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节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作者：啾咪嘛 文案 1 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建宁公主一觉醒来成为了八十年代老穆家刚出生就被罚款的小孙女。 老穆家小，建宁的小短腿一会儿都能走完这二十几间房。 老穆家穷，等到建宁的小乳牙能使得动劲儿的时候，顿顿吃的不是鸡蛋就是猪肉。 老穆家的人坏，天天追到她身后逼她喝那甜腻腻的糖水，每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以下犯上地捏她小脸蛋！ 等到后来建宁逐渐长大，才发现她好像拥有了更多上辈子没有的东西。 2 一天，三岁的小公主拎着妈给缝的小手绢淑女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地里走去，要叫爸他们回家吃午饭。 半路遇到嘴碎的翠花婶子，她顿时夸张地笑道：“哎呀妈呀，等宁宁你走到了，天都黑了。” 小公主抬头看天，太阳刺得她眼睛疼。 见状，翠花婶子又是好一阵地夸张大笑。 小公主杏眼圆瞪，柳眉倒竖，翠花婶子的笑声顿时卡壳，莫名的腿上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公主学着她刚刚的表情张大嘴巴，面无表情地哈哈哈三声。 然后继续捏着小手绢，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翠花婶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代公主穿到八十年代 立意：积极乐观向上 第1章 1985年8月，丰田村，是个好天气。 立秋一过，望着田里金灿灿、沉甸甸的稻谷，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各家各户都挽起袖子裤腿，拿起镰刀挑起扁担，蓄势待发。 这两年，丰田村村民的日子明显好过多了，每年往家里粮仓抬的粮食也越垒越高，对比前几年集体勒裤腰带的时候，手脚勤快点的村民至少不挨饿了。 能有如今的情况，全要靠前两年郭嘉出的一个新政策，在丰田村全体村干部和村民的共同同意下，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干到户，分田到户。 每一年各家各户只需要缴纳相应的公粮，剩下的有多少粮食都归自家。 也就是说每年挨不挨饿，吃不吃得饱饭就要看村民们自己勤不勤劳了。 要说实行的第一年，村民们心里还有点忐忑，害怕交不上公粮，或者交了公粮一年到头会饿肚子。 到了今年，已经单干两三年的村民心里简直美滋滋，尤其是家里人手脚勤快，劳动力又多的人家，恨不得立马就下田，连夜把成熟了的稻谷搬回家。 当然，按照实际情况来讲连夜也割不完稻谷，谁叫他们丰田村，名副其实，水田多，村里没有懒人（这个时候，个别家里的懒人也会被其他人挥着棍子赶着下地），真要赶着干也要好几天才能全部收完呢？嘿嘿。 “呦，娃他二爷，您这是还在吃早饭啊，我这都担了两担回来了，再耽误会儿，日头都上来了。” “嘿嘿嘿，去去去，老子吃的盐比你小子吃的米还多，还用得你来教？”端着碗筷蹲在院门口的老大爷假装羞怒，实则炫耀了一把。 “你哥两个昨晚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晚上就把田里的谷子割了大半，你看，都在院里堆着呢。” 搭话的年轻人停脚，向院门缝看去，果然黄绿黄绿好几大堆，看来是真干了一晚上，难怪他这二伯伯丝毫不急呢。 他冲老大爷比了个大拇指，这儿子没白养，在城里都还惦记着家里呢。 如了老大爷的意，又把两个好哥哥夸赞了一番，然后才担着空箩筐往田里走去，路上遇到在田中弯着腰熟悉的村民，不忘把这事儿拿出来又吹嘘两句。 谁叫他二伯伯二伯娘两个能干的把两儿子都供进了城，最后两个老人却留在了村里。 当时村里风声风起，就说他两个堂哥读了书也白读，心思倒学多了，连父母都不要，还有人稀里糊涂跟着道：别送小孩读书了，送去读书，倒把孩子推走了，到时候身边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 就是他二伯伯二伯娘解释说自己习惯住村里，城里人多房子还小，没有村里安逸，其他人也只是以为两个老人是为了体面，找的借口。 好的是两个堂哥并没有像村民们所想的一去不会，反倒是一有空就带着媳妇孩子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回来，才打破了不孝的流言。 这边听到的村民如何羡慕唏嘘暂且不说，另一边，穆二爷心情舒爽地抹了抹嘴，听到屋里老太婆在催着，便高兴地应道。 虽说儿子帮着收了一大半谷子，但到底还有些没有割完，那一点他和老婆子慢慢来也完全来得及。知道两个儿子工作都忙，也不能总耽误，到时候领导怪罪就不好，就拒绝了儿子继续帮忙的心意。 刚要转身，就见前方好像走来两个身影，眯眼一瞧，有点熟悉，身上拿的东西还不少，远远地就在喊着什么。 “二叔诶！” 等两人走近了些，穆二爷才认出，然后老眼顿时亮了，整个人都很高兴。 “显叔呀，是你这小子啊，这是终于回来了？” “也是，这个时候回来得刚刚好，那么多粮食就等着你回来收呢。” 穆显叔是穆二爷大哥家的老三，他大哥家人丁兴旺，不像他独有两个儿子，而是四儿两女。 闺女早些年嫁出去了，剩下四个儿子在家，四个儿子陆陆续续又生了许多孙子孙女，家里渐渐就住不下了，所以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干脆就把老房子推倒重建了，面积扩大了不少。 前段时间才建好能住了，村里许多人都跑去看。他当然也看了，还数了数，感叹四兄弟一家都能分好几个屋呢，也让村里许多成亲了的特别是才成亲了的小媳妇都羡慕不已。 当时穆家三兄弟都慢慢一点点地搬进了新房，唯独不见穆老三的身影，穆二爷还问了一句，被他大哥轻飘飘的一句“在岳家待得舍不得回来了”给噎住了。 想到这，穆二爷刚想打趣一句，就看见旁边背着一个大背篓的侄媳妇扯了侄子一下。 “看一下娃，有没有被遮住。”她好像听到孩子不舒服的咿唔了。 顿时，穆显叔也顾不得和人攀谈了，赶紧看背篓的亲闺女又怎样了。 亲闺女可比亲儿子小时脾气大多了，一点不如意，就得整得全部人不安生。 轻轻扯起一点遮阳的薄布往里看，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娃娃正躺在里面，身下是铺得柔软的被单，身上只着了件小肚兜。 要是平时天再热夫妻俩也不敢给一个才出生个把月的奶娃娃穿这么少，奈何今天赶路回穆家，怕穿太多孩子会中暑。 此时小娃娃摊着四肢，眼睛闭得紧紧，一双淡淡的眉毛无意识蹙着，粉嫩嫩的嘴巴还嘟着，像是不满意着什么。 穆显叔先是被闺女的模样可爱到了，然后才小心地把不知何时落在闺女脸上，打扰到闺女睡觉的一根长头发揪了出来。 姜爱红感叹：“建安小时候睡觉雷打都吵不醒，这丫头身上落了一点灰都能感受得到。” “哪能个个都一样，就是我们六个兄弟姐妹，性格都不同。”穆显叔道。 穆二爷在两人说话时，就冒着脑袋看，看到里面不是他想的包袱行李什么，而是一个白嫩小娃娃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这从哪里捡来的？” 一开始就知道回村会面对这一遭的穆显叔略显骄傲地道：“二叔，我家的，亲的！” 还叮嘱道：“以后您包红包的时候可别忘了您亲亲侄孙女哦。” 穆二爷被震惊得不行，哪里还有哪功夫管红包不红包的，他完全没听到还有这回事，着急得不行。 “你们这、这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进村的时候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你爹娘呢？知道这事不？” “你们怎么还有心情站在这和我这个老头子聊天呢，还不抓紧时间回去？” 说完就顺手把刚才穆显叔掀开的薄布又给背篓盖上了，暗骂这两人胆子大，消失几个月竟然还抱了个娃娃回来，太吓人了。 早在前两年，郭嘉政策就宣布了，没有特殊情况下，每家每户只能生一个娃，不准生第二个第三个。 在宣布政策的前两年都有了这个说法，村里人听说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着急得很，尤其是一些还只生了闺女的人家，毕竟绝大部分的人的思想都是有儿子才有后，生不出儿子就是断了根。 所以最后也没有人有这个时间去确定了，也不管羞不羞了，一有空就在被窝里造娃，导致很长时间里，村子里都看着空了不少。 等到后面消息真的下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并且引发了很大一场血风腥雨，各个村子被强制拉去引产和上环的人多之又多。 城里的情况好管控一些，有正式工作的，要是被发现违规，轻则降职降薪，重则停职。 农村就复杂得多了，偷怀偷生的人根本制止不了。 上面下来的人工作艰难，村里各家各户都沾亲带故，村干部们也顾忌着情面，只能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村民们读书认字jsg的人不多，再加上关乎着子孙后代的事，思想工作有多难显而易见，所以常常以头破血流收尾。 对比要急得跳脚的穆二爷，穆显叔夫妻俩淡定得多。 穆显叔安慰：“二叔，你别急。” 穆二爷气：“我咋个能不急！” 穆显叔笑，和姜爱红对视一眼后，才道：“我敢把孩子带回来，就代表我不怕被其他人知道。” 其实有这个孩子也算是意外，再加上情况特殊，孩子不能不留，他们干脆就着重建房子的借口躲了出去。 穆二爷回过了神，动了动嘴，才问道：“得罚款吧？” 穆显叔苦笑：“这个逃不掉的，就是看能不能减少点。” 出了这么一件事，几人也没有继续聊了，显然以后一段时间穆显叔一家是清静不下的了。 就如穆显叔所说，既然带着孩子回来了，也没有瞒着藏着的道理，再加上村里最爱串门，各家发生了点什么事，要不到多久全村就能知道，何况是这么大一个人。 穆显叔也不想亲闺女受这个委屈。 所以，回家的路上再遇到村里人，说起话来自个儿就说了夫妻俩不小心生了个娃，带闺女回家来了。 不小心生了个娃？ 是不小心的吗？ 听到的人没一个人相信。 相不相信没关系，夫妻俩走到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基本全村人都知道了，穆家老三穆显叔，在外面生了个闺女带回来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节 消息传到正在田里的穆家人耳里的时候，要不是知道真相，差点以为穆显叔是思想犯错不小心做了错事呢？ 第2章 穆显叔带着媳妇和亲闺女往家走，路还是熟悉的路。他们是在姜爱红怀娃三个月，快要瞒不下去的时候走的，差不多离开了半年的时间。 远远地，就看到大变样的房子，要不是从小在这长大，脑海里有清晰的路线，他都怀疑走错地方了。 原来由土和茅草砌成的矮房子，已经换成了充满着生活气息的青砖灰瓦大院子。 院门大开，地面上晾晒着刚从田里担回来的新鲜稻谷。 一个黑黝黝的半大孩子正背着背篓急冲冲地跑出来，撞到一家三口面前。 “三叔！还有三婶！你们回来啦？” 穆显叔一把扶住冲得太急没稳住的孩子，“我们回来了，你这是去田里？” 孩子也就是穆老二穆显仲的大儿子穆建家，才七岁。 他汗呼呼的脸一摸，忙不迭地点头，嘿嘿一笑：“奶说了，我们背一上午的谷子，就给我们一毛钱！” 等攒了钱到镇上买棒冰和汽水，爽歪歪。 小孩笑得灿烂，也不着急走了，小眼神悄悄看了又背又拿东西的三叔三婶，知道两人是第一次回新房子，机灵地领着两人又回屋。 指着左边的一排房子道：“我家和建光哥家。” 穆建光是穆老大穆显仲的大儿子，也就是左边房子分给了穆老大穆老二两家了。 然后穆建家往右走，在穆显叔姜爱红意料中，指了指右边一排靠外的几间房。 “这些是三叔你们的屋，里面是四叔他们的。” 姜爱红大致打量了一下，对比住了几年的老房子，心里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至少以后孩子们能单独一个屋了。 几个屋的门是锁住的，钥匙应该在穆老太太手中，进不去。 夫妻俩干脆跟着小孩从稻谷空隙走过前院，跨进的第一个屋就是凉爽的堂屋，高高的房梁，显得整个堂屋宽敞又清亮，屋里头放着两张八仙桌和配套的凳子，尽管如此，空间也不逼仄，走动很通畅。 姜爱红松了口气，让穆显叔帮着把背篓放下去，这才有机会放松肩膀。 才一个月大的奶娃娃其实并不重，十斤多点，但背孩子不比背其他东西一样随意，走路上坡下坡都得注意，生怕一个不小心背篓里的娃娃就碰到坚硬且不平整的竹背篓了。 两个多小时，姜爱红走路平稳，肩膀也不敢随意动，现在一看，已经起了两道红痕。 穆显叔凑近看了，悄声道：“晚上我给你好好揉揉。” 姜爱红没好气地撇他，在小孩好奇又不太好意思靠近的目光中，掀开了背篓，让也不容易的小家伙儿也透口新鲜气。 猜了是好吃的好玩的不能吃的不能玩的，唯独没想到里面装的是一个奶娃娃！ 小孩的嘴巴情不自禁张大，震惊地看着只穿着肚兜，手脚摊着呈大字型，小嘴巴紧紧抿着，眼睛斜下着看，就是不看上方巴望着她的三双眼睛的一看就很有脾气的娃娃。 穆建家眨眨眼，舍不得移开眼睛，扒着背篓沿儿：“这是妹妹吗？妹妹好可爱哦。” 白白的，嫩嫩的，一看就很好摸。 不过三叔三婶都在，他不太敢做，只想着以后找一个没人看到的机会再偷偷试一试。 夫妻俩有点苦笑地看着表情格外生动的小娃娃，可爱是真可爱，磨人是真磨人。 悉心照顾闺女一个月的两人已经对她的小表情已经熟悉了，眼下这是不舒服或不高兴了。 穆建家就见一向凶凶的他有点怕的三婶婶小心抱起娃娃，摸摸嘴角，又摸摸屁股，哄着小娃娃。 “咱家小漂亮睡醒了呀？” “让妈看看，屁屁干干的，是不是肚肚饿了呀？” 说着人就往灶房走，嘴里说道：“走，咱们吃饭饭去。” 穆建家就眼睁睁看着母女俩没了身影，和穆显叔两个大眼瞪小眼。 穆显叔尴尬地咳了咳，知道是给孩子喂奶去了。 自家闺女打一生下来就是怪脾气，吃奶的时候要是有外人在，要么嘴巴闭得死死地，歪着脑袋坚决不吃，要么就张大嘴巴嗷嗷大哭，哭得打嗝都不停。 当然，这个外人也包含他这个亲爸在内，除了姜爱红，其他人都得通通赶出去。 夫妻俩也试过其他办法，列如办黑脸。 姜爱红粗着嗓子虎着脸，严肃斥责这小娃娃脾气大，结果话刚一落，雷霆一般大的哭声就响起了，像是能听得懂亲妈说她坏话一样，梗红着脖子呜哇呜啊地哭，娃娃委屈得不行。 夫妻俩还试过忍着心疼孩子的冲动，声称不能管孩子，她哭她闹都任她，总有累的时候。 然后他们闺女就给他们诠释了什么叫做倔脾气。 哭是认真的哭，大声哭不动了，就小声地跟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呜叫。 小小一个娃，还学会了不吃东西，绝食！ 就比谁挨得过谁。 最后，不用说，父母和孩子的斗争，往往是以父母的投降为结果。 穆显叔和姜爱红两个二手爸妈都被折腾得头秃了。 还是后来经验多了，明白他们亲闺女精得很，吃软不吃硬，就连说话都得捡好听的说，不然立马嘴一瘪，眼泪珠子一串一串就下来了。 穆显叔没管娘俩两个，而是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猪油糖递给不舍得走的小孩，拍拍他后勃颈，道：“再多站一会儿，你的一毛钱就要飞走了。” 穆老太太是个大抠门，穆二媳妇是个小抠门，一年到头连红包钱都要被老妈骗去存着的穆建家见不到几次钱。 他瞪大双眼，回忆起了自己的“工作”，顾不得看见猪油糖的欣喜，立马把糖往裤兜一放。 “三叔，我先去田里了！” 腿蹬蹬的，人就背着背篓一抖一抖跑不见了。 穆显叔好笑地摇摇头，也不着急去田里看，而是把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分类。 孝敬爹娘的，给小孩们的，给自家的，还有给村干部的。 穆家虽住在一起，实则已经算是分了家。几兄弟的吃用是分开了的，除去像这几天的农忙或几个大日子，都各管各的。 要不是分了家，穆显叔也不会这么大咧咧地抱了个闺女回来，到时候如何应对外人不说，自家人一时都安宁不了。 但分了家之后就不一样了，就算穆老三家因为这要罚款，也罚的是穆老三一家，其他几兄弟挨不着。 穆家人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大人都知道穆老三夫妻俩走了大半年是因为个啥，不管是看到亲兄弟的份上还是伤及不到自己利益的份上，对外，穆家人都很默契地对老三夫妻俩缄口不言，别人要问起，才说一句去了老丈人家。 东西整理完，和姜爱红说了一声，穆显叔才神色自然地往自家田里去。 姜爱红喂饱了闺女，又哄睡了后，趁着大太阳出来了，赶紧洗了刚换下来的尿布。 为这，又挨了闺女一顿哭。 她闺女讲究得很，最近学会了想要尿想要拉就哼哼叫地唤着人。 给娃娃拍了拍背，打了奶嗝后就让她躺着自己玩儿。 闺女不像其他一些抱起了就放不下的孩子，除了吃和拉，平时还不乐意让人抱。 轻松地甩掉孩子后，她继续看了没看完的屋子，安了三口灶的灶房，以后几房人做饭方便多了，就是做席面也做得了。 穆老头儿穆老太太的屋儿和放粮食放杂物的屋不提。 厕所竟然也有两间，门口用炭条写了歪jsg歪扭扭的男女。 看稀奇直咂嘴的姜爱红，没来得及多想，就被闺女的哭声叫回了神。 跑回去一看，屁股湿湿的了。 看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铁定是哼哼的时候，她在外面没听到。 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小祖宗，半点不提“湿”、“尿”等字。 她闺女聪明，才一个月就要面子了。 第3章 姜爱红在院子里晒谷子，稻谷堆捣平，残渣碎叶筛出来，赶着总跑过来吃谷子的鸡，提防它拉鸡屎在谷子里。 隔一段时间，姜爱红还得脱鞋后在谷场里来回走动，让谷子里外都能晒到。 在田地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爸，一听说妈妈和新妹妹在家的穆建安挂着一腿子泥，光着脚丫子就迫不及待往家跑，身后跟着只小一岁的二房的小儿子穆建辉。 两个四五岁的脏兮兮的娃，就这么一路吱吱哇哇叫着从田坎冲到了家。 “妈！” 大半年的时间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娃来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就算平时有爷奶照看，晚上都和爷奶一起睡觉，妈不在家没人管他没人骂他是一件好事，但他还是好想念他们的！ 激动的娃一个劲地扒上了姜爱红的腰，两只乌黑黑的脚杆也趁机往上拦。 “妈，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新房子都修好了，我等好久好久了！” 当初穆显叔和姜爱红走时给他说好了的，等新房子建好他们就回来了。 姜爱红也是想儿子的，只是闻着往自己怀里不断拱的小娃身上的味儿，还有这娃趁在她身上脏兮兮的污泥，努力控制住回来第一天就打孩子的冲动。 摁住活泼乱跳的娃，嫌弃地问道：“你这是多久没洗头洗澡了？” 被迫站立的穆建安抓抓头发，语气不确定：“上个星期？” “是吧？小辉，咱们是不是上个星期洗的呀？”转头问着。 他身后矮半个头的小娃对上母子俩看过来的眼神，腼腆地点着头，“是的，小安哥。” 努力想了想，似乎想唤起小安哥的回忆，小娃眼睛亮了亮，认真道： “窝妈给窝洗，还想给尼洗，尼不洗，奶拿着棍子，尼洗了。” 穆建安：“！！！” “妈，你听我解释！才不是他说的那样！”整个娃急得跳脚，一边想着怎样逃过一劫，一边恶狠狠地瞪坑了他一把还满脸无辜的小娃。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节 姜爱红更清楚不过自家小子的德性了，一到洗头洗澡的时候，就跟要杀猪一样，偏偏夏天还喜欢偷摸跟着村里的大娃们去湾里头的河沟玩耍，当大人不知道。 娃他老爸穆显叔就骄傲的显摆过，村里谁不是从小这么过来的？他小时候也是河沟的常客，天一热就去那里，摸摸小虾小蟹，自己不吃也能带回家给鸡鸭吃。 湾头的河沟水是从山里头流下来的，又浅又缓，最大的水塘子也末不过大人的大腿处深，往往这类水塘子还被村里的婆子和小媳妇包圆了，因为在那里洗衣服最方便，所以一天到头，河沟里的大人还真不缺啥，真有什么事，谁家都会出手的。 丰田村的大人不支持娃们去河沟里玩，但也禁止不了，一个不留神，家里的娃就跟着大娃们溜着去了，有些娃就是打也打不回来。 好在有大娃们在，有喜欢在河沟里洗东西的大人盯着，也没听见有哪家出事过，最多的就是摔着磕着了，最后大人小孩都习以为常了。 穆建安脏，穆建辉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农村小孩就是这样，天天在外面又跑又跳，早上干干净净的衣服，要不到一天就见不得人了。 姜爱红问：“还挣你们奶的钱不？要的话晚上再给你们洗。”不然洗了也是白洗了。 穆建安果断摇头，小脸还愤愤不平，“不挣了！” 小嘴一张就向姜爱红诉说着委屈，“妈我给你说，奶不公平，给我和小辉的钱最少，干一天我们才得五分钱，哥他们都是一毛两毛的！” “小辉，你也不要干了，我们是一伙的。”还扒拉着旁边的小娃。 好在两个娃从来都是一堆玩，穆建辉也习惯听从小安哥说的话，不管懂不懂就跟着点头。 姜爱红好笑：“你们人小，挣得少不是应该的吗？” “既然不去了，我去给你们烧洗澡水，洗干净了就别往外跑了。” 许久不见爹妈的穆建安正亲热着呢，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姜爱红屁股后转，于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下午不出去晃了。 然后想起了他回来的另一个事。 “妈，我新妹妹呢，不是说你们给我抱回来一个妹妹吗？” 穆建辉睁着大眼睛，也好奇。 “妹妹在睡觉，等你们洗好澡后才能去看妹妹。” 在洗澡之前，姜爱红顺便让俩孩子又跑了趟田边，让去穆老太太那里把属于三房的钥匙拿了回来。 等把两个娃收拾出来，再在盆里把换下来的衣服搓了晾好后，姜爱红开始准备午饭。 村子农忙的时候，各家各户都要吃好的。 主食蒸的是米饭，家里人多米要是少了不够吃，等米饭半熟，姜爱红砍了半个南瓜又一起下锅煮，锅里放了油盐，有滋有味，到时候就是南瓜也好吃。 除了自家地里的菜，姜爱红没烧穆老太太放到碗柜里的肉，而是把今个儿她带回来的三斤重的五花肉和几条一斤多点重的鲫鱼拿了出来，还有一些家里没有的小菜。 期中，院子外时不时会传来些许声响，小娃嘻嘻哈哈的叫声，谷子哗啦哗啦倒在地上的声音，农具捣鼓谷子的声音，嘿哈嘿哈呵斥鸡群的声音，咕噜咕噜茶壶倒水的声音…… 天大地大，对于地里刨食的村民们来说，凡事都比不过地里的活儿重要。 正午，火红的太阳挂在正空中，地里的村民尤为难捱，短衫裤子早已经湿透了，汗水八股八股地流，沉重的喘息声，有节奏的打气声。 娃娃们早早被赶回了家，男人和妇女们还在坚持着，坚持着干完今早的目标。 “走喽，回家吃饭了！” “不干了不干了，等下午再来了。” “嫂子啊，走快点啊，都闻到你家的香味了。” “二牛，你还在干嘛？赶紧回家啊！” 陆陆续续地，村民们撑着累瘫了的身体，挪着回家。 穆家人也背着篓挑着担地混在里面。 “扶着我点。”穆老四媳妇朱青青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拉着男人，微挺着的肚子显示着她不是普通妇人。 穆显季把手里的家伙什儿递给大哥帮忙拿，也不嫌热地让媳妇挂着他，脸上有些不高兴。 “早些时候就叫你回家去，和三嫂在家做饭多轻松。” 朱青青累得不行，不想说话。 真当她不想回去？还不是不想等以后回家拿粮的时候，有人不给好脸色。 朱青青是语文老师，穆显季是数学老师，都在镇上小学任教。 夫妻俩平时并没有住家里，而是把闺女留在家里给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帮忙带，自个儿住在镇上，是学校分配的宿舍楼，免费住，只需缴纳水电柴火的费用。 但房间面积很小，放了床后就不剩多少空间了，不管是做饭还是上厕所都是走廊上公用的。 两人都是初中毕业，资历也低，一个月工资都加起来也才五十块出头的样子。 在镇上的花销要比在家多多了，吃喝拉撒都要钱。 好在一些米面和蔬菜可以从老屋里拿，但拿归拿，家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的，不能免费拿。 还有两个老人帮带孩子，也不能白帮带。不然家里的孩子不少，凭啥帮你带不帮我带？ 这就是家里兄弟多的坏处了，凡事都得考量清楚，一碗水要端平，不然就得惹出一大堆麻烦。 穆显季和朱青青回家的时间本就少，地里的活儿也管得少，但每年都得交公粮，夫妻俩也得回来拿粮食回镇上。 其实当初穆家也是一家人讲好的，三兄弟帮穆显季把田地种了，公粮交后剩下的粮便三兄弟平分。 话是这样说，但总有粮是吃进穆显季一家三口肚子里去的，除了夫妻俩，也还有个三岁大的闺女在村子里过呢。 朱青青有气没力地道：“没事，不会出事的，都过三个月了。” “村子里好多人生的时候都还在地里呢。” 对比于不常下地的两人，穆家其他人累，但也还能喘得过气来。 走在前面的穆老二媳妇陈肖慧四处张望了下，赶紧跑两步追上自个男人，小声道：“你看，你三弟人又不见了。” 穆显仲挑着箩筐，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稻谷，闻言给媳妇翻了个白眼，道： “就不能是赶着回去看媳妇和娃儿吗？这么热的天，傻子都知道跑得快。” 陈肖慧一噎，想要八卦的心顿时没了，气道：“你聪明，你不是大傻子！四兄弟里就你一个人挑了这最后一担谷子！全村你最聪明了！” 说完也不管了，把手中的镰刀也扔到了冒尖尖jsg的箩筐里，双腿一迈，走了。 穆显仲挑着谷子也追不上，嘀咕着最后一担总有人挑嘛，都是亲兄弟，谁挑不是挑啊。 不远处的穆老头儿穆老太太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身后的周淑芬偶然瞥见了陈肖慧一个人使劲儿往前走的身影，和旁边的穆显伯笑着道：“二弟二弟妹两个又吵架了。” 没有担谷子，各种农具都挑了不少的穆显伯说道：“等会儿两人就和好了，显仲会哄人。” 穆显仲会哄人，你咋就不会哄人呢？ 周淑芬看了看他，不说话了。 她知道从嫁到穆家那天开始，不管是村子里的小媳妇，还是她娘家人，都说她嫁对了人。 穆家糟心事少，上头的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厉害，但都是对外人，对内并不会故意为难人。 穆显伯为人老实稳重，也不像村里有些男人会打人。 可以说，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她比大部分媳妇都过得好了。 但她知道比她过得好的人大有人在，就比如穆家的另外三个媳妇。 穆老二会和媳妇打闹，哄媳妇高兴；穆老三又聪明，会赚钱；穆老四在镇上工作，连带着媳妇也在镇上生活，不用管老屋里的情况。 而她的男人穆显伯，作为家里的老大，必须服侍在两个老人身旁，哪里都不能去。 平时多做点事多吃点亏也是应该的，谁叫他是大哥嘛。 周淑芬叹息一声，十多年的时间，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只是偶尔有些脑筋转不过弯儿罢了。 第4章 在穆家大人们没回来时，家里就已经热热闹闹的了，家中各处都是孩子的身影。 穆家四兄弟，每一房都有孩子。 穆老大穆显伯和媳妇周淑芬，一共生了三个，大儿子穆建光十二岁，闺女穆建英九岁，小儿子穆建华七岁。 穆老二穆显仲和媳妇陈肖慧，一共生了两个，大儿子穆建家七岁，小儿子穆建辉四岁。 穆老三穆显叔和媳妇姜爱红也是生了两个，儿子穆建安五岁，超生的刚一个月的闺女穆建宁。 穆老四穆显季和媳妇朱青青，生下闺女穆建萍三岁，此时肚子里的孩子有五个月了。 朱青青和姜爱红不同的一点，朱青青第一胎孩子是闺女。 根据最新政策，穆显季和朱青青夫妻俩这种第一胎生了女孩，且是农村户口，就可以生二胎。 大大小小八个孩子，排队都能排成一大串。等到过年的时候更热闹，穆大姑穆小姑要是带着孩子回来，数量还能加上五个。 院子里早已打了好几个盆水，就等大人们回来能第一时间清洗身上的泥土。 割谷子不仅是累，关键还很痒，就算耐着热穿长袖长裤去干活，令人瘙痒的灰也能钻进衣服缝里，好像无处不在。 姜爱红的时间卡得准，在他们田地里的人都回来了的时候，正在弄最后一个菜。 等最后一个菜起锅，大家清洗得也差不多了。 端菜的端菜，拿碗筷的拿碗筷。 被惦记着的穆显叔终于回来了，不是一个人，还拉来了村长和村书记。 陈肖慧恍然大悟，她说中午的菜咋这么丰富呢，原来还有外人呢。 再看一看老头儿老太太的脸色，一点诧异都没有，看来老三是早就通知了。 其他人也都只惊讶了一瞬，心里明白穆显叔把两人喊过来是为何。 能为何，还不是为了今天抱回来的孩子呗。 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不拘束。 男人坐一桌，女人孩子坐一桌，饭菜都是一样的，不过男人那桌要喝酒，吃起饭来慢得很。 穆老太太见这一桌太挤，还把大孙子穆建光赶到男人那一桌去了，十二岁了，也算个小大人了。 惹得小大人愁眉苦脸，其他小孩捂嘴偷咪咪地笑。 小孩很少有不怕爸爸和爷爷的，更何况那一桌都是穆建光的爸爸辈爷爷辈，筷子夹个菜都不敢伸太远。 一个小时后，村长村书记走出穆家门口时已满脸通红，脚下倒是稳健，不管怎么高兴，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下午还是事做呢。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节 “麻烦你们了，老哥们。”穆老头儿和穆显叔兄弟几个把人送出门口。 村长和村书记连忙摆手，“该做的，该做的。” 人一走，穆家人都松了口气。 穆老头儿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任谁家被罚款了也笑不出来，就是分了家不从他们裤兜里掏钱，也心疼得慌。 “老三，你真行。” 穆显仲冲自个三弟比了个大拇指，他这是夸奖，要是他，他可舍不得拿这么大笔钱出来。 具体罚款数目还没下来，但上千块多半是跑不了了。 对于许多地里刨食的农民，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一千块钱，就是城里的工人，也得不吃不喝干上两三年才行。 他知道三弟的那个生意是挣钱的，但今天看到穆显叔痛快地接受罚款，心里还是惊了惊。 前段时间他媳妇还在跟他悄悄嘀咕三弟这次怕是要把老本都拿出来花了，以后三房的日子难过了。 但他看三弟的反应，穆显仲琢磨着也不像是伤筋动骨的反应啊！ 穆显叔笑，只道：“没办法。” 不管怎么样，事已经发生了，该做的也做了。 穆老头儿就叮嘱穆显叔以后安安心心过日子，不要哪天又突然给他崩出一个大雷来。 老人家，伤不起！ 穆显伯安慰：“在家把田地收拾好，一家人还是不会挨饿的。” 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只要手脚勤快点，都能有大米吃。 语气中全是担心穆显叔一房人就这么垮下去了。 最后犹豫了下，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钱还差不差？大哥这里还有两百块钱。” 原本哭笑不得的穆显叔心中顿时复杂，他大哥家里有多少钱他能不知道？ 去年养了两头猪，卖了一头半，总共才卖了两三百块钱，除了这，一年到头也没有其他什么收入，这是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出来了。 “用不着你的钱，大哥。”同样小声回道。 别说他没到这个地步，就是真没钱他也不能借大哥的钱。 穆显叔一直奉行的是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的饭，罚款的钱他是准备好了的。 看了他认真的神色，穆显伯没在说什么。 穆显季没听清前方揽在一起的两兄弟在说什么，只是隐约间有“钱”字钻进耳朵里，心中了然。 此时他倒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和媳妇生的第一个孩子是闺女，要是第一个是儿子，他是肯定拿不出这个罚款钱来。 但要是第一个生的就是儿子，他媳妇很有可能不会怀这一胎了。 · 穆显叔回到房间，姜爱红已经把一家人的床铺清理出来了。 当初建新房的时候规划好了的，四兄弟每房能分到四间屋子，每家怎么安排穆老太太就不管了。 四间屋子对有三个孩子的大房来讲也绰绰有余，更别提只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奶娃娃的三房了。 以前住旧房子的时候穆家安是和穆显叔姜爱红睡一张床，现在有了空余的房间，孩子也七八岁了，姜爱红便打算让穆家安自己睡了。 “妈，你先擦我的床好不好？我午睡就睡它！” 从来没一个人睡一张床过的娃特别兴奋，恨不得立马现在就跳上去。 两张床是找木匠打的新木床，一张能睡四五个人。想来床打好时穆显叔他们并不在家，家里人就把两张床放到了离院子最近的两间屋子里了。 “你把你那个屋里的地扫干净。” 没啥脏东西，就是扫一扫灰。 地面平平整整，并不是水泥地，但穆家人都很满足，因为建房子的钱是两个老人出的，几房人一毛钱都没出。 对于两个老人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出来，所有人都是震惊的。 不说娶进来的媳妇，就是穆显叔他们也是真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同样是被埋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 但两个老人没专门说，几兄弟也没专门去问，装不知道，不然一问就显得在惦记着老人的钱一样。 就这样，穆家建的新房子也同样在村子里出尽了风头。 细致地擦洗好木床，铺上凉席，穆建安如愿的在冰凉凉的席上翻滚。 “妈，把妹妹抱上来，我要和妹妹一起睡！” 没错，他的妹妹真是太能睡了，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屋里的家具行李一大堆，该装该洗的一时也闲不了，让两个娃待在一块也好，姜爱红就应了，动作轻柔地把闺女抱到床上，盖上小薄被，留下安静的空间给兄妹俩午睡。 穆显叔回来得正是时候，姜爱红指挥着男人搬着装东西的箱子柜子挪动到合适的位置，都是从老房子搬出来的，当年两人结婚时才打的家具。 夫妻俩没说罚款的事，穆显叔说到了下午收谷子的事。 “下午你别去了，正好把屋里的东西归整一下，明天再去。” 姜爱红人不傻，让她不去还偏要去。 自家男人的意思她也明白一点，一是他jsg们一房的人才回来，要收拾的事确实多，二则是下午一出去，保准耳边一刻都歇不了。 村民在田地里一声不吭干活儿的少，嘴上总得拉着旁人一起唠嗑几句，注意力不在手上的活儿上了，时间过得快，人也轻松了几分。 他们是今天回来的，代表着这个时候也是村民最兴奋最好奇的时候，出去不就正好撞到别人的心眼子上了吗？ 不只是他们三房，穆老太太她们肯定也少不了要被询问。 遇上家里的娃，说不定也要嘴闲的搭话一句：你家今天抱回来的小妹妹咋样了？ 唠嗑吧，唠嗑吧，最后今儿把话都说完。 于是姜爱红点头，顺嘴说道：“那你记得等会儿把我们带回来的东西给他们分一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又问中午没送出去的礼，原本打算给村长村书记的，两人坚决推谢了，倒是穆显叔淘到的两包烟没有拒绝。 就这样，等到下午日头没那么足，三四点钟的时候，姜爱红直接没有出屋子，穆显叔提着东西出去，没多会儿就听见了小孩们激动的叫声，然后院子里叮里咣当一阵声响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姜爱红这才沉下心，看到床上两个娃还在沉睡，便坐在凳子上，透着窗户的光，清点着家底。 三房的家底比穆家人想象中要厚得多。 一个存折本，里面是三千块钱，是她们家中最大的一笔存款，每多看一眼，姜爱红的心就能稳一分。 这个得单独压箱底，用不用得上暂时还不好说。 然后就是现钱。 和走时相比，她们的现钱也翻了好几倍，全是这半年来的苦累后得到的成果。 朱青青有句话没说错，农村的媳妇就算肚子挺得咚大了，也鲜少有完全甩手不干事的。 怀着闺女的时候，姜爱红也没歇着，和穆显叔在外面跑东跑西。 当然也没白跑，她握在手中的现钱八百多接近九百块了。 放以前再攒攒就又能进邮局，存折本上的数字从三变成四了。 而如今，这笔钱却不能乱动，留着交罚款，也不知道够不够，要是差得多还得去取。 姜爱红心里有数了，就重新把现钱放好。 想太多也没用，在准确消息下来前，一切都要空的，反正罚款逃不掉，与其想着要罚款多少，不如想以后怎么把这个钱挣回来。 姜爱红和穆显叔的挣钱买卖不是别的，是去批发市场捣腾些东西回来卖，也就是许多人嘴里所说的投机倒把，要换前几年，干这事还是违法要被人管鸡圈的。 皮筋发箍袜子衣服，辣条冰棍汽水学习用具，两人通通卖过。 过程中免不了许多磕磕绊绊，张不开嘴招呼客人，商品太多记错价格，被人坑被人偷被人驱赶，起早贪黑的进货卖货，其中种种苦累就不说了。 经历这么多，夫妻俩来来去去娴熟了不少，也半点不嫌累，反而更确定的是——这钱真好赚！ 实际上，不管开头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两人凭借着及时损止不贪心的原则，基本卖一样货赚一样钱，只不过是赚多赚少之分。 时代说变就变了，以前人人都避嫌不及的事，此时成了令人垂涎的香饽饽了。 夫妻俩意识到做买卖虽然不简单，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关键得大胆跨出那一步！ 国家正在飞快发展，各个领域里都需要人参与进去，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转变思想，许多人还留着那十多年来的阴影，就怕以后说变就变，又回到了以前的形势呢。 就像是穆家，当初就被穆显叔这个出其不意的想法给吓到了，在后来穆显叔看到了倒买倒卖的利益后，想提议几兄弟一起做，都没有成功。 最后不了了之。 第5章 有些昏暗的屋子，灰白的床帐，屋外枯燥的蝉鸣声，清静又吵闹。 睁开眼的建宁公主有些回不过神，察觉到陌生的环境时，差点以为自己又再一次投生了，还是突然想起今天身体的爸爸妈妈搬家了。 “咕，咕咕。” 灵敏的小耳朵听到了外面有人嘘声的声音，哒哒哒的小脚步伴随着某种禽类挥动翅膀的动静远远近近跑动。 她知道某种禽类多半是鸡了。 以前她对“鸡”这种家禽并不了解，准确说是对如今的一切都不了解，只在用膳时遇见过它，甚至不知道完整的它长什么模样。 现在能轻而易举地听出它的身份来，全得是她这个身体的爸爸的功劳。 身体的妈妈吃了一个月的鸡肉，喝了一个月的鸡汤，同时，建宁公主听了一个月的惨叫声。 语气中含了一丝不明显的怨念，毕竟她闻着香味喝了一个月的味道寡淡的奶。 明明凭借着以前尊贵显赫的身份，她什么山珍海味、美味珍馐没吃过？“鸡”这种寻常随处能见的东西压根就没放到眼里过。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节 可谁让她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呢？投生到了一户没地位的穷人家里，成了一个吃喝拉撒睡都不受控制的小娃娃！ 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建宁公主心里难受。 一个月大的小娃娃觉多，白天黑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着的时间不长，但她也从仅有的清醒时间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身体的爸爸妈妈经常性谈话，尤其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内容她听得糊里糊涂、倒懂不懂，许多名词她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意思是什么。 但根据观察到父母的外貌特征、穿衣打扮、说话方式以及话中偶尔透露出的有意思的信息，还有晚上拿了一堆陌生“银票”数钱的场景。 她确定，她不在她那个朝代了。 按照转生投生的说话，她应该是在所谓的后世中。至于具体朝代是什么她还没有弄清楚，也从来没听到身体的爸爸妈妈提到过，许是避讳的缘故。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成了平民之女，而不是高贵惹不起的闵朝小公主了。 圆溜溜的眼睛逐渐泛红，柔软的小短腿气闷地蹬了蹬。 建宁公主好委屈，在闵朝，她受尽万千宠爱，连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都要小心哄着她，还要把世上最珍贵最稀奇的东西都一一捧到她眼前，为的不过是逗她一乐。 她还没及笄，还没嫁人，她的绸缎纱裙奇珍异宝漂亮宫殿都没了！全没了！ 两只短短的胳膊一放，砸到了凹凸不平的凉席上，小拳头微微刺痛，此时的伤痛好像顿时被放大了千倍万倍，眼珠子啪嗒啪嗒就从眼角流了下来，热热的，没一会儿耳朵后就变得湿哒哒又凉丝丝的了。 太惨了，肯定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呜呜。 孤独，伤心，仿佛世间只有这么一位可怜人儿存在。 嘎吱。 门被打开了。 跑进来一个不大的身影。 光脚丫子的穆建安跑得啪啪响，没多少人走过的泥地很平整很舒服。 咧着嘴进来的娃高兴地小跑到床边，一盯—— 脸一下僵了，身板一动不敢动，呆滞看着无声哭得惨兮兮的小奶娃。 咋就哭了呀？ 转头想张嘴喊妈，嘴张到一半暂停，脑筋转了转，猜测应该是小奶娃醒来见不到人才哭了。 于是啪嗒着上前，小身子趴在床边，脑袋凑到妹妹近处，小声的安慰。 “妹妹你别哭，哥在呢，不怕不怕哦。” 哭得专心的建宁公主回神的一瞬就看到了凑到眼前的黑漆漆的脑袋，距离近得能清晰感受到呼在她脸上的热气，还有飘到她鼻尖的汗味。 随着小孩话音的落下，伸手轻轻拍了妹妹的小胸脯，拍完又小心翼翼地去擦妹妹沾上泪珠的小脸蛋。 被擦脸的小奶娃眼睛不由睁圆，感受那双温热又夹杂着不明颗粒感的手在脸上肆意动作着，随之而来的是更明显的汗糊糊的味道。 “哇啊——” 响亮又凄惨的哭声顿时传遍穆家院子，哭声一阵一阵，原本见没人想要偷食的母鸡被惊得反射性后退。 后院洗床单的姜爱红听到了闺女的哭声，琢磨着是饿了还是拉了，放下洗到一半的床单跑了。 一进屋看到儿子手脚无措地站在床边，而闺女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像是打着什么。 见到姜爱红的穆建安松了口气，表情又委屈又不懂地给老妈说了经过。 特别强调，妹妹是在他没进屋之前就哭了，是悄悄的哭，等他进屋后，才是哇哇大哭，不是他惹哭的，说不定是妹妹看到人太高兴的缘故。 姜爱红：你高兴是张嘴大哭？ 姜爱红决定等下次揍孩子的时候就借用，最好揍得孩子高兴得哇哇大叫。 当前最重要的是哄好孩子，听了儿子说的后，姜爱红心里就有底了，就儿子那地里滚来滚去的一身，不被闺女嫌弃才怪。 早上洗得干干净净，应了不出去玩娃也做到了，但就是待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弄，一身也已经干净不到哪里去了，特别是那两只jsg手爪子，指甲缝又变得黑黑了。 给闺女洗了个脸和脖子，连带着手和脚也擦干净了脱了小肚兜，既然到家了，小肚兜不怎么合适了，虽然外面天气高，但屋里要清凉些，姜爱红给闺女换上了小衣服小裤子后，小奶娃这才停歇，只小声地打着哭嗝儿。 穆建安这才看明白，自己这是被妹妹嫌弃了。但他同样惊讶，他明明早上还洗头洗澡全身换了衣服，刚才狗娃儿叫他出去玩都没有去，只在院子里和建辉他们弹玻璃球玩。 他不脏嘛。 完全忘了找跑到缝里的玻璃球时他是怎样在地上蹭来蹭去的。 “妹妹可真讲究儿。” 这个词是他跟班上一个镇上的同学学的，不知道为啥，他就觉得该用在妹妹身上。 姜爱红：“讲究好，人有条件了才能去讲究。” 如果家里穷，家里家外的活儿全压在你身上，哪里有那个功夫去讲究，也没那个条件。 也不在乎小娃明不明白，只叮嘱道：“以后你妹妹得先洗手知道吗？” 穆建安嫌麻烦：“不脏洗什么洗。” 姜爱红只道：“不洗的话，你妹妹会难受，难受就哇哇的哭。” 穆建安理解的难受是痛，村里的娃磕到碰到是常事，他当然也痛过，还怕痛。 想到刚才难受哭得嗷嗷叫的小奶娃，小小男子汉好像有了一种叫做愧疚感的东西。 此刻他并不知道心里跟着难受的感觉是因为愧疚，只是跟妈保证了以后没洗手就不会碰妹妹，也不让别人碰。 重新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建宁公主没关注两人说什么，只听到不会再用那双脏兮兮的手碰她了，就小小松了一口气。 心里又开始哀叹，她怎么就沦落到如今凄惨的地步。 放以前，要有人敢以下犯上地对她动手动脚，早就被人拉去砍头了！哼哼。 想到这，小小的淡淡的眉毛皱成小虫子，整个人又哀愁得不行。 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就算投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也丁点儿不习惯。 “妈妈，妹妹的脸蛋嘟着，我好想揪哦。”稚嫩的小孩声儿响起。 垮着脸的建宁公主：“！” “揪嘛，揪哭了你能哄好就行。” ！！！ “哦，我不揪了。” 穆建安顿时蔫了，那算了吧，他觉得他自己来哄不好的。 心尖颤抖的建宁公主气呼呼吐出一小口气，一直垮着的脸也不知道到底收还是不收。 收，她还气着呢。 不收，万一那黑乎乎的孩子改变主意又想揪她怎么办！ 头一回，自诩天生丽质的建宁公主有了甜蜜的苦恼。 都怪她还是那样可爱迷人。 心里却毫不客气地记了一笔账！ 等她长大，这孩子就死定了。 并不知道自己妹妹小心眼要记仇的穆建安还嘴咧得大大的乐呵着呢。 第6章 穆家的院子不小，只留了窄窄的过道走路后，全晒满了金灿灿的谷子，就这样地方还不够，下午打出来的谷子全担到了村里的晒谷场去了。 傍晚，趁天没黑尽，穆家先收完院子的谷子，又急冲冲到晒谷场收谷子了，谷子不能直接散在地上过夜，怕晚上突然下雨，也怕沾露水。 勤快的村民当天晚上就会把没晒干的谷子收进粮仓，第二天早再放出来晒。 一些嫌懒得收又笃定晚上不会下雨的村民也会把谷子收拢到一堆，再遮得严严实实。 每当晒谷子这个大忙碌的时候，每家的小孩都逃不掉跟着装谷子的命运，然后嚷着浑身痒痒被大人拉着去洗澡。 穆家的小孩也不例外，大房的穆建光十二岁，已经是个小主力了，满头大汗地和亲娘周淑芬打配合，一个铲一个扫，嗖嗖地就装满一箩筐了。 另一边九岁的妹妹穆建英带着七岁的弟弟穆建华以及和弟弟同岁的二房的穆建家在清扫零碎散落的谷子，到最后也能扫出一大捧。 至于三房五岁的穆建安和二房四岁的穆建辉太小就没有出来，出来也是倒添麻烦。 人多力量大，等把谷子收仓，也就不到半小时。 穆老太太和村子同样在收谷子的村民打了个招呼后，一行人便往家去了，能隐约听见后面好像有村民念叨了一句儿子多就是好啊。 干了一天的活儿，每个人都不轻松，身上又汗又痒，迫不及待要赶紧回家冲个凉水澡了。 前方拐个弯，眼看就到家了，穆老四媳妇朱青青就听见身后一道惊呼，有点熟悉的哭声响起。 “啊，呜呜……” “小萍！” 离得近的穆显叔眼疾手快把一跟头摔到地上的侄女穆建萍拉了起来，关心问道：“摔哪了？” “手，手、脚痛，呜。” 天已经昏暗昏暗的了，看不太清。 穆建萍吸溜着鼻涕眼泪，巴望着脑袋看前方喊着：“妈妈，萍萍疼。” 怀着肚子累了一天的朱青青本就很累很烦躁，现在又看到出了这么一档事，心中不由地有些冒火，想说些什么。 好在这时穆显季已经上前抱起闺女安慰了。 “我们回家呼呼就不疼了。” 等到两人走到跟前，朱青青边走的同时也呵斥道：“天都要黑了，你一个才三岁什么都干不了的人跟出来干嘛？” “没见比你大的建安建辉都待在家里好好的吗，你非要跟出来，现在摔着了？” “白天的时候还不够你玩，爸妈这会儿又累又热，还得花精力来抱你……” 不耐烦的声音不断落在小路上，原本被男人哄住的人眼泪花儿又开始冒了，瘪瘪嘴，没吭声。 穆老头儿穆老太太一向是不管儿子们怎么教孩子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6节 做伯伯伯娘的就更不好插话了，或者也觉得孩子摔了是小事，小孩都贪玩，被大人说几句也都常态。 看到这场景，穆显叔难得多想了下，然后就决定他家建安以后要是犯错就关上门再打屁股。 走到后面的穆建英挽住周淑芬，悄悄可怜了下小堂妹。 其实她隐约知道小堂妹应该是很久没见到小叔小婶，想爸妈了才出来的。 小叔小婶每次回来都是急急忙忙，通常吃了午饭下午就提着地里摘的菜走了。 只有农忙的时候学校放假，小叔小婶才会在家多待几天，也正因为是农忙，家里人都忙着地里的活儿，小叔小婶也会跟着下地，而等到不忙了的时候，也到两人回镇上的时候了。 小堂妹和小叔小婶相处的时间就很少，按理说两者之间的关系会生疏，可事实却相反，每次小叔小婶一回来，她这个堂姐立马就会失宠，小堂妹直接当起了爸妈的小尾巴，特别黏人。 也许这就是亲缘吧。 家中，有建安他们看着闺女，再加上闺女只有不被惹到也乖乖的不让人操太多的心，也就放心在灶房弄一家接近二十口人的晚饭。 边弄饭边嘀咕，还好平时都各房吃各房的，不然一天三顿的饭做完都没事干了。 好在一家人也不需要弄什么花样，只要量大管饱就行。 晚上吃得简单得多，只是把中午的南瓜饭改成了土豆饭，用家里的猪油渣炒了两大盆的青菜，再一个丝瓜肉片汤就搞定了。 建宁躺在篮子里，鼻子动了动，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她不知道身体的妈妈在做了什么饭，只闻到浓郁的带着肉香的气味儿如孔不入般缠绕着她。 勾得硬喝了一个月没滋没味奶的她的小馋虫痒嗖嗖地爬了出来。 不远处的两个小孩蹦来蹦去，还高兴地拍手大叫。 “好香啊！” “我看到妈放了好几块猪油渣，和白菜炒，喷香喷香，我最爱了。” “我也喜欢！” 建宁：“……” 穆显叔他们到家，就着堂屋里照出来的光在院子里简单洗了脸和手，然后孩子们往屋里一股劲儿冲，大人们后面跟着。 然后堂屋里躺着篮子里的小娃娃就这么被大家发现了。 小娃娃白天一直在睡觉，再加上有村长和村书记在，姜爱红就没带出来。后面干了活儿都累了，紧着回屋中午睡会觉下午才有精力继续干，都顾不上关注其他。 不算几个孩子，算得上是建宁和其他慕家人的第一次会面。 建宁正经着小脸，眼睛睁圆，警惕着哗啦一下子围上来看稀奇的孩子们。 好在有个靠谱的人帮她拦住了又一批蠢蠢欲动想要大胆妄为的人。 穆建安啪的一声打下穆建家鬼鬼祟祟的小手。 认真问：“你洗手了吗？你洗干净了吗？没洗干净就不能摸我妹妹。” 穆建家刚想点头表示自己洗了手的，就发现亲弟弟穆建辉拉起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生气，立马向堂哥告状。 “小安哥，窝哥没洗手！他的指甲缝缝脏脏的。” 说完指了指他的手指，然后又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比较了一番，小一圈的手果真白白的，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对比另一只稍大的被晒得黄黄的手，很惨烈。 穆建辉骄傲，他今天洗了好久好认真，jsg才达到了小安哥的标准呢。 穆建家气急，顿时收回自己的手，转头恼怒：“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他弟弟啊？”小叛徒！ “窝是你的弟弟。”没等穆建家高兴起来，又添了一句，“窝同样也是小安哥的弟弟呀~”矮个小孩坦然歪头，眼睛写着哥哥你怎么这么笨的疑问。 穆建家：“……” 穆建家不想理不跟他一伙的弟弟了，便拉着经常一起玩的大房的孩子穆建华蹬蹬蹬跑了。 穆建华还想继续看看新妹妹了，人就被拉走了。 小男娃的世界，穆建英自觉不该参与，也没管小弟，好奇的看乖乖躺着不哭不闹的漂亮娃娃。 和大哥穆建光感叹道：“妹妹好乖哦，还有她的手，一节一节真可爱，好想捏。” 建宁一动不敢动，只能干巴巴地眨着眼。 当娃娃都这么可怜的吗？不是被揪就是被捏。 幸运的是小姑娘也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动手。 穆建光赞同的点头，也觉得这个小堂妹不一样，白白嫩嫩，特别可爱。 关键她才多大啊，还知道盯着人瞅，有哪个人说话，明亮亮的眼珠子就看了过去，看着机灵。 几个小孩看得认真，大人也看得认真，毕竟这个娃打一生下来就不一样，是罚了钱的。 “我看看。” 穆老太太小脚上前，肃着脸，探头一看，眼底闪过惊叹。 哟，这花过钱的娃娃就是不一样，长得就比别人强。 老太太倒不是对老三夫妻俩花钱生孩子有什么不满。钱花出去了能赚回来，多得了个孩子就是真正多了个人。 她这是稀奇呢，就跟别人家好奇穆家的事儿一样，老太太也好奇自个儿这个花了钱的小孙女又有什么不同。 好在建宁并没有让她失望，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了。 人都是视觉上的动物，要是建宁是个长相普通又瘦黄瘦黄的孩子，老太太身为亲奶奶，讨厌自然称不上，但罚了大笔钱，得到个不那么看得顺眼的孩子，就总感觉会有么一点失落？ “怎么样，妈？我闺女像我吧？标致得很。”穆显叔不知何时凑了上来，语气里全是骄傲。 穆老太太敷衍着儿子，“是是是。” 建宁听后不由地又把目光落到了身体的爸爸脸上了，眼睛开始恍惚。 平心而论，她这个父亲长得是不错，浓眉大眼的，周身的气质给她的感觉是闵朝中文士和将军的结合。加上母亲姜爱红偏艳丽的长相，这世的她肯定丑不到哪里去！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根据身体的父母长相，建宁大胆的推测出了自己及笄后的长相。 浓密光亮的青丝肯定有，浓眉大眼也跑不了。 想着女随母，那她多半是个朱唇粉面、容貌艳丽的姑娘了。 鼓着肉嘟嘟的脸颊，建宁很是满意。 穆老头儿跟着过来看了一眼，想要挑剔的话悄悄咽了下去，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建宁开始因为不接受悲痛的现实（现在也没能完全接受）和身体的爸爸妈妈闹脾气绝食了几次，但因为自幼没吃过苦，以往受过的最大委屈就是偷跑出去玩然后回家被关禁闭不让出门，也同样好吃好喝伺候着没被饿着冷着过。 硬着头皮闹过之后，自己也被折腾得不轻，等到大人服软了，这才吭哧吭哧吃着自己的口粮。 头一回体会到了肚子饿是什么滋味，建宁公主可不得开始认真进食了啊。 此刻的她丝毫不知道亲爷爷一见面就给了自己这个年代里最让人欢喜的夸奖。 穆显季夫妻俩回屋处理穆建萍的伤口了。 大房二房都向穆显叔夸赞了一波，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面上都夸，毕竟小娃娃是真可爱。 等到之后吃完饭洗漱完回到各自的屋里，关上门来，小声说着话。 第7章 老大媳妇周淑芬也在思量一个问题。 翻了两个身，小声问穆显伯：“三弟他们那个生意怎样了？” 夏天的晚上闷热得很，都没有睡着。 穆建伯闷声闷气道：“不知道。” 一天到头都忙得很，哪怕是他长下地干着的，也有些受不了，哪有功夫想其他。 周淑芬一时没吭声，顿了几秒才小心问出口。 “那他们的钱够罚款吗？” 穆建伯身体一动不动，声音像是要睡着了，“通知还没下来，谁知道呢。” 周淑芬：“……” 空气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外面偶尔一声不知道哪个孩子没控制住的音量。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试一试？” 许久，屋里传出这么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她没有明说试什么，但前头才说到了老三他们，试的自然也是跟着一样卖东西去。 穆建伯没有立马回应，可周淑芬知道他没有睡着，他睡着了会打鼾，尤其是今天干了这么多活以后。 果然，没一会儿男人就开口了。 “之前人家叫你一起，你不是不干吗？” 穆显叔是叫过他们几兄弟的，虽没有直说赚了多少钱，但叫人的这行为已经表明了里头是有赚头的，可当时三兄弟都没应。 老四穆显季不用说了，和媳妇朱青青在镇上都有个正式工作，当老师，又体面，又稳妥，何必再去干不受人看好的生意呢。 毕竟当时老三也说了，亏不亏，赚不赚，他不打包票，做生意的事谁也不敢张口保证。 但也是他这句话，也打消了穆显伯和穆显仲的念头。 还不是怕啊，怕一去就亏了，到时候地里头的活儿耽误了哭都哭不出来。 不仅是兄弟俩，当时周淑芬和老二媳妇陈肖慧也反对，为此，那几天还一起冷待了姜爱红几分，生怕自个男人被撺掇着去做生意了。 那时候她们都看不到三房赚了多少钱，只见到两人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不回丰田村，面容都比在家事憔悴瘦弱了几分。 这还哪敢跟着去啊。 当初不愿干，最大的原因还不是怕做赔本买卖，累倒不怕累，村里头谁不累？镇上工作的老四夫妻俩同样累。 她们只是想得到老三穆显叔嘴里的一句这生意一定能赚钱不会赔的话。 但穆显叔不傻，想要什么保证他做不到，再是亲兄弟，出了事也是明算账。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7节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熄了。 现在周淑芬不是看到老三一房连罚款钱都能不眨眼的拿出来，心里就开始活泛了。 穆显伯也清楚两分她的心思，他虽埋头地里的活儿，但也不是瞎子，从三房回村频繁带东西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那生意是做成功了，他不是没动过念头，甚至在周淑芬之前就想过。 后头老三又找他们几兄弟细聊过，大概讲了他是怎么开始做生意的，是怎么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其中他和三弟妹又是怎么避开了别人挖的坑…… 听完，穆显伯瞬间打消了跟着做生意的想法。 老三不是说这些话故意打消他们的念头，老三也提到了好的地方，批发一天就被抢完的货物，还近距离看到了电视机和什么能冷冻的冰箱等等。 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老三都给他们一一分析过了，最终的决定权都在他们自己手上，当然，最后的好的坏的后果也得他们自己承担。 可惜他们还是胆怯了。 没等周淑芬想好怎么回话，穆显伯又问：“猪呢？猪怎么办？” “爹娘年纪大了，不可能全都扔给他们，再说了，别人也不会乐意。” 猪不像人，多出一个人来还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吃住。猪不一样，需要每天出去割猪草，定期清扫猪圈，要操的心半点不少。 一瓢冷水泼下来直接熄灭了周淑芬的心思，是啊，她还养有猪。 去年因为在猪身上赚了大头的钱，于是今年开春没多久，她就催着穆建伯抱了四只猪崽子回来，想着到年底养成大肥猪，卖三头半，自家再吃半头。 穆显伯孝顺，要是出去肯定不会让老两口费心的。 而家里，好似除了二房的人，其他人都各忙各忙，不会有时间，但二房自己都养了两头猪，加一起就六头猪了。 她不放心。 于是她又惦记到了自己人身上。 “建光不是大了吗，让建英一起帮着点，或许能解决？” “要不你一个人去，我留在家也行……” 穆显伯：“行了！”直接打断她的话，心情复杂，淡淡的道。 “建光建英？他们不上学？建光建英才多大，一个十二一个九岁，放了学回来还要去打猪草？” “我们家还没窘迫到让孩子成天忙上忙下的！” 后面一句话他直接忽略掉了，只道：“做生意你就别想了，我不会说不会笑，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做生意也是亏钱！” “……” 被吓到的周淑芬有点不合时宜的想。 你这不是多会说吗？说得她都不会说了。 大房隔壁属于二房的两间屋子也热闹得很。 先是穆建家穆建辉兄弟俩因为晚饭前的矛盾嚷嚷着分床睡，准确来讲，是觉得自己被背叛的穆建家jsg嚷嚷，穆建辉一脸无辜和委屈。 穆显仲和陈先慧好不容易哄好兄弟俩睡下，这才同样说到了三房，不过更多的还是八卦心。 陈先慧打听着：“诶，问你个事哈。” 穆显仲：“问。” 陈先慧清了清嗓子，“咳咳，你觉得老三他们对闺女怎么样？” 穆显仲有点困惑：“什么怎么样，不挺好的吗。” “你这个笨脑子。”陈先慧翻翻白眼，接着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凑到他耳朵悄声道：“老三他们要出一大笔罚款，难道他们就不可惜生的是个闺女不是儿子吗？” 穆显仲是真的被问住了，犹豫道：“不能吧，我看老三两个挺稀罕小侄女的呢，就连建宁那小子，一晚上都挨在妹妹旁，一嘴一个妹妹，连碰都不让人碰。” “还有，你没看见小侄女被养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吗？” “当初那谁谁谁孩子满月，你去看了回来不是还跟我说孩子身上一股屎尿味吗？” “比比看，对孩子上不上心傻子都能看出来。” 最后下决定：“老三夫妻俩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我看比当初建安小时候还好点。” 不过也是，到底条件不一样了，以前他家连饭都吃不饱呢，谁能想到现在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呢。 陈先慧被他说服了，觉得自个男人说的话很有道理。 “那好吧，是我想岔了，不管第二胎是男是女，反正老三他们已经有建安了。” 提到这，夫妻俩默契地安静了一瞬，同时想到生了个闺女，马上又要添人口的四房。 明明没说话，但又说了什么。 回家第一晚，建宁照例在睡前被妈妈抱着主动拉了个粑粑，然后吃饱喝足打奶嗝后就睡着了。 等到睡醒睁开眼，小脑袋瓜还不清楚，眼珠子率先就对上了两双有点火热的眼睛。 昨个儿见过面的穆建安穆建辉两个小屁孩。 “醒了醒了，妹妹终于醒了。” 跪坐在床上的穆建安高兴的喊着，拍着胸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旁边同样姿势的穆建辉跟着叫。 “醒了，妹妹醒了。” 今儿一早，穆家全家人都又去了田里，只有三岁的穆建萍也追着去了。 姜爱红专门交给了两个孩子在家看娃的任务，特地叮嘱妹妹一醒就去田里叫她。 因为建宁习惯了睡前睡后的第一时间要喝奶和拉粑粑。 穆建安义正言辞地对穆建辉道：“小辉你去喊我妈回来，就说妹妹醒了。你和我妹妹不熟，我出去的话她肯定要哭，你哄不好，她超难哄的。” 建宁扭着小身体翻了个白眼。 穆建辉乖乖点头，完全没有要拒绝的意思，缩下了床穿鞋子。 穆建安很高兴：“你别急，慢慢走哦，小心别摔了，我在家等你回来玩哦。” “嗯嗯。”地上的小孩猛地点着脑袋，小跑着出去，跑到中间又想起小安哥的叮嘱，又放慢了脚步，只比平时走路快一点点。 穆建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上了妹妹亮晶晶的眼珠子，猜测妹妹这是喜欢他呢，立马趴在妹妹旁，对着嫩呼呼的脸蛋一边亲了一下。 ！！！ 建宁脸蛋倔强地扭到一边，抬起小拳头要揍人，可被穆建安给误会了，以为她伸手跟他玩，还伸脑袋过来又要亲亲。 顿时异常高兴地又吧唧了一下，夸奖道：“妹妹乖乖。” 建宁：“……” 第8章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一大早姜爱红跟穆显叔随着穆家人一起下地，等闺女睡醒后，穆建安和穆建辉总有一个跑去叫她回来接手，然后白天也是两个小时往家里跑一趟，建宁倒配合了一些，肚子饿了或者想要拉了都争取在姜爱红回来后才解决。 关键怕两个小孩把她摔了，或是给她擦不干净，只能努力自己争气。 别的不说，因为农忙，建宁见其他穆家人还是很少，反倒逐渐习惯了每天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不再是身体的妈妈，而是两个总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孩。 相处几天，对彼此的脾性都有了些许的熟悉了。 平常，多是两个小孩在屋里弹玻璃球，要么凑在一起翻看小人书，笑得咯咯咯。 建宁不爱搭理两小孩，睡醒的时候兀自发呆，偶尔想想穆家人，好奇外面的世界，更多的是忍着发红的眼眶，想着以前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的日子，总比现在躺着什么都做不了强。 想长大一点，又想到要什么什么没有的穆家，心里要哭成一条河了。 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失望和迷惘，建宁迷迷糊糊过着吃奶发呆睡觉的日子，穆家人也收完了谷子，晾干收仓，等着交公粮。 穆家人能轻松两天，再过几天地里的玉米也到能搬回家的时候了。 也就是这时候，建宁的罚款也下来了，要交八百块，比大家预料中少，但也是一大笔钱了。 用村里有些人的话说，八百块都能风风光光娶个能干媳妇回家了。 没错，罚款这个数没多久就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听到后都不约而同咂咂嘴巴，又是惊吓又是兴奋。 这穆家修了房子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大家没想是穆显叔一房的人拿的钱，肯定是全家凑的，说不定全家凑都凑不够，还去外处借了，没看穆显叔夫妻俩出去了几个月才回来，虽说穆家是修建房子，但醉翁之意在不在酒别人哪知，说不得就是去老丈人家借钱了。 这穆家几兄弟未必真愿意出钱？媳妇都愿意？ 还有人嘟囔，这花钱得了个丫头像什么话，要是有钱干嘛不继续生个儿子？ 有些没良心的人家，见媳妇生下的是个丫头，心狠的当场就溺了，对外的说法就是生下来时便是没气的。 穆家人哪里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有些人酸溜溜，自以为聪明还跑去挑拨其他三个媳妇，无非就是穆家老俩口偏心，逼着他们出钱给三房花钱。 然而外人不知道自家人还不知道吗？钱就是三房自己出的，她们半毛钱没花！ 周淑芬她们心里不是没有琢磨过老俩口有没有偷偷塞钱，但前有新建的大院子，话怎么也没脸说出口。 穆显叔态度温和顺从的接受了罚款，又是烟又是酒地招待了计生办的人和村长他们一顿，好声好气把人送走了，看到闺女的户口真正落上了，夫妻俩才真正松了口气。 正好，和哥哥穆建安的名字相对应，取名穆建宁，希望两人一生都平平安安。 穆建宁零零散散听多了也明白了些，这个时候不像她以前那样每家每户追求多子多福巴不得多生，竟然还规定了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 而她这个多生的必须罚了钱才能上户口，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 穆建宁：目瞪口呆！ 不过眼珠一转，她本就该是精贵的人儿，如今罚了钱就更精贵了，是个大宝贝，家人肯定舍不得对她不好的。 想到每天在她面前定时刷脸的穆显叔、姜爱红，还有总在她旁边玩耍的两个小孩，心里的底气足了足。 心情奇妙的她露出了第一个奶香的无齿笑容，嫩白的脸颊微微鼓起。 可惜没人看到这可爱的一幕。 等玉米收完，还没等到晒干，穆显季朱青青夫妻俩就提着新米和一些菜匆匆回镇上，因为农忙假结束，要开学了。 当天，躺在屋里无聊得吐泡泡的穆建宁就被一阵可怜巴巴的哭声袭击了。 和她撕心裂肺、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的哭声不同，院子里正在哭的人好像连怎么哭都不会。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8节 呜呜咽咽，哼哼唧唧，小声小气，生怕被人听到一样。 穆老太太抱着孩子进自个屋里了，穆建英也跟去哄人。 都是做爹妈的，看到孩子和爹妈分离的场景，其实都不太好受。 姜爱红摇着头进屋：“四弟他们这样把孩子一直扔在家里不是办法啊。” 要换她，她肯定舍不得。 这时儿子看完热闹跑进来，哒哒跑到床边看妹妹，嘴里小声说着什么。 姜爱红顿时又理解了，谁又舍得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呢，就像她们走的半年，同样穆建安也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半年，还不是没办法，她们既要做生意，又要兼顾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那么多精力再顾得了老大。 穆显叔轻声道：“娘说了，等建萍能上学了她就不管了，到时候显季他们继续住宿舍还是在外面租房子也好，让把建萍接过去。” 其实依照穆显季夫妻俩的工资，现在在镇上租个合适的房子也不是不行，可两人都要工作，穆建萍三岁，这个年纪说懂也懂，说不懂也不懂，单独放在家里肯定不行。 而等到上学的时候就方便多了，不说别的，一家三口上下班上学放学都能一起。 话是这么说，姜爱红没他那么乐观，“别忘了，马上又一个了，你娘一时半会儿轻松不了。” 她生闺女的时候不在家，伺候她坐月子的人是穆显叔，那一个月连jsg生意都停了，好在不是头一回了，也顺顺利利过来了，或者说比在丰田村还自在，家里面就只有夫妻俩和小娃娃，没有那么多顾忌。 朱青青不一样，坐月子的时候肯定会回村里，穆老太太作为婆婆，伺候媳妇坐月子是肯定的，另外还有生的孩子怎么办，看情况带是不会带去的，上一个能撒手的都没带去，何况是后面这个完全离不开人的。 至于要朱青青不要工作回村里带娃，夫妻俩肯定又是不愿意的，毕竟一个月都要得二十几块。 这不能那不能，多半儿还是扔给老太太了。 姜爱红没说明，但穆显叔也想到那了，不过没多说，这还早，到时候该谈话要几兄弟一起谈，该商量的也要事先商量清楚。 带小孩精力耗费得本就多，特别是听不懂道理的孩子，前一个月深受其害的穆显叔更清楚不过了。 他闺女好的一点是，除去前几天，晚上闹腾的时候非常少，一闹腾就一定是有事，十分有原则，不会像有些小孩无厘头的半夜哼哼唧唧。 要是生下来的小孩听话还好，要是不听话半夜还折腾人，就难受了。 大家白天干的本就是重活，晚上要睡不好，白天哪来的精力做事。 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别看平时能跟着下地干活儿，半点不含糊，但实际年龄也六十几了，老年人晚上要是睡不好，受到的影响又更多。 而除了老俩口，孩子难道还能丢给几个兄弟养吗，谁家的孩子都不少，再说了，孩子父母都在呢。 总的来说，姜爱红预感下半年的时候家里还有得闹！ 第9章 事实也正像姜爱红猜测一样。 当天她正在院里搓着闺女的口水兜，宁宁半岁大了，已经可以开始吃除了奶以外的东西了，像是鸡蛋羹，豆腐羹，偶尔添点鱼糜、肉末和菜末。 其实早在好几个月前，一到吃饭的点，宁宁便会不安分的扭身体了。 把她放到屋里还好，要是一起带到了堂屋去，小脸便立马板着了，张着嘴啊啊嗷嗷叫着，穆显叔说闺女这是在骂人呢。 还是穆建安这个做哥哥的好心拿着小手帕给可怜巴巴吃不到东西的妹妹擦了擦嘴角亮晶晶的口水。 可就是馋得小家伙嗷嗷叫，姜爱红也是硬着心肠，直到前两天才开始喂其他东西。 这一吃东西，小家伙的胃口一下就大了起来，特别是穆建安，经常性的偷偷摸摸喂食。 穆建宁早腻了吃奶，对投食来者不拒，咬不动的就用两颗乳牙慢慢磨，磨得到舒服了。 好在穆建安虽然舍不得妹妹馋，但家里人特意叮嘱不能喂妹妹吃的东西，他也不会喂。 甚至他还知道不在妹妹面前吃香喷喷的爸爸带回来的辣条和其他香味重妹妹又不能吃的小零食，其他小孩他也不让。 口水兜就是滴了几滴麦乳精，搓两下就干净了。 这半年来，姜爱红一直在家照顾孩子，穆显叔一个人一直在外面跑，只有地里忙的时候在家多帮了几天忙，同时，也经常带回来了许多新奇东西，吃的更少不了了。 大的那个不用说，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糖，吃得一嘴牙都要坏了，饼干零食一大包一大包往家里搬，小的就是奶粉和麦乳精，麦乳精还好，那奶粉开了一回就没动了，闺女一点不乐意喝，她直接送给后面两个老的了，奶粉营养好，老人也可以吃，就她家小家伙不识货。 穆显叔还给闺女买回来了一种硬硬的饼干，闺女长牙了，牙龈痒，专门给她磨牙用，小家伙不舒服，折腾得大人也不安宁。 刚洗干净口水兜，姜爱红甩了两下水，刚想寻呼着个好地势晒一晒，就听见院外有人在喊。 把口水兜往晒得热乎的竿子上一搭，就走出去。 “咋了呀，二叔。” 以为是来找穆显叔他爹娘，便道：“家里都没人，要给你找不？” 村里人少有一天都呆在家的，地里有事就忙地里的，地里没活就在村里这家那家转转，大的小的都不例外，都有自己的玩伴。 倒是她家这个大的，自从小的带回来了，就很少出去玩了，平时就跟老二家的小辉一块在院子玩。 姜爱红只觉得那么小一个孩子就懂事了，这是帮她们大人照孩子呢。小孩哪有不喜欢玩的，就连不爱说话的老四家那个萍萍，也是整天跟着老大家的英英去村里找小姐妹玩。 穆二爷连忙摆手，喘着呼吸声道：“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老四家的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老四家的虽不是天天回来，一个月怎么也要回来一两回，不是什么稀奇事，姜爱红疑惑。 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穆二爷继续说：“是生了，生了回来的，人和孩子都在牛车上呢！到村口了。” 生啦？这就生了？ 姜爱红一惊，又算了算日子，好像就是这几天。 哟，一月份，正是冷的天，生了孩子的妇人怎么能在外面久呆，还有那么小的孩子呢。 先顾不得说道老四夫妻俩的做法，明白了穆二爷的用意。 “行，二叔，谢谢你哈，改天来咱家吃饭啊，我先去把人接回来再说。” 说完又转头叮嘱屋里的几个小孩。 “安安，看着点妹妹，我等会就回来了！” 穆建宁坐在床上，穿着厚实的花色棉袄，被棉被乖乖圈在中间，小手抓住大人手指长的饼干，呆萌萌的看着下面嚼着泡泡糖，比着谁吹得更大的两个幼稚小孩，时不时砸吧下嘴，咬一下饼干。 “好！” 穆建安抽着空回了一嘴早不见人影的姜爱红，眼看穆建辉嘴里的泡泡变得又圆又大，坏心眼伸出一根手指一戳。 啵，破了。 “咯咯咯。” 床上的小娃看得高兴，露出上下各两颗白白的小乳牙，脸颊上的肉肉跟着动了动，只见戳破后那黏糊的泡泡还粘在他手上，另一头还在别人嘴里。 乐得哈哈小娃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又立马把嘴闭上了，大眼睛里全是嫌弃。 只看穆建辉半点不介意，闭着嘴看着有点懵的小安哥笑了笑，不张嘴害怕都跑了，只伸手把黏在小安哥手上的扒拉下来后，重新放回嘴里嚼了嚼。 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开发了新玩法，不比吹的大小了，比谁会偷袭了！ 就在三个有人表演有人看的和谐气氛中，穆家的院门被急急忙忙打开。 率先走进来的是抱着哇哇大哭孩子的姜爱红，后面紧接着是背着朱青青的穆显叔。 孩子不用说，被捂得严严实实不被风吹，被背着的朱青青身上也裹了条棉被，头埋在里面没露出来，最后面是陆陆续续听到消息赶着去的穆家人，周淑芬陈肖慧手里还拿着老四家带回来的一些东西。 众人径直往老四家的屋子走去，穆老太太快一步迈进去，然后把窗户封得死死的。 手都酸了的穆显季这才把人放下，背人不累，背一坨被子包裹住的人有些艰难，他生怕人中途人缩出去了。 这边姜爱红也嚷嚷了，“孩子是不是饿了啊，哭个不停。” 咿咿呀呀，听得像是没力气了，还在哭。 陈肖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多久没喂了？你给四弟妹喂喂，怕是饿了。” 家里其他几个男人怕不方便，直接没进来，屋里都是女人，唯一的男人就是穆显季。 朱青青面色不是很好的躺在床上，接过孩子要喂，但她早晨才生出来，一时还没奶，孩子吸得额头冒汗也没吸出来，张嘴又继续呜呜哭。 穆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板着脸不知道说啥好，生了孩子头两天没有奶很正常，这夫妻俩急急冲冲跑回来，手忙脚乱，也没提前通知。 都生过一回孩子了，还不知道做个啥！ 生气打了儿子手臂一巴掌，“没有奶水你就先去冲一碗孩子能吃的糊糊来！” 听到这话穆显季面露尴尬，朱青青也抱着孩子哄着不吭声。 “妈，我们回来得急，忘了孩子没有奶喝……” “出院的时候也忘了，东西没来得及买。” 穆老太太更气了，东西没有你不早点说，让大家站在这里看你媳妇喂孩子喂个空气？ “爱红！你去我屋里把你给我的那个奶粉冲一碗过来。” 至于为什么叫姜爱红去，因为这是老三家给她们老俩口的，也算知会她一声。 “好，那我去了。” 姜爱红懂，这孩子还饿着呢，她哪会计较那么多，给了老俩口的东西他们怎么处置都行。 周淑芬陈肖慧见状跟着一起出去了，免得留在这大家一起尴尬。 院子里的父子三人一听是给孩子弄吃的，也都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穆家暖瓶里的开水都是现成的，冷天，热水用得多，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和各房都有暖瓶，一大早煮了早饭后第一件事就是灌满一整壶热腾腾的开水。 周淑芬和陈肖慧看姜爱红冲奶粉，一边说着话。 “老四他们这一回来，家jsg里又热闹些了。” “这也太突然了，也没有捎个信回家。” 陈肖慧道，闻着姜爱红倒水碗里突然涌出来的奶香气，咂咂嘴。 她们也是才知道，老三还孝敬了老俩口这好东西。 姜爱红比穆家人先到，知道得多些，说：“今天才生的，生完就送回来了。” 周淑芬瞪大眼睛，“太急了吧。” 难怪小娃饿得哇哇大叫，又慌又急，能干事的只有穆显季一人，只有两只手。 陈肖慧撇嘴，“急啥急，留在那儿又没人帮忙照顾，一个大男人能懂什么。”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9节 大男人有什么不能懂，光看愿不愿意学，愿不愿意懂了，姜爱红也不反驳她们的话，拿着勺子不停搅着，也让它快速凉一些。 旁人以为她是在娘家坐的月子，哪能想到就是一个男人伺候的，就连穆老太太她们也以为他们回的是娘家，自然也以为是娘家妈伺候的。 实则也只是在开始回去了一趟，夫妻俩就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了。 陈肖慧又好奇问：“这次是儿子还是闺女呀？” 姜爱红顿了下，“闺女。” 周淑芬和陈肖慧无语：“……” 她们都知道，老四夫妻俩就指望着这胎能生个儿子呢。 穆家倒没人说什么，可穆家四兄弟，单单老四没生出儿子来，外人说什么暂且不提，自己心里也是难受的。 又是几句话的功夫，等到温度差不多了，姜爱红这才送了过去。 朱青青勉强笑着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地喂着已经哭不出声来的孩子。 穆显季抿了抿嘴，对穆老太太道：“妈，我买只家里的鸡，麻烦您和嫂子们打整下煮了，等会儿我要再回学校一趟拿些换洗的衣服。” 回来的时候只拿得到给孩子备用好的衣物和尿片。 穆老太太便点点头，说道：“该用的该拿的都带仔细了，别一趟回家又要跑一趟。” 日常无聊的穆建宁早在听到外面热闹动静的时候就探着上半身，歪着脑袋。 便皱着小眉头，冲地上的两小孩啊啊两声，然后又伸小手指了指门口，代表她想出去。 于是穆建安哒哒跑到门口，喊着：“妈，抱妹妹出来，妹妹要出来玩了。” 姜爱红哪里有空，忙着捉鸡杀呢。 大白天鸡都是被放出去的，难捉得很，好不容易看到一只标记着属于穆老太太的大公鸡，几人赶到从院里赶到院外，又从院外赶到院里，追得团团转。 便道：“别抱出来，等会儿要杀鸡。” “啊！啊啊！” 吃过鸡，但没看过怎么杀鸡的穆建宁加大了音量催促着。 穆建辉也跑到了门口，向小安哥准确转达，“妹妹说要看。” 穆建安就彪着声音：“妈！妹妹要出去玩，她要出来！” “……” 眼看要捉着的鸡因此被吓得屁股一缩，从几人脚边灵活溜走。 姜爱红气的不行，这糟心孩子！ 穆老头儿真要去帮穆老太太烧热水等会儿打整鸡，现在干脆去老三屋里抱孩子了。 被大人瞪的两小孩缩回肩膀，高兴蹦在爷爷身后。 第10章 杀鸡当然没看成，不可能让一个小娃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但望着姜爱红等人忙碌的身影，总比呆在屋里看两个小孩强。 有男人在，几个女人也没亲自动手，而是让穆显伯操刀。 穆老头儿就抱着孙女站在院门口，面向院门外。 连穆家院子都没观看完的穆建宁对外面世界很感兴趣，没哭没闹不吭声，都不说话的俩人倒是显得相处良好。 陈肖慧就给姜爱红指，让看门口那爷孙俩。 穆老头儿直立立抱着穿成一团的小娃，手脚之间似乎有些僵硬。而小娃挺着背，小手拢到胸前，脑袋扭着也不看抱她的人，试探着往外面看。 爷孙俩中间仿佛有刺一般，挨不得！ 也许只有两个儿子没有闺女的缘故，加上小儿子穆建辉天天跟着老三家的穆建安亲亲热热一起玩，回来口头最多就是“小安哥又说了什么什么”“宁宁妹妹又如何如何”，陈肖慧平时表现得对穆建宁欢喜几分。 “两个还谁也不搭理谁。” 姜爱红便道：“爹要抽烟，宁宁别看人小，讲究得很，不爱闻杂七杂八的味道。” “显叔回家要是不洗澡就想抱人，那是万万不能的，小手啪啪都给你招呼过来了。” “有次她爸刚回家，汗臭汗臭的我都闻到了，非要抱人，以为人家奈何不了。结果正好那几天忙，忘了给宁宁剪指甲，然后两爪就抓了过去，把显叔脸和脖子都抓烂了。” 穆家人通过穆建安时不时不经意的宣传，都知道老三家的闺女宝贝得很，这不能碰那不能碰。 “……” 陈肖慧想起了什么，顿时有点尴尬的和旁边的大嫂周淑芬对视了一眼。 恍惚记得有一次老三回来第二天脸上脖子都挂了伤，她还跑去找大嫂说了好大半天的话，以为是老三几天才回来一回，夫妻俩情难自禁就…… 呸呸呸！ 哪成想到不是姜爱红挠的，而是那小娃？ “……哦，小姑娘爱干净多好啊，比我家那两个整天脏兮兮的臭小子强多了！” 陈肖慧顾不得大嫂暗中打趣她的眼神，心里有点害臊，以后再也不跟她讲这些了。 转移着话题，“那宁宁孝顺啊，这不是和爷爷好好的。” 姜爱红笑笑，觉得小闺女是今天心情好。 她经常忙，爸爸也经常在外面跑，安安还小抱不起妹妹，现在有个能免费抱着她出屋到处看看的人，有点“小缺点”也能忽略。 听说爸妈已经回家的穆建萍拉着堂姐穆建英终于气喘吁吁跑回来。 看到门口抱着宁宁的爷爷还有些惊讶。 在她心里对爷爷的印象就是满脸凶凶的不说话，最多也是晚上和奶奶说两句。 奶奶也严肃，但她更愿意每天晚上缩到奶奶身旁睡觉，奶奶隔着她和爷爷。 虽然有点稀奇，但她现在更想见到爸爸妈妈！ 但院里除了爷爷就是伯娘们，没看到她想到的身影。 穆建英张望了下帮她问了，“妈，不是说四叔四婶他们回来了吗？人呢？” 周淑芬指了指，“你四叔又回了镇上，应该是天黑之前回来，你四婶在屋里和你小堂妹睡觉呢。” 毕竟累了一晚上，消耗太大，老太太煮了几个红糖荷包蛋，吃完母女俩就睡得死死的了。 “知道不？萍萍你当姐姐了哦，你妈给你生了个妹妹。” 姐妹俩摇摇头，只听到穆显季夫妻俩回家的消息。 穆建英见过自己弟弟和几个堂弟出生，倒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家里就多出一个小孩。 今年是三叔家的宁宁和四叔家的没见过面的小堂妹了。 穆建萍也早在前段时间在外面听到过有人说过“萍萍你要当姐姐了”“萍萍你妈妈要给你生个弟弟了”等等的话。 小孩子很单纯，高兴的同时又有点疑惑，问说话的大伯娘，“不是弟弟吗？” 不是说是弟弟吗？ “不是弟弟，是妹妹。” 周淑芬嘀咕老四夫妻俩莫不是私下说了什么被孩子听到耳里了吧。 穆显伯提着鸡，穆显仲提着热水出来，烫鸡褪鸡毛。 悄悄溜进屋看了睡着的妈和妹妹后，穆建萍便和穆建英一起蹲在旁挑着好看的鸡毛。 公鸡尾巴上的毛可以用来做毽子，村里的小姑娘最喜欢用这来消磨时间了。 高高注视着她们的穆建宁眉毛都快皱成小毛毛虫了。 亲眼看着她们喜滋滋翻找的东西是从“鸡”身上一根根拔下来的，穆建宁头上的小绒毛都快炸毛了。 碰巧穆建英抓着一把鸡毛起身，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爷孙俩，不能说话的堂妹眼巴巴望着这边，特别盯住了她手中的东西。 眼睛一亮，还以为三房的小堂妹也喜欢。 顿时向姜爱红申请，“三婶，我可以把鸡毛给妹妹玩一玩？” 穆建宁：！ 不等姜爱红回答，小娃顾不得其他，一手连忙搭穆老头儿肩上，一手指院子外。 “啊！” 走，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刚才不亲近的孙女愿意亲近自己了，穆老头儿很是配合，走出穆家大门，也不走远，就站在门口处。 院里猛地传来一阵大笑，还有小姑娘羞恼的声音。 穆家新建大院位置巧妙，站在大门口都能把一大半的村子看尽。 远处一片片田地暂不说。 灰白墙瓦，高低起伏，有拢成一堆的房子，有零零散散的房子，有像穆家一样的院子，也有高高的平房。 穆建宁还是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看到别的房子。 先前第一个月可以完全不算，她连卧室那个屋都没出去得了，回丰田村那天又睡着了，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风景。 乌黑的眼睛好奇又失望地看着村子，原本她以为她家已经穷得不行了。 穆家院子本就小，根据她观察，真正属于她爸妈的地盘更是只占其中小部分，加起来还没她以前就寝的地方大。 惨得不行。 结果现在一看，穆家竟还不是jsg最差的了，起码要比大部分房子大，外表上至少不那么灰扑扑的。 心里面似乎好受了些。 “哟，这就是老三家的闺女啊？” 爷孙俩脑袋同时一转，来人背着一捆柴走过来。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0节 穆老头儿看清人后脸色都有点不好了，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能惹的人，翠花婶子。 翠花婶子四十多岁，为人特别勤快能干，男人能干的话女人能干的活都干得不错，也可以说都是逼出来的，她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她也算是命苦的人，先后嫁了两个男人，前一个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休回了娘家，后面嫁的那个因为吃席喝酒喝醉，晚上回家路途中摔到坑里摔没了，留下个跟翠花婶子没关系的三岁儿子。 等到翠花婶子好不容易接受现实后，也不想再嫁了，关键她的名声在嫁了两回后早在附近村子坏透了，也嫁不到好男人了。 翠花婶子干脆就专心把后一个男人的种养大，虽然不是她亲身的，但想着等养大了也会对她有感情，会给她养老送终。 孩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村子里嘴碎的人多，也知道自己不是翠花婶子的亲儿子，但生恩不及养恩大，结婚娶媳妇后也对翠花婶子很孝顺，还叮嘱自个媳妇好好待她。 翠花婶子也原以为自己后半生不愁了，结果某一天又迎来了儿子的噩耗，儿子劝架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儿媳妇连夜跑回娘家重新嫁人，再一次给翠花婶子留了个病殃殃孙子。 翠花婶子是可怜人，毫无疑问。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刻薄，嘴碎，耍赖撒泼，样样都行。 背着柴的身影并不高大，肩膀也不宽厚。 她慢慢缩进，伸出乱遭遭的头，看向爷俩的眼睛放着光。 第11章 翠花婶子一双混浊又莫名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穆老头儿抱着的娃娃，嘴里不断啧啧啧。 白嫩脸，花棉袄。 啧啧，没看出啥稀奇的呀，咋就值得花那么些钱。 要是她有那么多钱，她家宝根以后上学娶媳妇全不愁了！ 心里酸溜溜，眼睛舍不得从金娃娃身上挪开，仿佛多看两眼她就有钱了似的。 还不由把她和自己三岁孙子做比较。 金娃娃身上穿着的是新棉袄，把小人裹成了一团，一看就知道很厚实，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正使劲儿往衣服里塞棉花，嘴里嘀咕不让孩子受冷。 她家宝根身上的棉衣棉裤却是他没了的老爸的旧棉衣改的，好几年了，已经结块了。 金娃娃一看被养得很好，身上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脸上肉嘟嘟，小脑袋微微向上抬起，太阳的余晖正好印在细腻的婴儿肥上，泛着细微金光。 她家宝根瘦瘦小小，三岁看着像一岁，晃眼一看比金娃娃都大不到多少，乖巧懂事，跌跌撞撞跟着她天天下地，白净的脸也被晒黑了。 要是把两个小孩放在一起，铁定就跟旧时的大小姐和小丫鬟一样，啊呸，她家宝根是男娃！ 翠花婶子单手撑着后背的柴，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她家宝根才不是什么小丫鬟呢，她家宝根以后要上学念书，做大学生的！ 把自己越看越生气的翠花婶子恶狠狠盯住金娃娃。 哼，养得再好又怎样？以后还不是得嫁去别人家去，就是替别人养！ 不像她家宝根，以后考上大学出息了，还要给她带回来一个能干媳妇呢。 翠花婶子立马不气了，甚至还有一点马上扬眉吐气的意味。 摁住心底剩余的酸气，刚要接着开口，安分不了的眼睛不禁往上一挪—— 建宁公主心里存着的气儿顿时找着了发泄之处。 从她到了穆家，接触最多的就是穆老三夫妻俩和穆建安穆建辉两个小孩，表现得都是特别喜爱她，所以平常大家的小摸小捏，她就大大方方忍了，毕竟除了喜欢逗人的穆显叔专门有脏人吓人，其他人都有乖乖认真洗手。 其他不常接触的穆家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对她夸夸夸，就是不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是好奇、喜欢的。 哪知道今天建宁公主第一次出门遇到的第一个外人就敢肆意打量还对她啧啧！ 翠花婶子本就是去山里捡柴回来，一月份的天也能搞得汗涔涔，枯黄的头发和衣服上全是渣子和灰，倚着柴棍站在爷俩不足两米的距离。 穆建宁早已毛毛了，只想着等眼前人快快离开，结果这人不走不说，站住搭话还不停打量她。 以前从没有人敢如此肆意大胆地对待她，公主本人心里已经开始生气了。 好在细微的理智还在，她现在不是建宁公主了，而是穆家的穆建宁，一个半岁大还不能说话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看得不舒服，小娃娃没办法，小娃娃要忍住。 结果翠花婶子那个恶狠狠的眼神就被捕捉到了。 建宁公主忍无可忍，你看我是因为我可爱，你瞪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只能行使属于小娃娃的权力了。 嘴一瘪，眼睛一红，身子往穆老头儿怀里一躲，小手还不忘指着人。 “哇——” “哇哇哇！” 小娃娃脸朝天，拿出干饭的力气扯着大嗓门呜呜大哭。 想到自己惨绝人寰、催人泪下的身世，哭得真情实感。 还想跨步向前的翠花婶子反射性后退一步。 近距离受到攻击的穆老头儿耳朵一疼，平时怎么好使的耳朵现在特别灵敏。 很快反应过来，身体僵硬，一手稳稳托着，一手生疏地一拍一拍安慰，嘴上“哦哦”哄着。 他年纪大，但他眼睛还没花，也看到了先前翠花婶子瞪他孙女了，再加上孙女小手一指，妥妥地就是她吓到人了。 一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孙女，一边变脸严肃着脸。 “宝根他奶啊，你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你瞪什么，把孩子都吓哭了。” 穆老头儿也不认为翠花婶子是故意瞪人的，有些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有些眼睛自然会突出来，还有的眼睛不怎么看得清了，就会凑近点瞪着眼看人。 翠花婶子年纪四十多岁，实则看起来有五十好几了，经历过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如今又一个人苦巴巴拉扯着孙子，脸上比同龄人沧桑许多，穆老头儿这也许是吓哭孙女的一点。 翠花婶子命苦不容易，村里人都或多或少让着她点，以往做集体的时候，村里更是没少照顾。 放之前，穆老头儿自己是男的，哪里有那个脸和翠花婶子站在这里拉扯啊。他心理和村里有些人一样，他儿女双全，孙子孙女满地跑，用不着和一个可怜人计较。 但今天不一样，他第一次抱孙女出来，就把孙女惹哭了，他又怎么面对老三媳妇，只得让翠花婶子背这个锅，这个锅也确实是她的。 翠花婶子愣了一下，感叹这花了钱的金娃娃也太娇弱了吧，不过她也不慌。 就像穆老头儿所想的，她得意地伸长脖子晃了晃脑袋，瞪了瞪眼。 “瞪什么瞪，老娘说话就是这样。” 还嫌弃地道：“你家孩子太胆小了啊！” 穆建宁没见过这种无赖，只觉得这人太不要脸，欺负了小孩还不承认。 眼泪花子继续流。 穆老头儿也不擅长跟人吵架，特别是翠花婶子这种没理也要说成没理的人。 还是翠花婶子灵敏察觉到了穆家院子里传出来了动静，知道脚踩的是别人家门口，等人来了她肯定占不了上风。 于是撇撇嘴，对着爷孙俩也是啧啧两声：“真是惹不得啊，你穆人多家大业大，我婆孙俩孤家寡人，惹不起你们。” “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得吗？” 说完，拖着柴赶紧从穆家院门口嗖嗖溜走了。 爷孙俩：“……” 穆建宁小声抽抽鼻子，不哭了，人都走了。 几句话的功夫，等穆家的人从里出来，翠花婶子跑得只远远看得见一捆移动着的柴了。 “咋了，咋还哭上了？” 姜爱红听到声儿先回灶房洗了个手，几个小孩哒哒哒先跑出来了。 穆建安冲了出来，望了望哭得鼻头通红的妹妹后，谴责穆老头儿：“爷爷，你怎么把妹妹弄哭了呢？” 穆建辉和后面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姐妹俩都无声看着他。 穆建萍：果然啊，爷爷凶凶的，妹妹肯定要哭。 穆老头儿懒得跟这群孙子孙女说，赶着他们走，小孩一动不动。 见到姜爱红出来了，他才有点尴尬地道：“是宝根他奶，被吓到了。” 穆建安认得宝根，插嘴道：“我出来的时候没看到翠花婶子呢。” 穆老头儿想打人，好在姜爱红不是多想的人，穆老头儿帮忙看孩子，本就是让她方便。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知道自家小闺女是有多少事的，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都不乐意。 瞪了眼不老实的儿子，笑着从穆老头儿那里接过闺女。 “安安，去找宁宁的小帕子，找你奶倒点热水打湿了拿过来。” 小孩便跟猴儿似的跑进去了。 穆建宁摸了小脸，湿湿的，黏黏的jsg，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爱红哭笑不得，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胆小鬼一个！” 穆建宁不承认，明明是她吓跑了别人。 “呦，这么冷的天，咋都在外边站着呢？” 就在穆建宁享受着擦脸服务的时候，穆显季提着东西回来了，旁边的是穆显叔，让人意外的穆显叔手里还推着一辆自行车。 “爸！” “爸爸！” “三叔四叔！” “哇，自行车诶！”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1节 “爸爸这是你买的自行车吗？是吗是吗？” 几个小孩一阵乱喊，然后激动地跑到穆显叔兄弟俩跟前，围着团团转。 虽然在外面自行车很常见，一条街上隔会儿叮铃铃响个不停。但别人家有的跟自家有的总归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对小男孩来说。 穆建安高兴的缠在老爸身上，眼巴巴扬起脑袋看着他，穆建辉也伸手抓住三叔的衣角，穆建英和穆建萍站在穆显叔一旁，跟着看着。 穆显叔不由庆幸穆建光几个大的不在家，不然铁定走不了了。 “买的，先放了我，等会儿我带你们在院子里溜达两圈。” 小孩们惊喜：“哇哦——”不舍得放。 “爸，你现在就带我们溜达呗！”穆建安说出了小孩们的心声。 “等我先进去了。”穆显叔威胁，“再磨蹭，磨蹭到建光他们回来了，你们就先玩不到了。” 大孩子对小孩子总是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那爸你快进去吧。”两小孩立马松手，生怕站在门口的他们的被成天在村里跑得堂哥们瞧见了。 穆建叔轻轻松松摆脱，推着自行车到姜爱红和穆老头儿面前。 先惊讶的看了红鼻头的闺女，“咋了我们小闺女？” 姜爱红好笑解释：“没事，被逗哭了而已。” 穆显叔拍了拍闺女不情愿的小脑袋瓜， 穆老头儿原本有点尴尬的表情在看到自行车后就变成了皱着眉，他指了指道： “怎么又想起买自行车了？” 穆显叔：“有自行车方便点。” 关键想着他平时在外面跑，家里只有姜爱红在家，凭着他每次回来顺手买回来的肉菜也吃不了几天，光吃地里的菜也不行，只能去镇上买，而等姜爱红去了回来，一个上午都没了。 方便谁不知道方便？穆老头儿气。 要知道半年前这小子才闹出大新闻，穆老头儿出去串门的时候都有人问这次他家到底欠了多少钱，他也不好一口表示钱全是老三一家自己出的，说了还没人相信，只好稀里糊涂点着头，糊弄过去了。 现在好不容易村里平息了些，各家都忙着要准备过新年了，今儿他这自行车一推回来，又要闹好一阵的了。 原本以为欠钱的穆老三竟然买了辆自行车回来？ 他都想到了村里人会有什么反应，又会怎么说了。 穆显叔明白穆老头儿的想法，家里两个老人都讲究闷声发大财，不然也不会在今年突然给他们几兄弟一个这么大惊喜加惊吓，任他们几兄弟谁也没想到家里能突然多出这么钱来建房子。 所以老俩口总觉得哭穷比炫富好，最好大家都认为穆家穷好。 而这次之所以建房子，也是穆家人太多，孙子孙女逐渐长大，旧房子挤不下了。 原本的打算是四房人分开在村里找块地重新建，也不用隔太远。 但老俩口也许是心里不想分家，虽然实际四房人过得跟真正分家了差不多，但至少是住在一块儿。 一听各房要出去重新建房子，穆老太太才拍桌甩钱，非要自己出钱，让大家把旧房子推了，重新建一个大的，一起住。 最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穆显叔也不是觉得哭穷就不好了，要是以前外人知道老太太老头儿有这个钱在，说不定就没现在这个穆家大院子了，一家借点就没了。 可偏偏穆显叔已经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了，自行车在村里或许有几分稀罕，但在外面什么都不是。 他的眼界扩大了，外面都能看到小汽车了，加上自己的荷包开始鼓了，自行车虽然花了一笔钱，但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没有跟穆家人说过的是，穆显叔和姜爱红在看到外面丰富多彩的生活，又尝到了出去做生意的甜头，都默契地有了同一个念头：他们肯定不会一辈子都留在丰田村！ 要是和村里的人比，他是有些钱，但他更清楚的是他不是和村里人比较，他该和城里其他人比较，比较后才会发现他们一家是极其渺小的，也是真穷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应该局限在小小的丰田村里。 第12章 要说穆家对自行车最新奇的还得属第一次见这玩意儿的建宁公主了。 当看到穆显叔把挂在自行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带着穆建安坐后座然后在院里绕弯儿，她的嘴巴张成了o。 小脸上写了“没见过世面”五个字。 第一个坐后座的穆建安一边抱住爸爸的腰，一边高兴大叫，几个小孩站在一旁又羡慕又等得焦急。 三圈一到，轮到下一个。 等四个小孩缠着穆显叔嗨完，已经到半个小时以后了。 中途连在做饭的大房二房的人都出来看了一会热闹，不仅是小孩们，连他们都没做过自行车。 还是穆老太太揪住了孩子头穆显叔，这才结束。 穆显叔没有直接下，转头看抱着闺女的姜爱红。 姜爱红：“？” “上，抱着宁宁坐上来。”穆显叔笑着扭头示意。 不舍得解散的小孩们听到这话顿时走不动路了，一双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望着两人。 穆老太太不作声了，拉着傻站着没眼色的老头子进屋。 陈肖慧和周淑芬凑在一块在堂屋门口敷衍的淘米，两人羡慕地看着院里，不时幽怨看一眼一旁的两兄弟。 角落里洗尿布的穆显季突然就有点高兴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的姜爱红，原本大大方方的性子也大方不起来了，嗔道： “坐什么坐，你快下来抱孩子，我要做饭了。” 穆显叔不动，还催促道：“爱红，快上来！你不坐，咱闺女还要坐呢。” 刚才他闺女伸着小脖子巴望着的样子，他可看在眼里。 姜爱红低头，果然看到一双特别亮晶晶的眸子，看看她，又看看穆显叔，可怜又可爱。 顿时牙一咬，他们是夫妻，坐一辆自行车天经地义！ “那你开稳点哈！” 顾不得不好意思，顶着通红的脸，抱着闺女小心坐上去，在大家酸溜溜的目光中，穆显叔慢悠悠地蹬着。 穆建宁微微睁圆眼睛，被姜爱红稳固的手抱在大腿上，虽是如此，她的双手双脚也情不自禁紧紧缠住她，下巴靠在她肩上。 自行车起得并不快，比刚才带小孩都还慢一点。 自行车轧在地上咯吱咯吱细微的声响，让人不安的心一下子都平静了， 冰凉凉的风轻轻扑在脸上，眼底是穆家院子四周的景色，黄橙橙的余晖，半开着的窗户，还有倚着大门和墙壁的大人和小孩。 被媳妇火辣辣眼睛盯住的穆显仲没忍住开了口，向他们吼道：“老三啊，等下别忘记也教教我们嘛！” 等他学会也带媳妇和娃坐一回。 陈肖慧听后瞬间转怒为喜，远远地和自个儿男人来了个缠缠绵绵的对视。 不小心看到的周淑芬抖了抖鸡皮疙瘩，又看向只顾着看没像老二一样有表示的穆显伯，拉平了嘴角，不吭声地进堂屋了。 穆显叔当然不会拒绝穆显仲的小请求，不过不是今天教。 “好香，妈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在村里玩了一下午的穆建光三人终于回来了，穆建家一推开院门就闻到香气了。 几人正要往堂屋中间穿去灶房，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脚一下就刹住了，惊喜地叫道： “啊，咱家有自行车了？” 蹲在院子里玩，等了好久专门等着哥哥们回来穆建安一个起身，拉着穆建辉跑到到刚才忽视掉他们的哥哥们面前。 “这是我爸爸买回来的！” “小光哥，你们回来晚了，我们都骑过自行车了，嘿嘿。” 穆建安昂着头很是骄傲，嘴角的笑容都咧到耳后了，语气中炫耀的意味十分明显。 “你会骑自行车吗？”穆建家不相信。 穆建安理直气壮摇头，“不会啊。”然后得意地左右晃了晃脑袋，“但我爸爸会啊，带着我们每个人在院子里都骑了三圈呢。” 穆建光和穆建华兄弟俩很给面子地惊呼，脸上羡慕。 穆建家心里也羡慕，早知道今天就不出去玩了，但面上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说道：“又不是你自己骑的。” 又去问自家弟弟穆建辉，“小辉你也坐啦？” 站在穆建安旁的穆建辉立马点着脑袋，腼腆地笑着：“三叔带我的。” 这还不算完，在大房窗下挑花绳的两姐妹也应着声，穆建英乐滋滋：“我们也坐了！还有三婶和宁宁，我们都坐了！” 竟然连一个半岁大的小娃娃都坐了？独独被漏掉的三兄弟心中很苦涩。jsg 望了望天色，闻着刚才还觉得很吸引人的香味，明白这时候就算是去求着三叔带他们，肯定也不行了，奶奶肯定要骂人。 最后还是穆建英见自己哥哥有点可怜，就说了明天三叔会教人骑自行车这回事，穆建华和穆建家才恢复了活力。 而与他们不同，穆建光已经十二岁了，虽离父亲穆显伯的身高还差一大截，但和母亲周淑芬差不远了，预计明年就能超过了。 所以比起短胳膊短腿的弟弟们，他是不是可以跟着三叔学骑自行车了？小少年心里涌起希望。 天要黑了，小孩们又一伙地冲进堂屋里，打打闹闹地摸进灶房，看自家晚上吃什么。 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减少，睡了一天的朱青青正在给小闺女换尿布。 穆显季一手端着鸡汤一手端着给孩子冲的奶粉，用脚轻轻推开门进来后又赶紧关上。 “都趁热吃，你吃你的，把孩子放在床上，我喂她奶。” 朱青青把换下来的尿布扔到一旁，接过鸡汤，里面有几大块鸡肉。 屋里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门窗关住，有一股总也散不去的味道。 鸡汤香醇浓郁，鸡肉也鲜嫩好吃，吃完后，又吃了一碗鸡汤泡饭。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2节 朱青青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面色好看了许多，看着还在喂小闺女奶粉的穆显季。 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穆显季犹豫地想了想，“后天吧，我明天去镇上请两天假。” 朱青青是前天晚上在家里发作的，到昨早才把小闺女生下来，正好昨天是周日学校放假，明天需要在上课前找到其他老师帮忙代两天课。 至于朱青青带的班级，学校知道她的情况，之后的一个月的课都先让另外两个学校的语文老师分担了，当然，这个月的工资也相对应的给了两个老师。 朱青青虽然感到心痛，恨不得明天就跟着穆显季回镇上上班，但她又知道坐月子对女人有多么重要，再说了，还有小闺女需要喂奶。 穆显季又道：“明天回来的时候我再买些东西，到时候让妈帮着煮一下。” “还有鸡，过两天吃完了又让妈捉一只吃。” 朱青青皱眉，这又得花多少钱？ 穆显季知道她的性子，以前在镇上，两人很少买肉，吃的都是家里带上去的蔬菜。 只道：“你身体吃好了，小孩才有奶吃。妈那里的奶粉是三哥他们孝顺爹妈的，也不能总去。” 比起不舍得花钱，朱青青最看重的还是面子，占了别人的便宜，以后见了面都要矮三分。 穆家的堂屋一般是老俩口两个在这里吃饭，四家都是回自个儿屋吃。 一个是穆家人多，要在一起吃饭必须再搬一张八仙桌出来才能挤得下，吃完饭又得搬走，两张桌子太过占地方。 另一个就是各家都是分开吃的，遇上哪一家做好的，不分给谁都不好，要真分了自家又不够。大人好说，遇到嘴馋的小孩，谁又忍心呢，每家孩子有多有少，给得就有多有少，说也说不清。所以干脆大家都不在一起吃，做了好的就单独装一碗给老两口就行了。 穆建宁一家吃的是穆显叔今天买回来的肉，当然，穆建宁只吃着了洒在蒸蛋上的小肉末，对比半岁前的吃奶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对桌上的炒肥肉片完全没有兴趣。 穆建安自有了一个妹妹，就像拥有了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样，对养娃娃的任何行为都有了热烈的兴致，原本跳脱的性子硬是在妹妹面前安安稳稳的。 他一大口的刨着饭，肉片，青菜，都包在嘴里，然后转到旁边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嫩滑滑带着肉末的蛋羹喂被妈妈一手捞住的妹妹，等妹妹嗷呜一口含在嘴里后，细心地擦了嘴角，再转过头来自己又刨饭，如此反复，你一口我一口，亲亲热热。 穆显叔和姜爱红正好有空吃饭，边说着话。 这半年来，穆显叔一共又出去了两次，盯准的都是天气最炎热和最冷的时候，他做生意向来直接是跳过了镇上，镇上熟人多，购买能力也不强。 天热的时候去了县城，主要瞅准了学校附近和晚上的夜市，卖些清凉解暑的冰棍棒冰汽水什么的，每只赚个几分几毛，竞争对手虽多，但买的人更多，数量多赚得多。 每逢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就热闹极了，卖饭卖面卖包子等各种吃的，每家的生意都异常火爆，穆显叔看得眼热，然而没有那个手艺，只能看着别人挣这份钱。 如果白天是属于学生们的主场，那晚上的夜市就是属于年轻人的主场了。 穆显叔卖冰棍也没有忘记观察别人的摊位，同样有各种吃的，各种服装，还有丝巾丝袜。 一路上卖着，他一边观察停留的人多的摊位上卖的又是什么，记在心里。 前面算是小打小闹，大头还是温度降下来了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去了城里，仔细观察了街上女人的穿着，以自己的眼光批发了几十件的冬衣，然后回到县城打着城里最流行的口号，竟全卖出去了！ 姜爱红是知道的，因为是从她手里拿走的存折。 卖衣服不是卖冰棍，需要大量的本钱做本金，两人商量后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拿出一部分的存款试试水，两人以往只卖过夏天的服装，并没有试过冬衣。 一件好点的冬衣并不便宜，加上穆显叔的目标人群是年轻有工作的女青年，衣服的质量肯定不能差到哪里去，成本就也要更高。 穆显叔不负众望，从姜爱红拿走的钱，又加倍奉还了。 现在一月半了，距离二月初过年还有二十多天，穆显叔拿出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给姜爱红。 “试试，这个颜色最好看，卖得也最快，等过年的时候穿上羡慕死她们。” 姜爱红：“……” 穆建安穆建宁两个都吃完了，都望着两人。 穆建安盯盯没动作的穆显叔，失望道：“我和妹妹没有新衣服穿吗？” 两人身上其实也是新的，是姜爱红做的新棉衣，但穿过两回后，就不想称它为“新”了。 再说了，爸爸不是说是过年穿的吗？ 穆显叔当然没忘记家里的两小孩，穆老头儿穆老太太也都有，只不过当前逗着小孩说没有。 惹得穆建安抱着妹妹，嘴里搞怪喊着他们是地里没人疼的小白菜啊。 穆建宁：她才不是！ 第13章 “啊，哇啊啊！” 东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奶娃娃扯着嗓子哭的声音，穆家人该干嘛的继续干嘛，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任谁半个多月，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每天时不时突然就给你来这么一声，都得习惯了。 大年前两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摁住学校刚放假回家的孩子们洗澡，保证从头到脚都要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干净衣服，然后还要打扫家里的角角落落，准备辞旧迎新。 穆家目前在读书的小孩只有大房的穆建光和穆建英，都在上小学，等明年，大房的穆建华和二房的穆建家也能送去学校了。 穆显叔穆显仲两人去山上来回捞柴，穆显伯一个人在院子里劈着柴块，灶房垒了整整齐齐一堆，四兄弟只剩老四穆显季还没到家。 几个女人都在忙着锅里的，穆老头儿一个人管着三口灶的火。 孩子们都在这等着，忍住想流口水的冲动巴望着陈肖慧的炸丸子快点出锅。 素丸子肉丸子都有，打算炸两盆，这个天不怕放坏，等到穆家大小姑子回娘家的时候也可以作两盘菜。 第一个锅丸子一出锅，陈肖慧就拿筷子一人插一个丸子打发走了围着她团团转的猴儿们。 穆建宁还太小吃不得这些，只能坐在床上听着隔壁断断续续的哭声，有一口没一口咬着鸡蛋糕，气闷地忽视掉吃得嘴巴油光滑亮跑进来的穆建安几个。 听姜爱红说，这四房的小丫头不好哄，轻易撒不开手，醒着的时候要朱青青抱着玩，等要睡觉的时候还要人下地来回抱着她走，不然就哼唧哼唧哭。 因为那个小丫头，穆建宁还被夸赞了一波，因为除去一些特殊情况外，她都算上是一个格外省心的娃，至少不会在半夜经常嚎得让人睡不着觉（除非半夜要拉粑粑）。 早前老二媳妇陈肖慧悄悄对姜爱红他们“精心养娃”有点看不过眼。 比如每天换贴身衣物，外面那件棉袄也穿不过三天。 比如换一次尿布就要打水去洗屁屁。 比如没洗干净手之前不能碰和抱孩子…… 可自从四房那头白天黑夜都开始闹以后，陈肖慧突然察觉到三房的丫头的乖了！ 人家再怎么讲究爱干净也只是在折腾自个儿房里的人，而四房的丫头却是闹腾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 关键那还是个只会喝奶的，找理都没地方说去，找朱青青？她自己就已经够惨的了，她们是间接受折磨，朱青青是直接面对那个小魔头jsg。 等到穆显季提着过年要用到的东西回到穆家时，看到的就是仿佛瘦了十斤的媳妇儿。 朱青青原本就是穆家四个媳妇中偏瘦的那个，但身上有股书卷气息，整体看上去还不错。 但现在因为小闺女的存在，睡没睡好，每次抱着哄着了的小丫头要放到床上的时候，立马就会被惊醒，然后又要哼唧半个小时以上才睡着，经常半夜她还在屋里抱着孩子转着圈走着，很多时候都想着要狠狠心治一治她的脾气，可她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没治上，倒先惹了穆家其他人的嫌，大半夜谁乐意一直听孩子哭，所以不得不先哄住孩子。 至于吃，当初那只鸡，一天吃一半的一半，吃了四天，隔了两天，才煮了当初穆显季买回来的猪脚，分成好几份和黄豆一起炖，也吃了好几天。眼看过几天要过年了，她还是舍不得掏钱出来再买只鸡，就干脆在大嫂周淑芬那买了二十个鸡蛋，比买鸡便宜，一样补身体。 奈何带一个魔鬼闺女，比带两个班的学生还令人操心。 憔悴得有点吓人了。 见到穆显季的时候，一向不服输的朱青青都差点掉眼泪了！ 以为小闺女会像大闺女小时一样不哭不闹乖巧听话，就连哭也是小声小气不烦人的。 结果是她太天真了。 她都快疯了！ 穆显季听完后都沉默了，然后试着要接过朱青青怀里的孩子。 结果毫无意外，立马就哭了。 这孩子认人，平时穆老太太过来抱着让朱青青吃个饭都做不到，不得已朱青青每次只能自己抱着孩子吃饭。 在四房日常鸡飞狗跳时，新年很快就到了。 这天，穆建宁穿的是红棉袄，映得小脸雪白雪白惹人爱。 红棉袄也是姜爱红自己做的，当初做了三件棉袄，一件花的，一件红的，一件绿的。 上次穆显叔从城里回来还给她买了一件，是件粉色的袄子，还没穿过，专门留着新的一年再穿。 杀鸡杀鱼，还有大房今年现杀的新鲜猪肉，又炖又焖，菜色十分丰富。 这个年滋味十足，穆家的年夜饭也一年比一年好。 唯一一个感受不好的就是还没有出月子的朱青青了。 其他人在外面热热闹闹，只有她守在屋里带孩子，虽然也给她单独端了不少肉菜，但总没那么对味儿。 吃完了年夜饭，穆老头儿穆老太太还给每个小孩都发了红包，半岁多大的穆建宁和还没满月的取名叫做穆建荷的小丫头也没被落下！ 除了穆老头儿穆老太太给的一个，穆建宁同样收到了伯伯伯娘叔叔婶娘的红包，自然各家的小孩都收到了来自各房大人的。 回屋后，穆显叔和姜爱红也给了两兄妹大红包。最开始穆显叔看到小闺女人小应该不懂事，假装没看到她小小的一团，只给了儿子，试图昧下一个。 结果被三人深深鄙视。 穆建宁从不差钱，眼里都没装过这东西，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一穷二白，她那丧良心的老爹还竟想装傻充愣。 好在有穆建安这个大助攻在，张口就是“爸爸你别忘了妹妹”，在兄妹两人光亮光亮盯着他和媳妇看热闹的目光下，穆显叔不得不拿了。 四房两个小孩一晚上一人都收了六个红包。 穆建安在一旁拆红包拆得不亦乐乎。 大伯二伯四叔每家给的都是一个小孩六毛钱，当然，穆显叔他们也是这么给出去的。 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则是包了八毛八。 最大方的还是今年赚了钱的夫妻俩，两人一人给两小孩包了两块，加起来就是四块！ 总的算起来穆建安穆建宁今晚每一个都收了六块六毛八分，非常吉利的数字。 这笔钱对这个年代一毛钱都可以买到三根油条的小孩们来说，属实是一笔巨巨巨款了！ 各家小孩一回到屋，不约而同地就被自家妈妈以帮你保管的借口收走了过年钱，这也是几家当时给得很爽快的原因，反正就是左兜腾右兜，不心疼。 很少有放心让小孩身上放这么大笔钱的家长，周淑芬先收了三个孩子的钱，加起来将将八块钱出头，又想到是过年，才一抽出一块五，一人五毛钱拿给穆建光穆建英穆建华三个做她发的过年红包。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3节 二房的陈肖慧同样也收了穆建家穆建辉的，收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大房占了大便宜，因为大房有三个孩子，其他三房都是两个，然而大房也跟他们三家给的一样的数，这代表大房多了一个孩子就多赚了每家六毛钱，也就是一块六！还不算老太太他们给的！ 陈肖慧心里想着这人实在太不自觉了。 要说大房二房要想尽借口从孩子们口袋里掏钱出来，那四房就容易得多了。 穆建萍是个性格软乎的丫头，对朱青青这个当妈的从来都是听从的态度，虽然不舍热乎乎的红包，但还是乖乖交上去了。 另一个还没长牙的更可以直接忽略了。 而到了三房，穆建安穆建宁两个小孩的荷包可以说是穆家的小孩中最鼓的了。 但这点“巨款”，对于这一年赚了不少的穆显叔姜爱红夫妻俩，就有点看不过眼里了。 穆建安那点钱，夫妻俩一开始就没打算惦记。 只是到了穆建宁这里，穆显叔伸手想要扯出闺女抱在怀里的红包时，遇到了困难。 穆建叔真情实意地道：“宁宁，爸爸先给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穆建宁：你看我是不是个傻子？这话就是她三岁的时候都不信！ 死死抱住满怀的红包不放手。 另一边还在偷偷藏私房钱的穆建安转头一看，就冲了过来。 啪啪打在爸爸的大手上：“爸爸你不要欺负妹妹！不要抢妹妹的钱！” 穆显叔无语，抱起儿子往空中抛了两下才接住。 “胡说什么呢。” “啊啊啊！”小孩又惊又喜的叫着：“爸爸再高一点呢！” 穆显叔便又使了点力气。 幼稚的父子俩简直没眼看，姜爱红嫌弃摇摇头，自己转头在桌子上找了找，翻出了一个有盖子的塑料盒子。 摇了摇盒子给闺女看，哄道：“咱们把钱钱装在这里面好不好？不给爸爸，咱自个放！” 穆建宁思量了下，才勉强点着脑袋同意了。 热热闹闹的除夕夜过去。 初一的时候丰田村的风俗是不走亲戚，所以人大都在村里转转，给村里的长辈拜拜年，小孩们一家接一家，花生瓜子糖都少不了，有些关系近的也能给个几分或一毛两毛的。 平静又带着喜气的这一天就过去了。 等到初二，是穆家两个嫁出去的姑子回门的时间。 第14章 穆大姑穆小姑到穆家的时间是早上，还在门口就开始喊了，推开门哗啦进来一串人。 两人都是嫁到了镇上，吕大姑父是镇上某个厂里的职工，江小姑父是镇上某个政府部门的干部，都是条件不错的家庭，至少在当时丰田村的好些未婚姑娘或已婚小媳妇都羡慕极了。 穆大姑和吕大姑父一共生了四个子女，十一岁的吕表哥，八岁的吕大表姐，六岁的吕二表姐，还有才三岁的吕表弟。 穆小姑和江小姑父只有四岁大的江表哥一个独生子。 村里人不免拿两姐妹做比较。 在他们看来，两人都嫁得很好，男人也都是镇上的人，有工作。但心中倒觉得穆大姑肯定过得很好，因为她生了四个孩子，在婆家肯定比穆小姑好过。 其实不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人只看得见好的，不好的事也只有自己独吞，不想让他们看热闹。 就像他们能看到穆大姑多子多福，却看不到当初穆大姑为了生吕表弟，夫妻俩又是被罚款又是被降职的。 也正因为吕表弟的情况，在听说了老三家的“罚款闺女”这事儿，穆大姑还升起了一点感同身受的意味，对未见过面的侄女穆建宁多了几分好感和好奇。 又是过年又是第一次见面，穆大姑和穆小姑都给穆建宁和穆建荷两个准备了见面礼。 穆大姑是两块布，两小孩都一样，一块是很受人欢迎的水红色，一块颜色清新可爱，适合做内搭。 穆小姑拿的麦乳精和奶粉，还有一看就很暖和的毛帽子和一双可爱的小鞋子。 两个姑姑还准备了大红包。 当然其他小孩也有红包，但肯定是穆建宁和穆建荷的最大，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见到穆建宁第一眼，穆大姑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特别干净！ 白白净净，脸蛋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完全没有像一些小孩流鼻涕然后左右脸蛋上都被糊得黑黑的。 乖乖巧巧坐在姜爱红怀里，不吵不闹，连手脚都很少动一下。 穿着特别漂亮亮眼的粉红色大棉袄，肉嘟嘟的脸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知道瞅人。 穆大姑穆小姑给的红包，姜爱红也没立马收，而是让她自己抱着玩。 红色的纸封好似衬得人更加冰雪可爱了。 “这孩jsg子看着就聪明，全都随三哥三嫂的优点长啊。”穆小姑感叹道。 穆大姑赞同的点头，该是穆家长得最好的姑娘了。 刚刚她们也去看了朱青青和穆建荷两母女，本以为坐月子期间两母女不说身体要补得多好，但也该面色红润才是，结果没想到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瘦，大的那个憔悴，小的那个也没长多少肉。 听穆老太太她们一说，才晓得这么一段时间来四房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了。 做父母的都知道有的儿女是来报恩，有的儿女是来讨债的。 朱青青运气不好，碰上个讨债的来了。 正好吕大姑父和江小姑父还有家里的男人孩子都在外面，穆老太太便问了两个闺女在婆家的情况怎么样。 穆小姑倒开口说挺好的。 江家情况有点特殊，江小姑父的亲身母亲已经不在了，江父早些年就另娶了一个，生了一对儿女。江小姑父自此在家中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尴尬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位后娘对他特别客气，就像他反倒是客人一般，有意无意地营造出了一副他们一家四口是一家人，而江小姑父是外人的气氛。 江父平常工作忙，回家看到妻子对大儿子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还自以为家庭氛围特别和睦呢。 江小姑父是个比较温和的人，后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无非是怕他抢走了江父对她那双儿女的关注罢了。 至于多的，就是家里老头子兜里的那点钱了。 江小姑父了解江父，江父在某些小事上可能是会稀里糊涂糊过去了，但在大事上，心里是清楚得不得了的。 该是他的也绝对少不了。 虽不至于厌恶，但他也不太喜欢家里的那种斗鸡眼似的气氛，和穆小姑结婚后，正好可以分到房子，就干脆搬出去了。 因为江小姑父政府干部的身份，这几年吵的火热的计划生育也没影响到他们。 许许多多的人为了偷生孩子，被降职降薪停职，但穆小姑夫妻俩就只生了江表弟一个孩子，也完全没有再生的想法。 一家三口的生活过得好好的。 穆大姑却完全不一样。 吕家有三兄弟，还有一个出嫁了的女儿，而吕大姑父是老大，所以吕父吕母是跟着穆大姑他们生活，加起来一共就有八口人了。 算起来并没有穆家人多，但却比穆家事多多了。 头一个麻烦就是吕大姑父的母亲吕母，吕母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掺和一下，一个不好就拿穆大姑夫妻俩还年轻（孩子都几个了还年轻）说事，要么就是哭喊着嫌弃她们了。 穆大姑和吕大姑父奈何不了她，吕父更别提了，要是能压得住吕母，吕母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穆老太太也清楚几分亲家母的性子，有时半夜睡不着，心里就有些后悔，想着当初是不是不该和吕家结亲。 之所以这么想，还得从吕表弟身上说起。 穆大姑怀上吕表弟是个意外，因为当时那会儿已经有了风声，说不让人多生孩子了。 而穆大姑已经生了三个了，儿女双全，再生一个也没必要了。 偏偏这事叫吕母那个老婆子知道了，一看夫妻俩不打算要孩子，整个人都炸了。 毕竟在她眼里，穆大姑肚里怀的可是她吕家的孙孙，咋能说不要就不要。 所以她当时是坚决反对，就是儿子儿媳妇亲自给她讲了可能会影响到厂里的工作，也没有接受，反而一口咬定穆大姑要害她的亲孙子了。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沟通的，再加上当时也没有具体的文件下来，大家也只是处于“听说”的状态，抓紧时间生孩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两人害怕吕母会闹到厂里，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后就更不好办了，也就无可奈何接受了，只好想着万一呢，万一没什么事呢？ 但让吕家失望的是，外面有关计划生育的风声越加越紧，直到后面厂里和街道都陆陆续续下达通知，总之意思劝说大家少生优生，再到后面强制执行。 吕表弟能顺利生下来而不是被拉去打掉，也是多亏了当初非要穆大姑把孩子生下来的吕母，吕母不亏是楼里最不好惹的人，硬是凭借撒泼耍赖装疯卖傻拦住了前来拖媳妇的计生办的人。 最后眼看离生也没几天了，吕母带着穆大姑大半夜地去了一个乡下的亲戚那里，偷偷躲了好几天才生下来了。 但孩子生是硬生下了，吕家该有的惩罚并没有避免得了。 穆大姑厂里的工作直接停职，吕大姑父要看有个升职的机会，也挪给了另一个人，不升反降，好在又罚了些钱把工作保住了。 这下吕家八口人的重担全落到了吕大姑父一个人身上了。 现在几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回到之前的生活水准，反倒又有了新的忧患。 听到穆老太太一问，穆大姑的脸色不由地变得愁苦起来。 她也不想把吕家的糟心事说给娘家人听，可那事要是真的，到时候瞒也瞒不住。 只忧心道：“他们厂里去年效益越来越差了，好多人都没事干可，听说上头要慢慢开始劝退一些人了。” 穆老太太她们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啊！ 那可是国家的工厂，是给国家打工干活儿，国家怎么可能会赶工人离开呢？！ 在她们刻板印象中，当上了工人就是全家光荣，一辈子都有工资拿还不愁大米饭吃！ 所以在听到接下来穆大姑说的话后就感到更惊吓了。 穆大姑明白为什么穆老太太她们会是这个反应，因为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在国家的厂子里工人永远不会下岗。 “妈，你们知道县里的那个红星器械厂吧？” 穆老太太她们摇着头，一年到头难出一次村，哪知道那个什么器械厂。 姜爱红抱着闺女回想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去县里的时候不经意看到或听到过这个名字的，有点熟悉。 穆大姑接着道：“红星器械厂去年就已经劝退了一批工人，工人得了补偿金走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4节 说是劝退，也就是说出来好听些，实际上就是让你下岗。 “工作就没……没了？” 陈肖慧有些口吃，暗暗咋舌，她们乡下人都羡慕不及的工作就轻而易举的没了？ 穆大姑叹息：“可不是嘛，虽说拿了补偿金，可那补偿金能有多少？花完就没了，能有一个月月都能领工资的稳定收入强？”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重了，久久无语。 还是穆小姑打破了平静：“我是知道有些工厂越混越差了，但没想到差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她不是像穆老太太她们一样待在村里面什么都不知道，从她男人口中偶尔露出来的一两句话，还有和邻居买东西聊天，都能摸到一两丝迹象。 她安慰着大姐：“姐夫能力好，要不是那个事情，早就当上大领导了，裁谁也不会裁到他的。” 这话是大实话，不是平白安慰人的，当初就是生孩子那事，吕大姑父让领导很是失望了，都已经好几年了，评优评奖什么的都与他绝迹。 可吕大姑父稳重踏实，能力也好，厂里上面的态度也逐渐缓和了几分。 这话不得不说安慰到了穆大姑和穆老太太她们。 是啊，真要裁员肯定是裁那些不干事吃白饭的人呢，真要轮到吕大姑父，除非工厂倒闭了！ 至于工厂倒闭，大家从没想过，因为都非常肯定地觉得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穆大姑也不好一直说糟心事，一边和周淑芬她们准备饭菜，一边随便说了个事儿转移了话题。 大人们自如地说着其他事儿了，唯一在场的小娃还在回味儿她们刚才说的话。 等转移到老爸穆显叔的手上了，都还在脑袋晕乎乎想着。 知道得越多，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好像就越陌生…… 她忍不住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啊？ 第15章 穆大姑穆小姑她们呆的时间并不长，吃了午饭歇了会，去村里又看望了下穆二爷穆二娘，这才齐齐回了镇上。 走时五个小孩荷包里同样塞满了红包。 接待了回娘家的两个姑子们，初三的时候，也到了穆家的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 周淑芬和陈肖慧的娘家离丰田村并不远，也都是在附近村子里，走个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于是这天一早，穆显伯穆显仲便带着孩子们，拿着礼分别跟媳妇儿回娘家了。 周淑芬是周家的大姑娘，除了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都是嫁到不远的村子里，跟往年一样，她们约好初三一起回娘家的。 周家两个弟弟还算老实本分，这几年也一直安安分分种着地，虽然没有其他额外的收益，但一家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两个弟媳妇有自己的小私心，但周家的情况也就是那样，因为没有分家，所以每天吵得最多的jsg也只是为了那一两个鸡蛋和那一两块肉。 周家的条件比不上穆家，或者是附近村子里少有能比得上穆家的。 连她们姐妹三人带着姑爷孩子回来，也只是准备了四个菜，而昨天穆家却是准备了足足七八个菜。 猪肉炖白菜，白菜多。 猪肉炖干豆角，豆角多。 酸菜炖粉条，粉条多。 萝卜炖骨头汤，骨头上没有肉。 好在每个菜的量挺大，这个年代挑食的人不多，至少今天坐在周家的人没有，几个菜都沾了肉味，都吃得挺津津有味的。 吃完饭，男人们筷子一甩就完了，难得一见的孩子们吃了个饭后就打破了生疏，聚在一起东摸摸西碰碰。 周淑芬三姐妹帮着一起收拾吃得干干净净的盆和碗筷。 聚在一起难免要说下各家的男人又怎样、各家的孩子又送去上学吗等等。 突然，周大媳妇也就是周淑芬的弟媳妇问道： “诶，大姐，不是说你家的有个侄女因为超生被罚款了吗？听说罚了一大一千块钱，这事是真的假的啊？” 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好奇地竖起耳朵来，只能怪村里的娱乐活动太少，大家平常除了下地干活儿最爱的就是听这家那家的热闹了。 周大媳妇说的穆家这事，其实她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几个村子的距离并不远，穆家超生被罚款这可是大新闻，更别提里面可能牵扯到了自个亲戚的利益。 周淑芬：“是罚款了，不过不是一千块，只有八百。” “只有？” 大家表示大受震惊，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好不？ “被罚款的是穆家三房吧？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周二媳妇语气有点质疑，“不会是大姐你婆婆公公他们出钱了吧！” 周家没人怀疑穆家那老俩口出不起这个钱，几个月前他们也一起去了穆家新建的房子吃了暖房酒的，也就是那时听周淑芬说了才知道，建房子的钱竟然是穆家老俩口的！ 周老太太原本只安静听着，这会儿也忍不住插话了。 “穆老三他们哪里来的那么钱交罚款，不会真是你婆婆他们出的钱吧？” 周老太太越想越觉应该就是这样，不然一对小年轻夫妻又是怎么来钱的呢？ 莫不是穆家老俩口想要多个孙子，就出钱让穆老三夫妻俩生了吧？ 周老太太生气拍了下灶台，愤怒道：“要真是这样的话，穆家就说不过去了，这一碗水还得端平呢，都是亲生的儿子，凭啥就给那穆老三好处呢？” 没想到周老太太有这么大的反应，周淑芬连忙解释。 “不是的，老太太他们没给这个钱，这个钱是老三他们自个儿出的！” “他们这两年在外面做了点小买卖，应该是赚了不少。” “不过赚了不少也是白赚了，家底都赔到了他们那个闺女身上了。” 可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有点不相信。 “小买卖？是不是就是街上摆摊卖东西那种？” “那个能赚到多少钱？” 她们又不是没有卖过，赶集的时候卖菜卖鸡蛋，也没有赚到多少啊。 “大姐你莫不是被骗了哈，别是你婆婆他们私下偷偷给了，没有告诉你。” 周大媳妇她们都不相信摆地摊能赚到八百块，认定周淑芬肯定是被穆家人哄了。 周淑芬也不想相信啊，但事实就是做买卖能赚钱，而且还是赚大钱。 “老三他们卖的可都是大城市的东西，新鲜货儿，带回来抢手得很呢。” 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卖的什么，但她知道货是从哪里来的。 “人家赚的钱，可不是卖一斤菜那几分几毛能比的。” 好歹她也算是穆家人，自然要为婆家撑下场子，婆家厉害，她也有面子。 她便用手比了个数字，“一天怎么都能挣个这么多。” 周老太太等人：！ “那大姐你们怎么不一起做买卖，多赚钱啊！”周二妹觉得她大姐在吹牛逼。 周淑芬神色有点尴尬，她倒是想去试试哦，但穆显伯不松口，她一个女人家能怎么办。 “我那男人忙着地里的活儿走不开呢，不种地一大家子吃什么呢。我又没出过县城，又不像老三夫妻俩能说会道，哪里敢出去乱跑啊。” “我打算开了春之后又去抱几只猪仔回来养，等养到年底卖了一样能赚不少钱，还不用四处奔波，比做买卖稳妥多了！” 说到这，周淑芬就开始劝周老太太她们也学着养养试试看。 “养猪简单啊，给它点吃的它就使劲儿长了，不说别的，等到年底也不用再花钱去买肉吃了。” “妈你听我的，到时候我教教你怎么养才能……” 话题不知不觉就变了。 等到下午周淑芬一家快走的时候，周老太太才有把人拉到一旁叮嘱。 “你回穆家别太傻乎乎的知道吗？这世上对你好的只有你亲爹亲娘，还有你弟弟他们！” 周老太太她凑近大闺女耳朵：“你家的钱是归你管不？女婿知道你放哪儿不？你回去找找看，别是已经被偷拿给什么人了！” 大房的钱是放到周淑芬手里的，不过穆显伯也确实知道她放的位置是哪里，毕竟谁也不会把家里的钱都随身带啊。 想到这，周淑芬的心不由就咯噔了一下，穆家四兄弟的感情如何她看得最清楚了，要真是其他几个兄弟朝他开口借钱，他肯定也不会开口拒绝。 年前卖猪的钱是她当时忙，便让穆显伯把整钱和去年卖猪的两百放在一起，只留了些零用钱在外卖随时用。 心里想法转得很快，勉强撑着笑，小声回道：“妈，不会的，钱都在我这儿放着呢，显伯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只有我自己知道。” “好了，妈，那我先回去了，家里的事还有一大堆呢，以后有空我再回来看你。” 回穆家的路上，周淑芬走得异常的快，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家数钱了。 二房顺利得多，陈肖慧上头只有三个哥哥，是陈家唯一的闺女，从小要比村里其他人家的姑娘受到的关注要多一点。 陈家当然也说到了穆家，可能是遗传的缘故，陈家和陈肖慧一样爱听热闹，不仅是穆老三，连穆老四第二个又生的闺女这事，都拿出来好生说道了一下（背着穆显仲）。 陈家知道女婿家的财政都是掌握在闺女手中，所以并不怀疑穆老三罚款的钱有穆老二的一份。 不过也暗自跟闺女嘀咕是不是穆家老俩口私下补贴了。 陈肖慧一口否决了。 她觉得穆家老俩口不是那种会偷偷拿钱给哪个儿子的人，真要拿钱，也会当着四兄弟的面拿。 因为去年穆家建新房子那事，穆显仲就给她说了，他爹娘已经算很对得起他们兄弟四个了，所以不管他爹娘包里有多少钱，他们都是不能惦记的。 陈肖慧和自个男人感情好，他经常会跟她说说心里话，所以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既然他话都这么说了，就是要告诉她甭管以后老俩口怎么用他们的钱，她都不能说什么。 老穆家的儿子养得好，个个都孝顺，肯定不是穆显仲一个人这么想的。 老俩口不是偷偷摸摸的性子。穆老太太那人，看着平时不说不管，就光盯着他们各房自己过日子，一副脾气很好听之任之的样子。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5节 其实却很有主见，也有点说一不二，这从建新房子把大家圈在一起这件事就能看出，当时她没有和四家商量，而是直接做的决定。 所以就算她要真当面拿钱给老三他们，还谁都没办法。 既然真是穆老三自家拿出的钱，陈家人有点惊讶，惊讶做买卖竟这么赚钱？ “那你和老二咋不跟着搞啊？都是亲兄弟。” 陈肖慧尴尬一笑：“老三他们早前提过的，但这不是怕亏钱嘛，老三说过的，不一定能赚钱的，也有可能倒亏呢！” 陈家人可惜的同时也有点理解，想想换成他们，他们也不敢的，有可能亏钱呢，他们种地的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钱？要是亏出去了不得心痛死。 见他们没有骂她胆小，陈肖慧松了口气，然后道：“我打算跟大嫂学养猪。”这个稳妥。 “你们猜，我那大嫂卖了她那几头猪赚了多少钱？” “几大百呢！” “……” · 原本今天应该带儿子和闺女回娘家的姜爱红却没有回去，因为昨天半夜穆建宁突然发起烧来了。 以前就说过穆建宁在半夜是很乖的，有事就是轻哼哼吱一声叫人，要是离人近，还会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啪啪拍人起床伺候她如厕了。 昨天半夜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夫妻俩就听到一阵有气无力的吚吚呜呜，等姜爱红摸到发烫的闺女时，残留的那点睡意瞬间消散了。 谁都知道，小孩儿发烧要是处理不好会出大问题的。 所以夫妻俩连忙动作起来，叮里叮咚，还把有经验的穆老太太叫醒了帮忙，忙到后半夜，大家才有功夫重新睡下。 小孩虽然退了烧，但也不敢jsg现在就带着出去吹风，夫妻俩都不放心。 姜爱红的娘家不在附近，要到镇上后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到姜家要走上两三个小时。 最后夫妻俩商量，由穆显叔带着儿子穆建安和东西回姜爱红娘家，姜爱红就留在家里照看穆建宁。 隐隐约约中，穆建宁好像听到了他们在说话。 听不清，因为她还陷在刚刚的梦中，她做梦了，梦到了她最爱的老祖宗。 第16章 老祖宗还是那副光溜溜着脑袋留着一大把长胡子的模样。 看到熟悉的人，建宁公主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一直憋在心中的惶恐和委屈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老祖宗！”她向着老头儿扑过去，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老头儿还在的时候，尽管只是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就得跑到他身边撒娇哭诉，让他给她撑腰。 可她却扑了一个空，老头儿瞬间消失在空气中，着急地转身寻找，却发现老头儿在她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 建宁公主又急又气，跳脚喊道：“老祖宗！” 老头儿还是一副笑眯眯很是慈祥的样子，摆着手让建宁别再扑了。 亲切地问候道：“我们建宁过得开心吗？” 开心吗？ 建宁公主吸了吸鼻子，有些冷静了。 她知道面前的老祖宗不是真的，老祖宗在她到穆家之前，已经离开她两年的时间了。 尽管只是在做梦，但能见到老祖宗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开心，我不开心。” 看到从小给她依靠的人，她所有的对外人不自觉的防御都卸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她身上穿的是以前她最喜爱的一套襦裙。 建宁公主低落地弯腰坐在地上，迷茫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看到四周白茫茫一片的迷雾，就像是她此刻的心境一样，好似怎么也绕不出去。 “您走了之后，他们都开始欺负我了。” “外朝进贡的贡品都是他的好妃子挑了之后才轮到我的宫殿，明明往年都是我第一个先挑！” “他这是看着我没您这座大靠山了，就变脸了。” “我只要了些他的荔枝和莺桃尝尝，他就为了那些人找上了门。” “还有还有，我偷听到他竟想要给我相看驸马了！您说，他是不是觉得我是拖累了，恨不得早日将我赶出去了……” “最可恶的是……” 不知何时坐到她一尺远的老头儿晃头晃脑地听着，脸色同样笑眯眯。 安静听着她的“委屈”也不插话，一直等到她应该是说够了开始缓气了。 慈祥地鼓励着她继续说：“现在呢？现在可有受‘委屈’？” 建宁公主顿时就更有话说了，她掰着手指一一控诉着： “我竟然投生了一家平民。” “穆家好穷的，根本没有钱雇丫鬟，穿衣洗漱洗衣做饭下地干活都得自己干。” “穆家的院子小小的，我一个扭头就看完了，就这么个小院子，还得几家人一块儿住呢，每晚隔壁小孩的哭声都能传遍整个穆家，吵闹得不行。” “吃也吃得不好，我什么都不能吃，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 “他们还总是不洗澡，明明都脏兮兮的了，好几次我都被臭到了，好在我们屋里的大人和小孩都还算爱干净，不然我肯定不搭理他们。” “那天我还在远门口遇到了一个超级讨厌的人，她脸皮厚……” 小嘴吧啦吧啦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直到最后建宁公主说得没话讲了。 她才喃喃道：“老祖宗，我好想你啊……” 老头儿笑呵呵，明白今天一别，以后祖孙不再相见。 “老祖宗一直在，老祖宗会永远陪着我们建宁。” “老祖宗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建宁，谁也不能欺负！” “你一朝是建宁公主，便永远是不能被冒犯的建宁公主。” “假如有居心叵测的人让咱们建宁感到委屈愤怒了，你就替老祖宗看看，看他的眼睛，看清他的模样，老祖宗帮你教训他！” 老头儿挂着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转而释放着令人颤抖腿软的冷意，周身的气势一下子都变了。 梦散了。 只是个梦，穆建宁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虽然知道真有事老祖宗肯定也鞭长莫及，但她高兴的是，就连在虚拟的梦中，里面的老祖宗也没有忘了要给她做大靠山。 最爱护她的人啊，她最爱的人啊！ 天刚亮，穆显叔和穆建安前脚刚骑着自行车走，后脚穆建宁体温又反复升高了。 怕耽搁出了大问题，姜爱红不敢在家自己弄了，要把闺女抱去镇上去看。 走到村口，遇到穆二爷，一问是孩子生病，就赶紧抓了过年回家了的大儿子穆显成，正好穆显成一家也是骑自行车回家的，为了避嫌，由穆显成媳妇骑带着姜爱红母女俩。 等穆建宁真正恢复精力，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也许是老祖宗的话，让她没有了压力，整个人没缓过来才发了烧，但不管怎么样，她的心到底是稳了不少，哪怕她知道老祖宗的承诺是不能实现的。 四房的朱青青也终于出月子了，穆建荷这个奶娃娃也终于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色，尽管她整天在睡觉，什么都不懂。 今年朱青青没有机会回娘家，但她娘家也没有来人看。 她也并不在意，反正和娘家人见面了也是被奚落一番，然后再想法儿从她兜里掏钱去，要不是迫不得已，以前回门的日子她都不会乐意回娘家。 这次坐月子没能回去，她高兴都来不及，少了多少麻烦啊。 而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工作。 朱青青打算开了年就和穆显季回去了，可眼前麻烦的是，穆建荷该怎么办？ 穆建荷不像穆建萍那么大，给口饭吃就行呢。还必须给她喂奶换尿片，时刻要人照看，关键她性子还折腾人。 真愁人。 她有想过要不让三房帮忙带一下，反正他们已经有穆建宁了，也是个小孩，照顾一个和照顾两个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她还知道三房养孩子养得精心，比她们都强多了。 可后头她又想了想，正因为三房有小孩了才不能送过去。 不得不承认，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到时候照顾得了这个，不一定照顾得了那个，再加上三房的穆显叔也偶尔会出去，肯定有一个孩子要被冷落到，而那个被冷落到的绝不会是穆建宁。 在屋里一直哄孩子的一个月，朱青青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眼看距离学校开学没有几天了，她先和穆显季商量好了，第二天就挑了个穆家人都在的时候，提出了她的想法。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孩子得继续交给穆老太太穆老头儿两个比较好。 “妈，我打算过几天和显季一起回镇上。” 姜爱红一听，完全没有意外的感觉。再看看其他人，也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陈肖慧还悄悄冲她们挤了挤眼，意味深长。 穆显叔几个男人表情要严肃一些，也都继续听着。 穆老太太垮着脸，只问道：“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穆建萍站在穆建英旁，低头抠了抠衣摆，小小的身子明明穿了厚棉衣，硬是看着有点单薄。 朱青青：“孩子就不带去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每个月我出十块钱，能麻烦妈您和爸两个劳累劳累，帮忙带一下吗？”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 说实话，十块钱也不算太少了，村里许多人一年给老人的孝敬钱都只有这个数，而朱青青说得是每个月，那一年就有一百块了。 看看，村里有哪些年轻人能做到一年给老人一百块钱？ 穆显伯和穆显仲严峻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也明显好了一些。 周淑芬垂下眼睛，在思量着什么。 而姜爱红和穆显叔就有点波澜不惊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6节 今年过年他们给穆老太太穆老头儿的孝敬钱都远远超过这个数，一个老人给了八十八块，避着人拿的。 姜爱红没啥意见，她知道穆显叔是怕两个老人拿钱建房子后，兜里就没钱了。 她也给她娘家的老人包了两个大红包，害怕把她爸妈吓住了，没有包八十八那么大，只包了六十八，但后面穆显叔回来说，姜家两个老人还是吓到了，还不想要，最后穆显叔还是劝住了。 穆显叔虽然有点不高兴老四夫妻俩把孩子扔到家让老人带，但他没有冒然开口说什么。 穆老头儿沉默了下，又问：“钱不钱的先不说，我也不差你们那点儿，再多的钱到时候等我和你妈走了也是你们几兄弟的。” “老四，你们得说个准话。” “我和你妈年纪不小了，也没有多少精力了，不可能像当初拉扯你们一样再把你家两个孩子拉扯大。” “父母和孩子常年分开，像什么话啊？村里哪家像这样的？” 朱青青咬了咬唇，没想到会被穆头儿一口拒绝。 只好道：“等过两年萍萍长大能上小学了，我们一定把她jsg们都接走！” 学校里也有老师带着自家小孩去学校的，上课的时候就让小孩在学校里玩，反正学校有人守着，没有外人是安全的。 等萍萍到了上学的年纪，那荷荷也到能懂事的时候了。 朱青青着急，咬了咬牙，刚要说开口说要不她再加两块，她给十二块一个月，就听见陈肖慧吭了声。 “爸妈他们年纪大了，你家荷荷又天天晚上闹，肯定不行的。” 朱青青脸色不好，穆显季也很犹豫。 穆显仲吃惊地看了看媳妇，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关心爸妈，不禁有点感动。 然后又见陈肖慧一脸兴奋地指了指自己。 “找我啊，我闲得很，精力也旺盛，建家建辉两个都大了，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了。” “我也不用十块，每月八块就行！” 朱青青：“……” 其他人又开始沉默了。 但不得不说陈肖慧真是个很合适的人选，至少比穆老太太穆老头儿合适多了。 朱青青和穆显季对视了一眼，又瞅了瞅穆建家穆建辉两个，一个活泼一个文静，特别是弟弟穆建辉，白白净净乖乖巧巧，一脸腼腆的笑着，简直就是陈肖慧的活招牌！ 两人都有点心动了。 穆老太太就道：“都在一个院里，养在我这儿和养到老二家哪儿都差不多哪里去。老二家孩子多也热闹，孩子都是喜欢和孩子呆一起的。” 于是乎，四房的两个孩子便落到了二房头上照顾，照给十块，而不是八块。 最后算是皆大欢喜，只有周淑芬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轻微懊恼了下。 等开学前一天，四房两口子就背着包袱回了镇上。 春夏秋冬。 小孩成长的过程很快，又两年多过去，宁宁刚过了三岁的生日。 第17章 上午, 十一点。 穆建宁跨着小短腿迈出家门口。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家中和穆老太太躺着摇椅上喝着糖白开探讨着人生的意义（？），但这一个月来穆家和村里人一样忙着收地里的东西。前一段时间收完了稻谷, 这两天又在收玉米。 稻谷舂出的米她吃过, 玉米却是她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尝试。 黄黄的嫩玉米，颗粒分明, 排列整齐, 吃起来糯糯的，甜甜的, 她前世没见过的。 这个世界的新奇东西很多，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 比如晚上也能点亮的电灯泡, 两个轮子也能跑的自行车，穆显叔抱着她去村长家看能放小人的电视机…… 今天穆家地里的玉米就要收完了，她是去地里喊人吃饭的。 小小的一只娃身着一套样式简单的绿色细棉衣裤, 袖口隐约晃动露出白嫩有肉感的小手腕，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地正好搭在肩后处，小巧草帽稳稳扣在头上，额前露出几缕细软的头发, 随着燥热的风一飘一飘。 踩着精致的小绣鞋, 躲着晒人的太阳, 挪着小步子慢慢贴着别人家的墙角或高大茂密的大树荫下走。 穆家人多, 平常这种跑腿的事都是不会落到她身上的。只怪穆家的大人被家中那群一放假就仿佛疯了的小孩子气到了, 更是管也管不住。 不只是穆家, 整个丰田村的小孩都这样，难得有一次长假, 简直玩得无法无天了。前两天有几个小孩在外面还搞起了野炊, 也就是从家里拿点油烟, 正好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丰收了，所以一人又从家里抓了一把稻谷一根玉米，在野外烧起了火，结果如今天气太热，一个没控制得住，就把别人一块玉米地给烧了，还好叫人叫得及时，河沟也在旁边，正在洗衣服的媳妇婆子们一盆盆水终于浇灭了。 最终玉米地被烧了一大半，庆幸的是地里的玉米被那家人先收了的，还留着一些空玉米壳玉米秆准备到时做柴烧，现在也确实是被做柴烧了，不过是别人家的小孩帮他们率先烧了。 而这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一个三岁小孩背锅了。 对外的说话是三岁小孩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火柴放了火。 但大家也不傻，玉米地旁垮了一半的用石头垒的小灶可不是一个三岁小孩能做的，铁定是跟着哥哥姐姐们屁股后跑的小孩顶了这个锅。毕竟三岁小孩能以不懂事做借口，八九岁或者十岁出头的孩子说出去就有点不好听了，所以这个火最好就又不懂事的小孩来“放”了。 同样是三岁小娃的穆建宁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冒犯！ 小孩家里给玉米地的主人搬去了几捆柴火和一担玉米才了事的，至于为什么还赔玉米，因为主人家后面又突然想起了被烧掉的地里还有几个零零散散晚熟的玉米还有收下来。 小孩家里知道这话有多少水分，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家孩子手贱呢，最后还是几个孩子家里每家凑点，凑足了一担才送去。 村里有不少有孩子的人家却因为这都收紧了神经提高了警惕，谁家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也不能这么糟蹋了，不约而同地对自家孩子三声五令，特别叮嘱不能碰火柴！不能再野外放火！ 穆家也是这么想的，年轻的孩子精力特别旺盛，大太阳不下地干活的话，大人们连门都不想出，偏偏孩子们要成群结队地跑出去玩。 所以干脆让他们把精力用到了正处上，比如帮家里收玉米。 不白干，有钱拿。于是大大小小都被吸引去地里了，每天从早干到晚，人都蔫哒哒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又恢复了活力。 家里除了她和比她还小的穆建荷，其他孩子都接受了这份“工作”。 穆建荷人虽小，但比她亲姐姐穆建萍机灵多了，每次老四夫妻俩回来，总是合时宜凑上去关心问候，而是不是像姐姐一样只在一旁眼巴巴望着，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 眼下最是嘘寒问暖的时候，比穆建宁还低的丫头这几天就爱坐在玉米地旁守着放着凉白开的盆，每隔一会儿就甜甜呼唤着爸妈歇息喝水，在外人看来属实是个贴心小宝贝了。 路过的村里人都会夸两句，称赞老四夫妻俩不愧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真会教孩子，不像他们家孩子又怎么怎么样顽皮。 朱青青和穆显季夫妻俩虽有点尴尬他们也没有有意地要怎么教孩子，但听了夸奖的话也是会高兴的。 对比眼前嘴甜又会撒娇的小闺女，又想起平时闷声打不出一个屁的大闺女来，就有些后悔，后悔前几年一直把大闺女放在婆婆跟前养，而不是老二家，要是早放在老二家，说不定就跟小闺女一样活泼。 这顿饭可以说是早饭也可以说是午饭，早在四点钟的时候穆家人集体就起来了，吃了饼喝了稀饭就下地干活儿了。 屋里只剩下穆建宁和穆老太太两人，穆老太太在家里做饭，穆建宁就成了那个跑腿的了。 要是穆建萍那个小丫头在，倒可以指使她。 不是穆建宁故意欺负小屁孩，当然她也不认为这叫欺负了。 就跟这世做买卖的爸妈一样，一手钱一手东西交换。 她用不爱吃的糖果换穆建萍帮她做事的机会，也可以叫在给她打工，小打工人！ 穆建宁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和原先的世界很不同了，没有皇帝没有奴才，当初知道这个消息时她又失落又庆幸。失落她距离原先的世界好像比想象中更久远，庆幸则是她不用哪天见到王孙贵族还得弯腰下跪。 听穆显叔说，如今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时候的商人不仅不受人鄙视瞧不起，还有许多人称之为“大老板”。 就是她爸妈，她都听到过有人喊穆老板和姜老板。 在以前的世界，穆建宁知道商贾家的小姐会被官家小姐瞧不起，说她们身上有“铜臭味”，虽然她是从没闻到，但商贾家的地位确实是很低。 投生到同样做生意的穆家，穆建宁也曾悄悄闻过自己，只有淡淡的好闻的香皂味，又去抓住穆建安闻了闻，也只闻到汗臭味！ 自此她再也不信那些诓人的话了，对父母做生意这事也不再有压力了。 小心翼翼地走到路上，今天穆家要收的玉米地在村头处，走到那必须要经过好多户人的门口。 不巧，有户人家的外墙下竟然有一坨盘旋状的粑粑，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狗或小孩拉的。 捏着的小手绢连忙捂住口鼻，皱紧眉头，一双大眼睛嫌恶地盯了它一眼，才屏住呼吸远远绕了过去，走了好远一段路了，才甩着小手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一个小脚印一个小脚印继续慢慢走着。 “唷，这不是穆老三家的金娃娃宁宁吗？” 一个人突然从她正要路过的门口背了个大背篓出来，穆建宁闻言扬起脑袋看了来人，又扭头看了门口，这难道就是自投罗网吗？ 翠花婶子咯咯地笑得很开心：“去地里啊？” 不等回答就夸张地拍着大腿道：“哎呀妈呀，等宁宁你走到了jsg，天都黑了。” 穆建宁抬头看天，露出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火红的太阳刺得她眼睛疼。 见状，翠花婶子又是好一阵地夸张大笑。 穆建宁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乌黑的眼睛和她对上，不过几秒钟，翠花婶子的笑声顿时卡壳，莫名的感觉腿上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穆建宁学着她刚刚的表情张大嘴巴，面无表情地哈哈哈三声，捏着小手绢，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翠花婶子摸了摸膝盖，又动了动，发现没什么问题了才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除了刚来到丰田村那次，中间穆建宁也是和翠花婶子打过几次交道的，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翠花婶子的孙子宝根和四房的穆建萍是好朋友。 宝根经常来穆家找穆建萍玩，有时玩得久了，翠花婶子干完活儿回家看不到人就会来穆家接走孙子。 通过几次简简单单的交道，穆建宁清楚明白是不能和翠花婶子久说的，她是说不过的。 要想干脆利落的甩掉她，就不能和她搭话！ 而每次她能顺利逃脱得多亏老祖宗的帮忙呢。 没错，老祖宗。 老祖宗果然没骗她，当初那个梦里说的话也是真的。 老祖宗说了会永远陪伴她，说了不会让她受欺负都是真的！ 虽然她看不到，但老祖宗应该就是那种常人根本看不到的状态，就和穆建安讲的鬼故事中的“鬼”一样！ 为什么她知道老祖宗一直在，还得从之前发生的事说起。 有次她坐在院门口发呆，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一个小孩来，站得不远不近，不说话就盯着她瞧。 穆建宁当然也没开口，要让尊贵的她主动搭话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于是果断捧着脸蛋扭头看另一边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7节 还以为那个小孩会乖乖的就走了，结果她余光却瞟到了小孩竟慢慢走近，两人距离缩短。 穆建宁脑袋警报顿时拉起，警惕地看着她。 等到小孩扑上来伸手想要抓她的脑袋时，她已经灵活地跳开了。 穆建宁已经差不多知道她要干嘛了，头上扎揪揪的发绳是前两天穆显叔才买回来的，发绳是亮眼好看的红色，上面还有两个黑红发亮的小果子，在大白天的光线下亮晶晶，一闪一闪地对任何小孩有着致命的吸引。 但眼前这个小孩的行为却是直接把高傲的小公主给惹火了，气得直溜溜瞪着她，那小孩看了看晃动起来更加可爱的发绳，还冲她笑，然后还想再扑上来。 穆建宁张嘴就喊人了，虎视眈眈瞪着眼，就见她咚的一下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额头就直冲冲磕在了离穆建宁脚尖不足半米的地方，再一抬头，一大个包。 要说那小孩摔倒可能是意外，后面穆建宁在村里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正和人说她是个赔钱货呢，看到她走到面前了也不慌不急，当她小什么都不懂，竟敢又盯着她骂了句。 结果那个女人腿疼了三天没下到床。 后来经历得多了，穆建宁就发现要是有人对她不好惹她生气了，她的老祖宗就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或轻或重地偷偷踹人！ 有像翠花婶子的只是腿软一下就没事了，也有像骂人的那个女人腿疼了三天下不了床的。 她知道，这应该是骂人的那个女人对她恶意更大，她也更加生气。 所以，尽管老祖宗给她报仇了，小心眼的她仍然向穆显叔和姜爱红告了状，她的靠山多着呢。 路过穆二爷家，穆二爷悠闲地在门口打着扇，今年他的两个儿子依然叫了一串人早早地把地里的东西收回了家，这才有闲心看别人累死累活地做事。 看到大哥家的孙女，和蔼地招呼道： “宁宁啊，是来我家玩吗？” “喊爸喊妈吃饭。” “哦，那你赶紧去吧，慢慢走哦。” 穆建宁点着头，这才小心地往通往水田的小路迈去，走到路口看到过来了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年长的那个熟悉，是在村里见过的，面嫩的那个没见过。不过过了三年农村生活经验足足的她知道这是年长的那个女人家新娶进家门的媳妇。 等两人经过后，她才慢吞吞动脚，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 “那是哪一家的小孩啊？养得可真好啊，一点都不像村里的娃，倒像城里出来的。” “诶就那家啊，前头我跟你说过的，罚款八百块钱……” “啊难怪了，长得真可爱啊。” “随了她的……” 零零散散的话语飘散在空中。 顺着小滑坡的路下去，下面是一块块混浊的水田里，水田里是一堆堆被割了半截的稻谷茬儿，窄窄的田坎上全是被踩扁的野草和被晒干的泥印。 瞥了眼脏乱又危险的田坎，小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绣鞋，不情愿动。 在路口站了几分钟，才特别小心翼翼迈出一只小脚，等站稳后才跨另一只，整个慢腾腾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到了肮脏的水田里去了。 这个磨蹭劲儿倒是把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又是急性子的年轻男人给弄心焦了，眼看前面还有一大半没过，他顿时难受得不行，直接伸手就往小娃腋下一提，猛然腾空的小娃本能地弯着膝盖，像被揪住后勃颈的狗狗一样一动不敢动。 穆建宁：？ 年轻男人两三步，几秒钟就走到了尽头，然后才把人利索的放下。 穆建宁这才知道提她人的是谁。 穆老头儿有两个兄弟，一个是穆二爷，经常和她家走动。另一个则是穆三爷，年轻的时候和两个哥哥闹僵，一直到现在都没和好，过年过节也根本不走动。 年轻男人就是穆三爷的小儿子穆显青，接近四十岁的时候才生的，刚刚二十岁出头。 穆建宁知道他，还是看到他偶尔来家里找穆显叔说话，看他俩聊得好像还挺好。 “找你爸他们？沿着这条路过去就是了。” “要不我抱你去？” 穆建宁赶紧摇头。 “哦。”穆显青也不失望，虽然看着心里莫名难受，但还是盯着小侄女慢吞吞的背影，等到她走到了头才大步走向自家地里。 一个拐弯就看到了蹲在阴凉处的穆建萍，手指头在周围碾着什么，走进一看，是想要爬进装凉白开盆里的黑蚂蚁。 穆建萍抬头正好看到了她：“嘿，宁宁。”穆建宁想要后退的步子顿住。 她高兴地指了指旁边高耸耸的玉米地，“在里面呢。” 用小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穆建宁小脑袋探了探，什么也没看到，茂密的玉米秆林，让矮小一只的她进去了，肯定秒秒钟就不见影了。 “奶喊吃饭了。” 穆建宁热得脸蛋红通通的，一边做回忆状，一一数着： “有香香的鱼汤。” “有我拳头一样大的肉肉。” “还有大鸡腿，不过奶说只有两个……” 原本眼神越听越亮的穆建萍听到后面一句话就着急了。 小手做喇叭状，冲玉米林大声喊道：“吃饭啦！奶喊吃饭啦！” 淡淡的回声响着，不会儿就听见里面应着话了。 淑女·宁眨眨眼，抿嘴一笑。 没过多久，穆建宁便看见附近的玉米秆晃动，有动静了。 率先出来的就是以穆建光为首的孩子群，大家脸上都是被晒得黑红黑红的，满脸汗水。 冲出来就朝着水盆子去，两个碗不够，都是一个个咕噜咕噜喝完就接另一个。 穆建家喝了水喘了气，便开始鬼哭狼嚎：“终于吃饭了，这钱挣得也太不容易了吧。” 地头干活的人谁也不知道到底几点了，哪个时候有人叫吃饭哪个时候就不动了。 几个孩子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心心念念着有人能快点喊他们回家吃饭，哪知等到现在了，简直度日如年！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本可以在一刻钟前就能休息回家了的，偏偏耽搁到了现在。 还满怀感动喊他们吃饭的妹妹解救了他们。 又等了一会儿，姜爱红她们才出来，而几个男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是挑玉米往大场子去晒。 回去的时候姜爱红就跟在闺女屁股后慢悠悠走，身上又是灰又是汗，也没提要抱她。 等母女俩走上村头，其他人早没影了。 一回去就听着穆老太太嘴里念。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出去一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人掉水沟里了呢。” 一个小时虽说得夸张，但来回走一圈加上又等了会，三四十分钟是有了。 “我的祖宗哦，我不该使唤你。” 明明一个来回要不到一刻钟的路程，整得是像干了什么累活一样，整个人都蔫吧了。 给她取下小草帽，然后拿盆倒水给她洗脸。 其中这盆和帕子还有讲究，不能拿错。盆有洗脸洗头洗澡洗脚的，帕子有擦脸擦手擦头发擦身子擦脚的，每个都是专属的。 穆老太太曾就替孙女庆幸到，多亏老三夫妻俩就是做这个买卖的，不然还由不得她这么折腾。 平时穆老太太对孙女那些她分不清的东西都敬而远jsg之的，可谁叫今天是她把人弄得惨兮兮的模样呢。 把小祖宗伺候好，脸和脖子都洗干净了，才放人走。 刚从大场子回来过来洗手的穆显叔正好看到了热闹，没忍住捏了捏闺女的脸蛋，惹来一个吃牙咧嘴凶巴巴的表情。 穆显叔笑：“别总惹奶奶生气。” 穆建宁瘪嘴：“我天天和奶在家处得可好了。” “奶，你说是不是？”她扭头问。 每天都呆在一块的孙女和经常在外跑不见人的儿子，怎么选傻子都知道。 “是，我没生气。”她果断应道，然后还瞪了瞪多嘴的儿子，要是把人说跑了，谁天天在家陪她这个老婆子呢。 穆家几房的孩子，还没上学的就只有穆建宁、穆建萍和穆建荷了。 剩下的三个，孙女穆建萍喜欢往外跑，当初养在两老身边的时候都一直怯生怯生的，老头子有时开口说话还会把人吓住，对两老也不甚亲近。等到穆建荷满月，两姐妹晚上搬去老二那里去住了，平时没事儿都不会主动和他们两个搭话。 孙女穆建荷，小小一个就整天跟在老二夫妻俩屁股后头追，陈肖慧到哪儿追到哪儿，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二房多了个亲闺女呢，也只有老四夫妻俩回来后才能转回她的注意力。 而孙女穆建宁，事儿多起来穆家全部人加起来都比不过。 小时候还好，等到她两三岁能说能动之后，麻烦事就多了起来。 每天洗头洗澡换衣服是必须的，不能累不能脏。 每顿吃饭的时候还不和大家一起吃，必须把她要吃的东西单独盛一边，不然就要求大家用公筷，也就是夹菜用一双筷子，自己吃饭用一双筷子。 说白了就是嫌弃大家的口水嘛。 但庄稼人哪有那么讲究，换筷子的时间都吃完两碗饭了。 好在平时几房人少有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关在屋里自己吃，折腾的也是三房的人。 穆老太太就经常和穆老头儿悄悄嘀咕啊，这老三夫妻俩怕是生了个千金大小姐呢。 唯一省心的就是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整天出去调皮捣蛋。 正好，穆老太太也不是喜欢出去溜达的人，也不喜欢和那些婆子们暗地吐槽别人。 所以她这个孙女有再多的不是，都抵不过她天天在家陪她。 婆孙俩的第一次会面成功，还是因为一双精致的绣鞋，穆建宁一岁时老太太送的。 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手艺颇不错的绣娘，在一户有钱人家做事。 可惜后来世道乱了，家也没了，主家也倒了，为了活命阴差阳错下嫁给了穆老头儿。 穆家建房子的钱都是以前做绣娘时攒下的。 某一天啊，她的孙女就穿着她绣的鞋子走到她面前，让她给绣小手帕呢。 小娃还懂得得寸进尺，今天应了给她绣小手帕，明天就捧着件衣服过来让给绣小花小草呢。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道何时起，婆孙俩在一起的场面已经让穆家所有人习惯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8节 饭桌上，同样地。 一碗奶白奶白的鱼汤，一个挂着酱汁的大鸡腿，两块敦实的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两块酸甜多汁的白糖拌番茄，几根清脆清爽的小白菜，一小碗白米饭。 小小一个上桌还费劲，饭菜于是都摆在高凳子上，看上去也挺丰富。 其他人就没这么矫情了，两桌人挤着坐刚好能坐得下，桌上的菜色都是一样，只是量要多许多。 穆老头儿趁机问：“老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话一落，有人兴奋，有人高兴，有人心落落。 兴奋高兴的是孩子们，感到心落落的是穆老太太和周淑芬。 穆建宁的老爸老妈早已跟家里人通了气，在穆建安今年上二年级前，打算搬去镇上去住。 一个是因为穆建安去镇上上学有点远，回来了就嚷着累，也没多少精力写作业，要是家在镇上，等从学校回到丰田村的时间，都可以写完作业了。 二个是住镇上肯定要比住村里方便得多，被孩子绑在家里的姜爱红还可以在镇上做点小买卖，比整天呆在村里强。 三个就是两个孩子都渐渐长大了，穆显叔和姜爱红并不想让孩子们一直都处在小小的丰田村的环境里，他们的能力在变大，可以的话，他们更想带孩子们去县里去城里瞧瞧。 他们这么努力挣钱，不仅是希望自己过得好，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穆显叔：“八月底吧，得提前两天去收拾收拾。” 穆显季也道：“到时候我们和三哥他们一起走。” 没错，老四夫妻俩终于搬出了学校的宿舍楼，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离穆显叔他们很近，这次回来也是打算把两个闺女带去镇上。 大闺女穆建萍离上学还有一年，但正好可以带着小闺女一起适应适应。 最主要原因还是二房也没有多的心神给她照顾孩子了。 穆显仲夫妻两个都不算笨，甚至还有点小聪明。 这几年也知道三房做买卖挣了大钱，羡慕不已。可想到自己要跟着去做，又有些胆怯了。 夫妻俩商量了许多，一同觉得要是真放弃什么都不去做的话，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儿了。 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穆显叔给了一个提议。 那就是去学校门口卖吃食。 这个相较于穆显叔他们的买卖，显然要稳许多。只要食材新鲜，味道不难吃，价格又合适，就能卖得出去。 而陈肖慧的厨艺可以说是穆家几个女人中最好的了，不说有多美味多好吃，但也和难吃搭不上边，属于中等偏上。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从陈肖慧擅长的方面下手。 最好就是做家常菜，家常菜不要求多高的厨艺，也不要求做得多精细，便宜量大，以量取胜。 然后二房夫妻俩就这样拍板决定了。 正好两个儿子都在镇上上学，镇上小学是没有学生食堂的，只有初高中才有，所以学生都要自带饭。而等到时他们摆摊了，两个儿子也不用再吃冷饭了，中午直接出来吃就行。 至于四房的两个孩子就没办法了，虽然有点痛心每个月给的十块钱没了，但穆显叔给他们分析了，要这个生意真能做下来，赚的肯定比十块钱多！ 所以以后二房也要经常往外跑了。 穆老太太听了他们说话也没开口搭腔，默默夹着小白菜吃。 搭腔什么呢，家里一个个的都留不住，全都要往外面赶。 其实老太太心里清楚，在外面挣钱的机会肯定是比在家种地挣钱的机会大得多。 她不是不懂，只是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人老了，能一直陪着她身边的也只有老头子了。 另一个不怎么开心的就是大房的周淑芬了。 说来说去，最后四兄弟也只有他们这房的还要在地里刨食。 要卖吃食的卖吃食，要做买卖的做买卖，当老师的当老师。 个个风光得很！ 而她男人还满心埋头在饭碗里，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在意以后很有可能村里就剩他了！ 但周淑芬清楚，他不是没听见，也不是没想过以后村里就只有他在。 他想得可多了，想着他是老大，想着他一直在村里照看两老都是应该的，因为按道理来说，两老就是跟着他这个大儿子的！ 所以他压根就不会像其他三兄弟一样想方设法地要出去。 如果他们四兄弟都走了，那两老又怎么办呢？ 现在两老还能下地做一做活，那等以后做不动了又怎么办？ 城里的房子不像村里的大院儿那么宽阔方便，现在还多了许多需要上下爬几层楼的楼房，空间小不说，对老人来讲是真不方便。 穆显伯自觉没有三个弟弟脑子灵活聪明，老三说的那些他也听不懂学不会，他只会地里的活儿，伺候地里的庄稼。 他就没想进城的心！ 桌上的穆建辉问穆建安：“小安哥，以后你和宁宁妹妹就住镇上了吗？” 穆建安闻言点头，小声道：“是的，我妈说住镇上，以后上学我就不用那么早起了，可以多睡一个多小时呢。” “意思就是你在家起床的时候，我还在被窝睡觉呢！” 穆建安一想到以后的那个日子，嘴角就忍不住想要往上扬。 然而穆建辉却没他那么高兴，白净的脸丧着，眼皮下垂。 表情很舍不得：“小安哥，那我们就不能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了。” 穆建安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中午你可以来我家吃饭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 “再说了，我们一个班，天天都能见面呢。” 穆建安要大穆建辉一岁，原本穆建辉要一年才去上学，结果在穆建安学校报名那天，死活也要去上学，然后就和穆建安成了一个班的同学。 等到第一次考试成绩下来时，人家考试考了满分，是班上第一名，而穆建安却因为粗心大意，丢掉了两分。 旁边幸灾乐祸的穆建家凑了过来：“弟弟，只有你一个人舍不得人家，人家巴不得快点jsg去镇上呢。” 其实他心里也羡慕三叔四叔要带穆建安穆建宁兄妹俩和穆建萍穆建荷姐妹俩去镇上住，他也想。 不过他就是见不得弟弟和三房的穆建安一脸黏糊劲儿，显得他不是亲哥哥似的。 穆建辉神色更落寞了。 穆建安急了，“胡说什么呢？我可舍不得小辉了。” 当然他也是很想去镇上住。 穆建家甩舌头，“是吗？我不信！” 穆建安：！ 他转头叫姜爱红：“妈，要不以后让小辉住我们家吧，我可以和小辉一起睡！” 说完就得意地冲穆建家笑，穆建家眼睛瞪大，去看姜爱红。 穆建辉也同样看她。 姜爱红：…… 她对穆建辉倒没什么意见，知道两个小孩感情好，也习惯了两人总在一起。 穆显叔好笑：“那你得问你二伯二伯娘啊，不能你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孩子拐走了啊。” 穆建仲和陈肖慧尴尬，这不见外的孩子啊，哪有追着去人家那里的道理嘛。 陈肖慧瞪哥俩：“去什么去，又不是没有家，家里屋子这么大，还不够你们住的吗？” 亲哥俩失望地叹口气，怎么就不能去了嘛。 穆建家很是耿直地回怼他娘：“镇上本来就没家嘛。” 有家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可怜巴巴了。 穆建辉点着头很是赞同。 气得陈肖慧都想揍他们屁股了。 姜爱红和穆显叔对视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开口道： “让两孩子来镇上住也可以，平时上学方便多了，十几分钟就到学校了。” “都是大孩子了，也不用特意派人照看，他们孩子几个也玩得到一起，晚上和安安睡一张床就是了，安安那张床大。睡三个孩子也睡得下。” 穆建家和穆建辉都屏住呼吸望向他们爹娘。 内心呼喊：快答应啊！三婶都同意了！快答应啊！ 陈肖慧听得有点心动，谁愿意自家孩子每天天没亮就起来赶路，放学回来天又黑了呢。 可要他们专门去租个院子来住又舍不得那个钱，也没那么多钱支撑他们一直住下去。 他们不像老三他们一样能挣大钱，也不像老四夫妻俩一样有稳定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 穆显仲抓了抓头：“这多麻烦你们啊。” “添两双碗筷的事，你实在过意不去的话，每次来的时候带点米来吧。”穆显叔玩笑地道。 穆显仲听他这么一说，连连说好：“米不说，肯定拿的，不能让两个半大小子才吃你们的。蔬菜什么的你们也不用白花钱买，到时候我们上来，给你们摘新鲜的。” 于是就这么订下了，三个哥俩高兴抱抱。 话既然说出了口，就不能只对一家说。 穆显叔看穆显伯，“大哥，建英建华也住我那里吧，还有建光，周末放假了也往我那里走。” 穆建光正在读初三，初中有宿舍，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出来。 穆显伯脸色动容，连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的周淑芬都舒缓了。 这时穆建季笑着插嘴道：“三哥你可别和我争。” “既然建家建辉去你们那里住，那建光他们肯定就要去我那里了。” “大哥，让孩子们去那里吧，离三哥家也不远，喊一声就能听到的位置。” 朱青青对穆显季没和她商量就开口有点不高兴，但这点不高兴并不是针对桌上的其他人。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19节 今天这话穆显季是必须开口的，不能明明镇上有他们两家人，却偏偏全部去了其中一家。 而且以前家里人不管是谁，对她家两个孩子都多多少少照看了的，要真没什么表示，就是没良心了。 特别是两老还在桌面上呢，儿子们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眼里。 见大家和和睦睦地商量，两老心里果真是很高兴的。 村里兄弟阋墙的人家不是没有，还不只一两家，反正都是搞得家里不得安宁，最后老人受了罪。 穆老头儿出头拍板，老大的孩子去老四家住，老二家的孩子去老三家住！ 白住不白住就看各自的良心了。 这话一出，大房二房哪敢白住啊，当然，他们本身也没打算白住。 这下大大小小的人都高兴了。 穆建萍还去拉穆建英的手，“英英姐，到时我们也一起睡。” 另一个人不知不觉摸了过来，插入两个中间，“还有我呢，我要睡中间！” 穆建英笑着摸了两个堂妹的脑袋，点头应道。 穆建光有些委屈地跑到穆建家那里，吐槽：“我哥一周回来一次，平时就我一个男的了，好无聊。” 穆建光和穆建家年纪相仿，他哥上初中不常回来后，他就和穆建家混在一起了。 穆建家安慰：“没事，不是说两家很近吗？我去找你玩！” “那说好了哦。” 其乐融融的气氛终于让穆老太太也不那么愁了。 她这个糟老婆子没什么，只要她的儿子儿媳们孙子孙女们过得高兴就好。 结果就听到角落里传来奶声奶气地声音。 “奶，你和爷爷也一起上镇。” 是她孙女说的话，不是问他们去不去，而是直接喊他们去。 穆老太太顿时一下就不难受了，啥啊，她孙女也是舍不得她的，看，还想把她这个老太太带走呢，带着去继续给你绣东西吗？ 心中的暖流涌上来，有人也是舍不得她的呢。 穆老太太嘴上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去啥去，去了什么都干不了。” “家里的地儿还等着我们去种呢，都走了哪个去种地呢。” “再说了，我们在村里住了几十年，走了哪习惯呢！” 穆老头儿不吭声了，他知道这话是真假参半，去是想去，但也怕去了是真不习惯。 穆建宁抿着嘴，眉头一皱，小脸鼓起。 她没劝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劝人才好。 便把求救的目光落到了老爸穆显叔身上。 穆显叔完美接受到她的信号。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没等到他开口，他闺女就率先说了出来。 “娘，你和爹先一起去我那里住住吧，住不习惯可以回来，镇上里咱村又不远。” 穆老太太连忙摆手：“不去不去，我住不惯，你爹也住不惯！” 穆老头儿：…… 其他人都劝二老，主要是劝老太太，只要老太太答应了，穆老头儿自然就跟着去了。 “去吧妈，你和爸去三哥那里住几天，然后又去我那里住几天，到时候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去呗，妈你跟着三弟他们去镇上享享福，家里有我和大哥在呢，用不着你们操心。” “是的娘，家里你就放心吧，去了你还可以去看看大姐和小妹她们，她们肯定也想你和爹了。” “至于到了那之后，三弟四弟敢对你们不好，你们就立马回家来，我亲自去教训教训他们。” “是啊，去玩玩几天也没关系。” “奶，一起去吧，不然我害怕……” 不管是儿子儿媳还是孙子孙女，都开口让她去。 穆老太太心顿时有些动摇了。 要是光是儿子们开口她肯定不会去的，可大大小小全都让她去，她的心就软了。 姜爱红直接开口道：“娘，你就去吧，算是帮我的忙。” “等去了镇上后我就打算摆个小摊卖东西，安安上学了还好说，宁宁肯定顾不了了。” “您也知道宁宁那个讲究劲儿，让别人帮忙看着我也不放心。” “要是带着一起去摆摊，宁宁受罪不说，我又怕一个错眼，发生什么意外了。” “您看，咱宁宁长得好，一看就招人稀罕，要是招来什么心坏的人，趁我不注意把人给……” “去！我去！” 第18章 下午, 穆家终于把地里的玉米收完，然后又立马兴奋地把心神转到了搬家上了。 要带什么东西？ 穆老太太在最后同意跟着上镇了, 不过她口上是说只是去呆一段时间就回来。 等老三一家在那里混熟悉了, 和邻居们处得好了，就是把穆建宁扔到门口玩，别人也都知道她是穆显叔家的孩子, 要是看到有外人和孩子搭话也会热心问一句, 到时候她就再去老四那里住几天，然后就可以带着老头子回村里了。 实际上明明还有几个月的热天还没过去, 就拿起两件过秋穿的衣服问穆老头儿。 “你是我是不是该多带两件厚一点的，镇上昼夜温差大, 我们自己不准备好，到时候要麻烦老三他们的。” “两件会不会多？要不我还是带一件吧，不然显得我老婆子多想追着去一样。” “老头子你看看, 我带哪一件好一点？这件看着是不是有点暗啊，穿出去会不会丢老三他们的脸啊，听说镇上的老太太都是很……” 比划了一番，一会儿觉得这件颜色暗沉了点, 一会儿觉得那件款式不好看, 又觉得另一件穿了好多年了布面旧了。 犹豫来犹豫去也选不出来, 转头想要让穆老头儿给参考参考, 结果发现他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 穆老太太扔回手上的衣服, 着急道：“你还干坐在这里干什么？你快收拾衣服裤jsg子啊, 你这个人哦，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想当年……” 穆老头儿赶紧制止了老婆子的回忆当年。 轻咳道：“收拾, 等会儿就收拾, 咱俩先说说话。” 说着他拍了拍床边，示意她过来坐。 穆老太太看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不气了，如他所想，坐到了他旁边。 已经意料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穆老头儿指了指外面，犹豫道：“咱们全都走了，就留老大两个在村里？” 穆老太太：“谁说只有老大他们了，老二他们不是也住在村里吗？” 穆老头儿摆头：“老二他们啊，要是他们镇上那个小饭摊真做成了，早晚也会像老三老四一样留在镇上的。” 穆老太太冷哼：“你管他们做什么？老二他们两个，前两年找老大媳妇学养猪，结果才养多久？今年就不肯去捉猪崽子了，嫌累嫌脏嫌猪离不开人！” “现在他们看到老三他们做买卖挣了钱，又跟着非要去什么生意，这次到底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做买卖不是那么简单的，别光看老三出去几天就拿回了那么多钱，就以为很容易，里面弯弯绕绕多着呢，你觉得老二家两个会有老三脑筋灵活吗？” “我看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发现又累又不赚钱就回来了呢。” 穆老头儿嘟囔：“老二那生意是老三帮着想的，怎么就不赚钱了？” 穆老太太点头：“是赚钱，那一天赚两块跟一天赚十块是一样的吗？跟赚一百块是一样的吗？” 穆老头儿：“……” “行行，咱们不说老二，说老大！” 穆老太太翻白眼：“老大有啥好说的，老大媳妇养猪不是养得好好的吗？她一天打猪草都打了好几背篓，几房的米糠都白送她去喂猪了，养得多白白胖胖，你算算她去年年底靠养猪赚了多少？今年还又加了两只，猪圈都快装不下了！” “在家不出门一年都能赚好几百块，我还替他们操心什么？” “你不要觉得老大两个被留在家里就可怜兮兮了，要是都能在家里挣钱，又有多少人愿意出门呢？” “你是不是还想让老三他们带着老大一起做生意？那你也得看老大他们是不是那块料啊！就老大那个老实的性子，出去甭被吞得骨头都没了！” “老大他们两个就适合跟家里的这些猪猪狗狗不是人的打交道，你不要好心办坏事，到时候不仅老大他们怨你，连老三都怨你了！” 穆老头儿听了有些气弱，他也是怕家里的人都走了只留老大一家在村里不好，到时候村里肯定也会有些风风雨雨的流言。 许多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心厚想要所有孩子都过得好，要是其中有一个拔尖了，就想让他拉一把剩下的兄弟。 穆老太太突然叹气道：“咱们尽力把他们六个兄弟姐妹们都全部拉扯大了，以后他们要怎么过，我们干涉不了的。” “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都在镇上近的很，到了插秧播种和收谷子收玉米的时候，我铁定是要叫他们回村子的，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先顾好自己吧！” 穆老头儿能怎么办，只能在老太太的催促下慢腾腾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穆老太太还冲他撇嘴：“我可算知道宁宁到底遗传谁了，这个磨蹭劲儿啊！” 穆老头儿：“……” 穆建宁：我不是，我没有！ 另一边，姜爱红也在跟穆显叔扒拉着家里的东西。 这次他们去了镇上，以后就算回来村子应该也不会常住了，所以最好将能带走的东西都要带走。 姜爱红：“家里的衣服要全带走，以后要是想回村子住两天的话再带两件回来换。”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0节 穆显叔好心建议：“那不如事先留两件在家里，回来的时候就不用麻烦拿了。” 然而他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姜爱红的肯定，叹气道：“等我们再回来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后了吧。” “衣服不穿不洗放一两个月，沾不沾灰？有没有味？到时候肯定还要洗一下，多麻烦啊。” “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是留短袖好还是长袖好？留夏衣好还是冬衣好？冬衣每个人就那么几件，留了到时候又穿什么……” 穆显叔赶紧点头，赞同她把所有衣服都带上。 “咱家的棉被带走不？离天冷还有几个月呢。” 穆显叔：“那就到时候再回来拿。” 姜爱红还想起了个事：“对了，还有粮食，去镇上肯定要不少的粮食，这么多张嘴巴要吃呢。你等会儿就去开仓放粮，然后打个几十上百斤的大米。” “玉米面也不要忘了磨，你闺女就爱吃这个呢。” 穆显叔一一应下，现在光听听就能想象搬家那天有多头疼了。 等到他转身想缓缓，就见他的好儿子憋红着脸已经把他那个屋的大箱子给推过来了，粗略一看，里面穿的吃的玩的啥都有，衣服裤子什么都不用说了，还有他的鼓鼓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的书包，没塞进去的许多本小人书（零花钱基本花在这上面了）。 穆显叔扶额，他好像还看到了弹弓和散落在衣服上的玻璃珠子…… 只听见穆建安骄傲拍胸：“我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完啦！这两天我不洗澡了，洗了万一衣服不干怎么办！” 穆显叔和姜爱红直接无视儿子的瞎话，这个天没有四十度，也有三十七八度，下午洗的衣服要不到一个小时就晾干了。 穆建宁却决定这两天要离他远点啦！ 穆显叔看坐在角落风雨不动般的闺女，提醒道：“宁宁，你快把平时偷偷藏起来的东西都拿出来让妈妈一起放哦，等去镇上再还给你。” 穆建宁：她没有藏东西哦，她都光明正大的放！ 然后颠颠地跑去了穆建安的房间，很快就抱着一个东西就回来了，递给姜爱红，是一个带锁的木盒子，盒子不大，大概十几公分长。 这还是穆老太太给的，偶然一次看到孙女把钱塞进了装糖用的塑料盒子里，第二天就拿了木盒子过来，木料不稀罕，但摸着滑光，还带了一把小锁，总比那个强。 姜爱红当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生生给闺女的宝贝放到箱子最里面。 环视了下四周，不算其他，光是屋里的东西全装起来都已经占了不少位置，别忘了还有粮食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破家值万贯，零零散散的东西都要带上，重新买的话得花一大笔钱。 这还只是他们一家，还有另外几房孩子的衣物和东西。 穆显叔也没料到有这么多东西，想了想，道：“到时直接借村里的拖拉机拉一趟吧。” 不然靠他们人力慢慢搬，不知道要来回多少趟才搬得完，还不如给点油钱。 姜爱红：“那正好把棉被也都拉走吧，省得以后又得回来费一番功夫。” 在穆家忙着的几天，村里也不免听到些穆家人竟全都要离开的风声。 这天，出去打猪草的周淑芬就被人碰上了。 周淑芬也没怎么和这人有什么深的交道，看她满是热情地和她招呼，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然后就见她神秘兮兮地凑到跟前，好奇问：“听说你们家都在收拾东西，马上要搬走了？真的假的啊？” 周淑芬：“……”她就说这人咋就这么热情哦。 “假的！” “只是老三一家要搬去镇上！” 这人又问：“不是说穆家二老也要跟着去吗？” “还有穆老二一家不是也要去镇上干嘛干嘛吗？” 周淑芬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这是躲进她们穆家偷听了吗？ 还有你既然都全知道完了，又来问她干什么？她很闲吗！ 至于为什么穆家的消息能这么快的传出去，问题不在大人们，大人们都忙着呢，没空出去说七说八，闲的只有孩子们。 因为穆家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跟着上镇，这代表以后呆在村子的时间就极少了。 所以趁着还有时间，和村里的小伙伴该炫耀的炫耀，该告别的该告别。 小伙伴们听了自然是好奇又羡慕，回家的时候免不了和家里人嘀咕穆家的谁谁谁要上镇了。 其中，最准确的消息则是来源于翠花婶子了。 翠花婶子的孙子宝根是穆建萍的小伙伴，两人的性格都是内向敏感又不爱说话，但凑在一起出奇地很有话说。 穆建萍的小伙伴不多，聊得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告别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宝根了。 不巧的是，当时翠花婶子正在家里，正好听到她和孙子的话，然后翠花婶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又仔细问了问小丫头。 穆家大人们也并没有刻意叮嘱不能往外说什么，一是这事村里总是会知道的，不过早晚的问题。二是这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怕人知道。 于是在翠花婶子小小引导下，穆建萍便一肚子全说了。 翠花婶子知道后，全村的人基本也jsg都知道了，所以才有来人拦着周淑芬八卦。 看周淑芬没话可说的样子，这人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然后有点怜悯地看她：“那穆家岂不是就只有你们一房人留在村子喽？” 周淑芬解释：“不是一房人，是我跟我男人两个，建光几个孩子都跟去了。还有老二他们，虽要去镇上，也是天天要回来的。” 然而听了她的话，这人觉得她更惨了，这不就是其他人去镇上享福了，这夫妻俩在村里当老黄牛干活吗。 周淑芬抖了抖肩上的背篓，“我家里养了足足六头猪呢，离不开身，哪里都去不了。” 这人假装信了：静静听你编。 不管怎么样，穆显伯夫妻俩是穆家老黄牛的消息终是传了出去，甚至在几天后周家都听说了，不过那都是穆建宁他们搬走后的事了。 穆家搬家这天，分成了两批走。 穆建宁、穆建萍还有穆老太太跟着行李一起坐拖拉机，因为考虑到拖拉机到了之后要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所以穆显叔穆显季两个大男人就捡了个便宜，也跟着坐拖拉机。 剩下的穆老头儿和孩子们就跟着姜爱红朱青青她们从家里走路去镇上，路上，穆建光还骑着三叔家的自行车在姜爱红他们周围晃晃荡荡，往前骑了一阵，要是几分钟没看到人跟上来又掉头往回骑，直到遇到他们。 每一个来回都要换一个孩子坐上后座，没办法，穆家被允许带人骑自行车的孩子只有十五岁的穆建光一个。 坐拖拉机的穆显叔等人率先进镇。 穆建宁被圈在老爸穆显叔怀里，小手扶着他的膝盖，整个娃随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前行一抖一抖。 她鼓着脸，严肃着表情，努力忽视掉脸颊上的颤动。 暗自决定，以后都不坐这个叫做拖拉机的车了！ 然后一双咕噜咕噜的大眼睛自拖拉机开进镇上后，就微微瞪圆，忙得不行，不想错过任何没见识到的东西。 她是第一次进镇，也终于见到了除丰田村以外的景象！ 街道旁的许多陌生店铺，街道上穿着形形色色的路人，一栋栋令人吃惊的高楼…… 穆老太太见到她一脸被惊到的样子，才终于想起：“宁宁这是第一次进镇呢。” 穆建宁一听就立马收回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她只是好奇！ 上辈子连最繁华的地方她都呆腻了，现在她只是不认识街上的一些东西！ 也有点惊奇偶尔经过的打扮得奇异又有点顺眼的漂亮姑娘。 还有像许多个房子垒在一起的高高的建筑，就连上辈子的她都没见过这个高的房子，她好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等穆显叔低头看闺女，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他撸了两把闺女滑腻腻手感极好的小奶膘，承诺道：“等以后再带你去县上城里都瞧瞧，比镇上好多了，还有许多你们小娃子玩的东西。” 穆建宁听后眼睛立马亮了，很是期待，也不计较他的动手动脚了。 同样在穆显季怀里呆着的穆建荷指着一下就滑过去了的东西。 “爸爸，我想吃那个。” 穆显季回头看了一眼，一群小孩围着一个摊位上的老人，老人拿着两根棍子搅着一团黄色，搅糖稀。 “我们先回家，等会儿出来买。” 拖拉机又拐来拐去走了一阵，终于停在了显然没有多少商铺的巷子口，拖拉机进不去，必须在这里下东西。 行李都从车上搬下来后，穆显叔塞了两包烟给了送他们来的有根叔，目送着拖拉机又突突突开走离开了，留下满地的东西。 穆老太太留在原地看着穆建宁穆建荷两个小孩，穆显叔和穆显季两兄弟就拖着东西一点点搬到租的房子。 直到最后一回，三人才跟着背着麻袋的兄弟俩后面往巷子里走去。 路过了一个好奇打量着他们一行人的未来邻居，先到了穆显季租的院子。 看到不是高高楼房的穆建宁还小小失望了一下。 听说她家离得不远，那应该也同样是小院子了。 对这种院子她并没有什么期待，她见过比这好百倍千倍的院子多多了，毫无新鲜感了。 只大致看了下，就一起往穆建宁家租的院子去了。 两个院子确实距离近，中间只隔了三户人家。 等走近才发现新房子院门口站了个女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一脸令人亲近的笑意，直溜溜盯着他们，让他们想要以为她只是站在那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做不到。 “你们好，老李的房子就是租给你们的吧？” 三大两小就看着她，唯一的女人穆老太太就上前一步和人搭话。 “是啊，你这是……” 那女人立马捂嘴咯咯咯笑，向他们指着隔壁的院子。 “我啊，我男人姓王，就在你们隔壁住，知道老李家的院子已经租出去了，刚又听见这边的动静，就来瞧瞧。” “一看，果然没料错啊，我们新邻居来喽！” 穆老太太看她笑得很开心，也只能努力勾起不常笑所以有些僵硬的面孔，“是啊是啊，我们今天就搬过来了。” 王家媳妇还没放过穆家人的意思，继续问道：“大娘你家是哪个姓啊？” 穆老太太：“姓穆，这是我两个儿子，在你隔壁住的是我三儿，我四儿也离得不远，就那儿。” 在老太太说话期间，王家媳妇也趁机打量了这里几人。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1节 两个男人竟都长得不差，一个斯文点，一个俊朗点。 再低头看了两个小不点，哟，心里更是惊讶了许久。 两个都差不多两三岁的样子，其中一个要稍微矮一点，长得挺可爱。 而另一个长得更惹人爱了，一身灯笼袖的绿色小裙子，脚下是绣着精致图案的小巧布鞋，下巴微微仰着，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没有表情，莫名让人不敢靠近。 心里想着，耳朵也没忘记听。 穆老太太一说完，王家媳妇就一脸了解地开口了，“哦，那是曲家的院子。” 然后转而兴致勃勃地讲起了李家曲家两家的八卦。 穆建宁直接扯起穆显叔的衣摆往前走，不耐烦留在这听。 于是两大两小进去看院子，穆老太太还在听王家媳妇讲，想从她口中多挖出些住在附近的那些人的情况。 院子的格局和穆显季那家差不多，都是小小的前院，四间房，厨房和厕所。 穆建宁背着小手，大摇大摆巡视着各个屋子，都看完了，才回来轻拍着某个敞开的房门，对穆显叔道： “我要这个！” 穆显叔不在意地点点头，反正都差不多他睡哪间都一样，既然闺女已经选定了，那就这间吧。 “好。” 穆建宁眨着眼，强调道：“那等妈妈到了，我就让她给我铺床啦！” 穆显叔：？ 他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 穆建宁就开心的背着小手进了她的屋子，露出两排小米牙。 “终于可以一个人睡喽！” 天知道她和两个恩爱异常的夫妻俩一起睡有多难熬！ 穆显叔：？？？ 他想提问：三岁大的小孩能一个人睡觉吗？ 穆显季带着闺女仿佛只是过来认个门，没一会儿就回去了。 穆老太太和王家媳妇之间的说话时间格外持久，等姜爱红领着孩子们到的时候两人正聊得火热。 朱青青带着穆建萍和大房的三个孩子跟穆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就回他们那边了。 姜爱红知道屋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干什么都干不了，也打算先进去收拾收拾。 穆老头儿看老太太聊得正好，就跟着老三媳妇和孙子们进院子了。 等穆老头儿转了一圈屋子回到院子的时候，就见刚才还站在院门口的两人已经一起坐在院子里说了，姜爱红还拿了两个从村里带上来的碗出来，拿暖瓶一人给倒了一碗水，才慢慢收拾行李来。 院门大开着，女人喝了大口水，咂吧了下嘴巴，然后通过敞开的院门口向外面某户指了指，给穆老太太说着什么。 穆老头儿摇摇头又进屋了，看他干些什么好，结果差点撞上了孙子孙女。 姜爱红端起小半盆水，一个屋接一个屋的洒着水，穆显叔就跟着一扫帚扫过去。 四个小孩很有眼力见地跑到了院子里躲灰。 院子里有些乱糟糟，行李东西都摆在这里，四个小孩干脆跑出去站在外面院门口。 穆老太太撇到了，也顾不得听了，高声喊道：“别跑远了，人生地不熟，找人都找不到。” 王家媳妇立马道：“没事，这附近住的都是熟悉的人。” “我们就在门口呢，奶！”穆建家扯着嗓子后。 穆老头儿直接跟着去了外面。 穆老太太看到后才放下了心。 四个小孩大眼瞪小眼，最后穆建安转了转眼珠子，重新跑到院子里，视线扫视了下，找到了熟悉的箱子，悄悄打开一条缝，伸手摸出了几本小人书抱在怀里，然后立马关上，兴奋地又跑到门口。 “看这个，这个我没看过。” “不行，这个我已经看过了！我们看那个！” “好好jsg好，行吧。” 穆老头儿就见三个孙子头凑头，明明有好几本却非要看一起看一本，结果看的速度还不一样，一个要翻页，一个没看完。 而让人更赏心悦目地则是三个孙子旁边的孙女了。 小小一团，双手捧着小人书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似乎怎么都不舒服。 水光透亮的眼睛苦恼地左右看了看，最后落到了无事可干的穆老头儿身上。 穆老头儿：？ 穆建宁鼓起奶膘，抿嘴一笑。 于是穆老头儿的一双大手就被征用了，被当作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小人书捧在手心，另一双白嫩嫩的小手一页页小心地翻着。 一切美好。 直到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姑娘慢悠悠走过来，停在了穆家新院子另一旁邻居的院门口。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看着紧紧的，一点碎发也没有，马尾辫也直直的。 一身简单的半截袖、遮到小腿的黑色小裙子，脚下是同色的没有多余花色的布鞋。 从头到尾的黑色衬得小姑娘格外的白净纤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穆建宁反射性地扭头看。 小姑娘显然也注视到了造型独特的祖孙俩，朝这边看了过来。 第19章 两双眼对上。 一个童稚天真漫不经心, 流转之间透出一股莫名的底气。 一个眼底坚毅和不屈，瘦弱的身影站得挺直。 两个不同际遇的小姑娘只对视了一秒, 就各自扭回了头。 穆建宁继续看小人书, 全靠穆家几个上学的小孩，她如今才能磕磕绊绊看下去。 当然在其他人看来，包括姜爱红和穆显叔都是认为她看的是里面的几页画。 因为重来一回确实成了一个文盲·宁的她一点也不觉得会认了几个简单的字是什么值得炫耀出口的事。 另一个小姑娘也只是单单瞟过他们一眼, 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三个凑在一起专心看小人书的男娃完全没注意到外界的变化。 好歹是就住在隔壁的邻居，穆老太太倒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两眼。 “这小丫头长得真不错。” 她好像更理解了为啥一个个儿子都想往外面跑, 这村子里养出来的和镇上养出来的娃子差距都这么大，更不要说和大城市里养出来的娃子比了。 但不错归不错, 还是比不上她老三家的孙女的。 周家媳妇自那小姑娘一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丰富。 听老太太夸人，表现得更一言难尽了。 “诶, 不错什么呢！” “一年前母女俩一起搬进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呢，两人都面黄肌瘦，穿得也破破烂烂, 看着惨得很呢。” 小丫头叫单玉, 母亲叫单娴, 一看就知道是随母性。 住在附近的邻居就看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院子里进进出出就只有母女两个, 一问, 小小一个的小孩冷峻着脸，道她爸死了。 邻居们知道后惊了惊, 然后觉得孤儿寡母的单家母女太可怜了, 看样子, 怕不会是被男人家亲戚赶出来了吧，于是都对她们同情不已，心里怜惜。 然而这份怜惜却很快就被打破了。 单玉口中已经死掉的爹找到这里来了，大家这才知道，单娴不是死了男人，而是离了婚。 那个男人在紧关的院门口不住地骂骂咧咧，脏话连篇，骂前妻是弃妇□□，骂闺女是贱丫头，院门被撞得砰砰响，然而屋里始终没有没动静。 男人隔三差五就过来大闹，周围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个大惊雷，炸得大家差点失了语。 离婚？他们这里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人离过婚！ 原本对单家母女的怜惜同情全都没了，演变成了各种各样难听得不能入耳的风言风语。 直到后面男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没来了。 就算如此，邻居们的态度也大变，根本不搭理母女俩了，路上远远遇见也会嫌弃地往旁边一跨，像是走近了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因为大家刻意避嫌的行为，等几个月后再偶然看到母女俩的人就会显得有点大惊小怪了。 私下悄悄传着一个流言：单家母女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突然变得有钱了，你们说…… 各种恶意的揣测争先冒出来，还有不少人故意等在离单家不远处的路口，专门看笑话。 甚至还有恶意满满的男人在单家附近经常走动着…… 而就住在单家隔壁的隔壁的周家媳妇别旁人更了解详情。 她倒没看到单家有陌生男人进出，只有每天母女俩早出晚归干着什么。 因为好奇，一天早上她偷偷跟了上去（和穆老太太讲是碰巧看见），发现母女俩正推着一辆木推车，走了大半个小时到了一栋居民楼下，卖起了早点！ 生意还挺好，应该是常在这里卖的缘故，有人早早等在那儿了，熟稔地和母女俩打着招呼。 单娴动作利落地把东西装在纸袋里，旁边的是躲在木推车后就能看不见身影的单玉，单玉踩在小凳子上，熟练地一个个收钱找钱，然后单娴就会快速把纸袋递给客人。 母女俩配合得又快又好！ 看到源源不断从楼里出来卖单家早点的人，周家媳妇这才明白，为什么单家突然就有钱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2节 同样说过单家坏话的周家媳妇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回去后就跟熟悉的邻居解释了，单家是靠自己卖吃食赚的钱！ 大家听后一脸有点惊讶，然后不以为意地转开了话题。 第二天单家母女再去的时候，楼下就又多了两家竞争对手，有点面熟。 单家母女：我们谢谢你的解释哦！ 奈何单家卖早点一直都是靠的好味道才能打败其他对手的，价格也便宜，吃惯这个味道的客人根本不会再去买其他家的。 所以没过两天，单家母女早上去的时候周围的位置跟以前一样空荡荡的了。 说着话的时候周家媳妇显得有点心虚，后面跟自家男人说起这的时候。 王家男人还说她太傻，单家母女的早点听起来不愁人买，竞争对手也抢不走生意，那她们为什么不去只需要走十几分路的学校卖而去了那么远的居民楼去？ 那当然是为了避开熟人了！ 结果王家媳妇就这么大大咧咧把这事捅了出来，还帮着带去了几个对手，傻得过分了。 穆老太太听得一脸叹息，感叹着女人的不易。 她倒没有其他人对单家母女那么大的偏见，要是能过得去，那个女人会愿意带着个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出来谋生呢，听到描述的母女俩和那男人的样子，连不怎么待见单家母女的周家媳妇对那男人也没什么好听的话，就知道外人看见的还是表面，内里到底如何还得自己知道。 再听到单家母女做的也是吃食生意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下。 老二媳妇陈肖慧的厨艺如何，穆老太太这个吃了她近十年饭的婆婆最清楚了，要说有多么多么惊艳好吃，那是没到那个程度，只是比普通人强的程度。 听那话语，肯定比不过单家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 一个是在学校卖，一个是在居民楼卖。 一个卖的是早点，一个卖的是午时吃的家常菜。 地点和种类都不一样，肯定撞不上的。 但穆老太太不知道的是自己放心得太早了，有种东西叫做蝴蝶效应。 要是周家媳妇没发现单家母女在居民卖早点，或者发现后周家媳妇帮忙保守住了秘密。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母女俩宁愿一直多走些绕路，在其他地方悄悄的卖早点。 可是周家媳妇偏偏张嘴就把单家做生意的事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了，再回到原来的状态肯定不可能了，单家就没有再去居民楼那边的必要了。 居民楼生意虽好，但绝对比不上学校的人流量，小学初高中都在那里，学生的消费能力不可小觑！ 学校距离近，单家母女也不用顾及那么多，所以打算干脆丰富了菜单，不在局限于只卖早点，中午和晚上的时间段她们也都盯上了。 两家人到时候终是要对上。 周家媳妇把话又落到了单家的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厉害得很哦，才四岁大，嘴皮子就溜得很，在外面见到有谁说她妈的坏话，就冷着一张脸把人家全家都骂了。” “现在更是谁都惹不起了，单家发财了。”周家媳妇语气有点酸。 “一个小丫头，天天摆弄她那个头，用的还是城里货，叫什么香波的东西。” “哎呦，风一吹，有一天我站在自家院里都闻到了那个香味了。” “天啦，单家那个女人就任着一个四岁大的小丫头片子用这么贵的东西，每天都用！” 穆老太太：“……”她孙女宁宁也是每天用那个东西嘞。 周家媳妇夸张地道：“天天换衣服，一天一条裙子！许多都是新样式呢，我在镇上见都没见过哩！” 穆老太太：“……”不好意思，她孙女也爱天天洗jsg澡换衣服，恰好也是爱穿裙子，样式倒不是新样式，她爱老样式！ 思想也老式，裙子必须要长，袖子要长，裙摆要长，不能露肉肉，最多只露手腕脚腕。做衣服和裤子也要这样要求，思想是比她这个做奶奶的老太太都还要老式！ 周家媳妇：“有钱了硬气着呢，母女俩都开始不拿正眼瞧人了，看见你了当是没看见一样，直接话也不说地路过了。” 穆老太太想翻白眼了，先前那么一阵骂人又指指点点的，换成是她，她也不会搭理这些人了。 到中午了两家都还没收拾好，又累又脏，不方便就分开各吃各的了。 姜爱红直接煮了两大筲箕的面晾着，打算简单做个凉面吃吃。 还加了黄瓜丝和榨菜做配菜，酸酸辣辣，清脆可口，穆建宁一个三岁的娃都吃了一盘。 可想而知，两筲箕的凉面直接全被吃得干干净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半点不假，其他也都是能吃能干的人，一顿下去，装米面的袋子都能下去一大截。 吃完饭，穆建宁跑去厨房，递上小号的搪瓷杯让姜爱红接了水，呲出两排小米牙，拿着对她小手来说有些大号的牙刷，“唰唰唰”，“咕噜咕噜”，“tui~”。 另一边，姜爱红也在催外面的穆建安：“安安，没见妹妹来刷牙了吗，你还不快过来？” 穆建安正在和穆建家穆建辉兄弟两个玩猜哪个拳头有东西呢。 听到后，人有些蔫：“哦，马上。” 他小时候都不用刷牙的，现在每天吃了饭都必须立马刷，想到妹妹那张可爱的脸蛋，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们走吧。” 穆建家愣：“走哪儿？” 穆建辉：“傻，三婶让我们去刷牙。” 穆建家懵懵地看弟弟：“可我们没拿牙刷过来呀！” 他们的牙刷还是穆显叔一次性拿回来，一人一只，以前他们都真没刷过牙，一刷牙齿就出血，有时还会不小心把泡沫吞下去，然后又忍不住想吐。 刷牙对穆家的孩子来说就是个恐怖的事情，特别是穆建家这种半大不小的，他不像十五岁的穆建光，知道不卫生会被笑话并且没有人稀罕搭理你，不像十二岁的穆建英，已经是个懂羞□□漂亮的小姑娘了，也不像内敛听话的穆建萍，大人说什么就认真地乖乖做。 所以穆建家刷牙是随缘的事，哪天想起了或者哪天高兴了，就刷牙了。 刷牙在他的脑子就不是一件每天必须要干的事，根本没装进去，所以走时压根没记住或说不知道要带牙刷走。 穆建辉冲他摇了摇头：“我拿了哦，哥，你没拿。” 穆建家傻眼，然后愤怒：“你拿了，那你怎么拿你一个的！” 穆建辉半点不怕他生气的样子：“你和小华哥扔石子，我的牙刷装自己箱子里了，问你放哪儿，你说你等会儿自己来。” 穆建家：“……”认真回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他后头搞忘了。 等姜爱红迎来三个磨磨蹭蹭进来的孩子，又递给她一张票子要让她帮忙买一只新牙刷时就有点哭笑不得了。 当即回屋直接拿出了一只新的。 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家里都有许多备用的，有批了货专门来卖没卖完的，也有他们去进货看着批发价格便宜就顺手买的，特别是像香皂肥皂这些在他们家里消耗得特别快又能保存得久，基本天天都要用的东西，买的时候都是直接一箱。 以前虽天天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但各房都是过自己的，为了避免用灶紧张，还会专门错开时间做饭吃饭。 如今三个排排蹲一起刷牙，一起热闹，穆建家倒对刷牙没多少排斥的心理了，刷完牙嘴里还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有点舒服。 穆建安呲起整齐的牙齿问穆建辉：“干净了吗？” 穆建辉凑近仔细看，然后点点头，又张嘴给对方检查，穆建安也点点头。 “哥，你张嘴。”穆建辉道。 穆建家听后憋红了脸，看了厨房就只有他们三个在，在弟弟清澈的目光下，还是张开口了嘴。 穆建辉看了两眼就严肃地摇着头：“不行的，你没刷干净，哥，你得重刷。” 穆建家不想，然后就听到弟弟道：“哥，咱们两个是住在三婶家，不是在自己家。” “宁宁超爱干净的，三叔三婶和小安哥也爱干净的，所以我们也要爱干净！” 穆建安同意的点着头：“对，在我们家就得爱干净，我爸爸有次偷懒没有刷牙，宁宁三天没和他讲话！” 他没说自己也有好多次忘了刷牙，结果宁宁看见他就跑的事，说他嘴巴臭，要离他远远的。 毫无心理压力把老爸出卖了，用来给穆建家说道理。 “给你说，在我们家，我妹妹宁宁才是最大的，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都疼她，她开口要什么他们都要答应。” “宁宁爱干净，你跟着爱干净了，就会有许多零食和糖吃，没有还可以请宁宁帮忙，当然，要是你的嘴巴臭臭的黑黑的，宁宁才不会帮你。” 穆建家睁大眼睛：“真的？” 穆建辉抢答：“真哒，小安哥的小人书都是宁宁要来的！” 穆建家咽了咽口水，“那、那再刷一次牙，这次一定刷干净！” 穆建宁可不知道自己以后都会在堂哥穆建家眼里闪闪发着光。 黄昏下，整个院子都泛着金黄。 穆建宁身子被穆老太太托着怀里，头仰着，面朝天，一拢细软的头发落在姜爱红手中。 余热的光印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摸着热热的，用小手虚着住脸庞，手上的小窝窝若隐若现。 躲在手心里显得特别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享受般地弯了弯。 开口道：“妈，往上面移一点点，对，就是那儿！” 姜爱红糊着一手的泡泡，随着小姑娘一口一个的吩咐，给她按摩着小脑袋。 穆老太太小心地抱着孙女，防止她一个不注意地落到地上或一头摘到下面的水盆里了，又觉得眼前这幕简直没眼看。 穆建宁轻轻拱了拱身子，顺势扭了扭脖子。 “妈，脖子酸。” 姜爱红：“脖子酸那我冲水了不按了？” 穆建宁：“妈，让爸买张小床吧，我躺上面你给我按，脖子就不酸了，奶也不用抱我了。” 穆老太太拢了拢她滑动的身子，中气十足地道：“我不累！我天天抱你，我高兴！” 还要买小床躺着按，这孩子怪会享受的啊。 但现在穆老太太听到“床”这个字就生气。三岁的孙女闹着要一个人睡一个屋，老三夫妻俩允了，三岁的闺女嚷着要装扮屋子，老三夫妻俩允了，三岁的闺女说不要睡别人睡过的床，那是老李家留下来的木床，老三夫妻俩允了，今儿下午就搬回来了一张新木床。 孙女亲自去挑的，组装起来刚好有半间屋那么大，竖着睡能睡五六个人，横着睡起码能睡七八个。 穆老太太就想问，你一个三岁小娃，睡那么大张床做什么？就是在上面打滚也得累着。 她最气的还是她家那老三！孩子小不懂事就算了，他也跟着胡闹，小的说啥他就做啥，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爹！ 一说他，他还敷衍她这个老太太，说什么以后亲戚来了正好可以睡得下。 可你家闺女连别人睡过的床都不肯睡，再来什么亲戚睡了她的床，第二天说不定又得给她搬回了一张更大的新床！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3节 其实姜爱红和穆显叔也并不是毫无理由地依着孩子的性子闹，而是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必要。 老李家那木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边边角角都被划拉得坑坑洼洼 ，摸着粗糙划手，竟还有木刺。 床沿也点点滴滴一块一块地黑漆漆，不是沾了灰那种，而是像滴了油在上面长时间没清理渗透进入了。 别说爱讲究的闺女了，就是他们也有点嫌弃。 既然这样，那就换吧！ 如今不像以前，打新床都得老木匠慢慢一步步来，镇上都直接有家具店了，床、沙发什么的都有现成的。 至于闺女看中了大木床，夫妻俩想着闺女也才过三岁，小小一个，床大点是不是也不容易半夜突然滚到了床下？ 两人心里对这还是有点隐隐担忧的，不管怎么样，那张大床看着安全感足足的。 至于为什么不让闺女继续和他们一起睡，夫妻俩还是要一点脸面的。 某次在屋里穆显叔只是亲亲了媳妇一下，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明明也没说话，但他硬从里面读出了禽兽二字。 许许多多个半夜，只是闺女的一个翻身，就能把夫妻俩吓得不敢再动一下。 闺女才三岁啊，等她再长大一点就更不得了了。 所以对闺女提出分床睡夫妻俩心里都莫名松了一口气，闺女指明要的大床，也算是对闺女小小的补偿。 不得不说，双方都喜滋滋了。 甚至在第二天的时候，连穆建宁想要洗头时躺的小jsg床都搬回来了，说是“小床”，其实是比普通样式小一点的躺椅。 穆老太太气鼓鼓盯着小小一团窝在躺椅上面笑容满面的孙女，有气发不出。 穆老头儿看热闹，不禁嘀咕：“这适合躺院里晒太阳呢。” 穆老太太瞪他：“你又不是老得动不了，想晒太阳就出去走走，还四面都能晒到！” 穆老头儿闭嘴。 穆建安三兄弟听说后也好生羡慕，躺着洗头呢，他们也好像试试哦。 “爸，你咋不给我买个呢。” 穆显叔微笑，搓着儿子的短茬茬，“有躺下的这时间，头发都洗完了。” 穆建安沉重地叹声气，他咋就不是长发呢？ 当天下午，穆老太太终于解放了，穆建宁美滋滋躺着椅子上，明明该是活泼的年龄，怎么比她这个老太太还慵懒！ 穆老太太叹息一声：“以后谁家要你这个惯会享受的懒小孩做媳妇哦。” 姜爱红就道：“懒人有懒福嘛。” 穆老太太啧啧两声。 同样听着两人话的穆建宁高傲地扬了扬下巴，眼睛亮得惊人。 “我要招赘呀！” 姜爱红和穆老太太：？？？ 怒，哪个该死的在这娃面前胡扯了？！ 她们也是仗着孩子小还不懂就随便说了两句，哪成想孩子竟然还知道什么招赘不招赘的。 “穆建宁！前两天你是不是又溜去村长家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 穆建宁闭紧了嘴，没想到她刚才竟一个不注意就说出了口。 不过她可不是胡说的。 大眼睛咕噜转了下，小脸上有点无辜，一副妈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 原本姜爱红和穆显叔商量过了，看要不要过几天去抱个电视机回来。 毕竟家里的小孩喜欢，再加上穆家二老到了镇上，怕他们呆不习惯，家里有个电视机也不那么无聊了。 现在她怀疑要是抱个电视剧回来，家里这么多小孩会不会跟着学不好。 还是穆老太太护着孙女，“她一个小孩懂什么呢，肯定也是牙牙学语跟着哪个谁学着念的。” “我这个老太太也有错，干什么提那什么啊！” 姜爱红听后有些无语，穆老太太前两天才苦口婆心地道，不要太惯孩子了，不要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会惯坏的。 结果她才问了一句话，劝她们不要溺爱孩子的穆老太太自己倒先站出来护着了。 穆老太太还开始僵硬地转移话题了，嗅着空气道：“谁家煮东西了，好香。” 姜爱红鼻尖闻到的都是浓郁的洗发香波的味道，并没有其他的。 还是躺着的穆建宁动了动小巧的鼻子，笃定地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传来的。” 三人一看，正是他们的新邻居单家。 香而不浓，甜而不腻，某种点心。 第20章 这一天, 单玉和母亲单娴正在做一款后世很受年轻小姑娘和小孩喜爱的烤饼干。 一大一小，明明该是由做母亲的单娴做主导才是, 但在单家, 是由四岁的单玉说了算。 稚嫩的脸上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冷静和沉思，嘴里吐出一句句条理通顺又通俗易懂的话语，让母亲单娴手上的动作能跟上她的节奏。 她现在的身体才只有四岁, 要个头没个头, 要力气没力气，尽管她脑海里有无数新奇食物的想法, 一时半会儿也变现不了，只能不得不让母亲亲自顶上。 单玉并不是那个傻乎乎地对家里家外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只有四岁大的单玉, 而是从二十年后重生回来的经历过了父亲出轨、母亲自杀、绝望逃离家乡的二十四岁的单玉。 她只记得在回来的前几天，她终于风风光光地坐着小汽车回到了她逃离了八年的村子，在许多惊奇陌生的目光中, 停到了那个男人的院子前。 即使她已经走了八年，这里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不，是有变化的，院子比她离开时更破更旧了, 住在里面的人也更加苍老难看了。 他认真看了她好半响才认出来, 然后那张暗黄褶子又多的脸上竟露出让人可笑的震惊和一丝惊喜。 好似忘了以前对她们母女俩做过的伤害, 忘了他为了让他的野种名正言顺, 往她母亲单娴身上泼脏水, 甚至设计自己的媳妇睡在了别人的床上, 然后顺理成章的和母亲离婚娶那野种的母亲，导致母亲因为流言蜚语的迫害投河自杀, 也忘了他们在她十六岁时逼迫她嫁给三十岁老男人时的丑恶嘴脸…… 这八年里, 她每经受一次伤痛, 对他们的痛恨就会加深一次！ 欣赏够了他的虚伪嘴脸，无视了那个女人和想要推着一个小孩上来的野种。 离开了她厌恶无比的村子，转身就又坐着车去往了附近的几个村，签下了好几份合同，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村子里的每户人将会额外增加一笔不菲的收益。 唯独一个村子被落下了。 最后村民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说是他们村里某个村里和大老板结了仇，大老板一气之下就单单撇开了他们的村子，不带他们发财。 村民们听到后一边愤怒一边猜测得罪了大老板的人到底是谁，结果猜来猜去，每个人都觉得自家和人家大老板根本没交际嘛，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镇上赶紧了，哪里能认识大老板嘛。 最后还是有村民想到了前几天好像有个开小汽车的进村来了，没过一会儿就又开走了，回想起开走的方向，也不是往镇上开，而就是隔壁村子的方向。 当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从小汽车下来的姑娘径直走向了那家。 这下，许多村民也不管是真是假，为了自己心中的愤怒和不平有个发泄口，就果断地朝那家开了刀，被人吐唾沫扔石头都是轻的，地里的庄稼莫名其妙出问题才是大事。 单玉听到村子那些令人嗤笑的闹剧时，心中已经波澜不惊了，因为她早已料到了那些人是怎样的性子，能做出什么事出来她都不意外。 也许是知道了他们都过得不好，单玉难得放松地睡好了一晚。 第二天一睁眼，却回到了她两三岁的时候，这个时候她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和那个女人搅在一起了，一年后那个女人生下了野种，紧接着就会是她们母女俩的悲剧。 所以她故意把那对偷情的狗男女暴露在了全村人的眼皮子下了。 这世同样的，知道男人出轨的单娴很是不可置信和伤心。 然而，这次单玉并没有留给母亲太多伤心的时候，她绝不能忍受等一年后野种被生下，而她的母亲再次会被那个男人抛弃！ 所以，那就让她们母女俩抛弃肮脏的他吧。 单娴是个能干勤快的女人，同样是和男人一起下地，回到家后男人双手一摆就躺下了，而她却要为全家洗衣做饭喂家禽，从没有说过半句怨言。 她唯一没做到的就是没有为那个男人生男娃，结果就惨遭被诬陷至死。 单娴是个会为了外人流言蜚语就跳河自杀的软弱女人，也同样是个会为了女儿就强硬起来的母亲。 上一辈子里她之所以跳河，就是因为她以为做错的人是她，是她没及时发现自己身旁躺的人是个陌生的男人，然后连累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她受不住的不是流言蜚语，而是那些针对她女儿的流言蜚语。 这是单娴在出事前对单玉说的话，是她对不起她的女儿。 所以为了女儿不受影响，她亲自为女儿甩掉了一个大的拖累。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死了之并没有解救到女儿，反而让她的处境更加困难了。 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力量是很小的，但单玉相信母亲，相信母亲对她的爱。 所以她果断地对单娴坦白了一切，甚至为了让母亲更坚定决心，上辈子她经历过的所有委屈和伤害，她都一丝不落地托盘而出。 单娴看到了原本单纯稚嫩的女儿脸上带着令人心惊的恨意和陌生的眼神，三岁的女儿身体里装的是那个二十年后遍体鳞手的女儿。 作为最熟悉自己女儿的她，很快就相信了。 所以在单玉揭示了那狗男女的真面目后，母女俩就先下手为强，光速离婚。 尽管有不少人对单娴离婚这事颇具争议，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母女俩充耳不闻！ 母女俩就是受伤的狼，相拥舔舐对方的伤口，互相安慰。 算准时间，单玉让母亲打开烤炉，一瞬间，原本隐隐若若勾着人心的酥香味噗的一下涌了出来。 把饼干放在筲箕里稍微晾了晾，母女俩才一人拿起一块温热的饼干尝了尝。 单娴顿时夸奖：“好吃！” 其实她吃过的饼干并没有多少，饼干都是用糖和面做成的好东西，乡下人平时没事也不会有那个闲钱来买这个。 她还是在一次结婚的席上的吃过，是市面上常见的散装饼干，当时她吃了一块，就觉得很好吃，再想拿，已经被其他客人拿完了。 现在她倒觉得那天的饼jsg干完全比不过今天她女儿指导她做出来的饼干好吃。 单娴没上过学，也说不出什么优美的词语夸奖，反正就觉得他们自己做的这个香得很。 关键这还是她亲手做的，面对着单玉尝了后点点头给她竖了大拇指，经历了风霜的女人不禁露出了一种被认可的开心。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4节 “妈，你真能干。”单玉知道此时的母亲最需要的是什么。 果然，单娴不好意思了。 “能干什么啊，诶，全是小玉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是小玉你的功劳才对，我就是动动手而已。” 单玉却严肃着小脸道：“妈，你知道后世为什么有个词叫‘手残’吗？” 单娴瞪大双眼：“手、手残疾了？” 单玉点着头，“因为有许多人明明知道怎么样做饼干，但及时是按照同一个配方步骤进行，最后出来的成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甜了淡了火候过了或者卖相不好。” 单娴闻言笑：“真的吗？很多人都不这样吗？哎，那我倒是觉得这事挺简单的，你说我就做了，比管地里的东西容易多了！” 头一次发现自己还能有比其他人强的地方，单娴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整个人看着温柔和善。 一炉的饼干并没有多少块，所以单娴一边勤勤恳恳地继续烤饼干，一边嘴里念着单玉第一次给她讲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认认真真地，每烤一炉都念一遍。 “那些人肯定是没认真学，像我这个不识字不聪明的人都能学会，他们要认真了，肯定就会了。” “哎，不一样了。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出去随便拉一个人，告诉人家说要教做点心的手艺，人家送东西帮忙干活都要来学。” “那些人有机会学手艺竟然还不花心思……” 单玉也不反驳单娴，看着她忙着转来转去的身影，听着她不停地嘀嘀咕咕，就觉得异常的开心。 真好，这一世大家都在。 等饼干堆满了两筲箕后，母女俩才终于停下。 盯着饼干，单娴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单玉说道：“我们隔壁不是搬来了新的人吗？” 单玉看她。 单娴：“我听到那边偶尔有孩子闹腾的动静，孩子都会喜欢吃这个饼干吧？” “我们是不是应该送些过去？”这话她说得有些小心翼翼，她知道女儿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 不管女儿芯子里的年龄到底有多大，那都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味地排斥着所有外人，而没有一个朋友。 她现在才四岁，难道要孤孤零零过一辈子吗？作为母亲的她心里怜惜这孩子遭遇的事，她也更希望的她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玩耍交朋友，在外面受欺负了回家就给她告状，而不是凡事都自己憋着承受。 她想对她说，你不是一个人了，这一辈子你还有母亲在，你不用再一个人苦苦支撑了，你可以放松了。 单玉沉默，她想说那天她看到了周家媳妇在隔壁拉着那家的老太太说话了，代表着隔壁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就是去了也是白去，人家不会收的。 不过看到单娴眼里的鼓励和期待，还是点了点头。 回着她的刚才的话：“他们家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吃的。” 闻言，单娴一喜。 “呀，和你差不大？那也是三四岁哦，噢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是听到有个男娃的声音在喊着妹妹。” 单娴拍腿道：“那等会儿小玉你多带着去，我知道你们小孩儿都是最馋这些东西了。” 单玉懵：“我去？不是妈你去吗？”她才四岁大诶。 单娴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你们小朋友在一起玩熟悉得快，一会会就交上了朋友啊。” “不像你妈我，村里出来的，大字不识，不会说话。” “再说了。”她顿了顿，才道：“再说了我的身份敏感，别人家介意的话，我去了也是麻烦事。” 虽然隔壁才搬来，但住在这里久了用会知道她家的事儿，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害得女儿也不能交朋友。 “……” 单玉心里难受，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男人做错了事，受到责怪和影响最大的反而是女人。 就在隔壁，有什么动静单娴也能立即听到，所以让只有四岁大的女儿提着装了饼干的纸袋出门也并不怎么担心。 穆家的院门只是轻轻掩着，从里面传出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单玉敲了院门，她能听见里面似乎安静了一瞬，然后一阵脚步声走向门口。 穆老太太开门看好像是隔壁家的那个小姑娘，还有点困惑。 “小姑娘，你有事吗？” 单玉瞅了瞅，一个小姑娘披着湿哒哒的头发窝在躺椅上坐着，身后一个女人正拿毛巾给她小心擦拭。 院里三个人，且都是女的，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举着纸袋解释道：“穆奶奶好，我妈烤了些饼干，让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烤饼干？ 穆老太太想到周家媳妇说的隔壁母女早点卖得好，倒不知道她们还会做饼干。 初来乍到，就是要送东西也该穆家先送的，再加上她知道单家的情况，只有母女两个人，挣的也是辛苦钱，于是穆老太太摆手拒绝。 “丫头你快收回去，这么稀罕的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就是。” 单玉面色柔和些，没有收回手，而是向那边的穆建宁示意道：“妹妹，好吃的饼干哦，想不想吃？” 语气就像勾引小孩的狼外婆。 穆建宁：“……” 刚过肩的头发被姜爱红握在手中，几缕半干的刘海搭在她额头，水润的眼睛眨了眨，观察了她，白净的脸，白净的手，小裙子看着也是干净的，饼干也是拿纸袋装着。 看出她是非给不可了，穆建宁干脆地伸出小手：“吃。” 一条毛巾就搭在了她脑袋上，半截落下来盖在了她脸蛋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嗅了嗅，上面是她喜欢的香波味道。 建宁公主敢怒不敢言地拖下毛巾，愤愤地用它搓了两下头发。 穆老太太明白姜爱红进屋干嘛去了，便不再推脱了，而是让单玉进来坐着，凳子就放在孙女旁不远。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近，总比跟她这个老太太坐一起有话说。 不得不说，都是默契的大人们。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两个人的芯子都不是三四岁的小姑娘，但结果也算是阴差阳错。 单玉坐下后便将纸袋递给小姑娘，穆建宁自然地接过。 “甜的。” 怕小姑娘不吃，单玉干巴巴的加了一句，她知道小孩子一般都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她和穆老太太的想法一样，相较于和大人相处，她宁愿和什么都不懂的纯粹的小孩子打交道。 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好催促着小姑娘吃饼干了。 总比三人一起寂静地沉默好。 穆建宁便从纸袋里摸出一块来，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原本没抱太大期待的她眼睛一下就亮了。 酥酥脆脆，入口即化。 不像外面卖的饼干那么硬，反而酥得掉渣，也不会像某一些糕点那么软，一拿就散。 淡淡的焦香伴随着轻微的甜味，把少了一个角的饼干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动了动，不甜得腻人，吃完一块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穆建宁认真品鉴完就顺便说了自己的感受。 “酥脆香口，口感饱满，甜而不腻，回味悠长。” “……” 单玉就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边不停地摸着小饼干往嘴里塞，一边奶声奶气摇头晃脑地评价着她家的饼干。 穆老太太都被一惊：“你这丫头，哪里去学的这些词，说得还怪模怪样的。” 她也尝了味道，饼干确实好吃，原本要夸赞的话被孙女这一番话给抢先，再说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穆建宁半点不慌，道：“村长家的电视机里是这样讲的！” “村长家的电视机怎么了？” 姜爱红一手提着凳子一手端着装满东西的盘子，都放到了两个小姑娘旁。盘子里装的是鸡蛋糕、江米条和喔喔奶糖三拼盘。 都是小姑娘们能吃的东西，别人都送了饼干到他们家，他们家也不可能让人干坐着。 “单玉是吧？” “在婶子家就不要拘谨，想吃什么就拿。” 单玉听到姜爱红准确无误念了她的名字后，眼睛微闪，这是知道了她们家的事儿了吧？知道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出来招待她吗？ 面上听从地从盘里拿了一块鸡蛋糕，小口小口咬着。 穆老太太就在跟姜爱红讲为什么会提到村长家的电视机，然后在单玉的好心提醒下，完整地把孙女念的那几个词语又复述了出来。 果不其然，姜爱红也是一惊。 然后稀奇地上下看了看自家抓着饼干还在吃的闺女。 问：“还会念其他不？” 穆建宁挺了挺背，不假思索地开口道：“珍馐玉馔，炰鳖脍鲤，八珍玉食，山珍海味，珠翠之珍！” 念得她自己口水都差点流jsg出来了，全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好家伙！ 单玉一时有些哑言，她上辈子并没有上过学，而是在跟着师傅学厨艺后，自学过小学的课本，不求别的，只求认识几个简单的字，但涉及到美食方面的知识她还是知道些的，例如小姑娘说的这几个成语，全是形容美味的食物。 姜爱红和穆老太太两个听得半知半解，山珍海味是什么她们大概清楚，但其他几个确定不是闺女／孙女张嘴胡乱说的？ 单玉帮忙肯定了小姑娘：“穆婶子，穆奶奶，妹妹说的全是正确的。” 她看出穆家的大人好像对小姑娘的话有些质疑，这是不是意味那些话都是小姑娘一个人偷偷学的？还学对了？ 小姑娘是个小天才？ 姜爱红愣了一下，和穆老太太对视了一眼。 然后问闺女：“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穆建宁脆生生地仰着头有些骄傲地道：“电视机里呀。”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5节 为防被继续追问，便无辜地耸耸肩，小脸上有些气愤：“看过一次就找不到它啦！里面全是好吃的！” 噢～ 这下其他两大一小都听明白了，小姑娘应该是看了个美食节目，还从里面学舌似的学会了好多东西，后面应该是大结局了，所以再找也没看到了。 姜爱红陷入沉思。 穆老太太就没那么顾忌了，张嘴就是夸：“哟，我们宁宁可真厉害，看电视都能学到知识，比你哥哥们强。” 穆建宁抿嘴乐，她就是故意要让家里人都知道她是聪明的娃。 穆建安他们都是六七岁才上的小学，要等穆建宁到上学的时候，还要三四年的时间呢。 她就想着如果她是个小聪明蛋，会不会就可以提前去学校读书啦？ 相比于穆建安他们一听到上学就嗷嗷哀嚎，她反倒有些期待。 上一辈子她是跟着当世最有名声和才华的一位女先生学习的，她不想跟着皇子们去上课，因为她看不得那些老先生的臭脸，也忍不得他们的臭脾气。 但尽管如此，四书五经六艺她都接触过，只不过最后因为她的偏好缘故，舍弃了其中好些，只留下她感兴趣且愿意听的。 而她特意像家中的哥哥姐姐们打听过这里的学校。 学校分小初中大，知识程度依次加深，在里面大家要学习的课程都是一样的，不分性别，只看学识。 两世里，建宁公主感兴趣的东西就两样。 一是美食，二是新鲜物件儿。 上一世，她不愁美食珍馐的，自然有人在这方面比她更愁，根本用不着她担心。她愁的是枯燥无聊不起波澜的日子，睁眼每天能做的事儿就是那几件，入眼的东西也就是那几样。 而这一世则完全反过来了。 家里的食物要说有多美味对于上一世吃惯了好东西的她来说肯定平平无奇的。可就是这些平平无奇的膳食中，她竟也看到了许多陌生物种。 并且不仅仅止于那些膳食，她只是轻轻一眼望周围，就发现有一大半儿东西她都不熟悉，就算有大人给她指明了是什么，她也听得稀里糊涂，有许多理解不了。 以前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她会找老祖宗和女先生。 现在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她会找穆家人，如果穆家人也不能帮她解答的话，那就去学校吧。 去学校上课。 第21章 穆家出了个小聪明蛋儿。 当穆老头儿和穆显叔父子俩回到家时就被通知了这个大新闻。 两人下午是去了穆显季那里, 穆显仲和陈肖慧上来了，问路先问到了穆显季家, 就干脆去了那里。 夫妻俩是来察看情况的, 顺便找穆显叔给拿拿主意，两人碰上了一些有分歧的问题，偏偏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以就想让穆显叔给听听看, 到底谁对谁错，该听谁的。 穆显叔这一下午都听得头疼, 大问题小问题都有，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给他们做裁判。 好在最后提了两大块四五斤重的熏肉和一麻袋的蔬菜回来, 也算没白费功夫。 穆老头儿就道：“看来老二夫妻俩这次真用心了。” 穆老太太不搭话，她觉得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然后才说到小聪明蛋儿身上。 一听到闺女／孙女能一口一连串成语溜溜地说出口，穆老头儿和穆显叔果然都又惊又喜。 好爸爸穆显叔立即道：“爸爸明天就给你抱台新电视机回来, 以后你想看哪个就看哪个。” 姜爱红：“……” 穆建宁点着脑袋，能有电视机看也不错。 不过，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看他，“爸, 我能去学校上学吗？” 穆老太太和姜爱红都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 因为刚才小姑娘也跟她们说了。 穆显叔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来, 想说闺女啊, 你才三岁呢, 哪个学校会要你啊？ 可看着闺女可爱的小脸蛋也说不出口了。 只道：“学校不好玩的, 还得天天写作业，不信你问安安, 问他是不是不乐意开学？” 可是穆建安和穆建家穆建辉兄弟俩还在穆显季家逗留着玩, 还没回来呢。 穆显叔左右望了望没看到人影后, 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还在外面疯玩。 不禁也有点感叹，要是儿子能有闺女这么一颗向学之心，他嘴巴都要乐得咧到后脑勺。 当然，要是闺女在三年后也还是这么想去学校上课，他肯定更乐呵。 不过现在闺女是真的太小了，就是学校愿意收了，他们做大人的都不能太放心。 穆显叔只能保证：“等你再长大一点点，爸爸绝对会送你去学校。” 穆建宁失望低下头，哦，果然还是不行吗？ 穆老太太这才上前，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宁宁，你前两天不是说头绳和裙子不搭吗？奶奶给你看个东西，保准和……” 穆老头儿也跟在婆孙俩走进屋了。 穆显叔：“……” 穆显叔无奈地看姜爱红，所以，家里的这个坏人让他给做了？ 姜爱红悄悄耸肩。 穆建宁郁闷了好几天，因为穆家人在那过后竟完全像什么事没发生过，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还偷偷嘀咕，未必这里的小孩子都是聪明蛋子，是她表现得太内敛了？她是不是得给他们吟两首诗？ 可转头一想，又不太对。 她也算是看着家里的孩子们长大的，有些当着大人不能说的话，他们会私下偷偷说，根本不防备她。 其中，怨念作业和考试占大头。 还有平时玩幼稚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完全不像很聪明的样子～ 不对，其中一个可能算。 二房的穆建辉，等开学后就上二年级了。 原本他应该是今年才上小学一年级，可他因为和穆建安玩得好，就跟着大一岁的穆建安提前一年上学了。 不得不说，穆建宁也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穆建辉能提前上学，意味着这里的学校也不是十分刻板，或许她也可以试一试哇？ 但显而易见，她失败了。 在穆建安口中，他的小辉弟弟很气人，明明跟他是一起玩，考前也没看书，但偏偏他每次都能科科考满分。 而对于其他孩子，穆家人也完全没有焦急的样子，说明他们觉得这是正常的事。 这代表除了经常考满分的穆建辉，其他孩子的聪明水平在他们看来是司空见惯的。 那除穆建辉外，穆建安等孩子都幼稚／不聪明，等同于普通孩子。 那她建宁公主，漂亮可爱，能说会道，优点多多，妥妥聪明人了。 那为什么穆家人又会无动于衷呢？ 苦恼地拖着腮沉思好一阵，也没有想出来。 · 穆显叔说话算话，真搬回来了一个电视，不是村子家的黑白电视机，而是近几年才出来的彩色电视机。 孩子们激动得不行，放平时，都是穆建安他们三个跑去找穆建华玩，现在是穆建华颠颠跑过来，跟着的还有穆建萍姐妹俩，连马上上初三的穆建光都没忍住过来了。 一堆孩子挤到电视机前，年龄小在前，年龄大在后，都舍不得眨眼，盯着里面宛若真人站在眼前的电视机。 穆建宁因为年龄优势，也有身高优势，和穆建荷一起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这不就和她以前看的戏是一样吗？不过听的戏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电视机里的要精彩得多了，里面的人竟还可以飞来飞去，她完全看不出破绽来。 也许是被穆建宁偶尔冒出来的“从电视里学的话”提醒了，害怕孩子们都跟着有样学样，穆显叔提早就打了个预防。 特别强调电视机里的都是假的！那些会飞会跳，从悬崖上摔下去不死都是演出来的，不是真的！ 千万别傻乎乎学。 穆建宁的注意力也暂时被电视机吸引过去了，因为她还在电视机里看到了爸爸口中所说过的“大城市”到底是什么样…… 可电视机只有一个，孩子们却有一大群。 所以到底是看动画片还是看武打片，成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穆家孩子之间的较量了。 在之前，穆老太太jsg和穆老头儿就觉得穆显叔花钱实在太大手大脚了，就是要买电视机，买个黑白的也行，彩色电视机多贵啊！ 一顿说教完，穆老太太拍着胸脯道：这个钱由他们二老出了，反正电视机大家都要看，就当是他们出现买给孙子孙女看的。 然后就要塞钱给他。 穆显叔无奈，推拒也推拒不了。最后他还是拿出了一个房产证明给二老看了，正是他们住的这栋院子，对外的说法是租，实则是直接买下来了。 二老看了沉默，然后才心安地跟着孩子们看电视去了。 原以为就这样过去了，不能去上学，穆建宁就天天守在了电视机面前，成了个电视机迷。 在穆家人看来，就像前两天嚷嚷着要上学的乖宝宝小学生，现在突然一下就变成了厌学的小学渣了。 一天上午，被姜爱红扎了两个包包头，穿着上衣下裙。 衣服底色偏白，领口袖口衣摆都围了青灰色绣边，胸口偏左处有两颗同色盘扣，腰间的位置绣了几朵绽开的小黄花。 配着及脚踝的青灰色小裙子，踩着小绣鞋。 漂亮可爱，活泼俏皮。 不惹眼但惹人注目。 穿着整齐的建宁公主屁股一挪，就往电视机跟前坐去，结果刚坐下，凳子都没热，整个人就轻而易举地被提起来，然后提溜到院门口。 她睁大闪亮闪亮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穆显叔。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6节 这是嫌她看电视看多了，就要把她扔出家门口丢啦？ 她想起了曾经一次陈肖慧对耍赖大哭的穆建家说过的话。 穆建家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到外面去，等天黑山上的老虎豹子下山来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当然她听了就知道是专门吓孩子的。 可今儿她被爸爸一声不吭地提出来，莫名地有点心慌。 难道她看电视费了很多很多电，家里交不起电费了？ 但又不是她一个看的，扔娃也不能扔她一个啊！ 穆显说并不知道自己闺女在一瞬间的功夫就胡想了一大堆，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更加迫切地制止孩子们看电视了，瞧这天天想东想西的，孩子看电视都看傻了！ 姜爱红从屋里出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然后转头对闺女道：“好好表现哦。” 穆老太太也叮嘱儿子：“不管成不成，都得把孩子好生生带回来啊！” 穆老头儿：“路上慢点。” 穆建安三个孩子：“妹妹加油哦！” 穆建宁看着他们一脸懵，一头雾水。 穆显叔提着东西神秘兮兮地让她跟上。 不管怎么说，对穆家人她还是有点信任的，于是朝屋里的众人挥了挥，迈着小短腿跟着穆显叔一起往外走。 路上碰到了面生的人，还会好奇地看一眼父女俩，只因那不到身边大人腿高的小孩长得也太精致了吧，随着她的小短腿不断捣腾，摇头晃脑，绑在两个包包头上的青色发带也跟着晃。 她从头到脚的衣服装饰大都是穆老太太的眼光和手艺。穆老太太年轻时见过许多漂亮小姐，那些小姐有爱好新式的玩意儿，也有仍爱好旧式的玩意儿，就算有很多东西她没经手过，但也确确实实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就算她的孙女爱好旧式的东西，她也不是没想法。 走到半路，穆建宁就走累了，穆显叔只得把人抱到臂弯里，然后另一只手提着东西。 穆建宁“高高在上”地穿梭在街道上，只觉得穆显叔应该是带她穿过了大半个镇，才终于到达目的地，停在了一道和穆家很相似的院门口。 穆建宁被放了下来，理了理小裙子，就见穆显叔一副很熟悉地敲着门。 不一会儿，院门就嘎吱一声，露出一个板着脸五十多岁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 第一眼看到了穆显叔，脸色似乎缓了缓，站在一旁，打开院门。 可是刚刚缓和的脸色在往下一落看到穆显叔手上牵着的小姑娘时，就顿时臭了脸。 把人一推，院门“嘭”地一声重新关上了。 第22章 “穆显叔, 你不要以为把人小姑娘打扮成这副样子，我就愿意收下她了！” 里面传出这怒气冲冲一句话。 穆显叔：“……” 穆建宁：“……”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穆显叔尴尬地冲闺女笑了笑, 然后上前继续敲门, 喊道： “李老师，您误会了！” “您开开门，听我解释啊！” “……” 最后门还是开了, 也许是李老师看在外边跟着站了一个小孩的份上。 李老师和穆显叔的渊源要归结到十多年前。 李老师看着五十多岁, 实则才四十岁出头，十多年前他还三十岁不到, 还是个文质彬彬又帅气青年。 不过这个令村里不少姑娘着迷的帅气青年却不是普通人，而是被下放到丰田村的, 一起的还有他的爷爷奶奶。 李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家风极为严格，李家人谨遵老祖宗传下来的家训家规,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刻苦钻研学识的同时，一家三代都有人在各个学校里任教，向来言传身教、诲人不倦, 可以算是桃李满天下。 但这一切都得截断在二十二年前那一年。 值得说的是, 李家人一向崇尚老祖宗的东西, 或者说是崇尚旧式的东西, 摒弃新式的洋玩意儿。 他们喜欢穿中山装穿旗袍穿褂子, 不喜欢洋装。 他们喜好用传统的纸墨笔砚, 而不是用钢笔吸墨水写字。 他们喜好中式，排斥西式。 尽管他们和其他人的喜好, 但他们牢记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八字。 不会多嘴让学生学着他们的思想行事, 也不会对崇尚西方文化的学生有偏见。 可即便是如此待人和善的李家, 也终是没逃得过那场时间持久的运动。 为人再和善又如何，总会有人看不惯你。 悉心教导过的学生，笑脸相迎的同事，热情以待的邻居…… 仿佛一夕之间都变成了恶人。 李家就像那被烧毁的无数藏书一样，不管燃烧时有多炙热，最终燃烬后的灰都会随着刮过来的风，一吹就散了，无声无息。 分的分，散的散。 李老师当时有妻子，结婚多年并没有孩子，在事发后他就跟妻子火速离了婚，撇清了关系，让妻子回到了娘家。 他的父母和伯伯叔叔们也都被分派到了各地农场，连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也没逃得掉，不过来的是丰田村，李老师也用了最后能使用的人情，把自己和爷爷奶奶下放到了一起。 可重悲之下，加上年纪大了，到丰田村没两年，李老师的爷爷奶奶并没有撑住，就去了。 人死在异乡，是件特别可悲的事，尤其是那段时间破·四·旧运动正进行得热火朝天，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犯了某些人的忌讳。 再怎么样悲伤，人没了都要讲究尽快入土为安。 可丰田村的地没有一块是属于李家的，村里也没人愿意让这些城里来的坏·分·子进自家祖坟。 最后李老师的爷爷奶奶都是在山上某个视野特别不错的地儿安心长眠，两人挨得很近。 穆显叔和李老师正式认识是几年后，那时候他还是十多岁的毛头少年。 是在偷偷祭祖扫墓时遇见的，为什么要偷偷，因为那时不能光明正大干这些封建迷信的事。 虽然村里各家各户都干，但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晚上就是碰见人了也当没看见。 十多岁的少年耐不住一步一步跟着穆老太太慢慢走，提着篮子，胆大的少年顺着月光率先跑了出去，巧合的是，就碰上了要上山的李老师。 和穆显叔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不一样，李老师的就属实有点“寒酸”了。 没办法，和村里有门道的村民不一样，李老师孤身寡人一个，和村民们都走得都不近，只能偷偷用高价买，就算用高价买村民也有点不情愿，不是不爱钱，是怕和这些在村子里改造的人扯上关系被人发现的话会出事。 所以偷偷交易的时候也显得有点扣扣搜搜的。 奈何李老师他们不能随便出村，只能仍由村民挑挑剔剔一番然后捏着钱走了。 也许是半大少年容易动恻隐之心，穆显叔当时直接把篮子的东西分出去了一半，为此差点落了穆老太太一顿打。 可就在这以后，可能见识到了穆家的“豪迈”，穆家真正被李老师注意到了，每年定时定点的买卖也落到了穆家上，接头人就是穆显叔。 一来二去，就渐渐熟悉了。 十年前李家平反，可李老师从没升起要继续回去的念头，尽管父母伯伯叔叔都在家中等他，原来的学校也大力邀请他去继续任教。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实际上已经不一样了。 家里来信，他的前任妻子早已经重新和人组建了家庭并生了孩子。 李老师心中毫无波澜，从离婚那一刻起两人已经没关系了。 他不回去是因为要在这里陪着爷爷奶奶，还要时常去和他们说说话，在这里他们jsg没有熟悉的人，好的是彼此都在一起。 李老师听了穆显叔的解释后，嘴上敷衍地说着相信，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子。 穆显叔也没有非要勉强，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是真是假自会有分辨。 李老师知道这小子是来干什么的，前两天他突然上门，让他帮忙教个小孩，小孩机灵古怪聪明绝顶……等等说了一连串夸奖的话。 李老师的第一反应穆显叔口中那个“小孩”应该是个高中生，再不济也是个初中生，算了算，穆家穆老大的大儿子好像就是这个年龄。 可惜地是，他没有最初教导学生的那颗心了，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 他也是这么拒绝穆显叔的。 穆显叔了解李老师的经历，知道让他答应教导他闺女有些困难。 不过他还是试着开口了。 没办法，学校不收这么小的小孩，他们家人也不放心，只能给自家闺女找个老师了。 只能努力给李老师描述他闺女的优点，说不准就瞧上了呢。 “我闺女才三岁记忆力就很好，她看过一遍的……” 李老师皱眉打断他：“等等，你说那‘小孩’几岁？” “三、三岁？” 然后穆显叔就被李老师亲自赶出门外了，这是第一次。 李老师心道：他又不是做奶妈的，还给人带小孩了？ 三岁的小孩懂个啥？ 他是不打算教学生了，可也不打算转职带小孩！ 穆显叔回家想了一通，最后决定干脆直接把闺女带过去看，这是闺女认老师，他们俩合眼缘才是硬道理。 再加上亲爸看亲闺女，自然是哪哪儿都是优点，最起码在外貌这块上，他闺女肯定输不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7节 对闺女莫名自信的他，在今儿一开门就吃了第二次的闭门羹。 三人稳稳当当坐在凳子上，父女俩都面对着李老师。 虽然心里的决定不容改变，李老师还是观察了一番穆显叔的这个三岁闺女。 乖乖巧巧坐在凳子上，手脚也不乱动，可真要认为她是个文文静静的性子，那肯定就是你看走眼了。 一双水润明亮的大眼睛轻轻转动，似乎是见到他盯她了，也丝毫不怯。不像大多数小孩一见到陌生的长辈看他们，不是咕噜咕噜紧张地转动眼珠不敢对视，就是害羞转头躲到别人身后。 小姑娘完全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久久见他盯人还不说话，还微微歪了下小脑袋，皱着眉头，眼睛里有着疑惑。 像是在问他：你在瞅什么？ 李老师也学着她微微歪了脑袋，眼含意思：瞅你咋地？ 穆建宁：…… 她从来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性子，想要什么就要，想干什么就干。 明白爸爸这是带她来拜先生了，但这个先生似乎不情愿收她做学生。 她有些不服，可也知道她不是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建宁公主了。 这一世她的父母只是普通人。 他们尽了他们的力，那她也该尽她的力才对。 也不和李老师继续比谁先说话谁是小狗（李老师：？）的游戏了。 便端正着有着婴儿肥的小脸，有模有样地问道： “您收学生有什么要求吗？” “金银财宝？” “还是才貌双全？” 穆建宁并不知道李老师之前的经历，只能比照着上一辈子许多先生收学生的要求提着问。 上一辈子许多先生要得更多的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两样。 而是权势和名声。 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后两样她暂时达不到，前两样的话，金银财宝得需要好好动动她的脑子了，至于才貌双全，这不是她已经具备了的东西吗？ 建宁公主自信地挺了挺胸，虽然她的“才”和这个世界不太相通，可也是她实实在在拥有的呢！她又没对李老师撒谎，毕竟她并没有指明是具体哪方面的“才”呢！ “……” 李老师：生平难得有接不上话的时候。 穆显叔：回去一定得把电视机砸了…… 他都想把孩子卷吧卷吧揣兜里直接带回去了，不然他怕等会儿父女俩是又被赶出去的。 小姑娘没有感受到诡异的氛围，只是皱着眉不满李老师不说话。 心里原本因为是穆显叔带她上门，认定他是个有才学的好先生印象，果断地往下扒拉了一点点。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最开始和皇子们一起去上课的时候，明明她有问题举手示意，偏偏上面的先生就像长了一双能看不能使的饰品一样，回回都能忽视她。 嘴巴不禁轻轻一抿，抿成一条平平的线，明明白白显示她不高兴了。 恍恍惚惚之间，李老师似乎察觉到了，在他脑筋还没转过来时，嘴里已经问出了口。 “我说了我的要求你能保证做到吗？” 院子里想起了耳熟的声音，李老师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顿时有些懊恼自己竟被一个三岁小孩带走了思维。 想到刚才听到小姑娘先开了口，心里还在嘀咕终究是个急躁的性子。 转眼他就在这急躁性子的小姑娘身上吃了亏。 他这是玩了半辈子的鹰，终是被鹰啄瞎了眼？ 想来坐在小姑娘旁边的人也很惊讶他说的话，直愣愣地看他似乎在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顿时，李先生心中的气使得他暗瞪了那小子一眼。 穆显叔：…… 不过自己说出去的话李先生也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了，前提是她能真达到他的要求。 转头看回小姑娘。 虽然刚才拉低了一点李老师的好感度，但因为李老师的初始好感值就比较高，所以穆建宁果断点头。 “您说，我做就是。” 语言简洁，但李老师从里听出了一股子劲儿的自信，这是他少有从孩童身上能看到的。 就是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23章 “练书法。”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二十岁的李老师, 他不会提这个要求，他会尊重学生的所有爱好和选择, 就算最喜爱的学生拿着一支他并不喜欢的钢笔到他面前笑着给他看, 他都会同样回着真诚的笑容，面不改色夸赞一番。 四十岁的李老师已经扭转了思维。 他的学生，自然要接受他喜欢的东西。 “如果你能坚持一年的时间, 那我将倾尽我一生所学来教导你。” 李老师哪怕在最落魄的当年, 半夜也偷偷就着月光看书，从未停止过。 话是这么说了, 李老师却觉得自己多半和这个学生“无缘了”。 小孩的耐力能维持多久？不出一个月，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关门悠闲看书了。这段时间也算是全了穆家对李家的恩情。 …… 从李老师家出来时, 穆显叔呆了几秒才回了神，然后一把提溜起闺女上下晃了晃。 “闺女真棒！” 原本没怎么抱希望的事就这么成了，当然, 中间还有一年的考察期，但穆显叔心里仍然很骄傲。这几年来多少人来这个小镇上找李老师人啊，就是求着他回去教书上课，结果全都没说动, 偏偏让一个三岁小孩摘了这个桃儿。 高兴后, 穆显叔才认真起神色来, 郑重其事地对闺女讲道：“刚刚是宁宁你亲口应了李老师的话, 爸爸是相信你, 才没有想着帮你拒绝。” “但到时候练书法肯定会很累很苦, 每天安安他们起床上学，你也得在那个点起床, 所以你得自己坚持, 就是爸爸妈妈也帮不到你的。” “你要记住, 你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必须要做到，知道吗？” 书法可能对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孩来说很难，但对具备这个技能十多年的建宁公主来说是很习惯的，重头再学一次，也没什么。 “知道。” 父女俩回到家时，家里的人竟都在。 一看到穆显叔空荡荡的手，穆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成了。毕竟那些文化人肯定都是讲理的，要是没成，肯定都不会收你家东西。 望着大家期待的眼神，穆显叔笑着肯定的点头，拍了拍闺女的脑袋，说道： “宁宁厉害，自己和老师对话，还知道送金银珠宝贿赂老师收下她呢。” 穆建宁耳根有点红，神色恼怒地瞪着爸爸。 事实上她也很惊讶，李老师只收下了爸爸带过去的东西，并没有提其他要求，因为在她看来李老师说的那个要求就不是要求嘛，要是换成上一世的那些学子在这里，李老师的院门怕是都要被踏破。 穆老太太他们却是听得哈哈大笑。 穆建安好奇睁大眼睛：“所以最后老师是收下贿赂了吗？”毕竟答应收妹妹了。 穆建宁看到神情突然变得奇异起来的穆显叔，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听见他欣赏地上下打量了闺女，把穆建宁看到浑身毛毛的。 才一脸大悟道：“不是金银珠宝，应该是宁宁的才貌把李老师折服了吧。” 姜爱红他们一头雾水，穆显叔才把闺女一进门就对李老师说的那番话又拿出来说了遍。 穆建宁囧着小脸，不能怪他，以前许多德高望重的先生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其中有位先生收的jsg学生不是俊就是美，说如果学生长得有碍观赏，会影响到他授课的心情。 大家听后跟当时在李老师家一样都沉默了。 然后穆老太太果断开口道：“以后咱家的电视机只有晚上能看一个小时！” “啊！！！”穆建安三个孩子被突降这个噩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啊奶奶！一个小时太短了！”三个人可怜巴巴哀求。 穆老太太铁面无私，姜爱红就道：“假期可以看两个小时，上学期间回家后，必须你们四个人的作业全都写完了，才可以看一个小时的电视。” 姜爱红早就想整治几个天天抱着电视不放的几个孩子了，趁着这次机会干脆就规定好了。 电视只是个解闷的东西，不能让它占据生活里太多的时间。 穆老头儿直接拍手：“就这样好，等会儿把电视机抱到我们那间屋去，不能让孩子们偷看！” 众人：“……”你确定抱过去不是你想看？ 最后电视机仍然放在堂屋里，因为穆老太太嫌太吵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地，三个孩子都蔫哒哒的，追片子追到一半，任谁都难受。 可以算是“罪魁祸首”的穆建宁眨巴着眼睛，说起来这条规定对她的影响是最小的。 明天她就要去李老师家上课了。目前的安排是上午识字，下午练字，等到下午五点过后她才回家。 今天是李老师留给她准备东西的时间，课本不需要，但她要有自己的纸币。 穆显叔说下午带她出去逛街买，所以怀着对三个孩子的小小愧疚。 穆建宁仰头问他：“爸，下午出去买东西能带上安安、小辉和小家他们一起吗？” “什么！你们下午要出去？”三个孩子也顾不得继续纠正让妹妹叫他们哥哥了，期待的大眼睛盯着穆显叔不放。 说起来，虽然到镇上有一段时间了，但孩子们还没正儿八经地逛过。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8节 前几天大人们要规整家里的行李，忙得很没空，孩子们也不被允许自己去那边街上，且他们身上也空无分文，去了没什么意义。 后面因为穆显叔抱了电视机回来，大家的新鲜劲儿没过，出门这句话都不提了。 可现在白天连电视都不准看了，没事可干，听见要上街，可不是要期待一把。 穆老太太和姜爱红倒是支持带孩子们出去逛一逛，这几天孩子们天天呆在家，电视声开得咚大，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叽哇乱叫，在堂屋里乱蹦乱跳胡乱比划，房顶儿差点都要被掀翻了。 说实话，她们真祈祷能快点开学，让孩子们都去学校，得少了多少烦心事。 穆老头儿也高兴，没人跟他争电视看了。 于是顺理成章，三个孩子也成功加入到了下午逛街的队列中。 穆建安几个乐滋滋地围着妹妹转，大力夸赞。 中午吃完饭在家休息了一个小时，全家人兴致冲冲出门。 至于为什么是全家，穆老太太和姜爱红也想出去看看。 前者是本身就没什么事干，第一天认识的那个王家媳妇她也觉得不是个适合相处的人，虽然老太太也感谢王家媳妇给她提供了附近这一片院里的八卦，让她知道了许多信息。可她也怕今天从她嘴里说的话，回到就变了味的传到了别人耳里。 要说王家媳妇有多坏啊，那肯定不至于。她只是嘴皮子有点碎，心里也根本憋不住话，说出去时还自带了点嘲讽意味。 就像对隔壁单家，王家媳妇会一边为单家澄清卖早点赚钱的事，一边又忍不住和穆老太太吐槽对单家的某些行为瞧不起。 你这到底是想和人交好呢，还是想和人结仇呢？ 穆老太太一向奉行多说多措，少说少错，何况她的性子也不是道别人家好坏的，所以最近老太太一直躲着王家媳妇走，连在院子里呆的时间都少了，就怕王家媳妇隔着一堵墙和她搭话。 下午出去逛街就太好了，她正好可以换一口新鲜空气。 姜爱红则是想趁着孩子们开学前也多看看逛逛做些准备，因为在孩子们都去学校后，她也准备忙起来了，家里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呢。 穆老头儿原本觉得孩子们都走了，他也可以安安生生看电视了，结果没想到家里的人都跟去啊，望着空荡荡的屋，只有细小的声音从电视里头传出来，心里就不对劲儿了。 凭啥就得他一个人留下看屋呢？于是也跟在后头了。 一家人刚走到门口，巧的是，左边的院门正好打开，是单家母女。 自从单家送了饼干过来，两家的关系都好了不少，偶尔碰到都会互相好意地打个招呼。 “你们也出门啊？”穆老太太友好道。 单娴一手拿着女儿内敛的点着头，“我们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 姜爱红：“巧了，我们也是去那里，一起吧？” 单娴又赶紧点着头，拉着女儿跟上，她们这还是第一次和邻居一起上街。 穆建宁被姜爱红左手牵着，正好和牵在单娴右手边的单玉挨着走一块。 穆老太太走在姜爱红另一边，身后跟着的父子俩不插嘴，最后头的三兄弟叽叽喳喳挤在一起说着什么，根本没在意到新加入进来的有点陌生的母女俩。 听着三个女人生疏却娴熟的拉着日常，单玉低头盯着脚尖，有些无趣。然后不由地倾斜了下视线，撇到了另一双同样小巧的鞋子上。 不同于如今大多数人偏向于大红大紫的审美，就连夏天的凉鞋也是要红红紫紫的，眼下的这双小鞋子一看就是在外面买不到的。 绣得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青灰色裙摆下或隐或现，随着主人轻盈走动，就像在灵活地飞舞着。 不禁感叹，这审美不仅比现在大多数人强，就连放在后世穿出来都不过时。 不仅是鞋子，身旁小姑娘这一身搭配都很惊艳，不是突兀刺入眼帘的大红大紫那种猛烈的，是轻柔的慢慢渗进你眼眶里的，丝毫不让你感到有一丝难受。 不由地，单玉从兜里掏出一块猪油糖递给了小姑娘，这个年代很受欢迎的糖之一。 穆建宁眼珠挪到伸出的那只小手上，虽然她没有搭理幼稚小孩的兴致，但听到耳边聊得起劲的说话，还是不做声地接过。 穆老太太眼尖地看到了这友好的一幕，笑着道：“还是小姑娘们容易玩得到一起啊。” 单娴也看到了女儿给了小姑娘糖吃，心里是真的开心。 穆老太太起哄道：“来，小姑娘们手拉手一起走，别走丢了。” 单玉：“……” 穆建宁：“……” 第24章 在百货商店门口, 两家人就分开行动了。 对商店有些许了解的姜爱红看到单家母女离开的方向知道这是往卖姜蒜辣椒等辅料的柜台去了，转过头来不再多想。 一家人准备先把此行真正的正事也就是给穆建宁添学习用品先做了, 再去街上逛一逛。 适合穆建宁用的毛笔和纸。穆建宁踮着脚尖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还是让穆显叔抱着起她，结果看了看售货员拿出来的毛笔，都大差不差, 顿时失了想要说话的口, 就让大人们比来比去兴致勃勃地挑着，她则扭过头, 下巴懒懒散散搭在穆显叔肩上，望着后面的那些柜台。 她正对着那一排, 卖的全是各种糖和饼干等面食。 家里三个孩子正站在不远处，凑在一起还不时兴奋地指指点点。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就扯着一个女人的袖子喊道：“妈妈，我要吃那个。” 小指头指着柜台上装在粉色小盒子里的蛋糕, 上面还插了一把小花伞，红的黄的绿的颜色都有。小丫头看中的是那把小花伞，才开口让妈妈买的。 但显然站在那一毛钱能买一包清凉糖的柜台前的女人已经找到了她目标，客客气气地拿出一毛钱给售货员, 然后把一包糖塞进手上提着的布袋子里, 才朝着小丫头一直指的方向看去。 一看到后脸色就有点臭了, 然后还是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售货员价钱。 售货员一句轻飘飘的“五毛一个”就把人差点吓坏了。 五毛一个？就小孩巴掌大还这么贵？抢钱啊！ 当然, 这些话女人也只是心里想想, 没对售货员说出口, 她也不敢惹售货员这些人。 只拉着小丫头快速后退一步，生怕把那金贵玩意儿不小心碰到了要她赔钱, 转身抱怨。 “吃吃吃, 你咋不吃你老娘我的血和肉呢！” 带着女儿就要出去的女人一眼就看到了满脸笑嘻嘻的三孩子, 自以为他们是在笑话她的女人恼红了脸，怒斥道：“看什么看，小兔崽子！” 穆建安三脸懵逼：“？” 看着平白无辜骂了人就想走的女人，穆建家反应过来，本能地往旁移动脚步拦住她。 气愤道：“你骂人干什么？大人也不能随便欺负小孩啊！” 他这一动作，本能地穆建安和穆建辉也被带动着上前一起围住了女人。 眼看到因为这孩子jsg的话周围人的视线都看过来了，女人心一慌，一手扯住女儿，一手用力要把挡住路的孩子推开赶紧走。 可穆建家是个机灵的，灵活侧身躲过，然后上前死死抱住女人，屏住呼吸，胀红着脸撕心裂肺喊着：“兄弟们！一起制服坏人啦！” 穆建安穆建辉听令，挤开碍事的小丫头齐齐挂在女人身上，“打倒坏人！” 售货员和客人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们，有个不明真相听到动静过来的客人还跟旁边的人好奇打听：“这是偷了孩子们的钱被当场捉住了吗？” 被问的客人：他也不知道啊，只是转个身的功夫，谁知就打起来了啊！ 穆建宁早见势不对头就提醒了大人，所以在那女人挂着三个孩子被人围观差点无法忍受发疯前，穆家人就到了。 “你们三在干嘛？还不快下来！”穆老太太黑着脸。 见孩子们的家长来了，看热闹的客人还自觉给他们让了路。 人越来越多，还有在柜台里的售货员提前预警道：“你们别在这儿惹事啊，要是碰坏了什么东西都照价赔偿哈。”然后嘴就磕着瓜子不出声了。 在大人们虎视眈眈瞪着眼下，三孩子不清不愿从女人身上下来。 穆建安下来前还提醒了一句：“爸，你把人看住甭让跑了，她骂了人还想走！” 抱着闺女站得远远的穆显叔敷衍点点头，这么多人在呢，真要跑看客也不能同意。 女人原本见他们人多，也有点怂了，结果看到走过来的刚才开腔的老太太有点眼熟，又仔细看另外几人，终于想起来了！ 好家伙，这不是大姑子的婆家人吗？说话那老太太不就是大姑子她婆婆吗？ 那老头儿和男人女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她婆家之前知道穆家人都走光了，只她大姑子一家被留在村子时就去了丰田村问情况，说是穆家二老跟着穆老三一家上镇了。 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那刚刚缠着她不放的孩子们不就是穆老三的？ 在穆家人一惊的目光中，周大媳妇上前一步，朝穆老太太招呼。 “穆婶子，你认得我吗？周家的，你大儿媳妇周淑芬的兄弟媳妇！” 嚯，是熟人？零散几个客人精神了。 穆老太太本是没认出她来，只有当年老大结婚时，她才将将把周家看了遍，这么多年两家也很少走动，只有周家二儿结婚时她才去过一次，猛的看着这张脸还真有点陌生。 不过周大媳妇都自报身份了，穆老太太半点不尴尬，回道： “噢，是你啊，认得认得，咋不认得，我家老大媳妇的兄弟媳妇嘛。” 众人：…… 听她这么说，周大媳妇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诉苦了。 “穆婶子啊，你家孩子可得好好教啊，年纪轻轻就没教养得！” 穆老太太一听顿时变脸，谁没教养？ 穆家人都看向三孩子。 三孩子气得脸都红了，没忍住开口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脑子有问题啊？” “谁没有教养了？” “你骂人你还有理了？大人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被中枪的看客大人们赶紧摇头，他们讲理着呢。 姜爱红生气：“穆建安！” 这孩子是不是傻，没听见人家说他们没教养吗？怎么还一头热撞上去应了别人的话？ 吼人后，姜爱红面无表情看周大媳妇，说道：“我家孩子有没有教养不关你周家的事，你先说清楚，你为啥要骂我家孩子？” 周大媳妇看她一眼，转向穆老太太，“穆婶子……”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29节 穆老太太立马道：“我听我儿媳妇的！” 周大媳妇：“……” 只好恶狠狠指着三孩子，“我骂他们，还不得怪他们！” “人不大点，就知道瞧不起农村人了，搁十多年前，我家还是根红苗正的份子嘞，偏偏他们小兔崽子还敢瞧不起人！” 穆建家气得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都不认识你，瞧不起你什么了？” 穆建安机灵反问：“我家也是农村人，为啥我们要瞧不起你？” 穆建辉鹦鹉学舌：“就是就是，我们为啥要瞧不起你？” 穆建宁高高地点着头，很是赞同。 周大媳妇羞愤：“你说你们笑没笑？刚我在那儿的时候你们笑没笑？” 指着卖蛋糕的柜台，周大媳妇硬是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直接说破她的窘迫。 穆建安和兄弟俩挠着头疯狂回忆，顿了几秒，互相对视，似乎，好像，那会儿是在笑？ 见他们面露迟疑，周大媳妇一下猖狂了起来。 “看看，他们刚刚就是嘲笑我了！” 穆建宁不满地捂了捂耳朵。 不善地看她，说道：“你当时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会瞧不起你呢？你怎么认为他们的笑是嘲笑？而不是憨笑傻笑痴笑？你怎么认为他们笑的是你，而不是那边的两位大叔呢？” 她的手指头礼貌地点了点两位离周大媳妇最近的大叔。 然后不喘气地继续问她：“还是你自己也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能被人嘲笑瞧不起的？” 嚯，众人震惊地看向那被抱得高高地，直挺着小背比在场所有人都高的漂亮小姑娘。 那小嘴吧啦吧啦，奶声奶气但吐字格外清晰，两只小手抱在胸前，颇为气势汹汹地质问着。 愣了一下，才消化起话中的内容来，不由在心里想找茬反驳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小姑娘说得有道理。 穆建安就激动拍手，在下面跳着脚。 “对对，我妹妹说的对，我们都不认识这个大婶，干嘛要笑她！我们在笑那个！” 三个孩子齐齐指着售货员身后的墙上挂着的一个猴子面具。 他们本来想买下来，回去了偷偷吓唬穆建华他们呢！一想象到穆建华被吓得大叫或直接腿软的那个场景，他们不得不乐吗？ 原本是偷偷摸摸的行为，想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成想他们笑还笑错了，现在不得不老实在这么多人面前全部交代出来。 以为能看热闹的客人们失望地叹口气，就这？ 看完热闹吃完瓜子的售货员砸吧砸吧嘴巴，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道：“她女儿要吃这个五毛一个的蛋糕，她没钱买。” 应该是看到了三孩子在笑，以为是嘲笑她穷呢。 一句话都解释清楚了。 众人：……所以，为啥你现在才开口？ 白耽误他们时间呢！ 对周大媳妇生气骂人的原因更是鄙视不已，这镇上有多少人整天能有这个闲钱买那玩意吃啊？最多也是偶尔买个回家哄孩子。 这人想得也太多了吧。 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周大媳妇最终还是拉着女儿跑了，戏也看完了，没人拦着她了。 一口气跑到镇口，吃力跟着的小丫头喘着粗气。 “妈，我跑不动了。” 周大媳妇这才想起她来，愤恨道：“你这丫头，太没眼色了！” “怎地别人家那么小的丫头都那么厉害，你连哭都不会！” “还有回到家时，你别和你奶他们乱说话，买了糖的事也别说出去，不然我把糖全给你弟吃了，你一个都吃不到！” 叮嘱完了周大媳妇又回想起穆家来，刚才她没记错的话，他们过来的那个方向卖的东西都是精贵精贵的。 果然，老穆家的人在镇上享福呢，就她那个傻大姑子在村子里苦干活！ 都是亲兄弟，咋就不拉一把？ 想事情的期间，周大媳妇母女俩着急忙慌往家里赶。 第25章 短短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穆家人的心情。 穆建宁瞪了瞪那个“罪魁祸首”, 小手一挥，对售货员豪气道：“要八个！” 打算自掏腰包, 花四大块的巨款, 请大家干个五毛钱一个的小蛋糕。 有点得意地对他们道：“我们每个人都吃。” 这还是惦记着刚才的事呢。 穆老太太赶紧上前阻止，“四个，只要四个！”说着也不管高高举着荷包指使着儿子要过来的孙女, 老太太从自己包里掏出两块钱来, 不得不感叹，这什么子蛋糕是真贵啊。 售货员一向是把钱收到手里了才行动, 对于刚才小孩子的嚷嚷当做没听见一样，见到老太太递过来的两块钱, 才慢腾腾动作起来。 穆建宁张张小嘴，就被旁边姜爱红的话堵住了。 “刚刚人在这儿的时候你不喊着要买八个，等人都走了, 你豪气给谁看？” “你看你奶的脸色，都心痛死了。” 穆建宁讪讪闭上嘴了。 不管怎么样，孩子们吃到蛋糕后是高兴地出商店的。 出去后，穆建宁也不让抱了, 她和三孩子一起, 兴致勃勃地看着街边。 包包头旁边斜插着一把黄色小花伞, 手里提着小蛋糕, 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 不时就挖了一勺吃进嘴里, 软软的甜甜的。 下午街边的摊位并没有那么多，在上午, 还有许多乡下的村民背蔬菜或手艺品来镇上卖, 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就会回去了, 所以下午还在摆摊的多半是镇上的居民。 比人脑袋还大的一大团一抿就化得彩色棉花糖，“轰”jsg一声新鲜出炉香味飘散的玉米泡，可以边吃边远的搅糖稀…… 四个孩子一路吃过去，脸上的兴奋都掩饰不住，许多过路的小孩都一脸羡艳地看着他们。 小子们看的是穆建安他们显摆着的猴子面具，小丫头看的是中间那个矮矮的小姑娘漂亮的小裙子和小鞋子，还有插在头上的小花伞，那小花伞许多人都眼熟，悄悄豁然开朗，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啊。 不久后守着小蛋糕卖的售货员还在困惑，怎么这两天买的人变多了不少啊。 一行人一直走走停停，小小的镇竟也呆够了两个小时才回去。 跑动了一下午，这一晚的觉似乎都睡得香了些。 第二天一早，穆建宁迷迷糊糊就被姜爱红抓了起来，又是换衣又是洗脸，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哦，今天开始她要上课了。 早饭是一根油条一个鸡蛋一碗豆浆，都是姜爱红去街上买回来的。 一个三岁小孩的饭，单独做又不好做，和大家早饭一起做，花费的时间肯定又要长些，还得比以往做饭早一些时间。想着干脆就不赶着这个时间了，直接在外面买就是了。 静悄悄的屋里只有母女俩在，慢吞吞吃完饭，漱口完，穆建宁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了。 穆显叔也恰好这个时间出来，姜爱红便把一个军绿色的挎包递给了他，包上还有个大大的红色五角星，里面装的是闺女白天要用的东西，纸笔、喝水的杯子、小手帕等等。 和父子俩告别，姜爱红转头才去准备一大家子的早饭，这是穆老太太已经在厨房了。 穆显叔就挎着书包，抱着娃把人送到了李老师家，知道他们要来，还提前把远门大大打开，李老师已经拿着一本书在看着了。 父女俩齐声地叫了一声李老师，李老师淡淡点着头，然后就让自己预备学生的家长可以走了。 待遇直降的穆显叔只好弯腰叮嘱闺女：“在老师家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到中午爸爸就来接你回家吃饭了。” 穆建宁挥着小手，敷衍点头：“好的我都知道了，爸爸你快回去吃早饭吧。” 穆显叔不得不在另两人催促的目光中，走出了院子。 李老师终于收回了眼，低头看了看抱着书包仰头看着他的小学生，示意她一起进屋。 学习之处正是在堂屋。第一次来时见到的四方桌已经不见了影，变成了一张不到半米高的小桌子，又宽又长，面积倒挺大，上方下方各摆了一个凳子，显然是李老师提早准备好的。 李老师看了眼时间，让小学生先做一会儿，他进里屋拿东西。 穆建宁也不多问，坐在小凳子后，把书包磕到桌子上，桌下的脚动了动，手也放在桌上试了试，没有碍事的地方，很适合她的个儿。 然后一一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 等到李老师端着一壶热茶出来时，看到安安分分坐在那里不哭不闹的小学生时，心里终究是松了口气。 难得细心地把茶壶放在小学生触及不到的边角，李老师又另一个屋走去，没一会儿就把等会儿要用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另一边。 师生俩面对面坐得正好。 李老师也不急着讲课，不紧不慢地提着茶壶倒了半杯茶，涮了涮杯子，往院外一泼，然后又重新满上。 闻着扑鼻的淡淡茶香，李老师的心情很放松，放下茶壶就要品一品，就见他的茶杯旁多出了一个小小的跟他拳头大小的搪瓷杯来。 “……”李先生给小搪瓷杯倒了小半杯，就见其主人双手捧着搪瓷杯倾斜，让里面的茶水沿着杯壁过了一圈，然后学着他刚才的动作，转身往外一泼，然后自然地又把搪瓷杯往前轻轻推，这次李老师倒了大半杯。 一大一小，一个端着雅致但袖珍的茶杯，一个捧着接地气儿但“大号”的搪瓷杯，一同喝茶，一同砸吧嘴。 喝了茶，时间也差不多了，把茶具推到一旁，李老师又把刚才拿出来的一沓书挪到面前。 上午的任务是识字，他直接把一本厚厚的字典翻出来，打算从第一页开始。 当然，在正式教识字之前，李老师也没忘先教小学生拼音的读法。 只要学会了拼音，直接把字典扔给小学生慢慢背就是了。 李家院子的安静难得被打破了，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长一少分外和谐的声音。 “a.”“阿~” “o.”“喔~”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0节 “e.”“鹅~” “i.…” 一上午的时间，在师生俩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中，过得很快。 李老师把各个拼音分别组合，听见小学生一个不误地都读了出来后，严肃的脸不由露出了笑容。 穆建宁也小小松了口气，然后就听李老师道：“既然拼音会了，那咱们就趁热打铁，下午的时候就学英文字母吧，它们长得差不多，只是读音有点不同，都一样简单的。” 英文？穆建宁恍惚记得这是穆建光堂哥上初中的时候才开始学的。 轻易听信老师话以为很简单的她，在下午上课时听到从老师嘴里发出的奇怪声音时不禁有些呆了。 这、这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为什么她的舌头一点都不使唤？ 这时她也从依稀记忆中扒拉出了在丰田村的时候，穆建光堂哥说过了好几次英语太变态的话。 终于等到下午回家，穆建宁只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尊敬地和李老师挥手道别，站在院门口一步也不想走的她伸伸胳膊，一副被累惨了的样子。 穆显叔心疼地抱起闺女，边走还颠了颠腰间的挎包，“怎么重了些？” 穆建宁绷着小脸解释：“老师给了本字典让我回家记。”穆显叔听得咂舌。 回到家，穆建宁竟然干掉了两小碗饭，看得姜爱红不禁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穆建安他们三个却满脸同情地看着她。 妹妹真惨，才三岁就要开始上课学习了，他们至少也是六七岁开始的。 还在同情别人的他们，冷不防就迎来了个“大惊喜”。 穆显叔提议：“李老师让宁宁开始背字典了，明儿我去书店看看有没有这么卖，有的话给安安买上一本？建家建辉平时也可以一起看。” 穆建安眼神恐惧，他知道字典长什么样子，他语文老师有，有他三个手指那么厚了！ 穆老太太赞同：“对对对，李老师从大城市里来的，见识肯定广，他让宁宁这么干肯定是有好处的，买回来让几个孩子都一起背。” 姜爱红犹豫：“要不多买一本让宁宁每天带着？一直占着李老师的字典不好吧。” 穆建宁摇头：“李老师让看他的，里面有他以前做的笔记。”虽然她现在看不太懂，但总有懂的一天。 穆老头叮嘱穆显叔：“家里的腊肉香肠还有蔬菜，隔几天你就给李老师送一回，李老师一个人，说不定在吃食上敷衍了事了，他对我们家宁宁这么负责，你们以后也别忘了感恩人家。” 这是肯定的了，不说穆显叔和姜爱红怎么样，至少穆建宁自己也是会记住的。 第二天，穆建宁依旧早起吃完饭就去李老师家上课。 李老师先是带着她把第一天教的内容都复习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正式教她认简单的汉字还有单词了，这个进度不可谓不快，李老师倾向在初期的时候小学生能认能读就是。 李老师授课很随意，一天学需要死记硬背的语文英文，一天学需要灵活动脑的数学。 每天的上课形式却是固定的，上学学习，下午练习。 其中，李老师特别重视的书法课也被不着痕迹地添在了下午的练习任务中。 李老师对小学生以很快的速度掌握了用毛笔写字的正确方法感到很高兴，这致使他头几天看到小学生交上来的那几篇一言难尽的大字也没有说教的想法。 三岁小孩嘛，手腕没劲也正常。连对她天天下午伸着毛笔尖沾他的好墨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穆建宁也很是苦恼，就算她脑子里有多熟悉的记忆，可她的小手却是这一世第一次摸毛笔，抓笔都有点困难，扭扭歪歪不受她控制。 原本心里想要一鸣惊“李”的想法，已经破成找不着的渣渣了。 短短几天下来，穆建宁已经有点习惯这么充实的生活了。 关键还是李老师的课讲得很好，她听到了许多觉得有趣的人和物。李老师不拘于只讲那几个干巴巴的字或词，有时候讲它新奇的由来，有时候讲它衍生出来的小典故，还有某些名人的经历和历史。 总之这个课，她听得越来越津津有味了。 这天照常下课后跟着爸爸回家，结果眼看穆家的远门就在眼前，她就迈不动步子了。 香辣刺鼻的香味儿直冲冲扑过来，让穆建宁直接没形象地打了两个大喷嚏。 穆显叔倒有些习以为常了，这几天单家飘出来的香味就没散过，一jsg天比一天浓郁，搞得外面好几个人敲了穆家的门，没错，那些人认为这味道是穆家搞出来，毕竟以前都没有过。 穆家人都解释了好几遍，一听到是隔壁单家搞出来的，还立马来了场变脸，骂骂咧咧道骚扰到他们了。 穆老太太就时常和姜爱红念叨：隔壁母女俩是真不容易啊，真是没错都要被人挑出三分错来。 “走了，回家吃你妈做的饭去，别人家的闻闻味道就行了，你想吃也吃不到。” 穆显叔提溜着闺女就要把她带回自家去，结果单家的院门正好开了，浓郁的香辣味更加吸引人了。 正好站在人家院门口的父女家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开门的是单玉，和穆显叔问了个好，然后道：“我家在准备新菜式卖，正好差个试菜的人，叔叔你能把妹妹借给我吗？” 穆显叔摸摸脸，只觉得有点疼，谁说吃不到的，这不就是有人来叫了吗？ 他客气地道：“当然，不嫌给你们添麻烦就是了。” 手下一松，小姑娘半点不留恋地奔去了邻居家，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她爸。 单玉也没有要多喊一个人的意思，朝穆显叔礼貌地笑，等小姑娘钻了进来就立马把远门重新关上了。 穆显叔：…… 直到进了单家的厨房，穆建宁都香得迷糊了。 上一世她没少吃过奇珍美味，品尝到更多的是原材料的鲜美，每道菜都偏清淡、精致，但其大多数菜都没有她现在闻到的香味这么猛烈。 单家的厨房看着比穆家摆放的东西多得多，角落里有她不认得的大块头，厨壁上整整齐齐好几层的瓶瓶罐罐，连墙角都摆了一排大肚子的坛子。 香味的来源就是单娴跟前咕噜咕噜响动的铝锅，因为个子的缘故，她也望不了里面是什么。 转身的单娴见到小姑娘时还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扬起温柔地笑：“是宁宁吧。” 也没有问女儿为何把人带进来的意思，这些日子她竟慢慢习惯依赖于“四岁”的女儿了，许多事单玉放话做什么她就直接做什么，也没有要去深究的意思。 她也是看出来了，长大后的这个女儿比她强多了，做的事也比她稳妥得多。 单玉问小姑娘：“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穆建宁不假思索：“不吃心、肠子肝子那些。”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以前的她连猪肉都没沾过，那是最最下等的肉，穷人才吃的。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许多人家连顿顿吃猪肉都做不到，更别提牛肉羊肉了，连穆家都做不到，好在猪肉也没外界传得那么腥臊。 单玉却同情地看她一眼，不吃内脏会错过很多美味的。 点了几个菜名然后让母亲单娴帮忙盛一下。 知道小孩也不能吃太辣，单娴还专门把汤上面的辣油荡开了再盛，给两个小姑娘装的都是不怎么辣的。 至于她自己的大碗就没那么顾忌了，先选了自己要吃的菜，最后又盛了一勺带辣油的汤，觉得不够又还加了勺自己做的辣椒酱。 问了各自的口味，单家母女俩又添了葱粒、蒜泥和醋，穆建宁只要了醋。 这个吃法惹得单玉又默默叹息她要错过许多美食了。 单娴让两个小姑娘离得远远的，自己把一大两小三个碗分两次端到了外面桌子上。 考虑到穆建宁人小，单娴也不敢让她坐大桌子，害怕一个不注意人往后仰去了。 于是两个小姑娘都在单玉涛到的小茶几上吃，单娴一个坐桌子上。 迫不及待地，穆建宁揪着筷子和单玉一样翻一翻，把碗里的菜和调料都融合在一起，有荤有素，菜色丰富。 弹性十足会爆汁的肉丸子，鲜滑嫩口的大嫩肉片，滑滑嫩嫩的鲜鸭血，炸得焦焦吸满汤汁的煎蛋，绵绵粉粉的厚土豆片，入口即化的大萝卜块，清清脆脆的嫩菜尖，软软糯糯的粉条…… 尽管每样的菜分量只有一两块，但奈何菜色种类太多，等吃完穆建宁的肚子已经圆溜圆。 单娴已经尽力减少辣度了，但她的嘴还是又麻又辣红通通的，不过很过瘾！ 相比于她惨兮兮的模样，单娴单玉就正常多了，单娴是无辣不欢，单玉是早已经测试出她这具身体能承受的最适应的辣度了。 一吃完，单娴就收碗筷进了厨房，留着两个小姑娘自己说话。 穆建宁用小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热天吃又热又辣的东西就会弄得汗兮兮的。 要是能在一个堆满冰块的屋子里吃饭就好了。 穆家有电风扇，不过她觉得是治标不治本，不管怎么吹，空气还是燥热燥热的。 单玉也热，因此她看了穿着长袖长裙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道： “你不怕热吗？” 穆建宁理直气壮：“热啊！” 单玉：“……你热为什么还穿这么多？” 穆建宁低头扯了扯袖子给她看，“我只穿了一件，不多。” 单玉：“……” “不是，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一直穿的都是长袖长裙。” 话一说完，单玉就后悔了。 她不该问的，人家穿长袖肯定是有原因的，万一是因为什么不好的因素才这样，她这么一问，不就是触到她的伤口了吗。 “没事，你不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 穆建宁眉毛蹙起，有点小嫌弃的模样，说道： “样式不好看。” 说完正好看到单玉身上的半袖裙子，于是加了一句：“你的好看。” 单玉轻轻勾嘴笑。 说到底穆建宁也是真正经历十多年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基本审美观已经成了形，也习惯了穿长长的裙子。 又因为出生地在丰田村，哪里有什么时髦的人，身上没有补丁就算好的了。再加上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大多都晒得黄黄的，穿上什么都不算好看。 当然她也是有滤镜的，她爸她妈还是好看的，安安和白白的小辉也可爱，爷爷奶奶也好。 她也不是全都是小裙子，也有做裤子，但比较起来，就是更喜欢小裙子。 至于为什么不把小裙子做成半袖或短袖的，她偷瞄了隔壁，也就是穆家的方向。 小手挡嘴边悄悄地问道：“你觉得我爸黑吗？” 单玉听后一懵，然后想了想，斟酌地回道：“不算黑，也不算白。”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1节 穆建宁便神秘兮兮地点着头：“你猜错了，我爸白着呢！” 单玉头顶问号，白？撑不上吧。 然后看着小姑娘嘴巴一动一动，说出让她有点惊雷的话来。 “他被衣服遮住的肉跟我一样白，特别是他肚子！” 单玉：“！” 吞吞吐吐：“你、你怎么知道的？” 穆建宁奇怪看她：“我妈告诉我的呀！” “我妈还说我爸跟她相亲的时候还白白俊俊的，结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硬是被晒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单玉顿时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 内心唾弃了一把自己！ 穆建宁就握拳道：“我才不想以后晒得跟我爸一样，胳膊黑黑，肚肚白白！” 单玉：不得不说这小姑娘的思想很前卫了，这么小点都想着要防晒的事了，可惜的是，国内第一款防晒霜好像也得好几年后才有的。具体的时间她不记得，她能知道防晒霜这个事儿得归于她师娘。 她师娘也是个特别精致特别时髦的女人，从发丝到指甲盖都得精心呵护，每次出门的阵势更不用说了，防晒是必擦的，伞也是必打的。 师傅曾经给她炫耀，当年他能追到师娘，得多亏了他送礼物送到了师娘的心坎上，也就是在大多数女人还没察觉前，就早早给师娘买上了防晒霜，让师娘成功走在了姐妹们的前面，成为了流行头头。 就这个事师傅吹嘘了十几遍，按照师傅师娘结婚时间推算，防晒霜出来的时间也就是九十年代初，大概三四年的时间？ 便安慰她道：“也许等你长大了，就有一种东西能让你出门也不用怕被晒黑呢。” 穆建宁托腮：“希望吧。” 然后转头看向同样喜欢穿裙子且漏手臂的单玉，好奇地凑着小脸上前仔细看她手臂，看了后又盯她的脸。 然后就一脸可怕地道：“你脸比你的手黑诶！” 单玉属于天生的冷白皮，原先有点枯黄的脸经过一年好吃好喝后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从后世来的她知道，尽管经过村子里十六年的糟蹋，后面几年吃好喝好也是养得白白的。 她不说，但她自信她应该属于许多人羡慕的那种晒不黑的人，或者晒黑了养一养捂一捂也是能轻易白回来的。 可后世的她白归白，但也许是之前底子确实坏了，加上天天在厨房里工作，她的皮肤肤质并不好，全靠白拉高了她的形象分。 一白遮百丑，这话并不假。 所以，现在就已经有了迹象了吗？ 单玉摸摸自己的小脸，恍惚地想到。 说到底，女人不管是老是少，是大是小，都是想自己长得漂漂亮亮的。 第26章 单玉是亲自把小姑娘送到隔壁,jsg 亲眼看到她进去后才回去了。 穆建宁到家时，穆家也才吃完饭, 吃的是面条, 还加了蛋。只是闻着隔壁的香味，怎么吃都不对味儿了。 姜爱红收着碗筷笑道：“嗬？你爸一回来就说你去试菜去了，咱们宁大师试得如何哦？这味道到底是好是坏啊？” 宁大师愉悦的小身板一僵, 试菜呀？ 仰起小脸看她妈, 旁边还有同样好奇等着她说话的一大家子人。 果断立马正经着脸色，说出五个字夸赞：“色香味俱全！” 哇—— 穆建安三个怨念的小脸顿时变得极其羡慕了起来。 忍不住七嘴八舌问道： “吃的什么啊？是肉吗？” “是不是很辣啊？我今儿下午在屋里都被呛到了。” “真的好吃吗？到底有好吃？比我妈炖的红烧肉还好吃？” 面对三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穆建宁矜持抿笑，慢慢地道：“有肉有菜呢, 肉有好几种，菜也有许多，全部肉和菜加一起煮。” “辣！你们看我嘴巴, 现在肯定还有点红，不过没有小玉她妈妈的辣，小玉她妈妈的碗中的汤都是红通通，嘶……” “好吃, 很好吃, 我吃了一大碗。”说到这她笑得更腼腆了。 “至于二伯娘的红烧肉, 很好吃, 不过我选单家的菜～” 啊, 连妈／二伯娘的红烧肉都比不过吗？ 这得多好吃啊！ 三孩子泪奔, 为啥不叫他们去试菜呢，他们也会！ 见孙女把三个孙子诱惑得口水兮兮, 穆老太太没好气地瞪她： “谁家小孩像你这样, 别人一叫就去了啊, 也不知道客气客气。” 穆老头儿翘着腿，弓着背敲着他的烟嘴，接着话：“也没见单家叫其他小孩了。” 三个正好在“其他小孩”之中的孩子胸口又被亲爷插了一刀。 还是穆显叔笑呵呵又问了闺女一句：“真试菜去了？” 穆建宁看她爸，有点疑惑他是从哪里看出不对劲的，便对他摇摇脑袋。 “小玉向我打听了李老师给我上的课程，用的又是什么课本。” 几个大人恍然大悟，姜爱红停下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那小姑娘也想提前学习知识吧？” 穆老太太更清楚，夸赞道：“也是个聪慧的小姑娘，送饼干的那天就可以看出来了，记忆力也不差，轻轻松松就把宁宁说的话又重复说出来了。” “平时看着也是个冷静懂事的小姑娘，有爱学习的心思也是好的。” “学校收不了这么小的，只能靠自己了。” “孤儿寡母也不容易，宁宁你明天上课先问问李老师，要是李老师不介意的话，你就和她们家说了就是。” 穆建宁点点头。 她和单玉约好了，每天下午她回到家，单玉就可以过来取她当天的笔记和练习的本子。 可能也是想着两个小姑娘年龄差不多，接受知识的能力也差不多，单家才想着来问穆建宁。 穆家也乐见其成，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爱学习的小姑娘呢。 但另有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最后的火力被穆建安三个孩子给吸引过去了。 穆老太太眼下见了两个好学的小姑娘，对上面三个成天疯玩的裙子就有点看不过眼了。 所以在开学前的日子里，穆老太太便干起了监督的活儿。 三人的暑假作业是做完了的，但她从自家孙女和隔壁单家的小姑娘身上得到了灵感，知道有种东西叫做提前学习。 好在家里的孙子孙女多，想要找下一年级的课本很容易，于是穆老太太就不让他们再出去玩了。 孩子们在堂屋排排坐看书，她就坐在门口亮堂的地方，做着针线活。 最后穆建安他们为了分担火力，还把住在穆老四家的孩子们也全都骗过来，让穆老太太捉住不放。 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穆建宁趁一起喝早茶的时间，便把这件事和李老师提了。 也如穆建宁所想，并未对这事发表什么意见，只撇她一眼，轻轻点着头，然后转头就开始抽背起了昨天教小学生的字词来。 穆建宁应对自如。 等到下午和爸爸到家没一会儿，单玉就来了，后面跟着的还有端着一个搪瓷盆的单娴。 单娴笑着道：“我家多弄了些吃食，送来你们尝尝。” 单玉一进来就站在到了小姑娘旁，跟她解释：“这个叫冰粉，里面加了红糖，凉凉的夏天吃很舒服。” 她们没有冰，吃起来肯定没有那么凉爽，但穆家孩子多，吃冰的吃多了反而不好。 姜爱红和穆老太太在和单娴寒暄着。 几个孩子都一人一碗吃着甜甜的冰粉，扫平了心中的燥热。 尽管是单家带来的，单玉也没被落下，不太好意思地端着碗一起吃着，一边解释了为什么单娴今儿也过来了。 “下午，穆婶子送过来两本小学课本，我妈可高兴了。” 她也很高兴。 单玉上一世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过，连小学都没有。后来因为生存压力，也没有时间去专业的学习，只能挤出时间，在疲劳工作后的晚上看看，可看得懂的内容能有多少，全是她在外面闯拼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从别人口里慢慢学来的。 她并不聪明，就算重回到了小时候，她的脑子里也没有凭空多出些知识出来。 所以她渴望能跟着穆家的小姑娘一步步学习。笨鸟先飞，她不想等到她真正能上学后才去努力学习，万一到时候她连学校的进度也赶不上怎么办呢？不会有谁会一直在原地踏步等她慢慢适应的。 让姜爱红送小学课本给单玉是穆建宁的主意，中午穆显叔接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多转了个心眼，先让穆显叔带她去镇上的书店看了看，结果，一进去就失望了，书店说是书店，还不如说是小人书店文具店，正经书少。 她要找的李老师手头那种书自然没找到，这才不由回想起早上李老师的表情来，赤果果地在鄙视她的不自量力来！ 穆显叔也遗憾地道，上次他来也没有买到字典，得抽个时间去县里或城里的书店瞧瞧。 穆建宁默了。 她也仔细跟单玉说了抱歉，毕竟她偷偷答应过她，却没做到。 单玉能计较什么，本来就是她占便宜了。 等小姑娘把她以前的课堂笔记和练习本递给她，她大致翻了翻后都有些惊了。 这都是一个三岁小孩每天学的东西？ 语文数学就算了，竟还有英文？ 然后她又从英语笔记本里抽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一看，正是一篇写好了的大字，还有淡淡的墨香，不是用铅笔钢笔，而是用毛笔写出来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2节 字迹稚嫩，但每个字都规规矩矩地呆在自己的地方，整篇看起来归归整整、干净舒适。 在李老师那些人看来，这篇字或许有许多的不足之处。但对还在学习用硬笔写字的单玉来说就很惊艳了。 穆建宁凑着小脑袋过来，一看到她手里熟悉的东西，顿时懊恼，有点委屈地道： “我就说我练了大字的嘛，李老师还不信！” 骂了她小懒虫，又罚她重新写了一篇。 其实李老师在书法上对她的要求并不高，也许是看在她还小的缘故，每天只需要她练习写一篇大字。 大多数时间是在李老师哪里练习的（可以蹭老师的墨），少数时间她是自己回家练。 应该说每门课程李老师安排得都是恰恰好，不会让她很轻松，也不会让她很累，她平时干得最多的就是读和背了，写的内容相较于少些。 考取她的时候也是多用的一问一答的方式。 单玉发现她应该连一个三岁小姑娘都比不过。不管是从知识的储备量，还是心性上来看。 翻看了小姑娘每天的学习量和学习进度，她难得地又感受到了羞耻感。为自己重生回来，只解决了那狗男女的事，却没有计划好自己和母亲的未来如何，就已经有点安于现状的心态。 她要做的事还远远不够，难道她甘于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吗？难道她不想再去城里见师傅师娘他们一面吗？ 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够优秀，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差得多。 她不能因为自己多活了一世就沾沾自喜，不能有优越感，不能自傲！ 在知识的大森林里，她连萌芽都没有做到！ “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单玉神情真挚，连一个三岁孩子都能做到的事，她也会努力进步的。 穆建宁客气摆手，真心建议道：“我们家的孩子都开始学英语了，你要不要也学一学？” “李老师说了，现在高考是要考英语的，上大学后许多文献都是英文的，所以早学晚学总是要学的。要是从小开始学，只有开始学英语的时候有些困难，到你大的时候就觉得很简单了。要是等你大的时候再学，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很难很难。” 就像她建光堂哥，现在天天喊着英语好难学。 就像她，一开始也觉得英语腔调怪怪的，可jsg现在天天背也逐渐习惯了。 还没等单玉发表看法。 在她们身后嗦着冰粉听见的穆建家猛地一阵咳嗽，被呛着了。 穆建安和穆建辉过来给他使劲儿拍着背。 什么也没听见的穆老太太嚷嚷：“吃慢点，吃慢点，又没有谁和你抢，还有呢！” 缓过劲儿的穆建家红着眼眶看向自他开始咳嗽就躲得远远的两个小姑娘。 不甘地问堂妹：“宁宁，我们什么时候要学英语了？” 屋里的人都被他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穆建宁理所当然点头。 穆建安傻乎乎问：“英语是什么？” 穆建辉呆滞：“英语是建光哥学的东西。” 穆老太太也问：“英语什么？什么英语啊？” 正好听到孙女话的穆老头儿道：“宁宁说英语很重要，要大家都一起学英语呢。” 穆显叔笑着特别补充：“李老师说了，越早学越容易学会，上大学都要用到呢。” 姜爱红瞟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蔫坏，说的点儿全在老太太心坎上了。 果然，就见穆老太太一拍手激动道：“李老师说的？那肯定是这个道理。” “上大学都能用得上的？那必须要学好！” 穆老太太看了看矮个子的孙女，思量了下，最终还是换了个人选。 对着满眼绝望的穆建家道：“建家啊，等会儿跑一趟你四叔家，跟你建光哥说好，让他每天早上七点钟就带着建英建华他们过来学英语，这个老师正好就由你建光哥当。还有提醒你四婶让她早上早点弄饭，别耽搁大家学习的时间了。” 三孩子崩溃：！！！ 在不久后接收到这个消息的穆建光更崩溃。他他他，他能行吗？ 所有科目中他最不自信的就是英语了！ 这一边，穆老太太还在跟单娴解释李老师的来历，人家是真真正正大城市来的，许多学校都赶着上门请他回去任教呢。 所以李老师说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单娴恍然大悟，也知道大城市的人肯定要比他们小乡镇的人见识得多。 转头悄悄给单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单玉：…… 从后世来的单玉比谁都清楚以后的外国语言尤其是英语有多热门。 她虽然没上过大学，不了解其中具体情况。但从师傅的酒楼里，一年比一年多的外国友人进出就可以看出，国家在飞速发展和进步，变得更强大，随之而来的和国际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多。 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听到有人说着“漏”“三克油”“爱老虎油”。 所以，小姑娘的那个李老师是真的很有远见。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学呢？ · 不管孩子们有多不情愿，穆建宁的起床时间就成了穆老太太督促其他孩子起床的时间。 穆老头儿有时都在感叹，原来那什么都不稀罕管的老太太变喽，现在什么都要管一管了。 穆老太太就道，以前她管事要被人嫌烦，就打比丰田村的媳妇们，个个都不想上面的婆婆插手自家事。 现在她管事是替儿子儿媳省出时间来有空干其他的事儿呢，是讨喜。 就连每天接送穆建宁的活儿都从穆显叔落在了穆老太太头上，她管这儿叫遛弯儿，每天还非拉着穆老头儿一起。 和穆显叔空手走空手回不一样，早晨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看见路边有卖自家没种的又新鲜的菜，就会提一捆慢慢走回家。 穿过孙子孙女一片响亮的读书声走到后厨洗了提回来的菜，才老三媳妇给桌上添个新菜样。 吃完早饭后，老三和老三媳妇不见人影，一看又是出去研究他们的买卖了。 穆老头儿因为孩子们在家学习看不成电视，便溜达到老四那边闲聊去了。 老四和老四媳妇倒在家，不过也没闲着，而是在为新的学期备课。 穆建萍和穆建荷都在自己家，没有去穆建宁家，因为穆显季不让她们去打扰哥哥姐姐们学习。 屋里两个大人翻着书认真写着什么，院里两个小孩你来我往地踢毽子。 穆老头儿就坐在门口处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和儿子搭着话。 “你三哥为宁宁认了个老师天天去上课，你们知道吧？” 穆显季头都不抬，手上的钢笔快速动着：“知道，三哥之前和我提过，建华回来也说了宁宁妹妹上课去了。” “可我觉得一个三岁小孩能懂啥，上课又能听懂多少，我还劝三哥来着，她现在正是玩的时候，学不进去的。” 本以为人已经劝住了，那边也没动静了，哪成想，跑过去看电视的孩子回来就提起了这个事，他们也才知道真就送去了。 穆老头儿冷哼，觉得他这个儿子认识还是太浅显了。 不再说老三家了，就指着院子里的大孙女道：“萍萍也六岁大了，今年该送去学校了吧？” 朱青青否认了，只道：“六岁还小，七八岁再去就行，到时人大些也更懂事，知道要认真学习，成绩就用不着担忧。” “正好我和显季白天都要工作，她也能在家带一带荷荷。等她到了能上学的时候，荷荷也差不多四岁了不用人操心了。” 穆老头儿看一直沉浸在工作中的儿子儿媳有些被噎住了。 顿了顿才道：“荷荷我们还能帮你们带两年，孩子该送到学校还是该送到学校的。” 反正等大孩子们开学去学校了，家里又得清净了，白天也有空了。 朱青青终于抬头了，认真解释道：“爸，哪用得着又麻烦您们啊，家里我们能忙得过来，萍萍我们也会送去学校的，只是晚个一两年而已，这也很正常，学校里一年级的学生八九岁的大有人在，十岁十一岁大的都有。所以萍萍七八岁再去也不算晚，正正好。” “再说了，萍萍有我和她爸两个老师在后面撑腰，就算晚了也能补得上的。” “您和妈在三哥家安安生生好好享福就行了，等在那儿呆腻了，就到我们家住几天，到时候也不需要您和妈帮我们带孩子的。” 穆显季附和：“是啊，爸你没事干的话就出去溜达溜达，多交几个朋友也好。” 穆老头儿：“……” 明明儿子儿媳这么孝顺，但他为啥就是高兴不起来。 穆老头儿气闷地离开。 临近中午饭点，穆老太太才大开恩口地放孩子们离开了。 然后她开始慢慢处理中午要用到的菜，饭菜用不着她煮，她只是洗洗菜切切菜，然后等老三媳妇回来弄。 等准备得差不多了，姜爱红两个回来了，她也拉着老头儿带着两把伞和草帽去李老师家接孙女回来吃饭了。 吃完午饭，和孙女一起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后，才又把孙女送去李老师上课。 等她回来，就又是家里孩子们学习的时候了。 下午依旧是这样，直到晚上和洗完头洗完澡干干净净的孙子孙女、儿子儿媳还有老头子，一起坐在堂屋，看一个小时精彩的电视剧，然后各回各屋，睡觉！ 规律而丰富的生活过得很快，孩子们终于开学了。 穆建光每个星期也只能回来一天，穆家的暑假班就正式解散了。 但也许是当老师当上了瘾，临走前还给孩子们布置了这一个星期的背诵任务，周日他回来会一个个检查，背得最好的那个他还给神秘奖励。 穆老太太知道后又精神了，立马恢复了暑假时的早起时间（学校上课时间前一个小时），督促起孩子们继续背诵。 背语文课文也好，背英语单词也好，总之大声背就是。 老太太还机灵得很，英文她听不懂但中文她能听得懂，偶尔还会专门记住孩子们背英文单词时对应的中文意思，也不记多了，就两三个，然后等去接宁宁的时候问一问，就能知道孩子们有没有乱读了。 老太太这一招直接把想着偷懒耍滑的孩子们正正打着了。 惩罚当然逃不了了，能对付孩子们的招数很多，罚零花钱罚看电视时间，哪招有用用哪招。 开学没多久，不仅孩子们，大人们也开始忙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3节 姜爱红和穆显叔思考了一个暑假，一伙儿跑到省城里去了，跟着一起走的还有穆三爷的小儿子穆显青。 夫妻俩还专门留了一笔钱让穆老太太做这几天的生活费，也不想让二老操劳太多，提议他们都在外面吃现成的吃几天。可穆老太太哪会是那么奢侈的人，夫妻俩显然也预料到了，又叮嘱能买就买，不买就做简单的饭菜行了。 朱青青和穆显季天天日常工作，中午还得抽空回来做饭给几个孩子吃。 陈肖慧和穆显仲也在小贩摊开摊前两天，就搬着米和肉菜到穆老四那里去了，要借他们的锅。 至于为什么去穆老四那里而不是穆老三那里，是因为陈肖慧自觉他们帮老四家带了两年孩子，虽每个月也给了钱的，但总还有那么一点恩情在，她借锅也借得利索些。 白天她又能继续照看着萍萍荷荷，等饭点他们出去了，但老四夫妻jsg俩也正好是这个点回家吃饭，也算是接连上了，孩子们也没有落空的时候了。 而对老三家，她两个儿子天天在老三夫妻俩手里呢，虽然也没白吃人家的，但总归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听闻老三夫妻俩去省城了，她还拍胸对穆老太太说着，他们的午饭都归她家负责了。 反正她家卖的是吃食，摆摊前分点出来都是顺手的事。 于是就这样决定好了。 就是在老二老三老四三家各忙各，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影的时候，穆家二老倒看见了许多天不见的老大夫妻俩。 第27章 “对, 就是这。” “妈，开开门啊, 你看谁来了啊？”院外传来陈肖慧熟悉的大嗓门。 屋里, 穆家二老和四个孩子正在吸溜吸溜喝稀饭，听到后，穆老太太放下碗筷, 疑惑地出去开门。 “大清早的你不去忙你的, 过来干啥？” 穆显仲夫妻俩每天起早贪黑，早早便背着菜从丰田村赶过来, 晚上天黑前又要赶回去，事多着呢。 院门开了能让陈肖慧钻进来的缝, 老太太示意她进来。 陈肖慧却移开身体，露出了后面两位，说道： “妈, 我就不进去了，回去忙着呢，我就是带大哥大嫂他们过来。”说完便扭头匆匆往穆老四家方向去了。 穆老太太高兴望了望两人：“呦，老大你们来了啊？今儿和老二他们一起上来的？” “诶妈, 是的, 和老二他们一起来的。” 见时间也不早了, 穆老太太也就没有重新锁院门。转身就看见穆显伯和周淑芬身上一人背了一个背篓, 跟着进了院, 四处看了看。 “背上都放下来吧, 你们也不嫌累，装的什么？” 夫妻俩听后便靠着院墙卸下了背篓, 穆显伯解释道：“都是米和菜, 给老四也带了的, 刚才先送过去了。” 老爹老娘在老三这里住着，孩子们又在老四那住着，两边都不能少。 穆老太太便点点头，都是用得上的。 “进来啊，你们都吃饭没？给你们盛两碗？”穆老头儿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穆老太太也想起了自己的饭还没吃完呢，拍手道：“走，都进去喝两碗稀饭。” 穆显伯：“我们都吃了上来的。” 然后和周淑芬一起跟着进了堂屋，就听见侄子侄女们整齐喊着：“大伯大伯娘~” “诶。”许久不见了，见一次还怪亲切的。 尽管穆显伯说他们吃过了，穆老太太还是回厨房盛了两碗浓稠的稀饭给两人端到桌子剩下的两个空位上。 “走一路也消化了，喝一碗垫垫吧。” 好吧，两人便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饭桌上，穆家二老坐上桌，两边分别是穆建家穆建辉兄弟和穆建安穆建宁兄妹，下桌就是后来的穆显伯和周淑芬了。 桌子中间是一筲箕金黄的油条，高高的一垒散发着诱人的油香，旁边还有一碗咸菜，再往各人的面前一看，稀饭碗旁还放着一颗鸡蛋或一小堆鸡蛋壳，看样子也是才动筷不久。 穆建宁坐着高凳子上，她的面前是一小碗稀饭，举着勺子一勺一勺吃着，以她现在的短胳膊根本够不着中间的油条，但在她小碗旁边摆着一个圆盘子，里面正是被细心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刚好可以一口入嘴的油条。 旁边的穆建安正满脸认真的剥着手中的鸡蛋，剥掉壳的鸡蛋白白嫩嫩，光光滑滑一个小坑都没有，他便递给了旁边的妹妹。 等到剥他自己的鸡蛋时，就利落的在桌子上随便砰砰了两下，顺着破碎的壳快速地扒着，然后嗷嗷两口吃掉，转头又一看，妹妹的鸡蛋还只咬了小半。 对面的穆建家穆基本和他操作一样，还曾挑战了一下一口闷下一个，当然是被穆老太太背后一铁砂掌一拍，差点吐出来了，自此后就最少咬两口了。 穆建辉就斯文多了，一口稀饭，一口鸡蛋，一口咸菜，细嚼慢咽。 鸡蛋只有固定的额没有多的，穆老太太便让他们吃油条。 穆显伯哪好意思吃，最后只在二老催促下夹了一根，还和周淑芬分了一半。 周淑芬也没说什么，因为她现在心中想的事情有点多。来之前的想法，来之后看到老三老四家后的想法，让她连面对香喷喷的油条吃得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等吃完饭，穆老太太就背着孙女的书包，让穆老头儿留在家和老大夫妻俩说说话，又让他盯着剩下的孩子们，必须要让他们在家读半个小时书才放他们去上学。 叮嘱完，婆孙俩才慢慢悠悠出了院门，去李老师家上课。 没一会儿穆建英和穆建华也过来了。 周淑芬还有点惊讶地道：“你们不去学校上学吗？” 平日里过来得不情不愿的姐弟俩今天显然很高兴，“我们过来读书啊，大哥回去没和你说？” 开学快两个周了，上一周末穆建光放假直接回了丰田村，比起在镇里玩得忘乎得以的弟弟妹妹，穆建光还记得回去看看爸妈，第二天下午再赶回来。 穆建光倒说了弟弟妹妹两个在四叔家过得很好，至于穆家孩子一起学习的事，因为他暑假期间当了大家的老师这件事，说出来尤其是和家里的爸妈说，莫名地感觉有一股羞耻感，于是他便直接略过了这段。 穆老头儿尽职尽责催着两个孙子孙女进去，然后才给老大夫妻俩解释了家里孩子们天天一起学习的事，还学会背那什么又是“吐”又是“睡”，还有“废物”，听说外国人数数就是这样念，听得穆老头儿满头雾水。 穆建伯和周淑芬也一脸懵，果然没过多久，堂屋便传出来了各个腔调的“碗”“吐”“睡”…… 周淑芬嘀咕：“这外国人讲话可真奇怪啊……” 穆老头儿问穆显伯村里的情况：“家里还好吧？” 穆显伯便道：“都好。” “猪呢？你们那几头猪能离得了人？你娘还说怕你们忙不过来，叫你们下次来，把家里的鸡杀两只带上来，留两只等着过年吃就行了。”这说的是穆老太太自己养的几只鸡。 穆显伯：“猪离不得人嘞，我们坐坐就走。鸡不碍事，喂一只是喂，喂两只也是喂，顺手的事。” 然后才问穆老头儿：“要不要跟我回去？” 穆老头儿啧啧嘴：“回去个啥？这么多张嘴能撇下？”他指了指堂屋鬼哭狼嚎的动静。 穆显伯早从老二夫妻俩口中知道了老三夫妻俩去省城了。 “老三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穆老头儿思量：“就这两天吧，走快十天了。” 穆显伯：“那等老三他们回来，你们就回村吗？还是去老四家也住几天？” 穆老头儿动动嘴：“……回什么？你娘天天都有任务呢。” 他向院门口示意，道：“早中晚都得接送人嘞，老三两个平时忙，又搞生意那头，又搞家里这么多人的吃吃喝喝，没空啊，只得我和你娘去。” “你三弟家的侄女你知道的，只有三岁大，白白净净，聪聪明明，要是被拍花子拍走，哭都没地儿哭。” 穆显伯如何不知道，罚款宝宝嘛，老三一家稀罕得紧，他也是听老二他们说送去上课了。 听后就有和老四夫妻俩同样的担心：“那孩子还这么小，上课能听得懂吗？老三他们莫不是糊涂了。” 在穆显伯认知里，一个小孩再怎么聪明也就是嘴巴甜一点会说一点，但她终归只是个三岁小孩，哪会像六七岁的孩子能听懂大人和老师的训，他简直不能想象三岁小孩坐在下面乖乖听课是什么模样。 就打老四家的大闺女萍萍来说，穆家人谁不夸一句听话懂事，可萍萍不也常常跑出去玩。 小孩玩心都重，太小的话没定性，对什么事都还处于模模糊糊的概念。 所以穆显伯才觉得老三他们这次做得有点不像话，太着急了些。 穆老头儿不多说，冲他们留下两个字：“等着。” 然后就穿过堂屋的孩子们，回到老俩口睡觉的屋，翻了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叠纸出来了。 没有递给他们，而是站在两人旁，自己眯着眼边翻边讲解。 “这是宁宁第一天上课记的课堂笔记。你别看它们两排都长得差不多，但上头那个才是我们国家的拼音，下头那个是外国人的什么字母。” “这是宁宁自己默写的加减乘除口诀，背得可溜了，家里的三个哥哥在算术上都比不过她了呢。” “这些都是宁宁练的字，每天一篇每天一篇，都攒了这么多了啊，你看看，是不是写得越来越好？我看等到过年，咱们家里的春联都不用去买了，宁宁写都行。” “还有……” 宁宁现在有个坏毛病，写过的东西就不稀罕搭理了，就像是每天固定的练字的纸。穆老太太是每天收拾孙女的书包的，某次好几天都没看到她的练习之作后，问了一句才知道人家写完给李老师瞅了一眼后就直接扔李老师jsg家厨房的灶里当火引子了。 穆老太太听得直瞪眼，然后果断让孙女带回家给她，宁宁也只能不情不愿把自己的黑历史上交了。 倒是自己做笔记和练习题，因为记得要带给隔壁的单玉，倒每次都完整地带回来了。 跟着穆老头一起观摩了侄女近一个月的学习进度，饶是穆显伯和周淑芬两个带着有丁点偏见的人，都能看出人家小孩每天上课肯定是很认真的，每一天进步很明显。 上面的内容还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老师天天教孩子一加一等于几的那种简单问题，至少让小学毕业二十几年的穆显伯来看是看不懂的。 老大夫妻俩顿时理解了老三他们的做法。 听完穆老头儿好一顿夸孙女，周淑芬这会儿也有点明白了，看来二老在老三这里呆得很乐意嘛，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到点儿，家里的一群孩子背起自己的书包就直奔奔往学校赶去。 见屋里没人了，周淑芬终于提着心口的一口气，轻声说道： “爹，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帮个忙的。” 穆老头儿抬头看他们。 第28章 穆老太太送了孙女后, 顺便还买了两斤肉，走得倒比以往快了几分, 结果刚到路口就碰上了同样买菜回来的王家媳妇。 不像她光零零的拎着一块肉, 王家媳妇手里是许多样菜，辣椒豆角大萝卜一布兜子。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4节 王家媳妇一看到她，快步上前, 扬起高兴的笑：“穆婶子啊, 真巧啊。” 穆老太太也笑：“巧啊，你也出去买菜啊。” 两人边走边聊。 王家媳妇：“是啊是啊, 我一直都是这个点儿去的，倒是第一次碰见你呢, 你一般是哪个时间出的门？我们要不搭个伴吧！” 穆老太太听后一脸抱歉：“哎，我是天天送孙女去上课，菜呢很少买, 我老家就在下面很近的一个村里，两个儿子都还在那里种地为生，所以三天两头都送菜过来，很方便的。” 她提着肉朝她示意道：“这不是我大儿子他们又送菜上门了嘛, 总得招待一下。” 王家媳妇赞同, 脑回路清奇地感叹道：“几斤菜换来一顿肉吃, 不亏。” 穆老太太：“……” 王家媳妇又好奇探过来问：“那穆婶子, 您这为什么是跟着三儿子啊？怎么不跟着大儿子？” 穆老太太撑起微笑, 解释道：“我和老头子现在都还算干得动, 不算跟着谁。就算以后年纪大了，也是四个儿子一起赡养, 不会全摊给老大的, 谁家都不容易, 我又不是只养了老大一个儿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 “婶子还是你会教导啊，儿子们都孝顺。连你家小孩子们也和旁人家不一样，我早上经常听到你们家传出来的读书声，哎呦，那个感觉哦，就像真正学校里的教师了。” 穆老太太以为是自家孩子太吵闹，影响到别人了，面上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想着孩子在家读书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怎么到现在才提？ 就看见王家媳妇脸上的表情比她还不好意思起来。 “婶子，你看，人多气氛肯定更好，要不以后早上我把我家孩子也送到你家，让他们孩子们一起学习学习？” 穆老太太一僵：啥？你说啥？ 她管家里的那几只猴都管不了，还要替别人家管？她吃饱了撑着了！ 心思快速转动着，想着如何拒绝才能显得更体体面面的好，结果眼神一抬，就看到了前方两个熟悉的人正走过来。 心顿时稳了，一副要开口的模样立马就被打断了。 穆显伯和周淑芬背着空背篓远远喊了声娘。 穆周老太太半张的口顺势都应了下来。 “诶，你们这是往哪里走啊？我还专门去买了肉，别给我说你们要回去了。” 穆显伯面露苦笑：“不用了娘，家里的猪还等着人喂呢。” 周淑芬想开腔，就被穆显伯一把拉到了一旁，让穆老太太她们先过。 有外人在，穆显伯不好说些什么，只对穆老太太道：“爹在家，我把爹惹生气了，麻烦娘您回去劝劝他消消气，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穆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的，只知道在她走后父子俩肯定闹出了什么事来。 “行，那你慢慢回去，我先回去看看老头子咋回事。” 又转头看王家媳妇，正好有了借口：“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了。你也别急，慢慢来。” 抱着肉就挥着腿率先跑了。 气喘吁吁跑回家，快速开门关门！ “老头子！” 穆老头儿面色不太好地走出来。 穆老太太喘着气，想要说什么，不过想起王家媳妇就在后面不远，于是又拉着老头子进堂屋进里屋，然后掩上门。 问：“咋，儿子儿媳咋回去了？” 被她一顿操作搞晕头的穆老头儿听到她的话，脸更黑了。 生气吼道：“还能为啥？不就是急着回去种地嘛！” 穆老太太被他一吓，愣了一下，然后就赶紧让他小点声，这院子挨在院子，谁家发生点什么，别人家都能知道。 气闷瞪他：“种地还不高兴？你这个老头脾气怎么这么怪？” “种地？那叫种地吗？” “他那叫玩泥巴！地里的东西是由他任意折腾的吗？” 别看穆老头儿凡事都很少参与搭话，那是没碰着他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村里的那些田地，就和许多老农民一样，田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你知道他们俩今天是来干嘛吗？他们想包下几个兄弟各家几亩土地，打算全部用来种菜卖！” “他要卖给谁？附近谁家缺菜吃了？镇上的人吗？那镇上的人凭啥又要买他的菜？” 穆老太太听后也顾不得他越来越响亮的嗓门，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心也太厚了，老大自家的地也不少，就算要干什么也没有一来就干这么大的啊。” 穆老头儿就更气了：“老大两个人当然翻不了天，可老大媳妇她娘家有那么大家子人呢！” 他是没想到他才离开村子几天，老大就被人撺掇得出乱子了。 穆老太太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镇上碰上的周家大媳妇，心里就更梗塞了。 “先别急，只要我们不松口，老大他们就不敢干什么，我再去问问老二老四他们，也让他们不要闷着头什么都答应了，一切等老三回来，到时候我们看是不是得回村一趟！” 穆老头儿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家里发生的事儿影响不了正在认真上课的穆建宁。 随着李老师最后一段话落下，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便对小学生道：“你自己看会书，等你奶。我也该准备我的午饭了。” 穆建宁却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应道，而是仰着小脑袋问他： “李老师，您午饭准备吃什么？” 李老师要转身的动作顿住，看着两眼亮闪闪的小学生，道：“也许是鸡蛋……面？” 哦，又又又听到这个答案的穆建宁心中毫无波动。 只继续问他：“老师，您喜辣吗？” 李老师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喜，如何不喜。 穆建宁：“那老师，学生今儿请您出去一起寻一处美味吧。” 李老师：“……” 于是李老师便端着两个大搪瓷缸子跟着矮个子的小学生来到了学校门口。 一走入到这地界儿，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味道就飘到了鼻子里，热气腾腾的天气，说不得有多难闻，但也不属于好闻的范畴中。 单玉昨天就告诉了穆建宁她家的摊子的位置会在哪里，所以今早她就和穆老太太说了，中午要在外面吃，不用接她回去了，当然，保险起见，穆老太太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的，所以便正好拉着先生一起了。 单家开摊晚几天，黄金摊位不用说，肯定轮不到她们的。 摊位也不能随便乱占，尤其是单家母女一看就很好欺负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单家的摊位直接支到了最边角不起眼的地方。 一把漆黑的大伞稳稳固定在木车上，为母女俩遮挡住了晒人的太阳。 单家卖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穆建宁已经吃过的冰粉，不过当初她的那个是简陋版，如今卖的是豪华版。 里面有红豆、山楂片、芝麻、花生碎等，最关键的是这次有碎冰块了。 在大热天开这么一碗冰冰凉凉，滑滑嫩嫩，酸酸甜甜，口感丰富的冰粉，岂不美哉～ 另一种却是穆建宁没吃过，但也吃过差不多的东西。 上次她去单家蹭饭，吃的一种叫麻辣烫的东西，但今天卖的看似和麻辣烫差不多，实则差距最大的一点，它是冷的，穆建宁更可以叫它麻辣冷。 一串串被竹签串起来的蔬菜和肉类，被彻底浸泡在红油里，红油里的芝麻随着单娴手中翻滚竹签的动作，顺势裹在了每一根蔬菜或肉上。 明明香味没有那么强烈，但莫名地想让人咽口水。 学校还没到下课的时间，所以各个摊位都jsg有些清凉。 穆建宁也不急，和双方简单介绍了下身份。 李老师听说单玉是那个打听过他课程的小孩，才多看了两眼。 单家母女知道这是李老师后更客气了两分。 穆建宁垫脚艰难地望了望，最后还是单玉记得她的口味，思量了下自家菜的种类，帮着她一起点了想要吃的。 李先生口味并没有那么多禁忌，只要好吃都行，选了好大一把签，闻到它隐隐若若香中带点辣的气味，认可了小学生的推荐。 两个搪瓷缸子都被占了，可穆建宁还想尝尝豪华版的冰粉。 好在单家也准备了些备用的干净碗，虽然大部分学生都习惯了出来吃东西用自己的缸子，主要是方便带走，但也有少部分人是不带的。 单娴手下很松，给两人的碗都装得满满当当，小料也特别多。 这下两个缸子两个碗，回去是回去不了的了。 而单家就像是百宝箱一样，给师生两人又取出了两个凳子来，让他们坐在一旁吃了再走。 刚坐下，穆建宁小心端着碗沿着碗边吸溜着，就听到学校里铃声一响，此时街边的摊位主人脸色一肃，像是要马上打架一般，气氛一下就变得不对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学校里的动静如大家所愿般的一样越来越躁动，越来越接近。 许许多多的学生仿佛一下子都涌了出来，端着自己的缸子交友结伴高兴地朝着自己熟悉的摊子奔去。 干饭了！干饭了！ 摊位越在前面的摊主一下子都忙了起来，其他的摆了有一段时间的老摊主，也逐渐迎来了老熟客。 绝大部分人，在想不到吃什么的时候第一时间总是偏向于去自己熟悉的摊位。 单家的位置处于角落里，又是第一次来，除了穆建宁师生，一时无人问津。 第29章 “卖冰棒, 红豆冰棒，绿豆冰棍, 白糖冰棒, 一毛钱喽！” “涮豆皮哦，涮豆皮哦！”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5节 “弹牙好吃的糯米团，同学, 来两个吧！” “便宜又好吃的家常菜, 谁不吃谁吃亏哟！” “好看的笔记本……” 各个摊主态度热情又友好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单家旁边的摊主并不是同行，是一个卖糖画的老人, 他显然是经常在这里摆摊，神情淡淡然, 就是没客人也不慌。 对突然出现陌生的单家母女也并不惊讶。 学校门口的摊位流动性很大，没过几天就会有几个熟面孔消失，然后没过几天又会迎来新面孔。 他瞟到挂着的木纸板上写的价格：菜串串1毛4串, 冰粉2毛。 便收回了目光。 喝了两小口冰粉后，穆建宁整个人都被冰得精神了，胃口也打开了。 整个人蜷坐在小凳子上，大大的搪瓷缸子放在她平平的腿上正正好。 缸底装的是颗粒分明的白米饭, 上面铺着沾满红油的从竹签上撸下来的各种菜。 大土豆片, 豆腐, 豆皮, 笋尖, 肉片, 丸子…… 一口菜一口米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安安静静吃着, 连勺子挖饭碰到缸子的声音都很细微。 老人余光能撇到小小的人不吭声一勺接一勺地吃着, 没有说话, 可就是能从她认真干饭的态度中，察觉到美味。 站在旁边的中年男人更过分，没有让单家帮忙撸签子，他左手端着搪瓷缸子，右手举着一小把裹满红油和芝麻的菜串串，直接豪迈的上嘴。 比起小人的多菜少肉，男人手里的菜串串就更丰富了，还有穆建宁不吃的内脏，鸡心鸭肠猪舌等等。 师生俩同款安静，但莫名其妙的让人充满了食欲。 老人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转头对单娴喊了一声。 “大妹子，给老头子我也来五毛钱的菜串串，荤素各一半，借用下你们的碗！” 说完又补充一句，“不会很辣吧？” 单娴高兴地诶一声。 单玉就示意自己和小凳子上的小姑娘。 “我家的菜串串是香辣，香大于辣，连我们这样三四岁的小孩都是能吃的！” 老人点点头，他就是看到这才决定吃的。 等到接过他的菜串串，他往后挪了一步，学着刚才李老师直接举起竹签凑上嘴，手稍微使劲儿，滑嫩的肉片就下来了，轻轻一嚼，淡淡的辣味，特别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 老人吃得晃头晃脑，不亏，这钱买得不亏。 一边吃一边对巴望着脑袋往外看的母女俩说。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你们得出去拉客啊，不然学生全被抢光了喽。” “你们看，我们这一边卖的多是学生要用的笔记本文具盒，小姑娘喜欢的发绳发夹，贴纸贴画。学生们也都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中午不咋来的，只有下午人才多些。” “蹲在这儿的人都是时间多，想着运气好撞上一个人就多赚一个人的钱。” 穆建宁没想到摆摊还有这么多讲究，她以为凭借单家的厨艺，把摊子一支，人就哗哗涌上来了。 单家母女俩恍然大悟，难怪这边只零零散散过来几个人，熟门熟路走到了某个摊位买了想要的东西就立马走了，撇都没撇过来一眼。 因为这时候过来的人大都没吃东西的想法！ 单家母女无语了。 但要出去拉客，单娴不放心单玉一个人出去，又不放心把单玉一个人扔到这她出去拉客，再说单玉一个人留在摊位上等来了客人，因为她的个头和力气又没办法交易。 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单娴只能试着在摊位上往外面吆喝着。 “卖冰粉喽，冰冰凉凉甜丝丝，卖冰粉喽，加冰加糖加小料！” “菜串串！又香又辣便宜好吃的串串喽！” 旁边的小贩都看向了她们。 单玉也顾不得有点害臊，走到外边单娴能看到的距离，也学着母亲的话跟着喊。 旁边的师生俩吃完抹嘴。 李老师拍拍小学生的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白吃才是。” 穆建宁说请李老师吃饭，可李老师又怎会那么没脸没皮蹭三岁小学生的饭？ 于是他仗着人高手长，早早掏了钱出来，结果被挡在了单家这一步。 单家对穆建宁这个小姑娘一直存在感激之心，对小姑娘背后的李老师也间接存在感谢。 她们怎么好意思收小姑娘钱，今天还是小姑娘带了李老师头一回过来，就更不会收了。 李老师不是和扭扭捏捏的人，尤其是在大街上这个地方，这边没多少人，但也有几个摊主看着，便不好一直推却。 眼见单家的生意不好做，有点迷信的李老师就想到，单家今儿开摊第一个生意就免费的这个势头不太好，便有了填补的想法。 十分钟后。 一些晚一步出来的学生们总会不经意地瞥一眼站在校门口处的异常明显的一大一小。 首先这一大一小的外貌和气质都和常人不太一样。 大的气质儒雅，小的粉雕玉琢。 其次两人手上拿的东西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但又觉得有点诱人。 大的端起一个大搪瓷缸子，里面倒插着一把竹签，他从中抽出三五根签子，上面穿着笋尖木耳肉片等或认识或不认识的菜，几粒芝麻点缀在其中，微浅的红油渗透进食材。 荤素掺杂的一把菜串串被人一口气干干净净地吃进嘴里。 一个字，爽！ 视线下垂，他们又落到那个矮矮的身影。 两只小嫩手小心翼翼捧着瓷白的碗，里面会反光的透明胶质随着小手的动作轻轻晃荡。 上面红色的山楂片，粗糙的花生粒，星星点点的芝麻粒，由碗重要慢慢蔓延出去的深色红糖…… 小人拿着一把勺子把碗中的东西搅匀，然后随便一挖，各种料都被挖中，嗷呜一口吃掉。 抖了抖肩。 “哇，好冰啊！” 这声感叹被耳尖的幸运学生听见，眼睛一亮。 冰？ 大热天，谁不更乐意吃些冰凉凉的东西呢。 说到冰，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冰棒汽水，可这些东西并不能填饱肚子啊。 而看小人手中捧着的碗，一看就比纯粹粹的水强一等。 “小朋友，你碗里的这个在哪里买的啊？离这远不远啊？” 穆建宁眨眨眼：“不选哦，前面那里右转往最里面走就是了。” “小朋友，你这个好吃吗？里面真有冰？” “好吃，真有冰。” “多少钱啊？” “……” “大叔，你这个串哪里买的呀？” “哦，就是和冰粉一个摊买的啊！” “叔叔……” 一个接一个的学生陆陆续续往清冷的某个角落赶去。 在校门口占了半小时的师生俩才悄悄腆着肚子离开。 因为穆建家上课看小人书被捉住下课后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教育了半小时，导致比平时出来晚的三孩子狂奔出校门。 穆建家气喘吁吁喊道：“别急，我们不用急，我妈他们肯定忙着生意呢，到时候也顾不着我们了。” 另两人觉得有道理，也缓缓放慢了速度。 嘴上还是抱怨道：“你太不小心了，幸好不是下午被捉到，不然还要想回去jsg咋跟奶他们交代呢。” “是啊，你别连累我们啊！” “是是是，我错了。” “诶，那我们要不还是跑一下，万一我妈他们生意太好，把饭菜全卖光了怎么办？” “啊，那我们快跑！” 三孩子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穆建安眼睛一花，好像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了自家妹妹的脸一闪而过，再一看，已经找不到了。 “建安，快啊。” “来啦！” 一起向左边的街道跑去了。 · 姜爱红是三天后的下午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穆家人开门一看，差点认不出来了。 明明才离开半个月，整个人已经大变样。 原先不卷不直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泡面卷。 脸上还挂着一副墨镜。 穿着花衬衫半身裙，脚下踩着小高跟凉鞋。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6节 当时开门的穆建家眼睛瞪得圆圆嘴巴张得大大的，还没来得及问你是谁，就听到熟悉的嗓子率先喊了他。 “建家啊。” 穆建家：！ 转头惊吓叫着：“爷，奶！我三婶回来啦！！！” “你们快出来啊！安安宁宁！你们的妈回来啦！” 不仅屋里的穆家人被他这一顿叫惊了出来，连隔壁的王家媳妇都探头出来望，结果只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进了穆家的门。 眼睛也吃惊地瞪大，三婶？那孩子的三婶她记得不长这个样子啊！ 悄无声息地跑回自家院里，耳朵贴着中间的围墙努力听着。 穆建宁顶着刚洗完蓬松且香气喷喷的头发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只觉得今天穆建家的嗓门好像格外大，语气也特别激动。 倒显得这半个月里每天只抽出一点点时间想爸妈，现在也只有小小激动的她，不那么像是亲闺女了。 好在旁边的穆建安也跟她差不多，脸上虽高兴地往外面奔着，但也没有太太太激动的样子。 穆老太太也打趣道：“咱们建家没看出来，对三婶还……” 脚迈出门槛，眼睛就看到了孙子旁边的那个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笑盈盈地喊了她一句妈，摘下墨镜。 “老……老三媳妇？” 穆老头儿疑惑地跨过僵住不动的老太太，淡淡然地往前看去，然后也跟着一僵。 “老、老三媳妇！” 后面跟着出来的三孩子察觉到了不对头，咋咋咋，发生啥事啦？ 直到看到了院里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穆建安穆建辉呆滞。 穆建宁：哇—— 第30章 穆家人一起坐在堂屋里, 老老少少的目光多多少少都落到了姜爱红身上。 姜爱红对穆老头儿穆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在省城时习惯了大多数人不以为然的目光，等到县城, 直至回到了镇上, 路人的回头率高了，才猛的发觉好像有点扎眼了。 只道：“省城里的人都时髦得很，你做服装的生意, 要是自己都穿的不好看, 别人连瞅一眼都不会，认定你摊位上的东西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值得买，脚步都不会停下来。” 没错, 夫妻俩是又继续去做服装生意了。 自从生了闺女宁宁，姜爱红这还是第一次去省城，相比于以前, 省城无疑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管是人、街边的店铺还是高楼，都在这几年中的每一时每一天在肉眼可见的发展着。 姜爱红三人一下火车，立马发现了他们站在这里是十分格格不入，并且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是刚从外地的某个小地方来的。 看着外面不熟悉的一切, 心里难免有了些落差感。 他们之中, 心态最好的就是穆显叔了, 一年到头他也来过一两次省城, 对它的变化心里稍微有些数。 对此, 姜爱红悄悄向他抱怨, 看过了城里流行的景色，是如何忍受她穿了几年的老旧款式的。 在村里呆的时间长了, 久而久之, 对外在的物质就没那么看重了。 毕竟天天睁眼闭眼前都是村民们差不多的蓝布灰布衣服, 再加上要做事干活，也注定不能穿得太好，免得脏了刮了也心疼。 她竟也渐渐习惯了几件耐磨的粗布衣服换着穿，哪有那个心思在意好不好看。村里除了未出嫁的年轻小姑娘稍微在意一点这些外，已经结了婚的妇人最在意的自然就是实用性了。 姜爱红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种恐慌，明明在跟自家男人结婚前，除了勤快能干外，她最自豪的就是她的脸蛋了，当年她还是她们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连在年轻时在乎的事情和东西都全忘记了。 她现在只是某个村里某个许许多多普通媳妇中的一员而已。 就跟她们一样，一年到头足不出户，为父母男人孩子操心，算着家里的琐琐碎碎，就连自家男人几年前带回来的新大衣都只能等到过年过节才穿几次。 没有后悔，只有不甘。 像一盆凉水突然从脑门上浇下来了，浇醒了她。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想留点时间给她自己。不管这点时间是用来做什么，只要完整的属于她就够了。 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她有时间褪下现在这一身重新换上刚到省城时的那套衣服，但她一直没有动作。 为什么要换？ 重新换成那灰头灰脸的一身，只因周围人都是一样的吗？ 要想融入，所以不能特别。 可她依然就这么回来了。 “妈，你真好看。” 姜爱红看向披着头发的闺女，一缕蓬松的发丝贴在小脸蛋上，显得格外的乖。 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穆建宁仔细看了看，单看妈妈的花衬衫，半身裙，小凉鞋，其实一个都不在她的审美上。 可这一身搭配起来，加上一头规律又随性的卷卷头，气质一下就不一样了。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院子里，女人取下墨镜盯着她们的那一笑，带着一点张扬。 一向以“精致”为审美的建宁公主，头一次觉得自然又随意的组合也是一种迷人。 姜爱红的心不由地就一软。 穆建安点头赞同：“妈，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孩子没说谎话，就是隐约觉得眼前的妈好像有点陌生了。 穆建辉抿嘴笑：“三婶，美！” 穆建家瞪着眼，不明白怎么就夸起来了，但他也不甘示弱：“我是第一个见到好看三婶的人！” 穆建安撇嘴：“第一个看到我妈的人是陌生人，街上的人！” 穆建家：“那我是咱家第一个行了吧？” 穆建安吐舌。 两人被穆老太太瞪了，闭嘴了。 穆老太太因为年轻时候的职业，倒对突然改变的儿媳妇没有什么偏见，女人都爱美，以前她就是靠这个赚钱的。 要是没有爱美的姑娘媳妇们，也没有她穆老太太的今天了。 只见她认认真真看了儿媳妇，对如今流行的衣服款式，心里有了个底儿。 姜爱红不免有些提着心，就听见穆老太太赞同似的点着头，道： “既然是吃这口饭的，自然也要学着适应。” 这是回刚才姜爱红说的话。 然后穆老太太又继续道：“做生意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最大的招牌其实就是你自己。” “像以前那些做脂粉生意的，最好的广告就是女眷们都着浓妆淡抹去参加各个大户人家的筵席和聚会，东西好不好的，主人家的女眷们也都瞧到眼里，根本不需要你刻意去做什么。” “你们要做服装，自然得你们老板做头，要是你们老板穿得都不好看，也吸引不到眼光高的顾客了。” 姜爱红扬起灿烂的笑容：“妈，你说的对。” 这也是她从不后悔的原因，不管是她的孩子，还是穆家人，都不曾让她有负担过。 她说到了穆显叔他们。 “显叔他们还在县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过两天我也可能再过去一趟。” 姜爱红有些抱歉，原本让二老到镇上来是想着人多热闹，没想到最后到麻烦了他们。 穆老太太道：“你们想干什么就放心去干，家里有我们呢，孩子什么也用不着你们操心，也不用想太多，平时要什么都不干，我们还待得亏心呢。” “老四离得近，老二两个也天天上来，真有什么事也用不着你们！” 穆老头儿也点头：“家里孩子个个都是懂事的，也花不了多少心思。” 这是不想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有出息啊。 姜爱红只得更加感谢他们。 被夸懂事的穆建安几个咧嘴笑。 等看到姜爱红从带回来的大袋子里掏出西游记的洋画时，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一口一个好妈妈，一个一口好三婶的喊得好听极了。 穆建宁的礼物就是一顶可可爱爱的小帽子，同样是编织草帽，但细节处很有特点，完美替换掉了从村里带上来的那顶草帽。 不得不说，作为亲妈，姜爱红了解自家小孩了解得透透的了，东西都送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了。 给两个老人准备的都是实用的，一打热天穿不闷脚的透气袜子，穆老太太新的jsg绣线绣针，穆老头儿的烟叶子。 老老少少都高兴地试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 姜爱红正在厨房烧火煮饭，就听见耳边一声“哎呀妈呀”。 转头一看，正是二嫂陈肖慧。 她站在厨房门口，瞪大眼地望着她，一手拍着胸口被吓到的模样。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7节 “爱红？” “妈呀，原来是你呀，我还想着打哪来了个女人进来了。” 她惊讶地打量了她。 “你咋还卷头发了呀？你这一身还真不错啊。” 姜爱红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蓝色衬衣，袖子挽起一截，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微喇的裤子，显得腿又直又长的。 笑了笑：“怎么样？城里流行的。” 陈肖慧有点羡慕，“这才多少天不见啊，你都彻彻底底变城里人了。” 姜爱红耸耸肩，又说了一遍昨晚上的说辞。 陈肖慧听了听就觉得有道理，要她是有钱媳妇，看了老三媳妇这一身，保准也捏不住手中的。 得亏她是穷鬼哦！ 姜爱红问她：“你们的生意咋样啊？还顺利吗？” 问是这么问，但她心里想应该是顺利的。 至少从一开始都比她和穆显叔两个想得好许多。 原因有几个。 一个是陈肖慧穆显季夫妻俩人很聪明。虽然他们从没做过生意，但具有基本的人情世故，再加上穆显叔曾特别提醒过的，摊主之间就是交不好也不能搞太僵，所以两人一刚去就灵活的放了一个招。 炫耀出了他兄弟一家都是学校里的老师这个事，把老四夫妻俩拿出来当了挡箭牌。 如今的人们，对有知识有文化有正式工作的人都是特别尊敬的，尤其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谁家没个小孩要上学呢。 尤其附近摊主的年纪都没有特别大，差不多都三四十岁左右，有几个家里小孩正好在镇上学校上学。 一听他兄弟是老师，问教的几年级，结果还真对上了两个，一个是朱青青班里呢，一个是穆显季班里的。 两个摊主的态度顿时热情了不少。 能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的是哪些人？家里至少不会是特别有背景的人，因为有背景的人他们有本事开店面，或直接去大城市里。 所以大多数摊主基本都不会主动得罪有稳定工作，且未来自己子孙有可能会落到他们手上的人。 因为这，陈肖慧他们还占到了一个位置不好不坏的固定摊位。 家中几个争气的孩子还在各自班中大力帮忙宣传，因为摊位上的饭菜量大便宜味道也不差，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同班同学光顾生意。 姜爱红就觉得这真是二房自己正确的选择和运气了。 该他们赚钱。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陈肖慧却是立马苦着一张脸。 “顺利什么呀，我这不是就因为这过来找咱妈打听打听个事嘛。” 姜爱红问：“打听什么？” 陈肖慧转头，放轻声音：“你们隔壁那家母女！” 门外，吸唆着鞋子过来找妈绑头发的穆建宁动了动小耳朵。 第31章 经常往这边跑的陈肖慧当然认得出隔壁单家母女的模样。 有时是正在门口正巧碰见, 有时是单玉过来找穆建宁或送东西过来，匆匆见过几面, 但都没谈过话。 穆老太太也不能平白无故逮着老二媳妇就说单家的八卦, 陈肖慧也只当是侄女宁宁的小玩伴，从没放在心上。 哪成想又会在熟悉的校门口遇见她们呢，还是作为她最强势的竞争对手！ 原本陈肖慧他们的小饭摊生意还是不错的, 他们是在老四家把菜都炒好装盆里盖在, 在搬去校门口，这个天气, 一时半会儿也冷不了。 许多朴素的学生就会盯准他们的小饭摊，一个是因为他们的饭菜是熟悉的味道, 在家也是这么吃的，能填饱肚子。另一个则是在这里一次性能吃好几个菜，一勺半勺都可以打, 价钱还便宜，不像去饭馆，价格贵，点两个菜都是极奢侈了, 当然,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 没有在大人的陪同下也不敢进什么饭馆。 总的来说, 陈肖慧他们的小饭摊比自带的冷饭冷菜强多了。 每天陈肖慧穆显仲夫妻俩都会高高兴兴推着空盆空勺回到老四家, 连洗洗刷刷都搞得兴兴奋奋的。 然而这两天, 两人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最后虽然是全卖完了，可越卖到后面学生人数明显就减少了, 比以往足足多等了半个小时。 开始还以为只是那一天情况特殊, 结果让人心慌的是, 人是真的一天比一天少，他们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不止他们的小饭摊，周围的摊主也同样感受到了流量的差异。 更让人奇怪的是，明明学生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最后总会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冒出一批充满怨念的学生，对着他们摊位上的东西小小嫌弃一下，再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买下。 摊主们：…… 学生们明显不对劲儿，敏锐的摊主们自然不可能这样放任下去，要搞清楚背后的原因。 这事打听起来不难，摊主们仔细观察了路路过过的学生们，发现十个学生走过，总会有一两个学生手里拿着的是他们没见过的同一种吃食。 一问学生，学生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卖东西的摊位，摊主们再一观察，每到学生们放学的时候，人流量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得比以往多得多了，正是最近时间出现的新吃食摊位的方向，而那些充满怨念的学生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脑筋灵活的摊主已经猜到，他们该是沦落到了备用的地位了。 好奇新吃食摊位那边情况的不止一个两个，有许多特意去观察敌情的，有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总而言之，摊主们都知道了抢走他们生意的是一对母女支的摊子！ 好奇心之下，陈肖慧也去了几次，结果都扑空了。 因为她是等卖完饭菜才去的，但人家生意好，早早清空回家了！ 把人羡慕嫉妒得够呛。 终于有一天她安耐不住了，趁着生意一般，穆显仲一个人忙得过来，她赶紧跑到那边看情况了。 果然这边还有学生排着长队，摊位里面一个女人东西熟练利索地动作着，旁边还有一个有点面熟的小姑娘收着钱。 想了好一瞬，才从脑海里扒拉出一丝印象来，把人跟经常找老三家宁宁的小姑娘对上脸。 “她们啥情况？”陈肖慧好奇问道。 同时把碰到她们也在学校摆摊这事说了。 姜爱红只惊讶了一瞬，她有时还没听说呢，然后就觉得正该如此。 镇上就那么大，适合摆摊的最佳地方学校门口肯定占第一个，单家母女去那里也不足为奇。 便给她讲了，单家的厨艺确实是不错，会做的东西还很新奇，穆家经常性闻到那边的香味，各种各样的。 姜爱红感叹：“她们的手艺我觉得连一些城里饭馆的厨师都能赶超！” 她出去后也下过饭馆，但凭借着香味这一点，很多饭馆里的菜都比不过的。 说句不好听的，她觉得二嫂陈肖慧的生意比不过人家的，她一点也不意外。 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两家的路子走的还是不一样的，要是单家也去卖家常菜啥的，那时候才真该担心了。 陈肖慧听得将信将疑，迟疑道：“或许学生们也只是吃个新奇？” “要不我也学着她们搞个竹签签串菜，再撒点盐辣椒粉芝麻啥的，你说能把生意抢回来吗？” 她也是注意到了她们摊位上卖的东西，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能做嘛。 姜爱红：“……” 她怀疑很大可能陈肖慧是没尝过单家的东西，虽然她也没有吃过，但她吃过单家其他东西，只觉得没说得那么简单。 “乖，你呆在这里干嘛？” “头发还没扎呢，过来奶奶扎。” 穆老太太拿起放在窗口处的梳子，把人放在小凳子上，自己坐在大凳子上。 听到动静，陈肖慧伸着头望了望，然后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起身。 在姜爱红疑惑的目光中，快速走到堂屋，然后在婆孙俩面前站定。 穆老太太：“？” 手上动作停了停，纳闷地看她，说道，“挡住我的光了。” 没看见她正在干嘛吗？ 陈肖慧立马往旁边稍微挪了挪，蹲下身子，面色扭了扭，挤出笑容捏着嗓子问一动不动任由穆老太太在头上动作的侄女。 “宁宁呀，你刚刚到这多久了呀，有没有听到二伯母和妈妈说的话呀？” 穆老太太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怪声怪气像哄小孩的狼外婆一样的老二媳妇，没有轻易搭话。 小姑娘大眼睛看了眼里正期待着什么的陈肖慧，诚实地道：“听见你要学小玉她们家卖菜串串。” “咳！咳咳咳！” 陈肖慧在穆老太太莫名地注视下，打了个冷颤。 穆老太太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质问她：“你不回去准备你中午要卖的菜，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肖慧表情讪讪：“要准备，显仲在忙jsg着呢，我等会儿就回去。” 然后才又小心哄着侄女：“宁宁，你听到的话千万别和你小伙伴说哦，说了二伯母就赚不到钱了，到时候连宁宁你的压岁钱都给不起了呢！” “如果你不说的话，等二伯母赚了钱钱，就给你买新裙子穿。” 穆建宁：“……” 当她是三岁的傻小孩吗？ 说完，陈肖慧屁股一拍就立马走了。 没办法，老太太的目光太吓人了！ 等到她又从姜爱红那里晓得了具体经过后，整个人更气了。 她就知道老二一家做不安分！这才过多久啊！ 气呼呼道：“让她们慢慢去折腾，等到自己跌跟头儿了，就知道轻重了！简直不像话！” 转头又对孙女道：“等下你就去和单玉那小姑娘透个底，还想要人替她瞒着，她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8节 两家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他们还有一大家人住这里呢！ 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她都替她感到不好意思！她老太太是做不出这事来。 按理说没有规定不能卖同样东西，就是现在的学校门口，也有不少摊位是卖的是一样的，纯纯的竞争对手。 但单家不一样，两家是一墙相隔的邻居，有时也在互相走动，也算熟悉了。 再加上根据她们特殊的情况，对穆家人来说，她们算是弱者了，本该邻里邻居，互帮互助，相处和谐。 陈肖慧要真搞这一出，穆家人不仅要变得气弱，还得和邻居结仇了。 让人心生膈应。 穆建宁若有若无地点头，其实她心里认定了就算二伯母跟风学也是比不过单家。 她虽不了解厨艺方面的知识，但也知道少一味调料，最终出来的味道就是千差万别的。 穆二伯母的舌头显然没有灵敏到一尝就能精准尝出其中的用料和用量来。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穆建宁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尤其这个人还不怎么聪明。 穆家今早的早饭吃得尤为沉默。 穆老头儿也知道了这档子事，无言地叹气摇头，只道这一个个都不省心过日子啊。 三个晚起的孩子也莫名不敢咋呼了，暗中你看我我看他的悄悄使着眼色。 · “宁宁！” 下午，刚从单家出来的穆建宁就见一个矮咚矮咚的小孩冲到她面前。 四房的穆建荷。 “宁宁，好久不见你！” 穆建宁耸耸肩：“我忙着上课呢。” 穆建荷脑子里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家里的哥哥姐姐都是要上课的，只有她和大姐不用去。 面色有些苦恼：“这里不好玩。” 对每天只能被关在小院子里玩的小孩来说是不如以前在村子里到处跑来得自在。 “宁宁你别去上课了咱俩一起玩吧。”她的小脸笑嘻嘻。 穆建宁皱眉，双手交叉拒绝。 “我喜欢上课。” 比呆在家好玩多了。 再说没上课的时候她们也没见得在一起玩多少。 “噢。”穆建荷小脸失落，然后又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上课吧，我不在家玩了。” 穆建宁可是听穆老头儿讲过她四叔是不想让堂姐穆建萍早去学校上学的，何况眼前这个比她还矮的人呢！ “上课不是玩！” 穆建宁走到堂屋看到穆显仲陈肖慧穆显季朱青青都在这儿，穆老头儿穆老太太坐在上首，跟升堂似的。 姜爱红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把穆建宁和穆建荷塞进了里屋，这是穆建安的房间，同时也是孩子们的天堂。 穆家的孩子们都在，难怪今天能见到穆建荷，这是除大房外各房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呢。 家里这是有事发生了。 第32章 穆建安几个男娃凑在地上玩着姜爱红买回来的洋画。 穆建英埋头写着作业, 穆建萍在旁边，扒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看看, 没有打扰。 穆建宁在桌上找到了自己的书包, 坐上了另一张椅子，翻出一本书。 这是从李老师书房里寻摸到的，讲的是历史某个朝代的奇闻趣事。 似乎注意到了动静, 穆建英终于抽空抬起头来, 看到是堂妹宁宁时没有意外的表情。 也许是暑假期间这边组织了学习小组，开学后早读课也没有停止, 穆建英总觉得这边的氛围更让她沉浸，连写作业都要比在四叔家那边更专注一点。 今年开学, 她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了，明年就要升初中。 她的成绩在班里排到中等偏上，不像当时的大哥穆建光一直是班里前三名, 所以心里有着别人不知道的小慌张，害怕自己初中都考不上。 姑娘早熟，十二岁大的穆建英已经懂得了家里的情况。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穆家最有出息的人是四叔一家, 四叔四叔是学校里的老师, 虽然很少回村里, 但村里的大爷大娘大叔大婶都说她四叔他们很出息, 为老穆家争了光。 她也听到过好几次她妈私下嘀咕过四叔四婶的日子过得比其他人好。 只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的, 她妈嘴里说得最多的人从四叔一家变成了三叔一家了。 于是她懵懂中明白, 她三叔一家也有出息了。 直到她大哥上了初中，一周只能回家呆一天, 家里只有她和建华, 渐渐地, 也有了做姐姐的架子，心也稳了下来，看得到的东西也更多了。 这次她和建华住进了四叔家，莫名地和以前在村里的堂妹穆建萍有了共鸣之处。 以前穆建萍是住在了二叔他们家，现在她住在了穆建萍家。 而她和她的最大不同一点，穆建英的年龄更大，懂得更多的东西了。 有时看到天天乐呵呵没有心理负担地找穆建安他们玩的穆建华，她是真的有点羡慕。 就见穆建家穆建辉两兄弟也是这样，仿佛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但她知道并不是。 这里是三叔四叔的家，穆建家穆建辉高兴，是因为他们能见到二叔二婶，且她知道二叔二婶上来是赚钱来的，她妈说二叔二婶他们的生意很赚钱，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不用再回村里了。 这样的话，只有她和建华的家不在这，爸爸妈妈也不在这。 所以上周回村里，听着她妈跟她爸提了要和舅舅他们合伙做生意时，她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了欣喜。 她不知道做生意是怎么做，但她是亲眼看到做生意的二叔三叔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她想着只要她家也做生意了，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她爸妈也可以一起到镇上来了？ 心里懈了口气，她发现自己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好像轻松了许多，作业都写得更顺了。 格外轻松的她咬着笔头，把本子上的其中题目盯了好一阵，眨眨眼，换了个姿势，杵着胳膊看，都快把纸看穿洞了，都没看出什么思路来。 许是看她呆滞了好一会儿了，一直默默不说话的穆建萍小声问： “英英姐，你写完了吗？” 穆建英握紧笔：“……没，快了快了。” “哦。”语气中难掩失望。 又过了一会。 “英英姐，你咋不写了呢，你也和我一样在想等会儿去哪儿玩吗？” “别乱说！我正在写呢。” 说完眼睛还快速瞟了周围。 很好，地上那堆人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可能是嫌屋小影响到他们发挥，要是被穆老太太发现孙女们在学习，他们还在旁边吵吵闹闹，肯定会挨骂。 小堂妹荷荷又不见了踪影。 屋里只剩下她，萍萍和没抬头过的宁宁。 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和题目博弈。 直到—— “英英姐……” 穆建英羞恼：“宁宁！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算吗……” 话语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气。 她简直太没用了，连三岁小堂妹都比不上，呜呜。 谁能想到她不仅要被班里的同学碾压，被家里的大哥碾压，还要被连小学都没有上的小堂妹碾压！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小堂妹宁宁会六年级的题目，全得靠某一天，她因为作业本不见了，还被老师批评了一天。结果放学后丧丧的来到三叔家写作业，小堂妹就递给了她一个眼熟的本子，原来它阴差阳错跑到了小堂妹书包里了。 当时她也没注意看，因为作业题目被抄到了新本子上了，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就抓紧时间做作业了。 等到回家她再一次检查的时候，才发现昨天的作业本上被圈出了几个题目出来，仔细一看，全是今儿老师讲过的她做错了的题目。 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跑去三叔家，从小堂妹宁宁口中得到了个确定答案，是她圈出的不错。 当即她人就木了。 她知道宁宁是聪明的，她学书法学语文学数学学英文，每天早早起床就出门，没像建华最开始去学校，还哭着喊着不想去。 但等真正接触到了，才能知道她已经学到了哪个地步。 宁宁是个了不起的小孩！ 要是穆建宁知道了她的夸奖，肯定会不太好意思的脸红红。 她识字快，是这个世界的文字很简洁，方便记忆，还jsg有许多字都透着熟悉的味道，分明就是上一世的文字慢慢演变过来，由繁变简了，只要悄悄去掉脑海里多余的笔画，就记住新字了。 甚至看书看得起劲儿遇到生字的时候，她也犯懒不去翻字典，根据语境和文字的形态，连猜带蒙，也能蒙对一大半。 至于现阶段的基础数学、书法，她都是占了上一世的便宜罢了，不值得一提。 唯一让她尤为头疼的就是英文，每个符号都看得人晕乎。 小公主是个骄傲的人，她的骄傲不是跟真正的小孩相比，而是快速了解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让自己处于下风。 也许是出身于皇室的缘故，她也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人。 以前老祖宗在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39节 老祖宗不在了，她会学着借老祖宗的余威，过得自由自在。 现在她来到了这个特殊的世界，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她就乖乖顺应规则，并沿着这种规则顺溜子往上攀，走上真正的“平等”。 在穆建英看着小堂妹打开的密密麻麻的书晃神两秒后，小堂妹已经冲她招了招爪子，奶声奶气给她讲起了题。 小公主以前在听女先生讲课时，就幻想过自己意气风发地站在上面，望着坐着的学生，施施然授着课。 然而幻想只是幻想，她的身份不允许这样做。 谁能想到她还真过一把当先生的瘾呢。 只是这一当，就发现了先生真不是那么好玩的，因为不是每个先生都能幸运遇到她这个聪慧的学生，连她自己也做不到。 认认真真讲解了题目，望着穆建英迷茫的眼睛，穆建宁小脸也是迷茫的。 摸不着头脑的小公主，不死心地又认认真真讲了一遍，然而面对的还是一张晕乎乎的脸。 “……” 默不作声写下解题过程，穆建英看完顿时一脸恍然大悟。 题目并不难，只是有些绕，两个式子就解出来了。 一通百通，数学上的符号公式在贯通理解后，就连上一世让小公主头疼的某些算数难题都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穆建宁用的也是穆建英课本上教的知识解的，因为这题简单得没有其他解法了。 完毕，穆建宁翻着她的数学课本，不客气地圈了几个知识点，又拿着她的作业本圈了圈，都是以前老师布置并改正过的作业，可以看到，她圈出来的大多被打红叉的，代表着她一直都是在同一个坑里摔跤。 穆建英脸红：“我这次一定记住的。” 穆建宁肃着脸点着头。 她能感受到两个世界的学生对读书这件事，有着明显的思想差异。 就如亲哥穆建安他们，一直以来对上学的事并没有多欣然向往，甚至会在开学前悲哀地嗷嚎大叫，充满抗拒。 他们并不是个例。 当然也不能全然否定掉所有人，比如堂哥穆建光，他学习时的神情是坚定的，有苦恼有沉思，但没有退却。 又比如李老师，不管拿起什么书来都是享受沉迷的状态。 而上一世，那里大部分的读书人，他们对读书的态度都是极其严肃认真的，每个读书人花费在书本上的心血都是难以计算的。就连她不喜欢认为瞎了眼的那些老先生，不可否认地对学术上的研究他们是比常人多付出了百倍千倍的努力才有了他们如今的成就。 也许是因为读书这件事是一个大跳板，不得不受人重视，也许是因为读书条件并没有如今的便利宽容，不得不让人珍惜。 不管是下到农家之子、商贾之子，还是上到世家、皇家之子，对读书学习的态度都是无比慎重的。 而对于普通条件人家来说，供孩童读书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一件尤为困难的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尤为困难的事，却是直接把绝大部分女子拦到了门槛外，她们连直面困难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有机会了，而她们却不在了。 她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该被羡慕的。 穆建英看了看自己的作业本，还有两个题没做，按正常情况下，做完就可以出去玩了。 犹豫了一下，转头抱歉地对穆建萍道：“萍萍，你今天自己出去玩吧，我写完还要背书的。” 穆建萍懵，心里失落但还是点点头，“那我就出去了啊。” 边走边扭着头，期望着英英姐能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可等她开了门身后都没有动静。 穆建英不知道为啥就是松了口气，然后心里冒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劲儿来。 啊，她要认真学习！ 第33章 说着要学习的穆建英做完作业后没坚持到半个小时, 盯着课本上的文字，眼睛都要冒蚊香圈圈了。 直到听到旁边合上书的声音后, 才一下子精神了, 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啊！ 小耳朵灵敏的穆建宁看了一眼，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地扭过头来。 穆建英却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搭话了。 以前在丰田村, 其实她和小堂妹宁宁接触得很少。 想也是, 中间相差了八九岁，还又是隔房的堂姐妹, 一个能跑能跳能上学了，一个还刚刚熟悉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走路, 就是住在一个院里，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少得可怜。 主要还是三房没有跟穆建英同龄的丫头，且互相还有个男娃只跟男娃玩、女娃只跟女娃玩的默契, 这就导致穆建英和三房的孩子交集非常少。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穆建英母亲周淑芬那段时间念叨过好几次三房，穆建英听烦了，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 于是往三房那边去就更少了。 一直以来, 她对三房的小堂妹的印象都挺复杂的。 小堂妹白白净净, 比穆家原本最白的穆建辉都要白净几分, 和她们这些丫头站在一起, 一看就不太像一家的人。 也别看小堂妹长着个精致漂亮可爱惹人疼的模样, 但穆建英心里明白，她和四房的萍萍和荷荷都不一样。 至少, 她就从来没听过宁宁叫她姐姐过！ 一次都没有！ 连比宁宁小半岁的荷荷整天都会一口一个姐姐甜甜地追着她喊。 她哪知道, 宁宁不仅没叫过她姐姐, 连亲哥穆建安都没叫过哥哥～ 穆建宁自认为自己该是穆家最大的孩子的，连老大哥穆建光的存在在她眼中都是弟弟！ 穆建安和穆建英的区别。 前者会认为是妹妹还小不懂事，他多教两遍喊哥哥就是了，反正他就是宁宁的哥哥，这个身份改变不了。 后者则或多或少想着是不是三房的小堂妹并不喜欢她，或者是像学校里一些穿得很好的小女生一样，根本不稀罕跟她一起玩？ 不得不说，她是有受到周淑芬话的影响，心思细腻的她想了很多，但谁也没说。 直到孩子们都到了镇上，穆老太太又让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学习，相处多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特别好笑。 这哪里是高傲瞧不起人，明明是腼腆内敛、聪明可爱了。 有时望着每天早上总是比大家先跨出院子的小身影，还有点心疼。 就像穆建宁经常想不通她们的某些行为一样，穆建英表示对小堂妹也理解不了。 便好奇问小堂妹：“宁宁你觉得上课累吗？” 三叔三婶稀罕小堂妹，要是她累很大可能就可以不去了，她也知道上课也是小堂妹主动要求的，但小孩子嘛，对什么都新鲜。想当初她还没上学的时候就渴望能去学校，结果发现上学也就那样，她不是那么想去了，但她知道就是不想去也必须去。 但小堂妹不同，小堂妹还小，用不着这么早去上课的。 结果就看见小堂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奇怪地转了转，思量了一下，反问她：“那你觉得你平时玩的时候累吗？” 穆建英：“？” 穆建英说话打顿，“玩，玩当然不累了，可上课怎么能跟玩一样呢？” 平时玩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去学校上课，必须要端端正正坐着，认认真真听老师讲课，然后还得做作业，脑子都要废了！ 穆建宁理直气壮地道：“上课有趣，你平时玩不也就因为有趣嘛，两个都有趣，都不累嘛。” 现在的她就是来到了一个全新且未知的领域，有许多神秘和有趣的地方等着她慢慢去探索。 也许未来某一天她的兴致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目前的她是一直充满着好奇和期待的。 穆建英蠕动着嘴唇，很想说：她玩也不全是因为有趣，还有可能因为无聊。 穆建宁有些苦恼的皱眉，小小抱怨道：“累也有点累，李老师家太远了。” 她家到李老师家的距离放以前，实则连她的宫殿都没踏出去，奈何现在她是用小短腿结结实实地走着路，半点不掺家的。 要是穆显叔来接送她，还能心安理得让爸抱着走，可是穆老太太。 穆老太太身子挺结实的，但穆建宁对自jsg己的小身量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白白嫩嫩的手腕，按下去都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肉窝，脸蛋上也软乎乎，滑腻腻的。 心情一下更沉重了。 最后，一个一脸怀疑人生地提着作业本回穆老四家。 一个在晚上吃饭时，拒绝了穆老太太给她添饭的行为，看着桌上的大菜，愁苦着小脸，抱着空碗喝了两碗汤，混了个水饱。 姜爱红还以为是穆老太太下午接人时带人去打牙祭了。 结果穆老太太直接过来摸孙女额头，问：“哪里不舒服吗？怎么饭都不吃啦。” 姜爱红才明白，然后又转头看穆建安，穆建安他们赶紧大口吃饭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们没带妹妹去外面乱吃东西！” 穆建宁开口还了哥哥们的清白。 低着脑袋，眉毛都耷拉了，没精神儿地道：“不关安安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节食。” 因为特殊的生长环境，小公主能接触到的人无一不是极其克制的人，不管是宫里从上到下的所有人人，还是能进出宫的男人女眷，都非常重视忌口的事。 裹挟着身份尊贵的小公主也不能太过肆意，免得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 久而久之，也适应了。 来到这里后，她才又慢慢松懈了。 做人十几年的观念不容易改变，小公主的审美仍然停留在以前。 然而姜爱红他们听到她的话后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节食？那是什么东西？ 现在人们好不容易稍微能吃饱了饭，肚子都没完全鼓起来。特别圆润的人很少，但人圆润也代表着有福气，家庭条件好才能养成这样，高兴都来不及呢！ 所以乍一听小姑娘的话，大家都觉得很荒唐。 穆老太太遭受了冲击：“我的姑奶奶哦，小孩子都要长身体的，不吃饭那哪行！” 穆建宁指了指面前的空碗，说道：“我吃了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0节 众人：你那叫吃？他们吃完饭溜缝都溜不满。 穆老头儿深深地皱着眉，搞不懂孙女咋傻乎乎，有饭吃都不吃。 穆建安三个孩子他们也都一脸呆呆，写着想不明白四个大字。 姜爱红从来都不晓得自家闺女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只看着自家的闺女的小身体，又想隔壁大不了多少的单玉，是要圆润一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亲妈滤镜，她是觉得自家闺女最可爱，就是拉出去也人人夸奖长得好。 便道：“你现在还小，等长大后你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穆建宁哀怨看她，骗人的妈妈，她可不是傻乎乎的真小孩。 她想起了以前某个世家，他家有个小公子，从小受家人宠爱，毫无节制，于是变成了一个肉团子。 小时候还挺可可爱爱，可等长到了八九岁时，人不仅没瘦下去，反而体型又翻了倍，长得也越来越不讨喜了。 小公主摇着头叹着气，这些天真的大人哦。 跳下凳子，背着小手进了厨房，留给了大家悲愤的背影。 “……” 穆建家小心翼翼探头：“这就让妹妹走啦？” 难道不该把人拉出来打一顿屁屁？ 像是察觉到了他心底险恶的想法，穆建安立马瞪他。 穆建家无辜：“……” 穆建辉小小声道：“大人的事，我们小孩莫管！” 三个大人相望无言，然后发现谁也不是能下手的人。 姜爱红迟疑：“也许饿几顿就坚持不了了？” 穆老太太默了片刻，然后问她：“你觉得你闺女想干的事什么没干下来？” 比起其他小孩，宁宁的自制力简直吓人，比许多成年人都强。 就拿爱干净这个小习惯来讲，不管再怎么繁琐，日日都没落下过。 要知道村子里追着赶着孩子洗头洗澡的不在少数。 连穆家其他孩子，只要大人不说不催，他都能跟你一直僵持着。 宁宁则和其他小孩完全相反，讲究起来连大人都嫌烦。 再说上课这个事。 别的小孩避之不及，她要自己赶着去。一周七天上课六天，每天都按时按点的去李老师家了，不管李老师教的什么科目，她都乖乖学了。 穆老太太接送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女，还是能轻易看得出李老师是喜爱孙女的。 她看那什么一年之约就是个摆设了。 看回眼前，反正对其他小孩都尤为困难的事，小小一个的她偏偏都坚持下来了！ 她就觉得她孙女以后肯定会出息，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老穆家怕是要多出个大学生了。 为什么是多出个，因为穆家人从目前孩子们的学习情况看，小的们性子没定暂且不着急下结论，但对大的正在上初中的穆建光还是抱着期待的。 所以，穆家人现在也逐渐有了个新的意识，那就是会把穆建宁一个三岁小孩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她每次说的每一话都是真正完好落实了的，而不是像其他小孩一样说一样做一样，然后转头就忘记了。 夏天是很方便的，穆建宁自己都能做好洗漱的工作，而不像冷天，凡事都要用到暖瓶里的热水。 从厨房出来，一小步一小步溜溜达达穿过堂屋，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了自己的里屋。 众人：“……” 姜爱红顿时收回了刚才自己的话，格外赞成老太太的话。 第34章 穆建宁呈大字形躺在温热热的席子上, 摊开的一小团也只占了床的很小一部分。 床边一米多远的落地风扇“翁嗡嗡”转动着脑袋，细微的风从小人的头扫到脚, 又从脚扫到头。 镇上和丰田村夜晚的气温有些差异, 要是换成在丰田村，也用不着吹风扇，席子都是冰凉凉。 嘎吱一声。 原本一动不动的小人双手双脚嗖地收回。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宁宁？” “嗯～” 穆建宁睁开双眼, 大眼睛疑惑看着突然出现的妈妈。 姜爱红便像烙饼一样将整个闺女往里滑了滑, 跟着睡下来了。 穆建宁：“……” 以为她是过来斥责人的，却没有想到姜爱红根本没提那茬儿, 反倒说起了穆老太太今儿叫了另两家过来的事。 语气并不像是跟自己只有三岁大的闺女说话，仿佛是和自个男人穆显叔对话一般。 “你奶今儿叫你二伯四叔他们过来, 主要是叮嘱他们不要把家里的田地借给你大伯用。” “你大伯他们想种菜，但你爷奶不同意。” 穆建宁不解：“为什么不同意？种菜不好吗？” 在她印象中，爷奶都不是想不开的人, 子孙的许多行为他们都不怎么干涉的，除非是触及到了底线。 但种种菜又能是什么坏事呢？ 姜爱红敲了敲闺女的脑袋。 “想想，就把穆家各房的人全加起来，又能吃多少菜？咱们现在已经够吃了, 倒是你二伯他们卖吃食用得多一些, 不过村里家家户户都种, 自家不够, 去村民家买点也够了, 便宜得很花不了几个钱。” “你大伯他们呢, 心厚要把咱们全部人的田地都要过去，他们种得完吗？种得完吃得完吗？还不是打算着卖菜。” “卖菜不像卖其他东西那么简单, 一丁点时间都耽搁不得, 早不得晚不得, 东西也放不得，必须快速销出去，销不出去就烂在家里了。” “但我们这个小镇又能吃得下多少菜？村民们自家有不稀罕，反倒也跟着把种的菜往镇上送，镇上的居民也是有限的，卖菜的人一多，价格都便宜了。” “除非他有大货车，拉到更远的县城省城里去卖，镇上是不行。” “反正我们家是不应的，你爸早说过了，反正距离离得近，粮食和菜到时间了就都回村里自己种。” 穆建宁若有所思，然后好奇问：“大货车是什么样的？能装很多东西吗？它跟自行车是什么关系？” 姜爱红张了张嘴：“……货车和自行车没关系。” “货车很大，有很多个比你人还高还大的轮子，前面是驾驶室，司机在里面开车，后面有像小屋子一样大的车厢，要搬运的东西都装在里面。” 那不就跟马车差不多吗？ 只不过驾车的从马变成人了，穆建宁心里嘀咕。 母女俩的话题渐渐偏了，姜爱红开始给闺女介绍她在外面看到的车。 摩托车、小轿车、公共汽车、火车等等…… “去往国外还能坐大飞机和大轮船。” 穆建宁的眼睛亮得仿佛在黑夜中都能放出光来。 小身子扭过来，贴在姜爱红身上。 “妈，我能坐吗？” 就连大轮船她也只是听过而已。 姜爱红截铁斩钉道：“会的，等你长大了，一定可以。” 这时，作为家长的那根弦灵敏地动了动，脑中灵光一现，话下一转，郑重地说道： “汽车和火车是公共交通，买票就能坐，等你放假，妈妈就能带你坐着去城里玩。” “但买摩托车和小轿车要花很多很多钱，坐大飞机大轮船买票也要花很多很多钱，目前凭咱家的条件还买不起，一时半会是坐不上了。不过没关系，妈妈和爸爸现在正在努力挣钱jsg，争取等你三十岁前一定让你全都坐上！” 穆建宁呆滞，欣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三十岁？ 小眼神逐渐惊恐，三十岁，放以前再过几年都能当祖母了！ 年龄刚好快接近三十岁的姜爱红并不知道旁边闺女心里的腹诽。 而是语气蛊惑地道：“不过倒是有另一个途径可能会接触到。” “那就是考上省城的大学，做国家的栋梁和人才！” 哪个妈会不想着望女成凤呢？ “听说顶尖的学校会和外国人交往密切，说不好还能有机会被送出国交流经验学习呢。” 最后姜爱红语重心长地总结：“所以得努力认真学习啊！” 穆建宁小肩膀上沉了沉。 半小时后，屋门又嘎吱一声。 微黄的光亮漏了进来，穆老太太轻手轻脚地打着手电筒走过来，熟练地走在风扇前，嗒的一声关掉。 又半捂着手电筒往床上看去，就见今儿那熟悉摊着的一团儿睡在里面了，外面睡得正香的是她好三儿媳妇呢。 穆老太太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一早，姜爱红比往常起得早半个小时，走到厨房，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姜爱红打水洗手。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1节 “妈咋这么早就起来了。” 穆老太太：“你为啥早起，我就为啥早起！” 姜爱红心里都有点酸了，许多时候她都觉得婆孙俩的关系比母女俩都还亲热。 于是今儿穆家全家人都提前半个多小时吃饭。 穆老头儿还好，穆建安三个眼睛都还半眯着恍恍惚惚的样子，但嘴上没耽搁吃饭。 姜爱红和穆老太太两个一边漫不经心吃着，一边悄悄往那个小身影瞧，看到她伸手抓了个饼子，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能吃就好，就怕还来搞昨晚那一出。 穆建宁：我是节食，不是绝食！ 明显地，穆建宁的饭量不一样了，今早减少一小碗稀饭。 擦擦嘴洗洗手，慢慢踱步和穆老太太一起上课。 离开李老师家前，穆老太太还塞了一个鸡蛋。 李老师打趣：“加餐咯？” 穆建宁握着圆溜溜的鸡蛋，小脸上有些愁绪。 “老师，如果你要做的事和老师家人的想法是冲突的，该怎么办呀？” 李老师倒没想到自己才三岁的小学生就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个让许多人苦恼又纠结了许多人的问题。 他想了想，在张嘴前多看了小学生的小身量，转瞬间就改变了想法，淡淡道： “就事论事。” 穆建宁便把自己和家里人的“矛盾”讲给了他听。 李老师：“……” 突然想称赞自己了，太明智了。 默了一默，李老师开始给小学生讲起了史上某个朝代的故事。 “所以胖也好瘦也好，都用不着刻意追求。”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个年龄，正是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要是营养供养不足，各种疾病隐患就容易埋下。” “至于需要哪些营养……” “好，那我们就提前先了解了解人体的奥秘——生物学。” …… 等中午穆老太太又来接人的时候，就发现孙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直到吃饭时，就发现孙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食量。 就一上午想通了？ 不仅她好奇，大家都一样好奇。 穆建家在其他人顾忌的时候，好奇地问宁宁：“妹妹你不节食了？” 其他人转头齐齐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瞪完就又齐齐看着她，反正不管怎么样，问都问出口了，就顺便听一听。 穆建家憋屈：“……”受了气也不敢发火，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然后穆建宁就把李老师说的话讲了，还举了几个缺营养的病症。 穆家人听完恍然大悟，然后很是赞同。 “对对对，身体是最重要的。” “李老师没说错，就是那样。” “哦，我说他当初成了那副样子，原来是缺营养啊。” “是啊，当初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 “你们几个小的听到了吗？能吃是福，该吃就吃，不能挑三拣四的！” 穆建安几个：我们不挑食材，那我们可以挑味道吗？ 这件事算有惊无险，顺利落下。 三天后，姜爱红再次往省城出发了。 穆建宁的生活还是穆家、李老师家两点一线，规律得很。 隔壁的单娴就经常和女儿单玉夸赞，真是个乖巧省心的孩子啊。 翻着小学课本的单玉很是赞同的点着头。 单娴转头又夸赞自己女儿。 “小玉也厉害。” 单玉笑着回夸：“妈妈也棒！” 单娴臊红了脸，因为她也被女儿拉着晚上一起看课本学习，可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能学得进去多少。 单家的生意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轨，相比于最开始的，稍微还改良了一些。 一个就是把主食米饭换成了大饼子。 换了之后生意卖得更好了，许多学生直接要求要把菜串串上带汤汁的菜撸下来夹在饼子里吃，方便好吃又让人格外满足。 单娴在单玉的劝说下，每天的菜的数额都是有限的，卖完为止，没有因为想多赚点钱就拼着命白天黑夜的都去干，把身体弄坏了。 母女俩也发现了渐渐开始有其他人也学着她们卖串串了，但单玉没看在眼里，味道如何学生们的心里都是有数的，因此，单家的生意没受到多少影响，反倒有了对比，才更能显示出她家味道的正宗。 白天出摊做生意，晚上拉着妈妈看课本学习，单玉的时间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转眼之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姜爱红和穆显叔离开的时间比大家想象中都要长许多。 这天中午，等着穆老太太接人的穆建宁却等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也更分明了。 李老师大方放了小学生半天假，让她回去和家人好好团聚。 时隔快三个月，穆建宁终于再次解放了双腿，穆显叔跟以往一样，自然地背着闺女的书包，抱着闺女往学校的方向走。 第35章 “啊, 爸爸！” “三叔！！！” 穆建安超级激动地拥上来，连带着宁宁的小脚脚一把子抱住老爸。 “爸,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还有妈！妈回来了吗？” 后面还跟着大房二房的四个孩子们, 穆建英他们也高兴地聚到穆显叔身边，好奇着他在省城里干了什么。 省城欸，他们都没去过。 穆显叔笑着招呼着围着他的孩子们, 用帅气的脸说出了让所有孩子们都感到兴奋的话。 “走, 三叔请客去，你们想吃什么？” 孩子们兴奋尖叫。 “哇, 太棒了！三叔我们太爱你了！” “爸爸，威武！” 至于去哪里吃, 穆建安和二房的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狠狠地点着头。 齐齐道：“问宁宁，宁宁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对, 跟着妹妹走。” 穆建英和穆建华姐弟俩看不懂他们的眼色，不过他们吃什么都可以，也跟着点头。 只在学校门口吃过一家的穆建宁眨眨眼：“……小玉她家？” 穆建安他们眼睛猛的一亮，忙不迭地点着脑袋, 嘴上谦虚道： “那也行, 宁宁想吃那我们就去。” 穆显叔好笑地看他们眉眼官司, 虽然不知道孩子们在掩饰着什么, 还是颠了颠傻乎乎的闺女, 喊着： “走吧。” “我们先去排队！” 嗖嗖地, 几个孩子都跑掉了，慢了一步的穆建英看着弟弟他们的背影, 又看看抱着小堂妹的三叔, 心里权衡了一下, 果断跟了上去。 看着不靠谱的小子们，穆显叔慢悠悠地走着，和闺女道：“我们回家，把他们留在那里给老板洗碗打工抵账。” 穆建宁：“……” 等两人到的时候，穆建安他们送了口气，当然不是怕两人不到，而是排队要轮到他们了，要是把位置让给了下一个人，意味着他们爱吃的菜就又要少了些！ “老板！我要饼子加猪耳朵、豆皮、土豆片……” “我加豆腐、藕片……还有肉丸子！” “老板我要加辣！” “多给我撒一勺汤汁，谢谢！” “宁宁，爸爸，你们要加什么呀？” 穆显叔走近观察，才知道摊主好像是隔壁邻居，面前有个大通，里面是串着各种各样菜的竹签子，红油铺在上面，看着很有食欲。 摊前排着长长一队人，全是巴望着脑袋往前望的学生，再看自家排在队头的孩子们熟门熟路地点着餐，一看也没少吃。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2节 再低头一看闺女，更了不得了。 小手拍拍爸爸的肩膀，下了地，还没走到摊位，另一个和闺女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就捏着纸袋子过来了，高兴挥了挥。 “我问了你哥他们，知道你要来，就提前给你做好了。” 穆建宁的口味向来没变过，只吃那几样菜，也正是卖得最好的那几样。 穆建宁高兴地抿嘴一笑，接过有点沉甸甸的纸袋，“谢谢小玉。” 穆建安一看单娴手里快好的动作，就转头继续催促着穆显叔上前：“爸，你快点，别耽误了。” 两个小姑娘看过来。 单玉问宁宁：jsg“你爸有忌口吗？” 穆建宁说：“我爸什么都吃。” 单玉：“你爸要自己选还是让我推荐推荐？” 穆显叔友好地插入两个小姑娘的对话：“那麻烦小朋友你帮忙选一选哦！” 单玉看他一眼，冷淡地点头，转身回到单娴旁边，等单娴把手中的纸袋递给最后一个拿到的穆建英后，她才开口，单娴照着拿。 穆显叔摸摸头。 穆建宁小声和他解释道：“小玉不喜欢男的。” 她也从穆老太太嘴里听了几耳朵，知道小玉的爸爸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小玉才一直跟着妈妈一个人。 可能也是因为这，小玉不爱搭理男性。 离得近的穆建安耳尖，跟着凑了过来，“她平时都不理我们的，只和妹妹说话。” 其实他觉得单玉连女的也不怎么爱搭理，平时见了萍萍她们，也不怎么热络。 想了想，穆建安又悄悄加了一句：“来她家买吃的，她会搭理，男女老少都搭理！” 穆显叔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不过听了闺女和儿子的话，算是对隔壁的情况更了解了几分。 “你们在说什么啊？”穆建家不知何时蹦了过来。 穆建安：“没说什么！” 穆建家不屑：“切。” 不远处，跟着穆建英穆建华姐弟俩站在一起吃饼的穆建辉抬起头来，白嫩的小脸上很是无奈。 “哥，你过去干嘛？” 别人一家人讲讲话呢。 穆建家扭头，气呼呼冲过去质问他：“你到底是谁亲弟弟？” 穆建辉：“你的你的。” 穆建家心里好受了点：“那你干嘛每次都帮安安说话！” 穆建辉：“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穆建家气：“……” 穆建安叉腰，得意洋洋。 旁边的姐弟俩表情都无动于衷，任谁天天看一样的戏码都会麻木。 等穆显叔的饼子做好付了钱，跟单家母女告别，一行人风风火火咬着香喷喷的饼子离开。 正是学校中午放学的时候，街上的人都挺多，穆显叔还是一手抱起了扔人堆里就见不着的闺女，一手拿着饼子，味道确实不错。 穆建宁乐得轻松，捧着自己的，嗷呜嗷呜咬着。 地上几个孩子原本还跑得多快，等走到熟悉的路口时，脚步就慢了下来。 穆建安两颊鼓鼓，然后有点犹豫地对两兄弟道：“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该去和二伯母说一声？” 每天中午几个孩子都是固定到二房的摊子上吃饭的。 最开始穆建英姐弟还不太好意思去，天天回四叔家吃，只不过四婶朱青青每次下班回家的时间不一定，有早有晚，有时被事情耽搁迟了，等姐弟俩能吃得上饭的时候，离下午上课时间也差不了哪里去了。 按照穆建英的年龄，放村里也是能进厨房的时候了，穆建英也确实会做简单的菜，毕竟村子里没有娇养的姑娘，以前周淑芬忙着打猪草的时候，穆建英也会帮着做家里的活儿。 连平日里她和弟弟的换下来的衣物，也会识趣地自己洗了，有时看到萍萍荷荷换下没来得及的衣物，也会顺手洗了。倒是两个大人的她没有碰，怕洗坏了。 不过虽然她会做饭，但朱青青并没有答应。 想想穆建家兄弟俩在三房过的是什么生活，别的不说，衣服肯定不是自己洗的。 三个孩子住一起，姜爱红在家时当然会全部都一起洗了。没在家时，穆老太太有时洗，有时叫孩子们自己洗（受罚），反正热天的衣服天天换，又薄又轻，洗得比较容易。还有的时候是陈肖慧抽空出来给孩子们洗的。 饭当然也有人做。 所以朱青青哪好让住在她家的姐弟姐做饭呢，要是让大房的人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最后还是穆老太太和穆老头儿两个好几次都碰到了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姐弟俩，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后姐弟俩中午就被送到了二房的饭摊上，跟另三孩子一起吃。 穆建家完全忘了这事，含着饼子眼见就要转向回家了，结果被穆建安这一说，才想起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去饭摊吃饭的点儿。 其他孩子也终于想起了。 穆建家点头，说肯定要说的，不然陈肖慧他们还以为孩子怎么个回事了。 穆显叔还不知道老二家的摊子的位置，想着去看看也好。 孩子们在前带路，他抱着闺女跟在后面。 却不想前面的身影们越走越慢，越走越拖。 前面的穆建家小声唤道：“快吃快吃，一口气吃不完的也别吃了，嘴巴抹抹，等会儿都藏好了，千万别被我妈瞧见了。” 几个孩子立马一阵动静。 还没等松口气，穆建安一抬头就看见宁宁手中还有个熟悉的纸袋。 “妹妹，来，我先给你拿着。” 穆建宁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不仅自己的，还把爸爸手中的也一起配合地递了过去。 穆显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穆建家往远远一块地一指： “三叔，我爸妈就在那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说一声就行！” 说完不等回应，一抹嘴，两手空空的转身跑去了。 还想和老二他们唠嗑两句的穆显叔：“……” 陈肖慧他们的饭摊人不多，不需要夸张到像单家的摊子一样还要排队。但也不少，除了刚放学的时候一大堆人涌了上来，后面慢慢就一会来一个或两三个人来打饭。 人虽然零零散散，但加起来的数量还是不少的。 穆建家来的时候摊位上正有四个学生等着。 穆显仲忙着给学生打饭，也只瞟到了眼儿子，便道：“等会儿哈，你们今儿怎么晚了，是不是又被老师留堂了？” 原本只想说一句就走的穆建家不服被冤枉。 “没有被老师留堂！三叔回来了，我跟着三叔的呢！” “三叔他们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中午我们要回去吃了。” 上午老二夫妻俩一直在老四那里做饭摊的准备工作，还真不知道老三他们回来了。 闻言，陈肖慧不由在打饭的空隙望了几眼过去。果然老三和孩子们在那儿呢，还挥着手给他们打招呼，便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四个学生的饭菜，两人打得快。 等人一走，陈肖慧想起刚刚远远看见老三的模样，这是消瘦了不少啊，看来省城这一趟没少费功夫。 她就想和自家男人八卦八卦两句。 一边反射性地往儿子离开的方向看去：“诶，你说……” 眼睛一眯，陈肖慧住嘴了，专心盯着马上要拐弯的几个熟悉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弯着背，低着头，用她觉得十分眼熟的姿势啃着什么东西，恰好一行人走到了拐角，集体转了个弯，就从背对着她变成了侧着，她也趁机看到了穆建光手里拿着的东西！ 还有她前一分钟才见过面的好儿子！ 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她熟悉得不得了！谁让单家是附近这一块的红摊位，来来往往总有几个学生边走边捧着个同样的纸袋啃着。 再加上曾经陈肖慧有一个不足以让外人知道的小心思，虽然被穆老太太不客气地打消了念头，但她也是研究过那家的！ 要看周围有好几家摊位跟着单家有样学样地学着做什么菜串串，她都怄气死了！ 学做的几家虽然没有单家味道好，但凭借着好位置，硬是骗到了好些懒得去单家排队的学生，再加上他们还在单家的价格上又往下压低了一点价格，所以一开始硬是在单家吃到肉的同时，喝到了几口汤！ 只是后面慢慢不行了，学生们也渐渐反应了过来，虽一根签少了那么一两分钱，但味道不行吃得不过赢，根本不划算，就都知道他们是冒牌货，宁愿去那边排队也不来了。 陈肖慧觉得就是后面不行，但前面的钱没少赚啊。 偏偏家里二老顾忌着邻居的关系，自家男人又听二老的话，所以她硬生生错过了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得了便宜。 心里气得很，心想总会有人学着做，这个钱不是她来赚也会有别人，那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呢！ 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她也不敢跟全家人对抗着来，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哀怨的，更见不得单家那些东西。 可她现在看到了什么？ 她看见了她的亲亲好儿子，竟然去单家买吃食啦！！！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背叛！ 熊熊的烈火一下都把陈肖慧点燃了。 听到她说话讲一半的穆显仲疑惑：“你说什么？” 陈肖慧冷笑：“我说，今晚回家打孩子！” 第36章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3节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穆建家在院子里撒丫子跑着，大喊大叫躲避着来自身后亲妈的荆条。 夕阳西下, 陈肖慧是在穆建宁他们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到的。 孩子们早就忘了中午那一茬儿事了,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露了馅。 毫无防备的穆建家看着亲妈手里拿着的东西时，身体的本能正在向他预示着危险，还没等人走近就灵活地绕了一圈往外面院子跑了。 心jsg里很委屈, 最近他没做错啥事啊！ 边躲边嚷嚷着：“妈！平白无故你打我干嘛啊！” 陈肖慧气恼地追着前面的猴儿, 道：“打你就是你做错了！再说，当妈的打孩子还需要什么理由, 想打就打！” 穆建安穆建辉躲在门后悄悄看着院里你追我赶的两人。 “你妈好凶哦。” “肯定是我哥在学校闯了大祸。”穆建辉听着荆条挥着空中的声音，害怕地抖了抖肩。 穆建安穆建辉是一个班, 上小学二年级。穆建家则和穆建华一个班，小学四年级。 三人放学后基本是随影不离的，哪个干了什么事互相都知道, 而现在只有穆建家一个人挨打，肯定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犯了错。 “妹妹，你别站在那儿看，快过来, 等会儿别被二伯母打到了。” 穆建安一脸我很有经验的模样, 拉着光明正大站在门口中央看热闹的宁宁一起躲在了旁边的门后面, 谨慎地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也许是来自穆老太太穆老头儿的遗传, 穆家人是很少打孩子的, 比起村子里的好些一言不合就揍孩子的人家, 穆家的家长算得上极其友善的了。罚得最多的也是做苦力和罚零花钱了。 像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跟着大人下地干农活,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孩子就什么时候跟着回来。 如今到了镇上, 罚的多的就是收拾屋子和洗自己的衣服了。 穆建宁还是第一次瞧家里的孩子被追着揍的场面，有点好奇地盯着。 在上一世，要是子女犯了措施，做父母长辈的要收拾，哪个不是乖乖的任其处罚。 像穆建家这样上蹿下跳躲避的，保准逃不过外人对他的议论和责怪。因为做父母的教训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从就会被打上不孝的标签。 和二伯娘陈肖慧口中的“妈打你不需要理由”的意思是相似的。 然而这里不是大闵朝，是在穆家，总有人看不过去的。 “爷爷奶奶救命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妈凭什么打我！” 穆建家嗖嗖地冲进来，从穆建宁三人的眼前经过，跑到了穆老太太的身后躲着。 穆老太太皱眉道：“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吵吵闹闹让别家看笑话。” 说着两步走在门口看了看，结果还真在院门口看到王家媳妇探头探脑。 发现动静好像小了的王家媳妇正好就看到了穆老太太直溜溜盯着她。 她心只慌了一下，然后脑子一转假装路过一般，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地走过穆家的门口。 穆老太太收回复杂的目光，心里不知该作何想。 王家媳妇会做这副样子，全因为先前有一天早上，她笑呵呵自作主张把自己儿子硬塞了过来，让和穆建安他们一起读课本学习。 穆老太太以为她之前提过的一嘴话过了就过了，没想到人家直接来这一手。 王家孩子要是个听话乖巧的，王家媳妇又做到这个地步了，穆老太太碍着邻居的情面，收下就算了，孩子们一起学习也不是坏事。 可奈何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不仅自己不学习，还去打扰穆建安他们，故意在他们背书的时候哇哇大叫捣着乱。 穆家没有义务教导，也容不下这尊大佛。 穆老太太当天在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就直接跟王家媳妇说了，孩子多了她老人家看顾不过来，孩子们学习的心都浅了。 王家媳妇心里还在嘀咕，穆家的孩子本就多，那多她儿子算多吗？ 等到王家男人下班回来，王家媳妇跟他一说，结果就听见自家男人嘲笑一声，然后就解释人家潜在意思是嫌弃儿子耽误到人家孩子学习了呢。 王家媳妇听得又羞又气，也是把自家儿子给揍了一顿。 因为这件事，王家媳妇再见到穆家人时就鼻子不是眼睛了。 偏偏两家人就住在隔壁，碰到的机会还挺多。 穆老太太叹气不已，邻居处不好，就是墙上随时随地多了只大耳朵。 穆建家一直围着穆老太太走，一步也不敢离开他的护身符。 穆老太太拖着一个尾巴重新回到堂屋里，道：“有天大的事儿你也得坐下来好好说，这样追追打打像什么话！” 陈肖慧捏着荆条只能看着儿子躲在老太太身后，只道： “妈，你们不管，我都知道，妈你先让开。” “不能让！奶奶救我，我妈太坏了，我都不知道惹到她哪点了就追着我打，我还是不是她儿子啊，她儿子也不止我一个啊！” “爸！你在哪里啊，你儿子要被打死了！” 穆建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嘴里一阵哀嚎，抓住老太太紧紧不放。 另一个儿子眼神哀叹，看着可怜巴巴的亲哥，颇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穆建安小声道：“你又没做错事，你妈不会打你的。” 姜爱红盯着陈肖慧手上拿着的荆条眼皮直跳，这东西是不长眼的，堂屋只有那么大，真打到孩子们身上那就不好说了。 跟着劝道：“有话好好说嘛，真打坏了做爹妈的也心疼。” 穆建家委屈接话：“我妈不会心疼，心疼就不会打人了，呜呜，我命咋这么苦啊~” 穆老太太轻拍打了下孙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刺激的话做什么。 怒火涌了上来，陈肖慧用荆条指了指旁边的空地喊道： “过来！你躲得过今天能躲得了明天吗？” 要说刚才还有点玩闹的性质，现在气氛是真的变得更严肃了。 穆建安穆建辉两个都不敢偷偷吱声了，吓得又拉着宁宁往后退了两小步。 穆建宁有点懵地跟着后退，吓当然不会被吓到，只是觉得这个流程不大对。 难道不该是先说罪状，再认真受刑吗，这咋反过来了。 再转身，不知道时候姜爱红来到了孩子们这边。 以为是闺女被这一幕惊到了，姜爱红安抚地摸摸闺女的小脑袋，也不吭声了。 穆显叔不在，跑到穆显季那边去了，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蛮多的事，几兄弟在一起商量呢。 隔房的事，两个老人都在，自然轮不到她这个妯娌多管闲事。 眼看到孙子眼泪子都包不住了，穆老头儿额头皱成川字了。 语气严峻：“老二媳妇，你先把东西放下！” 陈肖慧：“爸，你和妈都不要管，这孩子……” 穆老头儿气大地瞪眼睛：“不让我们管？那你把孩子都带走！全带回村子里去，在那儿我们就管不着了，要打要闹也没有人拉着你！” “你要看清楚你现在是在哪里闹事！” “你当这里是你们二房的家？你们陈家吗？” 严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堂屋尤为响亮，敲得陈肖慧的耳朵震了震，人晕了晕。 穆老头儿很生气，他老穆家的亲孙子还管不得了？这些天操的心都白操了？ 见老头子发了一通火，穆老太太也不再说什么了，上前把老二媳妇的东西取下来扔得远远的。 “都坐下，有什么事非要动手动脚才能解决吗？” “来，说说，我孙子是犯了什么大错值得你这么的大阵势。” “建家，你先说自己坦白，你在学校犯了什么事？没听老师的话？欺负同学了？还是咋了？” 穆建家瘪着嘴，脸上还湿湿的，气鼓鼓着表情道：“奶，我什么都没做！” 说完就趴到老太太肩上，不吭声了。 陈肖慧冷哼：“什么都没做，你自己想想中午干嘛去了？” 中午？穆建宁和穆建安他们无言对视，中午他们不一起的吗？ 穆建家更摸不着头脑，无辜的看了看弟弟妹妹：“中午我们都一起啊，安安宁宁辉辉在，英英姐和建华在，还有三叔，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我能干什么，我不是还去找你们了嘛。” 姜爱红和两个老人都点头，对啊，穆显叔回来的时候，孩子们都完完整整的啊，没少什么啊。 但看陈肖慧的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 穆建宁倚在姜爱红怀里站着，也跟着快速回忆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堂哥穆建家去老二夫妻俩摊位藏东西的一幕。 小脸上有点不可置信和无法理解，但想来想去穆建家今儿中午都是和大家呆一块儿的，唯一能找出的不对劲儿就是这儿。 她皱着眉头，表情囧囧，询问道：“是因为我们买了小玉家的东西吗？” 姜爱红三人大人没听懂，但孩子们却是一下子懂了，齐齐瞪大双眼看陈肖慧。 然后就发现宁宁好像猜对了！陈肖慧没有否认。 穆建家：“！” 他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收到了冲击，凭啥啊，大家都吃了，凭啥就他一个人要挨打！ 姜爱红听得一头雾水，问闺女：“咋回事呀？” 二老也看向孙女。 穆建宁的小脸冷了冷，收回眼神，简洁地道：“爸中午带我们去小玉家的摊子上吃东西了。” 还把穆建家他们见陈肖慧前特意藏了东西的事也说了出来。 最后眼神清透，盯着大人们道： “是我要去小玉家吃的，为什么小玉jsg家的东西吃不得？” 为什么吃不得，他们也想问！ 穆老太太气，她还以为是孙子真做错了什么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4节 “咋地，单家的东西是下药了啊。” 陈肖慧脸色不好：“妈你们也知道，我们都在校门口摆摊，我自己的儿子不吃自己家，偏偏去了单家买东西吃，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哪个还来吃啊。” “单家生意好，抢走了我们多少学生啊，现在连建家都去为竞争对手捧场了，我家的生意怕是越来越做不下了，不知道哪天就回村种地了！” 穆老头儿的脸顿时更黑了，说道： “种地怎么了？你男人就是靠我们老俩口种地种粮食一米一粒喂养大的。” 农民出身的人，哪个不看重田地，哪个又愿意听别人嫌弃。 陈肖慧明白自己这是不下心触到了老头儿的霉头。 苦着脸解释：“不是的爸，这不是种地收入低，比不上做生意嘛。” 穆老太太就搞不明白了，“孩子们吃外面的吃食又怎么了，你们不能那么霸道啊，就因为你们在校门口做生意，就不许孩子们吃其他家了？” “再说，这还是老三请孩子们吃的，哪里就有问题了？” 陈肖慧：“老三请客是没啥问题。” “那他为啥就要选啊单家？因为孩子们爱吃，孩子们爱吃那个新鲜东西！” “单家靠着这新鲜东西赚了多少钱了啊，要是当初我们也跟着学着卖它，老三他们哪用得着在外面吃啊？” 心中的怨气终于发出来了。 “那单家是谁啊，才认识几天啊，凭啥要让着她们？你们看周围人谁乐意搭理她们，只有咱家要顾忌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情分，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她们要真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怕别人学啊！” “学校门口多的是有人学卖那吃食，她们也奈何不了人啊，人家就是赚得荷包鼓囊囊的！” “咱们这些好邻居嘞，啥好处也没占到，亏倒占到了！” 哦豁。 穆老太太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人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孩子是假，打他们老俩口的脸是真。 正好走到院门口，推门而入的两兄弟就听到了从堂屋传出来的怒吼： “我看你们这生意现在都不用继续种了，直接回村子种地去！” “一个两个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做生意做得心都歪了啊！” “回去！都回去！” “既然孩子你们也不要我们管，那就都带走吧，以后是在镇上租房子还是重新回村里住，都随你们意，乐意干嘛就干嘛！” “反正我们两个老的年纪也大了，也没精力管那么多了。” “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守住人的本心！” 穆建家直接抱住穆老太太，伤心哭道：“哇啊啊！我不要回去！” “爷爷，我不走！” 穆建安旁边的穆建辉眼眶也瞬间红了。 穆建安连忙抓住他的手：“别担心，我让我妈不叫你们走。” 说完便扭头巴望着姜爱红。 姜爱红也是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示意着孩子们先别急。 穆显仲和穆显叔就是这时进来的。 一进来，穆老头儿就直接摆手。 “正好，老二你来了。” “听说你那个生意要干不下去了，那就别瞎折腾了，回村里老老实实种地。” “你要认我这个当爹的，就把人都接走回去吧。” 话一撂，不给穆显仲说话的机会就直接进屋了。 进来就迎来一个大炸弹的穆显仲人懵了。 转头问穆老太太：“妈，爸这是咋了，我摊位上的生意还行啊，怎么突然就说不干了啊！” 他没注意到旁边媳妇脸色的不自然，只看见老太太的脸似乎更难看了。 穆老太太叹气：“走吧，我们一天天都待在家，知道个啥事。你们先走，你要想知道啥就问你媳妇，她比所有人都清楚。” 说完朝穆显叔喊道：“老三！天都快黑了，还不快把院门关上啊！” “睡觉了睡觉了。” 老太太嘴里念念叨叨，留给大家一个背影，也不打算管了。 穆显叔望了一圈堂屋，不仅大人，看孩子们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也是闹过一场，又看向自家媳妇，姜爱红给他使了个眼色。 姜爱红：“不早了，你们还得赶路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穆显叔也朝摸不着状况的穆显仲点点头，“二哥你先回去吧，爸妈这里有我呢。” 无法，穆显仲只好拉着面色同样不好的陈肖慧离开。 期间，穆建家和穆建辉都没说话，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其他人就更不会主动提及了。 等老二夫妻俩走了，姜爱红先带着孩子们洗漱好，把他们都送上床睡好，才终于回到自个儿屋，和穆显叔说起了这件事的缘由。 在听到还是因为他今儿这出请客引出来的，就有些心情复杂了。 他着实是没想到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只道：“刚回来的时候，二哥还在和我说他们饭摊的事儿，收入还行，比在村里强多了。” 穆显仲话中可完全没有透露出干不下去的意思。 今儿他去也看到了，各种菜色的分量至少卖出去了一半，陆陆续续地也有学生接连着去，那时候也不算太晚，就是要剩饭菜也剩不了多少。 总之，什么生意被单家挤兑得快干不下去的事是假的，或许真有几分影响，但不至于那么大。 姜爱红摇摇头，不想提老二家的事了。 便一边清点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边问：“今天你们说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村里一趟啊？” 穆显叔有点头疼：“本来计划这周末的，一是看看大哥他们，二是地里的红薯能收了，我们自己能收，也用不着麻烦他们。” “正好到镇上几个月了，孩子们也一直没回去过，周末放假，回村里跑跑也好。” 姜爱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她翻出来两个双肩书包，一个粉的，一个蓝的。 “白天一阵忙，倒忘了给闺女儿子瞧瞧了。” 这两个书包不是做爹妈买的，而是穆显青这个做叔叔给送的。 这次因为多了一个人，两人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了。 姜爱红对自家男人这个隔房的堂弟感官还挺好的，手脚利索，做事认真，在外为人处世也有眼色，是个会通事的。 “明早给吧，正好背上。”穆显叔道。 然后得了姜爱红一个大白眼，“你敢给，你闺女就敢扔回来。” 穆显叔惊讶。 姜爱红就叹气了，说：“你妈都晓得你闺女爱干净，这书包经历过多少人的手了，缝制出来又放了多久啊，肯定得洗一下啊！” 穆显叔就道：“那给闺女带的小裙子呢？是不是也要洗？” “可不是，你闺女挑剔着呢。” 小裙子的颜色是很正的红色，比当初姜爱红那件呢子大衣的红还要艳，并不是闺女平常穿衣的风格，而是更现代化。 刚刚好适合在十一月份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穿。 儿子也有一套新的，是一套别致的背带裤。 “明天周三，洗了正好周末可以穿。” 这让穆显叔想起了只有过年时候才能见到的媳妇的那件呢子大衣了。 小心试探道：“周末要不穿旧衣服，万一去村里弄脏了……” “新衣服反正要穿的，早穿晚穿都是穿，要是那天穿得旧了点，回去保不准第二天村里就开始传咱家在镇上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脏怕什么，你闺女不用担心，早上什么样子，晚上就什么样子，遇到脏的东西，躲都来不及，更不要说碰了。” “至于你儿子，就更不要操心了，不管穿什么，什么时候穿，出去一天回来都是见不得人的。” 穆显叔敏锐地察觉到了媳妇这些天心态上发生的变化。 另一间屋，三个孩子排排躺，也并没有睡着，也是，今天发生的事足以影响到半大不小的他们了。 穆建家揉揉还有些酸涩的眼睛，道：“你们说，我们以后还能待在一起吗？” 今儿几个大人轮流发火，着实把他们吓到了。 尤其是爷爷的话，那是要赶着他们走呢。 穆建安犹豫：“不能吧，你们今儿都没走，以后肯定也不走的，我们还要上课呢。” “可是……以前在村子里我们也是要上课的呀。” 穆建安梗住了。 穆建家又继续道：“我妈太凶了，我都不敢回去了。” 要知道他们不仅今天吃了单家的东西，之前也吃过好几次呢。 穆建辉睡在两人中间，从被子里面钻出脑袋和双手，叹气道： “我怕爸妈回家吵架，因为妈气着爷爷奶奶了。” 穆建家迟疑：“不会吧，爸妈关系很好的！” 穆建辉自己也解释不通，他就觉得今儿爷爷奶奶都太生气了，他是从没见过爷爷奶奶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何况，他也认为妈不该打他哥的，明明大家都吃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5节 加上是三叔好心请客，妈还过来打人，哎！ 还有就如宁宁妹妹所说的，他们只是吃了单家的东jsg西，还给了钱的，为甚吃不得啊？ 小小的脑袋乱糟糟的，很多地方都想不通。 快快长大吧，等他大点了就能听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了。 三孩子慢慢陷入睡眠。 第37章 要回丰田村, 三房的自行车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平时在镇上，骑着玩得最多的还是几个孩子, 可也只是在周围转几圈, 不敢骑街上去，怕撞到人，只觉得没有在村子里骑得过瘾。 穆建宁因为人小, 接触得更少了。没有大人陪同, 连坐自行车后面都不许。 穆建安他们在院子里扶着自行车，一脸的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妈, 你们快点啊！咋还不走！” 穆建家有气无力爬在车把上，“奶~再不走等到村里天都黑了！” 今天是周六, 下午孩子们放学后，急急忙忙地冲回家，生怕慢了步就被落到镇上了。 可等到他们满头大汗地到了, 家里的大人还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 大大的眼睛有着不理解，不就是回去一天吗，还要收拾什么啊？难道不是等大家人到齐直接两条腿就出发了吗？ 其实，在穆建安三个还没回来时, 早一步下课到家的穆建宁就跟姜爱红她们拉扯了一波。 姜爱红想着的是, 十一月份的天气好, 出汗也少, 这次回去只在家待一天明天就能回来, 干脆下午的时候, 全家就换一身干净衣服回村里就是，用不着再带衣服, 减少了麻烦。 可穆建宁有每天洗澡的习惯。而从镇上回村子里得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就算气温不高, 大家肯定要出汗的。 不仅要穿着汗糊糊的衣服睡一晚，明儿还又继续穿它，穆建宁的眉毛都皱成了毛毛虫。 气呼呼的插着腰，扬言道： “装在我的书包就行了，我可以自己背！” 穆显叔觉得好笑，平常上课下课都没背过书包的人，如今倒愿意背了。 姜爱红气急：“你以为光是穿的吗？你的香皂和香波不带回去？不带回去拿什么洗。” “你不是还要带书本回去吗？你这个小肩膀能撑得下？” 小小一个人自己走路都艰难，她以为她能凭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从镇上捣腾着回家吗？ 她口中的背，就是自己背着小书包，大人又抱着她。这样她感觉累，大人的重量也没减轻多少，所以，为什么要经历她这个“中间商”呢。 穆老太太拍板：“拿吧，大家都拿，不是要去地里刨红薯吗，总得带件换洗衣服的。” 姜爱红便一边装衣服，一边吐槽闺女：“我看等过两天，天气又冻又冷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最后把东西都收拾完，一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要回村住上十天半个月呢。 不仅穆建安他们等急了，朱青青和穆显仲先带着两个闺女和大房的三个孩子过来了。 起先不知道消息的穆建光差点一个人就走了，还是知道他在哪一楼上课的穆建英去把人堵着了，顺便就跟大家一起回去。 “奶奶，妈，四叔他们都来了，你们快点啊！” “来了来了！” 屋里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个个都拿着或背着东西出来。 穆老太太挎着布袋子，里头是她和两个老头子的东西。 姜爱红那里就比较多了，两个大人和四个孩子的，鼓鼓的两个布袋子。 穆建宁自己也同样背了小书包，不过里面装的是一本书、一个喝水的缸子，还有一些零嘴。 倒是过来的四房一行人符合了穆建安他们所想象中的轻装出行。 “走喽！回村了！” 几个男娃们追逐着自行车先一步跑了出去，后面的一行人慢的慢快的快，又分成了两队。 等走到镇口，后面走的人就只剩下穆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外加穆建宁几个小姑娘了。 好在行李都在男人他们那里带着的，女人们顾及着小姑娘们的小短腿，走得并不快。 穆建宁并不是什么不懂得真小孩，她知道回到村子的路还挺远，也没想着要让大人一开始就抱她，等她自己走累了再说。 内心感叹，出个门太难了。 摇摇晃晃感受到背后小书包的重量，狠狠咬了口白生生又长长的米花棒，嘎吱嘎吱。 正是她们出来时碰上的，几个小姑娘人手一根，至于跑不见的穆建安他们自然没有了。 “妈，我要下去走。” 被朱青青抱着的穆建荷也举着米花棒说道。 朱青青把她放下，让她哒哒跑到另三个姐姐那里一起走。 婆媳三人说着闲话。 朱青青知道前两天老二家的在老三那里闹起来了，现在也没有上镇来了。 老四夫妻俩的作息算是和大家都冲突的，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才回家，很多时候消息都要落后一步，知道的最多的还是从孩子们口中传出来的。 老二家出问题还是在第二天中午她从学校回来做饭时，听孩子们讲到当天二伯他们没有来。 她还当是他们歇息一天，心里还挺纳闷，毕竟老二他们对生意还挺重视的，向来是跟着学生们一周中只休周末一天的作息歇的。 不过想想也理解了，人嘛，身体总有不舒服的时候，兴许就是前一段时间忙坏了呢。 朱青青也没多想，直到后面几天老二夫妻俩一直都没动静，才跟穆显季两个明白这是坏事。 穆显季跑来三房这里来，问了穆显叔后，才明白了前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妻俩听后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讲什么话了。 于是朱青青直接略过了二房，说起了大房的事。 “不知道大哥他们的菜种得怎么样了，最近我看不是卖花菜的农户多了，我猜大哥他们应该也在忙着呢。” 穆家其他三房的田地还是并没有给大房的人种，所以大房只有自家那几亩地可以用，然后和周家人一起种植当季的蔬菜，之前也往镇上传了话，说他们不需要想怎么卖，只需要安安心心种植，到时候会有人来地里收。 大房的人死了心的要干，别人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穆老太太穆老头儿只让另外三兄弟按时抽时间回村里种菜种粮食，别让田地空着。 穆老太太神色淡淡：“现在不用顾忌猪那头，两人大抵是忙得下来的。” 大房的几头猪全在热天的时候没了。 那时周围几个村子的家禽不知怎么的开始传了病瘟，鸡鸭一个个的遭，后面紧接着有村民的猪也染上了。 一开始，周淑芬并没有怎么把这病瘟放心上。天气重，鸡鸭死几只算是正常现象了，她养了几年的猪了，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直到后面村里也有人家养的猪死了，她才慢慢心慌了，暂且把放在地里的心思都收了回来。 可就算这样了，家里的猪同样没挺过去。 等到几个村长联合一起把情况上报，带来了兽医，村里剩下的活猪就只有那几户了，都是平常不爱串门子、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人家。 而原本大房也算上述人之中的，周淑芬和穆显伯两个都是属于不那么爱唠嗑的人，眼里有活。 只是不巧的是，热天应急菜多，大房两个人忙着收拾地里的菜，照顾猪就没以前那么精心了，只每天抽出空去打猪草，但猪圈什么的清扫的次数就减少了。 眼睁睁看着只需要再喂养两三月就能换成一大笔现钱的几头猪就这样没了，谁听说不心痛一番。 好在地里种的菜也卖了几茬儿，也算回了一点血。 也因为这，穆老太太穆老头儿脸色才好看了点，但仍不赞成大房他们这才一开始就大规模种植。 姜爱红：“能多个收入也挺好，就是不知道明年大哥大嫂他们还养猪不。” 偏偏周淑芬今年还多养了两头，投进去的本钱又比往年多了些，就是不加上在上面花费的精力，也亏得人心慌。 有人可能会就此退缩，也有人可能坚信今年是偶然，明年继续养。 也不知道大房的人该如何选择了。 走了近半个小时，穆建宁认命地让姜爱红抱着走了。 天色不早，一行人也趁机加快了脚步。 还在半路上看到了脚步更快的男人们，正站在路边等着她们，也是知道她们带着孩子，走不快。 穆建宁便又腾到了穆显叔怀里，另一边穆建荷也一样，从妈妈到了爸爸那里。 等到丰田村时，天已经开始昏暗了，村民们大多在自家屋里吃饭，或是睡得早的都已经熄了灯躺下来了，倒也没多少人看到穆家这一大家人回来了。 穆建安他们一路上玩玩闹闹，只先到了一步，周淑芬听了信，赶紧烧起了水，煮了一锅的挂面。 如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连面条都能做现成的了。 穆建宁他们刚到家，就吃上了热乎的东西。 周淑芬他们是吃了的，村民们作息早已习惯了天黑前就吃完饭，这样就省了开灯的电费了。 吃着味道普普通通的面条，穆建宁眼珠一转，不禁发现大伯娘和二伯娘的人像是掉jsg了个一样。 以前两人站在一起，前者周淑芬眉间总有一股淡淡的愁绪，尽管对人笑，感觉也笑不达眼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后者陈肖慧倒是经常笑嘻嘻，和穆显仲也黏黏糊糊，别人一看都插不进去，颇有几分神采飞扬，精神面貌极好。 现在不知怎么反过来了。 周淑芬看着他们，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姜爱红。 “对了爱红，前两天你妈过来找你了，听说你们搬到镇上住了，就让我转达给你，你爹要办寿，让你们一家到时候回娘家吃席。” “还有爸妈你们，指名了要你们都去的。” 亲家有喜事，穆老太太他们知道了肯定要去的。 姜爱红一拍脑袋，算了算自家爹的寿辰，还差十大天的时间就是五十九了，是该办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6节 “麻烦大嫂你带话了。”她谢道。 她是真忙晕了头，要不是她妈过来说，说不定还真得把这重要的日子忘掉了。 外婆外公？ 穆建宁眨了眨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对特别精瘦的老太太老头儿，她一岁时见过的一面。 第38章 穆建宁她们回村晚, 吃完面条又洗漱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有什么事都放到明天了。 只住一晚, 姜爱红便只铺了一张床，一家四口就将就睡一下。 薄被子还是穆老太太给抱过来的，上次大房的猪出事, 她回来也抽空把自己屋里厚一点的衣服和被套洗干净晾晒, 拿了些去镇上，剩下都锁在箱子里放好的, 不然四人今晚还得挨冻。 等穆建宁再睁开眼，另外三人早已经不在了, 转头望向窗户，天儿还是半明的状态，外面的动静就很明显了。 寻摸了四周, 最后在外面的箱子上找到了她今天要穿的衣物。 灶间里，只有婆媳五个在。 家里原先的三口锅灶被搬去了镇上两口，在穆建宁他们没回来前，大房二房在家都是共用一口锅, 好在二房基本天天早出晚归, 锅灶也算用得过来。 现在突增这么多口人, 倒是有些拘谨了。 只不过都是自家人, 眼下能糊弄过去就行了。 穆家的四个媳妇, 姜爱红和朱青青是少有主动挑起话题说些什么的。以往嘴上叭叭不停地就属陈肖慧了, 灶间里说话，笑得在外面院子里都能听见。 今儿陈肖慧安安静静在旁边掰着菜, 说话的成周淑芬了。 她笑着道：“爱红瞧着越来越像个是城里人了, 走到村里去见到的人都得吓一跳。” 说的是她时髦的发型和穿着, 要单独走出去，怕村民们都不敢认出来。 姜爱红嘴角微微抽搐，差点分不清这话是夸还是贬了。 “还有娘也是，气色好，精神也好，都显年轻了呢。” 穆老太太坐在灶前，里面的火烧得红旺旺，但她还是不禁有种搓胳膊的冲动。 “青青啊，平时你和老四还是挺忙的哈，当老师费心神啊，不过好在以后你们的日子是不愁了，正正经经的城里人了。” “工作还好，有点忙。” 朱青青有点尴尬：“当不了城里人，当不了。” 周淑芬迷之微笑，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又说到了自己身上。 “还得多谢青青你们啊，英英他们在镇上多亏你们照看，不然我这个日子啊，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 另一边，姜爱红在和陈肖慧配合着调馅料，只听着妯娌二人你我拉扯着。 朱青青：“建英建华都是乖孩子，我们没费多少心思，倒还要感谢他们有空时带着两个妹妹玩呢。” 周淑芬：“该感谢的，该感谢的，咱家里能拿出手的就是那些不值钱的菜了，等走时让显伯给你们一起送到镇上去，也能省一点平时的开销。” 朱青青客气摆手：“卖钱的东西哪能不值钱，用不着麻烦大哥的。” 周淑芬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地道：“麻烦什么，要不是距离镇子远，天天给你们送过去都行，现在咱家里缺什么，就是不缺那几斤菜了。” “再说了，几斤菜也卖不上多少钱。” 朱青青：“大嫂你说笑了，前两天显季都还在跟我说，现在物价在涨，买同样的菜都比前几年贵了几分，还道我们和三嫂他们一起，等周末放假就村里自己种种菜，一年下来也能节省不少钱。” “反正来回也算方便，还能让孩子们回来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玩一玩。” “就像萍萍，整天都待在家里都不敢出去找周围的小伙伴，嘴上倒念叨着宝根了。” 周淑芬没关注她后面说了些啥，只听见前面说的三房四房打算自己回来种菜的话。 她脸上的笑意变浅，看了没吱声反驳的姜爱红，苦心劝道：“哎呀，你们大忙人，每周回来多不容易啊，为那么几斤菜不值当的。” “我家建光每周不是还要回来一天吗？我让他给你们把菜带上去就是了，真用不着你们来回奔波，多累啊。” “肖慧是不是？咱们俩家孩子都住在老三老四家，吃的菜啊米啊，当然不能让他们操心了，你们经常要上镇也都多带一手啊。” 她转头向陈肖慧，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完全忘了二房好几天都待在家没上镇这回事。 陈肖慧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爸妈和建家建光都在老三家，老三家的米和菜当然不能缺了。” “以后只在村里种地，我和显仲的时间也空闲了，不说天天送菜去，三天两头去一次也是行的。” “啥？”周淑芬震惊脸。 “你们不去镇上卖吃食了？” 穆显伯不是跟她说的老二一家只是歇几天再去，这么又不去了？ “卖得好好的，为啥不卖了呢？” 陈肖慧撇嘴，心里也不舒服了。 她和穆显仲结婚这么多年，两人相处得一向比其他夫妻和谐，凡事都有商有量，家里又什么事他都会问她一句，比村里其他强势的男人强多了，她过得也比大部分小媳妇自在，也一直引以为傲。 只是经过了这次的事后，她被一棍子突然敲醒了。 穆显仲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后，竟然应了穆老头儿说的话，第二天还真不去镇上了！ 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就顾自抱着锄头跑地里去了，一副老老实实干农活儿的模样。 两人在沟通上从来都是很通畅的，如今穆显仲不搭理人了，陈肖慧心里憋屈，却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穆显仲和穆显伯不愧是亲兄弟，闭嘴不吭声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陈肖慧眼瞅着变得陌生的男人，仿佛体会到了以往周淑芬经常性的无语凝噎。 陈肖慧不得不承认，心里有些慌张了，她能在老三家说那番话，不就是仗着自己男人会站着她那边吗？ 她当时也不是真想要干什么，只是因为单家那边感到气闷和憋屈，明明她才是穆家人，就觉得穆老太太他们是帮着外人了。 阴差阳错下，这个火就没控制住，直接发泄出来了。 也许是她心中有底气的，她男人对她好，她还给穆家生了两个儿子，合该有啥就说话，不用把那些不满憋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哪成想，她高估了自己，到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 关键连昨晚回来的建家建辉也是一爬上床，到他们爸另一边躺下，没搭理她这个当妈的就直接睡觉了。 陈肖慧现在的心既委屈又纠结，偷偷骂着自家男人和两个儿子，都是些没良心的！白生了白生了！ 没甚心情的她敷衍回答着周淑芬的惊疑。 “生意做不下去，自然就回家种地了。” 当初说的话，含着泪也要继续说下去。 周淑芬不敢置信，去看在烧火的穆老太太：“娘，老二家真不做了吗？” 姜爱红和朱青青两个也竖起耳朵。 穆老太太像是没发现几个儿媳妇各异的反应一般，往灶里塞了一块柴，神色如常地道： “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回家，这有什么好问的。” 这话说得，听的人也更听不明白了。 陈肖慧暗淡着脸，没说话。 周淑芬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穆老太太不稀罕听她那些，正好听到哒哒地声音从堂屋传来，一看，是宝贝孙女宁宁进来了。 “呦，这是谁家的小公主走错地方啦？” 这话还是朱青青说的，她看着刚进来的小侄女，眼里全是惊艳。 一身颜色鲜艳刚好过膝的小红裙子，穿着长颈的白色袜子，露出小小一截雪白的小腿肚，脚下是一双铮亮铮亮的黑色小皮鞋。 披着一头蓬松柔软的头发，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往灶间一瞅。 漂亮可爱的小人被红色衬得更加粉雕玉琢、灵气逼人。 对穆建宁来说，没有能比朱青青这句话更讨她欢喜的了。 夹杂着奶味的声音立马轻快地回道：“穆家的。” 说完继观察到灶间的场景，姜爱红正揪着面团和妯娌们包包子，于是果断选择朝坐在灶前的穆老太太奔jsg去。 穆老太太哪能不懂。 起身打水洗了个手，才接过孙女手中的发绳和梳子。 “难得一天不上课，你咋就不多睡一会儿？” “安安他们都起了。”穆建宁感受着头皮上轻微的拉扯，顺着力道跟着转着小脑袋。 穆老太太切声：“他们精力旺盛得很呢，跟着你爸他们下地干活儿去了。” 以往在村子里的时候躲都躲不及，只会因为零花钱而弯腰下地，现在才多久没回来，一个个竟不知怎么的，有了去地里刨红薯的兴致。 示意了下烧铝锅的小灶。 “新鲜挖出来的红薯，你伯伯们刚背回来了，埋下去有一会儿了，等下奶给你刨出来一个，让你尝一尝。” 穆建宁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头发在穆老太太手上，不敢点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不紧不松的小麻花辫疏好，乖乖地搭在肩上。 穆老太太果真就在小灶里勾了勾，灰中的火星闪动，一个半大不小灰黑的红薯就滚了出来。 大手不怕烫的直接上手拿起，两手啪啪地拍着灰。 等到拍得差不多了，就把红薯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焦黄绵软的细泥。感受了一下温度，便把小半一截递给了孙女。 “尝尝味垫垫肚就行了，等会有油渣大包子吃，那个更好吃。” 然后就把大半的一截自己吃了。 和老人有老茧的手不一样，小孩的手细嫩得很，穆建宁双手来回挪动，手指尖尖捏住红薯头，又吹了吹。才小心咬了上去。 焦香焦香，甜蜜蜜。 就在姜爱红她们把包子蒸上不久，外头就传来了响亮的动静，乱糟糟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7节 “妈，咱们回来啦！” “啊，好累好累啊，” “奶，大包子好了吗？饿死了！！！” 猴儿们回来要饭吃了哦。 第39章 前头穆建安几个跑得飞快, 穆建光和穆建英兄妹俩稳重点，跟着穆老头儿和穆显伯四兄弟走后面。 挽着带泥点和水汽的裤腿, 脏兮兮的穆建安向妹妹描述着大清早他们干的什么事。 “我们去看大伯的菜地了, 一片绿油油过去全是大伯他们家种的。” 他当然不是没见过菜地，只是没见过一列列排下去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菜。 村里人种菜少有专门留一整块地来种，或是只用到边角的几分地, 或是用家中院前院后的一两分地来种, 因为土地是用来种红薯土豆玉米等能充饥的东西。 “我们拔了花菜，还刨了好多红薯, 红薯个头儿特别大。” “第一个窝红薯还是我刨出来的！” 穆建家切了声，“明明是三叔挖出来的。” 穆建安梗着脖子, “那也是我弯腰从土里把它刨出来的！” 穆建宁呲牙：“我是第一个吃的。” “奶！我们也要吃！！！” 于是等到大包子新鲜出炉时，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松了松裤腰带。 穆建萍和穆建荷起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饭点。 可俩人第一时间不是被香喷喷的大包子勾引, 而是被堂妹（堂姐）宁宁穿的新裙子给吸引住了。 哇—— 穆建荷就跑去抱朱青青的大腿撒着娇，“妈，我也要穿～” 朱青青皱眉：“你又不是没衣服穿。” 她家这点还算好，因为是两姐妹, 大的穿了改一改小的同样可以穿, 看不出大的违和来, 不像是朱青青他们这代人, 兄弟姐妹非常多, 妹妹穿哥哥的、弟弟穿姐姐的, 有啥穿啥，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衣服看着有点陈旧, 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前几年他们穿身上的衣服还有垒了一叠叠的补丁呢, 现在条件已经算很不错了。 也就三房特殊，疼爱孩子，明明孩子每一年都长得快，还是经常换新。 最近几年三房的条件肉眼过得比其他人好，朱青青虽然为人比较要强，但也不会一味去攀比，对两个闺女也是同样的要求。 穆建荷不开心的瘪嘴，但她莫名能感知到妈妈的情绪，知道再说下去她可能会生气了。 穆建萍只有小小的失望，转瞬即逝，就去爸爸那里拿大包子吃了。 不小心听到的穆建英叹息般地摇头，啃着油香油香的包子，谁能不羡慕小堂妹宁宁呢。 再看一早穿着款式好看新衣服的堂弟穆建安，人家不也肆意在地里跑来跑去，弄得脏兮兮的，不仅三叔没反应，就连回来后，三婶也没说什么。 她今天也去地里帮着家里摘花菜了，还专门换了一身不怎么穿的很久以前的破旧衣服去的。 这就是差距啊。 不过穆建英想着刚从村里带着摘下来的花菜出村的大舅二舅，心里一下子高兴了。 穆显伯他们半夜就起来忙活了，要把菜都摘下来，等周家的人来了可以直接装走。 穆显叔他们当然也去帮忙了，等把周家的人都送走了，才开始刨红薯的。 饭桌上，穆老头儿也在问这个事。 “怎么样？老大你那里都弄好了吧。” 没有上桌，只拿着包子坐在门口处啃的穆显伯连忙点着头应着声。 “都妥了，账也给结了。” 说到这，常年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周淑芬也跟着笑道：“都是自家人，亏待谁都不会亏待我们的。” 不得不说，这次她娘家人给她长了很大的脸了。 谁让她有个运气好又争气的好弟弟呢。 她大弟在机缘巧合下帮了一个从县里来的大老板的忙，具体是什么忙她也不晓得，只知道大老板欠了她大弟一个人情。 恰好大老板的生意涉及到了蔬菜收购这一块，为了报答恩情，她大弟便捡到了这个便宜。 现在她整个娘家，包括嫁出去的两个妹妹家，都开始种菜了。 价格虽然要比自己背在镇上卖便宜一些，但不用自己苦巴巴地去卖，也不用担心卖不卖得出去的问题，就是钱少点她也乐意。 在她看来，这就是稳赚的生意。 唯一可惜的就是能种的土地太少了，人也太少了，不像她娘家和两个妹妹婆家，都是全家一起种！挣得比她多多了！ 看着穆老头儿只点头，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意思，周淑芬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爸，您看，现在地里的菜也都卖了好几茬儿了，我大弟他们讲信用，每次该拿的数都拿了，都是显伯给揣着的，这次您该相信我们了吧？” “我和显伯脑子都不比大家伙儿聪明，除了养猪和做些地里的活儿，也干不了别的了。” “这次的机会好不容易有的，连村里好些人都问我大弟能不能也买他们的菜呢。” “我大弟一心想着我们这些姐妹，事先问了我们的意思，要是我们实在种不了更多的，他就会适量再向外人收一些菜，不过要是我们自己能多种，那他肯定就优先考虑我们姐妹了。” 她小心地看了穆老头儿神色莫辨的脸色，试探着开口：“爸，家里的地能不能……” 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后半句话的意思。 穆老头儿：“你们只有两个人，能种多少地？” 周淑芬面上一喜：“能种的，能种的，还有建光建英两个可以帮忙呢！” 至于老三穆建华，还太小了。 “平时他们在上课，但在周末两兄妹可以回来搭一把手。” 村里谁家十几岁的孩子不会干活啊。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穆建光和穆建英有一瞬是懵的，不过在对上穆老头儿看过来的眼神，没多犹豫地便点着头。 “对，我周末可以帮爸妈的。” “嗯嗯，我也是。” 对于两个自小懂事的孩子，是拒绝不了亲妈的要求的。 穆老头儿张张嘴，把嗓子眼的话都咽了下去，重新组织着语言。 “那我和你妈的地就暂时先给老大你们种吧，我们也不求别的，每年我们老俩口的口粮得归你们管了。” 穆显伯握了握拳：“肯定的。” 虽然结果和周淑芬想得不太一样，但总算是半个好消息了。 笑意布满脸上，应和着：“是的是的。” 穆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发过话，对穆老头儿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有人欢喜有人愁。 陈肖慧暗中观察了半点也没开腔说话的意思，兀自在一旁吃着自己的穆显仲，就有些气闷。 她望着气氛好像松懈的饭桌，想说什么也不敢说。 三房四房安静如鹌鹑地吃完早饭，就全家一起行动，到地里继续刨红薯了。 许是知道他们着急，连穆二爷穆二娘外加穆三爷家的穆显青都来地里帮忙了。 跟着地里来看热闹的穆建宁就见她应该叫“穆三爷爷”的老头儿站在不远处，对着地里干活儿的穆家人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才转身走了。 穆建宁还没来得及反击那个老头儿，就被另一个人缠得烦了。 “宁宁，我能穿穿你的裙子吗？” 穆建宁：“不能。” 穆建荷也不气馁，凑近小脸撒着娇：“那我穿你的鞋子好吗？” 穆建宁眉头紧皱：“不好。” “我听你的话嘛。” “jsg那你走……” ·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李老师就收到了来自小学生的孝顺，一大袋红薯和一大袋蔬菜。 穆建宁：“奶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有红薯淀粉和粉条了。” 李老师欣然道谢。 “单家的摊子出新了，老师中午带你去尝尝鲜。” 光棍一个的李老师不出意料成为了单家饭摊上的常客了，为此，在心中多番感谢了小学生。 新品正是穆建宁之前在单家吃过的麻辣烫，不过除了辣锅，还出了个鲜味十足的清汤。 寒手的天来上这么热腾腾的一碗，舒适极了。 于是接连三天，李老师和小学生中午都是吃的单家新品，最后还是穆老太太亲自来把人捉回去的，连李老师都没避免地挨了一句说。 这天中午，终是又被师生俩等到了去单家摊子吃饭的机会。 村长的小儿子娶新媳妇了，穆家人肯定是要去吃席的，丰田村结婚都是从早忙到晚，穆家人回来的时间肯定有点晚，所以在上午去上课的时候，穆建宁就被穆显叔拜托给了李老师，午饭自然也要解决了。 毫不犹豫地，二人又来到了学校门口。 美滋滋地吃饱喝足，告别单家母女，师生俩同款慢悠悠地动作，往李老师家走去。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8节 李老师还在思量着今儿的午觉该怎么给小学生安排时，走到巷子口就见脚下躺了个老奶奶。 “哎呦哎呦。” 老奶奶背对着师生，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脚踝痛呼着，一边扶着墙试图站起来。 李老师心道这下不用再费力想，到底他和小学生哪个该睡那唯一一张床的事儿了，眼下应该是都不用午睡了。 良心大大的好的李老师小心地扶起了老奶奶，关心问候： “大娘，你没事吧？” 老奶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脚不小心扭到了，回去揉点药水就好了。” “真是谢谢你啊。” 李老师：“大娘你家在哪里啊？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老奶奶一下子皱巴起了脸，因为她家不在镇上，平时走回去也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更别提她现在的脚不听使唤了。 只能道：“我闺女在这边住，也不知道在家不在家。” 她还是听闺女她婆家大嫂提了一嘴，具体的地址她也不晓得，得慢慢找。 李老师：“那大娘你先去我家涂点药水吧，我家就在不远那儿的位置，等涂好我再送您找闺女。” 老奶奶松了一口气，她这是遇上了好心人了呢。 “谢谢你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宁宁，你走前头。” 李老师叮嘱着呆着一张脸恍惚在走神的学生。 第40章 李老师帮忙捡起地上的背篓, 把洒出来的东西都装了进去，挂着背上背着。再扶着老奶奶跟在小学生身后慢慢走着。 “这你孙女呀, 瞅着多惹人疼啊。” 老人见到别人家的孩子总会夸两句的, 更别提眼前的男人还搭了她一把手。 别说，她这次没昧着良心夸，心里真觉得前面这丫头莫名合眼缘, 关键那小脸, 看着就是个有福气，寻常人家养不出来。 李老师礼貌微笑：“这是我学生, 朋友家的孩子。” 老奶奶瞪大双眼，一瘸一拐地走着, “这才多大啊？” 然后又立马反应过来了他的身份，面上多了些尊敬：“原来您还是老师啊。” 李老师觉得她一惊的模样有两分熟悉的感觉，客气地解释道：“以前是老师, 现在只是帮忙给孩子启蒙。” “宁宁三岁多，学校收不了，跟着我提前学习一些简单的知识而已。” 老奶奶面露唏嘘，只觉得这镇上小孩和她们村里的就是不一样哈。他们村里还有八九岁十多岁没钱上学, 在村里成天到处晃悠的孩子呢。 “这孩子肯定聪明。” 然后骄傲地道：“也是巧, 我大外孙女也叫宁宁呢, 算日子也有三岁了。长得也乖生生的, 大大的眼睛哦, 还又白！” “别看我大外孙女小, 也是个聪明的，一岁的时候, 别人拿糖骗都骗不走, 就是不让外人抱。” “前一年, 某个村里的孩子不就因为贪嘴差点被人抱走了吗？还好被同村人看见了，不然啊……”老奶奶砸吧了下嘴。 “……”穆建宁脚下一个踉跄，好在及时稳住身形。 “看地走。”李老师叮嘱。 他倒没把老奶奶的话贴到自己小学生身上去，毕竟另两人没有特殊的反应。 只当好看的人总是相似的，都能担上同样的形容词。 礼貌地回夸了老奶奶的外孙女几句。 三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老奶奶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距离太远她去打扰也不太好。 李老师拿出来的也不是什么药水，而是泡的药酒。 对于老人崴脚这一块，李老师还算有点经验，老奶奶只是不小心扯住了脚筋，李老师动作一番，她没多久就感受疼痛减轻了许多。 老奶奶感激得不行，赶紧从背篓里摸东西给他们。 “没啥好东西。” 给的是一包江米条，应该是看到有孩子。 关键老奶奶背篓里只有些姜蒜辣椒花椒等调料，过几天要用，家里还差一些。 这一包还是她打算带回去给孙子他们嘴闲时吃的。 耽误了人家的时间，又涂了人家的药酒，她不给点什么心里就不爽快。 李老师不差这些东西，想要拒绝。 然后就听见老奶奶又不太好意思问他。 “能借用一下厕所吗？” 她能跑到这边来摔了这么一跤，主要也是看有没有哪户人家开着门，让她方便一下。 要是在回村的路上，她可以跑一个坡后面悄悄解决了，可不巧，她要买的东西还没有齐全呢，不能跑到镇口出镇解决了又回来吧。 偷了一回懒，差点把腿摔给摔断了。 李老师立马转头：“宁宁，带奶奶去。” 原以为爱干净的小学生会拒绝，结果她眼也不眨的点头了。 等两人回来，李老师早把什么江米条忘掉了。 解决了人生大事，老奶奶动了动脚感受了一下，慢慢走回去是不成问题的，考虑着时间也觉得该走了。 刚背上背篓，就听见下方传来一道略显幽怨的声音。 “外婆，我是你大孙女呀。” 老奶奶：“？？？” 李老师：“？？？” 老奶奶手一抖，被一声叫得差点又绊倒。 李老师难得有尴尬的时候，以为小学生是听了他们的话搞着怪。 扣了扣她的小脑袋瓜，警告着她。 “别乱认亲戚。” 老奶奶不介意地挥手：“没事没事，都是小孩子嘛。” 说完就准备离开。 然后就听到了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妈叫姜爱红，我爸叫穆显叔，你不是我外婆吗？” “！！！” 老奶奶要迈开的脚步立马停住了。 她微微弯着腰，瞪大眼睛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小姑娘的眉眼后，啪地一声拍了自己大腿。 “这大眼睛，这小嘴巴，哎呦！不就是像咱家爱红的嘴巴眼睛吗？一模一样啊！” “天啦，这不就是我大外孙女吗！” 姜老太太激动地问道：“你咋认出我的啊？” 穆建宁：“您刚不是提过一嘴吗？我小时候见过您嘞。” 姜老太太吃惊了。 “一岁啊，一岁的时候你都记得我啊？” 穆建宁不谦虚地道：“我打小记忆好。” 姜老太太想起了她在李老师这里上课的事，原本唏嘘的感叹，一下子变成真诚的夸奖。 “我大外孙女真了不得啊！” 看见这一幕婆孙多年未见再相认的戏码。 李老师难得地又沉默了。 谁又能想到，开头对自己大外孙女熟稔夸奖的外婆认不出外孙女来，反而是只看过外婆一面的三岁外孙女率先认出了外婆？ 这下子姜老太太是真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姜老太太现在是对大外孙女好奇得紧，打听着情况。 姜老太太一生一共生了四儿两女，养活了的只有三儿一女，姜爱红排老幺。 姜家是个比较严格的人家，准确来说严格的是姜老头儿这个人。 比起三个哥哥，姜爱红这个闺女，从小到大过得竟还要自由一点。 因为在姜老头儿的思想里，闺女长大后就是泼出去的水，始终要嫁出去的，嫁出去了就代表是别人家的媳妇，也不归他管教了。 但三个儿子是不一样的，三个儿子都是一辈子姓姜的，生的孩子也都是姓姜，于是他的严格全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姜家三兄弟从小到大基本是在姜老头儿的棍棒下长大的。 去河里摸鱼捉虾游泳，打！ 天天在村里鸡嫌狗憎，打！ 学校上课被老师批评，打！ 不事先写完作业就玩，打！ 饭桌上吧唧嘴，舔筷子，扒拉菜，甚至在姜老头儿动筷前先伸了筷子，使劲儿打！ 可惜在他这么严厉的教导下，姜家三兄弟也始终不是学习上那块料。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49节 于是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姜老头儿又一个个把儿子们相继赶到地里，开始跟着他学种地。 同样保持着严格的水准，他不下工回家，三个儿子就jsg必须跟着在地里干，这就是他们走不了学习那条路后要经受的苦果。 既然学习搞不好，那就尽早适应下地干活的日子吧。 硬是把三个儿子培养成了村子里里外外都夸赞的老实敦厚、勤劳能干之人。 姜家三兄弟并不丑，虽达不到妹妹姜爱红能称作村花那地步，但整个人看上去都还是端端正正，看得顺眼的那种。 再加上有好名声的加持，三兄弟的婚姻大事解决得倒很顺利。 三个媳妇正式进了家门，姜家才真正热闹了起来。 姜家的事一向是姜老头儿做主，姜老太太和三个儿子也早已习惯了他的性子。 但三个儿媳妇并不是啊。 她们嫁过来之前有想过会和婆婆闹矛盾，也许会和婆婆在某方面的意见上不和。 却没想到多事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 村里很少有人家讲究饭桌上的吃相问题的，只要不太过分，也没人去管你。 前几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没分家，一大家人住一起吃喝，很多时候吃饭都像打仗一样。 尤其是去坐席的时候，肉菜端上来，手一慢了什么都没有了。 三个儿媳妇虽不至于一哄而上抢着吃，但还是有翻菜找肉的习惯，还有轻微地吧唧嘴。 姜老头儿就这个问题，曾当着全家所有人的面，把三个儿媳妇严厉批评得面红耳赤。 第二天连夹菜都不敢夹了。 这点暂不说，让姜家彻底热闹起来的还得是姜老头儿坚持的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的观点。 在他看来，三个儿媳妇已经是姜家的人了，那么就该安安稳稳在姜家过日子，除了过年过节，其他日子都没必要回娘家。 不巧的是，三个媳妇的娘家都离得不远，要么一两个月总回娘家一两次，要么就约着娘家人一起赶市集。 姜老头儿就看不惯了，指责儿媳妇回去得太勤，和娘家牵扯得太深，不该插手娘家那边的事儿。 儿媳妇回娘家总不能每次都空着手回去吧，这在姜老头儿看来就是用婆家的东西去补贴娘家了，万万不该的。 就算儿媳妇回来时又带回了娘家给的东西，他仍然是不高兴的。 他不是心疼拿出去的东西，也不是想贪儿媳妇带回来的东西，他就是打心底地认为这不合规矩。 当年女婿穆显叔一个人带着外孙儿来拜年，非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结果等到外孙女穆建宁满一岁时，添了些钱还回去了一个更大的。 他是半点都不占已经嫁出去的闺女便宜的。 姜老头儿的标准不单单是对别人要求，对自己也是严格要求的。 这么些年来，姜老太太见到大外孙女一眼认不出，也有这个原因在。 在穆建宁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因为生病没有去姜家拜年，姜爱红他们被吓了一大跳，直至后面两年也同样没有带闺女拜年，想着等她长大一些更方便。 穆建宁不去，姜家人无事的时候从不会主动登穆家的门，孩子还小，变样得快，也就造成了今天婆孙俩见面一时却认不出的局面。 多亏了穆建宁不是真的小孩，能记得两年前的一面之缘。 第41章 姜老太太了解清楚了穆家的近况, 也算认了个门，满意地走了。 晚上六七点钟, 穆建宁在李老师家蹭了碗热乎乎的粥暖了肚肚, 才等来了过来接人的穆显叔。 时间太晚，没多再打扰，穆显叔抱起闺女走得飞快。 同样因为要上课回不了村的三个孩子今天潇洒得很, 大人走的时候给每个人都留了零花钱, 所以就算穆老太太他们回来得晚，一个也没挨着饿。 厨房里烧着热水, 穆建宁便被穆显叔直接扔到了这里。 刚下地，穆建宁便对灶前的姜爱红炫耀道：“妈, 我今天看到外婆了。” 穆显叔惊讶挑眉，就听着闺女讲述着婆孙俩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相认的。 厨房里的姜爱红和穆老太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也太巧了吧, 关键听穆建宁口中对老奶奶的描述，这人还真没认错，就是姜老太太本人。 姜爱红率先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份，关心了一下摔倒的亲娘情况, 知道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同时也想到了自家闺女和娘家人的关系很生疏这个事实, 今天这一出婆孙见面却差点没认出对方, 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笑话。 她本打算一个人提前两天回娘家去帮忙的, 到时候姜家里里外外肯定忙坏了, 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 不能村里邻居都去帮忙了，她这个姜家的闺女还吃上现成的了。 今天这个意外, 让她生了也把闺女带回去的心思, 至少两天的时间能认认人也好, 就问了。 “你喜欢外婆吗？后天跟妈一起去外婆家玩，好不好？” 结果这话被刚溜进来的三孩子听见了，不等穆建宁有什么反应，就清晰听见穆建安倒吸一口气，满脸惊恐地向妹妹狠狠摇头，示意着她快拒绝！外公实在太可怕了！ 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讲，正是精力旺盛四肢不安分的时候，要让他规规矩矩地坐着，这不能干那也不能干，比坐在学校里上课都还要拘谨。所以穆建安每次去姜家回来，就宛如少了半条命，去姜家就是一种折磨啊！ 许多孩子可能都对外公外婆家有着莫名的期待和美好的印象，因为那是妈妈的家人，一年到头虽难见到几次，但每次见面都很稀罕你，塞给你一堆吃的，走时还会塞大红包。 但这个许多孩子里面并不包括穆建安。 他蛮喜欢外婆的，但十个外婆也抵挡不住一个外公的威力。 然而他这个作怪的模样却被亲爸给瞪了，只好不甘心地收了表情，默默为妹妹祈祷。 姜爱红却是继续诱惑着闺女。 “这阵子，外婆家有好吃的橙子和柚子吃，还有甜滋滋的柿饼呢。” 可以晚了一两个月，不然还能吃上新鲜的柿子了。她娘家院子里种的那个柿子树，都是她从小吃到大的，但柿饼的滋味也算不错，这回回去正好能赶上。 丰田村倒有人种了柚子，但她觉得那味道还是比不过娘家种的。 对走亲戚这件事，穆建宁因为没走过倒觉得有点新鲜。 以前她也从穆建安口中听到过一两回对外婆家规矩严的抱怨话，但她建宁公主是从什么地方出生的？哪里会胆怯，他的话反而勾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更想要亲自去观看一下了。 于是在穆建安非常同情的目光下，穆建宁对着姜爱红点了点小脑袋，表示她去呢。 事情尘埃落定，穆建安也不纠结了，注意力转回了刚才姜爱红的话中。 笑咪咪道：“妈，回来时咱带点什么橙子柚子柿饼回来吃嘛，或者我跟着你们一起提前去？” 关键不用上课了。 姜老头儿五十九，办六十岁的席，那天正好是周末，孩子们都能去。 姜爱红翻白眼，打趣着他：“不是不喜欢去外婆家吗？那外婆家的东西干脆也别吃了呗。” 穆建安不好意思地喊道：“妈~” 穆老太太：“去什么去？课不要上了？想什么美事？” “要去也是到时候和我跟你爸一起走。” 穆建安失望，打消了念头，突然好羡慕妹妹能随时翘课去走亲戚哦。全然忘记了他还是妹妹这个年龄的时候，连课都不用翘，随时随地都能走的。 “对，你去了又不好玩，和我们去学校多好玩啊。”穆建家道。 一直以来的三人组（学校的四人组），要是少了一个人，那多无趣啊。 穆老太太作势打人，板着脸道：“学校是玩的地方吗？” 穆建辉乖巧抢答：“学校是上课学习的地方！” 穆建家：“……”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穆建宁就请了三天的假期。再听说她是去外婆家，李老师面带微笑一点犹豫都没地就批了，还宽容地道： “这三天允许你和家人好好玩，也不用练字了。” 他在“家人”的字眼上特意加重了音，昨天他差点就要怀疑是不是新颖的拐卖小孩的骗术了。 穆建宁还给李老师带来了一套新棉衣，穆老太太给做的。 穆老太太也是看到李老师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镇上，没个关心体贴的人在身边，平时教导孙女肯定也花了不少功夫。 从年纪上看，也算是她这个老婆子的后辈了，从情理上看，合该给李老师做一身新棉衣。 衣服的款式也是专门按照平时李老师经常穿的衣服样式做的，李老师注意到了一点，不得不感叹，穆家的人从老到少，相处起来都是尤为舒适的。 姜爱红回娘家这天，是带着闺女骑自行车走的。 要是一个人回去，她能半夜就起来赶路，走路也能走回去，但加上闺女肯定就不一样了。 天微亮，穆建宁穿着崭新的棉衣棉裤，戴着灰灰的毛线帽子，整个人紧紧靠着姜爱红背后，小脸贴着，小手伸进妈妈的棉衣jsg里，抓着她腰侧的里衣，感受着暖和的体温。 这还是穆建宁第一次再没有别的大人陪同下，一个人坐后座。 屁股随着自行车的路程上上下下，跟着抖动，好在下面有个软软的坐垫，是穆老太太临时用破旧得穿不了的衣物缝制成的，稳稳地固定在后座上，让她免去了不少罪受。 姜爱红一路上开得很小心，速度不敢太快，怕一个不注意闺女就被颠出去了。 “宁宁，别睡着了哦，等到了外婆家再睡。” “妈妈，我没睡着。” 就着朦胧的光亮，母女俩在路上硬是磨蹭了近一个小时，一直通往村口的小路才停下。 姜爱红扶着龙头先下，然后转身再把闺女抱了下来。 穆建宁挪了挪冻得有些僵硬的脚，悄悄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屁股。 姜爱红要推自行车，小路又窄，便让闺女走前面。 母女俩出门时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走到村子里时，好些村民都大开着门，端着碗筷游走在附近，一边吃饭，一边和人闲唠嗑几句。 她们一进村，就吸引到了村民们的注意力，琢磨着大清早是谁来村子里了。 一辆自行车，一个烫着卷发的时髦女人，一个鼻尖红红、脸蛋红红的可爱小姑娘，互相打量着。 姜爱红也在娘家生活了二十年，很快有人跃过了外表，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越来越觉得熟悉，惊呼着道： “这不是姜老三家的闺女吗？回娘家来了啊？”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0节 姜爱红笑着点点头，停住自行车，然后该叫叔的叫声叔，该叫婶的叫声婶，又介绍了闺女，教着她喊人。 村民们也都给面子地夸赞穆建宁乖巧懂事可爱等等等。 捏着闺女冰冷冷的小手，姜爱红和他们寒暄了两句，就暂时告别了，朝着姜家的方向走去。 留着村民们对着她们的背影一阵好奇和唏嘘，这姜家嫁出去的女儿，看样子过得不错嘛。 此时的姜家还正在用早饭。 除去在学校住宿没回来的三个孙子，目前姜家老老少少加起来同样有十几口人，但屋里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有碗筷触碰和咀嚼食物轻微地响动。 姜家人多，直接分成了两桌坐。 一桌坐了姜家二老，姜老大夫妻和小儿子一家三口。 另一桌坐了姜老二夫妻和小儿子一家三口，姜老三夫妻和三个儿子一家五口。 其中，姜老大还有两个儿子、姜老二的大儿子都在镇上学校住宿读书，周末才回来。 姜老大的小儿子咬了一大口馒头用力地嚼着，一边盯了盯外面的天色，感觉不早了，心里不禁有些慌。 要是迟到了，被老师罚站不说，还得罚抄写。 想到着，嘴里含着大口的馒头，等不急细嚼慢咽，低头就端着碗里的稀粥喝着，心里着急，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就没了轻重，装粥的瓷碗一个不小心就推撞到了前面装咸菜的碗上。 嘭—— 清脆一响。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看着被荡在咸菜碗里的几粒明显呢白米，身体一僵。 完蛋了啊！ 小心抬起脑袋，正正好对上爷爷威严的眼神。 “咳咳咳！” 心里一惊，猛的被喉咙眼的馒头碎给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 姜老大媳妇赶紧给孩子拍着背。 姜老头儿皱眉，张了张嘴。 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声响，隔壁大娘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哎呦妈呀，这不是爱红吗？” “你回娘家干啥？哦哦哦，对对，你爹马上过生了！” “这是你家闺女啊？长得多乖巧的啊！” “丫头，叫大娘，大娘给你拿糖吃。” “好好好。” “姜老三家的！你家大闺女回来了啦！” 姜家人：“……” 这边姜老头儿的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姜老太太赶紧起身出去开门。 第42章 姜老太太看到闺女和外孙女很惊喜, 赶紧上前弯腰去牵外孙女，手冰凉冰凉的, 转身朝隔壁大娘道：“黑蛋奶奶, 等以后闲了我再找你唠嗑唠嗑哈。” “诶，你去你去。”大娘理解，她家也有嫁出去了的闺女, 一年到头难回来几回。 姜爱红的三个哥哥嫂嫂已经放下碗筷, 到院子里招呼母女俩了。 “这是宁宁吧，都长这么大了啊！” “爱红, 你们快进屋坐。” 姜爱红把自行车停在院子一旁，取下挂在上面的东西。 又挨个喊了哥哥嫂嫂, 然后冲姜老太太手中的闺女眨了眨眼，问道： “宁宁，认得人不？？” 这是提醒着她昨晚母女俩之间做的小约定。 穆建宁便抬头看好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三个舅舅和三个舅母, 正经着娃娃脸，认真喊着： “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三舅三舅妈。” “你们好, 我是宁宁。” 原本就此停止的她感受到握住她的粗糙但温暖的手, 扭头继续说：“外婆好, 我们又见面啦。” 故作大人的小模样惹得人心里稀罕。 长得标致的小姑娘本就容易使人的第一观感嗖嗖上升, 更何况这个小姑娘还是个懂礼乖巧的呢。 早在前两天, 姜老太太回家就把撞见外孙女当做一出笑话讲给姜家人听了, 姜家人已经对这个小外甥女有了聪明机灵的印象，今天一见, 果然没让人失望。 “乖孩子！” “走, 外婆给你煮糖鸡蛋吃。” 姜爱红骄傲地跟在后面。 堂屋里, 几个孩子正紧赶着吃饭，去学校上课呢。 他们村子距离镇上的路程有些远，好在离村子不远建了所小学校，附近村子的小孩都是送那儿读书的。 “爷爷，我们去上课了！” 三个半大小子放下空碗抹抹嘴，转身走里屋拿书包，然后就往外边跑。 正好碰上进来的穆建宁他们。 姜爱红他们知道的，不经常回来的小姨。 奶奶牵着的妹妹他们却是第一次见，长得好白好可爱哦。 尽管心里很是好奇和不舍，但眼看上课的时间要来不及了，三人只得匆匆喊了一声小姨和妹妹，就拖着书包冲了出去。 穆建宁转着脑袋还没看完堂屋里的环境，就听见了一句质问砸了下来。 “你回来做什么？” 一看，是坐在桌子上方一动不动眼熟的老头儿在说话。 后面慢一步进来的姜老大他们就听到了这一句话。 明明说话的是他们老爹，但他们自己却莫名地感觉到有点尴尬。 哪有出嫁的闺女一回来做爹的就这么说的嘛。 姜家三个儿媳有些同情地看向小姑子。 姜爱红这个做闺女对姜老头儿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人不坏，但思想的认知有点奇奇怪怪。 不管怎么样，以前她在姜家做姑娘的时候，是没吃什么亏的，姜家二老在吃穿上从没亏待她。虽然要说吃穿有多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在她小时候，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好过，只能说她不是像村里当时其他小姐妹一样，干最累的活，还吃最差的，穿最破的。 姜老头儿不怎么搭腔她，但最起码在吃穿的待遇上，也没短了她的。 所以她现在结婚生子并且有了多余的能力，自然不会照他的意思，真对二老不管不顾。 “回来给你办席呗。” 姜老头儿冷着脸，指了指姜老大三兄弟。 “有你三个哥哥嫂嫂在，用不着你，等会儿吃了饭就回去。” “你一个出了嫁的闺女，是穆家的媳妇了，不需要操持娘家的事物了。你什么不管就走了，穆家那摊子又怎么办？又归谁去操心了？” 三个儿媳妇听得咋舌，只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又仔细一回想，把姜老头儿的话前后一倒，不就是平时他对她们说的话吗？ 原本她们当时的心情是不大高兴的，结果现在又听到姜老头儿同样这么对小姑子说了，心里莫名舒了一口气是怎么回事？ 瞬间觉得和姜老头儿计较没啥意义了，他连对自己闺女都说这话，她们做儿媳妇的还能轻易改变他的思想吗？ 姜爱红：“我操持什么，我来帮两天忙就回去了。” “宁宁她爸在家呢，她爷爷奶奶也能干，我走两天穆家能出什么事，好着呢！” 姜老头儿：“我不是在跟你扯这个，我是说你作为穆家的媳妇，不该……” “你们父女两个慢慢掰扯，我带宁宁去厨房烤火了啊！” 姜老太太还能不知道老头子的性子？真要有人认真跟他讲道理，他能说上一上午。 她没那个时间跟他们耗，大外孙女还冻着呢。 又对干站在那里的儿子儿媳道：“你们赶紧自己吃，甭管他们，等会儿要干的事儿多着呢。” 另一桌隐形人似的两孩子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大人们都站着说话，他们坐着吃饭，压力好大的呦。 两孩子是姜老三家的，是一对双胞胎，六岁多大，姜家唯二还没上学的人。 穆建宁被带到厨房，姜老太太烧着火，她就被安排到旁边的位置上坐着。 整个人笼罩在橘红色的火光里，连脚底儿都暖烘烘的了。 不一会儿，姜老太太就问她： “jsg胃口大不？吃四个蛋能吃完不？” 穆建宁照着火团儿的瞳孔一缩，摇着小脑袋。 “两个。” 其实她们走前喝了麦乳精吃了饼干的，不然在路上还得更冷一些。 姜老太太就啧一声，表明了对她小胃口的嫌弃，去拿了八个鸡蛋和一方红糖。 “那等会儿就多喝点热汤。”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1节 等红糖鸡蛋起锅的时候，姜爱红那边也结束了，帮着嫂子们一起把碗筷端进了厨房。 端着装了两个蛋但汤快溢出来的小碗，姜老太太又问道：“你自己能吃不？外婆喂？” 听到的姜爱红立马道：“妈，让宁宁自己慢慢吃，她会吃，给一个勺儿就行了！” “行，那我给找个勺儿出来。” 暂时把碗放回了灶台上，又去找了个高凳子摆在外孙女面前，正好这里暖和。 又跑到碗柜里翻找勺子，找出来洗干净后才又连碗带勺地端到了凳子上。 “爱红，你别去忙活儿了，先吃着，等会儿就凉了！” “这就来了。” 在母女俩吃着的同时，姜老太太也在说着话。 “你别跟你爹计较，他几十年了就是那么一个人，脑筋儿始终都转不过来，硬是说了好些臭话。” “他心里面也是怕你婆家人想太多，担心你婆家要是不乐意放你走，你硬是回来了，等回去后日子不好过啊。” 姜爱红本就没放心上，只道：“他是我亲爹，我能计较个啥。” “宁宁她爷爷奶奶人挺通情达理的，这么多年我们也没真正红过脸。夏天的时候二老不是一起搬到镇上住了吗？我们住一个院儿也没闹啥矛盾，倒是帮了我们许多忙。” “就连平时宁宁上课下课接送都是老太太他们去得多。” “像是宁宁的小裙子小鞋子，也是老太太亲自动手的。” 她向姜老太太示意了闺女身上穿着的新棉衣棉裤。 “就爹偏爱想太多了。” 姜老太太听了后心是彻底安下了的，女人最懂女人的处境，媳妇和婆家之间的相处自古以来都是难题，做妈的哪里会不担心闺女呢。 其实今天打第一眼见到闺女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些稳了。 从闺女的精神面貌就可以看出来她日子是过得不差的。 再加上她大外孙女这个水灵灵的活招牌在，穆家的情况想来是比较好的。 姜老太太就道：“这过日子就是你来我往的，既然他们对你好，你也不要仗着显叔他们人脾气好就任由着性子胡来，凡事都有因有果，他们用了心，你也得用心才是。” 姜爱红也不嫌老娘啰嗦，只点着头道：“妈，我都知道的。” “怎么做我心里都有数，我是啥人你这个当妈的不清楚吗？” 她不是任人随意捏的软柿子，却也不是不讲恩德的人，谁对她和她的亲人是怎么样的，她都瞅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如此，姜老太太便不多讲了。 旁边洗涮着的儿媳们也能插上话了。 好奇的地方还挺多的。听姜老太太讲过她大外孙女三岁就上课了啊，她们想从姜爱红口中再听一遍经过。还好奇姜爱红的那一头一进门就吸引到人的卷发啊。甚至还好奇穆家不是也是村子里种地的吗？怎么听那话还全家搬镇上去住了…… 在女人们大说特说的同时，唯二闲待在家中的双胞胎大虎小虎也好奇地溜达到了这个好看又可爱的妹妹面前。 两人也可谓是姜老三或者直接说是姜老头儿的翻版，长得虎头虎脑的，身上有一股子莫名的憨劲儿。 他们看着妹妹吹了勺子，慢慢喝下红褐色的水，也不禁舔了舔嘴唇。 “妹妹。” 穆建宁扭头看他们，分不清到底是大虎还是小虎说的话。 只见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都做着一副神秘样儿，继续道：“妹妹，我们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大眼睛闪过一丝疑惑。 然后穆建宁就听到了一个长长的讨伐大会，姜家的两个小孙子讨伐着他们爷爷。 两人的小嘴吧啦吧啦个不停，不时一对眼睛还贼贼地偷瞧大人们，担心被他们听到了。 特好心的娃儿小声地给妹妹说着姜家的禁忌，害怕妹妹等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被严厉的爷爷给吓哭了。 穆建宁虽然早就从穆建安和姜爱红口中打听到了这些消息，但面对着真挚又讲义气的双胞胎，她心中的好感噗噗地上涨着。 大虎小虎，能处。 第43章 姜家的宴席准备的是九个菜, 寓意着长久和长寿。 其中荤菜占了一大半，因为姜家自己是喂有猪的, 为了给姜老头儿办寿, 还专门提前杀了一头，比起去现买猪肉，划算了一些。 为了避免当天太过着急和忙慌, 都是特意选了些能提前处理的菜样, 还有一些蒸菜。 今天姜老太太她们的任务就是炸酥肉、炸肉皮、炸小鱼。 肉皮和小鱼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算是荤腥了。肉皮炸后有许多种吃法, 但不管怎么吃，只要和其他菜加一起煮, 分量和格调就上来了，总比单调的纯素菜强。 姜家人一般不会去镇上赶集，而是去附近的几个小集市里买东西, 那里的摊主大多是流动的，专门是瞅准了这些地处偏僻、回来镇上都能花大半天或一整天的时间的小村子。 摊主们约定俗成，有的地方是单数的天儿有集市，有的地方是双数的天儿, 还有的是隔两三天才来一回。 对于平时突然缺某样小东西又不得不为此进一次镇的村民们来讲, 只走半个多小时就能买到东西的集市很是便利了。 姜家三兄弟这几天就去镇上和近处的集市寻摸了卖鱼的, 许多时候小鱼都是摊主打大鱼的时候顺便打捞起来的, 没几两肉, 卖不好卖, 见姜家三兄弟要，只意思意思收了点钱半卖半送。 小鱼打理起来费劲, 吃的时候也费劲。但只要把它下锅油炸, 炸到焦香酥软, 鱼骨头也能酥得直接嚼碎吃下，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抗拒不了了。 为了宴席上更好看一点，姜老太太看了小鱼的分量，思量着那天要不回下锅跟其它菜一起炖，或者干脆再买条大鱼一起红烧得了。 姜家三个媳妇围着满满两大桶小鱼，刮鱼鳞、去内脏、清洗，自家吃的东西，怎么也要弄干净点。 姜爱红则是拿着大菜刀切着肉。 姜老太太跑进跑出，这边差什么那边差什么，都要去找。 男人们也没闲着，需要准备足够的柴火，还要去借锅碗瓢盆凳子桌子，凳子桌子只是提前打声招呼，当天再搬过来就行，但锅碗瓢盆筷子什么的得提前搬回来清洗干净。 吃完外婆煮的鸡蛋后，穆建宁眯着眼就被抱到床上睡觉了。 早上起来得早，又坐了这么长一段路的自行车，小身板已经撑不住了。 等到她睡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只闻到满屋飘着的浓郁肉香味儿。 猪皮和酥肉都已经炸好了，此时姜老太太还正在炸小鱼。 见到大外孙女进来了，还抽空拿了只筷子插了一块酥肉给她。 “才出锅的，小心烫嘴。” 只听见油锅里“滋滋滋”的声音，穆建宁举着筷子，嘟嘴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咬上灰突突不大好看的肉块。 入口先是酥脆，就如姜老太太所说的刚出锅的原因，微微有些烫口，但又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贝齿轻轻一咬，透过酥酥的外壳，咬到了软嫩多汁的嫩肉。 咸淡适中，酥软恰当。 这边嘴里还没吞咽完，那边姜老太太小鱼也炸好了，扒拉出来了一条看得格外顺眼的，单独放一旁晾着。 “你慢慢吃着，不急。” 至于姜爱红她们又开始准备中午的午饭了，也不像小孩，会差那一两嘴。 姜爱红笑：“妈，你别太惯着孩子了。” 姜老太太冷哼：“我咋惯着孩子了，两三年了，才见着一两面，我做外婆的稀罕下还不成吗？” 话里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穆建宁四处望了望，没见着其他人。 姜老太太就道：“你大虎小虎两个表哥都跑出去玩了，他们天天这样，吃了饭都不着家。” 姜老三媳妇立马为儿子辩护：“玩吧，和村里那些小孩在一起玩也玩不出花来，反正也玩不到多久了，等明年夏天，就和他们哥一起去学校上课了。” 姜老太太本意也不是责怪两个孙子，只说道：“你当妈的不嫌洗衣服累人就好。” 精力旺盛的男娃是真的废衣服。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虎小虎像装了狗鼻子一样，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看着灶台上一篓一篓的炸货，眼神一下就亮了。 “妹妹你睡醒了哇。” 小虎看着站在一旁，一只小手捏着鱼头，一只小手捏着鱼尾，排排啃过去的小姑娘，只觉得比村里的小花猫还要乖巧。 “嗯嗯。”穆建宁歪了歪头，身高优势让她轻而易举看到了他藏在下巴下的一道浅浅的疤痕，辨认jsg出了他的身份。 早上双胞胎还专门教了她认出他们的方式来。 双胞胎穿着一直都是一样的，只能从本身细小的差异和性格上区分。 小虎因为小时候摔到了下巴，要比大虎多一道疤痕，而大虎实际上要比小虎高上两公分，不注意也看不出来。 性格上，大虎要活泼一点，小虎要乖巧一点。 “奶奶，我们也要吃小鱼。”大虎撒着娇。 姜老太太提醒道：“先把你们那个爪子给洗一洗，也不知道摸啥了。” 姜老三媳妇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衣服裤子，气呼呼道： “这才出去多久，就沾了一身灰。” 两个儿子傻笑。 洗了手，大虎小虎一人拧了条小鱼立马就又跑出去了，惹得姜老三媳妇嘴上念叨一通。 等看到穆建宁吃完洗干净手，捧着本书在大门口看，又被姜老太太夸奖一通的时候，就暗道自己两个儿子太傻，不比人家小小年纪就会表现，讨人欢心了。 中午的时候去上学的孩子们并不会回来吃饭，都是每个月家长拿粮食给学校专门做饭的大娘统一煮的。 大虎小虎是赶着姜老头儿他们回来前回来的，该是穿棉袄的天气，也跑得满头大汗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2节 因为多了姜爱红母女俩，以往中午吃饭通常是挤在一桌的姜家人也挤不下了。 姜爱红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不爱和人一起吃饭。 关键现在也不是在自家，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虽然姜家是她娘家，可姜家现在不止她爹妈在，还有哥哥嫂子，人一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需要多思虑，免得让人多想了。 于是顺势就说母女俩在旁边凳子上随便吃吃就行。 结果遭到了姜老太太和姜老头儿的坚决反对。 姜老太太是心疼闺女和外孙女，还能让闺女回娘吃饭上不了桌的呢，她就是自己不坐，也得上母女俩坐上。 而在姜老头儿的思想里，闺女姜爱红回来就算是客人了，哪里能待客人不周到的，他老姜家做不出来这种事来。 母女俩闻言却小小失望了一下。 最后互相推来推去，姜家兄弟三个都直接抱起碗蹲到了门口处吃，把位置都留给长辈女人和孩子了。 坐下还不完，穆建宁就等着姜爱红拿筷子夹菜。 姜老太太给她拿的是勺子，她也没拒绝。 桌上的菜有什么她爱吃的，姜爱红当妈的当然知道了，用筷子一样给她夹了一些放盘子里晾着后，同时筷子也斜放在盘子上，自己则重新拿了双筷子再夹菜吃。 看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姜爱红细心解释道：“宁宁吃不得太烫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看着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模样，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拿两双筷子，在看到小姑娘自己熟练地捏起筷子从面前盘子里夹菜到自己碗里，然后又换成勺子，一勺一勺挖饭喂自己，也说得通了。 只让人惊讶的是在小姑娘吃饭过程中，不哭不闹，夹啥吃啥，一直安安静静很少发出声响，像许多小孩自己吃饭都会容易漏饭的事情都完全没发生。 坐在对边的双胞胎兄弟悄悄地骄傲着，是他们早告诉妹妹的啦！妹妹真行！竟一次都没被爷爷说道！ 姜老头儿确实是在关注着母女俩，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表现得真让他有些无话可说。 第一个他闺女姜爱红，她不管是替外孙女夹菜，还是自己夹菜吃，都是从自己那个方向的角落里夹起的，丝毫没有越过那条界限往中间翻找的意思。 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有些模糊了，他有点忘了以前姜爱红在家里时是不是也这么做的了。 第二个他外孙女，夹菜的时候先从盘子最近的夹起，而不是没有动一下西一下弄得乱糟糟的。 就连吃饭时也是文文静静，没有张着包着饭菜的嘴吱吱呜呜说话，只认认真真干着饭。 莫名地，姜老头儿心里就舒适了起来。 在某些人以为会硝烟四起的饭桌就这么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吃完午饭，洗涮干净后，人不由地就到了疲倦期。 因为姜爱红母女的到来，姜老头儿这个一家之主就被腾了地方。 祖孙三代人呆一个屋。 姜爱红再给姜老太太看她拿回来的东西。 姜老头儿寿辰，当然少不了他。难得回来一次，也不能忘了姜老太太。 所以到最后，给二老的吃穿，给孩子们的零嘴，都有。 母女俩也难得有单独说话的功夫，又说了好些话，两人才终于歇息了。 被两个大人没当作存在的穆建宁听了一耳朵的话，轱辘一个起身爬起来。 早上睡太多，她现在毫无睡意。 跨过两个大人，轻轻遛下床，穿鞋跑到堂屋。 大都在睡午觉，所以屋里安静得很。 坐在小凳子上呆了呆，在堂屋里转了转，找到了先前姜老太太听说她是来吃柚子的就给她新开了的那个柚子。 于是她又抱着大半个柚子回到了小凳子上，一边看着院子外的光景，一边扣着柚子果肉吃着。 一切安静又美好。 直到被一道轻巧又鬼祟的脚步声打破…… 第44章 蹑手蹑脚跨进大门的大虎不由身体一僵, 低头对上那小小一团，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得人心里发怵。 “妹、妹妹你没去睡觉吗？” 穆建宁扒着果肉皮, 连背脊上的细丝都没放过, 粉红的弯弯一牙果肉干干净净完完整整。 她摇摇头，好奇盯着一个人从外边回来的大虎。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问，大虎摸摸头, 他也想起了妹妹还小这回事, 憨笑着指了指外头。 “小虎还在外头玩，我回来拿点东西。” 穆建宁就见他轻手轻脚往厨房里摸去, 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三四条上午炸的小鱼，他冲她小声嘘了下, 然后就跑掉了。 穆建宁还当他鬼头鬼脑要做啥大事，结果只是孩子嘴馋偷鱼吃？ 心情莫名地看了看手中颜色好看的柚子肉，果断嗷呜一口咬掉半截, 甜酸可口，小脸享受。 结果还没等到她把第二块月牙扒拉干净，又听见门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看, 还是大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怎么感觉比刚才蔫哒了一些？眼看着他还是形单影只的, 穆建宁猜测着双胞胎闹矛盾了, 难道是分赃不均？啊不是的, 难道是分小鱼不均？ 穆建宁眨巴着眼, 看着以为会很快走掉的身影不仅没走，还跟着蹲在她面前, 脸上变得黑红,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穆建宁问：“……你要吃柚子吗？” 注意到他好像落到她手里的视线, 以为是他想吃却不好意思开口。 要是换成其他人，穆建宁才懒得有那个心思搭理呢。可她对双胞胎兄弟倒有几分顺眼，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嘛。 小小柚子，不足为意。 黄色厚厚的外壳早被姜老太太剥掉，整个果肉也被虚虚分成好几半，所以穆建宁就是人小掰得也不费力。 “啊，是、是的。” 接过妹妹掰下来的半个柚子，大虎急急忙忙又跑掉了。 怀着一种长者对小辈的包容，穆建宁接受了显得有点奇奇怪怪的大虎。 原以为也就这样了，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再见到双胞胎那张脸了。 谁能想到只感觉一个眨眼的功夫，大虎又再一次空着一双手回来了。 如果之前还觉得双胞胎只是简单的闹矛盾，那这回就可以确定两个之间的关系是更严峻了。 大虎唇色发白，仔细一看，眼眶还是红红的，他往左右两边的屋子望了望，表情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和前两次不同，这次的他好像忽略掉了坐在门口边角处的小妹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不明所以的慌张劲儿。 她小脸一愣怔，好像感受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脑中飞快闪过了什么又没有抓到。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虎就错过她的身后，钻进了里屋。 那是二老的屋子，穆建宁就是从里出来的，姜老太太和姜爱红还在里面睡觉。 他只进去了一小会，然后就匆匆出来了，期间屋里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声音。 这次他出来正好撞上了穆建宁的视线，恍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然后立马回了神，冲着妹妹勉强笑了笑，就又再次跑出去了。 穆建宁却没有笑，嘴角拉得平平的，小脸也绷着了。 她没看错的话，大虎刚藏在身后的是她妈今天带来的喔喔奶糖吧。 中午睡觉前，姜爱红才当着婆孙俩的面打开包裹，其他人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喔喔奶糖也确实是姜爱红专门带给家里的小孩子的，但她想着是由姜老太太的手送出去。一个是讨老人欢喜，另一个就是嫌麻烦，免得送出去还被人说不公之类的话。 但说归说，东西还没送出去，就被人不请自来地拿走了，换谁谁心里都不大舒服。 手里的柚子肉顿时也不香了。 在村子jsg里溜溜达达一中午的姜老头儿终于回家了，然后就见到他那个外孙女坐在门口一边皱着脸，一边往嘴里塞着果肉，表情上看好像正在吃什么苦药一般。 他背着手不禁冷哼一声，吸引到了外孙女的注意力。 还不等他批评她的态度，穆建宁看到他时却是眼睛一亮，率先开口说话。 “外公，你知道大虎小虎他们在哪里玩吗？” 经过刚才那一幕，穆建宁开始是对双胞胎的印象直线下降的，虽然只是大虎一个人做的，但俨然在其他人的眼里相貌相似的兄弟俩是一个分不开的整体。 比如一家的亲兄弟姐妹，要是其中一个做犯了事，那么其他兄弟姐妹不可避免地也要接受旁人的质疑。 再加上穆建宁长久以往接受的思想就是“连坐”，一人犯错全族遭殃。就算来到这个世界后，浅显地发现这里的律法很不一样，但她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得了的。 双胞胎这个群体是特殊的，因为格外相似的面孔总让不那么熟悉的人犯迷糊，所以旁人并没有太把他们区分开。 大虎小虎两兄弟也没有任何意外地，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吃穿也都一样，性格上也有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人会不知道彼此都干了什么事吗？ 哪怕是才六岁的孩子，懵懵懂懂中，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吧？ 显然大虎是知道的，不然就不会有紧张的情绪了。 但思来想去，穆建宁想不出大虎这么做的理由来。 要说是嘴馋，对大部分孩子们来讲，肉的吸引力比奶糖大得多了吧，厨房的有现成的不拿，偏偏在大人睡觉时去屋里翻。何况，大虎事先应该是不知道姜爱红她们带来了奶糖的。 要说姜家的孩子们对姜老头儿有惧怕，她是相信的。但他们对姜老太太绝对是亲近更多，不至于开口要东西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为何，穆建宁回忆着大虎站在门口时的表情，只觉不太对头。 姜老头儿突然出现是碰到她的心坎上了呢。 被这么一打岔，姜老头儿也忘了自己要说的话，顺着答道： “那两小子经常和李家那娃儿一起玩呢。不远，就后头竹林旁那家。” 只见外孙女板着比他还严肃的一张脸，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小手来回拍了两下，穆建宁打算等会儿再回来洗，就起身跨过姜老头儿走出去。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3节 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柚子皮在原地晃荡两下，里面装着的正是穆建宁从果肉上扒拉下来的红色丝络。 姜老头儿转身就想把人喊住，结果已经没影了。 黑着脸把地上的柚子皮捡起，冒着冷气走进厨房扔进灶膛里。 想要说教的心就跟上面插了根软刺儿一样，细微的疼痒碍不着做事，但就是挠得人难受。 这人必须得给捉回来才行！ 穆建宁穿过了姜老头儿所说的那片竹林，也看到了李家。 李家的院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屋门也半掩着，没有动静，孩子们没在这儿。 怀抱着出都出来了的心态，虽然没找到双胞胎，穆建宁便在周围随意走了走。 对找人也没多少期待了，毕竟村子这么大，孩子们成心要玩，她人生地不熟的，谈何容易。 直到她瞅准了一个地势偏高的山坡，小心地走了上去，在上面望能把绝大部分村子的风景都望在眼里。 然后就听到了和她隔了一段距离的远处外，传来的孩子嬉笑声和夹在其中的怒吼声。 “看，我说对了，你小姨回家怎么可能不带好东西回来呢。” “快，还不把糖给我，不然我揍你弟弟了。” 一个体型比双胞胎宽一倍的胖小孩嘴上威胁着，话语中全是得意洋洋，理直气壮又熟练地朝着大虎伸手，示意他快点把手中的东西交出来。 大虎满脸却憋得通红，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把趴在地上的小虎拉起来，再转头紧握住手心里的奶糖，质问着他。 “李锥子！我都回去拿了，你做什么让小虎当马儿！” 孑然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然而熟知他们性子的李锥子却半点儿不把他的模样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哥哥大虎就是瞧着了不得，实则就跟气球一样，轻轻一戳就破，立马泄了气。 与之相比，弟弟小虎则像是他脚下的软泥，连像哥哥一样表面上装都装不了，随便他揉搓。 想到着，他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笑嘻嘻道： “谁让你这么慢啊，我太无聊了，不就骑马儿玩玩嘛。” “快点，你把糖给我啊，我都看到了，你别想骗我！” 孩子的脸色说变就变，他收了笑意，一脸不耐烦地道。 大虎心里的气涨得鼓囊囊的，可他看了看乖乖拍着膝盖的小虎，又想到姜老头儿那张严肃的脸，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奶糖放在了李锥子手里。 心里十分难过，又气又惧，还不得不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的，等到他和小虎去上学后就好了。 李锥子今年七岁过，是李家的独子，他想要去学校，李家老俩口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会送他去的，可偏偏他厌恶上学，所以今年正该去学校也没去。 他年纪也算小，村子里的也有许多像他一样晚几年才去上学的，倒也一点不奇怪。 大虎也是知道了这一点，特别渴望明年能快一点到来。明年他们七岁了，就能去学校上课躲开李锥子了。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李锥子不去学校除了不喜欢被关在里面上课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村子里有他大虎和小虎在。 不仅能天天欺负他们玩，还可以时不时打牙祭。 多亏他脑子灵，今儿一早他就在姜家院子外闻到了特别香的味道。 村子里晓得的都晓得了，姜家的闺女回娘家了，穿着打扮像城里人，大包小包东西提着回来。 姜家这是在煮好东西招待闺女呢。 他就指使着双胞胎进去给他拿出来，可惜让人小小失望的是并不是肉，而是炸小鱼，但姜老太太的手艺好，他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吃完一抹嘴，他可不又把主意打到了据说像城里人的姜爱红身上了，城里人肯定有很多钱，那她回娘家带的东西肯定也是好东西。 中午一吃完饭，他就又晃荡到姜家，呼唤出双胞胎，点菜一般让回去先拿几条炸小鱼出来，然后再把今天双胞胎小姨带回来的好东西给拿出来。 炸小鱼倒是拿得很顺利，但姜爱红带回来的东西？双胞胎见都没见到！ 李锥子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是听了村里人说了的，双胞胎小姨包里肯定有好东西，就让大虎回去自己找。 第一次见大虎拿回来半个柚子欺骗他，气得他把柚子扔在地上后，还狠狠碾了几脚。 村里谁不知道姜家有柚子树？他也从双胞胎这里吃了不少柚子的。 见大虎不听他指示，李锥子当场把小虎摁在地上，坐在他身上打了一顿，他知道不能打在脸上能看到的地方，就专门揪着藏在衣服里肉多的地方锤。 直到大虎又连忙跑回去了才满意地停手。 李锥子剥着奶糖，一个接一个塞嘴里。 含糊不清地道：“晚上吃了饭后，你们来我家找我，炸小鱼和奶糖我都要。” 大虎气闷：“炸小鱼是后天席上要用的，没多少了，再拿就要被发现了！” 李锥子不高兴：“就拿两条就行了，两条没有多少的，不会发现的。” “要是被发现了，你就说你们自己偷吃了！” “还有我的奶糖，这次多拿一点，一大晚上的时间呢。” “敢不听我的话，就给你们坏果子吃。” “不然，我就告诉姜……” 大虎低头还在想着该找什么办法拒绝，一听到他说到这句时，心里就慌了慌，想要抬头应下，结果突然感受到小虎拉着他的手猛的一紧。 然后就听到了一道惊惧的叫声，对面那原本站在斜坡高高在上看着他们的人一个大马哈地从双胞胎旁边飞快扑倒，滚在地上顺着斜坡滑了一米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三头身，她叉着腰，高高的扬起下巴，冰冷冷地看着下面那一摊东西。 论欺负人。 谁还不会呢。 从前的建宁公主虽不会主动仗势欺人，但抵不住隔一段时间总有人瞧不懂形势来找她的茬子。 宫里的主子就没有真正天真良善的存在。一旦你软弱退缩了，有的是各种妖魔鬼怪趴在你身上吸血吃肉。 建宁公主可从来都不是任人欺骗拿捏的软柿子。 那些以为她天真无邪好哄骗的傻蛋，等栽到深坑里爬不进来了，才反应过来，但那时基本已经迟了。 双胞胎作为她血亲的存在，欺负他们，就摆明是瞧不起她！ 她可不受气儿！ 第45章 小小的身影挺直直地站立, 丝毫看不出刚刚被反弹摔了个屁墩儿，立马又爬起来的仓促样子。 太阳的光正好从后背照过来jsg, 在大虎小虎眼里就像披着光突然降临的小仙女一般。 滚到草丛里的李锥子蒙了两秒, 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心里又气又怒，还有一点心虚。 不过等他爬起来，看到偷袭他的是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还没他肩高的小丫头时, 那丁点儿心虚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转而变成了更大的羞恼和怒气。 “死丫头！”眼睛凶恶地盯着她。 他气急败坏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对比高处一动不动小小的身影，比双胞胎还壮几分的李锥子看上去更加高大了。 让人担心好似他只要轻轻一挥拳, 小姑娘就能被打飞出去。 双胞胎的心不由地一揪。 一个是天天欺负他们，本能让他们畏惧退缩的李锥子。 一个是聪明勇敢又软乎乎的小妹妹。 面对这场面, 不用思考，就知道该帮谁。 愣了两秒，眼见发疯的李锥子要越过他们去打妹妹, 双胞胎默契十足地扑上去拦人。 一个抱上半身，一个抱下半身，鼓着劲儿把人摁倒在地上。 “嗬……妹妹快跑！回去找奶奶！” “妹妹跑……”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身下李锥子的痛呼声, 嗷嗷直叫。 双胞胎并没有注意到, 实际在他们把人压倒前, 李锥子的腿脚已经有了弯曲的趋势。 也完全没有功夫想, 平时惧怕得不行的人, 如今被兄弟俩死死压在身下到底是什么感受。 只赶紧催促着妹妹赶快离开。 “啊！” 李锥子面容痛苦的挤在一起, 胖嘟嘟的身体完全动不了。 刚刚被摔到的擦伤口紧紧贴着泥地里的野草，一阵阵摩擦。 拼命挣扎,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压痛, 身上的重量死死压着他, 让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努力蹬着腿，结果一股猛烈的疼痛从膝盖骨传来。 “啊啊啊，你们、死、定了！” 双胞胎听后又是恐慌不已，想着姜老头儿的黑脸，还有大人们知道后的后果，眼泪珠子和鼻涕都出来了，心里一急，用的劲儿就更大了。 “嗷啊！” 好不容易就近地扯着李锥子的衣服擦了擦泪眼模糊鼻涕糊脸的大虎，仰着脖子，就看到了站得好好的他以为早就跑回去的妹妹。 小心脏顿时炸裂了，放松的身体一下又紧绷了。 “妹妹！你……”你还不快跑？ 后面办句在看到多出来的那个熟悉的面孔时，吓得瞬间哑声了。 爷、爷爷？！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4节 穆建宁是有底气的，因为有老祖宗在，她是不会有事的。 但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看见那破小孩在被老祖宗教训之际，也被双胞胎给制住了，便知道接下来该要去找大人了。 只不过等她搓着手腕转身，就看到了脸色极为吓人的姜老头儿。 下头被双胞胎压住的李锥子还在不时地哼哼唧唧，嘴上乱七八糟地说着。 “大虎小虎你们、死定了。” “我，我要给你们爷爷告状，你们偷家里东西！” “你们要被打死啦！！！” “啊……” 着急忙慌爬起来的大虎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李锥子抵在一蹭的右手。 大虎身躯一颤，连忙跳到一边，瞧着受到的惊吓比被踩的李锥子还要多。 背对着的小虎并没有发现什么，只见哥哥松了手，也跟着退着起身。 李锥子察觉到自己被松开了，以为是自己的话威胁到了他们，也不介意自己挨的疼了。 得意洋洋地道：“要是你们把家里的东西偷出来，我就不计较……” 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扭着脑袋，打算再好好威逼一番，让双胞胎多带着好东西出来。 然后就看到了偷袭他的那个小丫头竟还没有走，同时，她的旁边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人。 李锥子瞪大双眼。 “还不过来！” 抑制不住的怒吼响彻小山坡。 下面的三个都抖了抖身体，小虎更是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眼睛呆滞，等看到真是熟悉的那个人后，忙不迭地躲在了哥哥大虎的身后。 站在上头看得一清二楚的爷孙俩：“……” 姜爱红自起床就没见到闺女的身影，把屋子都转遍了，也没找到。 姜老太太便冲三房的屋里喊了喊：“老三媳妇！大虎小虎在不在里面？” 姜老三媳妇闷声闷气地道：“不在！” 姜老太太就对闺女道：“肯定是被那两小子带出去玩了。” “放心，村里头有些什么人你也是知道的，出不了事。” 姜爱红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是感到稀奇。 认识第一天就能把她闺女喊出去一起玩，她这两个外甥儿有点本事啊。 姜老三媳妇打着哈欠出来，也跟着道：“是的，小妹你放心吧，大虎小虎天天在外面跑，村子里都是玩遍了的。” “我们村里可不像你们城里似的，来来去去走的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连出个门都提心吊胆的。” 后面一句话，属实带有一些不明的味道。 碰巧从屋里出来的姜老大媳妇都尴尬了一瞬。 好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一道隐隐若若的哭声，远远的，还有点熟悉。 “妈，你们听，后头李家是不是出事了？” 姜老太太她们都跟着竖起来了耳朵，也是听到了，很是疑惑。 “这是咋了，咱们去瞧瞧看。”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 “小虎他奶！小虎他奶！你在家吗，你家大虎小虎出事了！” “他们都在李家呢！小虎他爷也在！” 姜老太太心下一惊，跟闺女和儿媳妇们对视了一眼。 原本漫不经心的心态，也变得慎重了。 “老大老二老三！赶紧出来！家里出事啦！” 屋门连响三声，姜家三兄弟和姜老二媳妇都出来了。 另一边，李家的院子里。 李锥子他奶李老太太坐在地上正抱着孙子嚎叫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哭诉着。 “我的锥子太可怜啊，爸妈不在家，只能叫别人家的孩子凭白欺负啊，太可怜啊！” 穆建宁和姜老头儿、双胞胎站在不远处，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只能说太戏剧了。 谁能想到在李锥子惨兮兮趴在地上时，会被李老太太给当场撞见呢。 姜老头儿那张黑脸不仅把双胞胎吓住了，同样也把心虚的李锥子给吓住了，现在一见到疼爱自己的奶奶，心里那个委屈劲儿哪里忍得住，直接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边哭边喊着疼，嚷嚷着双胞胎欺负他了。 穆建宁直接免费送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可李老太太却是非常相信自家孙子的话，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就跟着一起哭嚷嚷起来，一路背着叫着腿疼的孙子回家，一边哭天喊地恨不得把全村人都叫来。 就有看热闹的村民问她：“咋了，锥子他奶，哪个欺负你家锥子了。” 这话问在了李老太太的心上，她立马跳脚地指着姜老头儿他们，恨恨道： “他姜家的孩子哦！” “我可怜的锥子，我到的时候就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哦，就他们站在那里！” “我家锥子说了，就是他们！” “姜老头儿都在那里背手干巴巴看着哦，几十岁的人了，什么都不管哦！真是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不得了了，姜家老老少少都跟着欺负我们李家哦！” 问话的那个村民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和其他人尬尬相望。 小虎气呼呼地瞪着李家婆孙，小嘴撅着，明明是李锥子欺负他们，他们什么时候欺负李锥子了！ 他张张嘴，笨嘴笨舌地反驳着：“我们没有欺负锥子！没有！” 大虎也气红了脸，“李锥子，你自己说，我们打你了吗？” 两人软绵绵的质问声，听得穆建宁都着急了，这听着都理不直气不壮的。 要她说，就该第一时间在气势上压倒他们，没理也拿出七分理的架势来！ 软叽叽的，别人不欺负你又欺负谁？ 果然，对面李锥子就跟个戏精一样，明明开先那么嚣张又凶狠，如今贴在奶奶身上，哼哼哭着。 可惜因为体型太大的缘故，蹭得李老太太跟着后仰，看不出令人疼惜的美感来！ “打了打了，都打了！” “奶奶，那个小丫头还把我推倒了，好疼啊！” 胖胖的手指又径直直指向了穆建宁。 姜老头儿的眉头一跳，原本就怀疑这小子胡说八道的他，就立马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 穆建宁哼哼一声，丝毫不惧那婆孙俩瞪过来的目光。 拍了拍小手，嫩乎乎的小脸无辜得很。 “啊，你是谁哇？” “我为什么要推你呀？推倒你有小鱼鱼吃吗？你这么大块头我哪推得动呀！” “我是和外公一起出来找大虎小虎的，哪认得你啊！” 于情于理，姜老头儿也没反驳，再说他和外孙女确实是一前一后出门的，那么短的一截时间，也可以说成是一起出来的，完全没错。 村民们也看得出两人的年纪大小和体型，说实在的，他们也不大信的。 第46章 面对着大家不相信的眼神, 李老太太赶紧推了推孙子，示意着他改jsg口：“是不是锥子你记错了, 是那丫头推你的不？是不是大虎小虎他们两个？” 奈何李锥子根本没理会到她的意思, 七八岁的孩子脑子想不了太多的东西，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不相信他的话，生气推开她, 缩在地上想要撒泼地打滚。 “就是她, 她把我推到草丛里了！” 结果翻滚到一半就抱着腿啊啊叫着痛。 李老太太听了心疼得不行，赶紧凑上去关心：“我的孙孙, 哪里痛，腿痛吗？” 双胞胎瞪大眼睛, 只觉得李锥子太坏了，还装得挺像样儿。 村里头哪个娃娃没摔到两下子的？ 虽然当时他们是为李锥子摔了一大趴惊到了，但惊的是李锥子这个人竟然也有被别人（妹妹）阴到的一天, 而不是他摔得有多严重。 又不是从高坎上摔下来，那点倾斜的坡地在他们眼里都算是平地了，前方还是密集的草地，能有多大回事？最多身上擦破点皮或青紫一下, 但绝不到疼得嗷嗷叫的地步。 要知道, 他们可看到他当时整个人都好好站起来又汹汹地还要冲上去打妹妹的！要不是他们及时拦住, 妹妹就惨啦！ 看着在李老太太怀里哭得真情实感的李锥子, 双胞胎共同感叹道：这个人真是太会演了！ 大虎虽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会突然出现, 但模糊晓得妹妹踹倒李锥子是为了他们兄弟俩。 所以, 不能让妹妹被骂的。 大虎看到姜老头儿的一瞬间，就知道今天怕是逃不了一顿打骂了, 反正都是要捱这一遭, 多点错少点错, 也差不了太多的！他咬了咬牙，说服了自己。 于是当着大家的面，主动向姜老头儿认了错。 “爷爷！是我推的李锥子，不关妹妹的事。” 他动了动嘴唇，低着头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实话，村里头几家孩子一起打起来的不是没有，还多的是，这小孩瞧不起那小孩，那小孩瞧不起这小孩的，可真闹到姜家和李家这地步，还真是少之又少。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5节 在许多村民们看来，孩子们打架真不是什么大事啊。就是在他们小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没少动过手。 这边大虎已经向着姜老头儿认了错，那边李锥子却还在哭喊着是姜家这外孙女害的他。 这—— 村民们不由地有些多想了。 李家哭哭嚷嚷闹这么大阵仗，大家心里有数，不就是想要一些好处嘛。 姜家的大虎都认了，这李家还不依不饶是要做啥？ 当场有想得多的人就不免多看了姜家的外孙女两眼，然后就觉得自己看出了些门道来。 姜家的条件都是能看到眼里的，和村里其他村民家都大差不差。姜家儿子多，后辈都是些勤快的，总体来说也倒比有些村民家强一些。 可他姜家再强一些也没有自行车啊。 姜家闺女把自行车推进村里许多村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没看到也从别人家耳朵里听到了。这自行车早上才进姜家的门，下午李家孙子就哭着说姜家的外孙女把他的腿给伤到了。 莫不是太巧合了？ 不承认是姜家孙子给推的，硬说是姜家外孙女给推的。真不是看到姜家闺女发达了，想要碰瓷吃大户？ 再仔细一看姜家外孙女的年纪，三四岁大的样子，能说得过李家那个七八岁的？ 想到这的村民脸色复杂加同情的看向那个呆呆站在原地，被“吓”得不会说话的小姑娘。 不过虽说同情那小姑娘，也一脸意味深长地瞧了李家那在唱戏的婆孙俩，但却没有冒然开口。 他们毕竟是同一个村里的人，就算觉得李家做得不太地道，轻易也不会乱插话的。 姜家的外孙女可不姓姜，过两天人就会走了。 看似呆呆的穆建宁也确实是在发呆，她完全没想到大虎会主动傻乎乎地自己凑上来顶锅。 一直不想吭声，也是仗着大人（姜老头儿）在，正等着双胞胎如实坦露出事情呢。 地上脏兮兮的柚子肉，李锥子熟悉抢东西的动作，说的那一番豪言壮语。 不难想象双胞胎在三人中的身份和地位。 两个怂叽叽的人，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得乖乖凑上另一边让人继续打。 穆建宁的眉头和旁边姜老头儿如出一辙了。 李老太太一时顾不得跟姜家的人算账，着急撸起孙子的裤脚检查。 也有村民思量着这李锥子是不是伤到骨头了，怎么哭得这么惨。 裤子宽大得很，所以李老太太翻得很容易。 探着头跟着看的村民就见两条有些黝黑又比寻常小孩粗壮的腿。李锥子嘴上嚷嚷疼就没听过，可任凭村民们瞪大眼睛在他腿上如何寻找，也没找出明显的伤势来。只那眼神比普通人好点的，努力在黑黑的膝盖骨上看到了一处手指印大的勉强能称得上“伤”的紫青印记。 但李家孙子就因为这么大的“伤”就哭得像腿断掉了的话，那每天村子里的哭声就得一家接一接，停不下来了。 李老太太还担心得不行，四处寻摸着孙子的腿，找着李锥子疼痛的地方。 “孙孙，哪里痛啊，快告诉奶奶！” 李锥子心慌得很，当时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现在他只要试着要站起来，腿上的疼就一阵一阵袭上来，到底从哪里开始疼的也分不清，只觉得都疼得。 如此，他也暴躁地这么说了。 “痛，两条腿都痛！” “奶，我站不起来了！呜呜！” “怎么办，奶怎么办啊！” 李老太太一听差点心梗，颤抖着双手，站、站不起来了？ 相较于天都要塌了的李家婆孙俩，其他村民却一脸不可置信。 啥？站不起来了？ 哄谁啊！ 那两双腿也就黑了点，其他啥毛病都没有，咋还能站不起来了？ 就算要碰姜家的瓷也用不着编这么胡说八道、别人一看就能戳破的慌啊！ 就是里头的骨头摔断了，也能从外表上看出几分异样来，你这随便一伸脚就喊着不行了，哪个傻子会买账？ 终于有看不下去的村民纷纷劝着呆滞住的李老太太。 “都是乡里乡亲啊，凡事别做得太绝啊。” “是啊是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还有看李锥子哭得不像假的，怀疑是李家有什么特殊疾病犯了，好心提醒道： “你家锥子可能要送去镇上给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别耽误了病情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锥子要么就是装的病，要么就是真犯了什么病。 但怎么样也不是摔出来的啊，他身上没外伤呢！ 要是李锥子是脑壳痛，说不得还能说是被摔出问题了，关键他是腿痛啊！李锥子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多数人还是偏向于这孩子再装傻骗人的。 但姜家人可不是纯纯的大傻蛋！ 果然，一直憋着一席话，又不稀罕跟李家这个老太太搭话的姜老头儿终于忍不住了。 再让李家胡扯下去，他姜家就甭想在村里生活不下去了！ 阻止了一脸恐慌着急的双胞胎又想要继续说写无用的话。 他直接冷着脸放话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也不是你李家说甚就是甚！” 姜老太太他们终于赶了过来。 看到地上的婆孙俩都惊了惊，还不等说什么，姜老头儿就喊姜爱红了。 “老幺，过来。” 表示要借用一下她的自行车，打算把李锥子给带到镇上卫生院看腿。 他们村里也是有自行车的，村长家就有。 姜老头儿还打算拉个村里头大家都信得过的人一起去，正是村长。 于是姜家老大老二两兄弟、后来一步的李老头儿李老太太、见证人村长，带着李锥子和两架自行车出村了。 临走前，听闻到消息的村长还面色复杂地最后确认般地问了李家人是否真要去镇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一行人才真正出发了。 离开的一行人不提，留下的姜家人得到了村民们很是同情的表情。 或多或少都觉得姜家倒霉了点，村里孩子们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只他们家摊上了这么个情况。 要是李家孙子的腿真出了什么问题，姜家孩子就算不是罪魁祸首，那也算是个引子了，凭着李家的德性，姜家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脱身了。 姜老头儿的亲兄弟姜大爷和姜二爷两家都过来问候了。 姜老头儿只摇头表示没事，心里知道这事还没完。 李家小子要真有事暂且不说，要是假的，他姜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与此同时，最要紧的还得是回家拷问几个孩子，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姜老头儿没让老三跟着去镇上的原因。 姜老太太等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回，满脸懵逼也不知道缘由，只大概清楚自家孩子和李家孩子闹了事，李家孩子还送去镇上卫生院了。 等回到了家中，才从姜老头儿口中得知了大致经过。 只光一听听，就吓人得紧。 姜家的气氛尤为严肃，所有人都目光如炬地盯着中间的三个孩子。 姜老头儿jsg沉着声：“谁来说？” 第47章 堂屋有一片刻的沉默。 大虎小虎两人红着眼低着头, 整个颤颤巍巍。 姜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姜老三夫妻在听说李家孙子因为双胞胎的缘故腿都不能站起来了。 姜老三媳妇一气之下, 拉扯着站在边缘的小虎。 “说啊, 你们快说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和李锥子两个天天在一起玩吗？怎么好好的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既心焦着镇上那边的情况，李锥子要真有个什么, 那她家该怎么办！同时又害怕着姜老头儿的脾气, 对两个不吭声的儿子着急得不行。 小虎抹着眼泪，任凭姜老三媳妇拉着她一脸气急败坏, 也不愿开口的模样。 姜老三于是看向了另一个儿子，询问道：“大虎, 是不是你们和李锥子闹脾气了，不小心推攮到了？” “……” 姜老三媳妇生气得要出去找棍棒打人了。气俩孩子惹了这么大的祸，就是她不出手打人, 肯定也逃不掉姜老头儿的手。 那还不如她亲自打！ 双胞胎僵硬着身体，眼见棍棒要落到身上了。 一直被大家忽略掉的穆建宁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说不上失望。 不看别人，只背着手走到姜爱红面前, 在众人面前板着小脸承认了自己偷袭的行为。 “妈, 那愚民是我踹的。” “他碍着我的眼儿了。”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人确实是她给踹的, 但也仅是如此了。不是在认错, 而是在给他们陈述下事实。 yu min？渔民？谁？ 众人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还是一直心系儿子的姜老三媳妇精确捕捉到了后面的字眼，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6节 “什么？你说那李锥子的腿是你弄残了的？” 姜爱红也惊讶地看闺女, 不只是她, 姜家人都神色莫名看向了她。 后到一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先前李锥子是亲口指认过穆建宁, 但双胞胎和姜老头儿却知道。 姜老头儿皱眉，头一回认真打量小小的外孙女，小人稳稳当当站着，面对着这么多视线脸不慌脚不抖，面上也看不出丝毫后悔之意。 “真是你做的？” 实在是穆建宁太小，让人很难相信，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做哥哥的哄骗承认了。 但今天这回事已经不能当做小孩们的玩闹就可以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关键还涉及到了一个孩子的腿的问题。 “不是！不是妹妹！” “是我！”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道。 姜老三媳妇却要被默契的兄弟俩给气死了！直接忽视了他们的话，抢在他们继续开口前，率先开口道：“爸！小丫头自己都承认了！” “我就说嘛，以往大虎小虎和李锥子都玩得好好的，偏偏今天就出了问题，今天不正是小姑子她们回来了吗！” “我还纳闷呢，大虎小虎平常最乖巧不过了，哪会做那些推人踹人的行为，原来那李锥子的腿本就不关我们的事呢。” 所以不管李锥子那腿到底有没有事，都挨不着她家了！ 想到这，她面色不友善地盯着穆建宁，抱怨着：“小姑子啊，你们得好好管教管教孩子，不能自己闯了祸，就让别人来背事啊。” “你们也是，孩子还这么小就让读书，书读进去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子倒学了不少。” 最后一句说得小声，但人都聚在这儿，就她一人迫不及待啪啦说一长串，哪个又没听到？ 双胞胎的脸早已变成番茄一样红，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羞的。 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妈的说的话的全部意思，可他们能察觉周围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奇怪，还看到了奶奶和小姨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至于爷爷，一直都是黑着脸吓唬人的模样，也分不清有没有变化了。 他们想说些什么，偏偏最关键的时刻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老大媳妇和姜老二媳妇悄悄对视，那种恨不得脚趾直抓地的尴尬感因为有人共同感受，终于消散了一点点。 “梨花！你在胡咧咧些什么？！”姜老三吼道。 姜老三媳妇想说她才没胡说呢，不过再看到射向她的好几道死亡视线，嘟嘟囔囔闭嘴了。 总的来说，她的两个儿子该是相安无事了，她等着看小姑子的笑话呢。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高兴太早了。 穆建宁想不通为什么在她只说了一句话后这个三舅妈就急着要跳出来了。 淡淡撇过她，扭头看向真正关心她的人。 她的妈妈眼里有关心，有担忧，有询问，唯独没有的就是怀疑和讨厌。 姜爱红认真问她：“是不是那李家小孩欺负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被他打到？” 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暂时放不了在她的心上，她现在只看得到闺女一个人。 姜家人不了解，她未必还能不了解她闺女吗？ 说好听点，平时就是个文文静静客客气气的小姑娘。说不那么好听，就是不那么爱搭理人，除了亲哥穆建安，走得近的也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常到穆家走动的。 不自觉仰着小脑袋走来走去，一副凡人勿近的模样，明明就住在不远，堂姐妹之间的交往却少之又少。 除了兄弟姐妹们，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就是隔壁单家的小姑娘了，那也是因为单家小姑娘心性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又一心念着学习，才能跟闺女合得来。 简而言之，闺女妥妥的是一个被动的人，哪会没事儿去搭理一个村里头不认识的孩子。 其中肯定有缘由的。 姜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长辈对自家孩子本就是偏心眼，自家孩子处处都是好的，和别家孩子闹矛盾了，总想找对方的毛病。 穆建宁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受伤。 只不高兴地道：“他踩了我的柚子。” 一道尖锐的声音想起：“为了点柚子，你就把人腿弄残了！” 姜老太太忍无可忍，冲姜老三媳妇吼道：“闭上你的嘴巴！” 姜爱红冰冷冷地看她，盯得人心里直发凉。 “结果还没出来，我劝三嫂你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姜老头儿更明了，直接问她：“你是姜家媳妇还是李家媳妇？” 姜老三媳妇瞬间哑言了。心里不舒服，他们自家的人知道李锥子是小姑子家的孩子干的，但外边的人还不知道呢。 这不就是她两个儿子背了黑锅吗？ 穆建宁撇撇嘴，她就说了三舅妈的性子太急了嘛。 姜老头儿注意到了旁人不知道的细节：“你出去的时候没有拿东西。” 穆建宁耸耸肩，指了指有些惶恐的双胞胎，不多说也不少说。 “我给大虎，大虎拿走了，然后再见到，柚子就在李锥子脚下了。” 她嘟囔着：“不吃就不吃嘛，干嘛扔地上嘛。” “腿疼就是报应吧。” “我先声明，他的腿到底怎么样，是真病还是假病，可不关我的事，明明先前都好好的，还想追来打我呢。” “谁知见大人一来就不行了。” 暗戳戳上着眼药水。 穆建宁坚信老祖宗肯定会有分寸的，最多就是让李锥子难受个几天而已。 莫名的，她觉得李锥子就算去镇上，也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的。 最后，她还指了指有些惶恐的双胞胎，“幸好有大虎小虎，不然他早冲过来了。” 双胞胎连连点头，证明她说得没有错。 大虎：“妹妹没说错，李锥子从草丛里爬出来的时候可好了，要不是我们拦着，就追着打妹妹了。” 肯定道：“李锥子就是装的！” 小虎吸着鼻子点点头，“装的，是装的。” 李锥子可坏了，打人也可疼了。 在听到穆建宁并没有提到他们和李锥子之间的问题时，双胞胎悄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些。 大虎早就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在担忧的爷爷是否听见了李锥子说的话，可见他一直没有提，就以为爷爷是并没有听到或听清。 然后在从耳边传来了姜老头儿的疑问句时，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了。 “李锥子的腿到底断没断，暂且不说，等他们回来了就知道了。” “我现在要问的是大虎小虎你们两个……” “到底偷了多少家里的东西？！” 姜老头儿目光直溜溜盯住他们不放，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什么？偷东西！ 姜家人都惊呆了，不是正在说李家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偷东西上面了？ 姜老大媳妇和姜老二媳妇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姜老三媳妇瞪大眼，拍着大腿果断否认道：“不可能！大虎小虎怎么可能会偷东西！”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双胞胎脸上的血色全无，连小学都没上的孩子如何能瞒得住大人的眼色。 大家一看他们慌张的表情，就知道姜老头儿的话没假了。 姜老三二话不说，转身就拿起媳妇刚才拿进来的棍棒，真心要揍孩子了。 孩子们单纯打架还能有个对错之分，偷东西这回事就绝对不能原谅了。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姜家再怎样，也没有jsg短过双胞胎吃喝，过得比他们小的时候舒坦多了，谁知道竟还不知道满足！ 姜老三打孩子，姜家人没人劝，连姜老三媳妇都没吭声。 双胞胎自己除了被揍得嗷嗷叫，也没说其他的。 穆建宁便安静地倚着姜爱红腿上，默默看着。 经过这么一遭，她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要是自己不乐意，别人再怎么帮忙，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和麻烦罢了。 终于观赏了一个现场版的打孩子（上次二伯母打孩子被拦住了没看成），穆建宁心里莫名的郁气都散了！ 第48章 孩子们不是被打完就没事了, 还必须仔仔细细把全部东西都给交代清楚。 双胞胎撅着屁股趴在父母的腿上打着哭隔，还一边努力回忆着他们从家里拿出去的东西。 最后盘点出来, 最近一年里, 姜家的各种糖果点心等等，凡是能伸手带得走的，都或多或少被两人光顾了。 又说到今天拿出去的东西, 两次炸小鱼, 还有柚子、奶糖，双胞胎越说越小声, 面色羞愧。 其实说他们是偷家里的东西也太过了，拿的大部分都是吃食, 要是换一户人家，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最多给孩子贴上个偷奸耍滑和嘴馋的标签。孩子嘛, 哪个不嘴馋。 但发生这事的是在姜家，不用想，姜老头儿也不会轻拿轻放。 姜爱红听到奶糖没特殊反应，只会以为是三房自己买的。但姜老太太神色就不对头了, 姜家是没有分家的, 经济大权都是捏在她手中, 三个儿子屋里就算有私房钱, 死死捂住都来不及, 哪会拿出来给孩子奢侈地买奶糖吃。 那她两个好孙子的奶糖是从何而来？想到这, 老太太的眼前都黑了黑。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这才多久时间, 一个下午都不到, 屋里的东西都被摸去了, 那她放在屋里的其他东西呢？钱呢？ 姜老三媳妇的心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今又稍微松了一下。她最怕的不就是孩子们不懂事把家里的钱都偷出去了，但知道他们只是嘴馋偷一些吃食，事情应该就没那么严重了。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7节 这么想的她抬头就看到了面色漆黑的姜老头儿和面如死灰的姜老太太，心忍不住咯噔一声，转头就开始向双胞胎发作了。 “你们两个是想气死妈对不对？家里顿顿都让你们填饱了肚子，嘴咋还那么馋？” “嘴巴长得是做什么用的，真想要吃不能问大人要吗，非得悄悄摸摸地搞？” “你们是爷奶的亲孙子！平时爷奶这么疼爱你们，你们咋就不知道轻重呢？就为了些零嘴儿，还落了这么一顿打！” “亏不亏？亏不亏？！” 连穆建宁都听出来了其中个别词语的加重或加轻，看着被蒙在鼓里的姜老三媳妇兀自跳来跳去还真有点乐呵。她可不信姜老头儿是当真没发现什么，不过经过刚才插手也没捞到好的她就没有再介入的意思了，免得碍了某些人的发挥，背着手手看戏就是了。 除了真心伤心的双胞胎，其他人都差不多明白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姜老三生气归生气，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要护着的。 姜老大媳妇和姜老二媳妇都不大高兴，毕竟家里孩子们有那么多，但每样东西是定量的，双胞胎偷偷拿走了，那她们的孩子不就吃亏了嘛，吃的还是暗亏。 双胞胎亏不亏不清楚，她们两家肯定是亏的。 姜老二媳妇“小声”道：“家里什么时候有奶糖了。”莫不是家里二老偷偷补贴老三了。 姜老大媳妇也立马望向二老和老三夫妻俩。 但姜老三夫妻俩自己都不知道呢，难道双胞胎是从二老哪里拿的？可家里来来往往的礼都是透明的，二老哪里有些什么好东西，三个儿子不知道，但三个儿媳心里却是有数的。 “……”感受到四周大家寻过来怀疑的目光，姜老太太咬牙切齿：“奶糖是爱红今儿拿回来的！” 大家顿时都不可思议看向双胞胎，这手动得可真快啊。 三房的人气弱，大房二房的人气急。 姜老头儿又问出了致命一问：“东西都是你们自己吃的吗？” 这话在其他人耳里听着有点多余，这不是自己吃的，还能是哪个吃的？这么多好东西啊，猛的加起来听得大房二房的媳妇心痛坏了。 姜爱红却一下低头看向闺女，姜老头儿很少说废话的，既然这么说出来了，就代表从家里拿出去的东西多半不是双胞胎都自己吃了。 联想到据说天天一起玩的李锥子，姜爱红觉得闺女动手的原因不是那么简单的。 穆建宁无辜眨眨眼，扭头示意她妈继续听。 事到如今，双胞胎自知瞒不下去了，心虚地摇头。 大虎：“不是，李锥子吃了。” 小虎泪眼汪汪，屁股疼，姜老三打的，腿根疼，李锥子揪的，心脏疼，东西全被李锥子吃了。 姜老三夫妻直骂儿子傻，老大媳妇老二媳妇直接心梗，自家孩子没吃多少，还给外人吃！ 看着两个外甥只知道哭，问一下答一下的模样，姜爱红都想直接开口问：拿出去的东西他们哪一个吃得更多。 虽然没问出口，但想到刚才李锥子的模样，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然而她不问，自是有人来问。 有了先前姜老头儿一针见血的开头，保不准双胞胎傻出了想象，细心的姜老大媳妇谨慎地继续问道：“李锥子吃了多少？”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 一直被大家虎视眈眈盯着的小虎率先顶不住心理压力，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边哭边道：“呜呜呜，吃了……吃了全部！” “我和哥哥都没有吃，全、全是李锥子吃的！” 还没等大人们爆发，越想越伤心的小虎控制不住的把心中的害怕都释放了出来。 “呜呜，李锥子太坏了，嗝，不给他就打我，打得我好痛好痛。” “我好累好累，还要当马儿，我不想当马儿，哇啊呜呜。” 大虎也被他的哭声渲染，跟着抽泣。 “李锥子天天找我们，一天找好几回，不出去就要被打。” “我很努力、努力骗了，可他太聪明了，今天还闻到了我们家里的肉香味儿，要我偷肉，我、我只好拿了小鱼出去骗他，然后下午他又来了，还要让我偷小姨带回来的好东西。” “我用妹妹的柚子骗他，他就把柚子扔地上了，又开始打人……” “我又回来偷，偷了奶糖，然后、然后妹妹跟着出来了，把李锥子踹倒了，李锥子爬起来要打人，我和小虎就压着他，爷爷就来了，李锥子他奶也来了。” “所以，妹妹没有错，是我做错了，是我偷东西了，妹妹才追着来的。” “对不起爷爷奶奶，我不该偷拿家里的东西的，都是我一个人拿的，你们要打就打死我一个人吧！” 两个孩子各自趴在爸妈的腿上哭得稀里哗啦，其他人则被他们话里的信息量气懵到了。 也就是说，这一年里，双胞胎被李家的儿子惨兮兮欺负后，还双手奉上了那么多东西？ “这是帮李家白养孙子了啊！”姜老二媳妇控制不住冷笑出声。 这话说得没人反驳，没说错啊，不就是帮着别人养孩子了嘛。 姜老三媳妇没管她的嘲讽，连忙把膝盖上小虎的衣服裤子都脱掉了，穆建宁埋头进姜爱红怀里面。 已经入冬的天，光溜溜的小虎冻得直哆嗦。 然就这么一会儿，姜老三媳妇已经抱着儿子大哭了起来。 “天杀的李家，养的什么狗屁孩子，把我儿欺负成什么样了啊。” “果然是没爹娘养的啊，这么歹毒的心肠，你李家要绝后了！” 只见小虎屁股上是红通通的，是刚才姜老三打的，更明显的是上面一排排的指甲印，还掐破皮了。更让人心惊还是两只腿的腿根处，青青红红一大片，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吓人得紧。 听到姜爱红倒吸一口气的穆建宁没忍住转过头看，眼睛不由瞪圆了些，知道双胞胎被欺负了，但不知道是被欺负得这么惨。 “先把衣服给孩子穿上！”别身上的伤没好，又着了凉！ 姜老太太的心颤抖着，赶紧又让姜老三把大虎给扒了看看检查。 检查后才发现，大虎身上也是青紫一片，不像掐的，更像是摔的磕的。 等又从大虎口中知道了李锥子某些爱捉弄人的游戏后，姜家的气氛能冰冻整个村子了。 对比起来从家里拿出去的那点东西都是小事了，姜老大媳妇和姜老二媳妇两个暂且闭嘴不提了。 至于为什么双胞胎受到李锥子的欺负，也不愿意告诉家里的大人，自身胆小怯弱是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害怕姜老头儿。 姜家的儿子孙子们，都没逃得了姜老头儿手中的棍棒，不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就是因为言谈举止不当挨打。 而双胞胎和李锥子之间不平等关系的形成，还是因jsg为李锥子真抓到了双胞胎的把柄。 双胞胎在自家院门口捡到了两分钱，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双胞胎捏着钱就跑到村里头了。等回过神来，心里才又怕又慌，这个钱应该是家里人掉的，他们捡到后应该上交的。 可他们跑这么远了，返回去上交的话，大人会不会以为是他们偷的？但要是不上交，偷偷藏好，万一又被发现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双胞胎最终还是打算回家把钱给奶奶得了。 回去的路上，自觉做错的双胞胎有些心虚，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当时的李锥子，钱就掉在了地上，尽管快速地捡起来了，但双胞胎慌慌张张异常紧张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李锥子的注意。 经验丰富的他随口一句“偷钱了”？把双胞胎吓得不行。 任凭他们解释钱是捡的不是偷的，李锥子就一脸不相信，要去姜家告状。 李锥子不相信，那姜家人会相信他们的钱是捡的吗？想到他们是在院门口捡的钱，心里就不那么确定了。 要是姜老头儿不相信怀疑他们偷钱，他们肯定要完蛋的！ 稀里糊涂地，双胞胎就这么被李锥子拿捏到了，并且随着时间的久远，双胞胎对李锥子的反抗意识就更加薄弱。 姜爱红和穆建宁母女俩都觉得很荒诞，偏偏事实就是因为仅仅两分钱而已。 穆建宁是第二天睡醒才知道姜老大姜老二是昨天晚上九、十点钟回来的。 结果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李锥子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当时的村长都尴尬极了。李家二老因为李锥子一直疼还质疑医生的医术，直接被赶出卫生院了。 和他们不一样，姜家两兄弟当然是松了一口气。 穆老太太就道李家孙子太会装，一来一回装了一路的腿疼，听姜家两兄弟讲，李锥子是刚到村子里就没喊疼了，为此，村长看李家的表情格外一言难尽。 穆建宁听得偷偷笑，原本她以为姜家会立马找李家算账的，不过看了家里四处忙碌的大人们，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成堆成堆的碗筷搬进了姜家，大木盆里热腾腾的水，姜家媳妇们仔细清洗着。 姜爱红依旧在切肉，预备的是明天两个硬菜，梅菜扣肉和粉蒸肉，到时候只需要在蒸格上一蒸就完事。 第49章 寻找早膳的穆建宁一转身就对上了姜老三媳妇那张脸, 半点看不出昨天嚎啕大哭的模样来，此时正硬生生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凑了上来。 “哎呀, 宁宁你睡醒了呀，天儿还早呢，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嘛。” 眼瞅着她睁眼说瞎话, 姜家的孩子早吃完饭上学去了。 一整天都在学校的孩子们还不知道白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家里的大人变得有点奇奇怪怪，不仅故作温柔地对待他们, 还心血来潮般问了他们玩得好的小伙伴是谁，平时有没有被欺负。 弄得他们毛骨悚然, 虽然心里感到困惑，但碍于大人的威严，还是小心翼翼交代了。好在没有再听到意外的消息。 只享受到一天温暖的双胞胎也被从床上捉起来跑跑腿, 干干轻松活儿。他们受了李锥子欺负受了伤，但身上同样带着罪行，他们拿出去的东西不是假的。 李家的账，姜家是打算等姜老头儿的寿宴过了以后再去算的。 至于双胞胎, 做些活儿也算是弥补了, 因为三房一家肯定是拿不回那些东西的, 也是没有钱补偿的, 因为姜家都是姜老太太管家, 真拿出钱来那才真要出大事了。但要什么都不做, 就算不说，但大房二房的人心里会有点不舒坦, 两房的利益终究是受损了的。 可怜归可怜, 同情归同情, 也不妨碍他们以后可能会远离三房。姜老三媳妇都不敢再偷懒了。 穆建宁冷漠摇头，她倒见惯了姜老三媳妇这种最会变脸的人，其他人还在看稀奇。 姜老太太抽空回头道：“奶给你蒸了蛋羹，要吃吗？” 肚子里空荡荡的穆建宁点头：“要。” “锅上温着的是吧？妈，你忙，我去端！”姜老三媳妇速度更快。 见状，姜老太太便任由她去了。 姜老三媳妇殷勤地伺候小姑娘吃饭，拿勺拿筷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被姜老太太唤去忙活儿了。 穆建宁吃着嫩滑滑的蛋羹，只觉面前的光被人挡住了。 大虎小虎还微微喘着气，这么冷的天，两人额上的发际还是湿湿的，显然没闲着。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8节 大虎很不好意思地道：“妹妹，对、对不起，让你挨说了。” 昨天晚上他爸爸给他们讲话了，批评了他们好多做错的地方，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家人相信一个小孩的话，受到欺负了不吭声不反抗，明明知道偷东西不对还去做…… 还说，多亏妹妹了，不然他们还要一直被李锥子欺负，家里人也不知道。但是妈妈心急脑昏，为了护着他们，就骂了妹妹。 他们做错了，妈妈也做错了。 说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罐子，里面装有半罐的一块块方形透明晶体。 “妹妹，给你，很甜的。” 那是姜老三媳妇的稀罕东西，不是公中的，是从娘家带回来的，连自己三个孩子都很难能从她手里抠出来，只有孩子们又听话，她又心情好的时候才一人给一颗甜甜嘴，那半罐子冰糖都吃一年多了。其中，孩子们还知道他们妈偷偷吃得比他们还要多。 小虎跟着点着脑袋：“很甜！我妈都喜欢。” 原本不打算要的穆建宁果断伸出小手接过。 双胞胎一点不舍得都没有，高兴得咧出了牙，这是不是代表妹妹不生他们气了呀！ 小虎两眼亮亮地凑得更前了点，吹捧着昨天妹妹的英姿。 “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见到李锥子都不害怕，还敢踹他！” 他只觉得李锥子又高又壮，打人也疼，太吓人了。看到他被妹妹踹到草丛里，心里就很舒坦，想象中有一天他也能把爱欺负人的李锥子给打倒，那多高兴啊。 穆建宁吃完，拿出小手帕擦擦嘴，道：“吃多多，长壮壮。” “一个人打不过就两个人，两个人打不过就偷袭，偷袭打不过让他疼疼也行。” 说完就抱着冰糖罐子跑进厨房，在姜老三媳妇的偷看下，让姜爱红帮忙扭开了罐子，小手伸进去抓出三五颗来。 姜爱红还在问她：“哪里来的。”话一落嘴里就被塞满了甜蜜。 穆建宁笑笑没说话，又走到姜老太太身旁，让她弯腰，又从罐子里抓了一把。 “乖孩子啊，都知道孝顺外婆了。” 然后是正在洗碗的姜老大媳妇姜老二媳妇，她们还在嘀咕罐子眼熟，很像是老三媳妇经常炫耀的罐子，倒也没想着会有她们的份。结果不仅有，还比姜爱红和姜老太太的多得多！ 她们一人被投食了两把！比姜爱红和姜老太太多了一把，这下真是嘴巴都包不住了！ 同时，她们也感受到了旁边看过来的火辣辣要烫死人的眼神。好吧，罐子哪来的她们心里也有底了，顿时嘴里甜滋滋，心里也甜滋滋的了。 姜老三媳妇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要把冰糖给小姑子家，她的心都在滴血。但谁让她自己说岔话了呢？ 如果理是在她这边的，她倒不怕什么，知道姜家人还是讲理的。哪知道是个误会，昨晚老大老二赶回来，她就知道那李家的孙子是装的。人家不仅没把李家孙子怎么样，还帮了双胞胎，不然，现在双胞胎说不得还在受欺负呢。 她也偷偷痛骂了自己一顿，然后就开始想怎么挽回两家的关系了。 要是因此和小姑子家闹僵，不仅自个男人会不高兴，肯定连讲理的二老都会生气。 只得咬牙把家里唯一能称得上面的冰糖给小姑子家，希望能缓解下关系。 为了自己的脸面，她还专门让双胞胎拿给小姑娘，也算是全了孩子之间的情谊。 结果，哪成想到，哪成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舍不得的东西就被这么大手大脚散开来了！ 尤其是姜老大媳妇姜老二媳妇那一嘴，心疼得心脏都抽抽了，可也不能说什么，东西都已经送去了，更何况现在不管是面对小姑子，还是面对婆婆和两个妯娌，她都是气弱的一方。 对大房二房，二老现在虽没说什么，但姜老三也知道是在这两天过后再商讨解决的。 孩子们不能白受委屈，李家也不能白吃姜家的东西，总得要补偿的，要是你轻声轻气放下了，别家都会瞧不起你家。 至于要来的补偿，大房二房肯定是要占一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姜家才显得没什么奇怪的氛围。 想是这么想，东西已经给小姑子家了，她们要怎么处理都不关她的事，但心上还是痛。 眼不见心不烦，姜老三媳妇强迫自己扭回脑袋收回视线，然后面前就摊开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上面是一颗缺了个角的jsg冰糖。 姜老三媳妇：“……” 苦涩地吃下冰糖，姜老三媳妇享受着最后的甜蜜，只听见小姑娘蹬蹬蹬穿过堂屋跑到院子里的动静，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外头的男人连声夸奖称赞的声音。 一会会的功夫，小姑娘又发了个来回，冰糖罐子就空荡荡了。 姜老三媳妇是如何心梗和心痛暂不提，其他人是笑眯眯的了。 下午，姜大爷和姜二爷家的男人女人都过来提前帮忙了，等到天黑才回去。 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姜家的大灯就亮起了，等到五点过，姜家沾亲带故的、关系好的都早早来帮忙了。 热热闹闹又忙碌的气氛，让周末学校放假的姜家孩子都没睡到懒觉。 穆家人是八点过到的，可以知道也是一大早就出门，来的时候还出尽了风头，因为穆显叔提了个城里很火，但村里人很少知道的奶油蛋糕来。 村里人瞧得稀奇，因为蛋糕上有一个大大的寿桃，听穆显叔说那就是什么奶油做成的，不是真的桃子。 按照村里以往的习惯，原本在席面没开始前，又没有要去主家帮忙的，都会到点儿了才过去。穆显叔搞这么一出，硬是引得不少村民去姜家看热闹。 有些村民看着比姜老头儿这个主角都还要兴奋和高兴。 “这么破费做甚，攒钱好好过日子不行？” 打了个招呼，穆老太太带着兴冲冲的穆建安进了里面，姜老头儿接待着亲家公和女婿。 姜二爷啐他：“今天是好日子，侄女婿好心好意给你祝贺，老三你板着脸干什么！” 有村民连声应和：“是啊，女儿女婿多孝顺啊。” 真当姜老头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心里虽高兴，但也知道现在站在姜家院子里的人，保不准一个转身，就会撇着嘴说他女婿铺张浪费，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了。 穆老头儿客气摆手，穆显叔笑着道：“不值当什么，熟人帮忙做的。” 这个熟人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单家母女。 在得知穆建宁跟着妈妈姜爱红回娘家给外公贺寿了，单玉想着自家一直以来受了不少穆家人的恩惠，有小姑娘的笔记，穆家人给的课本，还有偶尔半夜在院墙外鬼鬼祟祟的男人，都是他们帮了忙解决的。更别说妈妈单娴平时也多了能说话的人，隔着院子和穆老太太她们唠叨两句，空闲也会去另一边坐一坐。 总之，自从穆家人住了进来，母女少了不少的麻烦，单母脸上的笑都多了些。 既然知道这个消息，也就没有一听就丢的想法，和单母在屋里忙了一天，在穆家人走前把奶油蛋糕给了。 姜老头儿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但在其他村民们看来，姜家的女婿家果真了不得啊，还认识会做这么厉害东西的人。 姜家孩子也眼巴巴跟着看，被姜老头儿无情赶走了。 第50章 穆老太太去厨房了, 穆建安嘴甜的喊了一圈亲戚后，就想找妹妹穆建宁, 几天没见, 怪想念的。结果最后是在姜老太太的里屋找到人，大白天开着灯，悠哉哉半躺在床上, 一手抓着柿饼, 一手捧着书。 哇—— 又冷又累哼哧哼哧走了几个小时的穆建安羡慕坏了。 “妹妹，你咋在这里躲着？”边问边探头探脑找着什么。 听到这, 穆建宁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小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的, 只怪那些大人太爱动手动脚，还哄小孩般问她各种各样的幼稚问题，太恼人了。 没回答他, 起身在桌子上递了个柿饼给穆建安，穆建安心满意足露出笑容，坐在一旁啃着。啃完了才又嗖嗖跑出去找外婆家的表兄弟们玩了。 随后，穆显叔又推开门进来, 把奶油蛋糕提进来放桌上, 外面人多嘴杂, 孩子们也跑来跑去的, 害怕碰倒了。 瞧见闺女好奇的眼神, 便告诉是她小伙伴和妈妈一起做的。 穆建宁心里有点惊叹, 小玉她们会做的东西可真多，每一样都新奇又美味。虽然她还没尝到, 但莫名地对单家吃食很有信心。 “怎样, 这两天在外婆家好玩不？” “有没有给外婆他们添麻烦啊？” 好玩不好玩, 穆建宁本来就没报什么期待，只是趁着如今能有出门的机会，多看一些以前她接触不到的一面，满足好奇心。 “吃了些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我最是懂事听话了，怎么会给大人添麻烦呢。” 穆显叔听得牙酸，倒也没有怀疑闺女的话。只等到回家以后从姜爱红口里那里知道闺女竟招惹比她大那么多的一个孩子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称赞她胆子大了。 等到正式开席时，穆老头儿穆老太太被邀着去坐了，穆建安也跟着穆显叔去了，穆建宁倒和姜爱红她们留着厨房吃的，到底是不喜欢和其他陌生人坐一起吃饭。 主家一般也不是一开始就上桌吃饭的，一是要不时给饭桌上添菜，肉是定量的，但其他素菜还是有多备的。二就是怕席面上的位置不够，就算事先算好了人数，但也不是完全准确的，要是主家把位置坐了，后面来的客人没位置就有点尴尬了。 男人们要去陪酒，姜老太太就干脆带着闺女儿媳在厨房吃了，偶尔出去看看情况，看客人差什么东西不。 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今天席上的客人。东家长西家短的讨论完了，才又说到了李家。 没错，今天李家也是来了人的，只不过来的是李老头儿一个。 姜老三媳妇心中还记恨着儿子被李家孙子欺负的事儿，可也知道姜家今天不能把人赶出去的。毕竟往小了的说，也只是两家孩子之间的矛盾。村里只要不是结了死仇，平日里你家我家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但在办喜事丧事的时候，都是会正常往来。 她憋不住想法，冷哼哼道：“李雷夫妻俩钻钱眼子里去了，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能长成什么好东西。” 李雷就是李家儿子，李锥子他亲爸。在李锥子生下没多久，李雷就带着媳妇离开村子去外面打工了。 国内形势逐渐变好，不止李雷，村里许多年轻人都蠢蠢欲动呢，不过是被家里的长辈留在家里不让走。所以李家在那时是招了不少人家的眼，一直到现在，都被村里人指责，要不是李雷夫妻俩强意去外面，也不会勾得村里年轻人的心思也跟着一起走了。 姜家嗤之以鼻，姜爱红在前两年还撺掇过哥哥们出去闯一闯，还没等到她想出办法到时候去说服姜老头儿，结果姜家三兄弟倒先战战兢兢拒绝了。 总的来说，姜家认为种地好，种地能让人吃饱饭。他们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去城里又怎么生活。再加上人总是对未知的不熟悉的领域是胆怯的退缩的，只道把家里孩子们供出来就好，读书念的好的，到时候自然会有个体面的工作，念的不好的，回来跟着他们种地，也不愁。 至于他们，都三四十岁的人，安安心心待着村子里就好，反正现在的日子比之以前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好多了，不去想东想西的，就怕到时候哪头都捞不着。 姜爱红听后，倒也没强迫。不同人的想法也各式各样，有的人喜欢追求刺激，有的人喜欢安于现状，如果非逼着一个人去做不乐意做的事，最后的结果未必是好的。 姜老太太心里也是有点赞同儿媳妇话的，想到这两年回来得极少的李雷夫妻，这孩子怕不是替李雷爹娘生的！ 面上却让儿媳妇嘘声，家里人来人往的，被人听到了多不好，总有点抹不开面儿的意思。 等穆建宁知道姜家和李家两家后续，是两个多月后，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了。 午饭后，在和孩子们分吃了奶油蛋糕（姜老头儿吃了奶油做的寿桃），收拾收拾，穆家人便赶回镇上了。 这么一趟，穆建宁回家两天了，精气神才真正回过来，背着小书包继续上学去，生活又恢复平静，去得最多的自然是李家，然后是单家和单家的小饭摊。 期间，在回家后两天，瞧见了穆老二夫妻两个又回来继续做生意了，好似比之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穆老太太穆老头儿没什么异样，姜老二夫妻倒变得谦逊了一点，穆建宁听见二伯娘她们因为两个孩子在这里，好几次都对着爸妈和爷爷奶奶道了谢。 不得不说，一脸客气的陈肖慧还是有点让人吃惊，平时大家虽然没明说，但心里知道她算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也爱占人便宜。 换以前，她就是得了什么好处也是闷着头不说话，哪会一口一个感谢放嘴边呢。 除夕前夕，学校已经停课，穆家人能回村的都回村了，过年肯定是要回村里过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59节 只穆建宁特殊，眼看要不了几天就过年了，李老师才放过她。 穆建宁本也想邀请李老师一起到穆家过年，结果那天李老jsg师家来了几个看着就了不起的人，李老师就回城了，好在李老师走前留下了一些阅读作业，也亲口说过过年后会回来，差点以为老师跑了的穆建宁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再见到李老师怎么也是开了年以后了，哪成想大年三十那天，只是去镇上买些家里缺的东西的穆显叔，却带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李老师。 明明才走了几天，整个人看着却憔悴了不少。 穆家人只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李老师热情地迎进家门，一起好好的过了个新年。 第51章 叮铃铃—— 原本寂静的学校一下子涌动了起来, 各个教室陆陆续续走出拿着纸笔或背着书包的学生们，脸上的表情或兴奋或沉思或苦恼, 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考试中。 可不管考得好坏, 都已经考完了，心里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高兴, 考试完酒意味着长长的暑假要开始了, 学生们撒欢般跑出校门。 其中，在急急忙忙的人群中, 有两个小姑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长相稚嫩, 挺直腰板，站在走廊一旁等待，完全没有和其他学生一起挤着走的意思。 路过她们身旁的学生总会瞟上几眼, 然后又怯怯收回眼神，顺着人流离去，无外乎，两个小姑娘身高上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 一看就是低年级的, 但整个人瞧着却和他们大不一样。 他们脑中的词语太匮乏, 也知道到底怎么形容, 简而言之, 不像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也不像是他们镇上的人，倒像是从城里来的小孩, 这是其他年级学生对她们的印象。 而作为穆建宁和单玉同班同学的小一年级的学生, 除了有点不敢接近这两个好看的不得了的同学外, 还有点苦不堪言的味道。 虽然小一的学生大部分都还处于懵懂无知的时期，对读书上课的概念尚不清晰，心里的占比也是玩乐远大于学习的，但他们也是懂得什么叫做羞耻心的！ 不管岁数多大的人，总是会对漂亮的人或事物抱着欣赏和好奇之心的。刚开学那会儿，最引人注目的就莫属于好像在人群中会发光的两个小姑娘了。 两个小姑娘形影不离，四年来也是交往频繁，在一起也有话可说，实在没话题，还可以说一说书本上的内容和见识（每周穆建宁从李老师那儿知道的，自她去学校上课之后，就改成了周末去李老师家了）。 一个觉得和对方交往能哄得母亲放心和开心，同时贪图她的学习资源，获益颇丰。一个是觉得对方不像其他小孩那么幼稚，她说什么都能接上一两嘴，还对穿衣打扮有着眼前一新的见解，同时也贪图她做的珍馐美食，解了馋嘴。 不得不多掺杂了些许私心的交往有时是很稳固的，两个小姑娘算是一拍即合。 人的心思都是有限的，两个小姑娘都不是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真正小朋友，对于学校里原滋原味正装的小朋友就完全没有交往的兴致了，更别说，两个都不是会主动搭话的性子，而其他学生碍于她们周身莫名不一样的气场，就算因为她们好看的外貌不由心生好感，也望而却步了。 所以在开学不久，小一班的学生成群结队，三五个小女生或五六个小男生一齐进进出出，两个小姑娘也只是两个小姑娘，互相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直到正式上课一周后，小一班的学生才渐渐发现，两个不敢让人接近的小姑娘，好像还是聪明蛋，不仅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回答得很好，老师还经常夸奖她们的课后作业做的最好，后面一次次课堂考试期末考试，两人回回都是双双一百分，并列第一。 到最后，两人还在课上看起其他课本来了，有些学生去找老师告状，老师就道：要是他们中有人课堂课后作业都不会做错，回回考试都满分，老师随便考都能答对，那老师也不管他们课上干什么。 告状的学生纷纷蔫吧了。 老师说的话传遍了小一班，学生们嘴巴大大张起，再望向两个小姑娘就是满眼羡慕和敬畏了。与此同时，还带领了小一班一波学习风，不少自觉自己也不笨的学生在做作业时更细心了，以前做完作业就是笔纸一扔，现在还会偷偷检查一下，毕竟同样是班里的学生，凭什么两个小姑娘能做到的事，他们咋就做不到呢。 关键是“老师不会管干什么”这件事也太威风了吧！要是做成了，不管是和小伙伴吹嘘，还是回家和大人吹嘘，都是一件好得意的事呢！ 他们也聪明好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都夸过他们的好吗？ 以前他们只是做题粗心了点，考试时紧张不小心想不起了，刚好考的两个知识点是不会的。但他们要是能做题时更细致一点，多记几遍内容，他们也不是不行嘛！考试经常考九十分以上的某某学生想到。 人都有从众心理，更何况是七八岁的小孩，有时看到玩得要好的小伙伴看书了，虽然心里想出去玩，但人少了又不好玩，再加上想和小伙伴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总有一些会跟着学的。 小一班的各科老师们看到班里显著提高的成绩嘴都要笑咧开了，谁不想自己教的班级里学生个个成绩好呢，满满的成就感！ 对班里的两个宝贝蛋更稀罕了，只是不禁忧伤地叹出一口气，宝贝蛋留不住啊！ 等拥挤的人流过去了，两个小姑娘才慢吞吞下楼。 穆建宁问：“我跟李老师请了假，我家新店开了，要去瞧瞧，顺便在县里呆几天玩，你要和我一起吗？” 穆家的服装店已经筹备了许多，参与的人数众多，穆显叔和姜爱红不用说了，身为老板自然忙得走不开脚，找门面，跑证件，搞装修，确认货源等等等，这些都是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能办的，好在前几年做生意的时候也结实了一些人，一套流程弄下来勉强还算是顺利。 在店面的装修和布置上，穆建宁和单玉都小小的提了自己的意见。不过前者的眼光太高了，什么都要最好的。按穆显叔打趣的说法，要真照着闺女那一连串的要求来设计，服装店怕是没有客人敢来光顾了。 最好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他闺女的想法并不适用在县城中开店，就像普通人面对一些看着格外高级和昂贵的店，总会有自知之明停住脚步，不会轻易迈进去。 安慰着人，说不得等未来某一天他们把店开到城里去了，就照她的法子弄，城里的有钱人多。 相较于想法不着天际的闺女，闺女的小伙伴说的就更实际了，想法虽新奇但不出格，能吸引客人的目光但又不会吓退他们。 穆建宁邀请单玉一起去，也是想让她去亲眼看看，是不是和她想象中相同的。 走在楼下，单玉撑开伞，穆建宁熟练地钻进伞底，跟她一起遮太阳。 单玉有点心动，学校里上课的内容她虽早会了，但上学放学的时间是半点不掺假的，再加上她还在自学高年级的知识，并没有偷闲偷懒，在学校也有点憋得慌，如今好不容易放假了，放松几天没关系吧？ 穆建宁以为她在担心单母单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道： “我爷爷奶奶他们这次不去的，二伯家四叔家也都不远，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听到的。” 这几年二伯二伯娘一直安安分分勤勤恳恳卖着吃食，也改良了一些菜色，生意从最开始回来重新做时的低迷，到现在勉强称得上是一个老摊位了，学校里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对他们的摊位有印象的，连穆建宁班上的低年级学生在放学后，都会三五结群拿着缸子喊着一起去吃。 在摆摊的第二年，穆显仲夫妻俩就果断在穆建宁家不远租到了个小院子，穆建家穆建辉也正式搬出去了。 要是换一个人，可能还觉得多单玉一个小姑娘少单玉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毕竟她也才八岁呢。但经常跑动单家的穆建宁却知道，单家大大小小的事竟是由小伙伴单玉做主的！ 上到单家的生意，下到单家平日里的开支吃用，每一样都是单玉拍板说定的。 穆建宁知道后，莫名有一股自豪在，果然不愧是她的朋友嘛，样样都行！ 单玉也知道有穆家人在，母亲应该不会有事的，就算是生意，单娴一个人早就熟悉了，也是在熟悉以后，她都不肯让单玉再亲自动手了，而是让她专心跟着穆建宁小姑娘学习，单玉借此固定了单娴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又不会过度劳累的份额让她出去卖，卖完截止。 单家母女能在校门口的生意基本能稳定下来，也是多亏了这个限量的制度，在她们吃肉的同时，也给了其他摊位喝汤的机会，单玉知道许多时候做事不能做太jsg绝。 她是担心她跟着去是个负担，不管她心理年龄有多大，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小孩，穆家人是厚道人，肯定不会轻待她的。 穆建宁听后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不用想太多，我爸开口让咱俩去呢。” 说完还把穆显叔暗地里打的小算盘给掀了。 她家服装店主要卖的是年轻女人和小孩的衣服，年轻女人的活招牌有现成的，店里招了两个年轻的售货员，当初姜爱红招聘时虽没要求要多么多么好看的才行，但一眼看去得让人感觉是干净的清秀的，还要对穿着有着一定的审美在，毕竟是卖衣服，不能店里自己人都是土里土气的，又怎么能说服顾客从兜里掏出钱来呢。 除了两个售货员，姜爱红这个当老板的就更要注重形象了，不过还好，她这几年在外面多了，眼界和审美都逐渐跟上去了，加上自身硬件是不错的，长时间见到她人的还好，而等到每次一回村，周淑芬就情不自禁感叹，老三媳妇是越活越年轻越好看了。 穆显叔就是盯上了两个小姑娘的颜值，想要她们去门店晃荡几圈，吸引吸引小顾客。 虽然不耐被人当猴子般瞧，但曾经作为顶顶高贵的公主，在时尚圈也一直是身处最高处的，凡是外面最珍贵的新品，都是率先送到她手上的，有不少服饰阁首饰楼都是她带火的（公主的身份占一部原因）。 不过她虽自豪自己的“带货能力”，可也知道有意外的，以前就有些大家小姐不喜欢从众，一直坚持自己的爱好和风格，坚持独一无二。 只要不是完全一致的东西，她倒不排斥有人跟她爱好同一种风格的东西，毕竟相似的东西在不同的人身上，也各有各的美，她欣赏美的东西，别人也能欣赏美的东西，证明她们的眼光是一样好。 当然家里的小服装店肯定比不上上一辈子那些极受欢迎的店铺的格调，但好说歹说，穆建宁也算是有经验的人，加上这还是自家的店，心底的那点不愿意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就悄声道：“我们虽是大孩子了，但年龄还小，我爸肯定不会让我们呆太久的，到时候我们两个久就可以自己去玩。” “你去过县里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去。” 话语中有些期待，以前她还小，不仅穆显叔和姜爱红不让她出去，连穆老太太穆老头儿也不愿意。 猛的听到这句话，单玉人还有点恍惚，去过啊，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也没在县里待过太久，只是去城里路过的中转站而已。 上辈子的事已经恍如隔世了，实际上也确实是隔了一个世纪，重生回来竟有七年多了。 这一辈子，不仅她要活得好好的，还要母亲也活得好好的。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 这话一说，就代表着她要去了，穆建宁高兴，她有伴儿了。 望着她兴奋的脸颊，单玉好心的没有提醒她要去县里得做公共汽车，而公共汽车上的味道，尤其是夏天的时候，真的……一言难尽。 就让她多乐一会会儿吧。 第52章 穆建宁第一眼见到汽车的时候, 眼睛瞪得像“o.o”这样的，看到一堆人挤车门的时候是“o.o”这样的, 等上了车以后是“~.~”这样的。 她一脸铁青的下了车, 出门时的快乐开心期待全没了。 中途都亏了单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来的酸甜脆李，才没有使她吐在车里，让公主的体面全毁了。 自此她对传说中的火车等没乘坐过的交通工具也起了质疑。事后证明她的质疑是合理的。 眼前, 小姑娘整个人晕乎乎挂在小伙伴的胳臂上, 没心情在乎美丑了，晕车的劲儿还没过, 难受着呢。 单玉引着她往前走，一边激励着她：“没事, 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买台小轿车，咱自己去哪里开车都可以！” 已经接近十三岁的小少年穆建安立马接了她的饼, 在妹妹另一边安慰着：“对，不过一台我们人多坐不下，到时候妹妹买一台，我买再一台, 爸妈和爷爷奶奶一次性全走了, 宽敞！” 听着孩子们的大话, 穆显叔：“……” 他是专门回家接孩子们的, 昨天服装店开业, 姜爱红一直在店里忙碌, 店里有人帮忙，他才抽得出身来。 “走喽, 爸爸就等着坐你们的大轿车。” 穆家的服装店地段属于不错的, 前店主已经拖家带口去城里发展了, 姜爱红和穆显叔都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服装店大概四五十平，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和县里其他服装店是不一样的。 县里的服装店的衣服是挂在高处，挤挤攘攘地挂一排，其余展示不下的更是直接堆在身后的柜子里，瞧着颇为整齐，但顾客看的时候其实并不方便，只能在柜台前让店员帮忙取下自己要看的衣服，一些面薄的姑娘还不太好意思让店员多换几件看。 而穆家的“殷红服装店”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则是敞亮，第二眼就注意到了和别人家店不同的布置和摆设。 白衬衫，花衬衫，喇叭裤，直筒裤，裙子，童装…… 全部颜色由浅到深，整齐排列，一排排地挂在顾客触手可及的衣架上面，墙面上还挂着各种搭配好的成套衣服供人参观。 最吸引人目光的还得是殷红服装店门口不断重复的喇叭声。 “殷红服装店，开业大酬宾，一律打八折，一律打八折！” “可搭配，可试换！可搭配，可试换！” “殷红服装店，开业……” 这个主意是单玉出的。 效果显著，走过路过的都不自禁好奇往店里瞧上几眼，附近的店主就不用说了，早在服装店装修的时候就关注着了，如今看到这么大阵势，时不时伸脑袋出来望。其他的还好，看热闹的心占了上风，只有卖衣服的同行暗戳戳观察着店里店外和人流量。 三个孩子跟在穆显叔一进店，就被穆大姑抓住了。 “快快快，就差你们啦！” 说完就在几个顾客好奇的目光中拉着小姑娘们去了换衣间，两个长相清丽干净的店员明白店长干什么去了，立马扬起笑容继续招呼着大小顾客。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60节 没错，穆大姑在家伺候公婆孩子十多年后，自从穆大姑父厂里不行了，陆陆续续有熟悉的工友离开，有危机意思的穆大姑趁着家里孩子一个个能撒得了手了，上面的公婆还能动，终于重新迈出家门了。 留在无空搭理的父子俩，好在这时正在后面桌前忙碌着的姜爱红发现了他们。 十二岁的小少年不矮了，早已经过了姜爱红的肩膀，一个月没见孩子的姜爱红稀罕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然后才拉着穆显叔忙正事，旁边的穆建安瞧着稀奇，毕竟也是头一回看店里装饰好的模样，关键这个店还是自家的。 就在店里各忙各各看各的时候，穆大姑终于带着已经换上新衣服的两个小姑娘出来了。 白白净净，水灵灵的，本就长得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被特意打扮，穿上鲜嫩的颜色，更是让人心生疼爱。 没有辜负她们的精心装扮，店里还有的顾客都被吸引住了目光，碰巧有一对母女，小孩跟穆建宁和单玉差不多大，自然动了心思，问起了情况来。 穆大姑快速上前，让店员把侄女身上那条裙子的库存拿出来。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然而她小侄女和单家小姑娘两个却是自己长得好，就算穿得灰扑扑的也可爱啊。 别人是衣服衬人，她们是人衬衣服了。 穆大姑动了小小的心机，两个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样式还让其他小孩试穿过的，还专找的那种黄黑黄黑瘦巴巴的，都相继比较后才决定的。 不提那对母女大小顾客是如何高兴且满意走出门。临近中午，店里才真正清净了下来，当了一上午小模特的两个小姑娘也累坏了。 好在中午犒劳大家，一起去门店附近新开的一家饭店吃了饭。 从饭店出来，回到自家门店时已经不早了。 外面的天红艳艳火辣辣，人没有精气神。店里有店员盯着，他们便直接回了县里租的院子里睡了个午觉。 穆建宁一觉醒来，浑身有点软绵绵的。家里空荡荡，姜爱红他们肯定去店里了，大哥穆建安不见人影，只有单玉在写作业。 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才觉得哪里不对头，再一看小伙伴手中已完成的本子厚度，她这是直接睡了整整一大下午呀！ 一见到她，单玉正好拿着她不会的题请教，直到半小时，外边远远传来喊着卖冰棍的声音。 单玉：“吃冰棍不？” 穆建宁：“吃！” 她们哪成想到买个冰棍的功夫，就出意外了。 第53章 外边卖冰棍的大爷推着自行车扯着嗓子走街串巷, 绑在后座的箱子里装的是各种味道的冰棍。 穆建宁要了绿豆味，单玉要了白糖味。 离了卖冰jsg棍的摊子, 穆建宁还想提议要不要去门店瞧瞧, 身边的单玉脸色一变，盯着街上的视线一动不动，但脸上情绪明显波动, 她张了张嘴,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 “宁宁, 你稍等我两分钟，我去去就来, 马上就回来！” 话音一落，身影已经往卖冰棍的大爷离开的方向出了巷子。 穆建宁愣了愣，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面上的喜色, 知道肯定不是坏事，才慢半拍地吸着凉丝丝的冰棍点着头。 在原地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到单玉的人，穆建宁走到巷子口，看回来了没有。 这个点街上的人并不多, 也都是匆匆赶着回家, 并没有看到要找的身影。 吸着冰棍要往回走, 余光瞟到不远处的地上好像有个东西, 有点熟悉。走近一看, 是一个深色的绑紧的荷包, 她奶奶就有这么一个，每次放在身上都藏得好好的, 不过她奶奶用的是粗布缝制的, 脚尖下的那个显然更加细腻。 穆建宁抿嘴, 正要有下一个动作，口鼻就被人从身后捂上，脑袋里晕乎乎，眼前一黑。 等到她再有意识时，眼睛还没睁开就只觉得身体一晃一晃，鼻尖充斥着特别难闻的气味。早上才艰难从客车上坚持下来的她，很快地反应过来，这是在车上？ 心里有些慌张，一时却不敢轻易睁开眼睛。 她不是真的无知小孩，加上穆老太太以前也没少跟她们这群小辈千叮万嘱，不要贪嘴吃陌生人的糖，不要跟着陌生人走等等，哪能不知道此刻面临的险境！ 直到她察觉到旁边有了有人哼哼唧唧的动静。 “我……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吐了！” 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一边还不停拍着车门。 “臭小子，给我安分点！再动歪主意，老子把你手脚打残。” 一想到刚才这小子偷扔东西的举动，毛子就火大，要不是因为好货才卖得上价钱，早解决他了。 “毛子！”正在开车的男人呵斥着，语气里有一丝警告。 这次的货很特殊，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不管是雇主还是谁，他们都得罪不起，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心里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江汀难受垂下眼眸，面色苍白，心里难受。 如果不是他多此一举，不会连累到这个妹妹，望着一动不动还没醒的穆建宁想到。 “我想吐，我憋不住了！” 江汀继续拍着车门。 毛子不满意他这么多毛病，可也不想和肮脏物呆一起。现在这个天虽不像中下午那么热，可也闷热闷热的，让人不舒服。 “老大，先停车让这小子吐了再说吧。” 一路过来的人和车都很少，被称为老大的男人显然要谨慎些，刚想让江汀开窗，就见他捧着肚子着急嚷嚷： “我要下去上厕所！快点，我要拉车里了！” 同时，肚子很应景的咕噜了两声。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住。 穆建宁捂住被撞的额头，顺势睁开眼，见一瘦高的男人下了车走到后车门，开门后，拧起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拖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男孩一出车门，就立马哇的一声吐出来了，瘦高男人身上没有避免的被沾了一身，惹得一阵痛骂。 一边骂骂咧咧扯着男孩钻草地，下面有条河沟。 四周的环境陌生，十分荒野，黄土飞扬。虽不知道车子会开去哪里，但穆建宁知道一定会离县城越来越远，最大的可能目的地是在很偏远的村子和深山。而根据两个男人的言行举止，，绝对不是头一回干这事，那就会有专门接头的人。 所以，她不能等真正到了男人的目的地再行动，最好的，应该是在路途中就逃脱。 而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穆建宁突然察觉到一道冰冷冷的视线，是留在车里的被毛子称为老大的男人。 现在脸色有点苍白，脑袋仍有点晕，四肢也有些没力气，应该是之前被晕倒留下的后遗症。 冷不丁面对一个相比于她，显得格外高大且对自己含有坏心的男人，穆建宁也是慌张的。 不过倒不是真的七岁小孩，上一世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很想立马把这两个男人解决掉，一分钟也等不了。 不过考虑到现实的处境，她握紧拳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回家！ 眨眼想到刚刚出去的一大一小，穆建宁也跟着学捂肚子。 “我……我也要去。” 自从她醒来，马老大就在盯她，实在是她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任何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发现自己被抓走了，怎么都得哭哭闹闹一通，看到撒泼行不通，最后还会喊着叔叔求着请，让送他们回家。 这个小丫头是意外收获，谁让她正好看到了那小子偷偷留下的东西呢。再加穆建宁长得好，经过他手的那么多丫头都没有一个比得上的，脱手肯定快，只能怪这丫头倒霉了。 他习以为常等着这丫头哭着叫爹娘和爷奶，却没想人家不动声不懂色的。 不过也只是以为是被吓傻了，连哭都不晓得了。 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一个有一把子的成年男人，很难对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有防备之心。就算人当着他的面逃跑，也能立马轻轻松松追回来。 所以对于穆建宁的要求，马老大撇嘴，内心是为没有哭的小孩松了口气，只觉省得了许多麻烦。也不管这丫头是不是真的要去解决生理问题，甚至心里还抱着点看戏的态度，想象着她自以为跑掉了，结果发现仍还在他掌心的场景。 于是点头示意她自己去，至于自己，吐着烟圈，丝毫不动弹。 一个人去，穆建宁自然乐见其成。 毛子和江汀没有走太远，在车子这边就能影影绰绰看到河沟边的两人。 穆建宁知道时间不能允许她耽搁，就算马老大轻视她，也不会让他们在这里停留太久。 橙红的晚霞挂在天边，天色不早，看这附近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也许这就是马老大他们依仗的地方。 天色越晚，对他们更有利。 看着穆建宁往毛子方向走的身影，马老大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该是高兴的吧，意味着这次的货是让人省心的。 对比，他想到了一路上都不安分的那长得白净清秀的小子了。 脸色暗沉，思绪飘散。 第54章 “啊……” 在马老大沉浸在思绪中时, 河沟边传来一道痛嚎的声音。 他打开车门，跳下车。 脑海中紧绷的弦在远远看到半个身体趴跪在河沟里的毛子时松了松。 心里一阵痛骂, 该死的毛子！性子不稳重, 遇到一丁点儿事就大惊小怪。 显然认为毛子是不小心栽进水沟里了。而那小水沟，将那俩孩子扔进去都淹不死，何况一个大男人。 除了当事人毛子, 旁人不知道他遭受的是什么滋味, 就连穆建宁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度。 这些年来，老祖宗发威的次数很少, 甚至她偶尔想起，都会恍惚一刻, 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的臆想。 眼前毛子啪的一下跪下起不了身，穆建宁悄悄松了口气。 上一次效果显著还是在李锥子身上，李锥子哭嚷嚷喊疼了一个月才停止, 去看了医生也没有瞧出问题，说是正常的，只当是孩子装病。 等到一个月后事情总算平息些了，李锥子也不喊疼了, 更像是验证了他装病这回事。 这些都是穆建宁外婆来穆家传递出的消息, 而李锥子欺凌大虎小虎双胞胎的事终还是在村子里传开了, 最后是李家把李锥子爹妈从城里喊了回来, 李锥子便跟着爹妈去了城里。 不说李锥子去了城里过得如何, 对大虎小虎总是好事。 穆建宁差不多能猜到老祖宗发威大小是如何界定的。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61节 像是无伤大雅的语言, 就只是会被吓一吓。 而那些心眼越坏的，受到的伤害就会越重。 毛子这种人显示是坏心坏肺, 就连骨头缝里都是黑的, 穆建宁倒不怕他突然能站起来了。 江汀才从草丛里解决完, 因为毛子在河沟里冲水，又不许他跑离他的视线外，从未如此狼狈的小少年本就臊得不行，又看到小妹妹也来了，整个人就差钻进土里了。 不管以后如何，今天的经历足够让他刻进骨子里了。 好在因为第三人的出现，让毛子没空注意到他眼里蕴含的一丝紧张。 毛子的两条腿淌在水塘子里，弯腰碰水冲洗着被江汀吐的一身，整个人暴躁不行。 要不是老大说必须要尽快脱手眼下这个男孩，为了保证“货物”的品质，他早按捺不住脾气下手了。 妈的，老子赚钱要紧。 而穆建宁的出现就正好是撞到□□口上了。 那小子是不一样是特殊的，而这小丫头除了长得漂亮点，和以前其他“货物”没差别，就是挨一两下也不碍事，不管是他经手过的，还是出生在村里的丫头，就没有没挨过揍的。 心里知道这丫头能出来，肯定是老大默jsg认了的。 不过毛子心里有团气憋着，故意装作不知道一样，唬着脸吼道： “臭丫头，想跑是不是！” 说着抬脚就要上前揍人，他已经想象到了这丫头满脸泪水可怜兮兮求饶的画面。 就在江汀惊慌着一张脸，想要去拉小妹妹逃跑时，一道牙酸的磕到石头上的撞击声率先传来，水塘子里的水花被溅飞。 机会来了！江汀绷着脸，快速跑上前拉着小妹妹的手就跑。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功夫去想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该如何在两个大男人手下跑掉，只是在毛子要抬手打人的瞬间本能地带着这个被他连累到的小妹妹离开！ 知道他们的车在上面，江汀是打算从旁边的草丛里跑。 刚在心里骂了毛子一通的马老大见到转身就跑的俩小孩，胸口的气一股子冒到头上。 找死啊。 等他追到刚刚俩小孩的位置，见到仍趴跪在水塘子里痛叫没有追人的毛子时，才觉到不对劲儿。 毛子跟了他干事好几年，有时不靠谱，也只是在小事上毛手毛脚，大事上却从没掉过链子。 毛子只感觉自己的腿像碎了骨头一样疼，痛呼催促：“老大！你，你先去逮两个小崽子！” 马老大顾不得伙伴的痛苦，重要的是先把人找回来，追人去了。 事情发生也就是转瞬之间，马老大一眼扫去就发现了俩小孩的人影。 江汀拉着穆建宁深一脚浅一脚跑着，脸上的汗嗖嗖地滴落，眼睛扫视着周围，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点，眼前后面的马老大要追上来了，心里着急得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 千万不能被捉回去啊！ 空手抹掉额头流到眼皮上的汗珠，近处的地点一眼看尽不适合躲，何况两人都一下子不见了，毛老大也不是傻子，想都不用想人肯定是躲在附近的草丛里，那时候才真正是瓮中捉鳖了。 “你们是跑不掉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毛老大低沉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听就知道距离很近了。 “乖乖跟我回去，我就不计较你们逃跑这事了。”和俩小孩粗粗的喘息声相比，男人的声线更加沉稳，语气喊着诱惑。 江汀顾不得理会他话中的含义，直到看到前方更茂密的草丛和树林，眼睛一亮！ 喘着气不敢扭头，低声叮嘱：“妹妹，我数一二三，数完我们放开手，你就立马往前跑，找地方躲着不要出来！” “一、二、三……” 江汀松开湿答答的手，灵活地一个转身，然后向后面的敌人奔去。 “妹妹快跑！” 江汀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要牺牲自己，阻拦毛老大的步伐。 穆建宁头上的辫子乱糟糟，以往特别讲究的行为举止已经彻底抛却脑后了。 以她的小身板早就经不住这么剧烈的跑步，一路上都是江汀在前面拉着她走。 看到江汀没有经过她的意愿就送回去白给的行为，心里懊恼。 原想着先跑出去求救再回来抓人的方案就这么夭折了。 她也不敢赌，把那小少年留下会有什么后果，毕竟根据她偷听到的对话，小少年才是男人真正的重要目标。 胸口闷闷，暗暗祈祷。 老祖宗，快快出现吧，快帮助宁宁吧！ 吸着一口气，抑制住继续向前冲的惯性，停住脚步，转身。 第55章 单玉没有在巷子口看到穆建宁也没在意, 因为她知道穆建宁是个特别讲究的小姑娘，也许是嫌外面又晒又热就先回去了。 想到这, 她踏着比往日都更轻的脚走向穆家的小院子, 脑海里还回想起刚才见到的熟悉面孔，那是她前世的师父，本以为还需要许多年后才能见面的人, 竟然现在就见到了, 简直是个惊喜，平时格外内敛沉稳的单玉, 此时也不禁嘴角弯起。 她并没有上前相认，况且师父现在也并不认识她。 她只是陡然见到前世唯一真心待过她的人, 不禁有些激动和鼻子发酸，然后不知不觉的就跟着那老头儿走到了一个饭店门口。 原来师父这么年轻就这么威风了，想起以师父为中心围绕在他身边的众人一齐风风火火的进了饭店, 单玉压在心口的最后一块石头松了。 回到小院子，单玉没见到穆建宁的人，皱着眉头，回想两人是不是意外错过了, 难道是还在外面等她吗？ 想到这, 单玉忙不迭的又回去了巷子, 沿着当时卖冰棒的地点找, 一直找也没找到, 心也开始慌张了, 甚至去想她应该是去店里了吧。 她又着急出了巷子，要去店里亲眼看看才放心, 刚走出去, 就察觉到薄薄的布鞋底踩到了硬硬的东西, 敷衍一看，是冰棒棍子，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倒了回来，仔细看了看。 结果越看，心里的不安就越加强烈。 只见冰棒棍子旁边有一小团未干的绿色水渍，蹲下凑近闻了闻，正是穆建宁吃的绿豆味冰棒。 她努力安慰自己也许是别的小孩没吃完的呢？也许是穆建宁不小心才把冰棒掉地上不能吃了呢？ 可找再多的理由也抵挡不住她不断冒出来的可怕想法，拔起腿往服装店拼了命地跑去。 这一刻，单玉只觉时间过得极其慢，内心深处也在互相矛盾，既想过得快点，能早点到，又怕到了之后得到坏消息。 服装店里，姜爱红，穆显叔，穆大姑，店员，顾客……还有在门口和一个陌生小子在一起的穆建安，店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的心一下都凉了。 不等穆家人发问，单玉立即把穆建宁失踪的消息和路上发现的踪迹坦白了。 这对穆家人来说仿佛山崩了一样。 一阵惊慌错乱、忙手忙脚后，穆显叔直接去了警察局，而姜爱红和穆大姑回到穆建宁可能失踪的位置附近寻找人，一边询问附近的居民，祈求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以防再发生其他的意外，单玉和穆建安两个不管怎么反抗，都被留在了家中，没让出去一起找人。 等待消息无疑是一件特别折磨人的事情。 穆建安蹲在门口，眼眶通红，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期盼下一秒就能见到爸妈带着妹妹笑着回来。 内心充满了后悔，后悔下午跑出去玩了，明明妹妹还小，对县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为什么要丢下妹妹一个人呢。 旁边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加自责。 单玉自诩是个成年人，虽然身体外壳还小，但她心理年纪却不小了。 啊，明明知道这个时期是不安全的，前世她知道的丢了的孩子都快有一个巴掌数了，为什么要将一个七岁小姑娘扔下就走呢？ 明明以后会有机会再见到师父的，为什么就那么着急呢？你着急地追上去不也没有胆子和你师父招呼吗？ 你就算再想见到师父，为什么不能带着小姑娘一起去呢？ 单玉和穆建宁认识这么久，互相又不是真正的没眼色的熊孩子，相处得融洽又舒适，导致她们有了莫名的默契，情不自禁地对对方感到安心。 这种安心让她们忘记了，她们不是成年人，而是对外界抵抗力很小很小的孩子。 而在外面奔波的穆家人收获却很少，一是穆建宁被带走的那个时间点人太少，二是马老大和毛子的动作快、操作熟练，配合起来悄无声息，开车速度很快就离开了。 天色越加昏暗，穆家人越加绝望。 巷子附近的人基本已经知道了有户人家的丫头不见了，因为他们被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特别漂亮的丫头。 有人唏嘘，有人怜悯。 眼见事情快要僵持下去了，转机就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来提供了线索，如果单玉在这里的话，就会立马认出来这正是她想见的师父。 单玉师父也是听说了街上有孩子失踪的消息，立马回想起了下午偶然看到的奇怪的一幕。 要说有多奇怪也不至于，只不过是他从车站出来时不经意扫过的一辆车子。 车子看着有点破也有点旧，车身上沾了薄薄一层灰，车胎上也有泥巴。 就算这样了，路过的人同样没忍住把视线黏在上面，不舍得移开，这车子在县里也是极少的稀罕物。 而正让单玉师父注意的一点，就是通过车窗瞟进车里时看到的里面的人员组成。 两个男人，一个开车，另一个坐在副驾驶，在后面，睡着一个九岁大的男孩。 这个搭配莫名让他感到有点奇怪，那时他的想法转瞬即逝，没有多虑，加上接他的人正好到了，便把心思放了回来。 他之所以对这辆车印象深刻，是因为后面他在饭店里又不小心瞟到了一略而过的车辆身影，和第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后面又多了一个睡着的小姑娘。 马老大他们高深的点就在这里，谁会相信有汽车的会干这些要遭天打雷劈的事呢？谁能想到他们撸了人会光明正大开着车在街上溜达呢？ 如今直到jsg了有孩子不见了的事，单玉师父才回想起为什么他一直觉得那辆车会奇怪，因为从气质上看，大人和小孩看着都不像同一个阶层的人，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话虽有点难听，但事实上从条件不错的家庭里出来的人周身的气质和从穷人家出来的人是不一样的。 受宠和不受宠的也完全不一样。 在从单玉师父口中对上了汽车里小姑娘的穿着长相后，穆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提了起来。 有车子，就代表着他们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穆建宁就距离他们更远。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62节 警察局相当重视这个案子，尤其是当知道被拐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止一个后，意味着里面的水相当地混了。 有了单玉师父提供的线索，行动起来很快，这个年代有汽车是一件很大眼的事，想不被注意到都难，有了群众们提供的消息，确定出了汽车离开的大致方向，加上如今的路多的是泥土纷飞的土路，留下的轮胎印记也很明了了。 穆显叔和姜爱红跟着警察摸寻着痕迹追踪去了。 第56章 姜爱红和穆显叔已经做好了要抓捕到人贩子救回闺女不是件容易的事的心理准备, 所以当他们一路忐忑不安地跟着警察努力寻找踪迹，且如愿所偿地看到前方停到土路上的那辆车子, 许久都不敢置信。 兴许, 碰巧是和人贩子的车辆相似而已？ 不止他们，带队的警察都不敢相信会这么轻松，心中还怀疑里面有诈。 漆黑的夜里, 只有淡淡的月亮光,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气息，草丛里仿佛有隐隐约约的动静, 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哭声。 好几道人影谨慎地朝着那毫无动静的车辆靠近，等到眼精的一个人率先察觉到了车里有人, 向其他人做着传递信息的手势。 然后一阵迅猛地行动后，最后表明自方身份，呵斥里面的“罪犯”下车。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中, 一副只要“罪犯”下车立马就会被制服的架势，迎下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意外的矮小。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 “你们是不是被人贩子带走的小孩？” 穆建宁还来不及讲话，就被拥入到了熟悉的怀里。 “宁宁……宁宁……” “爸爸妈妈来了，你别怕。” 姜爱红和穆显叔在看到闺女的小身板时, 早就快速冲了过来。 对比热热闹闹的穆家一家三口, 孤身一人的江汀就显得有点冷清了。 队长便把问话对象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汀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指着河沟的方向说道：“叔叔, 那两个坏人就在下面！” 队长等人：“！” 眼看他们神色开始紧张和凝重, 江汀连忙补充道：“他们现在走不了了, 叔叔你们赶紧把他们抓回去吧。” 队长等人：“？” 等根据江汀的带路, 队长他们很快就分别从河沟里和一处荒地里找到了狼狈不堪，进气少出气多的两人。 两人是真的走不了, 所以是被队长等人拖上土路的, 一路上嘴里还不断嚎叫着。 救援行动算是完美的结束。 回想起来, 不仅录口供的警察觉得恍惚，就连江汀这个经历了一切的当事人都很恍惚。 江汀本以为他是没救了，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哪成想马老大还没到跟前，就像毛子一样莫名其妙摔倒在地，不仅惨叫，更是直接站不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恶人有恶报吗？ 总的来说，这件事在所有知道的人心中都留了根儿，这条根儿让他们在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虚无的忌讳。 后续警察是怎么依据马老大这条线继续往下摸索，就和穆家人没多大关系了。 回到穆家的穆建宁被迫接受了全家人贴心的问候。 做饭，烧水。 穆大姑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给两小孩来了一场去晦的仪式。 没错，江汀也来到了穆家。 穆建宁他们也是去了警察局才知道，江汀竟是省城的人。 专门从省城把人拐到这边来，一想想都让人特别心惊胆战。 江汀也给家里人打了电话，那边持续了一天的人仰马翻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要不是江汀在电话里拦着，恐怕会连夜赶过来。 “妹妹，你没事吧！” “宁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今晚的穆家格外热闹。 开始的时候江汀还表现得比较拘谨，在他心里，要不是他偷偷搞事，也不会害得穆建宁出事，心里的愧疚并不能因为现在安全了就可以抵消了的。 但奈何穆建安情绪上上下下，一会哭一会笑，看到妹妹宁宁在单玉怀里，无处可放的双手便不见外地搂住了江汀。 晚上也是两人睡一张床。 填饱肚子，洗干净自己，倒床就睡的穆建宁并不知道穆家的小院子一晚上都没有熄灯。 怕勾起穆建宁不好的回忆，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她事情的经过。 只有和江汀睡一起的穆建安哼哼唧唧，既怕江汀难过，又实在想知道妹妹下午发生的事，最后还是江汀不在意又主动讲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第二天，江汀的母亲来得比大家想象中的快，不知道是不是从江汀那里知道了什么，还带了许多东西来到穆家。 她有一头齐耳的短发，眉眼十分锋利。但当眼神落到了穆家人身上时，能明显察觉到她的态度比较软和起来，外表看着有距离感，却和姜爱红、穆大姑都说得上几句话。 江汀离开的时候十分舍不得，作为独生子，他是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吃住的温馨时刻，至于叔叔伯伯家，几家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孩子之间的关系也谈不上热络。 甚至江汀心里偷偷猜测过这次险境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别的不说，他爸妈比他聪明十倍百倍，他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自然也能。按照他的年纪，还是依靠父母的时候，也就把这茬放在一边了。 可能是因为一起度过患难，加上是自己连累到小妹妹，江汀离开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就是小妹妹了。 他道：“我把地址留给你了，以后你想要的东西县城买不到的话，就告诉我，我在省城给你买！” “我会给你写信的！妹妹你一定要回我呀！” 小小的少年嘱咐道。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穆建宁慢慢点了点头。 惊险的意外终于落下帷幕。 穆大姑穆显叔姐弟早已商量好，不必把穆建宁出事这事告诉老家那边，尤其是年纪大了的穆老头儿穆老太太，说了是徒增担心。 而时间就是江汀从省城寄到县城的第一个包裹和第一封信件开始，飞快流逝。 第57章 江汀的第一封信中, 精准地选择到了穆建宁一直好奇且深信不疑的话题，某种神秘莫测的东西。 实在是这次意外给江汀的感受太强烈, 尤其是马老大和毛子在关键时刻时的异状, 简直勾得他心尖痒痒。 为此，他专门去了省城的图书馆找了相关的书籍，有他喜欢的, 有他觉得有一定道理的, 有他觉得看不太懂的，一一都连带着寄给穆家的其他东西一起打包, 想要和穆建宁探讨探讨，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她是对这是感兴趣的。 穆建宁当然乐见其成, 喜欢看书的她欢快地淌在书堆里徜徉。 与之交换的是她从穆老太太和姜老太太口中听来的玄之又玄，却又不能全然否定其道理的意象和故事。 和干巴巴的书籍不同，老人们口口相传的所谓“某某家遭了报应因为不敬……”、“那家的脏东西又来……”、“那日, 她嫂子半夜起床看到了……”等等，显然更吸引人眼球。 果不其然，江汀收到信件后，简直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一直有个前提, 江汀出生于一个根正苗红的干部家庭, 江母年轻时是罕见的女兵, 如今转了文职, 同样在部队工作, 而江父更是省城的大领导, 不说江父江母信不信那些玄又玄的东西，至少不会给九岁的儿子讲那些。 所以, 穆建宁的信件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极其新鲜的。 一来一往交信频繁了, 也都清楚了对方的喜好。 江汀知道穆建宁喜欢新奇的玩意儿, 特别是具有科技特征的，每当他寄去某个她很可能喜爱的新奇玩意儿后，他都能从回信的文字上感受到明显的欢快，更厚的信封也表达了她的开心。 与之相反，江汀则是更喜欢看穆建宁信中描绘出来的一个个故事，每个人物形象都格外鲜活，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专属且特殊的。 他热爱文字，热爱了解别人的故事，更热爱穆建宁描述出的文明历史。 所以两人双双跳级后，都在十五岁时拿到了来自省城的同一所大学录取通知书。 穆建宁，物理系。 江汀，历史系。 等江汀收到穆建宁的告喜信件时，比自己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表现得还要欣喜。 穆建宁是带着李老师jsg一起回省城的，而她考取的大学正是李老师曾经任教的大学。 曾经李家来来回回去了县城多少次，都没能把这个固执的先生请走，如今自己的学生考到省城，他倒跟着回来了，并接下了学校一直苦苦抛出来的橄榄枝。 无外乎，人年纪越加大了舍不得看着从小长到大的学生是其一，其二也是不想具有天赋的好好的学生被埋没了。 穆显叔一家可以算说是举家搬迁了，早在两年前穆建安考上省城的大学时，夫妻俩就开始慢慢挖坑，等着自家未来的新店能早日开业，如今等到第二个孩子也考上大学了，新店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至于穆老头儿穆老太太两人的赡养，一家四口人都是不介意两个老人，甚至说挺欢迎的。 奈何可能人真的年纪大了，就越来越离不得家里的根儿了，原先愿意跟着老三一家上镇住的老人，再也不愿意离开生养他们的地方。 再说从上到下，也轮不到老三赡养他们，头上还有老大老二活得好好得呢。好在大家的日子都不难过，或者说和十多年前的日子比较起来，现在是太幸福了！ 老大家在村里开了个中型的养猪场，老二家在县城里开了个大饭店，老三家不用说，店都直接开到省城里去了，唯一朴素一点的就是老四家了，不过老四家是知识分子家庭，讲出去都是顶顶有面子的，在儿女的婚假市场上是最吃香之一了。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后面老四家的大闺女会直接招赘翠花婶子的小孙子宝根进穆家。 穆大姑仍然在县城看顾着服装店，只不过从原先穆显叔家占大头，变成了穆大姑自己是大老板了。 穆小姑家因为小姑父是政府人员，慢慢熬着资历，日子也过得很体面。 姜爱红娘家的条件要差得多，但也不到挨肚子饿的地步。 只是姜老头儿太过谨慎、保守，早前是坚决拒绝儿子们跟着闺女不要田地土地出去闯荡的了，就连姜家的儿子们自己都胆怯和不自信。 八十年代公主纪事 第63节 好在姜爱红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反正有她在怎么也不会饿着爹娘的。 如今要看穆家几房都过得如此好，村里原先出去闯荡的小年轻们各个都风光回村，姜家人哪里会不心动呢。 在姜爱红看来，娘家虽走得晚了许多步，吃不上大口的肉了，但后面的骨头渣子能啃两口的，汤能喝上两个的。 穆建宁上一次到省城是在穆建安大二开学的时候。 现在时隔一年，这次她是作为准大一来的。 同样，距离上一次和江汀见面也时隔了一年。 与以往不一样的是，她自己才是主角了，她可以去教室学习，可以去食堂吃饭，可以回宿舍休息…… 最重要的是，她能在校园里和某个志同道合的人经常相遇。 第58章 穆建宁x江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省城某大学每一届大一新生进校都会被学长学姐安利校内最出名最相配的教授夫妻。 两个教授，一个是教物理系, 一个是教历史系, 而听到这的新生第一反应肯定猜测物理系的教授是丈夫，历史系的教授是妻子。 而每当这一刻，老生就会莫名自豪和颇巨爽感的纠正新生, 他们猜错了！物理系的教授是他们的仙女教授, 教历史系的才是仙女教授的丈夫！ 最重要的是，据小道消息言, 仙女教授的文学素养比历史系的教授还要高！ 真假不论，学生们倒有了仙女教授既擅理也擅文的印象。 至于为什么要称呼她为仙女教授, 是因为仙女教授长得像仙女一样没，还特别喜欢穿古装，这不妥妥的仙女下凡吗？ 当然, 最折服他们的还得属仙女教授的专业水平能力，人家不仅自己厉害，上课的班级学生成绩绝对是最好的。而仙女教授手下亲自带的学生就更厉害了，可能不是最聪慧的, 但一定是最勤奋, 知识最渊博的那部分人。 总而言之, 仙女教授算是彻底颠覆了物理系老师长久以来带给别人的形象了。 她可以美丽、聪明、博识, 她可以不秃头。 与之相配的就是历史系的教授了。 历史系的教授长得清隽俊秀, 书卷气浓厚, 倒很符合文学素养深厚的气质。 而他常常让学生们“诟病”的一点，就是总是和仙女教授光明正大穿情侣装。 仙女教授今天穿纯白色的古风裙子, 那历史系教授铁定会穿同款白色古风袍子。 仙女教授今天穿现代款流行的小裙子, 那历史系教授也铁定会找到相似的配色衣服。 学生们只得一边干着狗粮, 一边疯狂沉迷学习中。 他们从教授夫妻身上知道，只有好好学习，你就可以过得自由自在的生活。 何为自由自在？ 就是在每一年假期里，历史系教授带着他的仙女教授，坐上飞机在世界某个角落里降落，实现着她想要看遍世界各个地方的终身愿望。 单玉* 单玉没想到她能提早这么多年重新认识师父，她也是后面才知道那个事件中提供出线索才让小姑娘早点回家的人正是师父。 而这一世真正认识师父，是某天她放学回家碰到了他来她们的饭店吃饭。 她当然是知道的，她师父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同样是个很会品尝的美食家。 在知道饭店里火爆的方子是由她一个小丫头想出时，那老头儿可吃惊了，非拉着她一起探讨并改良更优良的菜单。 明明时间线不一样，但每个人的结局好像是注定了的，就像她提前成为了师父的徒弟。 因为她的心思并不全部放在学习上，而她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人，所以在小姑娘毅然决定跳级时，她并没有慌，依然照着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也导致等她上大学的时候，比她小的小姑娘都即将毕业了。不过和别人的选择不同，小姑娘是选择继续留在校园里深造，一想到两人都仍在上学，她们之间的察觉好像就没那么大了。 直到后面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去学校找小姑娘，结果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怀里。 看到他的脸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软的，好想捏。 那是小姑娘二伯家里的堂哥穆建辉，如今在某研究所里工作，看着他嗖的一下变得通红的脸，她突然发现了一种不仅能加深和小姑娘关系，而且还能让她枯泽的心重回巅峰的办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