别有意味，“江寒，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可能吻了我啊？你不会是……” 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了江寒几分。 “你该不会真的想——” 江寒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落在颜菲的眼底。 她到底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微微往后退开，挑眉笑问：“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还打算对我负责啊？” 江寒道：“是。” 颜菲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可以当你男朋友。”他说。 颜菲被他的回答惊讶得半晌不知道怎么接话。 感觉这个话题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再说下去，指不定就要发展成他们未婚先孕了，颜菲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赶紧回魂强迫自己冷静。 “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既没睡也没亲，所以江律师，你不用对我负责什么。”颜菲被车钥匙递给他。 却又听他问：“你呢？” “我什么？”颜菲懵逼。 “没对我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颜菲不懂。 “我喝醉了人事不省，你确定你没有对我动手动脚？”江寒不信。 “我？”颜菲指着自己的鼻子，忽然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把这尊神请到家里来，她早知道，就该把他丢派出所去，一了百了，再没有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没有！”颜菲斩钉截铁道。 “那还……” 颜菲眯着眼睛看他，他要是再敢说什么逾矩的话，她就一脚踢过去，幸而江寒什么都没说，颜菲松了口气，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 结果江寒走到她面前，在她的旁边蹲下来，男人的目光深不可测，让颜菲不敢多看，江寒却忽然捧住她的脸，颜菲被迫与他的视线对上。 “你干嘛？”颜菲尴尬地问。 捧脸这是什么操作？ 她有点晕。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会因为我，做梦c梦？”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颜菲：“……？？？” 不若来道闪电劈死她？ 这tm会是江寒问出来的问题？ 啊啊啊，她在洗手间自言自语的话，他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颜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江寒这磨人的妖精！ 在颜菲极度的失语中，江寒收了手，他缓缓站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颜菲听到他很重地呼了口气，说：“颜菲，关于昨晚的事，你一直在撒谎。” 一百种喜欢 第53节 颜菲本来就很生气，而且她都说了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她就不明白江寒为什么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他自己给忘得一干二净还有脸说她撒谎。 颜菲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反嘴就是一句：“啊，怎么的，难不成你还真想对我负责？” 江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气氛静默了好一会儿。 “睡了，你把本小姐睡了，行了吧？”颜菲气得面红耳赤，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立刻暴打江寒狗头的样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里顿时陷入沉默。 “那什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到底说了什么的颜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企图补救，讷讷道：“我……” “我知道了。”她未说完的话被江寒打断。 颜菲：“？” 似乎觉得呼吸不畅，他扯了扯颈脖间的领带，面容是一如既往地清俊冷漠，他低垂着眼，朝她睨来，眸光很深很沉，望不见底。 他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女朋友了。” 第48章 颜菲辗转反侧，一晚上没有睡好，以至于白天上班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收到江寒的微信。 江王八：在哪儿上班？ 再撩我就打人了：环球中心，怎么？ 这厮昨晚落下一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女朋友了”后，不等颜菲反应过来，就在颜菲的震惊中离开了，昨晚一晚上，他也没给颜菲发消息。 闹得颜菲挠心抓肺的，一度怀疑她当时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主动去问，他是不是说了那样的话，要是他说没有，她不得社死。 后来她就想，江寒是真的烦。 这会儿他问她在哪儿，颜菲也没多想，顺手回了。 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下，颜菲打开微信，是江寒刚发过来的消息。 江王八：我下午在环球中心办点事，顺便接你下班。 颜菲把“顺便接你下班”这五个字来回看了五遍，始终没看出一朵花来，她也不知道江寒到底什么意思，她之前躲过一阵，发现没什么用，索性就放弃了，如今也不打算再躲，有免费的司机凑上来，她不用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颜菲假惺惺地回了几个字。 再撩我就打人了：那多不好意思。 江王八：不用客气，应该的。 颜菲又把“应该的”这三个字来回看了五遍，琢磨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回复，干脆直接放弃，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下午上班的时候仍旧没精打采，好难得熬到下班，江寒的电话掐着时间打了过来，颜菲正在更衣室换衣服，顺手接了。 “在哪儿？”对方问。 “还在换衣服，你到一号门门口等我吧，我马上下来。” “好。” 挂了电话，等她到一号门的时候，江寒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v领的黑色针织衫，天气还很冷，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喷泉池的边上，整个人显得笔直且修长，十分打眼。 颜菲在门口站了三分钟，就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就有三个姑娘上前跟他要微信。 等她走到江寒身边的时候，江寒已经在拒绝第四个姑娘。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他说。 要微信的姑娘遗憾转身，和颜菲撞了个对眼，讪然离开了。 这种情况颜菲也不是第一次见，江寒的行情向来不错，只可惜这狗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好像甭管男的还是女的，在他眼里都别无二致。 否则，只怕他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车呢？”颜菲问。 “在地下室，”江寒说，“先去吃饭？” 颜菲并没有什么胃口，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我想直接回家，你要是想去吃饭，我可以自己回去，坐地铁也很方便。” 江寒：“那就回家吧。” 江寒的车停在地下室，往地下室走的路上，颜菲随口问：“过年过节你还来这边办事？不都放假了吗？” “过来见一个游戏公司的老板，他们公司设计了一款游戏，计划年后上市，但就在前几天，有竞争公司推出了同款游戏，和他们公司设计的那款游戏相似度达到80%，他怀疑这里面存在不正当竞争，找我咨询一些法律问题。” “要打官司吗？”颜菲问。 江寒“嗯”了声，“不打官司，他在这款游戏上的投资就会血本无归，还让对手捡了一个大便宜，正常人都不会允许。” 颜菲琢磨了下，想要赢得这场官司，还得收集各种证据，听起来就很费脑子。 相比之下，她的工作内容简直不要太简单。 上了车，颜菲一靠到椅背上就开始昏昏欲睡，她连着打了三个哈欠，实在是扛不住了，朝江寒道：“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颜菲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想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绳子绑住了，她根本动不了，她的面前还站着一个满面油光的老秃头，那老秃头满眼垂涎，朝她一笑，裂开满嘴黄牙，就欲凑上来亲她。 颜菲被恶心得不行，就在那老秃头要亲上她的似乎，绑住她的绳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颜菲怒火冲天，扬起手，在那老秃头的脸上落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啪——” 巴掌声很响，手很痛，副驾驶上的颜菲，把自己给打醒了。 面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很俊，距她不过咫尺距离，他的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紧接着，他整张脸连着双耳和脖子，彻底红透。 颜菲就没见过比他还容易脸红的男人。 她讷讷道：“你凑我这么近干嘛？” “解安全带。”江寒顶着一张绯红的脸，捏着安全带扣的手绕了半圈，然后松开，若无其事地坐回去，说：“你打我做什么？” 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那语气里的委屈劲儿。 颜菲这会儿的手还有点麻，可见那巴掌定然不轻。 她讪然地解释：“做梦梦见一个油腻秃顶的大叔想非礼我，气得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我也不知道是你啊，不好意思啊。” 江寒“嘶”了一声，“是我你就不动手了？” 颜菲：“……” 她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江寒接着道：“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你不会。” 颜菲：“？” “毕竟在你的梦里，我们做过更亲密的事情。” 颜菲：“……？！” “你不用羞恼，”江寒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偏头看向她，男人眉目深沉，眼里隐约藏着一点笑意。 “因为我也梦见过，”他说，“和你。” 过了半秒，他似乎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有点猥琐，又补充道：“只梦见过和你。” 颜菲白润的脸蛋蓦然间变得绯红，江寒那双眼睛好像能吸人魂魄似的，看得她心神荡漾，她的手指无端地收紧，勉强咽了一口口水后，她强自别开脸。 要了命了，颜菲暗想。 江寒收回视线，眼里的笑容更盛，他低声问：“允许我去你家喝杯水吗？” “改，改天吧，我今天累了，谢谢你送我回家。”理智回笼，颜菲拉开车门，迅速下车，跟身后有鬼怪在追似的，飞快地跑远了。 江寒低头，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无可奈何地一笑。 颜菲一路跑回家，整个人扑到沙发上，似乎觉得不够，又拿抱枕捂住自己的脑袋，她整整捂了自己三分钟才从沙发上抬起一双眼来。 她翻了个身，从趴改为躺。 颜菲的脑子乱得就像一团浆糊，她一会儿想自己打江寒的那一巴掌，一会儿想江寒说的那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想着想着就越发不好意思，又翻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里。 她锤了下柔软的沙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想跟蒋忆梅聊聊，但是她总不能跟蒋忆梅说江寒做那种梦，而且梦里都是她，这事好像她就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实在憋得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江寒那厮到底什么意思，跟她说这个干吗。 撩得她心神荡漾，他很得意吗？ 正月初七，年假的最后一天，因着昨晚睡得早，颜菲今天格外有精神，半下午的时候江寒打电话过来，问她今天在哪儿兼职，颜菲当时忙得飞起，没工夫跟他多扯，随口答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结果下午五点，江寒又掐着点打来了电话，“我在四号门门口等你，车就停在路边。” “等我干嘛？”颜菲的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江寒说：“送你回家。” “你今天又在这边办事？” 那头又沉默了下，继而很轻地“嗯”了一声，“从明天开始，我应该会很忙，你今天想吃什么，我请你。” “还有其他人吗？”颜菲已经看见江寒的车了，她一边往路边走，一边问。 “没有，只有我们，”顿了顿，他似乎怕颜菲拒绝，紧接着又补充了句，“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怪凄凉的。” 颜菲本来想拒绝，但是心尖因江寒那句“凄凉”蓦地柔软了下来，她无奈道：“你请客，你是老大，你决定吧。” 到了车前，颜菲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坐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 她听江寒问：“你还记得三中小吃街的那家何氏烧烤摊吗？” “那烧烤摊还在？”颜菲吃惊，“这都多少年了！” “还在，只不过老板换了，以前是老何，现在是小何，你回来这么久，就没去过？” 颜菲还记得自己选择性失忆的人设，她摇摇头道：“我平时忙得跟狗一样，没事去三中干什么。不过你一提起何氏烧烤摊，我倒是有点馋了，就是时间还有点早，吃烧烤还是晚点更有意思。” “想不想去学校逛一逛？”江寒问。 一百种喜欢 第54节 “这个时间，三中的门卫不让进的吧。” 江寒笑了笑说：“试试。” 他把车停在小吃街附近的停车场，和颜菲走路过去，这一带其实变了不少，七年前还有不少老房子，现在老房子都不见了，全是高高的住宅，一楼临街的全是铺面，卖什么的都有。 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江寒让她站在旁边等着，自己去买奶茶。 这个时间奶茶店的人不少，门口排了一列队，江寒排在最后面，耐心地一点一点往前挪，颜菲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已经是江寒的前桌，有时候放学，会和江寒一起，路过奶茶店的时候，她就会去买一杯甜甜的奶茶。 那时候，江寒会站在原地等她。 如今过了多年，换成了她站在原地等，他去买奶茶。 甚至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他就买了一杯她现在最想喝的烧仙草，他拿着奶茶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声音温润，“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江寒不喜欢甜腻腻的东西，以前给他买奶茶，发现他喝得特别痛苦，买了一两次后，他自己也说不爱喝，以后不用给他买，后来颜菲就不给他买了。 现在江寒也只给她买了一杯，没有买他自己的。 颜菲喝了一口，说：“烧仙草的味道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江寒“嗯”了声，和颜菲一起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他道：“我记得读高中那会儿，你最喜欢喝的就是这家的烧仙草，桌子上隔三差五就会摆一杯，我还以为这家的烧仙草和别家的味道不一样。” “是因为这家奶茶店距离学校最近，而他们家最好喝的就是烧仙草，其他的奶茶都很难喝，没想到这家店竟然还没有倒闭。”颜菲咬着珍珠吃惊道。 江寒笑：“因为学生的钱最好赚。” 现在学生们都在放寒假，周围的生意相比开学的时候要冷清许多，冬天天色黑得早，临近六点天光已经昏暗，各处陆陆续续开了灯。 南瑜三中守门的大爷竟然还是八年前的那一个。 校门关着，岗亭里，大爷穿着军大衣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看电视，旁边还坐着他的老伴儿，两个老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江寒走到岗亭前，伸手敲了敲关着的玻璃。 大爷打开窗，见到江寒，面上竟是一喜，转而给他打开了门，笑道：“小江同学，你又回来看母校啊，快进来吧。” 老人家眼珠子一转，发现了江寒旁边的颜菲，咧开嘴笑：“哟，还带了个女同学，不错不错，是女朋友吧？” 第49章 屋里的老太太听见了大爷的话，忙出来看热闹，笑说：“还真带了个小姑娘，小江，你眼光不错啊，这姑娘长得真标致。” 颜菲站在原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江寒见她不动，拉着她的手腕进了校门，道：“谢谢李叔李婶，我们正好闲得没事，就回学校看看，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不就是开个门的事，你们随便逛吧，回来了叫我们就是。”大爷说。 “好。” 颜菲跟着江寒一直走到了明理楼，她才问：“你怎么跟那两位老人家那么熟？” “偶尔会过来看看，一回生二回就熟了，”江寒回答，“而且因为我读书的时候成绩突出，后来又直接保送，他们都记得我，所以我想进学校，其实很方便。” 这就是成绩优异的好处，要是换成个二混子，甭管说什么大爷都不会放人进学校。 “你这是在炫耀吗？”颜菲“啧”了声。 江寒：“我需要炫耀吗？” 颜菲：“……不需要不需要，你本人随便往哪里一站，就是最大的炫耀了。”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肤浅？” 颜菲“呵呵”道：“你不肤浅？” 江寒：“……我也肤浅。” 颜菲“噗”地笑了。 她走到高三十班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她往教室里面看去，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刚转来三中时坐的位置，就在进门第三列，倒数第三排。 她在转来的第十天，躲进了江寒的伞下。 “我和你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下雨天，你被你们班的男同学骚扰，求我救你，我把你送到了公交车站，”江寒靠在墙上，缓声说，“那是你第一次，跟我表白。” 颜菲摸了摸鼻子。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她讪然道，转身往楼上走。 “我还记得很多，你第一天转到我们班的时候，就问老何，你能不能坐我前面，被老何拒绝了，你和蒋忆梅走得近，蒋忆梅坐我左边，你经常过来找蒋忆梅说话，”江寒推开三年一班的教室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课桌，“你跟蒋忆梅说话的时候，总是偷偷看我，有时候被我发现了，你也不躲，然后光明正大地看。” 颜菲轻咳了声。 “我都不记得了。”她说。 江寒笑了笑，继续道：“你其实很受欢迎，我们班男生多女生少，长得好看的女生更是五根手指头数了还有剩，班上喜欢你的男生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只是可能都知道你喜欢我，所以那整整的一年时间里，竟然也没人跟你表白。” 这点颜菲是知道的，班上确实有几个喜欢她的男生，但她全都视若无睹。 曾经也不是没人想跟她表白，但都被他扼杀在摇篮里了，因为一旦她发现对方有表白的前兆，她就立刻提江寒。 要么问江寒在哪儿，要么说江寒这次又考了第一，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烤到年级第二，然后问对方有没有什么诀窍……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说不出表白的话。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一起刷题、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接触逐渐多了起来，你很踏实，也很努力，考到年级第二后，就再没有掉出过前五。再后来，我被保送，那时候我其实已经做好了规划。” 颜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 她尽量保持镇静，转身问他，“什么规划？” “对未来的规划。”江寒凝着她的眼睛说。 教室里没有开灯，夜色流光一样地铺进来，映得男人的五官像是镀了一层薄光，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在教室里回响。 “凭你当时的成绩，考京城的学校绰绰有余，那时候我就想，我们不一定会读同一所学校，但一定可以在同一座城市，我们会在一起……” 颜菲的手机铃声陡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江寒的话。 她看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摁断了铃声，她的手有点发抖，她颤声问：“在一起什么？” “在一起……” 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江寒低头苦笑了下，说：“先接电话吧，说不定是对方有急事。” 颜菲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她舅舅打过来的，她一言难尽地看了江寒一眼，说：“我先接个电话。” 她起身到门口去接，“喂，舅舅？” “菲菲，你妹妹刚上了飞机，大晚上的，我担心她出事，你到机场去接她，”手机那端的人说，“那丫头，突然说明天有事，非得今天走，我们也拦不住。” “好，我现在就过去，”颜菲道，“等接到了人，我给您打电话。” 挂了电话，颜菲头疼地抚了抚额，想到江寒未完的话，她在心里把赵思静给骂了一遍，然后走到江寒的跟前，说：“烧烤吃不成了，我现在得去机场接个人。” “接谁？”江寒问。 “接赵思静，”颜菲颇有点咬牙切齿，“她突然从云城过来了，这会儿人已经在飞机上，也没说到底什么事，舅舅和舅妈都不放心，让我去接人。” “我跟你一起去。” 颜菲想了想，外面天色已晚，她自己也没车，接到人还不知道得几点，她无奈道：“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 江寒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跟我不用这么客气，走吧。” 待上了车，车子滑出停车场，驶入主干道，颜菲还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始终想着江寒未完的话，她没忍住，偏脸问：“刚刚在教室，你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江寒答。 颜菲瞬间焉了，她靠到椅背上，不再追问。 “累了吗？”江寒问。 颜菲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累了就睡会儿，到了机场我叫你。” 颜菲哪有心思睡觉，她现在一半的脑子在想江寒被打断的话，一半的脑子在生赵思静的气，恨不得把赵思静那捣乱的给拎出来狠狠打一顿。 颜菲深吸口气，没好气道：“睡不着。” “生气了？” “你管我呢！” 红绿灯处，江寒偏头瞥了她眼，姑娘微微仰着下巴，脸偏向一边，红唇嘟起微小的弧度，她解了围巾，露在外面的脖子跟白瓷似的，让人很想咬一口。 江寒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下。 “颜菲。”他叫她的名字。 颜菲硬邦邦地“啊”了声，硬邦邦地问：“干嘛？” “你生气的样子，”江寒的眼底有了几分笑意，“还挺可爱的。”他说。 颜菲偏头看向窗外，一排排的霓虹灯从她的眼底飞速倒退，她不想笑，但是忍了半天，到底没憋住，嘴角轻轻牵了起来。 到了机场，距赵思静下飞机的时间还早，两人都还没吃晚饭，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只好去快餐店吃点快餐。 赵思静十一点下飞机，颜菲从十一点五分开始给赵思静打电话，一直没打通，她和江寒只能一边打电话一边到处找人。 然而，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 颜菲开始怀疑，赵思静到底有没有上飞机，她再三打电话问了她舅舅，她舅舅都说赵思静上了飞机，搞得颜菲头很大。 “我找朋友问问。”江寒说。 “这么晚了，你找谁问？” “我有校友在航空公司上班。”江寒没多做解释，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几分钟有人给他回了一个电话，两人站得近，颜菲能清晰地分辨出，手机那端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软，很好听。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待江寒挂了电话，她问：“对方怎么说？” “的确上了飞机，飞机半个小时前已经降落，”他们不知道赵思静到底从那一个出口出来，所以一直在打电话找人，谁知道对方一直关机，“这个时间，你妹妹应该已经离开了，她在南瑜如果没有别的亲戚，很可能会去找你，或者自己找个酒店住。” “先回筑境看看。”颜菲深吸口气说。 “别着急，”江寒安抚她，“她是成年人了，不会让自己出事。” 一百种喜欢 第55节 “希望吧。” 子时前后，路上的车已经不多，颜菲奔波了一天，只觉得心累，她的脑袋靠在车窗上，半晌没说话。 江寒道：“累了就眯一会儿。” 颜菲哪有心情眯一会儿，她第n+1次拨打赵思静的手机，对方仍旧是关机状态，她气得要死，恨不得直接砸了手机，愤懑道：“都十八岁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 “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江寒无奈道，“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即便天塌下来，你也能自己咬牙撑起来。” “你过誉了，我没那么强，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你十八岁的时候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做不到，不要小看自己。”江寒说。 “能做到的，”颜菲不赞同道，“因为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换了任何人都只能顺着那条路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我能做到，别人也能。” “只有一条路么？”江寒自嘲地笑了笑，“颜菲，不是只有一条路的，至少高三那年的暑假，你应该找我还钱。” “你为什么没找我还钱？”他问。 第50章 她给江寒借钱这件事，她从未对他人提起，她妈妈不想伤江寒的自尊心，也只告诉了她的爸爸，所以这么多年，即便身边的人知道她缺钱缺得要死，也没人会说找江寒还钱的话。 因为没人知道。 “不是忘记了吗？”颜菲一脸无语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找你还钱？可能脑子有个大洞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那时候你也刚高中毕业吧，我找你还钱，你有吗？” “学校有两万奖金，只不过得等你们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再给我，这件事，你也忘了？”前面是红灯，江寒停下车，偏脸问她。 她竟然忘了这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颜菲默了片刻，“啊”了声，说：“忘了。” “这事全校都知道，你当时那么关注我，不可能不知道。” “真的忘了，跟你有关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颜菲面不改色地说，“我车祸后，记忆就是一段一段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就比如，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去一中读书，又为什么突然奋发图强，哎，我也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颜菲无可奈何道。 “你什么时候出的车祸？”江寒问。 “四五年前吧，具体什么时候我忘记了。” “在哪里？” “云城。” “四五年前，那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南瑜，距离高三那个暑假，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江寒苦笑了下，“颜菲，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是为了能让我好好念大学，才不找我还钱的？”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颜菲遗憾地说，“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无论当初到底是什么理由，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叹了口气，继续给赵思静打电话，仍旧没有打通。 江寒没再接话。 到了筑境，颜菲让江寒在门口等，她先回去看看，然而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赵思静，颜菲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是单纯地担心了，她开始害怕。 害怕赵思静出了事。 “怎么办，没找到人，她没来我这儿，”颜菲面色凝重，“她在南大读书，我也不认识她的任何同学。” 怪她平时太忙，对赵思静关心太少，以至于这个时候，她竟然不知道该找谁问。 “她在南大读什么专业？”江寒问。 “会计。” “我认识几个南大出来的朋友，我问问。”江寒让她别急，他靠在车门上开始打电话，他一连打了个好几个电话，也接了好几个电话，深更半夜打扰人家休息，抱歉的话说了无数遍，约摸过了一刻钟后，他给了颜菲一个电话号码。 “打这个电话问问，电话号码是会计班的导师给的，对方叫谢敏，也是会计班的学生，和你妹妹走得最近。”江寒说。 颜菲震惊于他的人脉，但也没多问，直接打那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对面都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颜菲又打了第二遍，仍旧久久都无人应答，就在颜菲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哪位？” 听筒里的声音很嘈杂，颜菲甚至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对面的女孩子应该还在外面，颜菲深吸口气说：“你好，我叫颜菲，是赵思静的姐姐，请问你是谢敏吗？” 对方犹豫了下，礼貌地说：“我是，姐姐好。” “是这样，赵思静今天从云城来了南瑜，我去机场接人，没接到，打她手机也没打通，半夜三更的，实在让人担心，听说你们走得近，请问，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儿吗？” “思静的手机没电了，她现在就在我旁边。”谢敏说。 颜菲拿手机的手指一紧，“你们在哪儿？” “南瑜大学北门。” “麻烦你帮我看住赵思静，待在那儿别动，我现在过来。”颜菲道，挂了电话，她和江寒直接赶往世纪广场。 深夜十二点，颜菲冷得发颤，江寒把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又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颜菲，让她穿上。 “别感冒了。”他说。 “我不冷，”他本就穿得单薄，脱了大衣里面就只剩一件针织衫，她怎么好意思穿，“等会儿还要下车，你把衣服穿上，我身上的衣服够了。” “我是男人，而且我常年锻炼，身体素质很好，我没关系。” “再好也不是铁打的，扛不住这深冬的严寒。” 江寒说不动她，也不再勉强，道：“你把衣服先搭你腿上吧，我下车了再穿。” 颜菲“嗯”了声，顺从地用他的衣服搭腿，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你这衣服多少钱？” “不记得了，去年陪我妈买衣服的时候，随便买的。” 颜菲：“要是过了万，我却拿来搭腿，岂不是暴殄天物。” “怎么会？”江寒微微勾起唇角，偏头望了她一眼，男人的眸色很深，里面倒映着琉璃夜色，他说：“能被你拿在手里，是这件衣服的荣幸。” 颜菲脸上一热。 到了南瑜大北门，两人在路边下车，颜菲一眼就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赵思静，站在她旁边穿着深黄色呢子大衣、不停地跺脚取暖的，应该就是谢敏。 两人的脚边还摆了不少啤酒瓶子。 深冬的夜晚，寒风刮得人脸生疼，两个姑娘坐在露天广场上喝酒，把自己搞得像中二失意青年似的，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毛病。 赵思静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谢敏没敢多喝，一直很清醒。 “谢敏？”走到近前，颜菲问。 谢敏点了点头，乖巧道：“姐姐好。” “谢谢你照顾她，”颜菲一言难尽地看了赵思静一眼，“她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在这里买醉，想感动天地还是想感动她自己？” 谢敏：“……失、失恋了。” “失恋？”颜菲震惊。 许是她过于惊讶的嗓门太大，拉耸着脑袋的赵思静徐徐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瞅了她一眼，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扑到颜菲的身上就开始哭。 “姐，姐，我失恋了，你知道吗？”赵思静呜呜地哭，“我喜欢了一个男生，他比我大两届，是计算机系的，我很喜欢他，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匆匆过来，想给他过生日，我买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我跟他表白，可是他却拒绝了我。” “姐，我怎么这么惨啊，我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把整个人都给他，可是他却不喜欢我，这世界上万千有情人，为什么求而不得的那个人是我？” 这话，颜菲也曾经自问过。 她只能说，感情的事，没办法解释，也不能勉强。 原本她还很责怪赵思静，可是作为一个过来人，面对哭得凄惨的失恋的妹妹，她责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叹道：“那你就换个人喜欢把，不就是两条腿的男人吗？大马路上多得是。” “大马路上多得是，可谁都不是他，”赵思静哭得双眼红肿，她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们不要喜欢他们了，好吗？” “好。”颜菲顺着她的话说。 赵思静紧紧抱着她，哽咽着说：“姐，你答应我，你再也不要，坐在楼梯口，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哭了，好吗？” 颜菲瞬间手脚僵硬，头皮发麻。 她不由地抬眼，朝江寒望去，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男人的眸光深不可测，仿佛卷着旋涡，隔着暗黄的夜色，深沉地望着她。 赵思静的哭哭啼啼还在继续，“姐，以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好不好，我不再喜欢那个学长了，你也不要再喜欢你那个学神了，都过了七年了，你该忘记了。” “好。”颜菲艰涩地说。 “姐，我真的好痛苦，恋爱真的好痛苦，我再也不要恋爱了。” 颜菲紧了紧发麻的手指，她闭了一下眼，道：“别说了，我带你回家。” 上了车，先送谢敏，再回筑镜，喝醉酒的赵思静废话贼多，一直在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会儿说恋爱好难，一会儿说颜菲这些年多辛苦，还有眼无珠地喜欢了一个混蛋，一会儿感叹她们姐妹俩的爱情怎地如此艰难，不愧是姐妹。 颜菲的脑子已经麻了，都不敢去想江寒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又是怎么看她的。 她只知道，从南瑜大学到筑镜，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车停在小区楼下，颜菲扶着赵思静下车，朝江寒道：“今晚谢谢你，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带她上去就行了。” 江寒薄唇微抿，凝着她莹白的脸，半晌才道：“颜菲，你能把这周星期五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吗？” 这周星期五，是二月十四，西方情人节。 第51章 颜菲给了一个囫囵的说法，她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到时候再看吧。” 她扶着赵思静往楼上走，江寒看着她离开，烦躁地闭了闭眼，他靠到车门上，半是欢喜，半是忧虑，间或还夹杂着忐忑不安，一时只觉得脑子越发混乱。 颜菲拖着赵思静上了楼，这姑娘身上看着没几两肉，拖起来却还挺重，颜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沙发上。 一百种喜欢 第56节 喝多了的赵思静被颜菲一阵拖拽，这会儿直犯恶心，颜菲见她想吐，厉声道：“赵思静，你敢吐在客厅，你就死定了。” 赵思静忙跑到厕所，哇啦哇啦一阵狂吐。 吐完了，她瘫坐在洗手间地砖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颜菲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漱完了赶紧给我出去，我明天还要上班，我还没洗澡洗头，我今天打了一天工，晚上还被你折腾到凌晨两点，你可真行！” 赵思静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瞅她，“姐，你别骂我了，我都这么难受了。” “不过是个男人，人家拒绝你，你再追就是，他又不是明天就要见鬼了，你把自己喝得烂醉，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颜菲的火气这会儿也上来了，“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喝得烂醉知不知很容易招人犯罪？你懂不懂在外面要如何保护自己？” “不是有谢敏在吗？” “谢敏也是女孩子，天色这么晚了，她细胳膊细腿的，要是真遇到什么事，她自身都难保，还能保你？”颜菲见她狡辩，火气更大。 “赵思静，我告诉你，你别抱着侥幸之心，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地出事，那些出了事的，十之八九都心怀侥幸，可一旦出了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也承担不起。你已经成年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多干涉，但在外醉酒，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敢了。”赵思静自知有错，不敢反驳。 “出去吧，我要洗漱。”颜菲也累了，不想再多说。 她匆匆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三点，颜菲实在是困，很多事情都没心思再想，躺下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她一觉睡到八点，被闹钟吵醒。 赵思静昨晚睡的沙发，她起床的时候，赵思静睡得正沉，颜菲收拾好，没叫赵思静，给她留了一把钥匙，自己轻手轻脚出门了。 节后第一天上班，大家都还没过那个兴奋劲儿，互相询问这个春节都是怎么过的，李雪说得最起劲儿，说她吃了四个酒，给长辈红包，给小辈红包，包红包都花了她整整六千。 “过个年太不容易了！”李雪吐槽，“我们家族小魔鬼和三姑六婆多，我又是包红包又是被催婚的，简直要了命了，还不如不放假呢。” 薛雅笑道：“成年人过年，都是水深火热。” “颜菲你呢？”何天宇问。 “我？”颜菲从书中抬起头来，“除夕和正月初一在休息，初四吃喜酒，其余时间都在兼职，我没有需要给红包的长辈和小辈，还挺轻松的。” 李雪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过年还兼职，还是你强。” 颜菲笑笑，低头继续看书。 开年刚上班，公司里还没什么业务，大家都很闲，老板象征性地过来遛了一圈，见颜菲在看书，还关心了几句她考试的进度，得知再考两门她专科段就考完了，老板还挺意外。 大概没想到她一个全靠自学的，进度竟然能这么快。 老板让她好好学，在公司看书，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颜菲笑着道了谢，两人说着话，门口有奶茶店的服务员在敲门。 “打扰一下，江先生给各位送的奶茶到了。” 薛雅看了大家一眼，说：“请进。” 服务员进了门，把奶茶一杯一杯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李雪奇怪地问：“江先生送的？我们办公室没有姓江的，请问是哪位江先生？” 服务员回答：“孤舟律所的那位律师，江寒。” 服务员走后，办公室里的几个同事下意识地朝颜菲望过去，李雪一脸八卦道：“什么情况啊？非亲非故的，上班第一天就给我们送奶茶？！” 颜菲靠到椅背上，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李雪眉毛挑得老高，“你跟江律师过年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还是他现在在单方面追求你？” 过年发生了什么…… 颜菲蓦然间想到那一声“老婆”和那个缠绵悱恻的吻，她心跳一漏，面色却不显分毫，她将茫然进行到底，“没发生什么啊。” 对江寒而言，确实没发生什么。 因为那厮断片了，他根本不记得。 不对，他后来不是说她是他女朋友了？ 她到底听没听岔？ 都这么多天了，男朋友女朋友的问题他也没再提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颜菲也不好多问，否则显得她好像迫不及待想当他的女朋友似的。 “他没说他在追你？” “没说啊，”颜菲懵逼道，“他什么都没说。” 江寒那王八，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几个同事两两相视一眼，气氛蓦地有些尴尬，好一会儿的时间里，大家都没说话，薛雅拍了拍李雪的肩，“好了，看你们，都把人小姑娘问得不好意思了。” 李雪讪然地挠了挠头。 颜菲打开微信问江寒。 再撩我就打人了：奶茶你送的？ 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一直没回消息，颜菲突然有点心烦，她深吸口气，摒除杂念，低下头继续看书。 中午回家的时候，赵思静还在睡。 颜菲也没叫她，自己煮了碗面，把赵思静给吵醒了，颜菲问她要不要吃面，赵思静拒绝，颜菲也懒得管她，让她自己点外面。 赵思静穿着睡衣靠在厨房门口，懒声懒气地问：“姐，你心情不好啊？” “没有。” “没有你绷着个脸干嘛？” 颜菲把面条从锅里捞起来，“我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心情不好？” 这个问题就不好再继续下去了，赵思静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姐，昨晚跟你一起来接我的，是江律师吧？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他约我吃饭，结果饭还没吃上，舅舅就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你，”说起这件事，颜菲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上头，“我们找了你一晚上，江寒认识的人多，他大半夜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都打到你导师那儿去了，才问到谢敏的电话，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赵思静自知理亏，没敢顶嘴。 她摸了摸鼻子，“哎”了声，“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说这事了，好不？” 颜菲“呵”了声，端着碗到餐桌边吃饭。 赵思静就坐到她的对面去，她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八卦地问：“姐，你们昨晚怎么约上饭的？江律师约你的？” 颜菲“嗯”了声。 “他只约了你一个人？” 颜菲又“嗯”了声。 “他经常单独约你吃饭吗？” 颜菲抬眼，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不是在追你啊？”赵思静双眼冒光，“我觉得江律师可以啊，身高腿长、脸帅、’有钱，他如果在追你的话，你就答应他呗。” “小孩子，管好你自己吧，先学会别让家长操心再说。” 赵思静吐了吐舌头。 “爸妈也没少催你交男朋友，每次你都逃避，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你手机上的那个男人？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该忘了吧，姐。” 她不提，颜菲都给忘了。 她仰头看着赵思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啊？什么？” “我手机里的男人。”颜菲提醒她。 “我没擅自翻你手机，我也是偶然知道的，还是在医院的时候，我到处找你，然后就看见你躲在楼梯间看着旧手机里的照片在哭，我只隐约看见那是个男生，还穿着校服，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楚，但你既然能看着人家的照片哭，可见感情之深。这么多年，追你的人不计其数，你却试都不试一试，不就是还忘不掉人家吗。” 颜菲：“你昨天撒酒疯的时候，江寒就在旁边。” 他听见了！ 赵思静：“啊，然后呢？会影响他追你吗？如果会的话，那就代表他也没那么喜欢你，这种容易退缩的男人，不要也罢。” 颜菲：“……他没追我，至少没有明确地说在追我。” “那他还经常单独约你吃饭？只玩儿暧昧，不谈恋爱？把你当备胎？这不是渣男吗？”赵思静一脸对江寒的失望，“他怎么这样？你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颜菲：“……” 江寒的确惯喜欢玩儿暧昧，高三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颜菲郁闷得面都吃不下了。 江寒昨晚一夜没睡，临到上班了，才浑浑噩噩地眯了半个小时，到了办公室，人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就去咖啡厅买了一杯浓咖啡，顺便给颜菲他们送了几杯。 回到办公室，一杯浓咖啡下肚，勉强工作了一会儿，就去客户的公司谈事，临到下了车，才发现自己把手机给忘了。 第52章 江寒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手机里有好几个电话和好几条未读消息，他打开和颜菲的对话框，回复。 自从上午一阵尴尬后，星辉公司办公室里的人就再没提过江寒，颜菲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大约和赵思静想法一样，认为江寒在吊着她，拿她当备胎。 就这个问题，颜菲并未深想，因为江寒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 但江寒做的那些事，也确实撩得她心烦。 她正烦着，江寒的微信消息过来了。 江王八：早上买咖啡的时候顺便。 江王八：早上出去办事了，忘了带手机，现在才看到你的消息。 后面这条消息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这么迟才回复，还知道跟她解释，颜菲的气稍微顺了些，但仍旧郁闷，回复的时候不免就有点阴阳怪气。 再撩我就打人了：那你这手，顺得还挺宽的。 江王八：应该的。 又是这句“应该的”，颜菲很想冲上去问他，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就成应该的了？ 但她到底忍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江寒究竟打算“应该”到什么时候。 一百种喜欢 第57节 星辉公司刚开年没什么项目，几个同事都很闲，相比较他们，孤舟律所的简直已经忙得飞起，但即便这样，周四这晚，江寒也没忘记提醒颜菲，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 明天颜菲确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了下来。 颜菲这些年太忙，别人过节都是在家里享受，她过节就是奔波在各个地方兼职。 过去的几年，情人节的前一天，她都会批量订购很多枝花，然后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花枝做成花束，第二天再拿到大学门口去卖。 有一朵的，有六朵的，有九朵的。 她做的花束小，最多也就十九朵，价格便宜，适合学生群体消费，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除去成本，她的收入能有两千到叁仟块钱。 很不错了。 今年因为工作稳定，过年后，她的工资又涨了点，收入还算不错，她平时兼职挣得也不少，所以她就没想再去卖花。 下午五点半，颜菲和李雪、何天宇一起下楼。 李雪扯了下颜菲的胳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今天过节，他们这些单身狗可以抱团取暖，被颜菲拒绝。 “你晚上有事啊？”李雪追问。 颜菲“嗯”了一声，说：“有约。” “今天你竟然有约？男的女的？”李雪惊讶，“不会是江律师吧？” “是他。”颜菲并不打算遮掩。 李雪和何天宇相视一眼，这时候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人，李雪犹豫了下说：“颜菲，其实你跟江律师来往也够久了，看江律师的表现，我们都觉得他应该对你有想法，但是都过这么久了，他什么都不说，却又做些宣示主权的事情，你不觉得，他有点，那什么……” “渣吗？”颜菲直言道。 “啊。”李雪没想到颜菲这么直接，生硬地应了一声。 颜菲其实不大喜欢别人这样说江寒，她相信江寒的品性，他是不可能拿她当备胎的，她沉默了片刻，说：“你们要理解一下。” 何天宇插话道：“理解什么？” 颜菲：“理解一个母胎solo二十六年的男人，一旦追起人来，就显得特别地，小学鸡。” 李雪：“……” 何天宇：“……” 他们实在无法把江寒和“小学鸡”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颜菲其实并不确定江寒在追他，但别人泼江寒脏水的时候，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更好的说辞，只好顺着他们的话，半真半假地解释一通。 电梯“叮”一声打开，三人相继走出去。 颜菲接到蒋忆梅的电话，蒋忆梅兴致勃勃地问：“美女，今晚有安排吗？” “有。”颜菲和李雪、何天宇道了别，往筑镜走。 “你竟然有安排了？什么安排？埋头看书？” “和江寒有约，大概是他要请我吃饭吧。”颜菲也想不到江寒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 “那你别管他了，你跟我走吧，我来接你，咱们姐妹相亲相爱，报团取暖，”蒋忆梅道，“我们先去吃饭，再去看电影，然后吃夜宵。” “你让我鸽了江寒？” “怎么？舍不得？” “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得先跟他打声招呼。” “行，你现在就打电话跟他说，你没闲心陪他，你得陪我，他必须靠边站！” 颜菲笑了：“好。” 挂了电话，她给江寒打，手机铃声响了没两下，对方就接了起来，“怎么了？” “哎，你今天找我没什么大事吧？”颜菲问。 江寒沉默了半晌说：“没有。” “那我不跟你一起了，梅梅在约我，我跟梅梅吃饭去了。”颜菲说。 江寒提醒她：“颜菲，今天情人节。” “我知道啊。” “你不想跟我过吗？”声音有点失望。 颜菲：“……我跟你过干嘛？我们又不是情侣。” “你跟蒋忆梅难道是？” “我们虽然不是情侣，但我们是姐妹啊，我们可以抱团取暖，我要是跟你过，吃个饭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呢，那多尴尬。”颜菲吐槽道。 “我们不是吗？” “我们什么时候是了？”颜菲气笑了。 “那你去吧。”江寒说完，挂了电话。 颜菲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郁闷得要死，蒋忆梅开车过来接她，颜菲一上车就是一张臭脸，蒋忆梅“哟”一声，“谁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 “江寒那王八蛋。”颜菲深吸口气。 “他说我是他女朋友，我凭什么就是他女朋友了？他追过我吗？跟我表过白吗？我同意了吗我就是他女朋友？有这么便宜的女朋友？” 真的好气，颜菲感觉自己要气得冒烟了。 亏她刚刚还帮他说话！ 蒋忆梅听罢，笑着安抚她：“你理那冰块儿干什么？为他生气不值得，快别气了，我请你吃牛排，咱们吃完牛排去顶楼吹风，散散郁气。” “去哪儿吃牛排？” “人民广场，那边新开了家店，听说味道不错。” 颜菲没意见。 冬天天色黑得早，不到六点就暗了，在人民广场吃完牛排已经晚上八点了，外面夜风凉，颜菲并不想去顶楼吹风，朝蒋忆梅道：“直接去看电影吧。” “急什么？听说这儿的顶楼是个绝佳的看夜景的地点，现在还早，我们先去看看夜景，一边看一边琢磨等会儿看什么电影，不是更好。” 颜菲并没有觉得好。 最近上映的几部片子好看的只有一两部，很好选择，无需多做考虑，而且顶楼她曾经和江寒一起去过，看烟花还可以，没了烟花，夜景一般，没什么好看的。 但耐不住蒋忆梅非得去。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夜景了？”颜菲被蒋忆梅拖着往顶楼走，有点无语，蒋忆梅可没什么浪漫细胞，更不喜欢这样景那样景。 “偶尔文艺一下嘛。”蒋忆梅笑说。 电梯不能到顶楼，她们要走一层楼梯，楼道里夜风大，多站一会儿就能吹得人手脚发凉，颜菲不知道蒋忆梅今天到底抽的哪门子疯，非得去顶楼受罪。 顶楼的门关着。 有光透过门缝照进来，蒋忆梅侧身让颜菲开门。 颜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走我前面，你怎么不开门，难不成这门认人，只有我能……” 顶楼的门在这一刻打开，暖光照进来，打在颜菲的脸上，也打断了她的声音。 此时的顶楼并非她记忆中的模样，围栏处摆了一个很大的花架，花架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七彩琉璃灯，地上铺满了红色玫瑰花，只余一条铺着地毯的小路。 路的尽头用蜡烛围了一个心型。 此时，那个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男生，穿着南瑜三中的校服，就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那个爱心里，安静地望着她。 颜菲恍然间有点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愣着干什么？去啊。”蒋忆梅轻轻推了她一把，颜菲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身后的门轻轻关上，一时间，顶楼上只余他们两人。 夜风吹得颜菲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那个抱着鲜花的男生，跨过燃烧的蜡烛朝她走来，在她的面前落下脚步，他低头凝视她，嗓音很轻，被风吹进她的耳里。 “颜菲，你回来的这几个月，我总是在想，如何才能靠近你一点，再靠近你一点，可是好像很难，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再喜欢我，不再朝我靠近，你开始躲我。 “我试探了无数次，想从你的眼神里、言语里、动作里找到你喜欢我的讯息，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你不喜欢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但我想，我总该给你一个交代。 “八年前，你站在这里问我，新年新气象，寒冬远去，春风拂柳，你又长大了一岁，也更加喜欢我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男朋友？这八年，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了千万遍，我也回答了千万遍，现在我把我的答案说给你听。 “颜菲，我想当你的男朋友，每时每刻都想。” 颜菲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望着他，像是哑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江寒眼眶通红，他喉结轻滚，哑声道：“现在换我问你了。” “颜菲，春去秋来，日月轮回，我等了你七年，爱了你八年，如今我又老了一岁，也更加爱你了，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女朋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雨了，我的寒哥终于向他喜欢的姑娘表白了。 第53章 颜菲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并不能理解他所谓的七年和八年，也不能理解他口中的“爱你”，更不能理解他说的“也更加爱你了”。 你爱我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 她茫然望他，像受惊的小鹿。 夜风拂过，江寒想抱抱她，却怕她反感，不太敢伸手。 他低声说：“颜菲，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南瑜，我们在你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就在一起了，如今，却整整迟了七年半。你现在不答应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等你重新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等吗？ 她深吸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纷乱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假装失忆的事情。”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他根本不会穿三中的校服站在这里，因为穿着三中的校服跟她表白，对没有记忆的她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一百种喜欢 第58节 江寒叹了口气，说：“我从来就未真正相信。” “你其实很谨慎，你谨慎地几乎从来不在我的面前提以前的事情，但也仅止于此。重逢后，你第一次见我就露出了破绽，你逃跑了。” 是，她不应该跑，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帮了她，她理应跟他道谢后再行离开。 但突然的重逢和他的强势让她乱了分寸。 她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跑了。 “而且，你太信任我了，如果你忘了我，我对你而言，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你跟前凑，你却毫无戒心，敢让我送你去酒店、敢单独跟我去看房子，我说欠你钱，你竟也没有刨根问底，就直接发了银行卡的账号给我，”江寒苦笑，“当然，虽然如此，但最开始的时候，我仍旧只是怀疑。” “什么时候确定的？”颜菲艰涩地问。 “我住院的时候。” 颜菲恍然。 说来奇怪，她虽然很忙，但是和江寒在一起的很多事情她都记得很清楚，当时江寒住院，问她是否曾经住过院，是否有人照顾，她说，她因做阑尾炎手术住过院。 是割阑尾炎，不是因车祸住院，更没有伤到脑子。 “你既然知道我一直在装，为什么不说？” “你总有你的理由，不管是什么，我不想戳穿，你说记得便是记得，你说不记得便是不记得，我可以无条件顺着你，虽然……”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不希望你忘记。” “那你知道，我什么装作不记得吗？” “我不想知道，”江寒垂下手，嗓音近乎哑透了，“你也不用告诉我。” 眼泪顺着颜菲的脸往下滚，她哽着嗓子说：“江寒，你其实知道，你只是不想承认，你不想承认我根本不想记得你。你说你爱了我八年，你既然爱我，你为什么要说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你知不知，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这句话带给我的噩梦里？” 江寒眼眶通红，他很沉地闭了一下眼，说：“当时气疯了，口不择言，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对不起。” 她妈妈在她高考前一天车祸，换做是他，他也没办法参加高考。 她错过高考，不是她的问题。 她不想复读，不是她执拗，经不起失败，是条件不允许，不是她的错。 而他没有问清楚，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在这个女孩已经重伤的时候，又恶毒地补上了一刀，让她遍体鳞伤，离开南瑜，是他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错误。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几年他总是如此，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不知道她即便回来了，还能不能，能不能原谅他。 他总是很忐忑，忐忑地过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天年。 这声“对不起”迟到了太久。 “颜菲，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别一棍把我打死，你就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颜菲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寒，卑微得好像她一句话就能定他的生死。 他从来都是孤高冷漠的，他的脊梁压不弯，也折不断，可是就是这样的江寒，现在却连追一个姑娘，都在寻求她的意见。 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喜欢到可以毫无底线地示弱，喜欢到可以哀求她，可以无条件地顺从她？ 颜菲忽然觉得，很可悲。 他既然这么喜欢她，那她这些年的自我怀疑算什么？她这些年的悲伤难过算什么？她自以为是的求而不得算什么？ 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回荡在耳边的“颜菲，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颜菲，你太让人失望了”又算什么？ 一场，笑话吗？ 颜菲闭了闭眼睛，她望着江寒说：“你为什么没有说话算话呢？你就不应该喜欢我，从始至终，都不应该。” 颜菲落下话，转身就走。 却被江寒一把握住手腕。 寒风刮得脸颊生疼，颜菲的眼泪疯狂涌进眼眶，顺着脸颊不断落下，她听到江寒哑声问：“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其实这些年，颜菲从来没怪过他。 最初的时候，她以为江寒其实是喜欢她的，他打球的时候只要她在，他就被把衣服地给他，只喝她给的水，只吃她挑过去的肥肉，放学会专程等她一起走，会陪她过年，陪她一起看烟火，会检查她的试卷，会给她纠错…… 这些事，他不曾对别的女生做过，只对她。 结果后来江寒说不喜欢她，她以为他高考前不拒绝她，是因为不想影响她的学习，而不喜欢她也不是他的错，她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没想到是她想岔了。 他的一句“不喜欢”，不过只是单纯的气话。 就显得她特别地可笑。 “我本来没怪你，感情的事情本就不能勉强，你不喜欢我，我哪有勉强你喜欢我的道理，可原来你竟然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说？” 颜菲真的好气，气得快要冒烟了。 江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道：“原本打算在高考后告诉你，然后一起去同一座城市读书，可是你却错过了高考，我让你复读，当时我想，顶多也就等你一年，没什么等不起，可你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 江寒苦笑。 颜菲懂了，如果说她错过高考，只是打断了他的计划，那么她拒绝复读，就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那些计划里，都有她。 她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心里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似乎不能责怪任何人，她不能责怪江寒，因为当时是她自己选择闭嘴不言，如果她是江寒，她可能也会说很过分的话。 她不能责怪她自己，因为没有谁，会把那样难堪的家事说给自己喜欢的人听。 她素来骄傲，她低不下那个头颅。 “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谅，你没错，”颜菲艰难地说，“只能说命运弄人，大概我们都没有那个好运，可以平安无忧地度过高考后的七年。” 她觉得有些累，想静一静，想睡一觉。 “你送我回去吧。”她说。 顶楼的门被打开，颜菲沿着楼梯往下走，夜光忽明忽暗，光影交错间，她恍惚又想起了高考那几天的一团糟糕。 江寒被保送，在高考前的一个月就去了京城，参加大学举办的集训。 颜菲留在三中备战高考。 江寒偶尔会给她发一些照片过来，每一张照片都是她努力的动力，她舍得下苦功夫，而那段时间也确实辛苦，就连上个厕所，都得放小跑。 她为迎接高考，做了最好的准备。 她斗志昂扬，相信自己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努力，也不会辜负每一个人的期望。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几个警察揣着手铐，进了她家，将她爸爸以“擅自挪用巨额公款”的罪名带走，她妈妈追出去，她爸爸见她妈妈追着他们跑，突然挣脱警察的桎梏，回头朝她妈妈跑过来，一辆转弯车，一阵急刹，然后满地鲜血。 一死一伤。 她在医院呆了整整一个晚上，一整晚，她都是懵的。 后来，她舅舅来了，她二叔和二婶也来了，然后就是无尽的争吵，她舅舅和她二叔、二婶有吵不完的事情，她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隐约听了个大概。 她爸爸挪用公款被举报了，所以警察找上了门来，一夜之间，她家破人亡，还欠了巨额的债务。 人，总是要长大的。 只不过，成长的方式各有不同罢了。 当时她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望着全身插满管子的妈妈，这样想。 她的妈妈还需要她，她的颓废没有用，悲伤没有用，愤慨没有用。 她只能端端地站着，将一堆烂摊子一个一个地解决，为了还债，卖店、卖房子、卖车子，卖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 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她去学校领毕业证。 六月的天，总是很闷热，赶到教学楼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办公室里的风扇呼啦啦地吹，见她进了办公室，老何坐在木椅上唉声叹气。 “语数外物化生，六科全部缺考，颜菲同学，到底是为什么啊？”老何愁苦了脸，看着她，这个带了她一年、喜欢唠叨、喜欢挖坑、强迫她学习的老师一双眼睛逐渐红了。 她露出一个苦笑，说：“可能是命吧。” “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啊？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给你父母打你父母也不接，我去你家找了你好几次，家里都没人。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你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我没事，我家里也没事，谢谢老师关心。”她说。 老何沉重地吁了几口气，他问：“复读吗？” 她摇头，强自地扯出一个笑脸，道：“我不想复读，准备出国。” “你不追着你喜欢的男孩子的脚步了？你要想清楚啊，一旦你出国，你和江寒就隔了万水千山，今后怕是很难再走到一起。” 江寒…… 前路艰难，江寒他有很好的未来，她不能拖着他一起掉进坭坑里。 “我跟他大约是没什么缘分，姑且，就这样吧。这一年，我没少让您操心，谢谢您的照顾，我很感激，您保重。” 她落下话，弯腰鞠一躬，而后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 房子已经卖了，买主给了她三天时间收拾东西，今天是最后一天。 她舅舅已经帮她收拾了大部分，该寄走的都已经寄走了，只还有零星的一些小东西，需要她回来收拾整理，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塞满。 她提着行李箱，走到玄关的时候放下钥匙，关上门。 强迫自己将那些不该有的不舍压下去。 出了别墅区的大门，忽然愣住，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她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快步朝她奔来，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是她的青春岁月里，最浓重的色彩。 他跑得满身是汗，临到近前，气喘吁吁地问她：“怎么回事？” 她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可是她生生忍了下来。 她笑着反问他：“你不是在参加集训吗？这会儿你应该还在京城。” “这重要吗？你为什么会缺考？你不知道高考有多重要？这是你人生的分水岭，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连高考都缺席？”少年气得眼眶通红，厉声责问她。 她深吸口气，逼回眼里的湿意说：“缺了就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菲！” 一百种喜欢 第59节 “你别凶我，我讨厌别人凶我。”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从十班考到一班，从年级五百开外，考到年级第二，然后稳在前五，你有多努力，谁都看得见，高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是个人都知道，你为什么会缺考？” “睡过头了。”她说。 “什么？”他仿佛没有听懂。 “我睡过头了，没来及参加第一门考试，直接丢掉一百五十分，缺考一门和缺考六门便没了区别，后面的考试，我也懒得再去了。”她无所谓地说。 少年愣了好一会儿，好似在很艰难地消化她说的话。 她抓住行李箱的手指泛了白。 然后，他听到少年说：“颜菲，你太让人失望了。” 她没说话。 夜风吹得周遭的树枝疯狂作响，好似随时都要来一场瓢泼大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少年说：“既然错过了，那就重新来过，不过一年而已，也不是太久……” “我不会复读。”她打断少年的话。 “什么？”他好像又没有听懂。 她哽着嗓子说：“我不会复读，已经决定了。” “不复读你想干什么？拿着一个高中文凭就出门打工吗？还是窝在家里让你父母养你一辈子？一年而已，你两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一年，你怕什……” “我决定出国了。”她忽然说。 “出国？”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知多久过去，少年露出一个冷嘲，道：“也是，你家有钱，就算高考失败，随便去国外的哪个学校读一读，也能混一张文凭，高考不是你唯一的出路。” 她没接话。 “什么时候走？”他问，“好歹同学一场，你要远行，总该给你践行。”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抬眸望他，少年的轮廓还有些柔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向下弯一点，五官会在瞬间柔和下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别人都说他极少笑，但他的笑容，她却见过很多次。 好像和她在一起，他要显得开心一些。 “江寒，你喜欢我吗？”她忽然问。 你喜欢我吗？ 或者你喜欢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是曾经某个动心的瞬间，有吗？ “没有。”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冷得令人发寒，他睨着她道：“颜菲，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就这样吧。 她想。 她当时想，也只能这样，她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她只能顺着那条路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再也走不动的时候，走到再也没有路的时候。 就这样吧。 不喜欢她。 也好。 第54章 楼梯间半明半暗的灯光闪了下颜菲的眼睛，她脚下踩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一双手忽然伸过来，及时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旁边一带，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身后的人撞在墙上，身体撞击墙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寒的手臂上瞬间淌了大片的泪渍。 他忽地伸手，圈着颜菲的腰从她的背后将人用力地抱进怀里，颜菲拼命打他的手，让他松开，可无论她怎么挣扎，他始终都不放手。 “我爱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不能阻止我爱你，”有眼泪滴在她的后颈上，“颜菲，我们本就应该在一起。” 他始终不放手，颜菲便也不再挣扎。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 江寒松开她，环着她的腰让她转了半圈，面对着自己，她的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下滚，他低头去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泪。 最后，他含住她的唇。 生涩且笨拙。 将她的哽咽和眼泪，一起吞入腹中。 夜色旖旎，灯光绚烂，玫瑰花的芬芳让人迷醉。 江寒扣着颜菲的腰，低头吻她，唇舌卷过之处，带起一片酥麻，颜菲轻颤了下，伸手去推他，却被江寒抓住手腕反剪在身后。 身前的男人更加疯狂地吻她。 颜菲被他拙劣的吻技吻得嘴唇发麻，在昏暗中瞪他。 江寒微微退开一点，男人的眼眸在夜光下透着一点红，是泪水过境后留下的痕迹，他鼻尖低着她的，微喘着气说：“跟我在一起，当我女朋友，嗯？” 尾字音调微微卷高，几分祈求，几分勾引。 颜菲眼眶通红，莹白的脸更是透出妍丽的绯色来，她哑声道：“你不是说我不喜欢你？你要一个不喜欢你的女朋友做什么？” 江寒沉默了下说：“我们不是在接吻吗？” 颜菲：“……？” 他啄了下她的唇，意犹未尽地说：“接吻的时候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你好像还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吗？嗯？” “不喜欢。”颜菲干巴巴地回答。 “真的不喜欢？” 这次颜菲没有回答，她推开江寒，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楼下走。 江寒舔了下尚有些发麻的唇，默默地跟上去，瞧颜菲那一言难尽的脸色，他也不再追问“喜不喜欢我”、“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这样的问题了。 答案都摆在颜菲的脸上。 上了车，颜菲坐到副驾驶上拿手机给蒋忆梅打电话，想问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被江寒收买的，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只好放弃，郁闷地看着窗外。 “颜菲。”江寒唤了她一声。 她抿唇不说话。 江寒拿她没办法，车内安静，他放了一点音乐，颜菲偏头看了他一眼说：“不觉得吵吗？” 他放的音乐属于舒缓类，并不显得吵闹，但颜菲说吵闹，江寒姑且只能认为确实吵闹，他只好把音乐关了。 中途江寒数次想跟颜菲说话，奈何颜菲半个字都没有想搭他的腔的意思，江寒也不勉强，她想静一静，他便给她时间，让她静一静。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筑镜小区的大门口，江寒下车送她。 晚上十点多，路灯照得四周一片昏黄，门卫室处站了个人，穿着浅灰色的大衣，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的指尖捻着一根烟，烟已经燃到一半，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烟味儿。 他跟守门的大爷说着什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颜菲望着那人，眯了眯眼睛。 许是觉察到颜菲的视线，那人也朝颜菲望过来，然而他抬了抬眉，将手里的眼摁熄在垃圾桶里，三两步走到颜菲的跟前，道：“这个点才回来，干嘛去了？” 颜菲看着此刻本应该在云城的曲逸林，有点没反应过来。 曲逸林看向站在她旁边的江寒，男人的头发很柔顺，顺在额头的时候刚及眉梢，他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个子很高，和颜菲站在一起，高出了整整大半个头。 曲逸林眉梢扬了扬，道：“这位，高中生？你弟？” “是。”江寒回答。 颜菲：“？” “你是？”江寒看着曲逸林问。 曲逸林莫名在这位“高中生”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几分敌意，又想他一个男人大晚上在这儿等人家姐姐，他戒备他也是正常。 曲逸林自我介绍道：“我姓曲，是你姐姐的朋友。” 姓曲。 江寒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这姓曲的不远千里从云城赶过来，不在昨天，不在明天，恰好在情人节的今天，还专程在这里等她，而且之前还三翻四次给颜菲打电话…… 分明就是有所图。 江寒黑下脸来。 颜菲觉得江寒有病，她什么时候成他姐了？ 她懒得跟江寒瞎扯，问曲逸林道：“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我八点的飞机到机场，本来想让你来接机的，但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还是打算亲自来找你，问了你妹妹你家的地址，结果你根本不在家，我只好在这儿等你了，”曲逸林含笑看着她说，“怎么样？突然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是挺惊喜的，”颜菲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你过来办事？” 曲逸林“嗯”了一声，“我在这儿等你几个小时，好难得见到了，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太晚了，改天吧，”颜菲直接拒绝，“而且我明天还要兼职，今晚尽量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我有时间，你要是也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 曲逸林笑：“你请客，我当然有空。” 颜菲还要说话，江寒低眉瞧着她，打断道：“姐姐，你不是说要早点休息，天色这么晚了，快上去吧，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颜菲：“？” 一百种喜欢 第60节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江寒一眼，懒得跟他多说。 曲逸林道：“你弟说得对，外面冷，你快上去吧。” “行，”颜菲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不想跟他们多费唇舌，“你们也各自回去吧。” 她说完话，转身走进小区。 夜风寒凉，江寒曲着长腿懒散站着的时候，和曲逸林差不多高，他便换了个站得笔直的姿势，看着曲逸林道：“曲医生是从云城过来的？” “是，颜菲跟你提过我？”曲逸林意外。 江寒面无表情道：“你半夜三更给我姐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姐姐就跟我提了下你，说你在她妈妈住院的时候，帮过她，她挺感激你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来办事，不知何时回云城？”江寒问。 “倒也不是过来办事，是过来交流一段时间，如果合适的话，就不回云城了。” 江寒：“？” 和曲逸林在筑镜的小区门口分道扬镳后，江寒的心情持续不好，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也不知道颜菲到底什么想法。 看她对曲逸林的态度，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 他忽然想起他之前问过颜菲，如果曲逸林追她，她会不会同意。 她说应该会。 江寒回到云湾，打开玄关的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按开灯，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躬着脊背垂下头，忽然觉得很焦躁。 颜菲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江寒做的事、说的话，都足以让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不知道她是因为江寒的话彻底落实了她的想法还是其他，让她悬吊吊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躺在床上的时候竟然也没有东想西想，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高考考了693分，如愿被自己想去的学校录取，她和江寒在同一个学校学习不同的专业，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偶尔江寒会来听听她的专业课，那时候他就坐在她的旁边，有时候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们是大学校园里被所有学生和老师公认的一对情侣。 有时候走在校园的僻静处，他们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会在脸红心跳中接吻，他们在大学校园里忙碌而快乐地度过了四年，后来…… 后来，闹钟响了，她被吵醒。 房间里的窗帘死死拉上，只有几丝微弱的光强硬地透了进来，颜菲恍惚间有点没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大学校园里还是在哪里。 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来并没有参加高考，也并没有去自己想去的学校读大学，她只是囫囵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了，她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苦笑。 二月十五，星期六，是个晴天，颜菲收拾好出门时，天色还未大亮，整座城市还沉浸在雾蒙蒙的灰色中，筑境大门外，霓虹灯的光笼罩出几圈昏黄。 颜菲刷脸出了小区大门，一眼就看见站在灯下的那个男人。 他似乎不怎么怕冷，雾气浓重，他上身却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和一件深黑色的大衣，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见她出来，很轻地笑了下。 颜菲一脑门问号，走过去问：“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干嘛？” “等你。”江寒说。 第55章 “等我？” 江寒“嗯”了声说：“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颜菲想拒绝，其实坐地铁还是很方便的，除了有点挤，然而江寒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拉着她的手臂就将她往车上带，“走吧，再磨蹭你要迟到了。” 颜菲被迫上了车，忽地想起自那晚江寒在她家留宿后，他频繁接送她的事情来—— 不会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吧？ “你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上班了？”颜菲一脸迷惑。 “今天正好有空，你五点下班吧？到时候我来接你。” “接我干嘛？” 江寒沉默了下说：“我之前不是说，你是我女朋友吗？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始终觉得那句话过于草率，所以还是决定走正常流程。” 颜菲：“正常流程是？” “先表白，如果表白被拒，就继续追。”江寒说。 继续追？ 颜菲有点没听懂，“什么叫继续追？何来的继续？” 车里有点闷，江寒开了一点车窗，他抿了下唇，似乎在琢磨说辞，好半晌后才回答：“表白之前我就一直在追你，你没有感觉到吗？” 颜菲：“……” 她又不是个死人，她当然有所感觉，但她一直被江寒曾经的话影响，每当她对江寒的言行有所想法的时候，那句“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就会像魔咒一样从她的脑海里钻出来。 一想起这点，颜菲心头还是有气。 “哦，”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口是心非道：“还真没有感觉到。” 江寒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是因为要工作，她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挽了一个丸子头，露出雪白的颈脖，耳垂上各戴了一颗珍珠耳钉，衬得她的皮肤越发莹白。 她脖子上没有戴任何首饰，一眼看去，就感觉缺点什么。 江寒记得，她以前上学那会儿，脖子上一直戴了一个用红绳挂起来的玉观音，都说玉养美人，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和那玉观音，格外契合。 “那我，再努力一点，让你的感受更明显一点。”江寒回过头说。 江寒就是个闷葫芦，昨晚的表白已经是他的极限，他还能如何更明显？ 颜菲不以为意道：“行啊，我等着。” 江寒轻笑，问她：“下午还是五点半下班？” “今天下午你不用来接，我有事，”颜菲说，“其实平时你也不用接送我上下班，坐地铁挺方便的，你接我送我还得挤早晚班的高峰期，来回三四个小时，没必要。” “心疼我？” “别自恋了，我就是单纯地不想麻烦你，毕竟迁就别人是一件挺烦人的事情。” 这种明明白白的否认和拒绝让车内的气氛一凝，颜菲偏头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没做声，她听江寒问：“如果我不嫌麻烦，也愿意迁就你呢？” “可我不想习惯被迁就。”颜菲说。 江寒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这个世界上，从一而终的爱情实在寥寥无几，一个人能迁就另一个人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不代表能迁就一辈子，毕竟谁都想成为被迁就的那一个，如果不能坚持一辈子，倒不如不要开始，”颜菲看得很明白，“而且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独立，我不大愿意麻烦别人，也不大愿意受人恩惠，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不依附、不被迁就，我不想改变。” 她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不想等她习惯了被迁就，那个迁就她的人，却已经不愿意再迁就她。 与其将来失望、绝望，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抱有期望。 生活归根结底还是柴米油盐，衣食无忧已经算是不错的境界，再往上是精神追求，但她现在还处在最底层，每天为生计奔波，计算每一块钱该有的去处，实在没有多少心力投入到能把人逼疯的爱情里。 过了单纯地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她就彻彻底底已是另外一个人。 江寒问她：“你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不信任我？” 都有吧，颜菲想。 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从云端跌落，尝遍了人生百态，发现生命不能永恒，感情经不起磋磨，她也并非无所不能。 她只是沧海一粟，如尘埃，如蝼蚁。 她便日渐少了一点自信，也越发不信别人。 她不做声，江寒自然不会逼问她，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松了几分，对她说：“颜菲，你可以不对未来怀有期待，但你有权利安心享受现在。” “至于未来，你可以一边走，一边慢慢看。”他道。 颜菲有些微的触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忽然觉得，她好像再如何伶牙俐齿，都比不过这位特别能找理由的律师，她干脆选择闭嘴。 过了会儿，江寒追问：“下午我来接你？” 其实颜菲已经被江寒说服了，她正要应下，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屏幕上“曲医生”三个字在疯狂跳动，颜菲接了起来。 “不是说今天请我吃晚饭？你几点下班？”曲逸林在电话那端问。 颜菲：“五点半。” “你兼职的地方在哪儿？” “世纪广场，”颜菲回答，“下了班我给你打电话，你想吃什么可以在微信上提前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安排。” 挂了电话，颜菲转头对江寒道：“今天晚上我有约了，不用接我。” 江寒：“……” 默了几秒，他说：“今晚我有空。” 颜菲：“？” “你不带上我吗？姐姐。” 颜菲：“……？” 她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江寒一句“姐姐”恶寒得不行，她非常有灵魂地抖了抖手，说：“不带。” “为什么？”江寒抿起唇，明显有点不高兴。 颜菲道：“你们俩气场不和，不适合一起吃饭。” 呵—— 江寒没再接话。 下午五点三十分，颜菲刚准备下班，就接到了曲逸林的电话，对方已经在世纪广场，让颜菲安排晚上到底吃什么，他表示无所谓。 颜菲请他吃火锅。 一百种喜欢 第61节 世纪广场有好几家火锅店，她也不知道哪家的味道最好，就随便选了一家，一张小桌，坐两个人，刚好合适。 曲逸林不喜吃辣，颜菲就点了鸳鸯锅。 两人相对而坐，店里上锅上菜很快，颜菲夹了一片肥牛烫着，听曲逸林问她：“你来这边几个月了，适应了吗？” “我的适应能力，你还不清楚？”颜菲笑。 “云城好还是这里好？” “在云城有在云城的过法，在南瑜有在南瑜的过法，说不上哪里好哪里不好。”她慢吞吞地吃了一片肥牛，红汤的味道和肥牛的味道在嘴里爆开，幸福感瞬间上来了。 她话音顿了顿，又补充：“但我更喜欢这里。” “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有我很多美好的回忆，”颜菲笑了笑说，“在云城的时候，除了忙碌还是忙碌，一年到头，没有边际，但这里不同。” 曲逸林不大赞同她的话，他道：“你在这里，不是照样连轴转？” “可是这里有我的朋友啊，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这里很热闹，不像云城，很清冷，我身边就那么几个人，都被我拖着，连累着，大家都很累，”颜菲有点感叹，“我如今回想起云城来，也只能想到很累，很忙。” 那时候她既要上班还要照顾她妈妈，高昂的医药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一刻也不敢停，这几年如果没有舅舅舅妈帮她，她都不敢想她会过成什么样。 可能，为了给妈妈治病，就随便找个有钱人嫁了吧。 曲逸林靠到椅背上，从昨日到今日，他和颜菲不过才见了两面，可能昨晚已经太晚，她人比较疲惫，所以他没什么感觉，但今天，他明显感觉到颜菲比以前更有活力了些。 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对生活充满期待的生气。 她在云城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那时候她就像一个陀螺，不停地转，不停地转，转得她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只剩下那么一口气，可是她却死死撑着那一口气，始终不愿意松口。 不愿意嫁给那些求上门去的有钱人，也不愿意接受他。 他前后两次向她表明心意，一次是在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一次是在她母亲去世后的第十天。 第一次表白的时候，她说她无心情爱，她不喜欢他，更不想拖累他，甚至以他父母绝不会同意驳了他的话，第二次表白的时候，她说这些年她累了，想歇一歇，暂时不想去想什么人生大事。 他便不逼她。 谁知不过几日，他再联系她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南瑜。 他原本想飞来南瑜找她，后却得知她想定居南瑜，定居南瑜也不是不行，当时医院刚好有和南瑜这边的医院交流的想法，于是他也不忙着过来找她了，他开始准备从云城转到南瑜来工作的事情。 他这一次，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颜菲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的？” 曲逸林道：“你手机打不通，我就问了赵思静。” 当初在云城，他们家人都是医院的常客，就和曲逸林互换了联系方式，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方便找人。 “你这次来南瑜，大约会呆多久？” “还不清楚，”曲逸林笑了笑，“如果我觉得南瑜不错，也许来了就不走了。” 第56章 颜菲哽了一下，险些没接上话，她开玩笑道：“你父母亲人都在云城，你却有留在南瑜的想法？他们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打死你。” “我又不是独生子，无所谓。” 颜菲正要接话，火锅店的另一边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打断了她，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皮夹克、梳着马尾的姑娘将一杯橙汁哗啦啦地倒在了另一个姑娘的头上。 全火锅店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场面非常地劲爆。 颜菲身板微微后仰，双臂环胸，双唇微微抿起，绷成一条直线。 曲逸林有所感，颜菲这是生气了。 果然，不过五秒，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着脸走了过去，颜菲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那个被泼的姑娘，那姑娘大约也是被吓到了，惊讶地叫了一声“姐。” 颜菲“嗯”了一声，她端得是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有多生气，五官看上去仍旧很柔和，然而，下一刻，她猛地扬手，一巴掌扇在那夹克姑娘的脸上。 “啪——”的一声，特别地响亮。 那夹克姑娘的脸都被打偏了，张嘴就骂颜菲“臭□□”，伸手要打回去，然而一个“臭”字刚出口，就被颜菲抓着头发踢了一脚膝盖弯，然后整个人都被颜菲压到了地上。 颜菲膝盖压着她的后腰，将夹克姑娘的大半张脸捂在了地板上，压得夹克姑娘半点都动弹不得，夹克姑娘还有两个伙伴，不知道是不是被颜菲干净利落的揍人手法吓住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敢动。 颜菲拍着夹克姑娘的脑袋，浑身大姐大的气质拿捏得非常精准，她冷笑道：“学人泼饮料？你爸妈没教你做人是吧？你爸妈没教你，我来教你，还他妈吊吗？” 夹克姑娘被迫趴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后腰也痛得要死，她不知道颜菲还要怎么打她，她被吓惨了，呜呜呜地哭。 颜菲又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厉声道：“问你呢？哑巴了？会不会说人话？！”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祁烨今天下午不坐班，就被江寒拖出来吃饭，他其实有点郁闷，最近江寒一直在琢磨表白的事情，为了增加表白成功的可能性，他又单独拉了一个群，询问他们的意见。 在他、邱俊和高扬的几番嘲笑和各种建议下，江寒最终定了时间、地点和方式。 昨晚，这位单身了二十六年不知道有没有憋出毛病的男人终于向他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大胆表白了，结果被人家给无情地拒绝了。 被拒绝便也罢了，毕竟颜菲那姑娘，和以前大不相同，然而，没想到，江寒刚表完白，他的情敌就不远万里跑来撬墙角，今儿颜菲和他的情敌还约了饭。 江寒很烦躁。 江寒烦不烦躁，又到底作何感想，祁烨的兴趣都不大，他一个医生狗，已经连着忙了好几天，就想趁今日休假，好好休养生息，却被江寒硬生生地给拉了出来。 江寒美其名曰是请他出来吃饭，然而他们连着进了好几家餐厅，又出了好几家餐厅，江寒也没决定到底吃什么。 祁烨算是看出来了，江寒根本不是来吃饭的，他只是想破坏颜菲和情敌的约餐。 世纪广场的餐厅不少，一家一家找过去着实费功夫，在走进第六家餐厅的时候，祁烨问：“你确定颜菲和你的情敌就在这边吃饭吗？” 江寒很冷静地回答：“不确定。” 祁烨：“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江寒道：“颜菲在这里兼职，为了方便，大概率会选择这里的餐厅，那个曲逸林喜欢颜菲，也多半会选择就在这里吃饭，因为这里距离金湖有一段距离，吃完饭他正好有借口送颜菲回家，距离远，就可以多呆一会儿。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性。” 祁烨震惊：“……这么复杂？所以，其他的可能性是？” “他们会选择在金湖那边吃饭，吃完饭，沿着金湖散散步，然后那个男的送颜菲回家，等到了颜菲楼下，再礼貌地问一句能不能上去喝杯茶。” 祁烨有种神奇的感受，好像江寒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从第六家餐厅出来的时候，他们仍旧一无所获，等到了第七家，祁烨提议，要不去金湖那边的餐厅瞧瞧，谁知人刚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叫声。 然后祁烨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的印象中，特别柔弱的颜菲姑娘，三两步上前，先是猛地甩了人姑娘一巴掌，然后用力地抓住对方的头发，一脚踢在人的腿弯上，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轻松地将一个看上去很吊的姑娘按在了地上，并且压得对方丝毫不能动弹。 祁烨在极度的震惊中朝江寒投去怀疑的眼神。 江寒：“……” 三秒钟后，他说：“小场面，不必大惊小怪。” 祁烨：“？” 火锅店的经理快步赶了过来，将颜菲拉开，阻止了这场闹剧，那夹克姑娘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放肆，捂着脸想走，又被颜菲一把拉住。 “姐，我真的不敢了。”夹克姑娘哭哭啼啼。 颜菲面无表情道：“你再欺负我妹妹，我打得你连你爸妈都认不出来，听见没？” “听见了。” 颜菲一放开夹克姑娘，那姑娘拔腿就跑，跟逃命似的，还险些撞到杵在门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的祁烨。 颜菲的视线扫过赵思静这一桌，赵思静和其中一个男生瞬间站了起来，那男生还忐忑不安地喊了一声“姐。” 这一声“姐”直接把赵思静给叫懵了。 颜菲没理会颜泽，也没兴趣知道赵思静和颜泽为什么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目光落在赵思静的身上，开口的时候，口吻有点冷。 “出息了，还不去洗干净？” 她凶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有大姐大的气质，赵思静不敢再惹她生气，犯怂道：“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洗完了马上回来。” 颜菲不想多说，转身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路过门口的时候，看见一脸见鬼的祁烨和还算淡定的江寒，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的热闹。 颜菲心想，这都什么事啊？ 她懒得理会那两个人，直接回了座位。 没两分钟，祁烨和江寒走到他们这桌，一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祁烨打招呼道：“颜菲，好巧，你也在这边吃饭？” 颜菲“嗯”了声，看江寒的目光噙着几分怀疑。 “这位是？”祁烨问。 “朋友，曲逸林，和你一样，也是医生，”颜菲介绍完曲逸林又介绍祁烨，“高中同学，祁烨，另一个你昨晚见过了，你们怎么在这边？” 她问江寒。 “过来办点事，听说这家火锅店的味道不错，来试试。”江寒面不改色地回答。 祁烨扶额低头，忍笑，在曲逸林和颜菲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朝江寒竖了一个大拇指，听颜菲干巴巴地回应道：“那的确还挺巧的，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江寒勉强道：“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吧。” 谁求着你一起了吗？ 颜菲腹诽。 她让服务员再添两副碗筷，又拿了菜单递给祁烨，让祁烨点菜，颜泽走到颜菲的身后，叫了一声“姐”，叫得颜菲头大。 曲逸林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江寒，问：“这也是你弟弟？你到底有几个弟弟？” “一个都没有，”颜菲不耐烦道，她撑着椅子回头，望着颜泽，“你回去陪你朋友吃饭吧，我忙，没时间跟你多说。” 颜泽站着没动。 颜菲：“怎么？还有事？” “赵思静为什么会叫你姐？你跟她什么关系？”颜泽问。 颜菲反问：“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一百种喜欢 第62节 “她是我学妹，”颜泽回答，“我们都是学生会的。” “你也在南瑜大？”颜菲笑了，那笑容格外嘲讽，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讽刺什么，她道：“看来你高考考得不错，赵思静是我表妹，问完了？问完了可以回去了。” 颜泽却站着没动。 正巧赵思静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颜泽像个鹌鹑似的站在颜菲跟前，以为颜菲在因为她的事情找颜泽算账，她立刻冲上去，张开双臂像老鹰护小鸡似的将颜泽护在身后。 “姐，你别怪师兄，那女的泼我就是她自己找事，跟师兄没关系。” 颜菲一脸问号。 她坐直了些，问赵思静：“那女的为什么泼你？” “还能因为什么，她也喜欢师兄呗，然后我之前不是跟师兄表白了吗？那女的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们今天在这里团建，就找上门来给我难堪。” 颜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赵思静不解，她都说那么清楚了，她姐是聋了吗，还能听不清楚，她正要再解释一遍，就听她姐厉声问：“你说你喜欢谁？跟谁表的白？” 赵思静下意识指向身后，困惑道：“我喜欢颜泽师兄啊。” 颜菲气笑了。 “怎么了姐？不是你说我要是真的喜欢就大胆去追的吗？我后来认真想了想，觉得我还年轻漂亮，颜泽师兄又没有女朋友，我若是轻易放弃了，往后难免后悔。” “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他？他姓颜我也姓颜，你瞎吗？”颜菲厉声问。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 第57章 赵思静后知后觉地想起颜泽刚刚的那一声“姐。” 她一脸茫然地回头看了眼颜泽，又看向颜菲，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五官竟然真的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赵思静懵了。 看了半天热闹一直没做声的江寒、祁烨、曲逸林，除了江寒，另外两位的表情都有些精彩，曲逸林道：“颜菲，你的弟弟妹妹还挺有趣的。” “所以，颜泽和你的关系是？”祁烨问道。 “堂弟。”颜菲回答。 赵思静愣住。 虽然刚刚已有所猜想，但是真正听到结果，她还是吓了一跳，这些年她姐是怎么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要不是姑父那个杀千刀的弟弟和弟妹，她姐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虽然她对那两个老东西没有什么记忆，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隔着千万里也恨他们恨得牙痒痒，不妨碍她隔着千万里诅咒那两个老不死的坏东西。 那两个坏东西，竟然就是颜泽师兄的父母。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想跟颜泽在一起？”颜菲冷然地看着赵思静，“不如你先问问舅舅舅妈会不会同意，他们要是能同意，你追他追到天涯海角我都当不知道。” 她爸妈绝不会同意的。 赵思静一脸惨白。 颜菲将赵思静拉开，朝颜泽道：“回去。” 颜泽想问什么，但他几番欲言又止，始终没有问出口，他抿了抿唇，说：“姐，有些事，我改天再找你聊，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吃。” 颜泽离开后，颜菲拉着赵思静坐下，又让服务员添了碗筷。 赵思静根本没心思吃饭。 现在就算是满汉全席摆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胃口。 江寒靠在椅背上，端起火锅店的茶喝了一口，语气有点嘲讽，他道：“你在南瑜既然有亲戚，这些年，你联系过他们吗？” “没有。” “怎么不联系？”江寒问。 “没什么好联系的，”颜菲囫囵说，“又不是所有的亲戚都有联系的必要。” 江寒没再说话，气氛有点怪异。 服务生过来上菜，打破了桌面上的尴尬，祁烨拿啤酒给曲逸林满上一杯，明知故问道：“听口音，曲医生不是我们南瑜人吧？” “我是云城人，过来交流的。”曲逸林道。 “年轻有为，”祁烨笑说，“不像我，学了7年，下个月才转正，不知你来我们这边哪家医院交流？” “仁心。” “那可巧了，我也在仁心，你过来交流，医院肯定给你安排了宿舍吧，你现在住在医院的宿舍吗？”祁烨追问。 曲逸林觉得这人有点过分热情，但他的问题无伤大雅，而且还顺带告诉了颜菲他现在的住址，他便点了下头，说：“住在宿舍方便。” 祁烨就笑说：“我就住在仁心附近，而且我开车过来的，我们正巧顺路，等会儿我送你，顺便向你请教请教。” 曲逸林谢绝道：“多谢，不过我等会儿得送颜菲，就不麻烦了。” “你喝了酒，哪能开车？而且颜菲也不需要你送，她和寒哥住得近，寒哥顺便就送她了，”祁烨转头问江寒，“是吧，寒哥？” 江寒“嗯”了声，无甚表情地说：“我送她，你们自便。” 曲逸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赵思静的眼睛在桌上的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敢吭声。 快吃完的时候，江寒起身去洗手间，顺便去前台结了账，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洗手台遇见颜泽，男生的脸色不大好，阴阴郁郁的。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巨大镜面里江寒冷峻的脸，忽然说：“我知道你，你也是三中的，曾经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后来被保送了，现在三中的名人榜上还有你的照片，而且你曾经来我们大学开过讲座。” 江寒没接话。 “大概七八年前吧，你找过我，问我姐的消息，”颜泽抬手抹了一把脸，“一年前，你又给我打过电话，还是问我，我姐的消息，你记得吧。” “我没失忆。”江寒说。 “你喜欢我姐？”颜泽几乎已经确定了。 “很久了。”江寒顺着他的话说。 “什么？” “我喜欢她很久了，很多年，”江寒抽了一张纸巾擦手，有点烦躁，“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等了整整七年，这七年，她一点都消息都没有。颜菲就在云城，她是你爸妈唯一的侄女，你是她唯一的堂弟，为什么整整七年，颜菲却从来没有联系过你们？” 颜泽说不出话。 这事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但是他爸妈的嘴就跟粘了双面胶似的，每次他提到他姐他们，他们要么发火，要么一个字都不说，渐渐的，他就不再问了。 江寒有点心烦意乱。 但凡，但凡他们知道一丁点消息，不用太多，只需要告诉他，她在云城，或许，他也不用等那么多年。 可是他又没有资格去责怪别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混蛋。 曲逸林去结账的时候，前台告诉他，他们那桌的单已经买了，不用问都知道是江寒付的账，他觉得有些无趣，兴致缺缺地回了座位。 人刚坐下，江寒从洗手间回来了。 颜菲准备去结账，曲逸林道：“单已经买了。” “买了？你买的？不是说我请客？” 曲逸林看了眼江寒，“我倒是想买，但有人动作比我更快。” “你买的？”颜菲问江寒。 江寒“嗯”了声，说：“我主动买单，向你道歉。” “道歉？” “因为昨晚的事情，”江寒面不改色地补充，“在楼梯间。” 颜菲：“……？”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提醒她昨晚暧昧不明的事情？ 什么居心？ “什么楼梯间啊？”赵思静知道自己不该插嘴，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让她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一不留神，话都溜出了口。 “话多！”颜菲轻斥，她怀疑江寒在耍流氓，但是她证据不足。 曲逸林晦涩地看了眼颜菲。 颜菲拿上包率先朝外走，说：“走吧。” 赵思静明天没课，看颜菲的脸色，也不敢跟颜菲说自己要回学校，她跟颜菲上了江寒的车，颜菲坐上车没两分钟，就看见祁烨在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火华：为了帮你追妻，我还被迫当起了你情敌的舔狗@h。 高扬：哈哈哈哈！ 邱俊：舔狗就要有舔狗的样子，好好伺候寒哥的情敌@火华。 高扬：本来以为昨天寒哥表白，咱们能捞到一顿好吃的，谁知他那么没出息，给整失败了，追妻路远，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顿饭？@h你倒是加把劲儿！ 蒋忆梅：这事儿我难道不是唯一知道的第三个人？ 高扬：不好意思，我们比你更早知道。 蒋忆梅：@再撩我就打人了我还小心翼翼地守着秘密，我守了个啥？我守了个寂寞！ 颜菲：“……” 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江寒跟她表白了？她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江寒绝不可能跟她表白，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被打了脸。 江寒喜欢她，而且已经喜欢了很多年。 一百种喜欢 第63节 她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她。 他们昨晚，还接吻了，她的嘴都被他吻麻了。 从昨晚到现在，颜菲一闲下来，就会想起这些，她偶尔会觉得，自己在做梦，总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大真实，等她回过神来，一切还是会回到原点。 江寒还是那个永远也不会喜欢她的江寒。 他从未对她表白，也从未亲吻她。 “姐，你脸好红。” 耳边忽然传来赵思静的说话声，颜菲神思一敛，下意识地望了眼前面驾驶座上的江寒，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道：“有点闷。” 江寒开了一点车窗。 颜菲转移话题道：“今天那个穿夹克的，为什么泼你？” “还能为什么，她也喜欢颜泽呗，”赵思静唉声叹气，“颜泽长得帅，成绩好，又是学生会的主席，在学校人脉很广，喜欢他的女生很多，其中还有很多外校的，今天那个女生就是外校的，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跟颜泽表白了，就找上门来想羞辱我。” “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出息！” “我本来准备还手来着，但我一个弱女子，比不上姐你的速度啊，你一上来，那干净利落的打人动作把我都整懵了，我来不及出手啊。” “没让你发挥，你还委屈上了？”颜菲冷嗤。 赵思静忙道：“不敢不敢。” 颜菲懒得理她，靠在椅背上休息，赵思静偷偷瞧了眼江寒，凑到颜菲的耳边耳语道：“姐，那个，江律师，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颜菲抬了抬眉毛。 赵思静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有戏，她一脸八卦道：“他自己说的？” 颜菲像是怕江寒听见，轻轻“嗯”了声，并且斜眼警告地看了眼赵思静，赵思静乖乖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然而，不到五秒，她耐不住好奇心又凑了上去。 “那你怎么回答的？” “拒了。”颜菲小声说。 “啊？”赵思静的音量一下子拔得老高，她坐直身板，一脸震惊地望着颜菲，“姐，你是哪里没想通吗？” 颜菲瞪了她一眼。 赵思静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颜菲。”江寒叫她。 颜菲“啊”了声，问：“干嘛？” 江寒：“明天早上你几点出门，我送你。” “我还是坐地铁吧。”颜菲道。 “你不告诉我时间，我就一早在筑镜大门外等你。” “七点。”颜菲投降。 第58章 赵思静忽然激动地抓住颜菲的手臂，她抿着双唇，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憋了半天，只好把目光投到江寒的身上。 “江律师，你明天要送我姐去上班啊？”她兴冲冲地问。 江寒“嗯”了声，“这两天正好不忙，有时间。” “你平时很忙吗？” “偶尔。”江寒回答。 “听说你们当律师的，工资都很高，是不是真的？” “这要看接什么案子。” “我听说诉讼案包括刑事诉讼、民事诉讼、经济诉讼和行政诉讼，你平时主要接什么案子啊？”赵思静兴致勃勃地问。 江寒言简意赅：“经济诉讼。” “是因为经济诉讼钱最多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可能因为她是颜菲的妹妹，江寒说话的声音很温和，“经济诉讼极少涉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处理起来，省心很多。” “所以，你是不接离婚官司了？” 江寒：“如果钱多，可以考虑。” 赵思静还想再问，颜菲伸手拧了下她的胳膊，她立刻闭嘴了，回头继续委屈巴巴地望着颜菲，颜菲视而不见。 到了筑镜，姐妹俩相继下车，江寒也直接回了家。 颜菲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看见江寒在群里发的微信消息。 江王八：还在努力。 颜菲：“？” 她脸蛋一红，佯装无事地进了电梯，把手机揣进包里，听赵思静郁闷道：“姐，你为什么不答应江律师啊？你之前说人家没表白，现在人家表白了，明确在追你，你怎么又不同意了？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你手机里的那个男人啊？” 颜菲觑了她眼，没接话。 赵思静苦口婆心道：“姐，那男人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况且这么多年了，他指不定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你还想着他干嘛？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边的优质男啊！” “还是说你更喜欢曲哥？” 颜菲懒得理她。 赵思静说到这里，忍不住感叹道：“哎，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烦恼？我喜欢的人，他还不喜欢我。” 颜菲很轻地“嗤”了声。 开门的时候，她朝赵思静道：“有心思操心我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我跟谁在一起都没问题，倒是你，颜泽不是好的选择，你趁早放弃吧。” 赵思静瞬间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焉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趁还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及时止损。”她已经是成年人了，物极必反，颜菲也不想总是说教。 她把包挂在玄关的架子上，拿了浴巾进浴室洗漱。 赵思静摊到沙发上，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颜泽来，想着想着，就不受控制地想到颜泽的父母，突然就想破口大骂。 颜菲从浴室出来，拿了书坐到灯下看，手机响了下，是曲逸林发过来的消息。 曲医生：到家了？ 再撩我就打人了：嗯。 曲医生：方便问一句，江寒真的是你的弟弟？ 再撩我就打人了：不是，是我高中同学，昨晚他就是顺着你的话说，你别在意。 曲医生：那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跟他在一起？ 再撩我就打人了：嗯。 颜菲回复得毫不犹豫，手机安静下来，颜菲低头继续看书，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曲逸林又发了消息过来。 曲医生：改天再单独跟我吃个饭吧，今天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再撩我就打人了：行。 颜菲放下手机，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好像她周围的人眼睛都贼亮，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不需要她开口解释，他们都一清二楚，就像她什么都没有对江寒说，江寒已经自动将曲逸林视为了情敌。 而她什么都没有对曲逸林说，曲逸林就已经格外关注江寒。 就连赵思静那个没心没肺的，都心知肚明。 那么她呢？ 她还是喜欢江寒，除了蒋忆梅，又有谁心里清楚却始终假装一无所知？ 颜菲打开浏览器，输入：喜欢一个人，能藏得住吗？ 页面跳转，网友们的回答也无非两种。 【真心喜欢一个人，哪能藏得住，看见他的时候眼睛就像看见了光，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跟着他挪动，好像他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怎么藏不住？只要你足够自卑，眼睛不跟着他转，谁能看得出来？】 【喜欢就喜欢了，藏什么藏啊，喜欢就去追啊，追到了就是赚到了，没追到也不遗憾，是不是？姐妹，兄弟，大胆追爱吧。】 颜菲笑。 她不自卑，但她也过了大胆追爱的年纪。 追一个人，太累了，她没有那个心力再去追寻任何人的脚步，即便那个人，是江寒。 周六这日，江寒原本要接颜菲下班，却因临时有事，被困在事务所，他在微信上跟颜菲说临时有事，不能接她，颜菲一直没回复。 江寒有些心烦意乱，时间指到五点四十的时候，他才收到颜菲的消息。 再撩我就打人了：好。 来事务所找他的是游戏公司的老总，姓轲，这位轲总之前还每天一脸的愁云惨淡，但这几天案子有了对他们公司有利的进展，他的脸色明显有雨过天晴的意思。 他今天来找江寒，就是为了案子的事情，顺便想请孤舟律所的几个吃顿饭。 但江寒明显心不在焉。 林浩轩的手肘顶了下江寒的胳膊，笑问：“怎么了？看你神思不属的，难道轲总的事情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江寒回应。 他低头给颜菲发消息。 h：你回了吗？ 消息发出去整整五分钟，江寒都没有收到回复，想起还有个曲逸林在虎视眈眈，他就越发烦躁，想直接给她电话，问问她回家没有，如果没有，人在哪里，晚上和谁吃饭。 可他好像并没有立场去询问她这些问题。 一百种喜欢 第64节 他如果总是给她发消息，她会不会觉得他很烦？ “寒哥，叫你呢，”林浩轩拍了下他的肩，“轲总请吃饭，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有点事，你们去吧，”江寒把手机揣进兜里，径直往办公室外走，“我先走了，你们去，记我账上，别客气。” “我们工作狂这是怎么了？”有人奇怪道。 林浩轩耸了耸肩，“不知道。” 曲逸林单独约了颜菲吃饭，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他自己定的餐，在一家牛排餐厅定了两个位置，颜菲到的时候，曲逸林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 “要喝点红酒吗？”他问颜菲。 颜菲摇头，“不用，回去还得看书。” “听说你在准备自考，怎么样了？” “专科段还有两门没有考，其余的都已经考过了，四月份专本一起考。”颜菲回答。 曲逸林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让自己停下来，读书、兼职、上班，忙得像个陀螺，你一个女孩子，不累吗？” 颜菲喝了一口热水，回答道：“习惯了。” “等我考完本科所有的科目，拿到结业证书，会轻松很多，到时候我可能也不会再做兼职了，自然也不会这么累了。”她补充。 曲逸林之前跟她说过。 她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不这么累，完全可以选择活得轻松一点，看看书，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去管债务，他可以帮她还。 但是，她拒绝了。 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但脊背却挺得很直，不喜欢依附别人。 这也正是他欣赏她的地方。 “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努力工作攒钱，争取存一套房子的首付，给自己买个小窝，作为，嗯，婚前财产吧，”颜菲笑笑说，“以后，就在南瑜定居了。” “你都考虑得那么长远了？” “有时候偶尔会想一想，目前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我已经有目标了。” “目标？什么目标？”曲逸林问。 颜菲很淡地笑了下，说：“想结婚的人。” 餐厅里放着轻缓的音乐，服务生过来上菜，美食很精致，色香味俱全。 颜菲没有立刻开动，她又沉默了几秒钟，才徐徐道：“我没跟你说过吧？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他很优秀，后来，我放弃了他，其实在云城的那几年，我一度以为，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可能因为太忙，可能因为压力太大，我极少想起他。后来我妈妈走了，等我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我突然又想起了他，所以决定回南瑜看看。” “你们，重逢了？”曲逸林问。 颜菲抬眼，目光很真诚，“你们见过，他是江寒。” 曲逸林苦笑了下。 他并不意外，昨天吃饭时，他就明显感觉到了颜菲和江寒说话时，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可能他对颜菲格外关注，所以也格外敏感。 “我还是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颜菲温温地说。 曲逸林实在没办法维持笑容，他靠到椅背上，双臂环胸，沉声道：“那他呢？他也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他跟我表白了，在前天晚上，”颜菲说，“我们会结婚的。” 很肯定的语气。 前天，是情人节。 他穿着高中的校服，跟高中时喜欢他的女生表白…… 只怕任何姑娘，都很难不心动吧，更何况颜菲本来就对他余情未了。 那男人看起来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哄起姑娘来，倒是挺有手段，颜菲栽在他的手里，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他不想问，他还有没有机会这样的话。 颜菲不是那种会养备胎的人，有些问题，他不用问，都知道答案。 否则，她也不会告诉他，她和江寒，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那又如何？ 第59章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 饭后，曲逸林坚持送她回家，颜菲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便也随他，等到了小区门口，他还坚持要送她到楼下，说想看一看小区的环境。 颜菲想只要不跟她上楼，都可以。 二月的天还很冷，晚上八点多，路灯照得路面晦暗昏黄，两人沿着小区的水泥路面往里走，到了楼下时，却见凉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曲逸林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皱起眉来。 江寒从凉椅上站起来，不知是不是觉得冷，他脸色有些泛白，看着颜菲道：“我去楼上敲门，你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颜菲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苦笑了下，说：“怕你觉得烦。” 颜菲忽然觉得有点心疼，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也会刻意不去打扰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怕江寒会觉得她很烦。 没想到江寒竟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她道：“以后你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吧，我不会觉得你烦。” “有事才能打吗？” 颜菲的眼里有了几分笑意，回答道：“没事也可以打，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但有时候我不一定有空，所以可能会有不接电话、不立刻回微信的情况。” 江寒的脸色终于好了些，他点点头道：“好。” 曲逸林：“？” 颜菲是瞎吗？ 没看出来这不要脸的男人其实是在刻意卖惨+刻意放低姿态，以博取她的同情和怜悯？人家在这儿坐几个小时再可怜巴巴地说一句“怕你觉得烦”，她就受不了了？ 颜菲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颜菲：“……” 曲逸林：“？” 这不要脸的，情话信手拈来，是当他不存在吗？ “既然江先生没事，颜菲你就先上去吧，”曲逸林实在受不了了，想立刻将他们分开，“你不是还要看书吗？快上去吧。” “那我？”颜菲有点犹豫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没事，上去看书吧。”江寒说。 颜菲也不犹豫了，这两人斯斯文文的，应该打不起来，她毫无心里负担地上了楼。 江寒重新坐回凉椅上，低着头翻看手机，不走，也不说话。 曲逸林道：“江先生不走吗？” “坐会儿，”江寒头也不抬地说，“曲医生若无事可以先走，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曲逸林站着也没动，他觉得他和江寒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既然今天碰上了，不如就开门见山，有事说事。 他道：“不知道江先生要如何才能放手？” 江寒划拉手机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我会放手？” “江先生以为呢？”曲逸林双臂环胸，很低地笑了声，那声音落在耳里，极为嘲讽，“除了颜菲的态度，还能是什么？” “她的态度，你又知道了？” 曲逸林笑道：“你表白失败，难道还不足以表明颜菲的态度？你失败便也罢了，竟还巴巴地缠上来，昨天追到火锅店，今天在这儿守株待兔。颜菲嘴上说不嫌你烦，那是她心善，不好落了你的脸面，你总不至于，把她的话当真了吧。” 表白失败，他竟然也知道。 江寒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大概是觉得窒息。 “你还知道什么？”江寒面不改色。 曲逸林哂笑：“挺多的，因为颜菲愿意跟我说，说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未来的规划，她愿意跟江先生说吗？” 江寒忽然有点，哑口无言。 “她不喜欢你，江先生还是趁早放弃吧。”曲逸林道。 “她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江寒不想跟他多说，他站起身来，表情冷漠，“她如果喜欢你，就不会从云城回来。” “因为她不知道。” 江寒：“？” 曲逸林得意道：“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江寒忽地又想起颜菲曾经说过的话来，他问如果曲逸林追她，她会不会同意，她说应该会吧，今天早上，祁烨打听了许多和这位曲医生有关的消息。 二十九岁，书香世家出身，云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在神外的领域已颇有名声，很多医院都想挖他，可以说他想去哪家医院，哪家医院都会列队欢迎。 很牛的一个人。 外形也很好，如果和颜菲站在一起…… 江寒的脑海里回想起他们刚刚一起朝这边走来的画面，当真是男才女貌。 “你既然喜欢她，她在云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反而等她回了南瑜，又追到南瑜来？”江寒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不动声色。 曲逸林猜不准他的意思，他道：“当时她走得急，没来及说。” 江寒忽然轻扯了下唇角。 一百种喜欢 第65节 “你大概不太了解菲菲，”江寒收起手机，往门口走，路过曲逸林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下脚步，语气轻慢，“曲医生，你太慌了。” 曲逸林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紧。 江寒回到车上，“碰”地一声关上车门，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抹了把脸，祁烨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忽然间，有种久违的自卑感。 高二一整年，仍旧忙碌，但和高三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因此高二全年级仍旧可以参加校庆，三中校庆，在每年的四月中旬。 高二那年的四月十六，是个艳阳天，白天照常上课，晚上全校学生一起观看文艺演出，演出的时间从十九点到二十一点。 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 一班都是闷头读书的，全班四十五个人，琴棋书画和舞蹈没一样拿得出手，但是硬性规定，每个班至少得出一个节目，他们班又不想浪费时间去练习大合唱，最后没办法，逼着班长高扬上台耍猴似的舞了两个后空翻。 高扬满脸通红地上台，又满脸通红地下台，若不是他落地还算稳当，当真会被全校同学嘲笑到他毕业那天。 江寒对高扬的耍猴没有半点兴趣，他从最后一排悄然退出礼堂，想去趟洗手间，却见洗手间门口站了好几个正在倒腾妆容的女同学。 他沉默转身，往楼上走。 礼堂里的热闹钻出门缝，整栋大楼都好似沉浸在欢庆中。 他总是有点，与那些欢乐格格不入的意思，文艺晚会似乎也就那个样子，他来之前没有期待，来之后没有惊艳。 从一楼到二楼，距离不远，他将热闹抛在脑后，一抬眼，迎上一个姑娘惊讶的视线。 她穿着碧绿色的短上衣，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和两条同样雪白纤细的手臂，半身长裙包住挺翘的臀和修长的腿，裹出优美的人鱼线。 扎着丸子头，脖子细长白如瓷。 她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微微歪着身，一只手绕过半边脖子摸向后背的拉链，姿势有点怪异，却将她身体的线条绷得越发窈窕好看。 像一只孔雀正准备起跳，却忽然被人打断。 有那么一瞬间，江寒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儿放，在几秒的沉默后，他又转身欲走，却被那个姑娘出声叫住。 “江寒。”她叫他。 声音细腻软糯，像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诗，冬天的阳光。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一顿。 “这个衣服的拉链，卡住我的头发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姑娘的嗓音满是恳求，“我已经弄了好久了，还是没弄好。” 那声音，还有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直觉告诉江寒，他应该无视她的恳求，直接转身走掉，但不知道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掉转了头，走到她的身边问：“哪里？” 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拉链已经拉上了一半，因为刚好卡住了头发而不上不下，她的半截内衣的细带露出来，是雪白色的，隐约可见蕾丝花边。 江寒瞬间满脸通红，看着那卡住黑发的拉链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 “快一点呀，我马上要上台了！”姑娘着急地催促。 江寒的手指颤了几颤，临到阵前，却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帮你叫个女同学上来吧。” “没时间了，别磨蹭了，快点，楼下都在让做准备了。”她着急的声音火急火燎，半点没了最初“春天的风”的意境。 江寒赶鸭子上架，几次心理建设后还是动了手。 解开并不复杂，但不知是姑娘身上的香味能乱人神志，还是眼前的美景能迷人眼睛，他整整解了三分钟才帮她把衣服的拉链拉到顶端。 四月的天，还有点凉，他的额头却冒了一层细汗。 姑娘回头朝他道谢，见他满脑门的汗，奇道：“你热啊？” 江寒：“……” 楼下有人找上来，她朝江寒摆了摆手，拉着她的同伴匆匆回了礼堂，江寒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隐约想起来一点。 那个姑娘，她叫颜菲。 曾经，跟他表过白。 后来，在某个晚自习下课的夜里，她站到他的面前，对他说：“江神，我会努力考进一班的，你一定要等我，在我考进去之前，不能喜欢别人。” 他从洗手间回到礼堂时，十班的节目刚刚开始。 孔雀舞，她一枝独秀，惊艳了全场。 那晚，他做了一个不纯洁的梦，梦醒了，仿佛鼻尖还残留着少女的香甜味。 从此以后，他的梦里，全是她。 她努力学习的样子，他觉得乖巧，她说话的样子，他觉得好看，她嗔怪的样子，他觉得动人，就连她发脾气的时候，他都觉得可爱。 她专注看他的时候，他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揽她入怀的冲动。 她太美好了，她有漂亮的外貌，有富裕的家庭，她自信张扬，像一颗明珠，她脚上的一双鞋子价格就上千，偶尔来学校接她的司机开的是奔驰宝马。 喜欢她的人很多，可她只喜欢他。 但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也喜欢她。 他没有富足的家庭，他每年的学费都靠奖学金，他脚上的一双鞋子早已泛旧，他还只是一个穷学生，身上背着他整个穷苦家庭的期望。 他除了成绩好点，一无是处，他的未来会如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那时过于年少，他还一无所有。 他什么都不能给她，即便只是一双配得上她的鞋子，一条配得上她的裙子，什么都不能给的喜欢，未免过于廉价，连他自己都看不起。 他不敢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很喜欢。 他对她的喜欢，一朝一夕，逐渐被他刻进了骨子里，即便抽筋剥皮，也除不去。 那时，他曾暗暗告诉自己，他配不上她。 至少在当下。 第60章 颜菲回家后照常洗漱看书，今晚她却不大静得下心来，脑子里不断地想起江寒坐在楼下凉椅上孤独的身影，怎么想，怎么凄凉。 还有他那句“怕你觉得烦。” 她高中喜欢他的时候，总是忐忑，怕打扰他学习，怕她比寻常人过于优渥的家庭背景会伤及他高傲的自尊心，怕他觉得她其实很烦人。 她有很多小心思，那些小心思里，全是他。 今晚她和曲逸林一起吃饭，还一起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楼下等了多久，看见她和曲逸林一起回来时，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像她一样，心里酸酸的。 以前他成绩拔尖，一骑绝尘，每天都会有人来找他讲题，有男生，有女生，她每次看见他给别的女生讲题，心里就酸酸的。 心里酸，却还要忍着，因为没有因此闹脾气的资格。 就算有，一旦闹起来，也是无理取闹。 想想他今晚落寞的身影，她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颜菲在激烈的挣扎过后，拿起了搁在书桌旁边的手机，点开微信，沉思片刻后，给江寒发了一条消息。 再撩我就打人了：你吃饭了吗？ 江王八：还没。 秒回。 再撩我就打人了：准备吃什么？ 江王八：不想吃。 再撩我就打人了：？ 江王八：心情不好。 再撩我就打人了：？ 江王八：今晚的晚饭你吃得开心吗？ 颜菲看着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寒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他的确因为他和曲逸林在一起而不高兴了。 在吃醋，而且吃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小得意。 再撩我就打人了：挺开心的啊，怎么，你不高兴啊？ 江王八：你说呢？ 颜菲正琢磨着怎么接话，江寒的消息又过来了。 江王八：我喜欢的女人去跟别的男人吃饭，昨天吃了觉得不够，今天还单独约，我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结果看到你们一起回来，换谁都不会高兴。 四个小时？ 她还以为，他最多也就等了一个小时。 颜菲忽然有点内疚。 再撩我就打人了：你找我又没事，干嘛等我那么久啊？ 江王八：不知道，想等。 再撩我就打人了：那你现在在干嘛？ 江王八：跑步，练腹肌。 颜菲被“练腹肌”这四个字闪了下眼睛，她脸上腾升起一股热意，脑子里不由地想起曾经的惊鸿一瞥。 江寒其实已经有腹肌了，而且，线条非常地流畅，非常地漂亮。 一看，就，很有力量。 忽然觉得有点渴，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脸色更红了。 一百种喜欢 第66节 她放下手机，不敢再和江寒继续聊，否则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结果她还是没有睡好，一晚上囫囵做了几场梦，一会儿在高中校园里，一会儿在逃不出的医院里，一会儿又在那个充满梦幻鲜花的顶楼…… 醒来时，闹钟还没有到点，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等闹钟响了才从床上爬起来。 周一上班，公司有新的项目，颜菲忙得中午饭都没时间回去做，薛雅和何天宇都带了饭，颜菲就和李雪约着一起去楼下不远的小餐馆随便吃点。 颜菲吃了一碗米粉，李雪吃了碗杂酱面。 两人吃饱喝足，在回公司的时候路上，刚踏进金湖大厦光亮的玻璃大门，颜菲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回头。 就在大楼大门口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牡丹印花棉袄的中年女人，她盘着头发，化了妆，手上提着一个黄色手提包，打扮还算讲究。 见到颜菲回头，她脸上露出笑容，高兴地朝颜菲走过去。 就在她准备要迈进大门的时候，颜菲突然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那中年女人果真停了下来，她扬着一张笑脸，朝颜菲道：“菲菲啊，你回南瑜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啊？你知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我们很担心你，你父母不在了，你既然回了南瑜，婶婶家就是你的家，你跟婶婶回家吧，好吧？” 颜菲的眉头挤在一起，眉间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蚊子。 当看到那中年女人身后走过来的几个男人的时候，她能夹死的苍蝇就更多了。 江寒和他的几个男同事一字排开，跟看好戏似的站在那中年女人身后，一眼看去，像是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无论气质还是模样，都很出挑。 只是中间那位，有点过分帅。 颜菲在紧皱的眉头中，冷声冷气道：“大婶，你认错人了。” “我哪会儿认错，颜菲啊，你是不是还在生你二叔二婶的气啊？”中年女人一脸愁苦，“我们当年也是没有办法啊，谁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你跟二婶回家吧，二叔和二婶会好好补偿你的。” 回家？ 她还有家？ 她哪儿还有家？ 颜菲懒得听，她指着那中年女人道：“别再来找我。” 说完，她转身就往电梯走。 那中年女人见状，似乎生怕她跑掉，冲上去拉她的手臂。 猝不及防被拉住，颜菲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觉得头皮都炸了，从她见到李芳的那一刻起，她就浑身不适，只是刚刚一直忍着，现在突然被碰到，颜菲直接炸了。 她猛地一把甩开李芳的手。 怒气飙升之下她也没有控制住力道，李芳被她直接甩到了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她抬头震惊地看着颜菲，似乎完全不敢相信她会直接推人。 颜菲像只炸毛的鸡，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面目阴冷，浑身带刺，周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瞪着李芳，口吻冰冷。 “别来找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碰我。”颜菲甩了甩手，像是刚刚手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刚好电梯到了，她大步朝电梯迈去，那模样像是在躲什么瘟疫。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颜菲消失在众人眼前。 李雪看着被推到地上半天都没有自己爬起来的李芳，也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 她还没想明白，孤舟的许智就已经率先上前将李芳扶了起来，并关切地问道：“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小伙子。”李芳抬袖试了试发红的眼睛。 许智指了指颜菲离开的方向，“您跟颜菲，你们是亲戚？” “那是我侄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她离家好些年了，我们一直在找她，听说她住在这儿附近，我在这周围找了她好久才知道她在这里上班，”李芳说着，哭了起来，“谁知道我那侄女对我误会这么深，见我到，跟见仇人似的。” 许智讪笑：“有误会嘛，说清楚就是了，不过您在这儿守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吧，否则，保安也要来赶人的。” 李芳抹着眼泪点头：“好，我知道了。” 江寒看了李芳几眼，他曾经见过这个中年女人，但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没有说什么，率先朝电梯走去。 许智几个也不敢再逗留。 李雪见大家都走了，自己也紧跟了上去。 进了电梯，许智道：“寒哥，嫂子凶起来真吓人，我刚刚以为她就要动手打人了。” 嫂子？ 李雪被这个称呼惊得眉心一跳，她满腹疑问，却不好意思多问，待出了电梯，急匆匆地朝办公室走，一脸八卦地问坐在座位上满脸郁闷的颜菲。 “颜菲，你跟江律师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颜菲干巴巴地回答。 “你们没在一起，许智叫你嫂子？” 颜菲打开文件，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一边回答李雪的话，“他们办公司的都喜欢瞎起哄，你听着就好，不必当真。” 李雪：“呃……” 顿了顿，她忽然又道：“那你知不知孤舟律所来了一个大美女？” “不知道，是客户？” “不是，听说是从京城来的实习生，他们律所为了欢迎新人，还特地聚了次餐，许智的朋友圈里有他们聚餐的合照。” “哦。”颜菲回应。 “你就这反应？”李雪难以置信。 “那不然呢？”颜菲反问。 李雪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她其实还有很多八卦想问想说，但见颜菲一脸刚吃了屎的表情，悻悻地放弃了。 李芳和颜能德现在住在城郊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他们家在五楼，两室，是破产后他们唯一保住的财产。 李芳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她眉头大皱，心中鬼火升腾，扯开嗓子就开骂：“颜能德，你又抽得满屋子烟，你一天到晚不是抽烟就是喝酒，你是要死吗？” 颜能德躺在沙发上，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烟头。 他把烟头丢在垃圾桶里，起身坐起来。 “见到人没有？”他问。 李芳刚压下去的一点火又升了上来，没好气道：“见到了，见到了又怎么样？那死丫头，一掌就把我推开了，害得我摔了一跤，我人还没爬起来，她就跑了。” 李芳把心爱的包取下来放到衣柜里，冷笑，“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功夫。” 过年那会儿，颜泽回家提过一嘴，说见到颜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态度很冷淡，当时他们就问，颜菲人在哪里，那时颜泽还不知道，而且他也没有颜菲的联系方式。 自那后，颜能德就在南瑜市到处找人。 南瑜市很大，想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颜能德一直没找到，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谁知道前两天颜泽回家，又说了颜菲的事情。 还知道了颜菲住在金湖那边，而且就在金湖大厦上班。 李芳趁今天周一，去金湖大厦堵人，突然见面，她没想到颜菲会那么凶，否则她也不至于贸贸然地叫住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跌了个屁股蹲，太丢脸面了。 颜能德又摸了根烟点燃，正吸着，李芳突然大喊：“什么味儿？” 说着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颜能德被她吓了一跳，一偏头，看见沙发边的垃圾桶燃了起来，他老眼一瞪，立刻就拿靠枕去灭，结果靠枕刚靠过去就燃了起来。 火大，颜能德吓得立刻丢了靠枕。 第61章 然而，这老家伙人老了，脑袋也不灵光，往哪儿丢不好，偏生给丢在了沙发上，沙发跟着就燃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 李芳吓得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一边尖叫一边去厕所提水。 “让开让开……”她提着水桶出来，喊叫道。 然而，脑袋不灵光的颜能德没能精准地闪开，一桶水精准无误地泼到了颜能德的身上，泼得颜能德破口大骂：“你个瓜婆娘，你泼你妈呢……”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颜能德已经被李芳泼成了一个落汤老公鸡，在没有空调的大冬天，缩着身板冷得瑟瑟发抖。 李芳看着满屋狼藉和落水公鸡一样的颜能德，崩溃地将水桶往地上一丢，一边伸手捶打颜能德一边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俺这过的是死妈日子哟！” 奔溃得连方言都出来了。 颜菲收到江寒微信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那会儿她正忙，看见手机屏幕闪了下，江寒的信息跳上了屏幕。 江王八：晚上要一起下班吗？ 颜菲抽空回了一句。 再撩我就打人了：今晚加班。 对方秒回。 江王八：我等你。 再撩我就打人了：等我干嘛？我都不知道我几点下班。 江王八：多晚我都等你。 并没有说等她干嘛。 微信消息在疯狂闪动，颜菲的注意力被工作转移，没再跟江寒闲聊，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灯火辉煌。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她低头一看手机，已经晚上八点了。 门口有敲门声，快递员提着大盒小盒进了办公室，把手里的外卖放到门口的办公桌上，说：“打扰一下，江先生定的外卖，四人份的，麻烦签收一下。” 办公室里其余三人齐齐朝颜菲看过去。 他们办公室刚好三个人。 一百种喜欢 第67节 颜菲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饿了，她也没等别人说什么，自觉地走过去签了字，然后一边打开外卖一边说：“有人请客，你们就别客气了，过来吃吧。” “好嘞！”三个同事齐齐围了过去。 江寒点的清淡，一大份海鲜粥、炒虾仁、蒸饺、鸡蛋炒韭菜、青椒炒肉丝、干煎带鱼，都是家常菜，分量很大，足够他们四个人吃。 李雪“啧”一声，“江律师还挺有心的，一点辣的都没有。” 颜菲有点无语，“我不爱吃清淡的。” “人家江律师照顾着你的胃，你还嫌东嫌西的，要是我老公愿意这么照顾我，我睡着了都得笑醒，”薛雅笑道，又朝何天宇说，“瞧着没，追女孩子的必备手段。” 何天宇比颜菲还无语。 “我要是能月入百万，女朋友想吃龙肉我都给她买。”何天宇接话道。 颜菲的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月入百万？你说江寒？” “你不知道啊？”薛雅奇道，“他们前阵子不是挺忙的吗？听说江律师负责的那个案子，经济纠纷高达九位数，后来胜诉，江律师到手是七位数。” “孤舟律所一共三个股东，一个张博远，一个林浩轩，还有一个就是江律师，张博远是最大的股东，家里给他出了点钱，支持他创业，他就和林浩轩合伙开了个律师事务所，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艰难，后来江律师技术入股，在短短的一年后，孤舟就实现了飞升，从小办公室搬大办公室，前年，他们把整层十七楼都买了下来，这些江律师没跟你提过？”薛雅问。 颜菲：“……没有。” “那他还挺低调的。”薛雅说。 颜菲想起江寒表白时，让人布置的满屋顶的花，现在想想，没个几万，估计搞不下来。 她当时满心思都飘到别处去了，都没有好好欣赏，也没有拍照留念，如今回忆起来，当真后悔，那满屋顶的浪漫都被她给浪费了。 “他说他的房子和车子都是贷款买的。”颜菲说。 “贷款？不可能，他根本不需要贷款。人家可能只是不想让你有太大的心理落差，”李雪笑话她，“毕竟曾经是一个班的同学，结果进了社会，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颜菲感觉自己中了一枪。 “你再说，我就哭给你看。”她威胁道。 李雪挑挑眉，“你哭一个看看，我还没见过你哭呢，挺好奇的。” “什么恶趣味！”颜菲哭笑不得。 吃了晚饭，还得继续工作，颜菲给江寒发了一条微信，表示感谢，并标明以后不用这么麻烦，她饿了自己知道点餐，江寒回了一个干瘪的“哦”，就此事没再多说。 过了会儿，他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下班。 再撩我就打人了：还不知道。 江王八：下班了跟我说。 再撩我就打人了：？ 江王八：我还在办公室，等会儿一起走，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从金湖大厦到筑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晚上路灯通明，整座城市都被照得璀璨，似乎没什么不安全的，她觉得江寒有点杞人忧天。 颜泽接到李芳电话的时候，是这日的下午，当时他还在上课，揣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连着挂断了两次，李芳还在打。 颜泽怕家里出了事，躬身趴到桌子底下接电话。 刚一接通，手机那端就传来李芳哭天抢地的声音，“儿啊，你快回来吧，家里着火了，左右邻居都过来闹，在我们家吵翻天了都。” “着火？你们没事吧？火灭了吗？”颜泽头大地问。 “我们没事，火已经灭了，你快回来，马上回来。” 颜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两下收拾完东西，跟导师请了假就往家里狂奔，一路地铁加出租，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家里当真是一片凌乱。 沙发和茶几被烧得不成样子，客厅里满地狼藉，但其余的东西都没有被烧，初步可判断当时的火势应该不大，但是浓烟却不少，从窗户飘了出去，吓坏了周围的邻居， 邻居报了物业，物业和邻居都过来敲门，李芳给他们开了门。 众人一进屋，就看见了房子里的这副鬼样子。 就跟几年没打扫过似的，又脏又臭，到处都飘着一股尿骚味儿，厨房里还有蟑螂在爬，水池里堆了一大堆碗，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天了。 而且还烧了沙发和茶几。 不过那沙发和茶几看着也很老旧了，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李芳脸色格外难看，颜能德则像个死人似的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老半天都不说话，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不停地咳嗽。 众人都觉得他们这对老夫妻是对危险分子，看得越发闹心。 接着便是一通指责。 颜泽进屋时，屋里还站着房东和物业，还有小区居委会的两个代表，不大的客厅站满了人，一眼就让人头大。 李芳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指着物业和邻居他们欺负人，想要他们的命。 她这话一出来，物业和邻居又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让他们搬到别的地方去住，李芳当然不可能搬走，和他们对着吵。 一时间，几乎要吵翻了天。 颜泽听得头大，不停地道歉和安抚，说了一大堆好话，才终于让他们离开。 他们离开后，颜泽靠到餐桌边上，问：“怎么着火的？” “还不是你爸，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抽烟，烟头没灭就往垃圾桶里丢，”李芳一边骂一边哭，“有你这老不死的爸，这日子是越过越难了。” 曾经颜泽的朋友问过他，他的一双父母身康体健，怎么轮得到他争分夺秒地读书打工，有时候甚至连学费都交不起。 难道他的爸妈都不工作吗？ 他们家破产后，欠了不少债，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到如今还有几十万的外债没有还清，破产后颜能德一蹶不振，整日抽烟酗酒，他那时还小，打不了工，家里突然断了生活来源，李芳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到处找工作挣钱。 可她自嫁给颜能德后，一直在家里享福，从来没出去工作过，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加之她年龄又大了，最后竟然只有酒店保洁愿意要她。 可惜她脾气太大，总是得罪人，保洁的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每个月挣的钱也仅仅只够一家人的吃喝。 如果只是这样，便也罢了。 偏生李芳和颜能德还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整个家乌烟瘴气的，他们又不爱做家务，家里又脏又乱还充斥着他们的争吵声，简直能让人奔溃。 后来，他搬到学校去住，一有时间就去做兼职，然而每次放假回家，都能听见父母的争吵声，他就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有课就上课，没课就打工，有时候晚上打工到太晚，遇到学校宿舍关了门，就随便找家网吧对付一宿，三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说起来容易，但其间心酸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凡他的爸妈像个样子，少一点争吵，好好做人，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过年还要出去打工。 如今听着李芳指着颜能德哭诉，颜泽是烦不胜烦，他正要说话，坐在小板凳上的颜能德突然站了起来，一个烟头就朝李芳的脸上丢去。 可惜颜能德人老了，丢个烟头都没有准头，没仍在李芳的脸上。 颜能德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李芳就开始骂人，“你个瓜婆娘，一回家就骂骂咧咧，老子的运气都被你骂霉了……” 后来一连串的颜泽说不出口脏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李芳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东西在客厅里对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词汇都能出口，什么难看的姿势都能摆出来。 泼妇骂街，不过如此了。 颜泽只被迫听了五分钟就已经身心俱疲，他抬脚朝门口走，出了门，“碰”地一声将门甩得震天响，他大步踏下了楼梯。 李芳追上来，问：“儿啊，你去哪儿？” “回学校。”颜泽不耐烦地说，身影眨眼消失在了楼梯处。 第62章 颜菲忙完已经十点半了，她给江寒发了条微信。 再撩我就打人了：我下班了。 不到三分钟，门口响起敲门声，颜菲寻声望去，见江寒端端地站在门口，他里面穿着一套深黑色的西装，外面是一件深灰色的大衣。 他身材修长高挑，五官精致，似乎穿什么都好看。 但整个冬天下来，颜菲发现他的衣服不是灰色就是黑色，颜色十分单调，帅虽然帅，但一点都不焕然一新。 其实这男人肤白，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薛雅笑道：“江律师，来找颜菲啊？” 江寒“嗯”了一声，说：“来接她下班。” “我们正好下班了，对了，谢谢你请的晚餐，”薛雅说完，回头望向颜菲，“菲菲，人家都来接你了，你怎么还愣着？” 颜菲暗忖，我这不是在琢磨这男人该穿点什么其他颜色的衣服嘛。 她慢吞吞地拿起手边的包，走到江寒的身边，道：“走吧。” 两人消失在门口，李雪朝薛雅扬眉道：“颜菲刚刚是不是脸红了？” “你看得倒是清楚。” “不是，她脸红个什么劲儿啊？人江律师往我们办公室门口一站她就脸红？”李雪吃惊且无语，“啧，看样子，要不了多久，江律师就能把她拿下了。” 何天宇道：“可是颜菲不是说，江律师没表明在追她吗？” 李雪：“……” 其实就是吊着，在享受暧昧，不愿意给女孩名分，这种男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薛雅：“……哎，算了，人家的事，我们还是少说两句。” 晚上十点半，很多楼层已经是漆黑一片，电梯里只有颜菲和江寒两人，颜菲拍了拍脸，觉得脸上的热度始终降不下去，只好作罢。 江寒站在她的旁边，低头凝她。 几秒后，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颜菲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后仰，抬眼问他：“干嘛？” “看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江寒说。 他的手往前，这次颜菲没躲，江寒的手背贴上去，迟迟没挪开，颜菲的目光落在他精致的下颚线上，讷讷地问：“还没测出来？” 江寒轻咳一声，收回了手，说：“没事。” 电梯“叮”一声打开，颜菲望着他，道：“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 一百种喜欢 第68节 “没有，走了。”江寒落下话，率先往外走去。 颜菲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她心头“啧”一声，心道：“脸红什么呀，不就是摸了下额头？难不成这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 颜菲一边腹诽一边追上去，问他：“你晚饭吃了吗？” “吃的外卖。”江寒回答。 “你今晚也在加班？” “不是。” “嗯？” “我在等你下班，等着送你回家。” 颜菲犹豫了下，说：“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又没有多远，我要是天天加班，你天天这么等我，岂不是很辛苦，你以后还是别等我了。” 江寒的脚步一顿。 他耳廓上的一抹红迅速消退下去，他垂眸凝着颜菲，声音有点小心翼翼，“我点外卖请你们公司的同事吃晚餐，等你下班，送你回家，给你造成困扰了，是吗？” “没。”颜菲有点受不了他这副示弱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以后不能等你下班了吗？” “可、可以。”颜菲结巴道。 “那就好，”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温温的，“最近这一带不大太平，你回家虽然要不了多长时间，但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着实不大安全，况且，若是你二叔二婶又来堵你，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怎么办？” “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的多了去了，不会有事的。”但会不会被她二叔二婶堵，她却说不准，不过就算遇上了，她也不怕。 “你不一样。”江寒说。 “我哪儿不一样？”不都是女孩子，她心想。 江寒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道：“你比别人好看很多。” 颜菲：“……” “……你以前不这样的，”颜菲的思维打了半天结，好难得才理顺，她被江寒看得满不自在，生硬地别开脸，“你变了。” 语气是少有的嗔怪。 江寒的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他说：“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说，只是当时还年少，高三课业又过于繁重，说这些，不大合适。” 他高中的时候，要说沉闷，其实也算不上。 毕竟他也经常和高扬他们几个一起去篮球场打球，也会跟高扬他们说说笑笑，运动会只要体委找上他，他也不会拒绝，还经常帮各科老师批改卷子。 他对身边的人其实都比较客气。 但这人身上始终有一股孤冷的气质，不常笑，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清冷，难以靠近，偏生他战绩又过于牛逼，总能惹得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成为他的朋友。 所以他其实人缘不错，喜欢他的人很多， 可他属于极度慢热型，对朋友和路人甲的界限也很分明，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接受某个人已经勉强算是他的朋友，并且允许对方进入他的私人领域。 不像她和高扬这种人，四海之内皆兄弟。 但颜菲不懂。 “难道你上大学的时候，没有人追你吗？”她狐疑道，“像你这样的，应该也不缺学霸美女追，你难道就不曾有过……” “片刻的心动吗？”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颜菲始终没有说出来。 江寒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他道：“大学的时候课业也很重，不上课要么泡图书馆，要么打工，哪有时间去管别人长得好不好看，有人凑上来，当场我就谢绝了。” “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心也就丁点大，装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别人，所以对那些凑上来说喜欢我的，都很抗拒，”他有点无奈的样子，“所以，你应该对我负责。” 颜菲还沉浸在“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里，心情起伏不定的，听到他说负责，顺口就问道：“我为什么应该对你负责？” 江寒的理由很正当。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或许已经结婚生子了，也不至于孤寡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个处。”江寒无可奈何道。 颜菲：“呃……哦……” 她有点语无伦次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怀疑江寒在耍流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他追问。 “啊？”颜菲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 “你刚刚也承认了，你应该对我负责，难不成你想赖账？”江寒颇为遗憾，“菲菲，你以前虽然也很皮，但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不会言而无信的。” 这一句“菲菲”直接把颜菲喊懵了。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江寒，觉得心脏快得好像要骤停了，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江寒这男人，简直能要人命了。 颜菲忽然发现，自江寒跟她表白后，他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会展露他的脆弱，会表明他在吃醋，会小心翼翼地哄她，也会逮住机会说他本不擅长的情话。 如果表白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都只是试探，那么现在，他好像显得有些心急了。 不像他一向喜欢循序渐进的风格。 “你套路我还说我想赖账，”颜菲反应过来，一脸无语，“你以前还没这么心机呢，你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无害的江神了。” “江神”这个称呼，让江寒忽地晃了一下神。 他噙着笑意道：“所以，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颜菲：“……你又想套路我。” “被你发现了，”江寒无奈道，他眼底有笑，那笑意逐渐蔓延开来，在夜色下仿佛能醉人似的，“怎么办，心上人反应太快，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颜菲心道：“不若让我死在他的笑靥里吧。” 怎么办？ 她太享受江寒追她的这种感觉了。 小鹿乱撞，怦怦直跳，好像一朝回到了七八年前，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就能让她脸红得心跳加速，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筑境大门。 十来分钟这么快的吗？ “进去吧，回去早点休息，今晚就别看书了。”江寒说。 颜菲有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她踌躇片刻，道：“要不，你上去坐坐？” “你确定吗？”江寒目光忽地沉了几分，那眼神里藏着令颜菲不敢直视的热意，他微微调整了下站姿，身板立得更笔直了些，“菲菲，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颜菲：“？” “不要邀请一个男人去你家，会很危险。” 颜菲以为他只是在提醒她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她道：“没事，我信你。” “你最不该信的就是我，”江寒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对你有男人对女人的想法，而且憋了很多年了，我如果跟你上去，今晚我可能就不会再想下来了。” 颜菲：“……” “你要留我吗？整晚。”他低眉凝着她问。 第63章 颜菲发现，她完全错了，江寒这撩人的手段，哪是不擅长，分明就是神级的。 她险些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顺嘴答应了。 “再见，早点休息。”在理智彻底被击溃之前，颜菲一个转身，加足马力就往小区里冲，她直接冲回了屋，把自己的脑袋往沙发里一埋，抱住抱枕在沙发上连打了好几个滚。 冷静下来后，她给蒋忆梅发微信。 再撩我就打人了：呜呜呜，江寒好撩，我要受不了了。 踏雪寻梅：大姐，你大晚上跟一个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小女生说什么呢？拉仇恨吗？不怕被雷劈吗？你家江寒怎么你了？ 再撩我就打人了：没怎么我，他就是嘴上说说。 踏雪寻梅：人家只是动动嘴皮子你就这么激动？他要是对你动手动脚，亲你的嘴，撩你的衣服，摸你的胸，你岂不是得当场去世？ 再撩我就打人了：你说的是人类语言吗？ 颜菲的脸瞬间红透了。 踏雪寻梅：不然呢？难道你们一直谈精神恋爱？姐妹，江神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啊，而且他喜欢你那么多年了，如今又对你表明了心意，你要是主动点，他指不定就炸了。 再撩我就打人了：他也是这么说的。 踏雪寻梅：噗！那他还挺诚实。 踏雪寻梅：但是你还是不能那么快答应他，你当年可是追了他两年，你怎么着也得拖他一年才能稍微回本，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颜菲觉得她拖不到一年。 踏雪寻梅：一个男人在追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他这辈子最温柔最耐心的时候，你要好好享受他追你的这个过程，别那么快心软答应他。 颜菲：…… 她今晚就很心软，险些就答应了。 第二天上班，公司又接了新项目，颜菲更加忙碌起来，孤舟也连着接了好几个新案子，江寒也很忙，周二这天，颜菲加班到晚上十点。 江寒说要等她一起下班，颜菲下班时就给江寒发了条微信。 他来得很快。 进了电梯，江寒问她最近在忙什么，颜菲就顺道说了自己明天要去a市出差的事，明天早上坐高铁过去，如果明天耽搁得晚，就得后天才能回来。 “你一个人？”江寒问。 颜菲摇头，“还有何天宇。” 一百种喜欢 第69节 江寒立刻就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颜菲解释道：“老板安排的，李雪和薛雅姐要负责后天的投标。” 见他的表情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颜菲无奈道：“你别摆出一副我好像要跟别人私奔的样子，你那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我是去出差，又不是跟人约会。” “何天宇不是喜欢你？”江寒忍不住道。 “人家哪有喜欢我？”颜菲不承认，“人家可安分了，从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也没有说过什么逾矩的话，我又不是人民币，你别认为是个男的都喜欢我。” “可不是？”江寒小声说。 他喜欢的姑娘漂亮、聪明、善良、坚强且隐忍，这么好的姑娘谁不喜欢？ 自从喜欢上这个姑娘后，他就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总觉得只要他稍不经意，他喜欢的姑娘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什么？”颜菲没听清。 “没什么，”江寒道，“你在外面出差，要随时注意安全，坐在车上别睡着了，手机要随时保持畅通，如果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可能会急死。” “我一个成年人，身边还有同事，我能出什么事？”颜菲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不大放心，”顿了顿，他又补充，“你对身边的男同事也不能太放心，你一个姑娘，在外面绝对不能喝酒，知道吗？” “知道，我又不是刚入社会的小姑娘。” 到了筑境门外，江寒道：“上去吧，早点休息。” 等颜菲消失在转角，江寒折身回到公司，从洗手间回来的林浩轩看了他一眼，问：“寒哥，你大概还要多久下班？” “不清楚。”江寒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林浩轩追进去，双手撑在江寒的办公桌上，盯着他道：“你最近有点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指不定兄弟能帮你。” “你帮不了。”江寒冷漠道。 “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林浩轩挑挑眉，“我看你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难不成和颜菲有关？” 江寒抬眼。 门口传来敲门声，林浩轩让进，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淡粉职业西装、留着黄棕色直发、踩着七公分高跟鞋的姑娘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江总，您的咖啡，许智说您喜欢喝美式，我就买了美式的，”姑娘笑得温柔，“林总，您的咖啡已经放在您的办公桌上了。” “谢谢，有心了。”林浩轩道。 姑娘微微一笑，说：“我刚来，很多事情不懂，还需要林总和江总多多提点。” 江寒缄默不语。 姑娘瞧见他的脸色，道：“我先去忙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林浩轩笑道：“哎，寒哥，我发现汪锦艺还挺会为人处世的，之前点名想要你带她，你没答应，她也不记仇，还寻着机会给你端茶送水。” “现在不是你在带她吗？”江寒道。 “啊。”林浩轩应了声。 “你告诉她，专心做事，没事别来我办公室，我不需要她端茶送水。”江寒冷漠道。 “哎，人好歹是个美女，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的确也聪明，业务能力不错，而且很会做人，办公室的都喜欢她，你对人家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 “我对谁的态度都一样。” “是吗？你对颜菲也这么冷言冷语？” “可能吗？”江寒面无表情道，“你有哪里没想通，要跟颜菲比？” 林浩轩：“……” 自取其辱了。 “所以你这心情不好还真是因为颜菲？”林浩轩拿起他的美式直接喝，“你跟兄弟说说，颜菲怎么你了？她要是欺负你了，兄弟就去帮你讨回公道。” “没怎么，”江寒叹了口气，“她明天出差。” “出差怎么了？我们不是也经常出差？” “和何天宇。”江寒补充。 林浩轩：“……哎，也不是什么大事，颜菲又不喜欢他，而且我瞧着何天宇也是挺安分的一个人，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其实何天宇看着挺不错，但是和颜菲站在一起，就显得他有点不上档次。 他俩一点都不配。 不可能走到一起。 “几天前有一个专程从云城过来找颜菲的男人，很优质，”江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没什么把握。” 林浩轩乐了。 他还没见过江寒这么没自信、这么愁苦、这么憋闷的时候。 “哎，你以后可以随时跟我说说你的追人进度吗？”林浩轩道。 江寒：“？” “就，大家都挺好奇的，干我们这行的，又苦闷，你就当给我们来点乐子，让我们乐呵乐呵，”林浩轩摸摸鼻子，笑得一点不正经，“真的，大伙儿都想看你吃瘪呢。” 江寒：“……滚吧！” 次日，南瑜大学。 学生会今天有任务，赵思静到办公室后，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没看见颜泽，一问才知道他家里出了事，请假了，今天不会来。 少了颜泽，周围好像突然就变成了黑白色，赵思静一直都兴致缺缺。 临到结束的时候，她接到曲逸林的电话，曲逸林约她见一面，就在她的学校，刚好是饭点，赵思静请他在学校的食堂吃晚饭。 她到校门口接的人，曲逸林过于打眼，跟他走在一起，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赵思静开玩笑说：“曲哥，你要是年轻几岁，来我们学校读书，肯定是校草，追你的女生能从食堂排到校门口。” “可惜。”曲逸林苦笑了下。 “可惜什么？” 可惜他喜欢的人，早就心有所属，不会追他。 “没什么，”曲逸林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读大学感觉怎么样？” “还行，比在家里自由，”赵思静有些八卦道，“不过，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吃饭？你难道不忙吗？没给我姐打电话，让她陪你吃？” “她出差了，说明天才能回来，前两天约过她两次，她很忙，没约上。” “我姐一直都很忙，只有过年的时候休息了两天，她现在就忙着还债呢，说等债务还完了再休息，所以我都很少过去麻烦她，你约不上也很正常。” 到了食堂，赵思静买了饭坐下，听曲逸林问她：“江律师这个人，你了解吗？” 赵思静摇头，“不了解。” 过了会儿，她明知故问道：“你问他干嘛？” “他在追你姐，”曲逸林也不兜圈子。 赵思静大约没想到他这么坦诚，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她道：“我只听说他是很厉害的律师，好像曾经还是市状元，跟我姐是高中同班同学。” 食堂里闹哄哄的，有不少同学朝这边望过来，都在看曲逸林。 这人好似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坐着。 赵思静的室友过来跟她打招呼，眼冒金星地望着曲逸林，又不好意思过于明目张胆，跟赵思静说笑几声，就去了旁桌坐下。 曲逸林忽然问：“你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吗？” “啊？”赵思静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忽然想起她姐手机里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听说当年她姐转去三中后发了疯地学习，就是为了追一个男生，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姑姑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了她妈听，当时她就在旁边，囫囵听了个大概。 那照这样说的话，那个男生的成绩肯定很好，否则她姐不至于为了追人，发疯学习。 而且她姐眼光高，是个看脸的。 江律师长得贼帅，成绩贼好，还和她姐同班，横看竖看都符合她姐的审美，莫非当年她姐死命要追的人，就是江律师？ 她姐手机里的那个男生，就是江律师？ 而且刚刚曲逸林问“你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吗？” 这，是什么问题？ 翻译一下，是不是曲逸林以为当年她姐和江律师在一起过？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是从哪儿听了什么消息？ “我姐读高中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啊，他们当年又没有在一起，何来的分开？”赵思静有点迷惑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姐说的，她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江律师。” 赵思静的嘴巴缓缓张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鸭蛋，她吃惊地看着曲逸林。 她姐手机里的男生，竟然真的是江律师！ “所以我很好奇，那年暑假，你姐家里出了事，为什么就和江律师断了联系。”曲逸林的语气慢声慢气的，却带着不容怀疑的质疑。 赵思静觉得他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他似乎在怀疑江律师在她姐最难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又在她姐解决了一切难题后回过头来追她姐，如果是这样，那江律师没资格跟她姐在一起。 但真的是这样？ 她姐又不是脑子有坑。 “哎，我也不知道啊，”赵思静唉声叹气道，“我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又傲娇又骄傲，而且还要强得要死，这些事情，她也不会跟我说啊。” “你会站在我这边吗？”曲逸林问。 “我站在你这边，好像没什么用，”赵思静头疼地挠了挠头发，“但是我绝对是支持你的，不过我姐有点铁石心肠，你要想拿下她，怕是有点难。” 不是有点，是很难。 因为他的情敌是江律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江律师更有戏。 从食堂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天色已暗，曲逸林给颜菲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她朝赵思静道：“你姐的手机好像关机了。” “啊？我试试。” 一百种喜欢 第70节 赵思静果然没打通，她“哎”一声，“她手机不大好使了，电池不行，有时候会突然自动关机，她又在外面出差，可能手机又没电了吧。” 曲逸林若有所思。 江寒五点多的时候给颜菲发了一条微信，然后他就一直留意着手机信息，刷新了无数遍，都没有收到颜菲的回复。 那种挠心抓肺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怕颜菲在忙，就一直没敢打扰，忍啊忍，忍啊忍，忍到了七点钟，还是没有消息，实在忍不住了，给颜菲去了一个电话。 对方关机。 江寒顿时头疼起来。 那种找不到人的心慌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星辉科技公司。 第64章 最近公司里的项目多，薛雅和李雪还在加班，江寒在门口敲了下门，客气道：“打扰一下，颜菲的手机打不通，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何天宇的电话号码？” 李雪还在懵逼中。 薛雅道：“方便，我念给你，你记一下。” “谢谢。” 江寒记下电话号码，转身到走廊去打电话，铃声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喂，你好。” “我是江寒，”他站在高楼上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表情沉凝，语气客气，“抱歉，颜菲的手机打不通，我才打了你的电话，请问，她现在在你旁边吗？” 那边沉默了下，说：“在的，我让她接。” “谢谢。” 颜菲和何天宇此时还在a市这边的代理公司，投标文件临时要做改动，这会儿正忙着，她也没时间去管手机有没有电的问题，旁边的何天宇突然把手机递给她，说是江寒的电话。 颜菲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滞，她顺势接过来，下意识地“喂”了一声。 江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一点沉，和难以觉察的焦急和疲惫。 “手机怎么关机了？”他问。 “不知道，突然就关机了，关机的时候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可能出什么问题了吧，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回头我拿去修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颜菲说。 “用多久了？” “三四年吧，具体不记得了，”她笑了下，“你找我干嘛？” 那边深吁一口气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联系不上你，有点慌。” “你慌什么？” “大概怕你又不声不响地跑了。” 颜菲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涩，有点酸，还有点心疼，她极力将那股感觉压下去，故作轻松地说：“我哪会跑？” 江寒：“你有前科。” “以后不会了，”颜菲斩钉截铁，“我保证。” 那边静了几秒钟，江寒问：“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结束得早，明天就能回，如果结束得晚，就得等到后天了，”颜菲回答，“等明天确定了，我给你发微信。” “好。”他说。 又叮嘱道：“先把手机充上电，到酒店了跟我说一声。” 颜菲“嗯”了声，才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还给何天宇，何天宇顺口问道：“江律师找你有事啊？” “没什么事，”颜菲找代理公司的同事借了一个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点，“我手机关机了，他找不到我，有点着急，所以才打了你的电话。” “你又不是小孩子，他着急什么？难道怕你出事？”何天宇不解。 “可能吧。”颜菲笑说。 忙完已经晚上十点了，他们在就近的酒店住下，颜菲进门后给江寒拍了张酒店的照片，说她已经到酒店了，让江寒也早点休息。 江寒秒回。 是一张他还在办公室加班的照片，电脑、提神的咖啡和文件，他人没有入镜。 颜菲忽然想起薛雅说江寒接一个案子能拿七位数的报酬，如果她跟江寒在一起，她岂不是找了一个高富帅男朋友？ 对比她每个月的工资…… 她的薪酬未免过于拿不出手。 颜菲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接到赵思静的电话，“姐，你手机又没电了？打你电话打了老半天都没通，我跟你说，今天曲哥来学校找我吃饭了，还跟我说了些事。” “什么事？”颜菲擦着头发问。 “当然是和你有关的事情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跟你说，”赵思静也不等颜菲回应，顺着往后说，“你高中的时候，喜欢的人真的是江律师？” 颜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没否认，那就是了，那你跟江律师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还喜欢他吗？你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曲哥多一点？” “你问题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 赵思静：“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谁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颜菲继续擦头发，“不是让你安心读书吗？你一到晚脑子里都在操心些什么？多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吧。” “我的问题容后再说，你不告诉我你喜欢谁，我怎么知道我该站在哪边？到时候我要是助攻错了对象，岂不是会闹得很尴尬？” 颜菲默了几秒说：“那你站江寒吧。” 赵思静：“……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江律师，不然你为什么非得回南瑜，在云城不是一样可以结婚生孩子闯事业。可是你们当年为什么会分开啊？这些年江律师也没什么音讯，难不成当年他怕被你拖累，所以选择跟你断了联系？” “你脑洞真大。”颜菲无语。 “不然呢？” 颜菲望着天花板，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是我不想拖累他，所以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跟他没关系。” 赵思静大概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 她“呃”了声，约摸是没想好该怎么接话，生硬地说：“姐，你真伟大，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能为了一个男人发疯学习了。” 颜菲没应声。 她又听赵思静追问：“你当时是不是爱惨了他了？” 是啊，爱惨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痛，好像心脏缺了一块，让她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好像她只能爱他一个人，换做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原以为第二天可以早点回去，没想到代理公司那边屁事贼多，专家来得又迟，等全部流程走完，已经是晚上六点，天色已黑。 颜菲和何天宇一路急匆匆赶到高铁站，坐上最后一班回南瑜的高铁，颜菲放下行礼，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才发现江寒给她发了微信。 问她上车没有，什么时候到。 颜菲发了一张车票的照片过去。 江王八：我来接你。 并没有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白地陈述他的想法。 再撩我就打人了：不用，下车后我们打车，公司报销。 她靠到座椅的靠背上，跟何天宇说想小憩一会儿，何天宇让她放心睡，颜菲实在困得厉害，歪着脑袋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她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时，何天宇道：“马上到站了，正准备叫你，你自己醒了。” 颜菲懵逼了片刻，才慢半拍地接起电话。 “菲菲，我已经在车站了。”江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颜菲最后一点瞌睡也没了，人彻底清醒过来，高铁徐徐停下，她和何天宇拿着各自的东西往外走，她问江寒：“你人在哪儿？” “你从出站口出来。到了路边，就可以看到我，我就在路边上。” “我马上就出来了。” 她跟着人群往外走，出了高铁站大厅的正大门，再沿着阶梯往下，走过高铁站的小广场，到了路边，一眼就看到了江寒。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车边，原本在看手机，一抬头，就迎上了她的视线。 颜菲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昏黄的夜色，也无法掩饰这男人的卓尔不群，他在喧嚣的车声中朝她走来，非常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小行李箱。 继而他对何天宇道：“我来接你们，走吧。” 何天宇直到坐上车了，都还有点懵，他瞧着坐在前面的两人，心情有点复杂。 或许是庆幸自己及时抽身，及时止损，没有因为一个女人丢掉工作，丢掉脸面，又或许，有点哀叹自己能力不足，有点孬，不敢跟江寒争抢。 倘若他也能年入百万，进出认识的都是社会上层人士，他也不至于连争都不敢争。 “何先生，”江寒忽然开口叫他，“我先送你，你家在哪儿？” 何天宇说了一个地址。 他发现这位江律师待人一直都很客气，他没有大何小何地叫他，也没有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是客气地叫他先生，将他放在了与他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不像有些人，稍有点地位，就喜欢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别人。 输给这样的人，好像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何天宇下车后，颜菲朝江寒道：“我们的路费公司可以报销的，其实你没必要来接我，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早点回家休息。” 颜菲有点累，自上车后，顾着何天宇还在，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才开口。 从她的角度看江寒，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红绿灯处，他停下车，偏头看向她，声音微沉，说：“我不想早点回家，我想来接你。” 颜菲：“……” 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一百种喜欢 第71节 “帮我拿个东西，”江寒说，“就在你面前的暗抽里，是个盒子。” 颜菲“哦”了一声，打开暗抽，一眼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盒子，她把盒子取出来，是一个手机盒，已经拆封了，水果新款。 又听江寒道：“今天临时去买的，送你的礼物。” 颜菲：“？” “总是找不到人，我会很慌，以后你可以两个手机一起用，出门的时候把电量充满，里面有一张我的副卡，手机屏幕已经贴好了膜，你把副卡插到手机里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颜菲：“……？” 意思就是已经不能退货了？！ “别有心理负担，送你这个手机，是为了方便我自己联系你的。”江寒说。 颜菲笑笑道：“你这个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没办法，怕你不收，特地让柜台拆了封贴了膜，而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江寒苦笑道，“你别拒绝，否则我今晚又要失眠了。” 第65章 “又要失眠？”颜菲着重强调了那个“又”字。 “不是经常性的，只是偶尔，你回南瑜后，这个毛病已经好了很多。” 颜菲怀疑他在卖惨，就是为了让她收下这部手机，但她证据不足，无法反驳，她沉默了五秒后，说：“行吧，谢了。” 几大千的礼物，一句“谢了”好像显得过于单薄。 于是颜菲又道：“其实我对礼物不怎么看重，你以后还是别送礼物给我了，目前我还没有能力还你多贵重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你送。”江寒道。 “那我请你吃饭？”颜菲说，“你吃晚饭了吗？我还没吃。” “想吃什么？”江寒问。 颜菲想了下说：“想吃烧烤，好久没吃了，上次说去三中那边吃，结果也没吃上。” 江寒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多，不算太晚，他在路口拐了个弯，往三中那边走，“那就去三中那边吃烧烤吧，你在群里面问问，有没有人要一起。” “好。” 去三中吃烧烤，他们的首选就是何氏烧烤摊，他们距离三中稍远，到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人率先在烧烤摊等着他们了。 高扬、祁烨和蒋忆梅。 这三人的动作倒是快。 他们分别坐了三个方向，江寒和颜菲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边还没人坐，颜菲自然地和蒋忆梅坐到了一起，江寒自己坐了一方。 颜菲坐下才发现，祁烨和蒋忆梅面对面坐着，两人的表情都不大自然。 颜菲问：“你们点菜了吗？” “点了，”蒋忆梅说，“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中翅和脑花，还有鸡尖，三个男人吃得多，我点得也挺多的，等会儿不够再点。” 她说完，攀着颜菲的肩笑，“你们什么情况啊？你今天不是还在出差？怎么又凑一起了？” “我去车站接的人。”江寒接话。 高扬“啧”一声，“人颜菲来回路费公司报销，还要你去接？” 烧烤摊的桌子矮，江寒曲腿坐着，回应高扬的话，“你媳妇儿准你出来了吗？你不在家伺候，还有空出来吃烧烤？” 高扬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你错了，我在家都是我媳妇儿伺候我，给我端茶送水，伺候我穿衣吃饭。” “还得把屎把尿是吧？”祁烨接话。 “把你大爷！”高扬丢了一颗瓜子壳在祁烨的脸上，“等将来你娶了媳妇儿，只有你给你媳妇儿把屎把尿的份儿，你们呢，四条单身狗，是不会理解我这种有老婆疼的男人，过得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的。” 众人：“……” 高扬仰着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老婆呢，又温柔又漂亮，如今又给我怀了一个女儿，再过十个月，哦不，九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你瞧瞧你们这群单身狗，灰头土脸的，整一副没人爱的样子，我看着都替你们难受。” 众人：“……” “才一个月你就知道男女了？”蒋忆梅吐槽，“你算命呢？” “你别管我是不是算命的，反正我就是知道，肯定是个小棉袄，等她出生了，小小软软的一坨，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叫我爸爸，只是想一下，心都要化了。” 刚好老板端着烤好的烧烤过来，江寒拿了一串放在他的面前，“赶紧吃，把嘴堵住。” “来点酒吧，吃烧烤不喝酒有什么意思？”高扬道。 祁烨反对：“我开车过来的。” “我也是。”蒋忆梅附和。 高扬把目光瞥向江寒，“寒哥，喝点呗。” 江寒：“我也开了车。” “你开了车颜菲没开车啊，让颜菲开回去不就行了，”高扬朝颜菲笑，“是吧，颜菲？” 颜菲：“只能让你失望了，我没驾照。” “哎，你说你们有什么意思？还是我媳妇儿好，知道我出来跟你们吃烧烤，特意叮嘱我不要开车，说开了车就不能喝酒了，让我打车过来……” 祁烨抽纸巾擦了下嘴角的油，擦完直接丢高扬的脸上，打断他的话道：“你真的够了！我们已经知道你有老婆了要当爹了，行了，不用再说了。” “哎，我还没说够呢，你们这就受不了了？心也太脆弱了，”高扬一脸惋惜，“瞧你们两男两女的，要不你们两两组队得了！” 颜菲和江寒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她现在已经是根老油条，甭管他们如何拿她和江寒打趣，她都能不动如松。 反倒是祁烨和蒋忆梅。 两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别开脸去。 颜菲咬着中翅，眼珠轱辘转了一圈，笑了笑，附在蒋忆梅的耳边低声道：“有想法？” 蒋忆梅在桌下掐了一把她的腰。 颜菲“哎哟”一声，顺势就往旁边倒去，江寒以为她要栽了，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颜菲倒在他的手臂上，被他的手臂托住。 “你干嘛？”突如其来的肢体触碰让颜菲悄悄红了脸。 “扶你。”江寒说。 颜菲“哦”了声，解释道：“我不会栽的，我有数。” 说着，她坐直了身子，又道：“不过你反应挺快的，厉害！” “不是我反应快，”江寒拿起饮料给她倒满，声音温吞，显得慢悠悠的，被夜风吹进颜菲的耳里，“是因为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 “你们真的够了！”蒋忆梅受不了地说。 高扬秀，高扬秀完江寒秀，这些狗男人，不秀是不是会死？！ “考虑一下我们这些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孤寡ok？”蒋忆梅一脸大受伤害的模样，“我老娘今天还在逼我相亲，你们再惹我，我明天就相亲去了。” 祁烨端起高扬的啤酒猛地灌了一口，说：“其实我们可以组队。” “组什么队？”高扬没听明白。 祁烨看着蒋忆梅道：“我是说，我和你，我觉得我们可以组队。” 众人：“……” 蒋忆梅有点没反应过来，“组队干什么？打游戏开黑啊？” “组队，男女朋友，恋爱、结婚、生孩子！”祁烨表情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不是一时冲动，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多天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我们都是独生，家庭条件相当，各自工作稳定，有车有房，而且我们知根知底，你与其去相亲，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们年纪也到了，对彼此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要，我要嫁给爱情。”蒋忆梅断然拒绝。 “你有喜欢的人了？”祁烨问。 “没有。” “那你不如试着爱我，等你喜欢上了我，再嫁给我，你也是嫁给了爱情。”祁烨说。 蒋忆梅上下打量他几眼，似乎是在审度他的价值，末了，她问：“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个？总不至于你突然喜欢上我了吧？” “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祁烨拿起搁在桌上的啤酒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啤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似的，他放下啤酒瓶，凝着蒋忆梅道：“你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你。”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 四周弥漫着烧烤的油烟味，小吃街的叫卖声远远传来，鼻尖还飘着一点啤酒的酒香，老板又端来了昂烤好的烤鱼和颜菲最喜欢的脑花。 蒋忆梅在喧闹声中沉默了很久，直到高扬问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她才回望着祁烨，微微露出一个笑来，说：“那我们试试吧。” “好。”祁烨道。 “所以，你们谁能告诉我，我他妈到底错过了什么？”高扬焦急难耐地问。 祁烨：“你错过了你爸爸的高光时刻。” 高扬：“……我错过你大爷！” 江寒：“……” 这也行？ 他花尽了心思准备了满顶楼的鲜花，想了一遍又一遍到底该如何表白、拐着弯儿找各种借口送吃的喝的、还包接包送、就连送个手机都绞尽脑汁地想他怎么送对方才不会拒绝。 他日日忐忑不安，一面是春光灿烂，一面是水深火热，他煎着熬着，结果还不如祁烨莫名其妙地跟人过了一晚和他的三言两语？ 江寒无形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但他面上不显山不漏水，谁都没有看出来。 有捧着鲜花的小姑娘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买花，祁烨就顺手买了一朵，他递给蒋忆梅道：“送给你。”这厮眨眼就已经融入了蒋忆梅的男朋友这个角色。 蒋忆梅接过花，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对祁烨说“谢谢，我很喜欢。” 那笑容过于灿烂，忽地就刺伤了江寒的眼睛，他已经不记得颜菲多久没对他那么笑过了，带一点娇羞和无限的欢喜。 一百种喜欢 第72节 好像上一次，还是上高中的时候。 有些人轻轻松松就能有女朋友，有些人却费尽心思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有女朋友，他不比祁烨差，在感情的事情上却始终慢他一步。 江寒兀自郁闷，以至于等那个卖花的小姑娘都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给颜菲买花，心情变得越发烦躁。 颜菲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起身到旁边去接。 江寒视线扫过，看见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曲医生”三个字。 周围很吵闹，汽车的鸣笛声、老人小孩的说话声、手机的音乐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颜菲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江寒却根本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极力想要听清楚，却始终徒劳。 便越发挠心抓肺地难受。 蒋忆梅微微偏过头来问江寒：“你不是在追菲菲吗？怎么不给她买花？” 她的话像一把利箭，精准地扎进江寒的心口，江寒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说，他望着打电话的颜菲，目光很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忆梅看他吃瘪的样子，就莫名觉得爽。 颜菲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上，蒋忆梅凑过来道：“跟谁打电话呢？还走到一边去。” “一个朋友，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带他到周围转转，他以前没来过南瑜。”颜菲回答。 “男的女的？” “男的，现在跟祁烨在一个医院，他是从云城那边过来交流的。” “那你怎么回答？” 颜菲正要答话，忽然反应过来说这句话的不是蒋忆梅，而是江寒。 第66章 她话音顿了顿，说：“我周六和周日都约了兼职，哪有空，给拒了。”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江寒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有点想笑。 “还想吃点什么？”江寒问，“我去给你拿。” “来几串五花肉和猪皮吧。”颜菲说。 蒋忆梅紧跟着道：“我要鸡皮和莲藕，还有基围虾。” 江寒面无表情道：“你没手吗？自己去拿。” 蒋忆梅“嘿”一声，“江寒你可考虑清楚了，我是菲菲最好的姐妹，你不巴结我求我帮你说好话，你竟然还敢对我这个态度，你……” “行，我帮你拿。”江寒打断她。 蒋忆梅笑得灿烂，得意洋洋道：“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高扬笑话江寒：“寒哥，你也太没志气了，你怕她干嘛？” 江寒没理会他的嘲笑，拿了颜菲和蒋忆梅想吃的，放在篮子里，递给老板，祁烨道：“寒哥，我还想吃鱼排和猪排。” 江寒没理他。 高扬补充：“寒哥，给我也来一份猪脑。” 江寒直接闭目塞听。 “你重色轻友啊？”高扬无语，自己起身去拿想吃的，转头跟颜菲告状，“颜菲，你啥时候能把他收了？好好管教管教，怎么当人兄弟的！” 颜菲咬了一口鸡尖，笑说：“你活该！” 祁烨抖着肩膀笑。 一顿烧烤吃饱喝足，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半，颜菲自然和江寒一起走，今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祁烨和蒋忆梅也打算一起，蒋忆梅送祁烨回去。 她问高扬：“送你？” “不了不了，”高扬连忙拒绝，“我打车，我不想闻恋爱的酸臭味，我已经叫了车，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是顾好自己吧。” 几人也不再多说，各自上了车。 颜菲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她洗了澡，躺到床上，收到蒋忆梅发的微信。 踏雪寻梅：原以为祁烨这个谈过恋爱的是个老手，撩妹技能随时打满，没想到原来是个弱鸡，一晚上过去了，连老娘的手都没牵，也太菜了！ 再撩我就打人了：人家也就交过一个女朋友，能有多少经验？ 踏雪寻梅：反正就是菜，我原以为他还会留我夜宿，结果到了楼下，只跟我说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跟他说一声。 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他是不是比江寒还菜？ 再撩我就打人了：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能比江寒那个单身狗菜？ 踏雪寻梅：哎，还是我太好追了，莫名其妙就答应了，我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有点玄幻，怎么我就吃了顿烧烤就有男朋友了？ 再撩我就打人了：…… 颜菲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昵称已经没有了意义，于是换了一个。 不到一分钟，江寒就发了消息过来。 江王八：心之所向，是什么？ 颜菲：“……” 这人是不是随时都在监视她啊？怎么她随便一点动向，他立刻就能知道？ 心之所向：是朝阳。 心之所向：睡了，晚安。 江王八：晚安。 回到公司上班，又是新一轮的忙碌，老板今天来公司坐班，给所有人点了外卖，公司里的人都在办公室解决午饭。 李雪朝颜菲道：“我今天碰见十七楼楼新来的那个女实习生了，啧，我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女的不简单，估计是个厉害角色。” 何天宇不以为意，“你能看准？” “我怎么不能？她就跟在江律师身后，和许智站一起，但全程视线都在江律师身上，而且身高腿长，长得也漂亮，又是高校出来的，”李雪看着颜菲，“你要当心了。” “当心什么？” “当心她把江律师抢走啊，这还用问？”李雪替她着急。 颜菲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笑说：“想抢就抢吧，能抢走的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你这态度也过于消极了吧？”薛雅不赞同道，“男人该管还是得管的。” “赞同。”何天宇觉得，自身身为男人，最有发言权。 “这世上美女千千万，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防得住这个，防不住那个，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与其费这些心思，还不如想想怎么挣更多的钱。”颜菲道。 薛雅笑话她：“你眼里只有钱。” “可不是？没钱我就得睡大街了。”颜菲说。 “最近任务多，你周六和周末还要兼职吗？”何天宇转移话题道。 “兼职工作是早就约好的，不能不去，晚上我加班吧，”颜菲说，“最近项目多，多做点项目也好，做成了就有提成，也能多拿点钱。” “你这么爱钱，不是更应该死死抓住江律师？江律师有钱啊！”李雪吐槽。 “那是他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我才不要靠男人生活。” 何天宇竖起拇指，给她点了个赞。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是江寒的消息，问她在哪里吃饭，她说在公司吃外卖，李雪发现她用的是新手机，意外道：“换手机了？你这财迷还舍得换最新款？” 颜菲：“江寒送的。” 李雪：“……哎，为什么没有人追我？” 何天宇闻言，欲言又止，江律师并没有说过他在追颜菲，这是颜菲自己亲口说的，可江律师给颜菲送了手机，颜菲却收下了。 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要收别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声。 颜菲对新来的实习生并不感兴趣，她做事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一忙起来，很多事情都能抛诸脑后，沉浸在工作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江寒问她下班吗？ 她回答要加班。 为了节省时间，晚饭自然只能吃外卖，颜菲怕胃疼，耽误工作，没敢吃辣的，点了稀粥和咸蛋，外加一份泡菜。 其余几个同事，都是各点各的。 李雪和薛雅明天要外出投标，她下周一也要投标，这两天必须把标书赶出来，虽然很忙，没心思应付任何人，但曲逸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很客气。 问她下班了没有，晚饭准备吃什么。 她回答得加班，三言两语应付完，挂了电话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七点，外卖送到了，颜菲花十分钟吃了晚饭，继续工作，等忙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公司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整天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让她的精神十分疲惫，以至于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直接回家倒床上睡觉。 她收拾东西下班，出了公司大门才看见江寒的微信消息。 江王八：下班的时候叫我。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忙工作还是已经回家了，颜菲不想让他再折腾。 心之所向：我马上到家了，你早点休息吧。 到了电梯口，她按了一楼，电梯“叮”一声，徐徐打开，颜菲从手机的屏幕上抬起头，看见点体力的两个人，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江寒前迈的脚一顿。 电梯里只站了两个人，男的自然是江寒，女的里面穿着香槟色的职业套装，外面套了一件驼色大衣，脚上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头发黑长直，瓜子脸，戴着细长的耳坠和项链，脸上的妆容很精致，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的打扮都很亮眼。 颜菲亦是眼前一亮。 她在电梯门就要关上的那一刻赶紧迈进电梯。 一百种喜欢 第73节 电梯直接往下，颜菲站在江寒身侧，听到他问：“不是说马上就到家了？” “我确实马上就到家了啊，”颜菲道，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也就十来分钟吧，我以为你已经下班了，原来也在加班？” 江寒：“刚忙完，准备去找你。” 颜菲“哦”了声，没再接话。 “江总，这位姐姐是您认识的？”身后传来说话声，温温绵绵的，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得人耳朵一麻。 颜菲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压低了声音笑道：“是呢，你是我寒哥的同事？” 这个“我寒哥”就很精髓。 颜菲隐约听到江寒短促的笑声，她斜眼瞪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其实还算正经，又怀疑刚刚听到的笑声是她的错觉。 汪锦艺讪笑了下，说：“我是孤舟新来的实习生。” “哦。”颜菲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她跟江寒在一楼出了电梯，汪锦艺问：“江总，你车还在地下车库，你不开车吗？” “住得近。”江寒言简意赅。 电梯门合上，江寒和颜菲朝大楼外走，他问颜菲：“下班了怎么不跟我说？” “没多远，懒得麻烦，而且我最近几天都要加班，你天天送我，我怕影响你的工作和休息，”颜菲回答，“你最近不是也挺忙的吗，现在才下班。” 江寒半晌没有接话。 气氛有点尴尬，一直到了小区门口，他才忽然问：“如果我是你男朋友，你也会这样吗？在我明确说过，我想送你，想等你下班一起回家之后，你还是拒绝，认为是给在给我找麻烦。” “啊？是吗？”颜菲下意识地问。 “难道不是？”江寒险些气笑了。 “可是我一直是这样跟别人说的啊，可能这几年习惯了，一时还没改过来，”她顺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瞒你说，这几年追我的人，真的挺多的，我是拒绝了很多很多人，才一身轻地回到南瑜，站到你的面前的。” 江寒：“……” 他难道不是也拒绝了很多很多人，才能不被她嫌弃地站到她的面前？ “那以后我如果加班，你就等我一起走吧，”颜菲想了想说，“不过我不会等你的，只能你等我，因为我想回家吃饭，而且我还得看书。” 她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 江寒：“你上次也说你下班了会跟我说。” “我说过吗？我忘记了！放心吧，我今后一定记住。”她郑重地点了下头。 江寒揉了揉眉心。 他发现现在的颜菲和他高中的时候很像，他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她接受他的礼物，接受他的好意，答应跟他一起下班，一起回家，却不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她游走在给予暧昧的阶段，却拒绝名正言顺。 “菲菲，你在报复我吗？”江寒问。 “哪有。”颜菲立刻矢口否认。 看吧，她甚至都不问他所谓的“报复”到底是指什么，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很清楚她想要什么，也很清楚她在做什么。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么他给她便是。 他心爱的姑娘，无论想要什么，他都愿意捧到她的面前。 第67章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三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星辉公司几个员工刚忙完几个投标任务，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后续便是项目跟进，都不大着急。 三月八号，周二，妇女节。 颜菲去咖啡厅买咖啡，她按同事们的口味给他们给买了一杯，等咖啡的时候听到身后有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汪锦艺。 她和汪锦艺只见过一面，可能因为她当时和江寒单独站在电梯里，俊男美女的画面过于刺眼，所以她对汪锦艺的印象很深刻。 今天她里面仍旧穿着职业套装，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风衣，打扮很一样很亮眼。 反观颜菲自己，早上起得虽然早，但是因为要看书，根本没时间倒腾自己，就简单抹了点护肤品顶着一张素颜随便穿了一件大衣和一双小白鞋就出门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寒酸。 早知道她也化点妆再出门好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汪锦艺已经看见了她，并非常礼貌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又见面了，来这里买咖啡？” 颜菲心想，这里除了咖啡也没别的，明知故问。 不过，张嘴不怼笑脸人，她含笑道：“是啊，挺巧。” 汪锦艺在她旁边坐下，笑问：“听说你和寒哥是高中同学？” 颜菲敏锐地觉察到，她对江寒的称呼从“江总”变成了“寒哥”，她回答道：“没错。” 汪锦艺就道：“像寒哥那样优秀的男人，读书的时候追他的女生肯定很多吧。” 颜菲：“还行。” “我当初想进孤舟，就是因为寒哥在孤舟，他虽然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但是曾经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在我们学校很有名，就连我们学校，都有不少爱慕他的女学生。” 颜菲：“哦。” “你呢，也喜欢寒哥？”汪锦艺突然问。 颜菲的秀眉微微拧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她凝向汪锦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她这个问题，她道：“我跟你，好像不熟。” 她眉眼间已隐有不悦，但汪锦艺无所谓。 颜菲的咖啡好了，她起身去拿，听汪锦艺道：“我喜欢寒哥。” “那是你的事，不必跟我报备。”颜菲面无表情地说。 汪锦艺站起身来，浑身从头到脚都打扮得非常精致的姑娘，如果镶进画框里，就是一副精致的画，她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望着颜菲。 “你和寒哥，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道，“你们不合适。” 颜菲没应声。 汪锦艺不喜欢浪费时间，喜欢速战速决，她不希望再看到眼前这个女人缠在江寒身边的画面，所以，她道：“你跟我比，一无所有，毫无胜算，放弃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颜菲忽地笑了。 “跟你比？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颜菲毫不客气道，“你喜欢江寒，他理你吗？有本事你就往他身边凑，跑我这儿来吠什么？你妈没教你怎么尊重人是吧？” “搭理你几句，你就以为给你脸了吗？”颜菲冷笑一声，懒得跟这个傻逼多说，提着咖啡离开了咖啡厅。 汪锦艺：“……？” 她的脸色从震惊逐渐转为不可思议。 颜菲离开咖啡厅，进电梯的时候给江寒发了一条微信。 心之所向：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实习生，说我配不上你，让我离你远点。 发完微信，她把手机揣进大衣的兜里，出电梯的时候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是江寒回过来的微信。 江王八：别理她，理我。 这个回应并没有让颜菲感到心情愉快，她回到办公室，把咖啡分给同事，李雪见她脸色不好，问她怎么了，颜菲一脸无语道：“买咖啡的时候遇到了汪锦艺那个傻逼，说我一无所有，配不上江寒，让我放弃。搞笑，难道是我追着江寒不撒手吗？” 薛雅好奇道：“那你怎么回答？” 颜菲：“我问她算什么东西。” 李雪“噗嗤”一声，笑了，“好了，你也别气了，但凡她能让江律师跟她玩儿点暧昧，也不至于来你这儿汪汪。” 颜菲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何天宇张了张嘴，想问江律师真的表明在追你了？ 但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这次他还是忍住了没问。 她分完咖啡，老板来了，这阵子公司赚了不少，老板心情极好，趁公司不忙，便借着妇女节的由头说下午给他们放半天假。 这半天假来得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办公室里顿时一边欢呼，李雪和薛雅商量着下午要不去逛街，问颜菲要不要一起，颜菲给拒绝了。 苦逼的她还得回家看书。 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她不想重考任何一门，所以一点都不敢懈怠。 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太忙，她为了挤出时间看书，还特地换了一个大包，都哪儿都带着一本书和几张试卷，方便随时随地看。 后来不忙了，她也没把大包换下来，还是随时带着书和试卷，一直保持着有时间就看书或者做试卷的习惯。 临到午饭时间，同事们准备下班，颜菲收拾好，抱起放在桌上的红玫瑰，跟几个同事离开了办公室。 电梯从十七楼下来。 里面站着好几个孤舟的同事，江寒站在电梯左边，他身边站着许智、张博远、林浩轩和新来的实习生汪锦艺，还有两三个其余公司的。 颜菲和几个同事相继进了电梯。 薛雅和孤舟的几个打招呼，“好巧，又遇见了。” “是啊，我们下午事还多，这会儿出去吃个便饭，”许智瞅了眼江寒，笑着接话道，“你们呢？也是出去吃饭？要不一起吧？” “不了，我们下午不上班。”李雪说完，看了眼汪锦艺，又看了看颜菲。 颜菲目视前方，怀里抱着一束花，一直没回头，好似压根儿没看见江寒也站在电梯里，她双唇微抿，明显不高兴。 李雪同情地看了眼江寒。 江寒盯着颜菲的后脑勺，姑娘比她矮半个头，后颈的皮肤雪白雪白，看得人能浮想联翩，他低眉觑了眼她抱在怀里的花，忽然开口问：“花好看吗？” 颜菲没理他。 明显是生气了，虽然惹他生气的人不是他，但是她因为别的女的而生他的气，是不是就证明，她其实有一点点吃醋？ 如果她完全不在意，她自然不会生气。 “菲菲，别生气了。”江寒凝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哄道。 一百种喜欢 第74节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他，好像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最冷酷、最应该被人哄而不是他哄别人的人，竟然能说出哄人的话来。 许智跟在江寒身边那么久，就没听江寒这么温柔地跟谁说过话。 他讷讷道：“寒哥，颜菲姐手里的花是你送的啊？” 江寒“嗯”了一声，有点无奈地说：“我表白被拒了，还在追。” 众人：“……” 颜菲：“……？” 电梯里的气氛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每个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空气很尴尬，抱着红玫瑰的颜菲，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 她心里有一千个声音在问，江寒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啊？ 她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害羞。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李雪用手肘顶了顶颜菲的胳膊，小声道：“你竟然拒绝了江律师？你怎么那么牛啊？！” 颜菲忽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见林浩轩拍了拍江寒的肩，笑说：“寒哥，追到人的时候别忘了请客，兄弟们还等着喝酒呢。” 江寒：“我喜欢的姑娘，不好追。” 众人：“……” 颜菲回头，眼睑微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万种风情从她的眉眼间释放出来，她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在，你干嘛说这个啊？” 江寒正要说话，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电梯里的人一边朝外走，一边频频回头，用八卦的目光看着他们。 颜菲也转身朝外走，双脚刚迈出了电梯，就被江寒一把抓住手腕。 颜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你干嘛？” “你下午不是放假吗？”江寒说，“中午在哪儿吃饭？” “我回家。” “我送你。”江寒拉着她往大楼外走，颜菲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江寒拉出了大厦的大厅，余光瞥见身后近乎所有人满目八卦的表情和汪锦艺惨白愤懑的脸色。 她没有多想，因为江寒从她的手里拿过了玫瑰花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现在又不是晚上，你送我干嘛？” “上个月，我送你手机，你说请我吃烧烤，但最后是我付的钱。”江寒提醒她。 颜菲道：“这不是你非要抢着买单吗？偷偷摸摸就把钱给了，我去结账的时候，老板说你已经买单了，这不能怪我吧。” “我当然不会怪你，”江寒说，“但你欠我一顿烧烤。” “所以？” “所以，今天中午你就请我吃饭吧，就煮你最擅长的面条。” “是谁说不能把男人带回家的？” “现在是白天。”江寒强词夺理。 “所以我其实是可以带男人回家的？只要是白天？” “不能，你只能带我，别的男人没我自控力好。”江寒义正辞严道。 颜菲笑了，“你怎么这么双标？” 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好看的，江寒心里松了口气，说：“不生气了？” 颜菲笑靥一敛，问他：“刚刚在电梯里，你故意那么说的？” 江寒很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做多解释，他相信，就算他不解释，颜菲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已经不是七八年前懵懂的学生了，有些事就算不说，彼此也心照不宣。 颜菲的眼里又有了笑意，她抬脚往筑境小区的方向走，说：“走吧，请你吃面。” 可能有人天生就不擅长做饭，颜菲做的饭，也就面条能拿得出手，她给江寒煮了一大碗，给自己煮了一小碗，还切了一盘昨晚煮好的酱肉，配了一小碟泡菜。 “下午有什么安排？”坐到餐椅上的时候，江寒问她。 颜菲顺口回答：“在家里看书。” 江寒扬了扬眉，说：“晚上一起吃饭？你想吃什么？” 颜菲想吃大龙虾，但大龙虾超出了她的消费标准，她不会说，她道：“我今天不打算再出门，就窝在家里，改天吧。” 江寒：“我买过来，跟你一起吃。” 颜菲：“你最近不忙吗？” “晚上在你这儿吃了饭再回公司忙工作，”江寒抬眸凝了她一眼，“或者你留我在你这儿办公也行，我还可以辅导你本科的课业。” 颜菲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不用了，谢谢。”她说。 午饭后，江寒主动担起了洗碗的大任，颜菲也没有跟他抢，自己回房间坐到书桌边打开了课本和试卷，她最近每天都要刷三张试卷，每科一张，刷完后看答案改错题，再把错题背下来，好在她的记忆里不错，做过的题基本不会再错。 这会儿她正在做财务管理的试卷，刚做完选择题，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念起了“孤舟蓑笠翁，独钓王八雪？” 与此同时，颜菲放在书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下。 是赵思静发过来的微信。 赵思静：姐，我晚上来找你。 江寒眼尖地发现，在赵思静的那条微信下面，紧挨着的是一个叫江王八给颜菲发的微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加一个标点：人呢？ 江寒微微皱起了眉。 他在厨房洗完碗，出来时没在客厅见到颜菲，又觉得在一个姑娘的家里到处乱蹿不大合适，所以就给颜菲发了一条微信，问她人在哪里。 结果颜菲半天没回他，他就找进了她的卧室。 整个房间都很干净整洁，但最吸引江寒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子，坐在河边垂钓，配的文字是：孤舟蓑笠翁，独钓王八雪。 江王八？ 第68章 江寒有点想笑。 “我跟王八，有一毛钱关系？” 颜菲回头望他。 今天天气极好，风和日丽，正值午后，窗帘全部敞开，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户照进来，有几缕打在他的脸上，男人的轮廓精致绝伦，足以迷倒万千姑娘。 颜菲有点恍神，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没有答上江寒的话。 王八着实不是一种好的称呼，如果谁叫她颜王八，她可能会生气，因为实在太难听了，她当初买下这幅画，又刻意让作画的人写下这两行字，其实心里是存着几分郁气的，她当时大概是想散掉那几分郁气，只是最终失败了。 于是，又有了后来的江王八。 她不知道江寒作何感想，总不能她主动承认她这些年其实一直心有不甘。 不甘她追了两年的人，到头来却不属于她，不甘她的自我感动，竟敢真的只是自我感动，而没有感动到她想融化的那个人。 颜菲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所以，她也没有想到，江寒接下来会问她的问题。 “这是，你对我的，爱称吗？”他凝着她的眼睛，问她。 颜菲越发凝噎。 她表情呆呆木木的，让江寒觉得有趣，他趁她不备之际忽地躬身凑近她，捏住她的下巴道：“我接受了，你对我的爱称。” 他在她眨眼的时候忽然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我上班去了，你专心做题。” 颜菲：“……哦。” 江寒走后，颜菲花了足足一刻钟脸上的热意才逐渐消退，她趴在桌子上闷了一会儿，继续做题，搁在旁边的手机铃声却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曲逸林的电话。 曲逸林住在医院给他安排的职工公寓里，他上个月来南瑜，除了刚来的那两天，其余近一个月里一直很忙，即便如此，他还是约了颜菲好几次。 但除了他来南瑜时和颜菲见过的两面，后来一直没有约上。 他很忙，心情也持续不好，这几天天气变化大，他连着加了几天班，熬了两三个夜，今早醒来时，就觉得自己不大舒服。 他扛着这份不舒服坚持工作，中午时发起了低烧，他也没管，任由身体烧着，到四点半的时候，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他觉得差不多了，就给颜菲打了个电话。 说他不舒服，问她能不能过来帮他一下。 颜菲赶到他的公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曲逸林不知道自己烧到了什么程度，他躺在床上，口干舌燥，却一点都不想动，直到颜菲敲响他的房门，他才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去给颜菲开门。 她的小脸拧成一团，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担忧，让他觉得愉悦。 颜菲摸了下他的额头，道：“这么烫？” 曲逸林重新躺回床上，听颜菲问他：“你量体温了吗？” “没有。”他窝进被子里。 “也没有吃退烧药？” 曲逸林摇头道：“没有，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我现在不想动，我不确定我出门会不会晕倒，所以我也不想出门，你随便帮我买点退烧药和感冒药吧。” 颜菲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过于随便，不打算听他的。 于是，她给祁烨去了个电话。 今天祁烨在上班，没有坐诊，听颜菲说曲逸林病了，就拿了支体温计，到了曲逸林的公寓，颜菲给他开的门，祁烨挑了挑眉，进了屋，把体温计递给曲逸林。 一量，39.6度。 祁烨心想，让自己烧得这么厉害的医生，还真是少见。 他把体温计留给颜菲，去药房拿了点药过来，也没让颜菲伺候人，自己去倒了水，将水和药递给曲逸林，这才问颜菲：“你今天下午不上班？” 一百种喜欢 第75节 颜菲回答：“老板给放了半天假。” 祁烨瞥向曲逸林，笑了声，道：“难得放半天，也得奔波劳碌。” 颜菲解释道：“以前在云城的时候，曲医生帮了我很多忙，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我过来照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曲逸林靠坐在床头上，他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朝颜菲道：“我吃了药，等会儿就能退烧了，你难得放假，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他脸色苍白，高烧让他有些脱水，嘴唇起了皮，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 颜菲想起在云城的时候，他总是帮忙照顾她的母亲，她阑尾炎住院的时候，他原本该休假，结果却特地跟他的同事调了班，到医院上班，方便照顾她。 到底还是欠人家的情。 颜菲道：“等你烧退了我再走吧。” 祁烨闻言，在心底为江寒默哀了三秒钟。 他道：“他退了烧就没事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寒哥不忙的话，你可以让他来接你。” 江寒最近都比较忙，颜菲没打算麻烦他。 但她应下了祁烨的话。 祁烨又问：“你来这儿的事，寒哥知道吗？” “我会跟他说。”颜菲回答。 祁烨应了声“好”，就不打算再多事，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他胡乱插手也不大好，但他想，若是寒哥知道了，大概率会很难受，很难受。 祁烨走后，颜菲问曲逸林饿不饿，曲逸林点头，说想喝粥。 颜菲给他点了外卖，又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让他先睡觉，等外卖到了她会叫他，曲逸林问：“你呢？” “我带了课本和试卷，我去客厅刷试卷。”颜菲说。 她带了五套试卷，就算在这里蹲好几个小时，也不会浪费她的时间，四月份的考试，专科段的两门她必须过，至于本科段的，她只能说会尽最大的努力。 “抱歉，你这么忙，我还麻烦你。”曲逸林一脸愧疚。 “没关系，朋友之间互相帮助，礼尚往来，本来就是应该的，”颜菲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做试卷了。” “好。”曲逸林虽然不想放她去客厅，但还是“体贴”地应了下来。 正值饭点，等外卖得排队，颜菲做试卷注意力很集中，一时间也没注意时间，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猛地想起，她点的外卖应该到了。 果然是外卖的电话。 颜菲下楼去拿外卖。 曲逸林被她的动静吵醒，窗外的天色已有些昏沉，他从床上起来，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到客厅，打开灯，却听到了颜菲的手机铃声。 曲逸林走过去看了眼颜菲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江寒”两个字。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接了起来。 “江律师，”曲逸林客气道，“你找颜菲有事？” 电话那头的江寒沉默了至少五秒钟。 曲逸林紧接着道：“颜菲在忙，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等她忙完了，我帮你转达给她。” “她的手机，为什么是你接？”江寒沉声问。 曲逸林笑了下，说：“她没跟你说吗？她现在在我的公寓。” 下一刻，电话里传来忙音，江寒挂了电话。 三月的天，还是冷的，江寒五点半离开公司，去附近海鲜市场买了龙虾和帝王蟹，提着两大袋海鲜去了筑境，到了颜菲的家门口，他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人来给他开门。 他才选择了打电话。 没想到接电话的人却是曲逸林。 满心欢喜时，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大约就是这种感觉，他站在紧关的房门外，忽然觉得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该愤怒地冲到曲逸林的公寓强行把颜菲带走，还是该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傻傻地在楼下等她，等她看他一眼，等她施舍他几句话。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自他毕业后入职孤舟，名声一天比一天响，他收入与日俱增，一路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别人千方百计想靠近他，想得到他的关注，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他已经忘了，挫折是什么滋味，被拒绝又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他和她已经很近很近了，近到只要他一伸手，只要他再努力向她走几步，他就能牵起她的手，就能揽她入怀。 可原来，一切不过只是他的奢望。 他们之间，存在着整整七年的空白，这七年，在她最难的时候，陪伴她的人，支持她的人，帮助她的人，或许有很多，但哪一个，都不是他。 以前她可以为了他转学，为了他拼命学习，她会把他放在第一位，可七年的空白，让她的感情被时光消磨，她每天都很忙，他不再是她的中心。 她的目光甚至不再追随他。 他为他年少时的意气用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千方百计想要弥补，他小心翼翼靠近她，可是好像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再不能像从前一样，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江寒靠在墙上，脚边搁着他刚买的龙虾和帝王蟹，他心烦意乱，很想抽根烟，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才恍然想起，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第69章 颜菲拿了外卖上楼，见曲逸林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把米粥和小菜放到茶几上，朝曲逸林道：“你烧退了吗？” “还没量，应该退了吧。”曲逸林回答。 颜菲去拿了体温计地给他，“量一下。” 曲逸林笑着接过，几分钟后，他取出体温计，36.7度，体温已经正常了，他朝颜菲道：“颜菲，我不太想喝粥了，我想吃汤锅，你能陪我去吗？” 陪他吃顿饭而已，这么简单的要求颜菲当然不可能拒绝，她把外卖放进冰箱里，和曲逸林一起出门，去附近的商场吃汤锅，曲逸林不能吃辣，颜菲就点了一个清汤。 她一边划拉手机屏幕，一边和曲逸林说话，“你过来都一个月了，交流还没结束？” “没有，至少得三个月。”曲逸林道。 颜菲点了下头。 曲逸林靠在椅背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她正在低头划拉手机，那手机是新的，而且是水果最新款。 颜菲根本不会舍得买那么贵的手机。 “新买的手机？”曲逸林问。 颜菲“嗯”了声，道：“江寒送的。” 曲逸林想起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他也曾想送她手机，也是水果最新款，他已经递给了她，却被她一句“无功不受禄”给拒绝了。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收。 她和江寒还不是男女朋友，可是她却接受了江寒的礼物。 她对他和江寒的态度，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曲逸林觉得有点窒息，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缓声道：“我走之前，应该还能陪你过完生日。” 拿着手机的颜菲陷入了沉默。 她平时太忙了，其实不太记得今天是谁的生日，明天又是谁的生日，经曲逸林一提醒，她才忽然想起，江寒的生日在农历三月份。 三月初十。 她看了眼日历，就在四月二十八号。 当天她要考试。 考试五点结束，她完全来得及给江寒过生日，颜菲接话道：“非常感谢你愿意陪我过生日，但是不用费心了，我不想过，又老了一岁，没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曲逸林端起茶盅喝了口茶。 他目光犀利，问她：“是不想过生日，还是不想和我过生日？” 颜菲当然不可能说伤人的话，她真诚道：“我不想过生日，以前我过生日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现在他们不在了，我就不想过，你别多想。” “如果是江寒呢？”曲逸林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颜菲遗憾地说：“你想多了，江寒并不记得我的生日。” “颜菲，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在模糊我的意思？如果是江寒要给你过生日，你也不过吗？”曲逸林追问。 颜菲没有回答他，她沉默了。 答案不言而喻，再追问，不过是自讨没趣， 服务生端着汤锅过来，无形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颜菲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雪中送炭，我一直很感激，你这次来南瑜交流，我原本该尽地主之谊，带你到处转转，但你也看见了，我确实很忙，抽不开身，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曲逸林淡笑了下。 气氛松软下来，汤锅咕噜噜冒着热气，颜菲下了一点虾和蟹肉，又烫了几片鱼肉，搁到曲逸林的碗里，笑说：“饿了吧？快吃。” 吃完了饭，曲逸林坚持要开车送她回家。 颜菲再三拒绝，曲逸林也没有听她的，她拒绝不了，只能上车，颜菲上车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曲逸林跟她说话，她也回答得很心不在焉。 “不高兴了？”曲逸林问。 “没有，”颜菲勉强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云城的时候，我住院那段时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会过得特别辛苦，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很感激你。” “我说过了，我是自愿的，你不必觉得欠我。” “可事实上我就是欠你，”颜菲的笑容有些无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欠你的情，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所以我总是觉得愧对你。” 曲逸林脸色难看，他猛地将车子拐了一个弯，停到路边上，沉声问：“颜菲，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颜菲的确心情不好。 从曲逸林非得问清楚她过生日的事情起，她就觉得和他呆在一起其实有点累，他们相处，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个人感情问题，而她单方面不愿意和他谈这些。 她虽然欠他的情，但她的感情是她自己的事情。 后来曲逸林又非得送她回家…… 她的心情就越发不好，有些话她不该说，说了，只会伤人，但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忍住，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一百种喜欢 第76节 “你总是跟我分得很清楚，叫我曲医生，拒绝我的任何礼物，有时候甚至拒绝我的帮助，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在你最难的时候离开你的江寒？我为了你，千里迢迢从云城过来，难道不值得你多看我几眼？” “你和江寒，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们都很优秀，不必比较，”颜菲深吸口气说，“我只能说，感情是毫无理智可言的，不是你比江寒优秀，我就会喜欢你。你很好，喜欢你的姑娘很多，你不应该在我的身上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曲逸林说。 夜色越来越深，车窗死死关着，颜菲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她道：“我跟江寒之间的纠葛远比你以为的要深，我高中就喜欢他了，我为了他转学、努力考进年级最好的班级，我曾经憧憬过我们的未来，也做过有他的未来的计划，他也喜欢了我很多年，我消失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我喜欢他而他不喜欢我，也不是他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他，我们……”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们相爱。” “相爱？”曲逸林冷笑了声，“那你觉得，他信任你吗？” 她和江寒，还并非男女朋友，信任这个问题，他们还从未谈及，她还没有问过江寒，是否相信她，但她想，她是可以相信江寒的。 不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相信他，而是因为他是江寒。 江寒本身，就值得信任。 她朝曲逸林道：“他自会信我……” 她话音还未落下，曲逸林忽地伸过手来，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地吻住她的唇，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很疼，可颜菲完全忽略了这种疼痛，她的脑子瞬间炸了，她下意识地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车内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曲逸林放开她，缓缓退回去。 颜菲使劲儿抹了一下嘴，她气得脑袋发晕，很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但教养让她住了嘴，她试着开了下车门，没成功，车门被锁了。 她听曲逸林道：“我送你回去。” 颜菲冷声道：“我要下车。” 曲逸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发动车子准备离开，颜菲一把握住方向盘，她目光冰冷如刀，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下车。” 她正在气头上，曲逸林横不过她，只能乖乖给她打开车门。 颜菲下了车，猛地关上车门，转身大步往前走。 夜风很凉，冻得人发冷，这里距筑镜已经不远，也不好打车，她只好走路，她走得飞快，脚步像是踩着风，躲着鬼怪。 她知道曲逸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她一直没有回头。 她径直进了筑镜小区，踏进了单元楼，进电梯，出电梯，转弯，抬头，脚步却猛地一顿，生生愣在原地。 走廊的灯很暗，他靠在墙上，低垂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右腿微微曲起，脚边隔着两个大的打了氧的袋子，许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在昏暗的灯光中望向她。 看见他，颜菲突然觉得委屈，有那么一瞬间，她鼻尖一酸，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你说你今天不打算出门，我就买了你爱吃的过来找你，可是你不在家，我给你打了电话，但不是你接的，我就不敢再打了，”江寒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在这里等她的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挺没用的。 他看似活得光鲜亮丽，但他的孤独没人能够明白，他并不是人人都爱，至少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姑娘，曾经一度不愿意记得他，如今也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她或许，有一点喜欢他，但她似乎，更喜欢别人。 他像条狗一样追在她的身后，向她摇尾乞怜，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始终不敢过近一步，生怕她会觉得厌烦。 今天她去了曲逸林的家里，曲逸林接了她的电话…… 他不敢去想他们之间还有别的什么接触，只要稍微一想，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想，他其实应该很硬气地离开，再给她打一个电话，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边跟他暧昧不明，一边又跟曲逸林往来密切。 可他犹豫再三，始终还是没有离开，也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在和颜菲有关的事情上，他变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一点都不像他。 颜菲想朝他走过去，想伸手抱一抱他，她刚刚被人欺负了，她觉得委屈，也觉得冷，她想从江寒的身上汲取温暖，可是她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她一点都动不了。 她该怎么和他说，她被人欺负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江寒抬脚朝她走过去，灯光昏黄，他朝她道：“我买了你爱吃的海鲜，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吃一点？” 他用了疑问的语气。 见她不应，他低眉凝视她道：“你放心，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我保证规规矩矩的，绝对不对你做什么，你开门，让我进屋，可以……” “吗？”最后一个字，生硬地从他的嘴角挤出来。 像突然间卡了一根鱼刺在说话。 他伸手，捏住了颜菲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脸，他仔细凝着她嘴角的伤口，忽然间，他收回手，偏头笑了一下。 极尽讽刺。 “抱歉，是我打扰了。”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好累啊，万更几天哈，更几天差不多就能完结了。 第70章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叮”一声打开，他紧绷着脸往电梯里迈，手臂上的衣服却突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那只手纤细白皙，指骨死死握紧。 “江寒，你信我吗？”颜菲抓着他的衣服，抬头问他。 他不答。 颜菲眼巴巴地望着他，紧接着问：“我跟曲逸林没什么，我这样说，你信吗？” “我今天下班后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曲逸林，他说你在他的公寓里，你在云城那几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你们无话不谈，连我跟你表白被你拒绝的事情你都会跟他说，而今天，你们……” 他实在说不出“你们接吻了”这样的话。 好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刀，刀刀捅进他的心脏。 江寒沉沉地闭了下眼，冷嘲道：“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没什么，不觉得可笑吗？” “我说我跟曲逸林没什么，你不相信，所以我在你眼中是什么人？一边跟你暧昧不明，一边跟曲逸林纠缠不清吗？”颜菲问。 江寒没有回答，他挣开颜菲的手，进了电梯。 看着不断往下下降的数字，他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电梯“叮”一声打开，他愣了几秒，才在电梯最后要关上的时候抬脚迈了出去。 他出了小区单元，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一直在想，如果颜菲追下来，他就原谅她今天和曲逸林的纠缠，他会强迫自己忘记今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等了很久，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他的脑子已经麻木了，分不清楚。 冷风刮在脸上，一直冷到心底， 他没有等来他喜欢的姑娘。 他等到了曲逸林。 上天像是在跟他开玩笑，让他在心情最糟糕的时候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那人走到他的跟前，怜悯地看着他。 他道：“我说过了，她不喜欢你，你没有资格纠缠她。” 颜菲嘴角的伤口江寒的脑子里反复回放，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猝不及防地扬手，一拳砸在曲逸林的脸上，男人的力道很重，曲逸林一个踉跄，嘴角瞬间出了血。 “你又多有资格？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曲逸林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当然不可能只站着被动挨打，他反身就给了江寒一拳。 “我没资格？她母亲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年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没日没夜地挣钱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生病住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母亲死了，她哭得伤心欲绝恨不得去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告诉你，是我，是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你不是读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她吗？这么多年，她在最底层苦苦挣扎，可曾联系过你？你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离开她，如今又有什么脸往她的跟前凑？” 曲逸林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都像沉重的巨石，砸在江寒的心坎上。 当年他为什么要说那么绝情的话，他为什么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她最伤心、最苦难的时候，他不但没有陪伴她，还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 他分神的时候，曲逸林的第二拳已至，他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江寒烦闷又暴躁，一口郁气闷在心口，反手就和曲逸林打在一起。 - 赵思静今晚没课，这些天她心情也不大好，今晚和朋友在外面胡吃海喝了一顿，到筑境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小区门口站着几个保安和大妈，在谈论有人打架的事情，说得特别起劲儿。 “你刚回来，错过了，那两个年轻男人长得又高又帅，衣着都很讲究，一看就是社会精英人士，但是互殴起来就像两头猎豹，特别生猛。”其中一个大妈说。 “那两个年轻人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劲儿却大得要死，我们几个大男人都不敢靠近，只好报警，不过他们一听说我们要报警，倒是自动停手了。”保安说。 “后来呢？”有错过好戏的大妈好奇地问。 保安说：“后来他们就各自回去了，哎，那两个年轻人我都见过，都是来找我们小区一个姑娘的，我猜啊，那两人应该是情敌。” 赵思静听到这里，眉毛忽然翘了下。 但她也没凑上去问，径直进了小区，上了楼。 赵思静有钥匙，她打开门，意外发现她姐今天竟然没有埋头刷题，而是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一张精致的脸端得是生无可恋。 一看就是有事。 赵思静换了鞋，也坐到沙发上，偏头看了她姐一眼，她姐双目无神，没有焦距，注意力果然不在电视上。 “姐，你怎么啦？”赵思静问。 颜菲没理会她，仿佛压根儿没有听到她说话。 一百种喜欢 第77节 赵思静又道：“你们小区楼下有人打架，你知道吗？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听说的，两个男人，好像还是因为争风吃醋。” 颜菲的眉毛拧起来，转头看向她。 刚刚侧面看还没看出来，这会儿正对面一看，赵思静一眼就发现了颜菲嘴角的伤口。 她“哇”一声，像条狗一样地扑倒颜菲的跟前，满心好奇地盯着颜菲的嘴角问：“你这伤口，啧，这么激烈？” 颜菲瘪了一下嘴。 “江律师咬的？啧，这下嘴也太狠了！他跟你有仇啊？”赵思静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地认为是江律师，她有点不满，亲就亲，咬人做什么？ 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有这种特殊癖好的男人，无论长得多帅、多有钱都不能要。 “你说刚刚下面有人在打架？”颜菲答非所问。 “啊，是。”赵思静下意识地回答。 “谁在打架？” “不知道，我进小区的时候听说的。” “人呢？” “应该已经各自回家了吧，那两人听说警察要来了，立刻就不打了，也是搞笑，都打架了，还怕什么警察，怂得很。”赵思静笑道。 颜菲“哦”了一声。 赵思静却忽然灵机一闪，回过点味儿来，她指着楼下道：“门口的大妈和保安说，打架的是两个又高又帅、衣着讲究的男人，你这反应，打架的不会是江律师和曲哥吧？” “也许。”颜菲兴致缺缺地说。 “那你这伤，到底是江律师的杰作还是……” 颜菲没答。 赵思静懂了，江律师的事情，只要她问，她姐基本都会跟她提，这次她问，她却不答，那就不是江律师，是曲逸林。 “曲哥他怎么这样啊？”赵思静不爽道。 “那你跟江律师，江律师他是不是看见你嘴角的伤口了？姐，不是我胡说，你这伤口一看就是别人咬出来的，江律师看见，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她话音一顿，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她还没搞清楚，“你是喜欢江律师的吧？不喜欢曲哥吧？” 颜菲要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赵思静心想，我就知道，她继续问：“你跟曲哥，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他是趁我不注意。”颜菲深吸了口气，满心烦躁，她其实很信任曲逸林，在她心中，曲逸林是个翩翩君子，温柔而绅士。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赵思静问：“那江律师呢？你跟江律师解释了吗？” “没有。”颜菲泄气地回答。 曲逸林这招挑拨离间很奏效，江寒确实不信任她，甚至认为她周游在他们两个男人之间，左右逢源，她在曲逸林那里受了欺负，回家还要被江寒质疑，她懒得多做解释。 不信任就不信任吧。 这么多年，她遇上那么多事，心早就硬了，已经没什么事情，是她扛不住的了。 她每天忙得要死，连生病都不敢，更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哄谁。 颜菲从沙发上爬起来。 “你干嘛？”赵思静问。 “睡觉。”颜菲不耐烦地说。 “你还能睡得着？你不问问江律师，他是不是跟曲哥打架了？”赵思静一脸你怎么那么牛的表情，“你都不关心他受没受伤？” 颜菲的表情一凝。 “算了，懒得管。”她说。 赵思静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姐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 颜菲进了屋，背影看起来非常地淡定，赵思静却没她淡定，她好奇心爆棚，她没有江寒的电话，只能给曲逸林打。 曲逸林此时在医院里。 他的脸肿得老高，青一块紫一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帅气，医院里认识他的女医生给他脸上的伤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又给他抹了一点药。 兜里的手机响了，是赵思静打来的电话。 曲逸林几乎没有犹豫地按了接听键。 “曲哥？”赵思静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你睡了吗？” “没有，”曲逸林道，“有事？” 赵思静沉默了三秒钟，试探性地问：“那什么，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曲逸林的嘴角动了一下，他左边的上牙松动了一颗，这会儿还能吐出血来，不得不承认，江寒的劲儿很大，打架很凶，他几乎不是对手。 他“嗯”了声，问：“你在你姐那儿？” “是啊，哎，你还好吗？伤得重吗？”赵思静也不好问他为什么跟江寒打架，“要是严重的话，一定得去医院看看，别硬撑啊。” “我没事，”曲逸林回答，“你姐呢？” “睡觉去了，我姐心情很差，我不敢惹她。”赵思静说。 曲逸林不知道赵思静知道多少，他疼得吸了口凉气，说：“让她冷静几天，这几天我也很忙，过几天再来看她。” 赵思静应了声“好”，她挂了电话就丢开手机，冲到颜菲的房间里朝颜菲道：“姐，我刚刚给曲哥打电话了，他俩真的打架了，曲哥说他没事，要不你问问江律师有没有事？” 颜菲的眼皮动了下，没应。 第71章 “姐，曲哥打架很凶的，一脚能将人踹得飞出去，江律师应该很难在他手上讨到便宜，不是我喜欢叽叽歪歪哦，你前脚被曲哥亲了嘴，后脚他又被曲哥给打了，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江律师那么喜欢你，他得多伤心啊？” “别说了，我不想听。”颜菲背过身去。 赵思静“哎”一声。 她想到自己，她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团糟糕，她爸妈是绝不可能同意她和颜泽在一起的，他们都在学生会，经常见面，每一次见到他，她的心情都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思静洗了澡，躺进被窝里，把微信屏幕划拉来划拉去，无数次点进和颜泽的聊天界面，又无数次地退出来，最后到底没忍住，给颜泽发了一条微信。 我想静静：睡了吗？ 微信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动静，她的消息仿佛一颗石子沉入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赵思静的心又酸又涩，她在爱情的酸涩中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她姐按开了台灯，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大衣出来套在身上。 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姐，这么晚了，你干嘛？”赵思静不明所以地问。 “睡你的，别管。”颜菲穿上衣服，又围了一条很厚的围巾，关了屋里的台灯，带上门出去了。 赵思静隐约听到玄关的门关上的声音。 颜菲的心情实在烦躁，她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全是江寒离开时的模样，他脾气有时候很拧，跟曲逸林打了架，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她想来想去，都不放心。 那家伙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去找他，他会不会给她开门，他要是不给她开门，她以后就不理他了。 颜菲愤懑地想。 她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自己兀自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迎着三月天冷冽的夜风往小区外走，还未走到小区门口，却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 “颜菲？” 深更半夜的，小区的路灯极为昏暗，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路上除了颜菲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颜菲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脚就要继续走。 “颜菲。”叫她名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很低很沉，很熟悉，之前那声音听着还有点不确定，这次已经是陈述的语气。 颜菲确定自己不是幻听了。 她回头，往回退了几步，朝有凉椅的方向望过去。 那里果然坐着一个人。 刚刚她走得急，完全没有注意，这会儿才看清楚，他就坐在凉椅上，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微微躬着身，被夜色映照得孤独又凄凉。 颜菲突然就觉得心酸。 她快步朝他走过去。 江寒抬头望她，也不说话，脸上青了好几块，还有点微微发肿，颜菲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像一条被主人遗弃在路边的大狗。 她抬手摸了下他的脸，他也不躲。 很凉，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颜菲赶忙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他的颈间，又握住他的双手，一边搓一边哈气，忍不住气愤道：“深更半夜的，你坐这儿干什么？立痴情男人的人设吗？我要是没下来，你能感动谁？你只能感动你自己。” “我怕你走了。”吹了几个小时的寒风，他的嗓子有点哑。 “走了？我往哪儿走？” “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江寒是有些怕了，他怕颜菲突然又不见了，谁也找不到她，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颜菲有一瞬间鼻子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她吸了下鼻子说，“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定居。” “真的？”江寒不大信。 “我跟你说过了，这些年我累了，想安定下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提升学历，先把债务还清，然后慢慢买车买房，不会再去别的城市长住。”颜菲解释道。 她的围巾真的很暖和，她的手也很暖和， 她的声音真好听，好听到让他觉得，她说的话不是那么真切。 “这么晚了，你下来做什么？”江寒哑声问。 颜菲松开他的手，手却被他反手抓住，他紧紧握着，半点不松，颜菲无奈道：“我下来找你，原本是准备直接去你家的，没想到你在这儿。” “你不找曲逸林，找我做什么？”江寒酸里酸气道。 一百种喜欢 第78节 “我跟你说了，我跟他没什么，”颜菲低头看着他说，“我之前在云城的时候，受了他不少照顾，他还借了我不少钱，虽然后来还清了，但我多少有点欠他的。这次他来这边交流，人生地不熟，昨天下午，他生病发烧了，一个人躺在公寓里，连个送药的人都没有，他给我打电话，我就过去看了下，后来他退了烧，坚持送我回来，趁我不注意的时候……” 颜菲实在不想说她被曲逸林强吻这样的话。 但事实就是如此。 江寒握住她的手指，更紧了几分。 “我不是自愿的，他之前一直很绅士，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她和曲逸林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清清楚楚地跟江寒解释过，既然他那么在意，她就好好解释给她听。 “你之前跟我说，如果他追你，你应该会答应他的。” 这就是江寒一直在意的事情。 他曾经亲口问过颜菲，他清楚地记得颜菲的回答，自他知道有曲逸林这样一个男人存在的时候，他就一直耿耿于怀，害怕颜菲被曲逸林抢走。 这种害怕，在曲逸林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个男人，远比他以为的，还要优秀。 颜菲被江寒的话噎了一下，江寒不提，她都忘了，她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她道：“那是因为我当时不想让你以为，我还一心只想着你。” 她也是要脸的，不想被江寒看轻。 江寒深吸口气，问：“你说你拒绝了很多人，那些人中，也包括曲逸林吗？” 曲逸林真的那么重要吗？ 颜菲不太懂他。 她答道：“我在云城的时候他就跟我表白了，我拒绝了他，然后回了南瑜，我没跟他说你表白被我拒绝的事情，我只跟他说你跟我表白了，被拒绝的事，应该是他自己猜的。” 其实很好猜。 看他们两人相处的状态，就知道他们没在一起。 “你真的不必介意他，我去云城没两天就认识他了，迄今为止，也有七八年了，如果我们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他虽然也很好，但我不喜欢。” 颜菲的话，信息量太大，江寒的脑子有点麻。 他半晌不说话，颜菲站得有点累了，说：“我能解释的都解释了，你如果信我，当然好，如果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很晚了，你回去吧，别在这儿坐着，我不会走。” 她吁了口气，又道：“我上去了。” 她想抽回手，江寒几乎在同一时间松开她，那一瞬间，颜菲说不上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泄气多一点，总之，很难过，她以为她好好解释后，江寒是会信她的。 他会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可原来并没有。 那就这样吧，她想。 她抬脚往楼上走，腰间却突然多出一只手来，那人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颜菲都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听到江寒“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干嘛？”颜菲问。 “坐得太久，腿麻了，站都站不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去追你，反而坐在这里乖乖等你过来？”江寒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环抱住颜菲的腰，扣得死紧，不准她离开，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声问：“那我呢？” “你什么？” “你是不是还是喜欢我？”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但答案一直都不确定。 颜菲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我接受你的礼物，答应跟你吃饭，带你回家，给你煮面，你觉得不够明显吗？” 江寒的脑子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不明显，”江寒将她搂得更紧，“我想听你亲口说，想听你说，你喜欢我，你愿意当我女朋友，愿意嫁给我，会一辈子都爱我。” 颜菲：“……” 这厮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可真厉害。 “放开！我要上去了！”颜菲没好气道，“这里冷死了。” “那你转过来，”江寒托着她的腿，强行让她转了半圈，面对面坐到了他的腿上，他把她的帽子给她戴上，声音里隐了点笑意，“你抱紧我，就不会冷了。” 颜菲气笑了，“得寸进尺啊你……” 她的尾音被堵住，江寒微微仰头，吻住了她的唇。 颜菲的手指瞬间收紧，不受控制地抓住了他的衣肩，他吻得用力，她嘤咛一声，他就软了力道，细细密密地舔舐，品尝她的甜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微微推开。 他哑声道：“今晚吻你的人，只有我，没有别人，记住了？” 第72章 颜菲的脑子被江寒吻得七荤八素的，有点懵，她靠在江寒的身上，心跳得飞快，喘气有些厉害，被剧烈的愉悦感迷得神魂颠倒的，半晌没应他的话。 江寒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表示他的不满，他尾音上挑道：“嗯？” “哦。”颜菲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下，江寒又吻了上去。 - 颜菲上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估算了下时间，江寒约摸亲了她近一个小时，时轻时重，磨得她嘴唇都有点发疼发肿了，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毛病，怎么就能亲那么久。 而她竟然也任由他亲。 颜菲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不得不承认，那男人的吻技突飞猛进，她其实也很享受，到后来江寒还不想放她走，但时间实在太晚了，他们总不能真的在凉椅上吹着夜风亲个没完没了。 她原本是要带他去医院买点药什么的，结果他自己已经买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保安要报警，我们总不能真的被警察带到警局去，就没有再打了……我已经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毕竟过几天还要上庭，脸不能毁了……想直接回家，又不甘心，在大门口转了无数圈，还是进来了，怕你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她想，江寒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否则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做不出这等卑微的事情，她想，他或许是真的爱惨了她了。 唔…… 这个时间，正是人一天之中睡得正沉的时候，赵思静四仰八叉地窝在被窝里，占了大半边床，颜菲心情好，也懒得跟她争床争棉被，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去客厅睡沙发。 她这会儿是没什么烦恼了，而且人已经极度犯困，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江寒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在深更半夜回了家，他吹了几个小时的夜风，起先还没有任何不适，这会儿躺在沙发上没两分钟人就开始不舒服。 嗓子疼、头晕。 但他心情极好，以至于精神还不错，没什么睡意。 他在沙发上躺了五分钟，然后爬起来，在抽屉里找了一盒感冒药，冲了一包喝下，进浴室洗澡，浴室里热气蒸腾，他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颜菲。 口干舌燥，他添了下唇角，用力地抹了把脸。 - 许智最近交了个女朋友，被恋爱滋润得神清气爽，看什么都特别顺眼，他今天早上来公司上班，还给全公司的同事带了自己女朋友亲手做的小饼干。 事务所规定冬天的作息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许智身为江寒的助手，通常都来得比较早。 因为江寒习惯性早到，有时候六点多就会来公司。 今天林浩轩找江寒有事，来办公室却没见到江寒的人，一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他“咦”一声，问许智：“寒哥人呢？” “还没来。”许智道。 林浩轩摸出手机给江寒打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却在他的身后响起，林浩轩一回头，看见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林浩轩：“……？” 许智瞳孔地震，一副见鬼的表情。 公司里的其余人大多都看见了江寒脸上的伤，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一个个的脸上的八卦欲毫不掩饰，却只有林浩轩敢开口. “你这是，跟人干架了？”他问了句废话。 江寒绕过他走进办公室，坐到软椅上，打开电脑，轻笑一声道：“反正我没输。” 众人：“……” 就这副样子，还能笑得出来？ 许智觉得有点魔幻。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面无表情的寒哥，这不是。 “你跟谁打架了？”林浩轩追问。 江寒没答，这种私事，他不想说，省得颜菲被他们议论，他听林浩轩道：“你过两天就要上庭了，你在这个当口跟人打架，是想顶着你这张脸上法庭吗？” “无所谓。”江寒回答。 过两天脸上的伤肯定已经没现在严重了，影响不大，况且又没有谁规定了律师不能带伤上庭，他问林浩轩：“你找我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林浩轩走进去，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趴在江寒的办公桌上，好奇心爆棚，“到底跟谁打架了？快说！” “你保密？”江寒道。 “保密，肯定保密，”林浩轩举手发誓，“是不是你那个情敌？” 江寒点了下头。 他嗓子还有点疼，去接了杯水喝，一边道：“我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对方挨了一顿打，还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林浩轩震惊。 “你怎么办到的？你把人家打屈服了？” “靠蛮力是没用的，决定权也不在我这儿，决定他生死的人是颜菲，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分明已经被明确拒绝了，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江寒冷笑，“还想挑拨离间，我读书的时候，就不玩儿这些阴招了。” 林浩轩：“……” 他忽然想起以前刚认识江寒的时候，有人跟他说，不要跟江寒耍心眼儿，斗不过。 前阵子他还在为高富帅情敌烦恼，这才过去多久，高富帅情敌就被他整趴下了，林浩轩忽然有点同情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来。 一百种喜欢 第79节 但凡他遇到的人不是江寒，都不至于输得这么快。 - 星辉办公室，颜菲正在喝第四杯水，她嗓子疼得厉害，还有点头晕，鼻子很堵，今天早上起来她就不舒服了，喝了一包冲剂，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情，她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第n次打了个哈欠。 手机震了一下，颜菲低头看了眼，是江寒发过来的信息。 江王八：在干什么？ 颜菲盯着他的备注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看不过去了，给他重新改了一个，江王八变成了江神，她把自己的昵称也重新改了，心之所向变成了一朵雪花。 [一朵雪花]：没干什么。 江神：中午一起吃饭？ [一朵雪花]：不了，我要回家睡觉。 江神：中午去你家吃？ [一朵雪花]：行吧，昨晚你买的帝王蟹和龙虾还在厨房养着，你中午把它们做了，我不会做，我只会清蒸。 江神：想吃什么口味的？ [一朵雪花]：龙虾肉可以做黄油香煎，虾脑蒸蛋，帝王蟹清蒸就好了，你会做吗？ 她附了个大大的疑惑的表情。 江神：会做，你等着吃就好。 颜菲微微挑了挑眉，她喝了口水，眼里有了一点笑意，美滋滋地回复道：行吧。 十八楼，林浩轩推开江寒办公室的门，朝他道：“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吃？我让前台订餐。” “你们去吧，我不去，”江寒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顺口补充，“颜菲中午想回家睡觉，我去给她做饭。” 林浩轩：“……？” “哥，谈个恋爱有必要这么卑微吗？还得去她家给她做饭？”林浩轩相当地震惊，觉得眼前的寒哥根本不是他记忆中冷酷无情的法庭杀手。 江寒觑了他一眼，没接话。 林浩轩道：“你以后要是真的把她娶回家了，是不是就得当二十四孝老公啊？” 江寒面无表情道：“老婆本来就是拿来宠的。” 林浩轩：“……” 他没什么话好说了，非常识趣地关上门走了出去，迎面撞上过来送咖啡的汪锦艺，林浩轩把汪锦艺手里准备送给江寒的咖啡拿过来，自己喝了一口。 他慢悠悠道：“寒哥不喜欢喝这些玩意儿，以后你不必给他送了，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们公司业务越来越多，你做多点事，对你只好不坏。” 汪锦艺脸色有点难看。 几秒后，她问：“今天中午吃饭，江总去吗？” “不去，他要去给他的小公主做饭，觉得跟我们吃饭没什么意思，”林浩轩喝了一大口咖啡，拍了拍汪锦艺的肩，“好好做事。” “我要是不呢？”汪锦艺说。 林浩轩身板站直了些，看着她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孤舟容不下你。” 汪锦艺憋屈地咬住唇。 中午下了班，颜菲和江寒约好，在一楼大厅碰面，她先到了，没见着江寒，倒是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包，坐在大厅的双人沙发上等人。 见到颜菲下来，她飞快地站起来，像火箭炮一样地冲到颜菲的跟前。 “菲菲啊，二婶在隔壁的餐厅定了位置，你二叔也在，二叔二婶想请你吃顿饭，你给个面子，陪我们吃个饭，成不？”语气很是讨好。 颜菲原本心情愉快，但在见到李芳的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 她心道：“真是晦气！” “不去，没空。”颜菲没好气道，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拿手捏了捏鼻尖，回头看了眼电梯的方向，正巧迎上江寒的目光。 颜菲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江寒看得皱起眉来，他走到颜菲跟前，拧眉问：“感冒了？” 颜菲“嗯”了一声。 “吃药了没？” “吃了一包感冒药，没什么效果，”颜菲微微抬眸，白了他一眼，“都赖你，害我大晚上在外面吹风，你是不是得负责？” 想到昨晚，江寒的耳朵尖染了一点红。 第73章 他点点头道：“嗯，我负责。走吧，先去买药，再回去吃饭。” 他直接无视了王芳。 颜菲跟着他朝外走，忽然被王芳拉住手臂，颜菲全身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全部冒了起来，她猛地一挥手，险些又把王芳挥到地上去。 “说了别碰我！”颜菲厉声道。 她眉目冷厉，像随时都会扑上去撕烂王芳的脸，王芳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委屈道：“菲菲，我们真的定了位置，是诚心想请你吃顿饭的。” 颜菲又想骂人，江寒揽住了她的肩。 那一瞬间，已经溜到嘴边的骂人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听江寒道：“菲菲显然不想跟你们有所接触，我是她的律师，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他随手从衣兜里摸了一张名片递给王芳，补充道：“不要再越过我骚扰菲菲，否则我们会报警处理。” 落下话，他揽住颜菲的肩，将她往筑境的方向带。 颜菲面沉如水，她小声道：“没用的，他们肯定还会来找我。” “他们找你做什么？”江寒问。 “谁知道，听说他们现在过得不好，找我肯定没好事，”颜菲道，“那两个老东西，都是唯利是图，指不定在琢磨着怎么把我卖了。” “把你卖了？” “当年出事的时候，他们为了钱，就让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颜菲现在想想还觉得恶心，“也不知道到底哪儿来的脸跟我说那些。” 江寒面目一寒。 他忽然意识道，或许当年颜菲遇到的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残酷。 他想问清楚，却又不太敢，怕揭她的伤疤。 回到家后，颜菲吃了药躺到沙发上，给赵思静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是被江寒叫醒的。 她睡得沉，屋里的窗帘半拉半敞，光线并不好，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江寒那张熟悉的脸，忽然有点没分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愣怔的时候，听到江寒说：“黄油香煎的龙虾肉和虾脑蒸蛋刚刚出锅，再不吃就凉了，凉了不好吃，快起来吃。” 颜菲回过神，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在下面坐得比我还久，怎么就没事？”她不平道。 “我是男人，抵抗力更强，”江寒笑，他拿了围巾把她露在外面的脖子裹起来，“别磨蹭，再不吃真的要凉了。” 颜菲的确也饿了。 屋里飘散着香气，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她飞快地坐到桌边，尝了一口黄油香煎的虾肉，好吃得让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笑道：“果然民以食为天。” 她吃了一半黄油香煎和蒸蛋，帝王蟹上桌了。 帝王蟹原本是蓝色的，蒸熟之后就变成了红色，这只帝王蟹的重量在三斤半左右，足够他们两个人吃，颜菲吃得很饱，吃完后她更困了。 江寒让她去睡觉。 下午还要上班，颜菲不打算睡了，江寒在洗碗，她就靠在门框上看他。 她问：“你们公司的，知道你还会做各种家务吗？” “张博远和林浩轩知道，他们俩很早就认识我了，其余人应该不知道，”江寒道，“他们应该都以为我十指不沾阳春水。” “你瞧着，也确实像是食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什么都会，在外面能挣钱，在家里能带孩子做家务，”江寒回头看她，眼里有笑，“你要是不信，可以用用试试看。” 颜菲：“……” 这厮，逮着机会就耍流氓。 颜菲都懒得翻白眼。 江寒知道她不会这么快答应他，他也不逼问，转移话题道：“我这周六在南瑜大有一个讲座，你要去听吗？” “周六啊？”颜菲琢磨了下时间，“几点？” “下午三点半到五点。” 颜菲想了想说：“我要兼职，去不了，不过我兼职的地方离南瑜大很近，你开完讲座后，我们应该可以一起吃个饭。” 江寒道：“好。” 赵思静在食堂吃了午饭，和室友准备回宿舍睡觉，路上接到颜菲的电话，她姐的心情明显不大好，口吻很冷。 “你在学校吧？”颜菲问。 赵思静忙道：“在的，怎么了？” “你能不能见到颜泽？” “今天学生会有事，下午上完课后，晚上要开一个小会，他应该会去，”赵思静老实回答，“你找他有事啊？” “你见到他，跟他说，管好他爸妈，别再来烦我。” “他爸妈又去找你了？怎么那么不要脸呢？”赵思静听着就来气，“他们要是再来烦你，你就报警，我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东西。” “行了，你跟他说就是了。” 一百种喜欢 第80节 挂了电话，赵思静还气得不行，盘算着晚上见到颜泽应该怎么说，虽然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很尴尬，但既然她姐让她带话，她无论如何也要把话带到。 晚上去开会之前，赵思静特地化了美美的妆，再三确定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美美的，才放心地去学生会的办公室开会。 可惜颜泽并不在。 赵思静一阵失望，觉得自己的精心打扮喂了狗。 转眼到了周六，赵思静知道江寒今天会过来开讲座，特地把时间空了出来，她听了些小道消息，听说江寒这次能过来，是法学系的系主任特地去邀请的，还邀请了两三次人家才答应，赵思静自己不是法学系的，听着觉得有点夸张。 她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开讲座的礼堂，却发现礼堂里里外外都是人，而礼堂里已经没有空位了，赵思静忍不住惊愕道：“怎么这么多人？” “江神的讲座，人怎么可能少？”旁边的女生听见她的话，接话道，“我们整个法学院的学生几乎都来了，还有不少外系的，礼堂塞不下也是正常。” “江神？”赵思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 “江神你都不知道？那你肯定不是我们法学院的了，我们江神，读书的时候是永远的神，毕业后也从无败绩，牛得一比，想请他出手的人，已经从我们学校排到了法国，想追他的人，已经从我们学校排到了外太空。” 赵思静心道：“打什么广告呢？！” “哦，那确实厉害。”赵思静道。 那女生问：“你都不知道江神，你来听什么讲座？” “理由很简单，”赵思静故作淡然地说，“他是我未来姐夫。” 那女生：“？” 周围的女生：“？” 趁那几个女生愣神的时候，赵思静挤到了另一边，她往整个礼堂里面一扫，眼尖地发现颜泽竟然坐在礼堂的第四排，也不知道他来得多早，竟然占到了那么好的位置。 她朝颜泽走过去。 颜泽会做人，在学校的人缘好，出入学校很多时候都是跟别人成群结队的，他坐的位置周围有好几个他同系的朋友。 赵思静跟颜泽表白的事情已经传得全校皆知，喜欢一个人不是丢人的事情，赵思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找颜泽，也找得特别理直气壮。 颜泽的朋友们见她走过来，都开始起哄。 “哎，颜哥，你爱慕者好像冲你过来了。” “颜哥，人家追你都追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要是我，早就魂都没了。” “哎，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像是来找你算账的。” “颜泽，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事，却不想负责吧？” 颜泽听得头大，这帮损友，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回过头，果然看见赵思静一张不大爽快的脸，小姑娘化了精致的妆，从人群中挤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颜泽，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确定要在这儿说吗？” “着急吗？” 赵思静噎了一下，说：“倒也不急。” “那就等一等，讲座马上开始了。” 赵思静看了眼时间，距离三点半还不到五分钟，果然快开始了，她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只好道：“我在后面等你。” 赵思静在一片起哄的“哎哎哎”“哦哦哦”的声音中站到了礼堂后面，她刚站定，就听到礼堂里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 赵思静一回头，看见江寒从礼堂的后面走出来。 他穿着浅灰色v领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风衣，衣着很简单，却格外风度翩翩，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人，卓尔不群。 她姐的眼光，还是超好的，赵思静心想。 一个半小时的讲座，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赵思静不是法学系的学生，听得半懂不懂，但见礼堂里几乎没人半途离开，足以证明这人无论是外表还是他讲的内容，都很吸引人。 最后十分钟是提问环节。 专业的问题赵思静听不明白，但不专业的，她绝对听得懂。 她听到有女生大胆地问：“江神，听说你还没有结婚，那是不是我们都还有机会？” 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闻言，很淡地笑了下，说：“抱歉，我虽然没有结婚，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正在追。” “啊？谁那么没眼光啊？你竟然还得追？” “是一个，值得我付出一生，去温柔呵护的姑娘。” 第74章 礼堂里炸了锅，都在猜那姑娘是谁，赵思静隐约听到有人说，这个问题年年有人问，年年都是这个答案，问这个问题的，要么是失忆了，要么就是新生。 赵思静默默道：“不愧是我未来姐夫。” 讲座结束，赵思静在后面等颜泽，待颜泽过来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礼堂，到了学校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颜泽道：“这里没人，你说吧。” “你爸妈又去找我姐了，这事你知道吗？”赵思静开门见山地问。 颜泽皱眉，纠正道：“是我姐。” 他在大学里里第一次见到赵思静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后来在火锅店遇见颜菲，才恍然明白过来，他的确在很多年以前见过她。 那时候，他还只有十来岁，在大伯母的生日宴上，姐姐牵着她的手，跟他说，这是她的妹妹，叫赵思静，他可以叫她“静静。” 现在这个叫静静的小姑娘，正在很生气地问他话。 “你说是你姐就是你姐了？我姐她承认你了吗？”赵思静口气不好道。 颜泽一哽，接不上话来。 赵思静忽然又有点后悔，好像她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她愧疚了五秒钟，说道：“我不跟你说这个，你就说，你爸妈去找我姐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没跟我说，”颜泽回答，“怎么了？” “怎么了？问题大了！我姐很烦你知道吗？你能不能管管他们，让他们别去骚扰我姐，我姐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他们就不能消停消停？”赵思静一脸不爽道。 颜泽的眉头皱得死紧，“我爸妈怎么了？” 赵思静：“……” 赵思静：“？” “你不会还不知道你爸妈曾经做过什么吧？”她不可思议地问。 “曾经？” “当年你爸的公司面临财务危机，求我姑父帮他暂渡难关，等公司周转过来后，就把钱还他，姑父当时手上没那么多钱，你爸又是哭又是下跪的，姑父就挪用了公款，结果你爸把钱拿去赌博，全输光了，姑父挪用公款的事情败露得太快，就在我姐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警察找上门，那晚，姑姑和姑父一死一伤，我姐也没有参加第二天的高考。” 赵思静瞅着颜泽一脸的茫然和震惊，她也很震惊。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意外道，“那你应该也不知道，你爸妈为了还债，想把我姐卖给一个地产大亨的事情吧？” 颜泽整个人已经麻了。 “我爸知道后，气得发抖，没忍住把你爸打了一顿，后来就坚决要带我姐回云城，这些，你都不知道？”赵思静难以置信。 她看着颜泽近乎崩溃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活得无忧无虑。” 这条小路直通学校的北门，北门不是学校的正大门，也不临学校后面的小吃街，所以平时走这条路的人并不多，江寒和颜菲约在附近的商场见面，车子就暂时放在学校。 他走路过去。 他在南瑜大还算出名，为了避开众多学生，他选择了走这条小路，碰见了颜泽和赵思静，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颜泽约摸整个人都傻了，杵在原地老半天都没有说一个字，最后赵思静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他沿着小路走出了学校。 江寒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一直在想，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身康体健的父母为什么就没了，她母亲又为什么会在医院安安静静地躺了那么多年。 到底是哪一天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就那么巧，让她刚好缺席了高考。 她没有出国，也没有复读，她去了很远的城市打工，过了七年地狱般的日子。 现在，他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曾经，在他最无助、险些崩溃的时候，那个姑娘毫不犹豫地给予了他最大的帮助，让他可以给她母亲最好的治疗，让他可以安心地读书。 后来，那个姑娘也遇到困难了。 可是在她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他因为一时意气，非但没有向她伸出手，反而在她的心上捅了一刀，让她伤上加伤，决绝地离开她熟悉的地方，和所有的一切都斩断联系。 他一个男人，为什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颜菲打过来的电话。 江寒用力地抹了把脸，接起来。 “菲菲。”声音又涩又哑，嗓子里像哽着鱼刺，话说得很艰难。 “江律师，你不是说你五点二十到商场的西门等我，现在都五点四十了，我已经等了你整整十五分钟，请问我还要等你多久呢？”手机那端的姑娘，无奈地问他。 江寒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说话声正常一点。 他低声道：“再给我五分钟。” 挂了电话，他跑了起来。 她就站在西门的门口，穿着乳白色的毛衣大衣，里面穿着一条长裙，头发散下来，亭亭玉立，特别打眼。 江寒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有男人上前跟她搭讪，他冲到颜菲的跟前，头发都被吹得有些乱了，她听到颜菲朝那男人说：“抱歉，不方便。” 那男人瞅了江寒一眼，得了江寒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识趣地离开了。 颜菲收起手机，朝江寒道：“我给赵思静打电话了，这会儿她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等等她，你想吃什么？” 江寒没答，只是低头凝视她。 她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没忍住伸手帮他捋了一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哎，我问你呢。”颜菲道。 “看你，你想吃什么？”江寒问，“我吃什么都无所谓。” “那等会儿问赵思静吧，看看她想吃什么。” 一百种喜欢 第81节 江寒没意见。 赵思静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拉着颜泽，颜泽木偶似的，赵思静把他往哪儿拉他就往哪儿走，迷迷糊糊地跟着赵思静一路到了商场的西门，一抬头，就看见了颜菲。 颜泽瞳孔猛地一缩。 “你们俩怎么一块儿来的？”颜菲问。 “我们刚刚在谈事，不是接到你的电话嘛，就一起过来了，”赵思静解释，“我们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了江律师你，从我们身侧像一阵风似的迅速刮过，我当时还想你赶着去干嘛呢，原来是来这边找我姐，哎，爱情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啊！” 颜菲：“你们俩想吃什么？” 颜泽的脑子还在爆炸，没精力答话，赵思静道：“我想吃火锅。” 颜菲也想吃火锅，正和她意。 她看向江寒，“那就吃火锅？” 江寒“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颜菲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心事，大庭广众的，她也不好多问，直接带他们去了四楼的一家火锅店。 四个人，两个男人满腹心事，两个姑娘毫无心理负担，点了十几个菜，吃得十分满足，反观两个男人，都没吃多少。 “你们不饿啊？”颜菲问。 江寒摇头，“不饿。” 颜泽不答反问，“姐，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颜能德他们已经找上门了，留不留电话号码对她的影响都不大了，颜菲就顺口道：“你问赵思静吧，你要我电话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找人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打电话。 颜泽道：“我想要一个。” 颜菲没再接话，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吃了饭，颜泽要回家，赵思静不好意思打扰颜菲和江寒的二人世界，决定回学校，他们俩走后，江寒问颜菲要不要逛一逛，颜菲没拒绝。 她吃得饱饱的，走一走也好。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江寒去洗手间，颜菲在外面等他，收到了赵思静发过来的微信。 我想静静：姐，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跟颜泽说了，他对他父母曾经做的事情根本不知情，她父母应该刻意隐瞒了他，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想静静：还有，我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江律师的讲座到了最后提问环节的时候，有人问江律师结婚没有，他说没有，但是已经有喜欢的姑娘并且在追了，礼堂里的女生都在哀嚎，唔……，我觉得江律师真的很不错，不是那种会勾搭别的女孩子的男人。 颜菲看着微信消息，微微一笑，心情大好。 江寒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颜菲在笑，走过去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颜菲仰头望他，道：“吃饱喝足就很开心啊。” 江寒没有反驳，说：“去一楼逛一逛？” 一楼主要是鞋、首饰和护肤品化妆品专柜，如果不买东西，着实没什么好逛的，颜菲问他：“你想买鞋？” “你有想买的吗？衣服、鞋、化妆品或者首饰？”江寒低眉，不答反问。 “没有。”颜菲回答得果断。 商场的东西贵，同质量的板鞋，外面一双卖两三百，商场能卖五六百，她一个欠人家钱的，除非商场大打折扣，否则她是没资格在这里花钱买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的。 更别提贵死人的首饰了。 “没有喜欢的？”江寒问，“有喜欢的，就算不需要，也可以买。” 颜菲听出他的意思，犹豫了一秒，道：“没有。” 没有就怪了，她喜欢的东西可太多了，五颜六色的包包、高档化妆品、闪闪发亮的首饰、漂亮得让人眼睛发光的高跟鞋…… 可惜她只是个穷逼，舍不得在商场花钱买不打骨折的东西。 她也还没有厚脸皮到领着江寒去给自己买东西。 那她成什么了？ “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江寒道。 颜菲点了点头，江寒走到旁边去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跟人说，打个电话还要避开她。 颜菲有点郁闷。 江寒这通电话打得有点久，大概过了整整三分钟，他才拿着电话走回来，他朝颜菲道：“走吧，去一楼，陪我买点东西。” 颜菲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江寒握住手腕往一楼带。 她“哎”一声，问：“你真要买鞋啊？” 买什么鞋？ 他的小可爱什么都缺，他一个大男人缺什么？他什么都不缺！ 颜菲被带到了女士鞋专柜区，他被江寒按在换鞋坐的沙发上，朝服务生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鞋给她试。” 颜菲：“？” “哎，我不用。”颜菲想站起来，刚刚有所动作，又被江寒按了回去。 “乖乖坐着。”他道。 导购笑看了他们一眼，拿了几双漂亮的高跟鞋过来，蹲下帮颜菲试鞋，笑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让人羡慕。” 颜菲没反驳。 她的脚很白，脚趾头珠圆玉润的，十分可爱，江寒低头凝视片刻，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导购连着帮她试了几双高跟鞋，都很漂亮，她还在纠结选哪一双，就听江寒道：“麻烦帮我们都包起来。” 颜菲：“……买这么多做什么？” 江寒：“你穿着都好看。” 颜菲：“我穿什么不好看？我穿着好看你就要买，你岂不是要把整个商场的都买下来？” 江寒沉默了三秒说：“我会努力赚钱的。” 第75章 ……行吧，满分答案。 后来她又被江寒拉着去了化妆品专柜、女生服装区、女包专柜，江寒最后还要带她去首饰专柜，两只手已经提不了东西了，颜菲累得够呛，无论江寒说什么，她都不去了。 两人提着十多个袋子上了车，颜菲直接仰倒在副驾驶上。 “你干嘛突然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她疑惑地问。 “想买，没有为什么，”江寒说，“自从我能赚钱后，我每天都努力挣钱，前两年把爸妈住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下，自己也买了房，去年又买了车，还攒了不少存款，我妈节俭惯了，给她多少她都花不了什么钱，我自己也不怎么花钱，所以家里其实很缺一个花钱的。” “我喜欢你，就想给你花钱，替你还债，给你买好吃的、好用的，买你喜欢的，别的姑娘有的，你也应该有，”他语气温温的，“我更不想看你那么辛苦。” 以前听人说过，想要确定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就得看他愿不愿意给你花钱，给你花钱的同时，还有没有给别的姑娘花钱。 江寒当然不会给别的姑娘花钱。 他其实不怎么会表达喜欢，但他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 颜菲的手机震动了下，是蒋忆梅发过来的消息。 踏雪寻梅：姐妹，江寒专程给我打电话，问了我一大堆你喜欢什么鞋子什么包包什么衣服什么首饰的问题，估计是要送你礼物哦！ 踏雪寻梅：开不开心？ 颜菲看了眼后车座那十几个袋子，心道：“没有哪个女人在收到这些礼物的时候会不开心，如果有，那只能是因为她在遗憾，她自己买不起。” 所以，她既开心，又不开心。 估计她这辈子都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月入十万，实现随便买买买的梦想。 她不禁苦笑，这才多少年，她就被生活磨砺得眼里只剩下钱了。 “菲菲。” “啊？”颜菲下意识地应了声。 “在想什么？”江寒偏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在想你为什么会选择律师这个职业，”颜菲的手肘撑在车门上，歪着脑袋看他动作娴熟地转动方向盘，“我以为你会选金融类的。” “金融不适合我，我没有根基，想要往上走，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最好能陪酒陪笑，仰着脑袋盼着别人提拔，我这性格，干不了那些事。”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颜菲笑。 “那你呢？” “我什么？我连大学都没上，可没有资格挑东捡西的。” “你怎么看我的？”江寒问。 颜菲琢磨了下，徐徐说：“有点傲，上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你有点傲，特别是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抬着下巴蔑视对方，一副我不高兴别他妈惹我的样子。” 江寒：“别说脏话。” “特别是高三那年在ktv，你说有你陪我，难道还不够吗，我当时很激动，后来回到家，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就觉得你也太狂了。” “那你还喜欢我？” “你狂你傲，也不影响我喜欢你啊，我反而特别喜欢你当时身上的那股劲儿，可能有点中二吧，”颜菲说着，笑了起来，“我觉得很帅。” “现在呢？” “现在不怎么狂也不怎么傲了，多了些冷漠，有时候感觉你整个人都是没什么温度的。”颜菲有点遗憾地说。 “所以就不喜欢了？” “那还是喜欢的。”颜菲顺口回答。 过了三秒。 颜菲：“？” 她眯了眯眼睛，怀疑地看着他，江寒懒散地坐着，手转动方向盘，轿车在路上拐了一个弯，他目视前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微小的弧度，溢出笑意来。 一百种喜欢 第82节 颜菲眼里的怀疑逐渐退去，眼神从怀疑变成确定，她道：“你套我话？” “没有，我只是顺口问问。”江寒回答得毫不犹豫。 颜菲：“你太心机了。” “我的确挺心急的，现在就想把你带回家，”红绿灯处，江寒看向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今晚，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颜菲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好像突然回到了高三那年的跨年夜，ktv很吵，包间里的麦克风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空气很闷，每一首歌都不好听，手机游戏也不好玩儿，连刷娱乐消息她都觉得没劲。 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她干脆离开包间，去外面透气。 一抬头，却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突然从黑白变成了彩色，她沉寂的心又活跃了起来，不受她控制地胡乱跳动，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他。 “当然，不行！”颜菲用残存的理智拒绝道。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江寒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颜菲哭笑不得地说。 江寒遗憾道：“所以我就是随便问问，知道你不会同意，你放心，我还能忍，一直忍到你开口说愿意的那一天。” 颜菲：“……” 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其实也在忍。 唔—— - 颜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颜泽上了楼，拿钥匙打开门，门一推开，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呛得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王芳听到声音，高兴地迎上来，“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没吃妈妈给你做。” 看着王芳慈爱的眉眼，颜泽突然想到颜菲的母亲，他的大伯母。 以往他每次去大伯家，大伯母都会给他拿他最喜欢的零食，跟他说话总是温柔又耐心，会专程做他和姐姐最喜欢吃的饭菜。 她把姐姐捧在手心里教养，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的模样。 那么好的一个长辈，却没了，他的姐姐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吃过了。”屋里并没有多干净，他甚至不需要换鞋，他走到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颜能德的烟和打火机，颜泽犹豫了几秒，然后抽了一根，给自己点上。 他不会抽烟，廉价的烟味十分呛鼻，他又咳嗽了好一阵。 “你学会抽烟了？”王芳有些吃惊，“抽烟费钱，你别学你爸那个死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躺在沙发上半生不死的颜能德虚虚地睁开了眼睛，嘲笑着看了她一眼，他正要开骂，忽然听到颜泽问：“你们又去找我姐了？” “前几天去过一次，我和你爸想请她吃饭来着，但是她太忙了，把我们给拒了，”王芳解释，“颜菲这丫头，现在翅膀硬得很，她身边还有个什么律师，我瞧着，那男人哪像她律师，倒是像她男人，八成是她的男朋友。” 颜泽忍着咳嗽又抽了一口烟，问：“你们找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她消失了这么多年，我和你爸多担心啊，如今她回来了，我和你爸当然是想让她回家了，她爸妈都不在了，我们家就是她的家。” “回家？”颜泽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里算是什么家？满屋子的烟味，厕所、厨房、卧室，目之所及就没有干净整洁的地方，这算什么家？”颜泽吐出一口烟雾，“八年前，大伯为什么会出事？” 颜能德要死不活地躺着，没应声。 王芳眼神闪躲，道：“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是你大伯挪用公款，他自己犯了法，当然就得承担后果……” “他为什么会挪用公款？”颜泽打断她。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王芳道。 颜泽目光转向颜能德，“当时您的电子厂出了问题，不是您求大伯帮您的？大伯挪用公款帮了您，那钱呢？” 颜能德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睛看向他的儿子。 他半晌没有说话。 “我问您，钱去哪儿了？”颜泽重复道。 “你听谁说的这些话？什么我找你大伯帮忙，你爸他没……” “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力，当初你们匆匆忙忙把我送去学校住，我放假回家，就什么都变了，这些年你们口径一致，我也问不出什么，但现在姐回来了，当年的事情，你们以为还能瞒我多久？”颜泽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盯着颜能德，“钱呢？” “输了。”颜能德吐出烟雾，轻飘飘地说。 “什么？”颜泽仿佛没有听懂。 “赌博赌输了，”颜能德笑了下，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我哪知道我运气那么差，那么多钱，我一个不留神，就全没了，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吧。” 颜泽牙齿发颤。 “所以，大伯死了，大伯母变成了植物人，姐被逼变卖了全部家产，你们觉得不够，还想把她卖给地产大亨？”颜泽不可置信道。 “我们也是为她好，当时那种情况，她除了嫁给有钱人，帮她付她妈的医药费，她还能怎么办呢？”王芳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让她嫁给有钱人，是给她找的最好的出路。” 颜泽：“……？” “你们要脸吗？”他突然暴怒道。 王芳正要反驳，颜能德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动静非常大，咳嗽声非常响，他一边咳嗽一边弓起身体，等咳嗽完了，就开始“哎哟哎哟”喊痛。 王芳白了他一眼，道：“别装了，你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你哪能痛？” 然而，颜能德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颜泽皱起眉，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把满腔怒火用力地压下去，说：“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我们哪有钱？”王芳当即反对道，“家里就剩一点吃饭的钱了，要是去一趟医院，可就丁点不剩了。” “不剩也得去。”颜泽烦不胜烦，他把颜能德扶起来朝外走。 王芳骂了声“老不死的”，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三月底，还有十来天，颜菲就要参加四月份的考试，这次考试对她而言比较重要，决定了她专科段能不能这次全过的问题。 如果能全过，她很快就你能拿到专科段的毕业证，学历就从高中变成了大专。 因此，她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刷题上。 接到颜泽电话的时候，是周五，周一有一个标，她正在做资料，看到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这几个月她接触了不少厂家，经常会有人给她打电话，都是陌生号码，这次她也没多想，顺手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颜泽的说话声，“姐，方便见一面吗？” “我很忙。”颜菲没什么情绪地说。 “我知道，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不见一面实在过于无情，颜菲就让他在一楼的休息区等一等，她把手上的资料简单整理了下，就下了楼。 颜泽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见她过来，不由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姐。”他喊道，声音有点惴惴。 颜菲走过去坐下，面无表情道：“坐吧，有事快说，我工作还没做完。”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颜泽诚恳道，“我爸妈之前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抱歉，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没能为你做点什么……” “不是你的错，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你管好你的父母，让他们以后别再来找我就行，”颜菲直接打断他，“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了。” 颜泽有些犹豫。 在颜菲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道：“我爸病了。” 颜菲没做声，只是看着他，目光很犀利。 “是肺癌，”颜泽迎上颜菲的目光，有些艰涩地说，“晚期，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时间，他现在人就在医院躺着，想见你一面。” 肺癌晚期，好啊！ 颜菲冷笑道：“见我做什么？他要死就赶紧死，死我面前，我嫌晦气。” 第76章 “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害得大伯和大伯母双双出事，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他，我也不请求你原谅他，只是他现在病了，时日无多，我还是想恳请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听一听他想说什么。”颜泽道。 “他说什么我都不想听。”颜菲漠然道。 “那你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有想要说的吧，有些话，你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颜泽道，“趁他现在人还活着，别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说完了？”颜菲抬眉。 颜泽犹豫地点了点头。 颜菲转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出了电梯，手机“叮”了一声，是颜泽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是颜能德的病房号。 接下来的十几天，她都过得十分紧凑，每天不是忙着上班就是忙着刷题，几乎将颜能德得了肺癌快死的事情给忘干净了。 期间曲逸林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一概没接。 考完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是周日上午，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江寒在考场外面等她，颜菲坐上副驾，听到他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颜菲笑说。 她一般都是实话实说，不懂什么是谦虚，也不会狂妄自大，她说还行，那就是十拿九稳了，原本也不需要她考九十分，只要能考到六十分就行。 她平时那么努力，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去哪里吃饭？”江寒问。 颜菲其实还没什么胃口，就把问题抛给江寒，“你决定吧。” 江寒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这家店以前祁烨带我来过，味道还不错，你喜欢吃海鲜，应该会喜欢，”江寒领着她一边朝里走一边道，“这里距离他的医院很近，我问问他要不要过来。” 颜菲点了头。 一百种喜欢 第83节 江寒给祁烨打电话，颜菲敏锐地听到有手机铃声就在旁边响起，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那一处摆着一扇屏风，有绿植掩映，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 是一对情侣，正吻得难舍难分。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那屏风那头的男人不情愿地放开了女人，接起了电话。 “喂，寒哥。”男人说。 与此同时，江寒也看见了屏风的方向，而后与颜菲不由地对视了一眼，说：“原本想找你吃饭，现在看来不用了，我就在距离你，五米不到的地方。” 他说完，挂了电话，拉着颜菲的手腕朝屏风那端走去。 蒋忆梅没想到会被他们撞见自己和祁烨接吻，表情有点尴尬，她摸了摸鼻子，问：“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颜菲无语道：“我在这边考试啊，我跟你说过！” 言外之意就是我分明跟你说过我在这边考试，你竟然只知道和男朋友亲热，连吃好吃的都不带上我，简直过于重色轻友！ 蒋忆梅完全领会到了颜菲的意思，她讪笑了下，说：“哎，忘了！” 颜菲送了她一个甜蜜带刀的微笑。 蒋忆梅辩解道：“你有江寒陪你，哪儿需要我？我是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要是妨碍了江寒追媳妇儿，他在祁烨耳边说我坏话怎么办？” 颜菲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才说你忘了？” 蒋忆梅：“……哎，你记忆力其实不用这么好。” “颜菲，我今天在医院看见你那个堂弟了，”祁烨不想颜菲一直为难蒋忆梅，插话道，“他爸住院了，好像是肺癌晚期。” “我知道。”颜菲喝了口水。 “你怎么知道的？”江寒意外，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曲逸林，难道是曲逸林告诉她的？他们又见过了？但是颜菲却没跟他提过。 “颜泽来找过我，”颜菲回答，“让我去见见他爸。” 原来不是曲逸林，江寒蓦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了。 他不由地苦笑。 “那你要去见见吗？”蒋忆梅问。 颜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见吧。” 最后一面，到底是要见的，正巧今天也有时间。 吃了饭直接去的医院，她曾经在医院待的时间太久了，对于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过于熟悉，但是那么那么久了，她还是没有习惯，始终无法喜欢这股刺鼻的味道。 住院部有很多病人，颜菲直接走到了颜能德住的那一间。 一间病房三个病床，他躺在中间的病床上，旁边坐着颜泽，正在给他削水果，他面黄肌瘦，手臂上打着吊针，是无数病人该有的模样。 颜菲想起她的母亲，她临走的时候，也是面黄肌瘦，以前丰腴美艳的女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年，变得面黄肌瘦，不成人样。 如今，罪魁祸首颜能德也成了那副样子。 她应该说什么？ 天道好轮回吗？ 颜菲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和听到开门声回过头的颜泽打了一个照面，颜泽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站到一边，说：“姐，你来了。” 病床上的颜能德抬起头，朝颜菲看过去。 七年没见，他的双眼已经浑浊，眼皮皱在一起，看见颜菲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顶着干哑的嗓子道：“菲菲，我们叔侄终于又见面了。” “颜泽说你想见我，我来了，你想说什么？”颜菲不想久待，开门见山地问。 “你是不是还在恨二叔？” “我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问，”颜菲面无表情道，“你们夫妻都是利欲熏心，觉得害了我爸妈还不够，还想把我卖了换钱，丧尽天良也不过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恨一个人是很累的，八年过去了，她已经能做到在面对很多人和事的时候都维持平和的心态，她以为她已经不恨了，但是在看见颜能德的时候，还是想冲上去打死他。 “我得了肺癌，快死了。”颜能德说。 颜菲笑了，“这是好事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不会想要我原谅你吧？你能干出卖我的事情，我原不原谅你，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打紧？” 颜能德的脸皮已经是非一般地厚，听见颜菲说这样的话也不生气。 他身体痛得厉害，望着天花板道：“从小到大，你爸都对我极好，我犯了错，都是他给我兜着，我成绩不好，他熬夜给我补习，我做生意，他尽全力给我铺路，帮我走关系，可惜后来我染上了赌瘾，害了他。” “你是害了我全家，可不止是害了他，”颜菲补充，“在我爸眼里，你是他亲弟弟，他就算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救你，但你对他不同啊，对你来说，他就是冤大头，他死不死的，无所谓，他的女儿过得生不如死你也无所谓，白眼狼的眼睛都没你白。”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突然就觉得来这里听颜能德忏悔很没意思。 “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去阴曹地府跪在我爸面前给他认错吧，”颜菲冷笑了声，“你一个快死的，要死就死快点，别都要死了，还给你儿子堆一堆债务。” “姐，你别这么说。”颜泽阻止道。 颜菲笑了笑，转身就朝外走，迎面撞上去外面买饭回来的王芳。 王芳看见颜菲，像是见了亲人似的，脸上几乎立刻就有了笑容。 她匆匆放下盒饭，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江寒和祁烨，拉住颜菲的手道：“菲菲啊，你可算来了，婶婶盼着见你都盼了好久了。” “见我做什么？”颜菲抽回手。 “还能为什么？你今年就二十六了吧，着实不小了，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爸妈都不在了，说到底你还是我们颜家的人，你结婚的事情总不能让外人操持，”王芳笑得一脸讨好，“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你爸认识不少大人物，在我们南瑜，那都是有钱有势的，女人嘛，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结婚生子，嫁个有钱人，这辈子就不愁了。我和你二叔就琢磨着，在他咽气之前，怎么着也得把你的婚姻大事给办了。” 颜菲：“……？” 她满脸问号地看向颜能德，“你想见我就为了这事？” 颜能德道：“我有愧你父母，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没有成家，我没脸去见你父母，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旁边的颜泽听到此处，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那彩礼呢？给谁？”颜菲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彩礼都是给娘家人的，这是我们南瑜的规矩啊，这个规矩是不能破的，”王芳笑道，“男方出彩礼，我们女方出嫁妆，你且放心，我和你二叔绝不会短了你的嫁妆的。” “嗤！”颜菲忍不住笑出了声。 “菲菲已经有男朋友了，结婚的事情，我们还不急，就不劳二老操心了，”江寒听完一大堆笑话，难得还能面不改色，“关于彩礼，菲菲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到时候我会直接把彩礼打到她的银行卡上，不会给别的任何人，至于菲菲愿意给谁，那是她的自由。” 王芳看向江寒，目带审视。 “你真是颜菲的男朋友？你不是说你是她的律师？” “既是律师，也是男朋友。”江寒礼貌道。 王芳气笑了，“菲菲是南瑜人，她结婚就该按照我们南瑜的习俗来，彩礼都是给娘家人的，哪有她自己拿着的？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妈，够了！”颜泽听不下去了。 江寒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大清，况且我也没听说哪家姑娘出嫁，男方会把彩礼给她叔叔婶婶的。叔叔身体不好，还是养病要紧，菲菲的事情，自有我操心，我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我们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第77章 江寒在颜菲发飙之前，揽住她的肩，将她往外面带。 王芳还要追出去骂人，被颜泽一把抓住手臂，颜泽拦住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您说够了没有？原来你们三番四次地找我姐，就是在琢磨这件事？又想把姐卖了换钱？你们是不是疯了？害得她家破人亡还不够，还想为了几个臭钱把她往火坑里推？！” “什么叫把她往火坑里推？让她嫁给有钱人那是为了她好，”王芳理直气壮道，“况且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要毕业了，该买房买车娶媳妇儿了，现在南瑜的房价这么贵，爸妈总得为了你的房子首付想办法。” “钱我自己会赚，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牺牲，”颜泽面色难看，“你们最好不要再打姐的主意，否则，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王芳一听，那还了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老天爷哟，你这是要我去死哟，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他竟然想不认我……” 颜泽烦不胜烦，直接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没去管撒泼的王芳。 他的父母一直很爱他，尤其是他的母亲，从小到大，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只是后来他们家破产了，他才过得比较辛苦。 他一直以为，他的父母是正直善良的人，没想到是他被蒙蔽了双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颜菲被王芳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江寒拦着，她可能会冲上去给王芳两巴掌，让她醒醒脑子。 他们乘电梯到了住院部一楼，江寒拉着颜菲，让她坐到蓝色的休息椅上，自己到自动贩卖机前给颜菲买了一瓶水递给她。 颜菲气得眼睛都红了，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 祁烨双手插兜，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们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不必往心里去，否则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颜菲深吸口气，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人？” “正常，医院这种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生老病死，你如果在医院待得久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见到，”祁烨感叹，“我见过太多了。” 颜泽追了上来，他一脸懊丧，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爸妈找你是为了……”颜泽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他没那么不要脸，“我妈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你放心，你结婚的事情，我不会让我爸妈插手的。” 颜菲抬头看着他，道：“他们插不了手。” 颜泽烦闷地抓了抓头发。 “你爸的病，你怎么打算的？”颜菲问。 “他想治。”颜泽道。 “他不知道他肺癌晚期？” “知道，我妈已经告诉他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接受，发了几天疯，现在已经接受了，但是他还是想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颜泽坐到她的旁边，颓丧道。 “晚期，没得治，你花钱给他治，只会人财两空，”颜菲嘲讽地笑了下，“况且，你们家还有钱吗？” 家里的钱本就不多，颜能德住了这么久的院，一系列的检查治疗费用花费了不少，如今家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最多还能撑个三五天。 三五天后，再不缴费，医院就会停药。 “他想治。”颜泽又重复了一遍。 他爸只有半年寿命了，他生为人子，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跟他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医院要停药了，我们不治了，回家吧？ 他如何能不按照他锤死的父亲的心意去做？ 可是他又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医疗费了。 他总不能跟颜菲开口，她自己要上班、要兼职还要学习，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别说她没有，就算有，他也没那个脸求他借钱给他去救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爸。 一百种喜欢 第84节 颜菲握着饮料瓶，口吻冷漠。 “有些事情，不接受也得接受，不愿意也得愿意，没得治就是没得治，你最好劝他回家，你要是劝不动，就让你妈去劝，看你妈愿不愿最后人财两空。” 颜泽没吭声。 祁烨道：“每个人劝起别人来，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不行了，是吧，寒哥？” 江寒“嗯”了一声。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 他问颜菲：“时间还早，去看电影吗？” “颜菲？” 门口传来喊她的声音，她朝门口望去，穿着白大褂的曲逸林站在住院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勉力朝她笑了下，说：“我从外面走过，远远瞧着像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江寒抬眉，不动声色地站得距离颜菲近了些。 “你今天不是在考试吗？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他走到颜菲跟前问。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再见到他，他似乎瘦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很勉强，颜菲回答：“我没有不舒服，过来办点事。” “办完了吗？”曲逸林问。 “完了。” 曲逸林低头看了眼腕表，问她：“方便单独聊聊吗？” “不方便。”江寒替颜菲直接拒接了他。 曲逸林冷笑道：“江律师，请你尊重颜菲自己的决定，她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你替她做决定，况且那么多年陪在她身边帮助她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没资格替她回答。” 那脸上的笑容极尽嘲讽，刺得人眼睛疼。 江寒道：“我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行了，你俩都没有资格，”颜菲神烦他们针锋相对，她看着曲逸林，“走吧，你带路。” 江寒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颜菲要跟曲逸林走，他忽地伸手拉住了颜菲的手腕，他微低着头，目光很沉，“你，要跟他走？” 五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 颜菲道：“他有话说，我总该听，毕竟，曾经欠了他的。” “要如何才算还完？他之前那么伤你，还不够吗？”江寒嘲弄道，“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跟他不会再有往来了，你忘了？” “没忘，但说几句话而已，还不至于。”颜菲道。 “如果我不想你去呢？” “你先回去吧。”颜菲说。 江寒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去买了她喜欢吃的海鲜，到了她的家，却发现她不在，他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却是曲逸林。 热血上头之时，却突然有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整个人从心尖冷到了脚底，那种被瞬间冰死的感觉，原来他还能再尝一遍。 他蓦地松了手。 “那你去吧。”他说。 周围好像忽然变得很安静，他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他希望她能追上来，他希望她能毫无顾念地追着他而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追上来。 他觉得有些累了。 很累很累。 颜菲没心情去咖啡厅听曲逸林慢慢说，他跟在曲逸林的身后，过了住院部的拐角就不愿意再走了，她坐到路边的休息椅上，漠然道：“想说什么？说吧。” 曲逸林心情复杂。 刚刚颜菲和江寒又闹了不愉快，他似乎应该感到高兴，可是颜菲眼神太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想跟你道歉，这些天，我没有一天好过，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他蹲到颜菲的跟前，抬眸望她，“你能原谅我吗？” “能。”颜菲毫不犹豫地说。 “我现在就原谅你。”她补充道。 曲逸林面上一喜，然而，他的喜悦还未完全散开，又听颜菲道：“但也仅止于此。” 曲逸林嘴角的笑容一僵。 “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江寒，这点无法改变，不管我将来能不能跟他结婚，我喜欢的人，始终都是他，不会是你，也不会是别的任何人。” “我不在乎，”曲逸林道，“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在我身边。” “我不会成为你身边的人，”颜菲从他的脸上收回目光，“别说我不喜欢你，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什么意思？”曲逸林问，“不够优秀吗？我对你不够好？你不信我？” “在云城的时候，你妈妈找过我。”颜菲说。 她表情很冷，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我妈找过你？你没跟我提过。”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你的家人提起我的，那天你不在医院，你妈妈来医院找我，请我喝了一杯咖啡，她在我对面坐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应该很久没喝过这么高档的咖啡了吧？’我觉得很好笑，原来我已经沦落到别人可以用一杯咖啡就羞辱我的地步了。 “你们曲家是名门望族，对新人要求苛刻，我父亲是犯过事的，我母亲躺在床上多年未醒，我一个姑娘，连大学都没上，早早就出来打工，没学历，没背景，还欠了一屁股债，只靠我自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清，和你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应该离你远一点，这是你妈妈的意思。 “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无论背景还是学历，我都配不上你，加之我也确实不喜欢你，所以应该跟你保持该有的距离，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我对你的态度一直都很客气，如果有什么越界的地方，也只有我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你主动借了我十万，而我接受了，这笔钱在我离开云城的时候，我已经还清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的感情我不能回应，你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欠你，但是，我欠你的，我还不了了。” 颜菲深吸口气。 “你就当你曾经的一片好心喂了狗，就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就当我已经死了，”颜菲重新看向他，“既然当不成朋友，就当陌生人吧。” 人世间悲欢很多，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将那些苦难尽数尝了一遍，曾经的热血已经冷了大半。 她母亲走的时候，对她说，人活一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她未来的路很长，她陪不了她一辈子，而聚散不过常态，实在不必过于介怀。 她感恩那些在她前行的路上朝她伸出手的善人，但她肩膀很薄，能做的有限，如果她回报的不是他想要的，她只能选择放弃。 她站了起来。 “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说。 四月的天，已有些热了，曲逸林蹲在长椅前，却面无血色，他撑着长椅的扶手缓缓站起来，道：“如果我做不到呢？” 颜菲淡笑一声，没有接话。 她抬脚往医院外走。 今天的阳光很暖和，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可惜天公作美人有憾，她又失去了一位朋友，那位朋友追上来拦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路。 “如果我做不到呢？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曲逸林盯着她，“你觉得，你能是例外吗？” 颜菲微微抬着下巴，眼里噙着几分冷嘲。 “你以为呢？”她反问。 曲逸林忽然觉得她有点陌生。 她对他一直很客气，客气地称呼他为曲医生，客气地跟他说话，客气地与他保持距离，认识她那么多年，她从未拿不屑的姿态看他，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他横，她比他更横。 “曲医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了，如果感情能够强扭，我早就不喜欢江寒了，”颜菲无奈道，“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 “你放弃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离开医院的时候，阳光没进了云层里，天色阴暗下来，她在距离医院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被颜泽追上，男生拉着她的手臂，问她：“姐，你跟江律师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颜菲说。 “可是在楼上的时候，江律师是那么说的。” “他是为了堵你妈的嘴，没别的意思。” “他不是喜欢你吗？”颜泽轻声道，“每年他来我们学校开讲座，都会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结婚了没有，他每年都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你吧？” “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颜菲不耐烦道。 “他之前找过你。”颜泽说。 颜菲眯了眯眼睛，等着他说。 “他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是八年前的暑假，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是你的堂弟，他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当然不知道。后来，每一年，每隔几个月，他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一直到去年，你回了南瑜。” 颜菲缄默。 “姐，找一个人几个月是有情，找一年两年是深情，找五年十年呢？”颜泽深吸口气道，“人生短短几十载，有几个人能做到等一个人，等上七八年？” “说完了？”她问。 “完了。”颜泽松了手。 颜菲在医院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坐了上去。 阳光又冒了出来，穿透出租车透明的玻璃窗，打在她的脸上，她迎着阳光望向天空，一双潋滟的眼眸在光芒下泛了红。 第78章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颜菲的出租屋里，蒋忆梅咬着奶茶的吸管，唉声叹气地问。 祁烨跟她说颜菲和江寒吵架了，还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听，她听完后就总结道：“两男抢一女，颜菲选择了曲逸林，江寒黯然离场。” 她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还没吃晚饭，颜菲不打算让蒋忆梅尝她的黑暗料理，正在给蒋忆梅煮江寒的妈妈让他送过来的年货。 腊排骨和香肠。 还熬了一点粥。 “没怎么想，”颜菲口吻很淡，“曲逸林以前帮过我，他想跟我说几句话，我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拂了他的脸面，江寒不准，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不可能顺着他。” “你以前对他可不会这样，”蒋忆梅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一百种喜欢 第85节 “以前年纪小，还没有踏入社会，喜欢一个人，会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放弃喜欢的，为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很纯粹，现在么——” “现在怎么了？” “现在没办法像以前那么纯粹了，身边会有人跟我说我配不上他，我没学历没背景，什么都没有，能让他喜欢，简直是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颜菲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我长得漂亮，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努力赚来的，我又没有违法乱纪，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哎，姐妹，偏题了。” 颜菲：“……” 她翻了一个白眼。 “江寒今天下午一直没联系你？”蒋忆梅八卦地问。 “没有。” “那你呢？也没有联系他？” “没有。” “你把人家惹那么生气，你不哄哄吗？”蒋忆梅震惊了，“你想想啊，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江寒是你，你是江寒，曲逸林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实习生……” 颜菲手里的勺子“咚”一声，搁到硬硬的砧板上。 蒋忆梅吓了一跳，“干嘛？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已经生气了？” “没有。” “没有你扔勺子？” “手滑。” 蒋忆梅：“……滑得真是时候，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那你明知道伤了江寒，你为什么还不哄哄人家？” “我之前跟他解释过，我跟曲逸林没什么。” “啊？所以呢？” “从今天看来，他确实没有信我，”粥已经煮好了，颜菲关了火，舀了两碗端到餐桌上，又回头去切煮好的腊肠，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补充，“那就算了。”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年到头也就休息一两天，实在没什么精力去哄谁。 不信她就算了，她懒得解释。 累。 “你这，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啊？”蒋忆梅狐疑道。 “太忙了，没空去想男人。”颜菲郁闷道。 “说得也是，”颜菲把腊肠切好了，蒋忆梅端到桌上，“国家领导人可能都没你忙，我每周还能休息一两天，你几乎全年无休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颜菲在餐桌旁坐下，夹了一块排骨啃，“习惯就好。” “我听祁烨说，你还欠银行的钱？你还欠银行多少？”蒋忆梅问。 祁烨和江寒还真是穿一条裤子。 颜菲回答：“回南瑜的时候还欠三十万，现在只欠十万了。” 蒋忆梅吃惊：“不到一年，还了二十万？你工资那么低，每个月房租还有两千，不到一年，你却能还二十万？” “江寒还了我十万。”颜菲说。 “江寒还你？” “上高中那会儿，他妈妈病重，我把我六万多的压岁钱借给他了，别误会，这是我妈妈同意了的，”颜菲看蒋忆梅震惊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还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说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我，还写了欠条，我回南瑜再遇见他的时候，他就还了我十万。” “你当年借给他那么多钱，我却不知道，你竟然不告诉我！” “江寒自尊心强，我就没提。” “那你这么多年这么缺钱，你怎么不找他要啊？还等他主动还你。”蒋忆梅简直无语，“我刚刚还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江寒了，你这宁愿累着自己也不找他开口，哪像是没那么喜欢他的，哎，姐妹，你还是爱惨了他呀！” “我这不是回来找他要了吗？”颜菲道。 “得了吧，你若存心想要他还钱，就不会跟他断了联……”蒋忆梅的说话声忽然顿住，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颜菲，“亲爱的，你当初跟我们所有人都断了联系，不会是真的，因为不想拖累江寒吧？” 颜菲低头喝了口粥，没有回答。 似乎默认了。 “你……”蒋忆梅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他当时刚刚高中毕业，家里三个长辈，都是药罐子，他马上要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他的钱都不够用，我总不能跟他要钱，我不想耽误他的学业。” “他知道你欠债的事情吗？” “知道。” “他没说替你还？”蒋忆梅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改口，“他没说借你钱，让你先把银行的钱还了，省得给利息？” “很早就说过了。” “你拒绝了？” “嗯。” “为什么啊？”蒋忆梅不理解，“当初你那么困难都没找他还钱，让他安心完成学业，现在他出息了，理应帮助你，你为什么要拒绝？” “自尊心作祟吧，”颜菲沉默了两秒说，“如果我早知道他喜欢我，我就不拒绝了，在得知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后悔了呢。” 蒋忆梅：“……” 她气笑了。 “我这两年也存了点钱，三十万没有，十万还是有的，我现在既不买房又不买车，你先拿去把银行的贷款还了，也别做兼职了，多辛苦啊，我的钱，你可以慢慢还我。”蒋忆梅道。 “我只欠十万了，”颜菲笑说，“三十万我都还了，还怕十万？你的好意我领了，但真的不用，那十万，最迟我明年底，我就能还清。” “那还不是要多给一两万的利息？我又不收你利息，”蒋忆梅道，“行了，你别逞强了，那么多利息，你得做多少兼职才能赚回来？你去拿张卡给我，我把钱打给你。” “真的不用。”颜菲道。 蒋忆梅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她，“我们还是不是姐妹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蒋忆梅态度坚决，颜菲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同意。 “你跟江寒的事情，你现在怎么打算的？”蒋忆梅又问。 “不知道，再说。” “你别去哄他了，”蒋忆梅改了口，“你一个姑娘，没必要去哄一个大男人，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就该等着他来向你服软认错。” “他要是一直不服软呢？”颜菲道。 “不会的，”蒋忆梅坚定道，“他那么多年都等了，还怕受这点委屈？” 周日，孤舟律所还有几个同事在加班，见江寒突然来公司，办公室里的都觉得奇怪，汪锦艺往江寒的办公室看了无数次，快忙完的时候，去十四楼给同事们买了咖啡。 给同事们分了咖啡后，她提着给江寒买的那一杯，敲响了江寒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的人只说了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汪锦艺推门进去，将咖啡放到江寒的办公桌上，“江总，我请同事喝咖啡，也给您买了一杯，是您平时喜欢喝的口味。” 江寒抬眼看向她。 汪锦艺朝他微微一笑。 江寒问她：“你上大学，靠的是奖学金还是助学贷款还是父母资助？” “自然是父母，”虽然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汪锦艺还是老实回答，“百分之99%的学生读书都靠的是父母出生活费和学费吧。” “我不是，”江寒面无表情地说，“我靠的是奖学金和助学贷款。” “我怎么能跟江总比？”汪锦艺讪笑了下。 江寒的家庭情况她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佩服他、欣赏他。 “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成绩不好，后来她拼命学习，挤进了年级前五，多次考试，分数都仅次于我，她很聪明，凭她的成绩，如果高考不出意外，应该能跟我进同一所大学，”江寒说，“可惜，高考的时候，她家里出了事，她错过了高考。 “她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家里负债累累，她没有再复读，一个人扛起了所有重担，离开了南瑜。在那之前，因为我母亲突然住院，她还借了我六万块钱，她过得很艰难，却一直没有要我还钱，直到后来，我们重逢，我才有机会，把钱还给她。” “你说的女同学，是颜小姐？”汪锦艺几乎已经确定了。 江寒道：“她以前家里虽不是家财万贯，但也算富足，她深受父母宠爱，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和她站在一起，脱了那身校服，她是公主，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你说她配不上我，你说错了，是我配不上她。” “江总……” “我爱了她八年，等了她七年，早已经非她不可了，”江寒打断她的话，“你懂吗？” 汪锦艺眼眶通红，艰难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沉重地道歉。 江寒道：“你出去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江寒缓缓靠到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颜菲不喜的神色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第79章 本科段的课本江寒已经全部给颜菲了，她粗略地浏览过，考虑到她还要打工挣钱还债，还是打算速战速决，尽快考完所有科目。 她问过学校，只要英语过了四级，就可以免考《英语（二）》，因此她就本科段的考试做了具体的考试计划。 六月份参加英语四级考试，必须过。 七月份参加省考，考试科目包括《中国近代史纲要》、《企业管理咨询》、《商品流通概论》、《财务管理学》。 十月份的统考也打算考四门，包括《管理学原理》、《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金融理论与实务》、《企业经营战略》。 明年一月份参加省考《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线性代数》、《经济合同运行概论》《管理系统中计算机应用》。 最后四月份就只剩下《组织行为学》和《质量管理（一）》这两门统考。 每一次考试她都不能挂科，一旦挂科，浪费钱不说，还浪费时间，还会延迟毕业，所以如果她继续兼职，接下来的时间她会更辛苦。 既然蒋忆梅借了她钱，让她不要那么辛苦，她就暂时停止做兼职，把周末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争取一年内考完所有科目。 周六周日不做兼职，她主要的任务就只剩下朝九晚五的工作和正在准备的考试。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十一点睡，生活的忙碌让她几乎将江寒抛之脑后。 一百种喜欢 第86节 突然觉得烦躁的那天，是半下午的时候，有快递给李雪送来了一束鲜花，鲜花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李雪抱着鲜花一脸灿烂，还问他们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这世上就没有难看的红玫瑰。 那时，颜菲忽然间想起，江寒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整整十天了。 金湖一带并不大，他们住在相近的地方，又在同一栋大楼上班，竟然整整十天都没有碰过面，说来也是好笑。 第二天她去投标，到了投标的地方后隐约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地方就在三中附近。 投完标已经下午六点半，颜菲干脆去三中的小吃街吃饭。 她在一家米粉店点了一份牛肉米粉，让老板加了不少香菜，吃完就七点了，她想去学校逛一逛，守门的还是那天江寒口中的李叔李婶，两个老人家眼睛厉害着，一眼就瞄到了在校园门口的颜菲。 李婶出来叫她：“小姑娘，今天怎么是你一个人来了？小江呢？没跟你一起？” “没有，我在这边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颜菲笑着跟两位老人打了招呼，李婶就拉着她进了门，笑说：“进来坐会儿吧，天色这么晚了，让小江过来接你。” “你是他女朋友吧？”李婶说，“小江经常来这儿，还从未见过他带别的姑娘，你是第一个，我是过来人，那天你们一来，我一看呀，就知道他喜欢你。” 颜菲勉强地笑了笑。 李婶瞧着他，叹了口气说：“小江那孩子啊，心里藏着很多事呢，有一回他来学校，很晚了都没见他出来，那天又是休息日，学校里没什么人，我担心他出事，就让你李叔去寻一寻，人是寻着了，却见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哭呢。” 颜菲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 “那么大一个男人，躬着背哭得泣不成声，你李叔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他也不说，只一个劲儿地摇头。他每次过来，都心事重重，唯独带你来的那一次，那眼里的笑容啊，藏都藏不住，我瞧了，都替他高兴。” 李叔道：“人小姑娘是来看学校的，你跟人说这些做什么？影响人家姑娘的心情。” “人老了，就容易感慨，”李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话多，你别介意，你想进去看看就去吧，只是别逛太久了，晚上冷。” “好，谢谢李叔李婶。”颜菲道了谢。 她凭着记忆走到了操场，操场两侧都是看台，她沿着阶梯往上，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三中的操场很大，看台有些高，夜风吹过脸颊，有点凉。 她的脑子里在不断回响李婶的话。 “……人是寻着了，却见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哭呢……那么大一个男人，躬着背，哭得泣不成声……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她想象不到李婶口中那个哭得泣不成声的江寒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坚毅果敢，拿得起，放得下，他可以为了救她的母亲而卑躬屈膝，也可以站在领奖台上俯视众生。 他不会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打倒，更不会…… 更不会，泣不成声。 她一个人在看台上坐了很久。 她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想站起来离开，双腿却不知何时已经麻木了，她微微抬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隔着昏黄夜色望着她的身影，拾级而上。 四月的夜，是凉的，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长风衣，走到她的面前。 颜菲的鼻子有瞬间的酸涩，她硬生生地将那股酸涩忍了下去，看着他时，只余眼尾一点猩红，像是哭过了，又像只是被夜风吹了眼睛。 她望着他，好半晌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是问他这么多年了，是不是等得很辛苦？还是跟她说，她已经跟曲逸林一刀两断了？又或者，她应该说，我只喜欢你，九年前是，九年后的现在也是。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突然来学校了？”到底还是江寒先开了口。 “过来看看，”她的声音有点哑，当真像是哭过了，“你呢？” “我也过来看看，进来的时候，听李叔和李婶说你也在，我以为你去了教学楼，谁知道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他在颜菲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这里风大，冷吗？”他问。 颜菲悠悠地点了下头，“坐得久了，有一点。” 江寒脱了自己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怕她不暖和，还仔细地拢了拢衣领。 颜菲问他：“你把衣服给我，你不冷啊？” “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怕冷。”她的发丝香香的，他有点舍不得收手，却仍旧乖乖收了手，不敢过多停留。 “怎么想起来学校看看了？”他问。 “下午在附近投标，离得近，就过来走一走，”她望着篮球场的方向，“我想起上高中的时候，你和高扬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样子了，你的球技还算不错，那时，我还经常给你送水。” “好久没打了。”江寒接话。 “我还记得，有一次，你被篮球砸了脑袋，当场就晕了，还是我抱你去的医务室，”他笑了笑，“那时是十一月十六，你刚转来我班不久。” “后来，你就让我离篮球场远一点，坐到看台这里来，我觉得你在担心我，我开心极了，就听你的话，乖乖地坐在这里，等你打完一场再飞奔下去给你送水。”回忆起往昔，好像大多都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她的眼里也有了笑意。 可是，她却不记得她被砸中脑袋的事情，到底是哪一天了。 她不记得，他却记得很清楚。 “其实班上喜欢你的男生很多，如果不是你转来班上的第一天，就说你喜欢我，肯定会有好几个男生跟你表白。” “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也是很八卦的，只要是同一个班上的，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 “你知道有别的男生喜欢我，你怎么想的？”颜菲有一点好奇。 “有点不舒服，又有点得意，他们喜欢你又如何，你又不喜欢他们，你只喜欢我，”他偏脸凝视她，“你只喜欢我，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得意的事情。” 他生在贫苦家庭，打小就知道，得努力学习，才能改变现状，所以他拼命学习，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他一直稳居年级第一，每一年，他都能拿到奖学金。 他是许多家长口中“别人家里的孩子。” 但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这是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才换来的成果。 步入社会后，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名声一天比一天响，可他仍旧不觉得得意，因为他的事业和他的成绩一样，都是用他的辛苦换来的。 只有颜菲喜欢他这件事，让他得意。 “既然我的喜欢让你觉得骄傲，你为什么不早早地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如果你只喜欢我，我也会觉得得意，觉得骄傲，你为何不说？” “当时的我，能给你什么呢？”江寒苦笑。 夜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眼里的苦味在他的动作中越发深刻。 “打折的电影票吗？”他说。 颜菲想到自己。 忽然觉得，她和江寒还挺像的，她不想拖累他，他也不愿只是口头承诺喜欢，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生生分开了整整七年。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七年呢？ “你后悔了吗？”她问江寒。 他摇头，低声道：“我只是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么冲动，喜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便也算了，违心的话倒是说得挺溜，我不该那么说。 “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度量大一点，你不想复读便不复读，你想出国就由着你去好了，我在国内等你就好，只要你一直喜欢我，我等你四年五年又如何呢？ “四年五年后，我也该毕业了，开始挣钱了，那时，我才能给你更好的，我当时为什么就是被你错过高考还不愿意复读这件事冲昏了头脑，说了不可挽回的话。 “如果我知道，你会决然离开，我一定，一定不会说伤你的话。” 他一直很后悔，无论是得知真相之前，还是得知真相之后，他喜欢的姑娘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而不应该被任何的言语伤害。 尤其不应该被他伤害。 颜菲笑了笑，说：“你当时，也才十八岁，还不算大男人吧？” “成年了，自然算是大男人。” “我原谅你了，”颜菲说，“无论你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我都原谅你，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计较了，就算了吧。” 江寒定定地凝视她。 颜菲偏过脸，迎上他的视线。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日，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二十六年前的今天，你出生了，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只好把我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 她轻轻一笑。 “江寒先生，请问，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愿意。”他回答。 落下话，他轻手捏着她的下巴，吻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打麻将去了，刚刚才回来。我专栏刚开了一本不v的现言《他与晨曦》，全文15万字，日更6000+，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80章 颜菲的腿脚本来已经不麻了，结果被江寒逮着亲了老半天，腿脚又麻了，站都站不起来，江寒拉她起身，她就在位置上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走不了，腿麻了。”她说。 江寒心情贼好，蹲下去给她揉腿，然而，他一碰，她就麻痒得不行，又想哭又想笑的，别提多难受了，江寒不敢再碰她，颜菲只能自己试着轻轻地揉。 “我之前就坐你这个位置。”她揉腿的时候，江寒温声说。 颜菲抬眸瞅了他一眼，说：“这个位置看篮球场的视野最好，而且旁边就是过道，方便我直接往篮球场冲，所以我每次都坐这个位置。” “你坐这个位置干嘛？”颜菲含笑挑眉问他。 江寒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他默了片刻，说：“想你。” 颜菲抑制不住地得意，低下头的时候嘴角都翘了起来，江寒蹲到她的前面，背对着她勾了勾手指，说：“上来吧。” “你背我？” 江寒“嗯”了一声。 一百种喜欢 第87节 “我这么大了你还背我，等会儿被人撞见了，人家肯定会笑话我们的，”她说完，毫不客气地趴到江寒的背上，“那你走稳一点，可别把我摔了。” 江寒忍不住笑，“不怕被人笑话了？” “笑话就笑话吧，我想了下，觉得别人的想法不重要，我自己舒服比较重要，”颜菲无所谓地说，“而且是你背我又不是我背你，指不定还有人羡慕我呢。” “羡慕你的人多了。” “谁啊？人家亲口跟你说的？” “你有我，自然少不了羡慕你的人。”江寒背着她起身，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下阶梯不好走，他就走得慢，待到了平地，就好走多了。 颜菲“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那么自恋？我还羡慕你呢！” “你羡慕我？” “是呀，羡慕你有我这样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漂亮女朋友。”她说。 江寒勾着她腿的手指轻轻划了下，说：“上得厅堂是事实，下得厨房便算了，你也就会煮点面条，估计还是失败成千上万次才摸出来的门道。” 她的炒菜和烧菜他至今记忆犹新，并且丝毫不想再尝第二遍。 “能吃就行了，要求别那么高。” “等你以后搬过来跟我住，不用你做饭，你偶尔煮煮面就行了，其他的我做，我没时间做你就点外卖。”江寒道。 颜菲拍了下他的肩，无语道：“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远吗？只要你愿意，今天就可以搬到我那儿去住，”江寒的话音顿了片刻，“要不今天就搬吧，反正你迟早是要搬过来的。” “你想得美！”颜菲哭笑不得。 “搬过去和我住有什么不好的？”江寒道，“不用交房租、水电费、物业费，省了一大笔开支，而且我家面积大，住着更舒服更方便，安保也更齐全……” “停——”颜菲打断他的话。 江寒：“我还没说完。” “我房租签的是一年，还没到期呢，而且房租半年付，我已经付了房租了，租金是不退的。”颜菲圈着他的脖子说。 江寒：“我给你两万，你别住了。” “江律师，非法同居不好吧？”颜菲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今天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我这辈子还没谈过恋爱呢，请按照谈恋爱的正确顺序，一步一步来，谢谢。” 江寒：“……行吧。” 他有点遗憾地说。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颜菲实在不好意思被李叔李婶撞见，让江寒放她下来。 颜菲169的身高，体重却只有100，根本不重，而且姑娘的身体软软的，趴在他身上又舒服又暖和，江寒还没背够，根本不想放人。 “你还不放？”颜菲拍着他的肩问。 江寒不情不愿地将她放下来，到了门口跟李叔和李婶道了别，出了校门，没走两步颜菲的手就被牵住了，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十分暖和。 他先她半步，颜菲抬眉望去，只见他劲瘦高挑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刚开始只是牵了她一段指节，逐渐地，他手指往上，只是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完全紧紧握在他的掌心。 颜菲的嘴角翘了起来。 “你吃饭了吗？”她问他。 江寒摇头，他原本不觉得饿，这会儿颜菲一提醒，他倒觉得饿了，便问颜菲：“你呢？” “我吃过了，不过我还可以再陪你吃一点烧烤。”她笑说。 江寒没有带她去吃烧烤，他带她去了附近一家专吃铁板烧的酒楼，人均价格七百块左右，两人坐下后，江寒将菜单递给颜菲。 这是一家老店，颜菲好多年没来过了，但是丁点不妨碍她点菜。 小青龙、雪花牛肉薄烧、刺身拼盘…… 如果她没记错，这里每一样菜的分量都很少，来这里吃饭，吃的是感官享受，而不是为了吃饱，江寒应该也是想到她已经吃过了，所以才带她来了这里。 “你胃不好，就少吃点辛辣的重口味的东西。”江寒说。 颜菲悠悠地点了下头。 陪江寒吃了饭，已经九点多了，江寒送她回家，一路上奇异地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小区楼下，颜菲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往里走。 她的手腕在那一瞬间被江寒抓住。 “怎么了？”她回头问。 江寒凝着她的眼睛，颇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吧？” 颜菲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感觉有点不大真实，可能太突然了？”他苦笑了下，“我们整整十天没见面了，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今天没有在学校遇见，我也会来找你，只是没想到，怎么突然间，我就有女朋友了？我是不是可以跟别人说我脱单了？” “你想跟谁说？”颜菲笑问他。 “还没想好，主要如果有人问我跟你怎么样了，我不想撒谎，这些天我们办公室就挺多人问我的，如果他们再问，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他凝着颜菲，等着她的答案。 他想把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却怕颜菲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颜菲忍不住笑。 “实话实说呀，”她道，“我们在一起，难道有什么不能见光吗？” 江寒抿了下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自然没什么不能见光的，”他偏过脸，轻轻地笑了，他忍住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愉悦，又看着颜菲，一本正经道：“他们再问，我就说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 “好。”她说。 “你上去吧。”江寒道。 颜菲沉默了下，在江寒以为她还有话要说的时候，垫脚飞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趁江寒还没反应过来，蹬蹬蹬跑进了电梯。 江寒刚回到家，就接到祁烨的电话。 “寒哥，在干嘛？”祁烨问。 “刚到家，怎么？” “今天到底是你的生日，要不我还是过来陪你喝两杯吧，”祁烨知道他这几日心情不好，颜菲那傲娇的脾气是不可能主动低头的，要服软也是江寒服软，“喝两杯，解解郁气。” “我哪儿来的郁气？”江寒笑了。 电话那端的祁烨一脸迷惑，听江寒这口气…… “你跟颜菲和好了？”他问。 江寒换上拖鞋，走到沙发上躺下，随手按开电视机，声音格外地愉悦，“改天请你们吃饭，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我脱单，地点你们随便选。”他豪气道。 祁烨惊讶：“今天的事？” “嗯，就在两个小时之前，我们在学校偶遇，她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男朋友，我当时……”他话音顿了顿，继续说，“我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兴傻了？”祁烨笑话他。 “上次这么高兴的时候，我都忘了是什么事了。”他大方地承认了他的确高兴傻了。 祁烨也替他高兴，“那我问问高扬他们几个想吃什么，这么高兴的事情必须得狠狠宰你一顿，这样我们几个才能跟着高兴。” “没问题。”江寒道。 “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那我告诉你一件事，”祁烨说，“梅梅给颜菲借了十万，就前几天的事情，她主动借给颜菲的，颜菲原本不想要，但梅梅很坚持，颜菲就借了。”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颜菲之前看的那部偶像剧。 江寒在电视机的声音中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道：“我之前想帮她还债，她自尊心强，我怕她不接受，说只当我借她的，她有钱了再慢慢还我，结果直接被她拒绝了，这事，我就没敢再提。” “所以？” “现在我们关系不一样了，你说我若是跟她说，我帮她还债，不用她还的那种，她会不会给我甩脸色？”江寒问。 “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她脾气不好，傲得要命，自尊心还强得要死，”祁烨对颜菲着实不大了解，“不过你是她男朋友，她应该不会拒绝你的好意。” “难说。”江寒不大自信。 他都不太敢提她欠债的事情，怕惹她不高兴。 “你别那么卑微好吧？”祁烨有点受不了他在颜菲的事情上犹豫来犹豫去的劲儿，一点也不像他，“我跟你说，男女朋友之间，有什么话要直说，不能憋着，憋着就容易出问题，你别想那么多了，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她就是。” “你不懂，我不想惹她不开心。” “你愿意给她花钱，她为什么会不开心？有哪个男人给女的花钱，女的会不开心的？”祁烨发出灵魂拷问。 江寒：“……” “你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为了颜菲还是为了你女朋友？”反应过来后的江寒也发出了灵魂拷问，“到底还是为了你女朋友。” 祁烨笑道：“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挂了电话，江寒还在琢磨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他兀自纠结了老半天，最后又给祁烨打了个电话，让他发一个蒋忆梅的银行卡号过来。 既然是给她花钱，那就不该问她愿不愿意，直接花就是了。 临睡前，他直接给蒋忆梅打了十万。 --------------------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万更了哦，毕竟真的快完结了。 第81章 次日，颜菲一大早就收到江寒的微信。 江神：起了没？ 一百种喜欢 第88节 心之所向：在看书。 江神：哦。 过了十三分钟。 江神：开门。 颜菲放下书，打开门，果然看见江寒就站在门外，他手里还拎着鸡蛋牛奶和煎饼，他扬了扬他手里的早餐，“我起得早，就给你送过来。” “你几点起的？”颜菲接过早餐问。 “六点。” 比她还早起半个小时。 “在看什么书？”江寒问。 颜菲拿着早点往卧室走，一边吃一边回答江寒的话，“看英语书，我准备参加六月份的英语四级考试，过了英语四级，就不必再考英语二，可以节省时间。” “要我帮你吗？”他自荐道。 “那倒不必，我已经刷了两套试卷，难度和高考差不多，不过我太久没碰了，考得不好，刚刚过及格线，”颜菲坐到书桌前，笑了笑，“还得再多花点时间。” “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我停了兼职，现在的重心就只有考试和工作，不会比之前更辛苦了。”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书，一边回答江寒的话。 江寒见她一心三用，两行英文看了好久，有点无奈。 “你看书吧，我先去公司。”他说。 “这么早？” “我在这里，你不是会分心？” “说的也是，”颜菲想了下，“要不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这个主意勉强还算不错，江寒没有拒绝，他贴心地帮她关上卧室的门，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他在客厅看电视，颜菲在卧室看书，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扇随时都可以打开的门，等到了时间，他们会一起去上班，下班后一起回家。 他做饭，她继续看书，很好。 颜菲和江寒都是九点上班，两人八点四十五才出门，走路去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碰巧遇到何天宇，他今天穿了身运动装，特比阳光有活力，见他们俩走在一起，问颜菲：“你们一起来的？” 颜菲和江寒往电梯走的时候点了下头。 三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要关上，有人一只手搭在了电梯门上，堪堪挤进了电梯，朝颜菲他们一笑，“哟，今天这么巧，都踩点上班呢！” “早！”颜菲打招呼道。 林浩轩站到江寒旁边，奇怪道：“你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喜事吗？” “我？”江寒不确定他在问自己。 “对啊，你。” “我心情好？” “难道你心情不好？昨天还拉丧着一张脸呢，我说给你过生日，你也不愿意，非得自己一个人过，怎么？孤零零地过生日还过出喜事来了？你眼角眉梢都要飞起来了，自己还不觉得？”林浩轩的余光觑着颜菲的脸色吐槽。 江寒默了三秒钟，说：“的确有喜事。” “什么喜事？脱单了？”林浩轩随口一说。 江寒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朗了几分，他难得赞赏地看了眼林浩轩，夸赞道：“聪明。” 林浩轩：“？” 他看了看颜菲，又看了看江寒，一脸不可置信，颜菲身后的何天宇也是满目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看他们的目光带着几分震惊。 江寒凝着颜菲的侧脸，温声道：“菲菲，中午一起吃饭？” “我回家。”颜菲道。 江寒几乎没有犹豫地问：“那你，带上我？” 颜菲回头看了他一眼，在林浩轩和何天宇的双双注视下，缓缓地点了下头，道：“好吧。” 江寒就笑了。 待颜菲他们出了电梯，林浩轩勾住江寒的肩，笑道：“行啊寒哥，这就搞定了！我以为至少还得三五个月呢！打算什么时候请吃饭啊？” “我问问颜菲，到时候两个公司的人一起。”江寒说。 “昨天才在一起，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怎么？怕人跟你抢？” 电梯“叮”一声打开，江寒抬脚迈出去，他面上已恢复以往的神色，闻言，很淡地“嗯”了一声，说：“早点宣布，省得有些人暗中惦记。” 林浩轩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和江寒谈恋爱，好像是件挺简单的事情。 早上他会给她送早餐，不忙的时候，午饭两人就回家吃，如果很忙，就在公司吃外卖，通常都是颜菲去十八楼的茶水间和江寒一起吃，如果江寒有事外出，会让外卖把颜菲的午饭送到星辉公司，晚饭有时候两人回家吃，有时候在外面吃。 颜菲很忙，不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在看书刷题，陪江寒聊天、看电视、散步、运动的时间很少很少，但江寒似乎丁点都不介意。 她忙，他要么处理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要么就看看书，或者出去跑跑步。 两人的生活都单调而简单，却又很充实。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因为颜菲想吃火锅，江寒就在火锅店定了四桌，请祁烨那帮人和星辉的还有孤舟的一起吃饭，孤舟的人坐了两桌，星辉的坐了一桌，祁烨他们坐了一桌。 颜菲和江寒与祁烨他们坐在一起。 因为彼此都有不少熟悉的人，一顿饭就吃得特别热闹。 快散场的时候，颜菲去洗手间，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汪锦艺走了过来，姑娘活得精致，她摘下小指上的戒指，从巨大的梳妆镜里看了颜菲一眼。 “对不起。”她突然说。 颜菲挑了下眉，对她突然道歉这件事，明显感到意外。 “之前，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江总这人是个死心眼儿，他既然说非你不可，我肯定是没有任何机会了，”她关掉水龙头，仔细地戴上戒指，“我不打算在一个喜欢别的女人七八年并且有可能会一辈子都喜欢别的女人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一个公主，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舔一个心里没我的男人，所以，我退出，你可以放心了。”汪锦艺道。 颜菲忽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汪锦艺奇怪道。 颜菲抽了张纸巾擦手，慢悠悠地说：“第一，你不是退出，你压根儿没进过，第二，我对你或者对江寒，从来没有不放心，第三，我接受你的道歉。” 颜菲说完话，回了饭桌。 汪锦艺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颜菲从始至终，就没把她放眼里过。 好气啊！ 可是看在江总的面子上，她还不能跟她计较！ 成年人的活动很简单，吃饭，打麻将。 江寒在旁边的茶楼定了四个包间，他们刚好凑了四桌麻将，颜菲不打麻将，也没心思看他们打，就在大厅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刷题。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不抽烟不打牌，摊开试卷坐在茶几旁刷卷子，显得特别地另类，路过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朝她望上几眼。 蒋忆梅打完一局，率先下桌，看见颜菲在做题，跑过来瞅。 颜菲在做英语试卷，她刷题的速度比上个月已经快了很多，蒋忆梅过来看她的功夫，几秒内她就做了两道选择题。 “拿了本科文凭有什么打算？”蒋忆梅忽然问。 颜菲笑道：“至少还有一年半呢，你现在问我什么打算，我哪儿答得上来？” “也是，”蒋忆梅说，她顿了几秒钟，“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好的坏的？”颜菲转着手里的笔，暂停了刷试卷。 蒋忆梅想了想，说：“那得看你怎么想。” “说吧。” “我不是给你借了十万吗，你也知道，祁烨现在是我男朋友，十万毕竟也不是小数目，我琢磨着，怎么也该跟他说一声，就跟他提了一下，谁知那大嘴巴得知你跟江寒确定关系后，就把我给你借钱的事情直接告诉江寒了。” 蒋忆梅一脸歉意地看着颜菲。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啊，你忐忑什么？”她既然借了，就不怕被人知道，况且她又不是不还，也不是还不起，没什么丢人的。 “当然，我也知道，你不怕别人知道你借钱的事情，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江寒得知后，直接朝我卡上打了十万。” 颜菲：“？” “我就打电话问他，这事他经过你的同意了没有，结果他说他给自己的女朋友花钱，不需要女朋友还，也不需要提前征得女朋友的同意，我觉得他应该是觉得，他要是问你了，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就先斩后奏了。”蒋忆梅道。 她见颜菲半天不吱声，“哎”了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干嘛生气？”颜菲不解道。 “这不是没跟你商量吗？”蒋忆梅说。 “江寒是算准了跟我商量我不会同意，所以才直接打钱给你的，而且他说得没错，给人花钱，哪有跑过去问人家愿不愿意的？问了，人家就算愿意，也只能说不愿意，否则，岂不是显得物质？”颜菲笑了笑，“既然他愿意给我花钱，就让他花吧。” 蒋忆梅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你们都是好意，而且这件事确实对我有利，我为何要生气？”颜菲笑道，“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吗？” 蒋忆梅一本正经道：“是啊！” 颜菲气得打她，牌桌上的人在叫她了，她又溜了回去。 打完麻将就十二点了，散场后，江寒送颜菲回家，第二天是周六，大家都可以睡个懒觉，江寒问颜菲周末有什么计划。 “计划？”颜菲笑笑道，“计划就是刷题。” 江寒：“……” 他还想去看个电影，看来他的想法也是没戏的。 一百种喜欢 第89节 第82章 颜菲有点累了，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江寒开车，她忽然想起一席话，说的是男人给你花钱不一定就是爱你，但是不愿意给你花钱，就绝对是不爱你。 她一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寒问。 “梅梅说，你给她打了十万，”颜菲直言道，“还不需要我还。” “生气了？”江寒有点忐忑。 颜菲老实回答：“没有，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等以后我手上有钱了，我会还你，毕竟你的钱也是你自己辛苦挣来的。” “不用还，这只是定金。”江寒说。 “嗯？”颜菲没听懂。 “你知道我们南瑜男女婚嫁按照习俗是要给彩礼的，这十万，只是我预付的一部分彩礼，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我是真心诚意想要跟你生活一辈子的。”江寒认真道。 他这番说辞一处，颜菲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难道你不是？” “不是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不是发自内心地想跟我在一起，想要跟我共度余生？” “你又套我话？”这次她反应很快，“江律师，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我今年就二十六岁了，既然我在这个年纪，交了你这个男朋友，自然希望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毕竟我很忙的，没时间去了解一个又一个男人。” 江寒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哪有套路？”他嘴硬道，“我只是真诚发问。” 颜菲：“呵呵。” 到了筑镜，颜菲要下车，被江寒一把拉住手腕，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干嘛？” 江寒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没有晚安吻吗？” 颜菲抿着嘴笑，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在江寒越发深刻的笑意中顶着满脸热意拉开门下了车，跑进了小区。 周六和周日，颜菲窝在家里，一步都没出门。 江寒过来陪她，顺便在超市买了些食材，颜菲两天没下楼，他就给颜菲做了两天的饭。 颜菲发现，她和江寒在一起后，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她身边随时都多了一个人，这人说得少，做得多，不会对她的生活指指点点，还会帮她干活，特别省心。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颜菲去隔壁城市出了趟差回来，又到了周五。 她到高铁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江寒开车去接她。 她很累，上车后系上安全带，将椅背往下放，人一躺上去，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江寒没吵她，任由她睡。 颜菲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做了好几个梦，梦见自己在不停地奔跑，很累很累，但是她不敢停，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追得她去了半条命。 她在不同的道路上奔跑，道路没有尽头，她也看不见光亮。 然而，在某个瞬间，她被强行拉进了一个怀抱。 颜菲在那一刻醒来。 车内空间狭小，男人撑着上半身悬于她的身上，堪堪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颜菲有一瞬间的慌神，哑着嗓子问：“你干嘛？” “给你盖一下，以免着凉。”江寒说。 “到了？” “刚到车库，地下室有点凉，怕你感冒。”江寒还是把披肩盖在了她的身上。 那披肩是方形的，乳白色，不大的，适合夏天吹空调的时候搭一下，吊牌还在，是新的，价格有点小贵。 颜菲躺着没动，问他：“这哪儿来的？” “你上次不是说，夏天吹空调有点冷，我就给你买了这个，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江寒说，“我网购的，喜欢吗？” “还不错。”颜菲道。 “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奖励？” 地下室灯光很暗，车内的光线更暗，黑暗给了人勇气，颜菲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轻声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江寒往上挪了一点。 他身长，只挪了一点，便已面对面。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微微粗粝的指腹从她的耳廓上刮过，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微哑，他问：“你说呢？” “我哪儿知道？” “我慢慢告诉你？”他喉结滚了滚，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很轻地轻了一下，说：“这样。” 颜菲的手指蜷起来。 “或者这样。”他的吻落到她的鼻梁上，然后继续往下，双唇轻轻扫过她的。 “还有这样。”他吻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地品尝，他吻了她好一会儿，又有些不满地退开一点，哑声问：“不抱我吗？” 颜菲鬼使神差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江寒一笑，吻得越发动情。 车内的气氛逐渐升高，颜菲脚指头都麻了，男人的气息灼热滚烫，她有点想躲，又不太想躲，犹犹豫豫的，对方便越发得寸进尺。 吻从唇边蔓延开来。 夏天穿得单薄，肌肤轻易地就贴在了一起，勾得人心痒难耐。 索性，就越发放肆了些。 颜菲下车的时候，有点腿软，那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笑，颜菲回头用眼神剜了他一眼，他约摸是怕她真的生气，装模作样地收敛了笑意，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要我扶你上去吗？”他问。 颜菲一字一句：“不用，谢谢！” “急什么？怕我吃了你？”他唇上染了一点口红，被他指腹轻轻抹去，“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我陪你上去，坐会儿我就下来。” 颜菲呵呵：“我信你个鬼！” 她一直很忙，忙着看书忙着刷试卷忙着背题，真正陪他的时间很少，所以基本没什么亲密接触，像今晚这种，还是第一次。 她有点招架不住。 且看江寒虽摆着一副正经面孔，但眼里余欲未消，她这个时候把人往屋里带，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再自己往里跳吗？ 说什么上去坐会儿就走，这话只怕他自己都不信，亏得他还能说得一本正经。 “真不用我送？”江寒不死心。 颜菲给了他一个“你开什么玩笑自己回去洗洗独睡了事”的眼神。 “行吧。”他有点遗憾地说。 颜菲拍了拍脸，进了小区，沿着过道往里走，她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走路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所以猝不及防地看见小区楼下站着的人时，犹如被人当头淋了冰水。 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 而那人早就注意到她，已看了她许久。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颜菲回头，看到本该已经离去的江寒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他刚给她买的那条薄毯。 颜菲看了看江寒，又看了眼曲逸林，瞬间头大。 她站在原地没动，曲逸林走了上来，朝颜菲道：“能不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颜菲口吻冷冽。 曲逸林笑不出来，但嘴角还是勉强扯了一个弧度，他道：“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颜菲没做声。 江寒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他道：“我去凉椅那边等你。” 颜菲看了他眼，点了点头。 江寒走远后，颜菲曲逸林问：“你想谈什么？” “你不接我的电话，把我微信拉黑，我让赵思静帮我带话，她帮我带了，你也没反应，我只好来这里找你，”曲逸林苦笑，“你们在一起了？” “是。”颜菲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以为不会这么快。” “我不想再等了，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他是我结婚的对象，我的态度一直很分明，对你，不存在暧昧不明。”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争吵的。”曲逸林说。 颜菲看着他，等着他说。 “我明天的飞机，回云城。” 颜菲面无表情道：“挺好，如果你是为了我，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你的亲人朋友都在云城，你在这里无亲无故，时间久了，只会觉得孤独。” “你说得很对，可我不后悔走这一趟，至少，断了念想。” “抱歉。”颜菲歉然道。 “该说这话的应该是我。”这些天他想了很多，颜菲的性子其实很执拗，认定的事情很难有回旋的余地，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 否则，她何至于看不上他。 她心里有人，强扭的瓜，到底是不甜的，况且，他也扭不动。 “以后，你在南瑜，我在云城，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曲逸林长吁口气，他张开双臂，朝颜菲道，“能抱一下吗？” 颜菲犹豫了几秒，歉意地摇了摇头。 “江寒是个小气的人，我不想做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抱歉。”她道。 “你还真是……”曲逸林收回手，叹了口气。 颜菲真诚道：“祝你幸福。” 一百种喜欢 第90节 “再见。” 颜菲也说：“再见。” 他们今后，不会再联系，世界很大，偶遇的可能十分渺茫，这应该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但她还是愿意给人留足体面。 再见。 再也，不见。 夜风有点凉，江寒把他给颜菲买的薄毯披在了他自己身上，他躬着身坐在凉椅上，盯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是颜菲的电话号码。 他好几次想拨电话过去，但都生生忍住了。 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的目光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看向颜菲。 颜菲眼尖地瞄到他的手机屏幕，忍不住一笑，道：“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了了？想给我打电话？” “说完了？”江寒不问反答。 颜菲“嗯”了一声，“完了。” “他人呢？” “走了，他是来道别的，他明天的飞机，回云城，以后不会再见了，你以后就没有眼中钉肉中刺了，可以放心了吧？”颜菲笑说。 江寒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把身上的薄毯取下来给颜菲披在身上，摸了摸她的头说：“上去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稳，也听不出喜怒，颜菲狐疑道：“生气了？” “没有。”江寒回答。 “那你？”颜菲不确定地问，“现在什么心情？” 江寒：“挺爽。” 第83章 颜菲：“……你慢慢爽吧，我要上去睡觉了。” 她抬脚欲走，被江寒拉住手腕亲了下额头，那男人的声音有点意味深长，在她额前道：“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单纯地容易吃醋，你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明明知道你们没什么，但我就是会坐立难安，我知道我这样不好，我会努力改。” “哦。”颜菲回答得干瘪，但心里却很甜。 “你看到我改正的态度了吗？” “看到了。”所以他今天努力避开了，她瞬间懂他了。 “好了，快上去睡觉，你再不走，我就要拉你一起走了。”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 颜菲“嗯”了声，犹豫了几秒才上了楼。 颜菲跑上楼，扑到沙发上打了几个滚，把脸埋在抱枕里，一边摇头一边嘤嘤嘤，嘤了老半天才回房间拿了浴巾进浴室洗漱。 出来的时候看到江寒发过来的微信。 江神：睡了没？ 颜菲把头像换成了一只抱着枕头的白猫，又给自己改了个新昵称。 嘤嘤嘤：刚洗完澡，你在干嘛？ 江神：我也刚洗完澡，现在躺在床上看书。 两秒后。 江神：嘤嘤嘤？ 嘤嘤嘤：…… 江寒发了视频通话过来，颜菲想都没想就接了，屏幕里是江寒那张俊帅的脸，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手机，看手机屏幕的眼神很专注。 颜菲恍然意识到什么，忽然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领口，蓦地拉上薄被盖到自己的肩上，一脸谴责地看向江寒。 “你看什么呢？”她明知故问道。 江寒笑而不语。 颜菲恼羞成怒，威胁道：“不许笑了，你再笑，我就关手机了。” 这威胁十分管用，江寒立即就收敛了笑意，但眼尾的笑意怎么都收敛不住，他转移话题道：“这周六有什么安排？” 这周六，五月二十二号，她没任何安排。 “在家里看书吧，”颜菲说，“还能有什么安排？” 江寒：“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用管，听我的，跟着我走，如何？” “你想干嘛？”颜菲笑了。 江寒“嗯”了声说：“想带你玩儿一天，平时我们都忙，没时间出去玩儿，这周就空出来一天，我们周五晚上出发，在外面住两晚，周日早上回来，怎么样？” “行吧。”颜菲犹豫了下说。 夏天比冬天好，夏天暖和，不用带太多东西，颜菲出行，一个小行李箱就能装下她两天两夜需要的生活用品，她把小行李箱往江寒轿车的后备箱一放，手上就只提了一个手提包。 昨天江寒跟她说，今天他们去云顶山，让她带一件外套，防冷。 云顶山距离南瑜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是国家5a景区，颜菲很多年前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记得云顶山的样子。 江寒开车，颜菲无所事事，也不想浪费时间，就让江寒用车载音响放英语听力，她一边听一边跟着念，语速很快，竟没出多少错。 一大段听力放完，江寒道：“我记得你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好。” “可能是天赋？”颜菲有点得意，“我在英语这门课上其实没花费多少时间，但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当时要是我英语不好，我应该不可能那么快考进一班。” “一年，已经很厉害了。”江寒说。 “我当时考进你们班，你在班上看见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颜菲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没有很心动很不好意思很激动？” “有的。” “啊？”颜菲其实只是随口说说，没想江寒会真的承认，她一直以为江寒是在后来和她接触后才慢慢喜欢上她的，因为他本质上是个极为慢热的人。 “我喜欢的姑娘来我们班了，我自然会激动。”他说。 颜菲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就喜欢我了？” “嗯。” “什么时候？”她下意识地问。 “高二那年校庆，在三楼的洗手间，突然遇到了你。” 那年校庆的事情颜菲还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去三楼上厕所，头发不小心被衣服后面的拉链勾住了，下面的人在催她上台，她正着急，一抬头，却看见了江寒。 清瘦高挑的男孩子，在看见她后，转身欲走，被她出声叫住。 “那是我第二次与你说话，和你靠得很近，近到能听见你的呼吸，能看清你的睫毛，”江寒陷在回忆里，声音噙着几分笑意，“后来，你匆匆下了楼，我回到礼堂，看了你跳舞……” “然后呢？” “然后？”江寒减缓了车速，嗓音慢吞吞的，“然后，那天晚上，我睡觉就做梦了。” “做梦？做什么梦？梦见我在舞台上跳舞？”颜菲不大理解，“这跟你喜欢我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你喜欢看我跳舞？” 江寒：“……” “哎，你怎么不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吗？”颜菲见他不做声，奇怪道。 江寒：“你问我做什么梦？” “对呀！” 江寒：“……梦见你躺在我身下，挣扎。” 颜菲：“呃……”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寒最后那“挣扎”两个字，说得特别铿锵有力，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车内的空气突然静默下来，颜菲满脸通红，她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江寒，又开始播放英语听力，故作淡定地说：“还是听听力吧，冷静点，冷静点。” 江寒蓦地笑了。 “我原本没想说，是你自己要问的。”他道。 “我哪儿知道你……”颜菲为自己辩解，“你耍流氓！” “别说十七八岁了，就算是现在，晚上做梦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江寒觉得自己很无辜，“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怎么可能没点幻想。” “可是高二的时候你才多大？” 江寒：“你生物课是不是开小差了？” 颜菲吐了吐舌头，无言以对了。 过了会儿，江寒问她：“饿吗？” “有一点。” “后座有同事送的糕点，你饿的话就拿过来吃一点，我们九点多到目的地，我定了烤全羊，所以，糕点别吃太多。”江寒说。 颜菲往后座上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纸袋，她把纸袋拿过来，里面有一盒小蛋糕。 小蛋糕已经凉了，不过夏天无所谓，她拿了一个吃，觉得味道不错。 她问江寒：“你要吗？” “我开车，不方便吃。”江寒回答。 颜菲笑了下，拿了一个喂到他嘴边，“吃吗？” 江寒没有犹豫，张嘴咬住了小蛋糕。 颜菲笑问他：“好吃吗？” “好吃。”他忍不住也笑了。 颜菲又喂了他两个，“好了，不能再吃了，等会儿还得吃烤全羊，不过你怎么能订烤全羊的？你在网上订的？” 一百种喜欢 第91节 “我们过去要住的酒店的老板，是张博远的堂兄，都是熟人，我昨天跟他打过招呼了，”江寒说，“所以，我们公司的，都知道我今天会带你出来玩儿。” “他们没说什么吗？”颜菲问。 江寒笑道：“说很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羡慕我女朋友漂亮吧。”江寒笑道。 颜菲翘着嘴角，中肯道：“那的确是值得羡慕。” 酒店在半山腰，他们直接开车上去，到酒店时是晚上九点二十，时间还不算太晚，周末过来玩儿的人不少，到处都搭着凉棚挂着彩灯，颜菲一下车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两声。 江寒拉着她先去办入住，房间是早就订好的两室一厅套房，因为老板事先打了招呼，他们一到了前台就有专人过来接待，先领他们去房间放东西，后带他们入座。 山上空气好，天朗气清，风景优美。 江寒原本是顶了餐厅的位置的，但是颜菲想坐外面，正好露天还剩一桌空位，领班就直接带他们到空位坐下，请他们稍等片刻。 上菜的速度很快。 最先上的是虾脑蒸蛋，暖胃开胃，颜菲才吃了几口蒜蓉小龙虾就上桌了，她吃了几只龙虾，问江寒：“为什么不是麻辣小龙虾？我觉得麻辣小龙虾更好吃。” “胃不好晚上就不要吃太麻辣的东西。”江寒道。 颜菲：“哦。” 她还是更想吃麻辣小龙虾。 江寒有点无奈，“明天中午再吃麻辣味的，好吗？” 颜菲瞬间满足了。 等烤羊腿上了桌，她心中的满足感到达了巅峰，她问江寒是不是就是为了带她出来吃喝玩儿乐的，江寒一边给她剥虾一边回答她：“我是为了我自己。” “嗯？” “以前单身的时候觉得出门玩儿没意思，每次看见别的情侣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若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到处吃吃喝喝，不会觉得没意思。” 烤羊腿外焦里嫩，格外美味，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她想喝一点酒。 服务生给她送来小半杯红酒，她抿了一口，沉在江寒的眼神中，好像就要醉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寒端起她的红酒，也抿了一口。 “你好看啊，你不自己倒一杯，干嘛喝我的？” “你的好喝。” “一样的啊！”颜菲无语。 “不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补更。 第84章 颜菲争不过他，懒得跟他争，她吃饱喝足，靠在藤椅上，懒懒的，不想动，等江寒吃完，两人借着夜色在周围散步消食，十分惬意。 颜菲撑了个懒腰，说：“好久没出来玩儿了。” “好久是多久？” “高考后，这是第一次，托你的福，”她看着江寒笑，“感觉我找了你这样一个男朋友占了不少便宜呢，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愁了。” “这不是男朋友正常的用处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他牵着颜菲的手，“以后你别那么辛苦，挣钱养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我操心什么？” “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情，考研也好，考公也行，或者去当舞蹈老师什么的，做你喜欢的想做的事情。”江寒温声说。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本就该过你喜欢的生活。” 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这样的话会不感动，更何况她知道江寒说的是真心话，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努力挣钱，给她花钱，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颜菲伸手抱住他的腰，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动。 他真的很好。 她就想抱抱他。 两人赖在一起抱了好一会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他们望上几眼，看得江寒都不好意思了，他轻轻推了推颜菲的肩，低声问她：“要泡温泉吗？” 颜菲抬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皓齿，“好呀！” 温泉池也是江寒一早就定下来的，是单独的，不和别人共用，他当时订的时候酒店的老板问他要独立的还是共用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独立的。 他可不想颜菲和别的男人一起泡汤。 可男女分开，他就不能和颜菲一起泡汤了，岂不是很没意思，那他还泡什么？ 颜菲以为温泉池是男女分开的，结果江寒跟她进了同一个温泉池，颜菲惊奇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你要跟我一起？” “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要一起。”江寒忍着笑。 颜菲：“……哦。” 她进了更衣室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江寒已经下水了，他泡在水里，只露出脖颈和脑袋，微微抬头望着她，视线从她的身上自上而下扫过。 女士泳衣布料很少，颜菲买的时候选了一身白色，抹胸，露肚脐和长腿，肩带很细，好像指尖一挑，就能挑断。 她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身材纤细高挑，匀称漂亮，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 江寒只瞧了三秒钟，耳朵尖就红透了，他似乎不敢多看，生硬地别开了脸。 温泉池很大，池面上白雾缭绕，隔着朦胧白雾望着雾气里的心上人，总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颜菲在江寒绯红的面孔中跳入了水里，像条美人鱼似的在水里快速游动。 江寒看着水面上的波澜，朦胧的视线让他有点辨不清她人在何处。 他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然而，手刚放下，他面前的水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下一刻，颜菲从水里冒出来，冲他微微一笑，问他：“你会游泳吗？” 江寒无法形容他的感官在那一刻受到了何等的冲击。 大约“清水出芙蓉”这五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眼前姑娘的美，以至于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很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但他始终克制着自己，他靠在温泉池的池边上，竭力让自己冷静。 他哑着嗓子说：“不会。” 颜菲皱了皱眉头，“怎么声音这么哑？不舒服？” 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却被江寒一把抓住了手，他掌心烫得厉害，跟火烧似的，颜菲不确定道：“真不舒服啊？” “没有，”江寒否认道，“是泡温泉热的。” 他额头上挂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颜菲刮了一下，又添了下自己的手指，咸的。 还真是…… 江寒：“……” 他别开脸，不看了不看了，再看真的要出事了。 颜菲道：“你这么热，干嘛把身体全都沉在水里？你起来一点啊，多露一点在外面就不会那么热了，这山里的温度，晚上还是挺低的。” “嗯。”江寒听话地站得更直了一点。 结果，胸肌露了出来。 视线不经意地往下一扫的颜菲：“……” 她莫名地咽了口口水，见江寒看着别处，坏心一起，就用手指戳了一下，与此同时，江寒浑身打了个颤，他猛地回过头来，低头睨她，“你干嘛？” “看看结不结实啊，你反应好大！”颜菲忍不住笑了。 江寒深吸口气，又别开脸，道：“你去玩儿水吧，不用管我。” 颜菲“唔”了声说：“可是我觉得你比水好玩儿，你看嘛不看我啊？这周边的环境能有我好看吗？还是说——” 她拉长了语调，“还是说，你不敢看我？” 江寒的喉结猛烈地滚动了下。 他克制道：“你自己去玩儿吧，别来招我。” “是你招我还是我招你啊？”颜菲哭笑不得，“温泉池是你定的，也是你要和我一起泡的，现在我来了，我又让我自己玩儿，哎，我自己怎么玩儿啊？” “你可以游泳。”江寒说。 “我一个人多没意思，你陪我呀。” “我不会。” “那你陪我聊天呀，你看，你都不看我，我一个人多无趣，”颜菲的手环上他的腰，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在一起，她一边暗笑一边贴上去，“真的不陪我玩儿吗？” 江寒终于把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他哑声道：“我想玩儿的，你玩儿不起，你还是自己玩儿吧。” “你想玩儿什么呀？”颜菲来劲儿了，没打算放过他。 这男人的身上硬邦邦的，线条流畅手感极好，可见平时没少练，看来他说他腰有劲儿，真的不是夸大，是真的挺有劲儿的。 她想起他打李涛时的生猛，男友力简直爆棚。 温泉池热气蒸腾，江寒本就热，颜菲一贴上来，他内心更是汹涌澎湃，难以抑制，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烧起来了。 “你想清楚了？”他沉声道。 颜菲：“……” 她又咽了下口水，终于收敛了一点坏心，明知故问道：“想清楚什么呀？” 一百种喜欢 第92节 江寒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 泡温泉本身是一件享受生活的事情，如果是一男一女单独泡，还能泡得更有情趣，更有意思，难得出来玩儿，颜菲不想浪费，胆子就大了些。 她想和江寒亲密接触，但也没想闹到最后一步，如果真到了收不住的地步，收不住就收不住吧，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是迟早的事。 她不知道江寒怎么想，这男人浑身肌肉僵硬，满脸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了，他吻得激烈，她乖乖承受，任他予取予求，她以为今晚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了。 可他竟然在最后关头生生停了下来。 颜菲被迫挂在他的身上，被江寒突然停下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喘气声有点重。 “等结婚。”他说。 颜菲：“……？” 她男朋友还挺传统，这都能停下来也是没谁了。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然后就感觉到他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有点疼，但还能接受。 两人回到客房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颜菲头发还湿着，江寒就拿了浴室的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她大概玩儿累了，趴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很是享受。 “你要跟我睡一张床吗？”江寒在嘈杂的吹风机的声音中问她。 颜菲打了个哈欠，“不要了，折腾了一天，跟你睡一个屋我肯定睡不好，我要自己睡，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嗯……，也不行。” “你怕吗？”江寒笑问。 “怕呀！我怕你半夜偷偷进我房间。” “有可能，”江寒道，顿了顿，他补充，“你要记得锁门，否则后果自负。” 颜菲才不信他，他要是真的能忍不住对她做什么，刚刚在温泉池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颜菲忍不住再次感叹，这男人真的很能忍啊！ 之前说要对她做什么的话，都是口嗨。 等头发干了，颜菲便睡觉去了，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好，一夜无梦，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格外舒服。 江寒叫了早餐，吃了早餐，两人坐缆车前往山顶。 缆车上有两个位置，他们相对而坐，缆车外的风景极好，风高天阔，颜菲拉着江寒拍了好几张照片，玩得非常开心。 江寒见她开心，他也开心。 快到山顶的时候，江寒从风衣的兜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她，他微微抿着唇，在颜菲疑惑的目光中道：“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的？”颜菲奇怪道。 “一直都知道。”江寒回答。 他把小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项链，双臂圈住颜菲给她戴上，“高考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去学校，有时候在操场的看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一个人去看台坐一整天了，菲菲，我不再孤独了。” 从再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孤独。 以后，在漫长又短暂的未来，他会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们错过了七年。 他会用余生，去弥补令他悔痛的孤独的七年。 颜菲有瞬间的钝痛，但很快又被满满的幸福取代，她回南瑜之前，没成想过会和江寒再有牵扯，她只是想回到这个地方，她太累了，她想回到她熟悉的地方休息。 这里有她最好的朋友，有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孩。 他们重逢了，他们相爱了。 她回来，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抱住江寒，轻声说：“我也是，再也不会孤独了，从今往后，我有你了。” 第85章 原计划是明日早上回，但后来颜菲算了算时间，她下个月就要考英语四级，时间其实很紧，如果明日早上回，又要多耽搁半天时间，倒不如吃了午饭就走。 去回程中途的古镇逛一逛，再吃个晚饭，慢慢开回去。 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能早起刷题。 她临时改了计划，江寒当然没意见，他们在山顶转了一圈，拜了拜菩萨，添了点香油钱就回了半山腰，吃了午饭就启程。 天下古镇大同小异，没什么好逛的，颜菲买了几个小玩意儿，四点多和江寒去吃了古镇最有名的蹄花汤，就打道回府了。 到家时也不过才六点多。 跑了一天，她累得不想动，洗了澡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给自己放一天假，也不想看书刷题，就躺在床上看手机。 把朋友圈的新消息全部刷完，又刷了微薄头条和热门，刷完时间才刚刚七点，还早，有点累，却睡不着。 她把江寒送给她的项链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项链是知名的奢侈品，很漂亮，很衬她的肤色，款式简单，百搭，很合她的心意，江寒好像还挺会送东西，她收到的都是她喜欢的。 她其实不大明白江寒喜欢她什么。 但他对她的喜欢，她却能真心实意地感受到。 手机震动了下，是江寒发过来的视频邀请，颜菲接了起来，他刚洗完澡，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头发还在滴水，他拿着毛巾一边擦水一边和她说话。 “在干什么？”他问。 “没干什么呀，躺在床上休息，玩儿手机。” “没看电视？” “没有，在视频网站上溜了一圈，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不知道看什么，你呢？等会儿准备干嘛？”她翻了个身，改为仰躺的姿势。 “周三接了个新案子，要忙工作。” 他甩了甩头发，眼里噙着点笑意，“你明天来我家吗？明天我在家办公，你可以来我这儿刷题，跟我一起吃饭，我保证不打扰你。” 颜菲想了想，问：“你明天早上几点起？” “除开工作特别忙的情况，工作日六点半起，休息日基本七点左右，在家慢跑半个小时，然后洗漱吃早饭，再去公司，你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醒了直接过来吃早饭。” 颜菲道：“我八点过来。” 江寒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颜菲重新把项链戴上，翻了个身，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寒给颜菲准备了早饭，所以颜菲带上学习资料没吃早饭就去了云湾，江寒准备了海鲜粥和小笼包，颜菲觉得他可真有心思，一大早起来熬粥。 她吃了饭江寒也没让她洗碗，颜菲也没时间在厨房瞻仰他洗碗的风姿，自己坐到客厅的地摊上，就着茶几刷题。 江寒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了一页试卷。 他说不打扰她便真的没有打扰她，她在客厅刷题，他便去书房忙自己的工作。 人一旦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一不留神，就到了十一点，江寒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做饭，人还未到厨房，玄关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紧接着，徐玲芬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颜菲听到声音，抬头朝门口看去，这一抬头，就和徐玲芬瞧了个对眼，两人都是一愣。 颜菲：“？” 她狐疑地看向江寒。 后者朝门口走去，接过徐玲芬手上的东西，说道：“妈，您怎么突然来了？” 坐在地毯上的颜菲站了起来。 徐玲芬没理会江寒，她换了鞋，走到颜菲的跟前，笑眯眯地问：“你就是菲菲吧？” “……我是，阿姨好。”颜菲慢半拍地回应。 “好，好孩子，阿姨一直想见见你来着，可是江寒说你太忙了，我一个闲人，也不好打扰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徐玲芬眼里堆着笑意，“你比读书那会儿，更漂亮了，难怪我们家江寒总是对你念念不忘的。” 颜菲讪然地笑了笑。 江寒在旁边道：“妈，她脸皮薄，你别逮着她一个劲儿地说。” “哎呀，是我唐突了，菲菲呀，你别介意。” 颜菲笑笑道：“没事，阿姨。” “这都中午了，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徐玲芬把提过来的袋子打开，“我买了芹菜、香菇、萝卜和肉，还有饺子皮，是想给江寒包些饺子放在冰箱里的，他有时候忙，顾不上做饭，煮饺子方便。菲菲，你喜欢吃饺子吗？” “喜欢。”颜菲乖巧地回答。 “那你吃过我做的吗？” “吃过，江寒冰箱里有，他给我煮过，味道很好。”颜菲笑说。 “吃过那我们今天中午就不吃饺子了，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我给你们做，好吗？”徐玲芬高兴地说，“你们忙你们的，等做好了我叫你们。” 颜菲放下笔往厨房走，“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徐玲芬把她往厨房外推，“你们平时忙，难得放假，应该好好休息，你去沙发上坐着吧，等着吃就好。” 颜菲和江寒对视一眼，后者双臂抱胸靠在餐桌上，瞧着她笑。 颜菲抿了下唇，也跟着笑了。 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徐玲芬便简单做了三菜一汤，青椒肉丝、蒜泥西蓝花、水煮肉片和冬瓜圆子汤，每一道菜都很家常，但是味道却都极好。 颜菲朝江寒道：“还是阿姨做的菜更好吃。” 徐玲芬闻言眼睛都笑弯了，她笑眯眯地说：“你喜欢就多吃点，你以后有空，就过来这里吃饭，让江寒给你做，他做的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谢谢阿姨。”颜菲点头道谢。 “你别跟阿姨客气，当初阿姨生病，要不是你们家帮忙，阿姨指不定已经不在了，阿姨当初就想，你是个好孩子，长得又漂亮，要是谁家能娶了你，那真是天大的福分，没想到我儿子眼光好，他还真就喜欢你，”徐玲芬的视线在江寒和颜菲的身上轱辘转了一圈，眼里尽是笑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这问题问得突然，两人皆是一愣。 江寒道：“妈，现在说结婚的事情还太早了。” “早什么？你这些年谁家姑娘都看不上，不就是在等菲菲，人家菲菲现在已经是你女朋友了，难道你不想尽快把菲菲娶回家？” 一百种喜欢 第93节 江寒看了眼看不出喜怒的颜菲道：“当然想。” 颜菲：“咳……” “好了妈，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在一起还没多长时间，菲菲还不大适应，等她适应了，该结婚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结婚的。” “那好吧，你们先处着，”徐玲芬一边说一边给颜菲夹菜，“你们都不容易，慢慢来也好，我就是想着，菲菲要是能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你也方便照顾她。” “为什么是我照顾她，不是她照顾我？”江寒哭笑不得。 徐玲芬道：“你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哪需要照顾。” 颜菲摸了摸鼻子，得意地朝江寒笑了笑。 江寒在桌下很轻地踢了她一下。 吃了午饭，徐玲芬开始包饺子，颜菲和江寒在旁边跟她一起包，徐玲芬问了颜菲很多问题，工作忙吗？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她做的辣酱和腊肉好吃吗…… 每个问题都很平淡，也很温馨。 颜菲心情很好。 等包完饺子，徐玲芬坚持回去，还不让江寒送，非得自己去坐公交车，江寒和颜菲也拧不过她，就送她下了楼。 回去时，江寒牵住了她的手。 颜菲道：“你妈妈知道你喜欢我？” “嗯。”他点了点头。 “怎么知道的？” “我大学毕业，回到南瑜没多久，她就催我交女朋友，后来催的次数多了，见我仍旧没交女朋友的打算，就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人，我就交代了。” “怎么交代的？”颜菲笑问。 “还能怎么交代？”江寒笑了下，“自然是告诉她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有忘掉，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只想跟你结婚。”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南瑜呢？如果我们一直没有重逢呢？” “我不知道，”他有点无奈地说，“可能因为我觉得我还年轻，时间还长，所以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愿意去想。” 曾经，祁烨他们不止一次跟他提过这个问题，每一次，他听后，心情都极度不好。 后来，他们也就不再提了。 颜菲心情很是复杂，有点酸，又有点甜。 她捏了捏江寒的掌心。 “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她说。 江寒“嗯”了声。 就这反应？ 她说的话等同于告白了吧？ 就——“嗯”一声？ 颜菲有点失望，甚至觉得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得到了就不稀罕了，她抿着唇，没再说话。 到了门前，江寒打开门，颜菲还在琢磨着要不进去拿了试卷就回自己的出租屋，走在她后面的江寒轻手将门关上。 颜菲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刚使了点劲儿，人突然就被江寒半抱着抵在了门上。 下一刻。 男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又急又燥，还有点小小的凶狠。 - 英语四级考试是在六月十号，早上九点开始，时长125分钟，颜菲从考场出来时一身轻松，今天江寒有点忙，没有接送她，她打算自己乘地铁回去。 然而，她进了地铁站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了颜泽的电话。 这还是上次在医院分开后颜泽第一次给她打电话，颜菲猜测可能和颜能德的病情有关，一接电话果然如此，只是结果让她多少有点意外。 颜能德在昨晚十点十五分去了，现在人已经在殡仪馆，颜泽问她要不要去一趟。 挂了电话，颜菲上了去殡仪馆的地铁。 殡仪馆距南瑜大学有点远，颜菲转了两次地铁，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这些年颜能德毫无作为，日渐颓废，以前走得很近的亲戚朋友对他是能避则避，如今人死了，死者为大，来送他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其中还有好几个颜泽的同学和朋友。 令颜菲意外的是，赵思静竟然也在。 她到殡仪馆的时候，赵思静和颜泽一起来大门口接她，颜菲看了赵思静一眼，赵思静心虚地低下头，心虚地叫了声“姐”，颜菲没理她，直接往里走。 她问颜泽：“你爸是在医院走的？” 颜泽回答：“爸的病情发展很快，来势汹汹，他每天都很痛苦，经常整日整夜地疼，疼得吃不下也睡不着，不到半月，人就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我们在家里实在没办法照顾他，只能送到医院来，每天给他打吊针止痛。” 他说话时微微低着头，脸颊凹陷下去，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一整圈。 “癌症本就痛苦，他走了，反而是好事，走得早还能少受点罪，你不必过于伤心，”颜菲道，“别把自己折腾病了。” “我没事，我扛得住，”颜泽深吸口气说，“姐，谢谢你能来。” 颜菲面无表情道：“我可不是来送他的。” 殡仪馆内，王芳穿着一身黑衣，手臂戴孝，整张脸苍老又憔悴，像个活死人似的跪坐在灵堂前，看见颜菲走过去，她竟也没有多少表情。 她人已经麻了。 颜菲低头睨视她，问道：“你相信报应吗？” 王芳木然地望着她。 颜菲很淡地笑了下，“你应该相信报应，你看，我什么都没做，但是颜能德就是受到惩罚了，他害死我爸妈，还想害死我，最后落得个痛死的下场，这就是报应。” “他好歹是你的亲二叔。”王芳目光凝聚，盯着她。 “别了吧，我没二叔。” “你既然不是来祭拜，那你来做什么？” “来替我爸妈看看，等我去给他们扫墓的时候，也能对他们有所交代，”颜菲的目光落在颜能德的灵堂上，“他应该跪在我爸妈的面前，请求我爸妈的原谅。” “姐。”颜泽不安地叫了她一声。 颜菲深吸口气，转身朝外走，道：“走了。” 路过赵思静面前，颜菲扫了她一眼，视线沉了下去，“还不走？是想在这儿过夜？” 赵思静看了看颜泽，颜泽没说什么，她垂下头，道：“我跟你回去。” 出了殡仪馆的大门，刚好看见江寒开车过来，颜菲上了副驾，把赵思静一个人丢在后座，她心情不大好，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江寒把车开出去，偏头看了眼颜菲的脸色，以为她是在为她二叔的死伤感，他温声道：“老人家已是癌症晚期，走得早总好过日日忍受病痛的折磨。” 颜菲接话道：“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死了就死了，我不会可怜他。” 江寒：“……” 他的姑娘爱憎分明，不轻易怜悯那些自食恶果的人，很好。 “是里面有人惹你生气了？”江寒又问。 颜菲没有回答，她转身看向后座的赵思静，间接性地回答江寒的问题，她问赵思静：“你怎么在这儿？” “颜泽请了丧假，知道的人不少，学生会好些学长学姐都来了，我就跟他们一起过来了，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就是不大放心，过来看看。”赵思静回答。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颜菲追问。 “我……”赵思静语塞。 “颜泽二十一岁了，这些年他也经历了不少，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了，他爸不是突然死的，是被病痛一日日折磨而死的，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也已经做好了给他爸送终的准备，你看看他今天的状态，除了情绪有点低落，他有事吗？” “没有。”赵思静泄气道。 “再者，就算他真的有事，你来了，能做什么？”颜菲问。 赵思静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嘴硬道：“我至少能陪陪他吧？” “他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对于赵思静而言，简直是灵魂拷问。 颜泽喜欢她吗？ 颜泽拒绝过她，颜泽从未说过喜欢她，从来都是她追着颜泽跑，他对她客气又疏离，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学妹，再无其他。 “据我所知，他现在没车没房没存款，这次他爸生病住院，他应该还借了不少钱，这是其一；其二，他妈可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他爸死了，她妈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到颜泽的身上，你若是跟颜泽在一起，时时刻刻都会被他妈盯着，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其三，舅舅和舅妈不会同意；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颜菲深吸口气，继续道：“他如果喜欢你，你们有感情，还能拼一拼，但他不喜欢你，你的目光始终追着他走，有什么用呢？” “他今天不喜欢我，不代表明天也不喜欢我。”赵思静反驳道。 颜菲表情沉凝，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死磕颜泽了？” 赵思静抿唇，半晌没接话。 通常这种情况，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颜菲道：“你考虑清楚，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你家在云城，颜泽的根基在南瑜，你们在一起会面临很多问题，你如果不趁早放弃，将来还有你受罪的时候。” 赵思静道：“我爸妈也来南瑜不就好了？” “你不如先问问你爸妈愿不愿意？”颜菲道。 赵思静闻言，又闭嘴了。 颜菲也不想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她管太多，并不合适。 赵思静下午还有课，他们就直接送她回学校，顺便去南瑜大学后面的小吃街吃饭，到小吃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江寒找了一家中餐馆。 这个时间中餐馆的人不多，里面只有一桌，颜菲选了一个位置坐下，点了两菜一汤，她折腾了一早上，早就饿了。 等饭的时候，赵思静惴惴不安地问：“姐，我的事，你不会跟爸妈说吧？” “我不会主动说，但如果他们问起，我不会帮你瞒着，”颜菲喝了一口江寒递过来的茶水，“你能理解吧？你在南瑜没有别的亲人，我要对你负责的。” 一百种喜欢 第94节 赵思静嘟着嘴，唉声叹气道：“知道了。” 颜菲见她情绪低落，解释道：“我不是不支持你追求所爱，只是你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你应该做更长远的计划，尤其是恋爱结婚工作的事情，你跟颜泽在一起，会遇到很多问题，如果你能力不够，那些问题就是你们在一起的阻碍。” “那我应该怎么做？”赵思静问。 “好好读书，只有你自己强大了，能解决那些阻碍了，你们在一起才能幸福，”颜菲说到此处，笑了下，继续道，“比如你如果能月入十万，就能解决你爸妈养老以及与颜泽那个妈分开住的问题，这样，异地不异地，也就不重要了，你完全可以把你爸妈接过来享福。” 赵思静：“……” “说了那么多，好好读书才是重点吧？”赵思静无语道。 颜菲：“不然呢？你没本事就挣不了多少钱，买不了房买不了车也养不起孩子，指不定连生病了都不敢去医院，到时候生活一地鸡毛，哪还有幸福可言？如果颜泽有钱便也罢了，可他没有，他不仅没钱，他还不喜欢你。”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颜泽了。”赵思静有点受不了了。 服务生端菜上来，正好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赵思静松了口气，听江寒问颜菲：“下午有什么安排？” 颜菲：“回家刷题。” 江寒：“我下午可以在家办公，你去我家刷题？” 颜菲：“好。” 江寒就笑了。 赵思静：“……” 她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默默地低头吃饭，完全不想再说话了。 颜菲原计划是去江寒家里刷题的，但是中途蒋忆梅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找她有事，颜菲就放了江寒的鸽子，自己在家里等蒋忆梅。 蒋忆梅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颜菲给她泡了一杯柠檬水，问她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有事跟你说呗！”蒋忆梅笑道。 “好事？” “昨晚我和祁烨，我们双方的父母坐在一起吃了顿饭，祁烨的爸妈提到了结婚的事情，散场后祁烨送我回家，路上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结婚，”蒋忆梅满眼冒着爱心泡泡，“他当时把车停在路边上，很专注地看着我，问得很认真。” 颜菲打开电视，笑道：“那你怎么回答？” “我答应了呀！”蒋忆梅开心地回答。 颜菲有点意外，“你们在一起，才多久？不到半年，你就答应跟他结婚了？” “他有车有房，工作稳定，我们都是独生，将来父母的都是我们的，不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财产分配问题。我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后，就在琢磨着给我在市里买一套三室两厅的婚前财产，全款付清，装修后作为我们的婚房，祁烨现在住的那一套是两室的，比较小，就租出去，还能减轻我们的经济压力，不过我爸妈的这个想法我还没告诉祁烨。” 颜菲看着她笑，“你今天来，不单是为了跟我分享好消息的吧？” 蒋忆梅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还是你懂我。” “说吧，想让我传什么话给江寒。”颜菲道。 蒋忆梅嘿嘿了两声，说：“我爸妈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房子装修大概要十五万到二十万，这个钱得男方出，作为彩礼，另外还得出三金的钱和婚服的钱，其余的开支，各家管各家的。你觉得这个要求过分吗？” 颜菲思忖了下，说：“不过分。” “是吧？我也觉得不过分。”蒋忆梅道。 “我找个时间跟江寒说，他会给祁烨暗示的，不会让祁烨认为，是你特地找我们传话的，”颜菲替她高兴，“祁烨不错，是个好选择。” “江寒也不错啊，”蒋忆梅顺嘴道，“话说，你们到哪一步了？” 颜菲没有立刻回答。 蒋忆梅好奇道：“有鼓掌吗？” 第86章 颜菲白了她一眼，“我们在一起才多久？” “两个月，”蒋忆梅磕巴了一下，“好像是有点短，我和祁烨都在一起五个月了，可是你们不一样啊，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而且江寒也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了，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会动手动脚？如果动手动脚了，他还能忍得住？” 颜菲的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 为什么会忍不住啊？ 她都忍住了。 “人之所以为人呢，是因为人能控制自己的言行，这么点小事都人不住，岂不是和禽兽没有区别？”颜菲笑了笑道，“我们江神呢，是很能忍的。” 蒋忆梅“切”了声，“还我们江神呢！你江神没让你搬过去跟他住吗？” “这倒是有的。” “看吧！男人脑子里怎么可能没这点事，他指不定早就盼着你搬过去，然后趁机把你吃干抹净。对了，你这房子，什么时候到期啊？” “下个月。”颜菲说。 “你还要续租吗？” 颜菲“嗯”了声。 “真的不搬到江寒家里去住？听说他在云湾买的大平层，不比你这两室一厅住着舒服？而且你搬过去还能省下房租，每个月两千呢，一年就是二万四。”蒋忆梅说。 “不去，都没结婚就住到他家里去，感觉奇奇怪怪的。” 蒋忆梅点头道：“不去也好，省得让他家人看轻了。” 颜菲倒不是怕他家人看轻，她只是觉得别扭，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让她毫无心里负担地搬到江寒家里去住。 “你啊，就是自尊心太强，要是换做别的女人，指不定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就搬过去了，”蒋忆梅感叹，“能住大房子，还能省房租水电和饭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靠别人，只能是一时的，哪能靠一辈子。”颜菲接话。 “所以，你不会当全职太太了？” “我傻吗？”颜菲笑了声，“一辈子就那么点长，整日围着老公孩子打转，没有自己的事业，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和整个社会脱节，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怎么？你想当全职主妇？”颜菲反问。 蒋忆梅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我疯了不成。” 蒋忆梅在颜菲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去，她走后，颜菲和江寒通视频，提到蒋忆梅的意思，江寒了然地笑了笑，说几人已经好久没聚了，过两天请大家聚聚。 “你呢？”江寒问。 “我什么？”颜菲不明所以。 “蒋忆梅和祁烨都在谈婚论嫁了，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我有什么想法？”颜菲装傻，“我当然是祝福他们，然后得准备一个大红包，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结婚，我得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江寒：“……你房租下个月就到期了。” 此路不通，他就转移了话题。 “啊，对，”颜菲继续装傻，“当初跟房东说好了，如果我不退租，就没必要跟她说，到了该付房租的时候直接付房租就行了。” 手机那端的江寒沉默了下来。 颜菲坐在书桌前，假装低头看书，也没说话。 气氛有点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江寒低声问：“不打算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颜菲手里的笔转了两圈，她抿了下唇，说：“结婚前就住在一起，感觉不太好，虽然我知道现在思想开放了，婚前住在一起的比比皆是，但是我还是想走老一套的程序。” 打小她妈妈就告诉她，女孩子要自爱，坐得有坐姿，不能双腿岔开，站得有站姿，不能弯腰驼背，不能让别人掀她的裙子，不能随便跟人睡。 她初中时，她妈妈就开始慢慢教她男女之事，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春心萌动，想谈恋爱，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因为谈恋爱而耽搁前途，更不能在没有能力承担责任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身体交出去，那是不自爱也不自尊的表现。 虽然现在她和江寒都是成年了，都能承担责任了，但是，可能因为打小受了她妈妈的那些教导的缘故，在男女婚嫁之事上，她还是有点传统。 她想按传统的程序来。 “那就依你的意思吧。”江寒道。 颜菲“哦”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有病，她明明希望江寒在这件事情上顺着她，但是当江寒真的顺了她的意后，她又有点不高兴，觉得他不应该答应得那么干脆。 算了，她心想。 “没什么事的话，我关视频了？”她道。 “关吧。” 颜菲看了眼时间，八点半，还早，往常他们都会视频到十点半，这么早，她说关视频，他竟然就同意了？ 颜菲心里更气了。 她憋着气问：“你等会儿还有事？” “没什么事。”江寒回答，语气听不出情绪。 颜菲暗暗地吁了口气，闷声闷气道：“关了。” 她不等江寒再说什么，直接按断了视频，把手机扣在书桌上，继续低头看书，然而看了老半天，也没看进去，她把书重重地合上，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样。 江寒对她，已经足够好，每天早上给她送早餐，只要他有空，无论刮风下雨，她去哪儿，他都会接送，生活上什么事情都顺着她、宠着她，她还想怎样？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蒋忆梅提到结婚的事情时满脸幸福的模样。 她当时是什么感觉？ 有点羡慕。 如果江寒跟她求婚…… 江寒，他会想要跟她结婚吗？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颜菲的思绪，她起身去开门。 可能没想到这个时候江寒会过来，颜菲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人，脑袋有点懵。 几秒后，她才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一百种喜欢 第95节 “我们结婚吧。”江寒突然说。 颜菲：“？”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我们结婚吧，我不想再等，我想立刻、马上就跟你结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每天晚上抱着你入睡，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我不想再过你在这里我却在那里的分居生活，我想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 “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更大的房子，更高档的衣服、包包、首饰，你可以工作，也可以当全职太太，可以生孩子，也可以丁克，全凭你的自愿，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他低头凝着颜菲，目光诚恳，“菲菲，我们结婚吧，好吗？” 颜菲的眼眶有点热。 她当然想过结婚，也想过江寒会跟她求婚，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快得让她有点懵。 她呆呆地望着江寒，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江寒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握紧，他掌心出了一点汗，十根手指都是湿热的，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颜菲回答。 江寒紧握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松开，那一瞬间，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鼻尖忽然有点酸。 这八年，他错过了很多，上天怜悯，他想要的，最终都有了。 他紧紧地抱住颜菲，哽声道：“我爱你。” - 颜菲又做梦了。 梦里的南瑜三中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穿着校服的蒋忆梅兴高采烈地跑到十班的教室来帮她搬东西，说以后他们就在同一个班级里了，这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她也很开心，因为以后，她就能每天都见到江寒了。 她跟着蒋忆梅到了一班，一班教室里的人都在打量她，有起哄“哦哦哦”的，有吹口哨的，有笑眯眯地跟她说“欢迎”的，教室里很热闹，许多同学都活力四射，跟别人口中的书呆子半点打不着关系。 江寒个子高，坐在靠窗的最后一个位置，正在闷头刷题。 他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就刷完了一面试卷，准备把试卷翻到下一面继续写。 他许是觉察到什么，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穿过人群朝她看来，四目相接，颜菲的心尖蓦地打了个颤，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 她没有挪开目光，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寒忽然搁下笔，站了起来，越过同学和课桌，走到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心跳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颜菲？”她听到江寒叫她的名字，声音清冽，像不经意扣响了琴键，传入她的耳中，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说：“是我。” 周围的同学见他们面对面站在一起，都在起哄，等着看热闹。 颜菲害羞得满脸通红。 “听说你喜欢我？”她听到穿着校服的高高的男生低声问她。 她没有闪躲，红着脸爽快地回答：“对啊！”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听你说话，想看你做事，想拥抱你，想亲吻你，想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起，看日升日落，等花开花谢，想牵你的手，一起走向白头。 你愿意吗？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穿着校服的男生忽然问她。 他模样还稍显青涩，但语气却很诚恳。 “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睡梦中的颜菲睁开眼睛。 天色还未大亮，稀薄的微光穿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让她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江寒那句话。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江寒昨晚，好像跟她求婚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江寒跟她求婚了，她忽然有点迷茫，不太确定昨晚求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江寒到底，是不是真的跟她求婚了。 第87章 颜菲揉了揉眉心，按照往常的作息，起床，洗漱，准备看书。 她刚收拾好，门铃响了。 江寒就站在门外，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手里提着她的早餐。 今天他买的早餐是鸡蛋、牛奶和三明治。 颜菲顺手接过早餐，低头看了眼时间，说：“才刚刚七点，你今天来得比较早，早起了？” 江寒“嗯”了一声，过了两秒，他又改了口，说：“不算早起，准确地说，是一夜没睡，我本来想更早一点过来的，但怕吵到你睡觉，所以现在才来。” “一夜没睡？”颜菲有点意外。 她放下手里的早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很轻地笑了下，说：“脸色确实有点差。” “你呢？睡得好吗？”江寒在她收手的时候捉住她的手。 颜菲默了下，道：“还行吧，我还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刚搬进一班的那天，你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说是，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你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你结婚，”她回忆着梦境里他的模样，“你穿着校服，高高的，瘦瘦的，眉眼是十八岁时的样子，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醒了。” “你已经回答了。” “嗯？” “昨晚，我们说好的，今天去领证，你不会临时反悔吧？” 颜菲“唔”了一声，问：“那我要是反悔呢？” 他沉默了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带着微微的叹息，他道：“你想反悔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们再去领证。” “这样啊，”她忍着笑意道，“可是我不想反悔。” 这话落下，她就被江寒拉进了怀里。 他摸着她的脑袋问：“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带上证件，我们现在就出发。” “还早。” “早高峰堵车，我们应该早点过去，如果还有其他要结婚的人，我们还得排队，我们早点过去，早点排队，以免耽误更多的时间。”他道。 颜菲：“……好吧。” 上车的时候，她还有点懵懵的，但也没想太多，江寒开车，她吃早餐，等到了民政局，果然还没开门，他们前面也没有人排队。 两人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才有其他人过来，结婚是件喜事，来的男女手牵着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未来似乎充满了期待。 九点的时候，工作人员终于来了。 颜菲和江寒是最先到的，自然是先给他们办，结婚的流程其实很简单，他们跟着流程走，不到半个小时，两个红本本就到手了。 江寒牵着颜菲的手走出民政局时，颜菲还有点懵。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懵着，总觉得不大真实，待上了车，连安全带都不知道系，江寒侧过身来帮她系安全带，男人的脸近在咫尺，颜菲的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安全带“咔哒”一声落了扣。 江寒微微一笑，极尽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江太太，发什么愣？”他笑问。 “江寒？”颜菲叫他。 “嗯。” “江寒。” “嗯。” “老公？” 江寒嘴角的笑容一凝，凝着她的目光陡然深不可测起来，他抚上她的脸颊，不确定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颜菲脸蛋漫上绯红，羞怯道：“哎呀，太羞人了！” 她想偏开连，避开与他对视。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又被江寒掰正，他不再说什么，捧住她的后脑，吻上那张刚刚唤了他“老公”的唇。 他心跳得厉害，好像立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热情地亲吻他怀里的姑娘，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爱意全部倾斜到这个吻里，告诉她，他爱她，很爱很爱，爱到非她不可，爱到只想与她共度余生。 颜菲和江寒结婚的第一天，并没有出去浪漫，因为要搬家。 两人领证后回到筑境，开始收拾东西，颜菲一个人住，东西其实不多，但零零碎碎的收拾起来比较费时间，等把她的所有东西打完包再搬到云湾放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两人都累得满身是汗。 夏天的衣服单薄，肉眼可见，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颜菲拿了浴巾去浴室洗浴，出来时，江寒已经在客卫洗好了。 屋里开着空调，窗帘拉上，挡住了夏天灼热的阳光，他穿着白t恤和灰色的运动裤，躺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他从书中抬起头来，眼里噙着笑。 不知道为什么，颜菲忽然有点不自在。 她头发没吹干，在和江寒对视了一眼后，那股不自在的感觉让她刹住了脚步，折回卫生间去吹头发，然而，卫生间的门还未关上，江寒过来了。 颜菲心头一跳。 她今天请了一天的假，下午不打算再出门，身上就穿了一条白色的居家裙子，棉质的，及膝，胸前印着一只可爱的加菲猫。 这是她自己在家时惯常的穿着。 一百种喜欢 第96节 江寒从她的手里接过吹风机，道：“我帮你吹。” 颜菲“哦”了一声，倒没有拒绝，乖乖地站着让他帮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呼啦啦的，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莫名暧昧得很，镜子里，颜菲的脸都红了，待头发吹得半干，江寒放下吹风机，颜菲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她抬脚往门外走，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江寒的双手揽着她的腰，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干嘛？”她颤声问。 “你好香，让我抱一会儿。”江寒低声说。 他偏脸吻了下她，将她转过身来，又去吻她的唇。 颜菲的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就在江寒将她抱起来抵在墙上的时候，江寒的手机响了。 他不想理会，还想继续亲，颜菲偏过头避开，忍着笑意道：“快接电话，你不是点了外卖？应该是外卖打过来的。” 江寒不情不愿地放开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果然是外卖员打过来的。 江寒：“……早知道就不点外卖了。” 颜菲抿着唇笑。 他拍了拍她的发顶，“我下去拿外卖。” 结婚第一天，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颜菲平时很忙，难得请假，空出来的时间也要用在刷题上，江寒其实很想带她出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吃一顿她最喜欢的海鲜，就算不能看电影也不能去吃海鲜，两人躺在沙发上窝在一起看半天电视也好。 但颜菲沉迷刷题，他所有的想法都不能实现。 他把书房让给了颜菲用，自己拿了电脑坐在客厅处理手上的案子，新婚第一天，搬家，工作，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他的房子里住进了他喜欢的人，在喜欢的人，成为了他的合法妻子，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所以，虽然颜菲忙得几乎没空理他，他也很开心。 颜菲在书房刷题，一忙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江寒来叫她吃晚饭，她一抬头，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 霓虹灯的灯光交相辉映，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格外漂亮。 颜菲伸了个懒腰，出去吃晚饭。 她一走出书房，到了餐厅，便有点愣了。 江寒其实并没有一下午都在忙工作，他到底不想让颜菲觉得，结婚第一天过得过于平淡，于是下午出去了一趟，稍微把餐厅布置了一下，弄了一个简单的烛光晚餐。 可惜他在这方面不大擅长，只笨拙地放了几个气球，摆了两根红烛，还在窗户上贴了两个土里土气的“喜”字。 晚餐的餐点是龙虾和牛排，菜品倒是精致，和那两个土气的“喜”不太搭配。 颜菲有点想笑，但死活忍住了。 江寒给她拉开座椅，颜菲坐下后才看见她的座位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礼盒很小，她听江寒道：“新婚礼物，打开看看。” 颜菲其实心里已经有底，但是当她真的打开礼盒，看见里面在烛光下闪闪发光的钻戒时还是有点小小的意外。 可能因为钻戒太闪眼睛了。 内圈还有她和江寒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戴上试试。”江寒说。 颜菲不想自己戴，她把戒指递给江寒，又朝他伸出手，笑道：“你知道我手指的尺寸吗，你就自己去买了。” “我用手测量过，”江寒右手接过戒指，左手拉住她的手，缓慢仔细地给她戴上，“你看，尺寸刚刚好，我测得很准。” 是很准。 不大不小，刚好圈在她的无名指上。 “什么时候去买的？”他绝不可能是今天去买的，今天来不及定做，只能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了，只是一直没有送到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白，手指细长，戴上戒指，十分漂亮，江寒有点爱不释手，他回答道：“你答应当我女朋友的时候。” 说完，他低头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颜菲感觉有点痒，想抽回手，却又没舍得。 “那怎么今天才给我？你不应该昨天求婚的时候就给我吗？” “我倒是想在昨天就给你，但是他们今天才把戒指给我送过来，”江寒有点无奈地说，“好在还不算太迟。” “那你的呢？” 江寒从兜里把男戒摸出来，相比女戒的金光闪闪，男戒就简单多了，只有一个光圈，连碎钻都没有镶一颗，唯一相同的是内圈还是有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我帮你戴上。”颜菲把戒指拿过来，戴到江寒的手指上。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完成了某种仪式，或者和江寒定下了某种约定，戒指就是信物，代表她从此不再是一个人。 眼眶有点发热，颜菲吸了下鼻子。 她说：“现在，你就算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江寒用力地眨了一下眼，隐去眼尾的一点红，“容我提醒你，你嫁给了一个律师，从你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颜菲端起红酒，举杯道：“既然没有回头路，那就只好祝我们，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两个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烛火还在摇曳，红酒才初初抿了一小口，昏黄的灯光便好像已经照得两人有点醉了。 他绕过餐桌走到她的旁边，伸手轻轻地擦去她嘴角的一点酒渍，颜菲仰头望他，一双眼睛在夜光下好似包涵深情。 江寒在那深情的注视下，感觉自己被溺毙了。 他轻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去。 后面的发展就越发不可收了…… 第二天睡醒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颜菲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才恍然想起她已经嫁人了，而且搬到了江寒的家里。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有点饿，她穿着睡衣下床往客厅走，江寒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了，听到脚步声，他从书中抬起头来，朝她笑了下道：“快洗漱吃早餐。” 颜菲摸了摸脑袋，似乎还没睡醒。 她杵着不动，江寒就放下书走了过来，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道：“睡傻了？” “哦。”颜菲慢半拍地应了一声，转身往洗手间走。 她洗漱穿好衣服到饭厅吃早餐，江寒走过去道：“你存钱的银行卡是哪张，给我用一下。” “干嘛？” “你先给我，把你的工资卡也给我用一下。” 他卖关子，颜菲也没多问，进屋去把卡拿了出来递给江寒，然后就看到江寒拿着他的手机一顿操作，没两分钟，颜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银行进账短信的提醒。 一笔不小的数，短信上还有这笔钱的用处，写的是：彩礼。 这是第一条短信。 第二条短信来自她工资卡的银行。 不多，只有九千块钱的进账，比上一笔钱少了两位数。 颜菲：“？” “我们这边的习俗，娶妻都是要给彩礼的，原则上这笔钱应该给你父母，但现在你父母不在了，我只好直接打到你的卡上，在法律上，这笔钱，属于你的婚前财产，”江寒温声道，“我在手机银行上设置了满两万就自动转账的功能，以后我工资卡里面的钱只要超过两万，超过两万的部分就会自动转到你的工资卡上，现在我们结婚了，家里的钱就由你来管，该买什么该添什么，你看着买，还有我的衣服鞋子你也要帮我买。” 颜菲：“？” 江寒顿了两秒，笑了下，补充道：“包括我的内裤。” 她莫名觉得，怕是给他买内裤才是重点。 “你把钱都给我了，你的房贷呢？” “房贷在我和你重逢之前我就还完了，你问我的时候，我说还在按揭，是不想让你觉得难受，”江寒笑意慢慢地凝着她，“我这么安排，你看可以吗？” 颜菲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不管说什么好话都显得苍白。 她抿了下唇，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全卷跑了？” 江寒：“不要我，你舍得吗？” 颜菲忍不住笑了。 “舍不得。”她说。 “吃了早饭，要跟我回一趟我妈那儿吗？我们结婚的事情，我想当面告诉她老人家，她一直就很喜欢你，知道我们结婚了，肯定会很高兴。”江寒问。 颜菲点头道：“好呀。”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颜菲坐在副驾驶上，无聊地翻着朋友圈，意外地看见江寒竟然发朋友圈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配一段文字。 写的是：我和喜欢了九年的姑娘结婚了。 于是她也发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没有花里胡哨的辞藻，她写了和江寒一样的话，只不过把江寒的九年改成了十年。 十年青春。 她不负青春，终有所归。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各位观众，正文更新完了！番外不日更哈。 第88章 一百种喜欢 第97节 蒋忆梅结婚，原想让颜菲给她当伴娘的，谁知道颜菲不声不响说结婚就结婚，给所有人都整了个措手不及。 蒋忆梅又琢磨着，她和颜菲是闺蜜，祁烨和江寒是兄弟，那要不就一起办婚礼呗，于是找颜菲商量这事，结果颜菲和江寒压根儿没打算办婚礼。 颜菲家出事的时候，和男方这边的所有亲戚都断了联系，她妈那边的亲戚因为离得太远，也很多年都不联系了，江寒这边也有同样的情况。 当年他们家着实是穷，亲戚们对他们避之不及，渐渐地，就没联系了。 而且颜菲的父母都不在了，她不想办一个没有父母在场的婚礼，她不想办，江寒自然只能顺着她，蒋忆梅没办法，只好放弃和颜菲一起办婚礼的想法。 婚礼总是很热闹，两边都是独生，宠得跟宝贝似的，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能请的都会请，酒店大厅坐了满满五十桌。 高扬看着邱俊发笑，“咱们四个，现在可只有你没结婚了，你现在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说你在等什么啊？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吗？” “打你妹的光棍，我才二十六好吗？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邱俊气得想扁他，骂完高扬，他又不爽地看向江寒。 “不声不响就领证，几个意思啊？媒人请了吗？彩礼谈了吗？婚礼呢？” 江寒：“彩礼给了六个八，媒人不需要请吧，现在又不是二十一世纪，不是非得有媒人。婚礼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的钱都拿去给彩礼了，我现在没钱办婚礼。” 旁边的颜菲“噗”一声笑了。 高扬道：“颜菲，你这就把我们寒哥榨干了？” 邱俊听不下去了，“嫂子，你倒是好好管管你老公啊，这光天化日的就讲起黄段子，简直太不像话了。” 高扬的媳妇儿在桌下掐了他一把。 祁烨结婚，一桌子男同学聚在一起，难免就要喝酒，江寒被高扬他们灌了不少，但他酒量确实不错，中午喝了一顿，都没醉，晚上喝完，就重现了高扬结婚时的情况。 刚开始很清醒，等上了车就开始睡，一觉睡醒，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颜菲对江寒喝醉就“发疯”的臭毛病也就见怪不怪了，她熟练地把江寒带回家，去给他冲蜂蜜水。 江寒从她身后将她搂进怀里。 圈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轻声道：“又在给我冲蜂蜜水？” 又？ 颜菲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字。 江寒平时喝酒的时候其实不多，就算喝，也只是小两杯，蜂蜜水根本派不上用场，颜菲见他喝醉，也就两次，一次是高扬结婚，一次就是今天。 颜菲回头，抱着他的腰道：“又？” “不是吗？上次你也给我冲了，不过你也就给我冲了两次，以前，我是说很久以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 “你是我老婆，我不找你，难道找别人吗？”他有点委屈的样子，“我知道，我们结婚后，我说了重话，所以你在生我的气，一走了之了，我一直很难过，很自责，我想把你找回来，可是我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可你一直都了无音讯。” 颜菲的眼睛有点涩。 “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 江寒的手从她的腰上往下滑，“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 “可以什么？” 江寒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我们去洗澡吧，你不是刚买了个浴缸吗？”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浴缸？” “昨天不是刚到吗？我有眼睛。” 颜菲迷惑了，她买浴缸是想泡澡的，可是那时候江寒很清醒啊，他一会儿说他们结婚很多年了，一会儿又记得她刚买了个浴缸。 颜菲都被他搞懵逼了。 她觉得喝醉酒的江寒脑子是乱的，记忆是乱的，做的事情也是乱七八糟的。 “不去啊？”江寒有点难过，“我都憋好多年了，再憋就要坏了。” 简直放屁，合着今天吃酒他们早上十点半才出门是因为她被他按在家里思考人生呢？这家伙的思维现在果然是乱的。 “什么憋好多年了？你现在是不是就想干坏事啊？” “不允许吗？” 颜菲轻咳了声，小声道：“蜂蜜水还没喝呢。” 江寒拿起水杯，仰头咕噜咕噜将蜂蜜水一口喝了干净，他舔了下嘴角，道：“好了，喝完了，可以了吗？” 颜菲没说话。 江寒忽然想起之前颜菲给他讲的那个电视剧，男主吻女主的时候，女主没有拒绝，他突然福至心灵，不再等颜菲说什么，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你干嘛？”颜菲道。 “洗澡啊，你不是同意了吗？”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没有拒绝，就是同意了，我知道，这是你的矜持，”他抱着她吻了下她的额头，温声地哄，“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后来颜菲迷迷糊糊地想，她真是脑子有病，才会相信他会温柔。 饿狼觅食也不过如此了。 江寒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宿醉后的脑子有点疼，他侧了个身，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轻声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不饿，我要再睡会儿，不要吵我。” 颜菲打了个哈欠，脑袋一埋，没几分钟又睡沉了。 江寒抿唇。 回想昨晚之事，他有点意犹未尽，脑子里一边想着昨晚的画面一边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颜菲被他给蹭醒了。 她懒懒得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干嘛？” “要洗澡吗？”江寒低声问，“去浴室，我给你洗个澡？” “我昨晚洗过了。” “再洗一次？” 颜菲实在是困，根本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但江寒的话逼得她又睁开了眼睛，她撩起眼皮，虚虚地看着江寒，“你是想给我洗澡，还是想再来一次？” 江寒j虫上脑，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都想。” 很好，这个答案非常地好。 颜菲瞬间睡意全无，她裹着被子坐起来，盯着江寒道：“昨晚的事，你都记得？” 昨晚的事？ 江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瞧颜菲的样子，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他懊恼道：“记得一些碎片，感觉还不错。” “只是记得一些碎片？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江寒：“……好吧，其实我都记得。” “所以上次在筑境的事情，你也记得？” 江寒艰难地点了下头。 “骗子！”颜菲落下话，起身下了床，“江寒，你够可以的啊，干了坏事还编出什么鬼话说给忘了，让我忐忑了好久，你行，你真厉害！” 江寒也下了床，站到她身边去。 “我也不想撒谎的，可当时以你对我的态度，我要是说记得，你不得处处躲着我？在那之前你就躲过我，那滋味我不想再尝第二遍，所以我只能说我不记得。” “谁说我就会躲着你而不是叫你负责任了？” “你会让我负责任吗？你要是会让我责任，我睡着了都会笑醒。”江寒也不顾她生气，强行从她身后抱住她，“别生气了，好吗？” 其实颜菲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她只是有点说不上的感觉。 这男人为了追她，可算是费尽了心思，什么招数都使上了，为了不让她躲，只是编了一个谎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当时，应该比她还要患得患失吧。 “我应该早点当你女朋友的。”她低声说。 “后悔折磨我了？” 颜菲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补偿我？” “怎么补偿？我都嫁给你了！”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他吻了下她。 颜菲觉得有点痒，笑着去躲，明知故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了？” “装傻！”江寒打横将她抱起来，“昨晚意识不是很清醒，我这会儿是清醒的，你相信我，我这次一定会很温柔的，绝对不能弄疼你。” 后来…… 颜菲心头“呵呵”了两声。 第89章 颜菲花了两年半的时间拿到了自考本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她觉得自己还挺厉害，抱着这种自信的心理，她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尝试一点人生其他的可能性。 于是，她报了公务员考试。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总之，在第二年，她考公上岸了。 这一年，她二十九岁。 她活了二十九年，人生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她在这人世间浮浮沉沉，终于在三十岁的门槛上一切都尘埃落定。 有家有事业，早九晚五，周末双休，偶尔出个差，极好。 考公前她先去考了驾照，她的亲亲丈夫在她拿到驾照的时候送了她一辆轿车，只是付钱的时候是她刷的卡，个中肉疼就不必说了，因为此时此刻，颜菲遇见了更让她肉疼的事情。 她的骚包红色小跑车被人追尾了！ 一百种喜欢 第98节 她坐在车里简直想骂娘，更让她想骂娘的是，追尾的车主分明全责，竟然还在敢怒气冲冲地走到她跟前，指着她的鼻子一阵数落。 “你怎么开车的啊？绿灯还有三秒你为什么不走？绿灯过了还有黄灯呢！你干什么急停？你他妈不会开车就回家带孩子！” “你躲车上干什么？下来！” 颜菲可不想和傻瓜论短长，直接报了警，这边是闹市区，车流量极大，随时都有交警巡逻，她报警后打开车门下车，一言不发地直接走到车屁股的位置拍照。 撞她车的是一辆奥迪，开车的也是个女的，瓜子脸，穿着橘黄的貂皮大衣，脚上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指着她的鼻子一通训斥的时候模样很拽。 颜菲拍完了照，等着交警过来处理，她站得笔直，低眉看着貂皮。 貂皮这会儿正在打电话。 “亲爱的，我出车祸了，你赶紧过来给我处理啊……开车的是个女的，急停，还是绿灯，她直接给停了，开得太恶心了，你快过来，你要是不过来我这儿怎么办啊？我又不懂，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哎呀，你快点吧……” 貂皮一边打电话一边指着颜菲道：“你给我等着。” 颜菲冷笑了声，道：“别急，我报警了。” “报警？多大点事你就报警？至于吗？”貂皮趾高气扬地瞪着她，“这事错在你，你赔我点钱得了，车我自己会修。” 颜菲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 “你没事儿吧？你追尾，我赔钱？”她实在没忍住，扯着嘴角道：“追尾全责，这是常识，你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就我全责了？你也有责任好吧，你要是不急停，我会追尾？” 颜菲指着上方的摄像头，道：“看见了吗，有监控，我不想跟你多说，等交警来了，交警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颜菲说完，貂皮就把她的话转达给了跟她通电话的人。 交警来得很快，貂皮的靠山来得也快，毫无意外她的靠山是个男人，那男的一看撞在一起的两辆车眉头就皱成了一个汆子。 交警很快判定这起交通事故貂皮要负全责，颜菲的骚包跑车是真的贵，貂皮的靠山明显知道这点，脸都黑得没法看了。 “怎么弄啊？”貂皮挽着靠山的手臂，嗲声嗲气地问。 “怎么弄？你说怎么弄？当然只能走保险了。”靠山不耐烦地说，“真不知道你怎么开车的，遇见豪车不知道躲远点？车技那么烂，开车还没点数！” 貂皮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大约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跟靠山顶嘴，但一肚子气又憋不住，就转头攻击颜菲。 “年纪轻轻的就开这种车，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颜菲：“？” 她一句“你个傻逼”刚要出口，又突然想起她家寒哥不喜欢她说脏话，她又硬生生给忍了回去，只拿看傻逼的眼神看了那貂皮一眼。 她的车要送到4s店维修。 今天周六，她原本打算去逛街的，现在爱车被撞了，她逛街的心情也没了，直接回了家，她前脚刚进门就接到江寒的电话，问她在哪儿。 颜菲郁闷地把撞车的事情跟江寒讲了一遍。 江寒听完了也很郁闷，问她：“人家都知道找靠山，你怎么不找我？” “我残了吗？我人又没事，事故也没多严重，我找你干嘛？你来了也只能看看我。”颜菲躺到沙发上，“而且你不是忙吗？” “不怎么忙，今晚甚至还有一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不想去。” “只是简单吃个饭，而且是吃你最爱的海鲜，听说那家海鲜店很难定位置，对方也是找朋友托关系才定了一桌，不去的话，岂不是很可惜？” 颜菲犹豫了下，说：“行吧。” 等晚上到了那家餐厅，颜菲跟在江寒的身后一进门，心头就“嘿”了一声，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今儿早上撞她的貂皮竟然也在。 貂皮和貂皮的靠山一起起身迎接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江寒问颜菲：“认识？” “不算认识，今天早上撞我车的就是这位女士，”颜菲皮笑肉不笑道，“她以为我做那什么工作的，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开跑车。” “拿你怎么回答的？” “我干嘛回答？”颜菲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喜欢跟别人废话的人吗？” “今天早上是小徐不对，江夫人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靠山一见情况不对，赶忙致歉，“小徐，还不快给江夫人道歉。” 貂皮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颜菲没接她的道歉，江寒知道这顿饭她是不想吃了，道：“李总，今天时机不对，这顿饭我们改日再约吧，抱歉，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江总……”靠山并不想改日再约。 “改日吧，”江寒打断他，“我夫人今天心情不大好，我就先陪她回去了。” 江寒和颜菲一离开，靠山就指着貂皮的鼻子骂：“你他妈嘴巴是不是没个把门的？你开的车都是老子买的，你还他妈有脸说别人！你知不知江寒有多难约？整个南瑜市想请他打官司的人都他妈排到北京去了，老子约了他整整三个月才约上，结果就被你这张臭嘴给搅黄了！真他妈会给老子找事！” “对不起。”貂皮低着脑袋，半声不敢辩驳。 “对不起？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为了请江寒吃饭，专程派人去打听了江寒的事情，知道他宠老婆，知道她老婆爱吃海鲜，我才千方百计定了这家餐厅，为了让她老婆不觉得拘束，才把你带过来作陪，结果呢，你是真上不得台面！” “我……” “别我我我了，回家卷铺盖滚蛋吧，老子不伺候了！” 车上，颜菲偏头问江寒，“就这么走了，不会不大好吧？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影响你的工作。” “不影响，是他们求我，”江寒道，“我答应来这里吃饭，本来就是因为想带你过来，跟工作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 “刚刚那个男的，是金威的总经理，他们公司现在跟另一家企业有经济纠纷，案子很复杂，一直想请我帮他们打官司，只是之前太忙了，我一直没答应。” “那个女的呢？” “有可能是他太太，我听说他已经结婚了，”江寒笑了笑，“好了，不说别人，想吃什么？” “火锅吧。” 江寒忍不住笑，“除了海鲜就是火锅，就没点别的想吃的？” “烧烤。” “……还是火锅吧，更健康一点。” 颜菲朝他扮了个鬼脸。 江寒一笑，偏头俯过身去吻了下她的侧脸。 【番外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