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高H1v1)》 初见1 * 沉家叁代从商,家庭成员倒是少,到了沉翎这一代就断了节,只有她一个孙子辈的人。 于是继承家业的担子理所应当落在了她身上。 但她实在对学习不上心,又得家人溺爱,没长成骄奢淫逸就不错了。 于是沉老爷子也放任了,等她成年再出国学习,接手沉氏。 在原本的高中犯了事后,沉翎转了学,一所重点高中。 这还不算完,因为她发现,自己当校长的舅舅还把她弄错进了实验班。 沉翎更烦闷了。 重城的春天干冷干冷的,今年似乎还升温得格外慢,都已经进入叁月了还那么冷。 风吹在脸上像刀子,沉翎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长发披散,快步向便利店走去。 店里人不多,就在二中,也就是她即将进入的学校旁边,马上放学了,她要去找一趟舅舅,协调协调换班的事情。 沉翎买了一杯热豆浆,拿着暖手,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等着开校门。因为舅舅的电话打不通,她才亲自来的。 没过多久,校园里响起了放学铃,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沉翎没急,她没有校服,打算等人多混进去。 人越来越多,学生们叁叁两两结伴成群,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沉翎豆浆喝了一半,进去了。 畅通无阻。 二中挺大的,她走过绿化带,映入眼帘好几栋教学楼,不知道哪栋是行政楼。 眯眼思索片刻,沉翎拦了个男生问路。 “同学,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校长办公室在哪吗?” 她生得出挑,凑近他展颜一笑,对方原本急着走的步伐停了下来。 桃眼长眉,敛眸冷清,弯眼妩媚,唇色饱满嫣红,她生来就美,一笑更是活色生香。 “在……在那边,穿过长廊第一栋就是,电梯上六楼。” 男生咳了咳,脸颊泛红,“我可以带你去。” “啊?” 沉翎笑笑,“谢谢你,不过不用。” “没事。” 男生点点头,看着她说,“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嗯。” 问到了路,她自然不多留,应完就转身,男生却追上来,“能认识一下吗?” “不能。” 沉翎早已敛了笑,转头看了看那雕花长廊,他不依不饶,她却只说,“因为不想,抱歉,我要走了。” 这是她一贯作风,干净利落用完就丢。 说完,她转了身,正好撞进一道灼灼视线。 不远处的角落,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女生背对沉翎挽着面前男生,而男生很冷淡,脸色看着并不好。 她撞进的就是他的视线。 他身边的女生一直在说话,他却显而易见地不在听,反而看着她。 沉翎从小混圈子,一眼就能分辨人的情绪,所以她看出了不对劲。 不是情侣吵架的那种不耐烦,男生对女生的样子,是打心底起,就没有一丝一毫尊重的轻视感。 沉翎垂眸,鸦睫掩住了神色。 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不怎么看得起这种人。 去长廊需要经过他们。 沉翎目不斜视,喝光的豆浆杯发出“呼呼”声。 走近了,她才发现男生面孔生得精致俊美,脸庞线条锋利,眉眼冷然,气质倒很符合着当下的料峭春寒。 挺符合她的审美。 他收回看她的视线,转而在面前叽叽喳喳的女生的脸上,眼底耐心快要耗尽,下意识就要像往常一样找借口让她闭嘴。 但他罕见地没说什么,只是在沉翎走过他们时,瞥了一眼。 然后状似温柔地抚平了女生散乱的鬓发。 “嗤。” 沉翎发出类似嘲讽的一声笑。 装什么呢,明明眼里的不屑都溢出来了。 风从她身前吹来,带走了身上的香气。 男生垂眸,在她彻底走远后,冷冷甩开了面前女生挽着他的手。 “抱歉。小悦,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回吧。” 初见2 * 星期一,沉翎背着黑色双肩包,神情烦躁地走进了二中。 显而易见,她和舅舅的协商并没有结果,虽说是弄错了,但她爸觉得把沉翎丢进实验班能熏陶氛围。 拜托,是谁给他这样的错觉。 沉翎没穿校服,一身黑色棒球服搭配卫衣,在一堆蓝色里尤其显眼。 等她踏进了实验班教室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卷发女人,教英语,姓吴,同时也是十足的势利眼。 沉翎表情冷淡,“大家好,我叫沉翎。” 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年级前五十组成,个个都心高气傲,对新同学也表现得并没有什么兴趣,该写题还是写题。 不过也有人在打量她,片刻后,座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怎么这么点反应,”吴老师皱了皱眉,显然不满,“好歹也是实验班,就不能团结一点给人新同学留个好印象?” 沉翎垂眸,觉得她很废话。 不过她说完,下面掌声多了起来,有个女生带头说道,“欢迎新同学。” 女生一个人坐在倒数第叁排,她看过去,觉得有点眼熟。 正思索着,沉翎的目光瞥向另一边,顿住了。 另一组倒数第二排,中间那一侧坐着一个男生,姿态挺拔,正抬头直视她。 眼神都不曾变过。 沉翎嗤笑了声,真是巧。 这一男一女,不就是那天在长廊那边说话的那对么? “好,沉翎,那你就坐白悦旁边吧。” “嗯。” 全班只剩一个空位,就是那个女生旁边,她走过去坐下,没有要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你好,我叫白悦。” “沉翎。” 白悦笑了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那个……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 沉翎答得毫不犹豫。 但说完,她转过头,看向中间,不偏不齐与那个男生对视上了。 他的目光看似坦坦荡荡,却不怎么干净。 莫名其妙,她皱了下眉。 “那燕柏,等会下课你去给新同学领课本。” “好。” 男生点头,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 燕柏,沉翎忽的想起她舅舅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所谓二中希望,年级第一,还获得过全国竞赛一等奖的燕柏。 就是他么?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下课后燕柏第一个出了教室,是要去给她领新书,既然是老师指定的,沉翎不阻拦。 第二个是白悦,被吴老师叫了出去。 因为舅舅这层关系,她会被格外看重些,她无所谓,反正也是来混日子的。 沉翎起身,双手插兜走出了教室,长发披散,不穿校服,班主任不管,她在班里格格不入,出去了才和谐。 春天的寒气不曾散去,她走进厕所,对着镜子把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白皙脖颈,不怕冷似的。 然后对着镜子,取出口红,让气色显得不那么苍白。 女厕所时不时进出几个女生,都免不了看她几眼。 洗完手,她走出厕所,听见背后的议论声也不停顿,“那个女生……” 直到快走到转角,实验班教室就在旁边,女生的说话声传来,沉翎耳尖地听见了白悦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叮嘱我对新同学多加照顾什么的。” “悦悦,你不觉得吴老师对她有点特殊?以前也不是没来过新同学,都没像今天一样。” “是啊,又让班长给她领书,又让你照顾。而且她不梳头不穿校服,看着真不像实验班的。” “谁知道呢?” 白悦漫不经心地笑笑,话语嘲讽,“也许是关系户,老吴不就一势利眼?” 几个女生附和了。 “诶,不过她长挺漂亮。” 一个女生突然说,接着另一个也认可了,“我也觉得,是真漂亮。” “漂亮就漂亮呗,”白悦说道,“只是看着人 不怎么样,刚刚她来,都不想搭理我。” “啊?这样吗?” 沉翎停在墙角听得津津有味。 上课铃响,她们回了教室,她才轻嗤一声,打算进去。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燕柏抱着书,停在了她面前。 他神情平静,近了,沉翎更能看清他的脸。 她跟他一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方。 “这么喜欢嗤?” 燕柏记得她。 “也不是,”沉翎挑眉,语气散漫,“遇到了可笑的事。” “哦?” “就跟那天一样可笑的事。” 上课铃早就响了,一墙之隔的教室甚至传出了翻书声,但他们还在漫不经心地搭话。 沉翎觉得这个人有些与传言不符。 “怎么可笑了?” 燕柏垂眸,他很高,一米八几的样子,沉翎也不矮,两人站在一起,分不出气场。 “小情侣说话而已。” “小情侣说话…”她咬字很轻,含着笑,语气轻佻,“那男方也不用一直盯着一个路人不放吧?” 气氛沉默。 他面色如常,倒像说这话的人在自作多情。 沉翎不恼,仍旧歪着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起伏的喉结上。 走廊风大,燕柏背着光,背着风,看见面前的女生长发被风带起来。 他伸手过去,指尖在离她被风吹乱的鬓发还有一寸时停下,沉翎盯着他的手,不躲,像是知道他会停下一样。 “听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不知道身为二中希望之光的燕同学认不认同?” 燕柏笑笑,没答。 “这个年纪的男孩很少有会直白盯着一个女孩不放的。” 沉翎慢腾腾开口,抬手轻轻推开了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指,“你是特例。” “那能说明什么?” 他反问,又自答道,“说明女孩也一直看着那个男孩,所以发现了。” 她看着他,神情淡然。 “好像没错。” 刹那风停,一丝鬓发垂落颈窝,蜿蜒进衣领,黑发衬雪肤,沉翎红唇明媚,目光却冷。 她认可似的点点头,转身走去教室。 “领书麻烦了,班长大人。” 燕柏闻言在原地停了片刻,轻笑出声。 视线1 * 沉翎就这样在实验班安分了下来。 高二物化生一共二十四个班,一千多人,包括了叁个实验班,也就是高一分班考的年级前一百五。 虽说这群人被人欣赏习惯了,但也不都是那么不好接近。 但她的同桌白悦,应该是被宠坏了的那个。 “沉翎,”下课,她伸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过来,摇了摇沉翎的胳膊,“你觉得我的美甲怎么样?” 她瞥一眼,食指细长,桃心的固体黏在指甲上,占了叁分之二,“不错。” “真的吗?” 白悦闻言拿近了自己的手,打量片刻,“可是她们说用桃心好俗。” “你喜欢就好。” 沉翎对这种精致的东西没兴趣,依旧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 来学校叁天,她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放学还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还从不穿校服。 明晃晃就是来混日子的。 “你都没认真看。” 白悦嘟囔了一句,转过了头。 沉翎不置可否,懒得管她。 反正她第一天不就知道她不爱搭理人了么? “燕柏,你觉得呢?” 沉翎眉心一跳。 燕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白悦身后,一手撑在她椅背,微微俯身。 打量了片刻,那道清润声音响起。 “还不错,你喜欢就好。” 跟沉翎的说辞一模一样。 白悦表情微僵,她坐着的,这个角度燕柏看不见她的神色。 “啊……好。” 沉翎终于抬眼,瞥向那挺拔身形,校服在他身上穿得妥妥贴贴,领口上到最上一颗,喉结明显,下颚线清晰性感。 都不及他的眼神半分令人灼热。 燕柏看似与白悦亲昵,眼睫却下垂,不偏不齐敛住了看向沉翎的视线。 她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那天警告的话,这人压根没当回事。 想到这,她沉下脸,站起来往外走。 “沉翎,你去干什么?”白悦问。 “透气。” 她的座位靠墙,出去免不了经过他们,沉翎垂下鸦睫,燕柏骨节分明的手撑在白悦椅背,长臂斜斜在座椅与后座窄窄的空隙处。 没有要让的意思。 “白悦,你上次说的那道题……” 燕柏忽的开口,白悦听完一时受宠若惊,他从前了不会主动问她有没有不懂,于是她便抓住机会,翻出草稿纸开始讲起来。 这下他们便专心于题目,更顾不上进退两难的沉翎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情越发烦闷,不管不顾地直接挤了过去。 燕柏身子霎时僵了僵。 太窄了。 沉翎胸前的饱满即使隔着厚衣服,急促却短暂地一擦过,就能让他想象出完全贴上的触觉。 而她浑然不觉,走得仓促,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教室后门被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响。 笔下的公式变得杂乱起来。 “燕柏?” 白悦见他顿了顿,担心道,“是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他回答,收回思绪,淡然道,“我们继续,看这里……” 一道题很快讲完,上课铃声响起,是体育课。 沉翎没有回来,是去了操场。 实验班的都爱学习,什么体育美术音乐课,都比不上在教室学习。 于是她是第一个上体育场的,脱了外套,身着宽松的卫衣长裤,头发也扎了起来。 体育老师见她笑了笑,让她去取器材,今天测仰卧起坐。 她扯了扯唇,心想早知道谁来这么早。 不过沉翎不表现出来,乖乖去了器材室。 器材室在体育场里面,走廊窄又长,白天也黑黑的,她人生地不熟,花了会时间才摸进去。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沉翎轻咳了两声,走进去找垫子。 垫子在器材室最里面,她低头琢磨着该拿几个,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动。 器材室的门关上了,紧接着是反锁的声音。 沉翎猛地回头,只见层层架子后,一个高大身影缓缓而来。 是燕柏。 “你来干什么?” 她不悦道,面色警惕地看着他。 他却浑然不觉,慢条斯理地走近她,一步一步,眼神直白。 沉翎下意识后退,给了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脚后跟抵住角落那堆垫子,退无可退。 她直着身子,不卑不亢,也直直地看着他。 燕柏眯了眯眼,神色难辨。 他还在靠近她。 鼻尖间的距离开始缩短,沉翎大脑飞快转动着,在这反锁了的器材室里面对体力相差悬殊的燕柏该怎么脱身。 他的唇在距离她一指处停下,转而将长臂伸向了她身后。 拿起了一块垫子。 沉翎懵了。 燕柏表情戏谑,“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提了提手里的垫子,“要十个,你拿四个,剩下的我来。” 她没吭声。 “没听明白?” 燕柏挑眉,轻笑了一声,“还是说,刚刚你以为我要对你干什么?” “燕柏。” 沉翎连名带姓地叫他,面上不见半分笑意。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他没回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下一刻,她就几步迈过来,一把将他按上了背后器材架。 上面的东西颤了颤,几个乒乓球掉了下来。 燕柏垂眸,看着沉翎按住他胸膛的手,眼神暗了暗。 “燕柏,燕班长。” 她抬头看着他,咬字很重,同时收紧手心,毫不客气地把他妥帖的校服捏成一团。 “嗯。”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的……” 他忽的觉得有趣了起来。 果不其然,沉翎的下一句就冷到了极点。 “再他妈跟我玩暧昧游戏,我弄死你。” “你和你女朋友,都离我远点。” 视线2 * “沉翎。” 安静了片刻的器材室响起燕柏的轻笑,他垂眸,视线落在沉翎紧攥着他胸前校服的手上。 “很多人在紧张时,会下意识攥紧手。” “那又怎么样?” 她抬眸,眼中已然坦荡了许多,“那是很多人,又不是我。” “我没说是你。” 他刚刚只说了其他人,甚至都没提她的小动作,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沉翎便明白,自己被诓了,皱着眉放开他。 燕柏依旧靠在器材架上,姿态慵懒,低眸看着她。 她瞥开视线,回身拿了四个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器材室。 良久,他又低低笑了起来,鼻尖处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淡淡的玫瑰香。 那第一次见到沉翎时,风从她身前带过来的香气,萦绕至今,呼吸难忘。 * 刚开学不久,体育课一般用来体测,项目走完了以后的课热身完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今天的项目显然是仰卧起坐,女生先来,男生站在一旁嘻嘻哈哈。 一群女生围着名单,个挨个的找人帮忙压腿数数。 燕柏拿了剩下的垫子出来后便站到了一边,周围几个男生,正有说有笑的。 沉翎的位置离那些女生不近不远,她的视线游离了一圈操场,转而落回垫子上起起伏伏的女孩子们。 今天是晴天,仲春时节,太阳并不灼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伸了个懒腰,回眸又对上燕柏的视线。 他唇边带笑,不知说到了什么地方,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反而沉翎黑了脸,看向一边。 她是转校生,名字在女生里最后一个,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去做仰卧起坐的,不凑巧的是,实验班女生加了她,成了单数。 “女生,最后一批来。” 体育老师拿着名单,剩下的几个女生便带着自己的搭档过去,只有沉翎,一个人迈着步子过去,似乎并不在意。 她在一众眼神里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脚前忽的停下一双白色运动鞋。 “我来帮你吧。” 白悦走过来,送上门的好意,沉翎不要白不要,便笑笑,“嗯。” 只是下一秒她就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因为白悦转头,对着身后的燕柏来了一句。 “来帮忙数一下,我给她压腿。” “行。” 他站在白悦身后,居高临下,阳光从他身后映过来,模糊了俊美的面容。 “好,开始了,准备。” 体育老师环视一圈,拿起了计时器。 “开始!” 沉翎躺在垫子上,双手迭放脑后,姿势标准地做仰卧起坐。 她身子软,但速度很快,燕柏数得目不转睛,“一,二,叁,四……” 白色卫衣下摆随着沉翎的起伏渐渐上移,黑色裤腰上方,白皙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他嗓音偏沉,但很好听,就连念数字都带着美感,沉翎当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动作剧烈了几分,想要把衣摆弄平。 却不料越演越烈,腰间露出了更多肌肤。 燕柏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眼神并不淫秽,反而像在看艺术品。 沉翎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她只想赶紧耗完这一分钟,然后找机会给这色狼一锤子。 “衣服乱了。” 白悦伸出手,扯下了她的卫衣下摆,把那块肉遮住了。 沉翎暗叹,这女的终于做了件让她升好感度的事了。 燕柏勾起的唇,垂了下去,自顾自轻嗤了一声。 一分钟很快就完了,沉翎脸颊微红,向白悦道了谢就走。 燕柏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变小的身影往学校超市靠。 白悦帮沉翎报完数,回头就看见他在出神。 “燕柏?” 燕柏回头,白悦正对他笑,他垂眸,片刻后问,“小悦,你渴不渴?” 距离1 * “一罐可乐。” “五块。” 沉翎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新办的校园卡,仲春天气学校超市冰柜没多少饮品,自然也没有矿泉水。 她只得挑了一罐冷气最足的可乐去结账,超市里收费的员工是个年过五十的婆婆,学校清闲,一般是有关系进来养老的。 “姑娘,这么冷的天还喝冰的啊?” 老婆婆很和蔼,让沉翎原本因为燕柏升腾起的烦躁消散了些许,她嫣然一笑,“体育课呢,热。” “热也经不住这么冰的哩。” 又寒暄了几句,沉翎走出超市,体育课还没下,剩下的二十分钟时间她打算逛逛二中。 但刚走出去不到叁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她不怎么想听见的声音。 “天凉,就算体育课也少喝冰。” 燕柏站在沉翎身后,背光,那张精致俊秀的面容在阴影中模糊,声音平和而熟稔。 她看了他两秒,转身继续走。 “沉同学是女孩子,冰的吃多了不好。” 偏偏他不依不饶,脚步声由远及近放大,下一秒已经在她身后。 “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 沉翎猛地转身,接着后退两步拉开他们之间距离,语气冷然,“别忘了,在器材室我警告过你的。” 燕柏眯眼,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睨她的模样透着不以为意。 他说,“沉同学就这么讨厌我?” “是。” 沉翎讨厌他这种模样。 面对恋人的虚伪,面对她的轻浮,又在所有人面前的伪善。 两人之间静默了叁秒。 她再次转身要走。 但这次燕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后一扯。 沉翎反应极快,就着他的力道回身一把将溢着冷气的可乐罐摁他胸膛上。 他还拽着她的手臂,而她用可乐撑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之间又只剩下半臂距离。 下一秒,沉翎拔掉易拉罐环,抓住燕柏的衣领将人狠狠扯了下来。 接着,冰凉至极的液体毫不留情地从他后脑往下浇了他一身,霎时褐色液体打湿了他后背到胸膛大片校服。 “哐当——” 可乐被浪费了个彻底,沉翎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继而直接将易拉罐仍在了地上。 她眯眼,懒得看他的表情。 “看来燕同学今儿跟我的可乐有缘,”她唇角一勾,心情舒畅,“那就顺了燕同学的意吧。” * 沉翎的白卫衣也被可乐波及了不少,她有轻微洁癖,冷着脸往体育场的更衣室走。 门边挂了块维修的牌,她记得去取器材路过时就没有,也不管了直接进去,指尖撩起衣摆,边走边脱。 里面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并没有异常,而她已经将卫衣整个脱下扔进了垃圾桶。 长发随意披散着,被脱衣的动作弄乱,沉翎并不在意,从自己的柜子里找了件白T。 刚拿出来,身后传来异响,她回头,之间一个白净少年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少年一手扶着一个小柜子的门,还没关上,此时看她的表情满是惊恐,然后飞快变得通红。 沉翎上身只穿着内衣,白蕾丝,没有海绵的那种,她是真有点料,削肩细腰,胸前饱满挺立,长发披散在背后,昏暗光线更衬身材曲线姣好。 这副样子,偏偏本人表情冷然,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对不起!” 他把柜门猛地按回去,一眼都不敢再看,直接落荒而逃。 沉翎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她从地上拿起了一张卷子。 卷子还剩最后两道大题,上面有清晰的折痕,通常实验班的人就喜欢把卷子带来操场,自由活动时去看台上坐着写题。 翻回来,她看见名字那一栏字迹漂亮,端正好看。 白止行。 实验(2)班 * “哥,你怎么去这么久啊?” 白悦叉着腰站在一众女生里,嘟嘴盯着白止行满脸通红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给你。” “一条毛巾而已,你翻了这么久吗?” 白止行脸红得发烫,脑子里全是刚刚更衣室里的场景,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只是一句,“你以后别让我去女更衣室给你拿东西了,影响不好。” “不是让你进去的时候把维修牌子扯过去嘛。” 白悦努嘴,看着她哥的脸突然疑惑,“哥……你是不是撞见谁换衣服了?” “没有!” 白止行脱口而出,顿了顿又补充,眼神不自觉飘上篮球场,“出来的时候看见老师了……他们打了几场了?” “刚开始呢。” 物化生实验班一共有叁个,白悦所在的一班跟白止行的二班是同一节体育课,两个班时不时会凑一起打球赛。 此时两个班的男生正打得热火朝天,尤其是一班的熊维,校篮球队的,打法激进让人吃不消。 白止行差不多缓过来了,他注意着场上的情况,脱了校服外套,打算下半场上。 “燕柏!” 白悦突然拔高了声,他回头,只见燕柏的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上身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17号球服。 他往白悦这边走,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在白悦问他是不是要上场时点了点头。 “超市矿泉水只有冰的了,没给你买。” “没事没事,你冷不冷啊,怎么突然就换球服了,你不是不喜欢在学校打球吗?要不把校服先穿上?” “不用。” 燕柏也没看白止行,后者沉默着,眼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把校服随意往地上一扔,却被白悦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场上做了个手势,上了场。 接着,两个班的女生直接沸腾,燕柏,常年稳定的年级第一,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居然还会打篮球。 白止行也要上场,余光却看见了一个身影。 沉翎远远地站在人群边上,紧身白色短T惹眼,棒球服外套懒懒地披在身上。 他的目光陡然从她身前离开,脑子里场景再度浮现,连着耳根再次开始发烫。 白悦显然也看见了,眸中有着一闪而过的不屑。 “小悦,那是你们同学吗?怎么以前没见过。” 白止行问完,他就听见了白悦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是啊。” 她慢腾腾地说,“她叫沉翎,就是我跟你说起的那个转学生,我的新同桌,整天过日子还心高气傲一脸高冷的那位。怎么,你也觉得她漂亮?” 白止行咬了咬牙,唇边扯出一个笑来,“……是吗?” 他不问了,转身上了场。 而沉翎淡然地站在那儿,眯眼看着场上17号。 这样低的温度,全场只有他穿的背心球服,哦,如果她身上的短袖白T不算的话。 莫名的,沉翎勾唇笑了笑,而燕柏突然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她不躲不闪,而他目光灼灼。 那就来吧,看谁弄死谁吧。 距离2 * 一班二班都是实验班,体育一般比较薄弱,但他们这一届不一样,校篮球赛前叁常常都是实验班,到了高叁体育生组成的班才夺回第一。 “一班加油!” “班长加油!” 比分咬得很紧,一班暂时领先,一时士气大涨,沉翎听见有女生在叫燕柏的名字,眯了眯眼。 中午阳光算强烈,却丝毫不影响场上发挥。 熊维,他们一班体委又是一个帅气的叁分,场上再次响起呼喊。 这样下去,赢的会是一班。 二班开始有人坐不住,场下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讨论,接着,一个男声叫了一个名字,“白止行!加油!” 有些熟悉。 沉翎只看见熊维被一个男生防得很死,那个男生很白净,阳光下看不清面容。 她不想再晒太阳,刚想转身回教室,却异变突生,有女生惊呼,“熊维!” 耳边是肉体落地的闷声,熊维为了越过白止行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胳膊着地,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比赛暂停。 燕柏用手臂抹了一把汗,并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撩起衣摆擦,抬头寻找沉翎。 后者还是站在边上的,表情漠然地旁观着场上的混乱,仿佛事不关己。 熊维被体育老师扶着去了医务室,但胜负还没有分出来,两个班的男生下了场,聚在一起分别讨论对策。 燕柏走了下来,白悦和一些女生很快簇拥上去,但他看都没看,直接叫住了已经走到树荫下的沉翎。 “你替熊维,没意见吧?” 她皱了眉,没答。 白悦表情也变了,问,“为什么?” 但燕柏还是对着沉翎说,“吴老师告诉过我,你转学前是校篮球队的。” 沉翎一句“那又怎么样”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再次先发制人,“两个班这种体育课篮球交流的机会很少,大家都不想就这样放弃,但剩下的男生都没你能打。” 他这话不假,实验班半个月才一节体育课,偶尔还会被占用。 “是啊,”白悦当然顺着燕柏,但口吻就偏多了,似乎是心急了,“沉翎,你现在也是我们班的一份子,燕柏是班长,他不希望我们班输的,你怎么还在犹豫。” 道德绑架。 沉翎冷了神色。 周围女生有的扭头窃窃私语,还有人在看她,或皱眉或撅嘴,只燕柏站在她面前,严肃认真的表情破裂出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一阵风从他身后吹来,似乎还有可乐的香甜气息,沉翎忽的就笑了。 她把外套一扔,露出两条藕白但不瘦弱的手臂,紧身白T下饱满漂亮的曲线一览无余。 白悦下意识捡起来她扔在地上的棒球服,再抬头,沉翎已经向场上走去。 她把皮筋叼在唇上,一边走一边梳头,黑色长发被同色皮筋高高束成马尾,那双桃眸往后一瞥,带着午时浅浅的倦。 她冲燕柏挑眉,语气意味不明,“是啊,怎么能辜负班长的赏识呢。” “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吧,燕班长。” * “你打什么位置?” “前锋。” 燕柏点头,退下来让沉翎上,阳光映着她额边毛绒绒的碎发,站在一众高大男生里,气质却是英姿飒爽的。 反观二班那边,白止行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高挑身影,有人先喝出声道,“喂!燕柏,叫个女的上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是啊!才领先几分啊这么嚣张!” “哦?那要多少分?” 说话的不是燕柏,是站在最前方的沉翎,她姿态懒散,双手抱在身前,语气很淡,“甩你们一半怎么样?” “你!” “行了!” 白止行叫停了放狠话环节,黑发下神色模糊,“用实力说话!别让人以为我们班只会嘴强!” 沉翎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没说话。 “预备,”裁判抬起手,口哨一吹,“开始!” 这下双方都收了心思,全身心投入比赛,二班那边加油声很大,一班女生也不输,大声叫着加油。 只白悦看着场上的沉翎,不免有些担心。 二班也有个打篮球的女生,叫陈微,但她没上场,或许赢面会大一些。 正思索着,一班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叁分!” 白悦抬头往场上看去,正好看见沉翎一脸嘲讽地对着二班那个放狠话的男生吹了个口哨。 五分钟不到,她刚刚进了第一个叁分。 “卧槽,”郭佳琦看呆了,只知道鼓掌加卧槽了,“这位转学生妹妹这么牛逼的?!” 二班领头的叫何钟越,因为对沉翎并不熟悉,又是女生,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这下也直接震惊。 “回防!” 何钟越回头打了个手势,直指沉翎,“白止行!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 白止行抹了一把汗,刚刚他差点就防住了,但没想到那是个假动作。 沉翎跳起来投篮的时候马尾打过他的手臂,此时还泛着痒,他喉结微动,吼道,“防沉翎!” “沉翎是谁?” “是我!” 沉翎听见了,嚣张地应,“记住了吗?防死我啊!” 接着,她往后退,背后猝不及防地撞上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燕柏。 他低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嘴边啜着一抹淡笑。 “沉翎…”他重复了一遍,笑道,“早就记住了。” * 沉翎说的把比分甩一半不是唬人的,她当真就要这么干。 就算何钟越把她防得很死,但在她上场之前,被防死的是燕柏。 他们没一起打过球,但眼神间透着一股子默契,只要她把球传出去,燕柏就能接到。 沉翎将此暂且归类于燕柏那高超的伪善技术,毕竟光伪善可不够,还得会察颜观色。 比分不断被刷新,此时一班已经甩了二班四分之一的比分。 何钟越余光刚注意到燕柏,指挥几乎是用吼的,但沉翎利用自身优势灵巧地运球,假动作几乎完美,过他一个大块头跟遛狗一样。 “防我啊,忘了吗?” 说着话时,沉翎接过了燕柏传的球,又是一个叁分,二班加油声已经消了下去,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一班士气高涨,显然贯彻了沉翎的那句,甩他们一半比分。 比分还在继续拉大。 沉翎打法比熊维还要激进,加上有燕柏配合,两个人打得越来越默契。 她发丝已经汗湿,原本毛绒绒的碎发贴在潮红的脸上,灵动而生机。 她眼眸一直弯弯的,透着属于胜利者的得意,可她有得意的资本,她放下的狠话就是要实现的。 最后一个叁分是燕柏投进的。 比赛时间太长,沉翎的体力终究不如男生,在传球途中一个不稳,被白止行碰倒在地。 她重重地跌落,侧着身子摔在地上,身体摩擦被撞出去半米远。 在她落地的一瞬间,燕柏接到了球,接着,他听见沉翎压抑带着愤恨的声音,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 “燕柏!最后一个!” 他便不再犹豫,凌空跃起,稳稳一个叁分落入球框。 篮球落在地上又弹起,没人捡,一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白悦带头雀跃地叫着燕柏的名字。 而燕柏在投完球刹那往回飞奔,一把甩开了白止行去扶沉翎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冷厉与怒气,“别碰!” 接着,他也不顾众人或欢呼或落寞,不在意某些惊讶或不解的眼神,拉住了沉翎的手,手臂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被迫腾空的沉翎下意识抓住燕柏的衣襟,皱了眉就要骂他,就收获了他警告的眼神。 “闭嘴,找送你去医务室。” 然沉翎只顿了片刻,就一拳狠在他胸膛上,恶狠狠地骂,“你他妈一身汗还好意思抱我?!” 阳光下,她的面容漂亮而明艳,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瞪着他,莫名的,燕柏看出一股子娇矜来。 片刻,他像没觉得痛,竟轻笑出声来。 “沉翎,再近点,还有可乐的味道。” —— 女儿太飒了啊啊啊我死了 纱布1 * 医务室离体育场有一定距离,燕柏背着沉翎到的时候,身上又出了些许薄汗。 门一开,沉翎还没来得及往里看,就听见一声雄浑的男声,“呦!你怎么也来了?” 医务室挺大的,四张床,中间有白色帘子隔开,熊维就坐在第一张上,膝盖,手臂都裹着纱布,医生正在给他处理手上的擦伤。 “不是我,是她。” 说着,燕柏把沉翎放到旁边床坐下,她伤轻,手背一片触目惊心的划痕,裤子也脏了,不知道腿上有没有伤着。 今天的值班医生姓熊,女的,抬头看了沉翎一眼,“等一会儿先,你这伤也不急。” 沉翎不置可否,只眼角眉梢都写着不快,把手藏到身后。 “燕柏,那最后赢没赢啊,”熊维说着就来气,视线从沉翎身上转移到站在她床边的燕柏,“真是!白止行那个狗一直把我防着,何钟越又凑上来,要不然谁倒这么大霉摔这么及时!” “又是白止行!不行,等我好了我必须要跟他solo!” 熊维越想越气,声音也拔高了,沉翎颇为嫌弃地瞥他两眼,转头看向燕柏。 后者唇角勾出一个笑来,然后叫他名字,“熊维。” “咋?” “赢了。” “啊?” 熊维眨眨眼,没反应过来,燕柏打断他,侧头冲沉翎点了点下巴,“她替的你,甩了二班一半分,这个人情你得欠着了。” “卧槽?” 沉翎才懒得看他,熊维个子高,人又壮,果真跟头熊似的,对他的震惊爱理不理。 “真是你啊?这么牛逼,深藏不露啊。” 熊维眼神都挂她身上了,熊医生往他伤口一拍,骂道,“坐好!” “哎呦!轻点啊姨。” 熊婧是熊维亲小姨,下手才不管他咋咋呼呼,批评起来也毫不留情,“怎么,看不起女孩子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早混成校篮队长了,还动,安分点!” “啊呀都是这个班破事多!我就夸两句新同学牛逼怎么就成女性偏见了喂。” 说完,熊维脑袋往沉翎那儿一凑,笑嘻嘻的,“你叫什么?回头一起打球呗?” 这人怎么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沉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接着一把拉上了中间的帘子,把那笨熊隔开。 熊维正要再咋呼,医务室的门又开了,好几个女生冲进来,中间扶着一个昏迷的女生。 接着是一阵嘈杂,熊婧直接扔了纱布过去观察情况,是个女生突然昏迷,但班主任不在,来找医生送一下医院。 “她这个处理很简单,消毒上药包纱布,不会的问熊维,他有经验,”熊婧脱了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指挥她们把女生带去车库,“还有,燕柏,手轻着点儿,人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跟那蠢蛋可不一样。” “我怎么又蠢蛋了啊?!” 熊维生无可恋,接着又挨了他小姨一句,“别想着逃课,纱布自己包,回班上上课去!” “知道了!” 沉翎被吵得脑仁隐隐作痛,燕柏倒没什么反应,只朝熊婧点头示意他记住了。 所幸熊婧一走,熊维纱布都懒得上了,顺手抓了一沓创可贴就掀开了帘子探头进来,“我先回去了,不然她又得给我妈告状,你俩慢慢的,别又伤着了。” 他一走,医务室只剩燕柏跟沉翎了。 燕柏去里间取药,酒精跟纱布,沉翎撑着身子往后稳稳当当地一坐,总算好受了些,只不过手背上的伤被扯了下,疼得她轻轻抽气。 燕柏端着盘子回来,在她身前蹲下,扯过她的手捏住,低头仔细打量。 指尖热度相互沁染,沉翎想抽回手,他皱着眉抓紧,“上药。” “不至于。” “肉都出来了还不至于?” 燕柏用了力,她收不回来,索性放弃任凭他动作,眼神落在他身上。 黑发有些长了,盖住眉峰,燕柏是内双,眼皮薄薄的似乎能看见细微血管,长睫颤了颤,敛住了那双偏狭长的薄情眼。 他拿棉签蘸了些酒精,一手捏着她的手不让她动,低着头轻轻将棉签抚上去。 “嘶……” 酒精触到伤口,沉翎反应极大,手猛地往后一缩,燕柏毫无预料,差点打翻了手边的盘子。 四目相对,他眼里多了几分不解,沉翎飞快垂眸敛住神色,抿唇作平静道,“……太突然了,你快一点。” 然后把手再次伸过去,指尖有些微不可查地打颤,燕柏顿了顿,重重地抓住了她,防止她缩。 酒精的刺激再次袭来,沉翎显然镇定了许多,但几根手指蜷缩,连着整个手臂都想要瑟缩。 燕柏的手忽的停了。 他抬头,看见沉翎早已转过了头去,死咬着下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而床单洁白褶皱延伸开来。 他动作更加轻,脸也离她更近,沉翎一僵,是燕柏往她伤处轻轻吹了口气。 料峭的春叁月,两人都穿得极少,她却平白泛起了热,混杂着疼痛,异样的气氛蔓延开来。 沉翎再次去看燕柏,这是他们少有的和谐时刻,不过想到刚刚被他抱来医务室她还是想打他。 伤口终于处理好,燕柏包纱布的时候,她额角已经出了细细的汗,不想被他看见便偏过头去。 纱布包好,燕柏却没急着站起来,反而一把握住了沉翎的腿。 沉翎条件反射就要给他一脚,但被他早有预料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别动,”他语气轻松了些,撩着她的裤腿往上,压低了声,“让我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沉翎给他看个屁。 她穿的长裤,有就有鬼了。 长裤下一截白皙肌肤刚刚显露,沉翎就换了一条腿狠狠踹上了他的肩,燕柏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再抬头她已经整个上了床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滚,”沉翎冷冷道,“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燕柏本来想呛她翻脸不认人,正要开口却停住了。 他把帘子给沉翎拉上了,脚步走远,“你休息吧,我不惹你了。” 她嗤一声,侧身躺着懒不再回话。 医务室再次安静,沉翎没注意到门锁上的声音,以为是燕柏出去带上的,躺在床上困意渐渐袭来,很快就闭上了眼。 帘子外几步的距离,燕柏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守着她睡觉。 熊婧走得急,后面可能还有人来,沉翎一个人并不安全。 燕柏盯着帘子发呆,看不见床上的身影。 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就凭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又不是瞎。 平时拽得要命,看谁都是一脸离我远点的高冷,就连跟一群大老爷们打篮球放狠话都言出必行。 谁能想到,居然会怕疼。 还怕到了这种恶劣的程度。 燕柏不由得想,某些时刻的她,是什么样。 正午的风吹进来,窗外樟树沙沙作响,同时伴随了几声鸟鸣。 房间里,除了沉翎微沉而均匀的呼吸,还有一声不易察觉的轻笑。 —— 慢热,前期没什么肉 纱布2 * 沉翎醒来的时候医务室里空无一人,拉开帘子,她的外套在桌上,小塑料口袋里还有新的纱布跟药,放在衣服上的。 她穿上外套,拿过药就离开了医务室。 已经下午五点,距离放学时间过了半小时,一班教室里空无一人,连值日生都离开了。 沉翎也要收拾离开,但门边突然传来声音,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站在门口。 一场球赛,她对他有了印象,是二班那个撞到她的控球后卫。 沉翎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手不太方便,但她有放学前把所有东西收进课桌的习惯。 白止行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唇张了张,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但沉翎的样子很像把他当空气。 “那个,沉翎,”白止行终于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念得不太自然,“我是二班班长,白止行。” 沉翎转过头看他,微微挑了挑眉。 “你的伤……是我的过失,对不起。” 他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刚抬起头就被她堵了一句,“行这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干什么了呢。” 白止行一愣,她却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受伤的手不太方便,书包只背了一边,此时站在了他面前。 她这话听着像调侃,可脸上什么波动都没有,除却不想搭理,或许还有几分莫名。 “不是的,不止这个,”白止行忙摇头,他明明比沉翎高,在她面前却下意识不敢对视,“……体育课在更衣室的,也是我。” 沉翎抬眸,眸中闪过一丝玩昧,笑了。 “我是去帮白悦拿东西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什么变态……对了,白悦是我亲妹妹,听说她是你同桌,真的很抱歉,我……” “知道了。”沉翎打断他,低头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发觉什么也没有时皱了皱眉。 “怎么了?” 白止行问,沉翎睨他一眼,她一双桃花眼看人自有叁分缱绻,他心下一惊又偏开了头。 “没什么。” 说完就直接走过他出了教室,压根不管他,白止行忙两叁步追上,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 上面的logo似乎是重城哪家店的,沉翎没见过,但她不想再跟他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先发制人道,“赔礼道歉的?” 白止行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木木地点了点头后,沉翎一把接过,席间不小心捏到他的指尖,但转身走得毫不留恋。 “原谅你了,再见。” 果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但她也理所当然没看到,白止行站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捻了捻被她触碰过的指尖。 她的手很凉,像带着初春叁月的寒,又像深冬未散的风,走得干脆又薄凉。 渐渐的,他的耳根开始烧起来。 * 就着受伤这个借口,第二天沉翎请假了。 燕柏跟白悦下课后被吴群芳叫去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白悦先下了楼。 “吴老师找你们什么事呀?” 等在楼下的冉西希熟练地挽上白悦的手,率先发问道。 除了她还有几个女生,过来交作业,顺便等一等白悦。 “还能有什么?我同桌不是请假没来么,她让我等沉翎来了给她补一补。” 白悦被簇拥着,但实在没什么好脸色,说起就没好气,“本来我以为老师会跟我和燕柏谈一谈学习,结果交代我这个!” 冉西希也皱了眉,“小悦,我记得上次你说吴老师找你也是为了沉翎吧?好像是让你关照她。” “那燕柏呢?他不会也是因为这个被留下来的吧?” “不知道。” 白悦叹了口气,点点头,“我在想那个沉翎到底什么来头,实验班混日子还能被这么看重,多少人吴老师问都不过问一下。” 白家跟燕家也是重城名门,祖上世代做官,称得上一句百年大家,沉翎一来,白悦跟燕柏竟然都要被使唤,背景绝对硬。 其他几个女生见了忙安慰,“开心点啊白悦,咱们都知道吴老师的德行,沉翎家里肯定不一般。” “对啊,偏心成这种样子,不就是为了评职称么。” “沉翎自己不学,怎么非要你帮她,耽搁时间!” 冉西希眉头越皱越深,没忍住骂道,“真是服了!什么人都能往实验班塞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西希,别这么说,万一沉翎同学自己并不知情呢?” 阮依说话比较慢,人也娇娇柔柔的,劝解道,“都是同学,得空帮一帮就好,不至于这样说人家。” “阮依,你这么善良小心下一个白悦就是你。”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白悦因为刚刚的事有些烦,抬头却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哥!” 白止行站在楼梯口,正对着她们,似乎也是要去趟教师办公室。 他听见后停下脚,朝白悦缓缓走来,她也飞奔过去。 “哥,”白悦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问,“你怎么来了?” “去数卷子。” 他们此时略略靠近了教学区,离垃圾桶只有几步远,白止行突然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有用过的纸巾,走过去扔了个垃圾。 白悦又把刚刚的事情给他重复,也跟着过去了,现在是早上,垃圾车还没来,里面很满,白止行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纸袋。 重城老字号特色糕点铺,每天的点心都是一上就抢光,他昨天中午请假出去排的还是没买上,只得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来。 “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白止行回过神来,问,“你刚刚说沉翎请假了,是因为手受伤吗?” 白悦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昨天从沉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白止行的卷子,问,“哥,你昨天体育课做的那张卷子呢?我们今天做,有道题不会想问问你。” “我弄丢了。” 说完,白止行又问,“那你同桌明天还来吗?她的伤是我的错。” “不知道。” 说完,白悦眼珠子一转,又问,“哥,你卷子是不是昨天体育课丢的?” * 请假在家的沉翎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时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安静得像凌晨她又赖了会儿床才起来。 热了热冰箱里刘姨昨天做的饭菜,吃饱喝足,沉翎开始捣鼓许听月给她寄来的快递。 成色水头都极好的翡翠珠子,还有好几种颜色的线绳,她要自己串在一起,多的给许听月寄回去。 门铃突然响了,沉翎把手里珠子揣卫衣口袋里,起身去开门。 隔着一道防盗门,只见一身校服的燕柏站在门口,沉翎差点以为她开错了门。 “吴老师让我来给你送笔记,”燕柏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药,“以及,看着你换药。” 沉翎沉默片刻后,一把将门甩上了。 不渡1 *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燕柏下楼。 燕柏知道她怕疼怕到这种程度后对付她就稍微顺利了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 刚找了个长椅坐下,沉翎就反悔了,说渴了让燕柏去给她买水,实则是想要趁他一走直接回去。 燕柏刚走出几步,又突然回来,把自己手机拿出了丢在了沉翎旁边。 “拿着不方便,帮我看着。” 他看出她的心思了,想用这个把她留住。 沉翎睨他一眼,被猜中了,有些烦躁地移开了眼,“快点去。” 燕柏这才转身往便利店走。 沉翎没拿手机,等得无聊掏出了刚刚的珠子拿在手里,结果耳边响起一阵铃,手一抖,就都掉了。 她回头一看,是燕柏的手机,又回头捡自己的珠子。 只有叁颗,但跑得分散又远,她捡得慢,电话已经自动挂断。 沉翎缓步回来,第二个电话又进来了,她没兴趣看,不曾想坐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接听,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喂?燕柏,你在哪里啊?叔叔阿姨马上就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是白悦。 “啧。” 沉翎皱眉看着电话界面,那声啧似乎传了过去,那边停顿片刻,问,“燕柏?你和谁在一起的吗?” 结果下一秒,沉翎就直接给她挂了。 电话又飞快地打了过来。 她正想再挂,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却将手机拿起,燕柏接听后放在耳边,在沉翎身边坐下,“喂?” 距离很近,白悦声音又大,沉翎能听得清清楚楚。 “燕柏!你和谁在一起?” “……我没有和谁在一起。” 燕柏看了沉翎一眼,后者不屑地转过了头,压根不想搭理他。 “我听见了,我知道是谁,是沉翎对吗?” “不是,你听错了。” “所以你承认你跟别人在一起的了是吗?还不能告诉我?” 燕柏揉了揉眉心,神情烦躁了几分,再次朝沉翎投来了一个眼神。 沉翎还是不搭理他,直接站起来走一边去了。 却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 “好了,别闹,我很快回来,回来再说好吗?” “伯父伯母也来了?你先跟他们说会话吧,反正里预订时间还早。” “我爸妈?嗯,知道了。” 燕柏声音沉静,安稳中带着安抚,但眼神散漫,不起一丝波澜,完全公事公办的表情。 挂了电话,他就完全沉寂了下来,冷着眼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沉翎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直到他也看过来。 燕柏没避着她,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来这不是可以随便让人听见的。 “过来坐吧。” 沉翎没动,他又重复了一遍,神情也淡下来,她才坐过来。 燕柏在她身前蹲下,拉过了她受伤的手,比上次自然。 药品被摆出来,正要开始,他却突然开了口。 “我跟白悦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闭嘴。” 燕柏怔住,抬眸看沉翎,她还是那副冷然的模样,只眼中带了些许挑衅。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到这种,听到就要打断的地步了?”燕柏笑了,眼底却毫无情绪,“你就这么讨厌我。” 沉翎才没反驳,她的确就这么讨厌他。 “想要跟一个人快速建立可靠关系的最好方法,是分享,”她淡淡说道,“分享你的秘密,你的不堪,足以把握你的东西。” 燕柏止住了话头,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含情眼,为什么就能一直做到,对谁都不感兴趣,一身的刺。 她说,“燕柏,我讨厌你,所以不想听你这些,不要妄图将我拉过去。” 沉翎说完,垂眸继续捻着手里的翡翠珠子,直径十毫米的大小,拿着没有大的触感好。 她也不在意他的情绪,正如她做过的,她对他放过的狠话,泼过他的可乐,都是作证。 沉翎从一开始,对燕柏就只有那声初见时,不大不小的一声嗤笑。 半响,两人没声。 燕柏突然拉着她的手,在伤口处吻了吻。 “沉翎,那如果我偏要拉你过来呢?” “那我明确告诉你,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帮你一丝一毫。” * 沉翎在家里待了两天,才被舅舅一个电话打回了学校。 其实不用他催,她自己也会回去,因为燕柏这两天下午都来给她送笔记和包扎。 伤口开始结痂,左手没有太多不方便,第一节课前十分钟,沉翎走进了教室。 班里几乎来齐了,有的刷题有的看书,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她走进来时压低了。 莫名的,她感受到一种不同的,异样的气氛。 同学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聊天的声音更小,沉翎走到自己座位,途中跟好几个女生对上了视线。 她放下东西,敛眸缓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鸦睫浅浅投下阴影。 白悦还没来。 余光里,燕柏也还没来。 沉翎收回目光,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音乐软件。 耳机里的音乐掩盖了上课铃,白悦跟燕柏前后脚进教室,接着,吴群芳进来了。 “在上课之前,我先说一个事情。” 吴群芳往沉翎那儿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虽然学习之余也不能颓废体育活动,但是别忘了锻炼身体才是主要目的,而不是争夺输赢。这次篮球赛导致了两位同学负伤,造成了学业耽误,所以我跟体育老师商量过了,以后不再允许这种课上比赛的开展。” “当然,校园篮球赛还是要参加的,不过要注意分寸。就这样,上课吧。” “老师!我有意见。” 女声清脆嘹亮,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沉翎拔下一边耳机,刚刚听得七七八八,她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女生嗓门太大。 “这次事故是意外,是沉翎自己跟二班放话要甩一半比分,所以才受的伤。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要为她的嚣张买单?” 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白悦的死党冉西希,说着,她转头看向沉翎,“不信你自己问她,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说要甩分,一直不肯结束比赛!” 班里鸦雀无声,吴群芳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视线焦点从冉西希又变成了沉翎,就连白悦也侧头看她。 沉翎眸光极冷,依稀可见耳边戴着的一边耳机,她没说话,只抬了抬头,余光注意到了一直埋头的燕柏不知何时开始看着她。 他目光也冷,是心如止水平静的冷,也是袖手旁观的冷。 沉翎又回头,淡漠地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吴群芳身上。 吴群芳反应过来,一把将书摔在讲台上,“冉西希!怎么说话的?这次受伤的又不是只有沉翎,难道熊维的伤就不算了?我不让你们比赛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一个个都那么争强好胜,今天摔断腿明天摔断手,那谁来负这个责!我负的起吗?” 说完,她一顿,矛头又指回去,“你呢?你负得起吗?冉西希!” 冉西希身子一颤,焰气霎时灭下去了许多。 这时熊维开口了,他站起来,略带抱歉地说,“吴老师,冉西希同学,真要就事论事其实还是我的责任,球赛是我跟老师请求的。” 他说着,看了眼沉翎,“是我连累沉翎同学了。她是替我上的,她上之前我们只差叁分就被超了,真要说,能赢还都是她的功劳。” “还有你说她嚣张,冉西希,当时你也在,你明明也听见了沉翎一个女孩子替我上场被二班看不起,那不是看不起爷们一班吗?沉翎同学把他们打服,自己受了伤,难道她还有错吗?” 冉西希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 吴群芳戒尺重重地拍打了几下讲台,结束了这场闹剧,“总之,不能打比赛就是不能打了,没有余地,也不要咋咋呼呼地推卸责任。冉西希,两千字检讨,这周交给我。好了,上课!” 沉翎揉了揉眉心,戴回了两只耳机,音量调高,直接隔绝了翻书声。 她回眸,跟燕柏对上了视线。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书,眼神没离开过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两分钟的对视,沉翎回过头来。 周围许多似是而非的视线,或打量或埋怨,似乎还有小声讨论的声音,她闭了闭眼,身子往椅背重重一靠,脑袋放了上去。 半响,她唇角忽的勾了勾。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以后在实验班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不渡2 * 沉翎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恍惚听见有人在叫她。 “沉翎。” “沉翎?” 女声轻柔,像一泉溪流,说不出的熟悉与温和,恍然间与记忆中某个人重合。 “沉翎,醒一醒。” 沉翎猛然站起来,动作带得桌椅摩擦地板出巨响,散乱长发遮覆了脸颊,她将头发往后一撩,露出一双泛红冷厉的眼睛。 阮依被她这样吓得后退两步,小心地问,“沉翎……你怎么了?” “是你叫我?” 不是记忆中那个人,只声音些许相似,沉翎撑着课桌缓了缓,哑声问,“……有事?” 刚被叫醒,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缕烦躁,阮依一顿,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只是已经放学了,大家都走了。” 教室里的确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冉西希就站在阮依身后,看向沉翎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讨厌。 沉翎冷冷瞪了回去,“不需要,你走吧,谢谢你。” 语气冷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冉西希来了气,一把拉住了阮依,“我都说了别管她别管她!这下看清楚了吧,人家根本不需要!” 阮依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沉翎还是那副样子,坐回椅子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睡觉时伤口被压到了,泛着疼,让她清醒了几分,冉西希已经拉着阮依走了,嘴里还不断吐槽,“什么人啊!不就是家里有背景吗?什么大家族啊家教这么差!” 沉翎深深呼出一口气,赶走脑子里那个不算久远的人,眉间不耐平息了些许。 * 收拾完东西,沉翎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出教学区要经过二班,里面还有人没走。 她刚走过二班前门,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听说你请假了,还好吗?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白止行几步拦在她身前,浅浅对她笑了笑,她不为所动,“我要走了。” “我知道,可以等一等我吗?” 他好脾气地跟着她,背着双肩包,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纸袋,又是那天那家的logo。 沉翎停住脚,垂眸看着纸袋,平静地告诉他,“我不要,赔礼道歉也不需要,你昨天给我的被我扔了,就在教学楼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知道。” 白止行接得从善如流,倒让沉翎怔了片刻。 他又把纸袋往前递了递,低声说,“那天我没排让,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我猜也不好吃。” 说着,他打开了纸袋,一阵清甜的食物香气溢开,里面罗列着好几种样式的糕点。 “今天的是我自己买的,特意让老板给我留的,而且也都是我觉得好吃的。这次希望你能尝一尝。” “而且,你又对我不感兴趣,是我想跟你做朋友,就该我主动的,这是我的诚意。” 又是句似曾相识的话语。 沉翎眼睫颤了颤,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的少年。 他不像燕柏,燕柏举手投足都有股年少老成的从容,光看长相就能感受到的矜贵,对谁都温和负责的外表下是冷到透顶的心肠,总是带着伪善的面具。 白止行更像少年一些,说话斟酌着用词,考虑对方感受,不断地道歉,就算知道好意被辜负也没有气馁。 他眉目不如燕柏精致,双眼皮,眼尾有些耷拉,眉更浓一些,看人时毫无杀伤力,笑起来唇边还有一个酒窝。 “沉翎。” 白止行这次叫她名字的语气郑重了太多,身板也微微挺直,狗狗似的眼睛紧盯着她。 “我是二班的白止行,虽然我们之间走过些误会,我也冒犯过你,但我很想跟你做朋友。”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沉翎看着他,视线却往后滑了滑,玻璃上不知何时倒映了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正站在对面走廊上淡然看着这边。 燕柏手里拎着那袋给她包扎用的东西,神情看不出波动,就站在那里无声看着这一切。 接着,他看见沉翎在跟他对视片刻后,伸手接过了白止行手里的纸袋。 她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新月,看不出几分真,也不像假的。 她踮脚在白止行耳边说了什么,接着越过他离开了。 * 二中月考一般在月末,考完了会放两天假,并且成绩还会排榜,整个年级所有组合分门别类地排好。 年级前十的照片会贴在光荣榜上,而燕柏的已经很久没动过。 月考对他无足轻重,班里的氛围影响不了他,同样也影响不了不学无术的沉翎。 天气转暖,沉翎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戴着帽子蜷在座位上,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说实话,她还有点累。 “沉翎!” 门口有人大嗓门地叫了一句,班里不少刷题的同学皱着眉看过去,陈微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哈,打扰了。我找下人。” 白悦也皱了眉,上次她打电话给燕柏,燕柏那边传来沉翎声音后,她们交流少了很多。 沉翎对此很满意,她却一天比一天焦灼,加上月考的压力,几乎喘不过气。 沉翎要出去,白悦没让,但沉翎不在乎,直接从桌上过去的。 陈微是二班的,校篮球队女队长,天天来游说沉翎加入,乐此不疲。 沉翎从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麻木,每天下课去赶人,似乎也成了特别的体验。 只是班上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其实不止班上,关于她的帖子讨论度一直没停过,知道这些,还多亏了每天被她赶的陈微。 年级基本都知道了,实验班有个不学无术有背景的漂亮学生,打得一手好篮球,但清高得要死,对谁都看不起。 “诶,不爱惜公物,看来论坛上关于你的帖子又能多一条评论了。” 沉翎唇角勾了勾,她一路溜着陈微来了球场,说,“今天有事,不让你了,应付完各回各家吧。” 陈微吐槽她不近人情,接着又说,“我天天缠着你打球,也没见你打我,你怎么跟帖子上表里不一啊?” 沉翎懒得理她,远距离一个投球,动作漂亮流畅。 “诶,不过这么多场球,咱俩也算朋友了吧?” 沉翎还是不理。 陈微急了,“白止行说你俩熟,他告诉我说多跟你接触接触,你人可好,怎啊么对我就双标啊?” “行了,”沉翎总算开口,“打球吧。” * 燕柏是稳稳的年级第一,白止行却是他照片旁边稳稳的年级第二。 要说真朋友,沉翎在二中是没有的。 她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羁绊。 白止行是敷衍,他太难缠,像她一个故人,但她总是借口不见他。 陈微么,她拿她当每天的运动量。 至于燕柏,沉翎没想过。 那天她在他面前答应了白止行的朋友邀请后,燕柏就出去参加竞赛了,白悦也一起,再回来,俨然像从未有过交流。 推开器材室的大门,沉翎来还篮球,不曾想就撞见了些别的东西。 女生娇滴滴的声音,手臂缠着身边男生的肩膀,门被猛然打开,男生下意识回头,女生缩进了他怀里。 “抱歉,我只是来还球的,”沉翎面不改色,率先瞥开了视线,在燕柏冷冷的目光中转了身,“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门被关上,燕柏猛地甩开了白悦的手。 他的衬衫被她扒下一半,他一开始还不知道白悦让他帮忙还羽毛球又跟来缠着他是为什么,现在却知道了。 燕柏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刚刚沉翎的眼神。 不屑,挑衅,玩昧又诧异,接着变回意料之中的平静。 如同那天她面对白止行,对他的样子。 强制决定的一周的平静,碎了个稀烂。 怜悯1 * 白悦今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冉西希问过几次,她都摇头不说,沉翎作为她的同桌感受更为明显,但懒得管她。 昨天器材室的情景着实尴尬,沉翎偶尔抬头能发现白悦在看她,又转过头去。 沉翎总是和燕柏对上视线。 后来她索性就不侧头了,用垂下的头发挡住他的目光。 这节是语文阅读课,老师让大家看书,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沉翎游戏玩久了脖子发酸,抬手揉了揉,余光瞥见白悦竟然也拿着手机。 学校虽然有具体规章制度,但一般睁只眼闭只眼,他们这种好学生上课也不会拿手机出来。 白悦停在微信聊天界面,上面大片大片的绿色,沉翎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开了下一把游戏。 她一般拿打野,基本都能带飞,但今天被人抢了位置,两分钟就送了两个人头。 这还没完,抢位置的人开始哔哔赖赖,甩锅给沉翎说她不帮。 沉翎没理,给他屏蔽。 结果他开始跟着她抢经济。 “沉翎。” 白悦突然叫她,沉翎被游戏惹得有些不快,皱着眉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烦躁,“干什么?” 白悦突然一哽,眼眶泛出红色,正紧紧盯着她。 沉翎眉心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悦不说话,只表情越来越差,沉翎视线下滑,看见了屏幕上一个白色对话框的回复。 备注是燕柏,那句话不长,一眼就能看清。 「我没有在器材室的癖好,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接着,又跳出来一条,「别发了,我不想回。」 沉翎抬眸,白悦眼眶已然盈满泪水,欲落不落,她嘴唇微微张合,声音又轻又怜,“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是,这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啊? “明明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置身漩涡重心,还能这么悠闲自在!” 白悦声音猛地拔高,像安静看书的教室里平地起惊雷,霎时所有人朝她们看过来。 燕柏抬了头,一向冷漠温和的脸裂出些许裂痕。 沉翎神色一冷,感觉莫名其妙的,眉头紧皱地盯着她。 白悦注意到自己的失控,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缓缓地,压低自己的声音,靠近沉翎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那天跟他在一起的,是不是你?”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沉翎回话回得毫不犹豫,压根没考虑对白悦的冲击,下一句就如同刀子准确无误地往人心窝子戳,“燕柏那天回去没跟你承认?” 完了。 就是这句,白悦“唰”一下站起来,她扶着桌沿稳了稳,然后转身跑出了教室。 沉翎全程一动不动,眉眼早就拧作一团,耳机里传来角色死亡的声音,她的火气也开始冒起来。 “沉翎!你对小悦做什么了?!” 冉西希也站起来,上回两千字检讨的算还没算,她指着沉翎骂道,“不是,你对她爱搭不理我说不了你,但你这么欺负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沉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耳机一拔站起来,“没长眼睛去找人捐好不好?我刚刚怎么欺负她了?她莫名其妙找我问话怎么我还要给她跪着说啊?” “那她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吗?” 冉西希累积的不满已经到达顶峰,“白悦对谁不是笑脸相迎,为什么对上你就变成这样,难道你不该反思反思吗?” 沉翎再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物以类聚,这两人道德绑架打结都打一种蝴蝶结。 燕柏还是坐在座位上,作为班长他本该站起来维持秩序,却罕见地没有动作。 沉翎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女朋友跑了不知道去找?” 突然被叫到的燕柏跟她对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她怼一句,“没长嘴还是没长脚?哦,忘了,你他妈就真是个哑巴!” 说完,沉翎一脚踹开面前的椅子,冷冷瞪了冉西希一眼,也风一样离开了教室。 这时燕柏起身了,眉目烦躁地把课本一丢,交代了一句维持纪律就出去追人了。 白悦第一个跑出去已经过了几分钟,宋鑫本来也跟着去找人,但又被燕柏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他去哪找白悦啊?” 郭佳琦问,整这么一出,他也觉得莫名其妙,结果宋鑫拧眉一想,“我靠,他好像不是去找白悦的。” “我看见燕柏追着沉翎去的。” * 二中绿化做得特别好,春日里的校园一片郁郁葱葱,还有几块休闲绿地,最大的一块有池塘,横着一座桥,被命名为状元桥。 桥对面有个凉亭,隐没在绿荫里,被比人高的树木遮挡了大半,就算是夏天里面也很凉爽。 沉翎还是某天打完球无所事事四处乱逛的时候发现的这里。 她抱着球往亭子里一坐,凉丝丝的风裹着淡淡水汽令人惬意,便惦记上了这里。 偶尔她会在这里待一会儿,享受独处。 但今天显然是个意外。 燕柏跟着她,两人一路到了凉亭。 此时是上课时间,四下无人,况且离教学区偏远,平时没什么人来。 “沉翎。” 沉翎不理会,一言不发地往前冲,燕柏身高腿长,跟着她毫不费力,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小段距离。 他又叫了她几声,过了桥,她突然停下,转身,问得直白,“你来追我,是不是有病?” 燕柏一顿,在她面前四步左右站定。 沉翎继续道,神色冷淡到极点,周身都散发着暴躁因子,“你女朋友,白悦,因为你闹脾气了,现在一个人跑出去,你追着我跑,怎么不直接从池塘边跳下去?” “沉翎。” 燕柏语气平静,压根没把她说的这些放在心上,他往前走了两步,沉翎没动,直直地看着他。 “我说过我跟她不是……” “但你们是情侣。” 沉翎忽的笑了,笑容里毫无温度,咬字很重,“你哄不哄她是你的自由,但忠贞,是起码的要求。” “如果我不呢?” 跟上次一样的句式,但他上次问的是,如果他非要拉她下水呢? “那就滚。” 沉翎一直控制着的脾气压不住了,“你现在站在我面前,一分一秒都让人恶心。” 燕柏正要说话,口袋里突然响起电话声,沉翎转过脸,两人站在凉亭边上,他看清电话屏幕上的名字。 白悦。 “是白悦。” 燕柏说,沉翎没说话,他接听后,却故意开了外放。 “燕柏……” 一声满是哭腔的呼唤,横在两人中间,有什么气氛开始蔓延。 “对不起,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也不该跑,我现在就回来,你别找我了。” “白悦。” 燕柏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眼睛却盯着沉翎,她背对他,长发随风飘得散乱,她没回头,但也没走。 电话里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 “燕柏,我想清楚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两家的婚约,你根本看不上我,哪怕我喜欢你这么久。”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一直都在我们所有人前面,我追不上你,我哥也追不上你。但,那个婚约帮我们绑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 白悦没忍住哭出声,声音也拔高了,“……你被伯伯跟伯母当人质一样塞过来联姻,被迫停下来看着我,或许最后也会像所有联姻的最后,找一对小叁小四小五……” 沉翎闻言皱了眉,依然没有转身。 “但我会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一开始不在乎,我……” 肩膀突然被人往后一拉,下一秒唇被捂住,来不及发出声音,燕柏已经一只手哽在她腰前将她整个人紧紧锢在怀里。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正对沉翎的脸。 有力臂膀收紧着,背后宽阔的胸膛回荡着节奏的心跳,好像被扰乱又好像没有。 燕柏低头,从后面埋首在她颈窝处,嗅到了他无比熟悉的玫瑰香。 接着,他松开了手,沉翎的呼吸得到自由。 “燕柏,我后悔了,我不想吵架……” 沉翎猛地止住了呼吸。 这个距离,她任何一丝一毫地声响都能传过去。 燕柏感受着她僵硬的身体。 其实还是很柔软。 她一声反骨,冷硬的模样从不为任何人褪下,身上却软得要命,将他的呼吸与心跳一并点燃。 “……燕柏,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燕柏压根没听,除了这最后一句。 沉翎的呼吸渐渐平稳,侧头就能被他亲吻的距离,她的骄傲让她不出声,也不让她看见一分一毫她此刻的表情。 燕柏很享受这种感觉。 有些病态,但他喜欢看她清高自傲,看她强作镇定。 尤其此刻还能触碰到她的香软。 “好…原谅你。” 燕柏说这句话时甚至是带着笑的。 沉翎嘴唇都快咬破,电话终于结束。 她开始剧烈挣脱,但这次他两只手都得了空,抱她抱得铁紧。 “沉翎,我的秘密,我的不堪,我的把柄……现在你都知道了。” “沉翎,你被我拖下水了。” “刚刚明明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期,我只空着一只手,为什么选择了妥协呢?” “是因为你怜悯她,还是因为你潜意识里终于承认,你招架不住我了呢?” “燕柏,”沉翎一字一顿,“我一定要弄死你。” “嗯,我等着。” 燕柏沉溺在她的发香里,不愿抬头,低声呢喃,“不过,你真的不知道你被孤立,被鞭策,都是白悦做的么?” “承认吧,你就该是跟我站在一起的。” ———— 卑微求珠 怜悯2 * 月考很快来临,班上一片紧张的复习气氛。 白悦自那天过后搬离了沉翎,坐上了燕柏后桌,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沉翎一个人坐的自在,偶尔无聊听着班上女生的议论思索。 她们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冉西希每次看见她都要吐两口口水,然后被沉翎避之不及的嫌弃气得发飙。 燕柏倒是没多大变化,座位原因,他跟白悦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太多,白悦几乎时时刻刻都跟着他。 白悦说不在乎燕柏找小叁小四小五。 但是她似乎很介意燕柏跟沉翎。 每次燕柏不经意跟沉翎对上,都会被她借口拉走。 当然,沉翎求之不得。 凉亭的那个拥抱,烙铁似的胸膛,裹挟了玫瑰香气的呼吸,近在咫尺侧头就能吻上的距离。 一并,跟那通电话,扰得杂乱无章,不想去面对。 月考那天,燕柏没来。 白悦想去找他,试都不想考了,被冉西希拽住。 沉翎进教学区时听见人讨论这事,那时距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她们在讨论燕柏不来,这次第一会不会让位给白止行。 她闻言目不斜视,脚步未停。 考室外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不少,背书声与交谈声交织着。 有人认出她来,窃窃私语。 “你们猜她会不会是伪装的学霸?” “得了吧,你以为写小说呢!” 沉翎冷冷看过去,那两个女生立马噤了声。 接着,她在人来人往中看见了一考室的白止行,按成绩分的,他坐第二个,第一个位置没人。 白止行显然也看见了她,沉翎没什么表情,他冲她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有女生上来跟他说话,再回头,沉翎就不在那里了。 她刚在厕所的镜子前整理了下衣服,身上外套是新的,不太妥帖。 刚走出来,兜里手机就响了,陌生号码,沉翎看了会儿,点了接听,但没有放在耳边。 对面没有说话,传来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沉翎皱眉,抬脚走了出去,正要挂断,却迎面走来一个不怎么想看见的身影。 白悦看见她也是一愣,飞快移开视线,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的那一刻,电话那边终于来了声音。 “沉翎……我发烧了。” 是燕柏。 白悦猛地停住了脚步。 * 第一堂考语文,全部按照高考要求来,接着是中午休息,下午考数学。 燕柏真的没来,铃声响起后,这个消息被一路从一考室议论到最后一个考室,想不知道都不行。 午休在教室,但沉翎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去了那个凉亭,平时就没人的地方,现在更是静谧。 她在里面坐下,背靠漆红柱子,手机屏幕没关,随意地丢在一旁,上面躺了一条来自十分钟前的通话记录。 拨出,仍然是个陌生号码,一众备注名中格外显眼,但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沉翎闭了眼,就这个姿势休息,风过无声,鼻尖隐约萦绕着桃花香气,睡了过去。 但这个姿势睡不踏实,十分钟不到她就醒了,睁开眼,身旁多了一个人。 “醒了?” 白止行正拿着一本错题集看,见她醒了转头朝她一笑,午后的温暖阳光打在他脸上,镀了浅浅一层金光。 沉翎没说话,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前几天约你一起复习,陈微说你有事,要不要下次再一起?” 收了本子,白止行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兴许刚睡醒的缘故,她视线不太聚焦。 像在看他,又像在看整个亭子,想着什么。 “没必要。” 半响,沉翎开口,她把腿放了下来,踩在地面上有了实感,睡意缓过来不少,“白止行,我之所以不拒绝你,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白止行闻言微愣,她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道,“她跟你一样天真,一样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喜欢跟我待在一起,也说过跟你类似的话。” “……所以,这是你姐接受我的原因吗?” 白止行笑意变得勉强起来,他从没想过沉翎答应跟他做朋友是这个原因,她答应那天,他回了家激动地没睡着。 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初遇,一开始就是脱离掌控的起点。 沉翎跟周围女生不一样。 而他的着迷太唐突,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听说燕柏这次缺考,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沉翎起身,背对他拍了拍身上衣服,漫不经心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沉翎!” 白止行“唰”一下站起身,涨红了脸,“所以你跟我说这个,就是让我不要纠缠你吗?” “你没有纠缠我,”沉翎淡淡道,“只是我不想,跟任何人有牵扯。”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沉翎没有说谎。 不止他,整个二中,她都不想有羁绊。 包括对燕柏的厌恶,除了他的冒犯,更多的其实是窥探。 她的特立独行就是一道万丈高墙,隔绝所有或好或坏的靠近。 “沉翎,”白止行定定地说道,“我不信,我不会放弃的,我想要靠近你。” “要问原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大概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沉翎没回头,面上没有丝毫触动。 白止行几步走上前拦住她,跟她冷漠的视线对上。 “……沉翎。” “别叫我了。” 沉翎抬眸看他,缓缓启唇,“你的错觉而已。” “我……” “别急着辩解,白止行,如果你真心喜欢我,那为什么从来不在当着其他人的面跟有我交集?” 白止行呼吸一滞。 沉翎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睫轻轻眨了眨,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泛着冷,“你每次约我,从来都是找陈微。” “每次拦住我,都在放学后几乎没人的地方。” 她声音很轻,也很清晰,淡然地陈述事实,不带一点感情。 “还有刚刚,教学B区,几乎整个物化生都在走廊,而你,隔着墙壁窗户跟人群,只敢对我点头,动作甚至轻微到,来找你的女生都没有发现。” “白止行,你喜欢的不过是脱离掌控的欲感,而我是个异类,并且我从不孤独。” * 下午数学考完是四点半,直接放学回家。 沉翎没急着回去,反而去了趟药店,接着搭车去了另一个小区。 凭借短信上的信息,她准确无误地进入了小区并敲开了一道门。 没过多久,门开了,屋里暖呼呼的,但在四月里似乎过高了。 燕柏只穿了一件短袖,长裤遮住脚踝,看见沉翎后怔了半响,接着往门边一靠,笑了。 “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沉翎眯眼,从他潮红的脸打量到没骨头似的站姿,门“嘭”一声被关上,她站在了他身前。 燕柏低头,没出声,低低地睨着她,这个角度,单眼皮看着又凶又懒。 平常在教室戴着眼镜,能遮住他一身的刺,现在,在她面前,尽数展现。 沉翎一把抓过了他的衣襟,把人扯了下来,距离陡然压近,她身上的香气慢悠悠飘过去,跟他身上柠檬沐浴露的香味儿交缠牵扯。 鼻尖相对,呼吸混杂在了一块儿,唇瓣间距离一指,沉翎用食指抵在了中间。 “……你赌赢了,小败类。” 她浅浅笑起来,恍惚间有几分真情,她再用拇指碾磨他的薄唇,毫不留情地摁下去。 燕柏没动,心跳呼吸好像都被她摁住。 “我反悔了,”沉翎笑,桃眸弯弯,一字一顿,“我要报复你的小女朋友。” 不等他反应,刹那间那股玫瑰香裹挟了柠檬霸道地掠夺方寸之间的空气,唇上一抹温软,接着刺痛感传来,玫瑰枝带刺伤了他。 果然比起逃避,她更愿意折骨为刀。 ———— 卑微求个珠叭 另外,沉翎的香水是芦丹氏的柏林少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