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封禅》 群里看到的一则很强大的笑话! 《大汉封禅》群里看到的一则很强大的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个光棍的呐喊!-太经典了 闲着也是闲着,发个搞味的,大家共同一笑! 汽车渴望公路, 花草渴望雨露, 太监迫切渴望著雄性激素。 灵魂渴望超度, 心灵渴望归宿, 而我则迫切渴望著有个媳妇。 众里寻她千百度, 踏平脚下路。 蓦然回首细环顾, 大婶大娘无数。 偶有美女光顾, 还是有夫之妇, 余下大多数, 基本不堪入目。 时间犹如脱兔, 匆匆不肯停步。 转眼就把我拖到了该当爹妈的岁数。 然而上天却挺可恶, 对我不管不顾。 把我培养的庸庸碌碌, 难以获得少女的爱慕。 我曾向月老求助, 求他将我单身的生涯结束。 而他给予我的眷顾, 竟是接踵而至的恶女和怨妇。 比起她们的飞扬跋扈, 以及对我精神上的无情屠戮, 我更愿意选择让步, 甘心走向黄泉之路。 无助,无助。 其实我并非一无是处。 我有很多的优点可以列举和陈述。 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竟无法得到过别人的敬仰和拥护 我的爱心彰明较著, 最最热心于公益捐助。 为了祖国福利和体育事业的长足进步,、 我不知疲倦的奔波于体彩和福彩中心投注; 为了向世人体现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 以及在党和国家的领导下我们小康的程度, 我毅然决然的增加了喝酒的次数, 终于练出了代表富足的啤酒肚; 我还坚持为人民服务,用我最大的热情为别人提供帮助。 为了让我这片心意落到实处, 我硬是把不愿过去的大娘也搀过了马路…… 而我得到的赞扬却远远少于挨骂的次数。 我不明白我的努力换来的为何只是别人的不屑一顾甚至是愤怒。 是因为我过人的天赋, 让他们相形见绌, 还是我高尚的品格和气度, 让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嫉妒? 我的优秀并没有让我自负, 更没有因为自己的伟大而恃才傲物。 本以为这样才能有女孩对我暗生情素, 谁知我等到现在也还没有一点迹象和眉目。 其实要把女人比做猎物, 我则是一个迷茫的猎户。 因为我实在是不懂狩猎的技术。 该跟著群雄逐鹿, 还是该继续著守株待兔, 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整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 也许这便也成了我的桎梏, 成了我无法得到爱情的又一大因素。 或许曾经的某次时机被我奢侈的贻误, 就造成了现在的万劫不复。 咱们这个国度, 人口资源丰富。 但为何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还是不计其数? 是因为封建思想的束缚, 打乱了男女的比例和数目, 还是因为社会的退步, 又重新开始了一夫多妻的制度? 有时想想也他妈愤怒, 你说凭啥大款就可以包养了n个情妇? 难道只为著权利和财富, 就可以不受道德的约束, 并置我们光棍于不顾, 抢占著资源无数? 怪也怪女人们过于世故, 对金钱和地位的趋之若鹜。 只知道花园洋房和别墅, 早把真情的概念颠覆。 冲动时我真恨不得变成动物, 哪怕只是头卖力的牲畜。 听凭主人的吩咐, 不用感受做人的无助。 或者干脆来个移花接木, 彻底的做个变性手术。 跑到人群中滥竽充数, 也好让同胞们多一条可以选择的出路。 街上的婚介星罗棋布。 我也曾幻想著他们能帮我打开销路。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认贼作父, 并被婚托儿们榨干了我几年的收入。 吃不著猪蹄儿能看看猪跑也算对我心灵创伤的平复。 所以能看到美女的繁华地段成了我最爱的去处。 每当看著她们迈著款款的猫步, 在我的视线里出出入入, 我总是能感受到久违了的心跳并顺便痛心一下她们的已为人妇。 现实的打击让我鸡肠小肚。 我最看不惯情侣们当众亲密过度。 只要看到有人稍越雷池半步, 我就会上前阻止并提醒他们病出口入。 结果自然不必赘述, 我经常会体验到肢体语言的丰富。 尽管如此我也并没有减少对此事的关注, 反而更觉得有必要加大宣传的攻势和力度。 没有爱的倾注, 我如涸辙之鲋。 这样的生活确实很难让我安之若素。 看著朋友们已为人父, 小生活过的美满和睦, 我又何尝不是深深的羡慕, 并渴望著感情上的脱贫致富? 都说男儿有泪不扑簌, 但那绝对是未到伤心处。 有谁知道泪水已经多少次模糊了我心灵的窗户? 况且咱都是沧海一粟, 凭啥我就不能在爱情的海岸登陆? 只能一口一口的吃著干醋, 被动的尽著晚婚晚育的义务! 人生本来就短促,我又怎能就这样默默的虚度? 为了尽快给自己找一个归宿, 我决心不择手段的全力以赴。 错误,错误。 这种想法最终成了我难逃的劫数。 没想到我一时的慌不择路, 竟上演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一幕。 那是我走投无路, 勾引了有夫之妇。 谁知道罪行败露, 被人家当场抓住。 只后悔不会武术, 没能够杀出血路。 无奈的任人摆布, 惨遭了打击报复。 他们恼羞成怒, 打得义无反顾。 片刀循环往复, 板砖频频招呼。 我浑身血流如注, 俩腿还不住抽搐。 走错那罪恶一步, 差点就死不瞑目。 恐怖,恐怖。、 真庆幸我还能把命保住。 那场我自导自演的前车之覆, 带给了我贼深贼深的感触。 往事历历在目, 我此刻一一追溯。 经历了苦痛挣扎后的觉悟, 终于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算是大彻大悟。 感情上的事儿看来还真不能过于盲目。 是你的挡不住, 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别人的老婆就是再好也不能轻易接触。 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要是over了还上哪儿去找我的贤内助? 更何况人生短促, 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珍惜和呵护。 爱情的光环固然眩目, 也毕竟不是生命的全部。 岁月的痕痕无孔不入。 无有爱情的皮囊苍老的更加迅速。 看著我那用蒸汽熨斗都已无法熨平的面部, 真不知还有谁肯向我将她的终身托付。 等待著等待到行将就木, 持续著持续到人生落幕。 盼望吧盼望著解决光棍待遇的法规早日颁布, 但愿啊但愿我首先踏入的能够是婚姻的坟墓.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 三八节男人出租。只限女生 《大汉封禅》三八节男人出租。只限女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各国男人老婆有外遇后的反应!! 美国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详谈了三小时,收集老婆不忠的证据一大堆,然后回家对老婆说:“亲爱的,我们法*见。” 法国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跑去花店买玫瑰九百九十九朵送给老婆,另外再买春药一大盒,准备重振雄风以挽回老婆芳心。 俄罗斯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穿起祖先的盔甲、举起祖先的长剑,喝下一瓶伏特加,大步流星走到那个男人门前,高声叫嚷,要求决斗。 日本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下班后直奔小酒馆,一杯一杯又一杯,不醉不归。从此以后爱上酒馆,夜夜大醉而归。 德国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收集各种数据,以求证老婆为什么会有外遇。天长日久竟变成婚姻问题专家,著论文无数篇,发表后获国际大奖,得奖金若干。 意大利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老公精神失常,将自己反锁进小黑屋。数日后,老婆破门而入,发现屋内有油画数十张,均出自老公之手,且均价值连城。 西班牙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出去跳了一场热舞,其间认识一位美丽的女郎,一场激烈的对舞下来,双方已情意绵绵难舍难分。老公旋即回家要与老婆离婚。 中国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开始天天泡论坛,而且看贴不回贴.所有看贴不回的,你带绿帽,老婆红杏出墙. ; 黎东方评诸葛亮军事才华 节选 黎东方评诸葛亮军事才华(节选) 诸葛亮在建兴五年,带了十万人来到汉中,特地选用魏延为“督前部”(先锋司令),叫他兼为“丞相司马”。这丞相司马,是诸葛亮为了魏延而新设之官,地位相同于丞相长史(秘书长)。在事实上诸葛亮是以丞相身份,兼为统帅,而魏延是以“丞相司马”的兼职,做了统帅部参谋长或参谋处处长的事。魏延的本职,是“督前部”,先锋司令,因此,才在“雍州”与魏方的郭淮交锋。 魏延在(甘肃省西南部的)阳溪与郭淮的主力相遇,把郭淮打得溃不成军。诸葛亮得到捷报,很高兴,保荐魏延由镇远将军升为“前将军”;同时封他为南郑侯。这南郑侯是“县侯”的一级,比“乡侯”与“亭侯”大。 在魏延军中,辅助魏延的高级军官之一吴懿,也升了官。吴懿是刘备的吴皇后的哥哥;陈寿《三国志》把他的姓名写成“吴壹”,为了避司马懿的“讳”。 这建兴八年的阳溪之役,可以称为诸葛亮的第四次战伐。我在以前说过,诸葛亮并未“六出祁山”,而仅仅“两出祁山”。他北伐倒可以说是有六次。其实,北伐也并非有六次,而只有一次;重要的战役,可以说是有六次。第一次,建兴六年春天的街亭之役。第二次,建兴六年冬天的陈仓之役。第三次,建兴七年的武都阴平之役。第四次,便是这建兴八年的阳溪之役。其余的两次重要战役,是:建兴九年的上之役;与建兴十二年的武功之役。在这六次重要战役之中,诸葛亮只有在街亭之役与上之役出了祁山。 上之役可说是六次重要战役之中最重要的一次。诸葛亮把汉中与后方的政务与军事,都交给了李严父子负责,以便用全副精神与魏军决战。诸葛亮任命李严的儿子作“江州都督”,把李严本人从江州(重庆)调了来,交给他两万兵,叫他留守汉中(魏延仍被诸葛亮带到前方作战)。诸葛亮而且也把丞相府的政务,交给李严代拆代行。 魏延以外,被诸葛亮带到前方去的将领,有王平、高翔、吴班。 魏方的统帅不再是曹真,曹真生了病。代替曹真的新统帅,是司马懿。在司马懿下边的几员大将,是张、郭淮、费曜。 发动攻势的,是诸葛亮,不是司马懿。诸葛亮先打祁山(祁山于街亭之役以后,一向是在魏军之手)。司马懿进军到天水郡城西南的上城。 诸葛亮听说司马懿本人来了,十分兴奋,便留下王平续攻祁山,自己带了主力,到上来向司马懿迎战。 司马懿慌忙留下费曜与四千名兵士,守上城;自己带了主力离开上,说是要去祁山,找诸葛亮,给诸葛亮一个迎头痛击。祁山在上的西南。司马懿却不向西南的方向走,反而向上的东边走。 诸葛亮来到了上,与费曜及其四千兵略一接触,便把他们解决。解决了以后,诸葛亮不留在上,而即刻向东边走,对司马懿的主力追击。 司马懿和他的兵,虽则跑得很快,却仍然被诸葛亮追上。司马懿并不转过头来交锋,却叫部队一口气爬到山上,在山上扎营。 这时候,被魏明帝派在司马懿军中作为“监军”的贾诩,实在看不过去,就忍不住,责备司马懿,说:“你怕蜀国的兵,像怕老虎一样。天下的人都会笑你,你怎么办?” 司马懿这才有点儿觉得难为情。同时,张等人也纷纷请求出战,与“蜀兵”一决雌雄。司马懿于是勉强下令,在五月辛巳日出战。 五月辛巳日这一天,双方的主力死拚,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诸葛亮把部队分为三部,分别由魏延、高翔、吴班三个人统率,把魏军打得隔成几片,一一包围、歼灭。 恶战了整整一天后,司马懿差不多是全军覆没,只剩下他本人与几位亲信落荒而走。诸葛亮所获得的战利品,有五千套盔甲,三千一百张角弩,与三千颗魏军军官的头。 黎东方评诸葛亮军事才华(节选) 打仗的事,胜败不系于一方,而系于双方,单就某一方而论,统帅有将略与奇谋,未必就能够每战必胜;所需要的别的条件,还多得很。陈寿犯了“以成败论英雄”的毛病。况且,诸葛亮并不曾败。他虽则没有来得及拿下长安,却也达成了“以攻为守”的任务,使得蜀汉先后免于被张、司马懿占领,以延长了几十年的生存。 诸葛亮“以攻为守”的战略,与现代军事科学中的“攻势防御”的战术,不谋而合。他的“将略”,非同时的若干“人杰”可比。陈寿本人,对军事完全外行,懂不了诸葛亮的将略。 裴松之引了一位“袁子”的话,说诸葛亮用兵“止如山,进退如风”。这一位袁子,生存于诸葛亮死后仅有数十年之时,所听到的“口碑”很多;所说的极可能是事实。 一个带兵的人,能够“止如山”,这已经是了不起了。岳飞也做到了这一点。岳飞使得金兵感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诸葛亮不仅能叫他的部队“止如山”,又能叫他们“进退如风”。这还了得。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将领实行了闪电战,所用的是飞机、卡车、大炮、坦克。诸葛亮到了第五次与第六次对魏战役,才分别有了木牛与流马。这两种运输工具,依然是倚仗人力,只是略为省力而已,他在头四次的战役中,连木牛流马都没有。他竟然能够把部队运动得“进退如风”!他不是第一流的将才是什么? ; 陈寿对诸葛的军事能力的评价 以下只讨论陈寿的观点,而不是诸葛的军事能力。 其他的我就不再多说了,关于这点一直都很矛盾,不想介入到这个敏感话题。但既然一直在说陈寿的三国志有很多曲笔,所以有一点不能不为诸葛丞相辩解一下。 焦点主要是陈寿的评价。 陈寿对诸葛的评价是“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 另外陈寿还对这些做了解释“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意思是诸葛相比这两人,他没有韩信和王子城父这样的大将来辅佐,所以是诸葛军事失败的原因。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解释的其实也是互相矛盾,前面先说,诸葛缺乏名将辅助,又说是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本来这些是没什么疑义的,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陈寿认为是诸葛把该做的都做了,但是缺乏良将,这是天命,没办法的。 但如果再牵扯到陈寿的这几句就会发现,有问题。那几句呢,先是“然亮才,於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於将略。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诸葛治兵的能力很突出,但是奇谋诡计不行,内政才干比将略好。他的敌人呢,也都是人杰,而且以寡攻击众,所以连年征战,没什么成就。有矛盾,什么矛盾呢?古之名将,首先讲究的都是治兵,奇谋是谁干的?参谋,奇谋并不是评价名将的唯一标准。再说什么才叫奇谋?诸葛上五丈原的的战略部署,隆中对的三分之策,木门战撤退时伏击杀张合,病死后遗策退司马,这些怎么能不说是奇谋?如果说一个小小的计划算奇谋,那么这些更称的上奇谋。如果说陈寿真认为诸葛是在将略上比较差,后面还说那么多原因干吗,又说敌人也很强大,而且以寡击众什么的,这些都成了多余的理由,更象是找借口。 陈寿后来奉命编写诸葛的遗作,整理成了诸葛24编,献给皇帝,他不可能不了解诸葛的用兵能力和思想。诸葛在兵书里详细阐述了用兵的思想以及各种计策的用法和方式,陈寿不可能说诸葛的将略很差。 从诸葛亮传“伏惟陛下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谨录写上诣著作。臣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这段话,能看出,陈寿在写诸葛时是很矛盾的,很担心得罪皇帝,毕竟诸葛在后期最重要的对手就是司马懿。 陈寿回护司马氏是众所周知,刘知几在《史通·直书篇》就说他替司马和曹操回避了很多东西,有句话很重要“或列营渭曲,见屈武侯”。这句话指的就是司马懿在渭水(五丈原),对阵诸葛亮处于劣势,但陈寿没有写。所以刘知几批评他过于袒护司马氏。而且大家仔细看看诸葛传就知道,凡是诸葛与司马对阵的时候,陈寿用字是简到不能再简,卤城败司马没有写,而张合死也只是简单一句,“粮尽退军,与魏将张郃交战,射杀郃。”连诸葛的对手是谁都没提。陈寿不可能不熟悉这段历史,因为这些事在(汉晋春秋)里有记载。写的这么简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回护司马懿。 所以,我个人认为:陈寿在做诸葛作传时,很是费了一番苦心,即不能称赞敌人,也不能得罪当朝皇帝。他不能写下诸葛曾经打败过司马懿,所以他用了很多曲笔。 以陈寿通晓历史的能力,他应该明白诸葛的失败,更多原因是政治和经济上的原因,而不是军事。也不可能给诸葛一个奇谋为短的评价,按照这个标准,那么曹操也不算优秀统帅了,因为曹操也是统军能力突出,计谋那是参谋干的事情。所以陈寿就留下这么一个古怪的评价:先说诸葛军事能力差,然后又辩护诸葛是违天命,强行以少打多,而且敌人又很强大。这怎么看起来都是称赞人能力强而运气差的。一个将略不行就够了,何必找那么多理由呢? 所以个人认为陈寿在评价诸葛时,用了曲笔。 诸葛北伐失利的原因我们不讨论,我们只讨论陈寿的评价。我也无意为诸葛的军事能力辩护。他行还是不行,原本就不是我们可以评价得了的 孔明故后,并非是因为一部三国演义的孔明才成为,忠义和智慧的化 身.其名声早在三国成书之前已流芳天下,在历史学家给的评价政治 家、军事家.就知道孔明并不单单擅长内政 而认为孔明军事不行的人,无非看了陈寿的三国志.虽然那是公认的正史, 但是也要看写史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身具何种品格. 然而陈寿其人《晋书》中说"或云丁仪,丁斛有盛名于魏,寿谓其子曰: ‘可觅千斛米见与,当与尊公作家传。’丁不与之,竟不为立传。”足可 见其具何种人格.即便是司马迁不是也说卫青不败由天幸吗?但实际上不就 是因为鄙视卫青时常献媚汉武帝,所以才有不败由天幸此说. 况且陈寿说孔明奇谋为短,就不见得能证明孔明军事不行.可能是因为中国 自古受兵者,诡道也的思想的影响,所以孔明步步为营的打法就被认为是奇 谋为短,但是看到这点的人往往忘了当时蜀国的国情.你一个四川省的兵 力,用不用的起奇谋?经不经的起那样的损失?失败了蜀国就有灭国之祸,成 功了魏国也不会元气大伤.所以在奇谋不适合使用之下,孔明只有步步为 营,稳扎稳打,单看司马懿怕到不敢出兵迎战要跟孔明斗谁活得长,就知道 当时孔明用兵之能.如果不服可以去看看诸葛亮兵法,那不是一个用兵不行 的人能够写出的. 再者孔明绝对是三国第一军师,能辅助一无所有的刘备成就一方霸业,要知 道当时魏吴都已经羽翼丰满,而刘备还是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也只有孔明 能凭自己一人之力创出天下三分之世,换作其他人恐怕是连出山去帮刘备 都不敢吧. 还有人说孔明连年征战耗损国力,残害人才,所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我就纳闷了孔明征战时期蜀国财政既不紧张,也不缺乏猛将.那些事情到是 孔明死了n年后才发生的,与孔明何干. 看史书要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这样才能有所心得.单是看文字的话,那不 过是死读书的书生而已. ; 曹操放屁 经典 !! 曹操放屁(经典)!! 一日曹操和刘备喝酒论英雄。二人小酌了几杯,刘备忽然放了个响屁,十分尴尬。正窘迫时,只听身后关羽坦然地说道:“诸位莫见怪,屁从羽(雨)中来!” 关羽话音刚落,一旁的赵云跨前一步,道:“诸位莫见怪,屁从云中来!” 赵云刚刚说罢,张飞又接着叫道:“方才一响屁,屁是飞来的!”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刘备也已恢复常态。 曹操没有笑,他对此事深有感触。送走刘备等人后,曹操对部下们说道:“刘备的属下,一见主公有个闪失,都争先恐后抢着承担和弥补,真可谓忠心耿耿。此事要是轮到尔等,能够办到吗?” 众人都忿忿不平,均想:“不就是个屁事,这有何难!” 过了几天,曹操又请刘备喝酒,席间他想放个屁,看看部下反应如何。憋了半天,终于硬憋出个小屁。众人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咕”的一声,大将许褚连忙抢先喊道:“屁是褚(猪)放的!” 侍中王朗紧跟着说道:“屁是朗(狼)放的!” 曹操一听瞪起眼来,其他人以为曹操嫌自己缓慢,都抢着往自己身上揽,夏侯敦争着道:“屁是敦(蹾)出来的!” “不对!”徐晃听了大声反驳,“屁是晃出来的!” 荀攸说道:“屁是攸(悠)来的!” 满宠说道:“屁是宠(冲)来的!” 蒋济说道:“屁是济(挤)来的!” 郭图说道:“屁是图(吐)来的!” 钟繇说道:“屁是繇(摇)来的!” 接着.... 牛金:“屁是金(金)的!” 曹洪:“屁是洪(红)的!” 张南:“屁是南(蓝)的!” ........... 曹操早已面红耳赤,正要发怒。 谋士郭嘉嚷道:“都不对,都不对!大家说的不对!”.....不愧是我排名第一的军师。曹操暗暗想到。 郭嘉接着说道:“屁是嘉(夹)出来的!” 刘备一等人已笑的东倒西歪........ 曹操气的昏过去了 呵呵,闲来无事找寻资料,看到的东西不少!!; 今日停更一天,调整一下思路! 《大汉封禅》今日停更一天,调整一下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心中的三国梦 (上架感言) 说起写作,也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一次冲动下的结果,当时看了猛子大大的《大汉帝国风云录》,被猛大的惊艳文笔所感染,被猛大描写的豹子所折服,心中忽然就起了一阵冲动。 那是猛大心中的三国,为了大汉江山而不停奋斗的一段历史,那我为何又不去尝试描述出自己心中的那片三国天地?于是迷迷糊糊的走上了码字的道路! 刚开始总是什么都不懂的,也是无知无畏的,由于三国这段历史太过庞大,人物众多,情节纷繁复杂,作为一个新手,那时还没有勇气去尝试,于是最先写的倒是一篇军文,便是韭菜的处女作《冷刺》。 所谓万事开头难,的确不假,那时根本不知道大纲为何物,只是想到哪写到哪,写完二三千字上传之后,就开着网页不停的刷新啊刷新,就盼望着收藏能涨几个,点击能多几个,再期盼着书友能在书评区留下只言片语,也好看看自己写的如何! 如果,现实总是残酷的,没有等到书友的留言,倒是广告满天飞,满心羞愧。 但我还算比较有毅力的,虽然知道自己对于写作的技巧方法一点都不懂,写的很菜很菜,但我没有放弃,因为十几万字以后,已经有一些读者盯着看,也留言给我鼓励,他们成了我最初写作的动力,让我一直坚持了下来。 最终书的字数结尾在22万多字,虽然不长,但是也有了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局,其中酸甜苦辣只能独自细细品味,每当抬头看见窗外已渐渐明亮的天空,只能点上一只烟,独自沉思。 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冷刺》写完之后,就有出版社找我谈出版的事,当时又惊又喜,也很汗颜,自认为这本书写的太差,要是修改起来的话,工作量绝对是大的惊人,编辑说不行的话,再写一篇吧,就算是约稿。 这就是写第二本军文《尖兵》的原动力,这本书的要求和档次显然要比《冷刺》高上很多个台阶,从大纲的定计,到人物性格的刻画以及故事情节的发展,都经过了认真的准备,考虑到出版的需要,字数又不能太多,字数当控制在28万字左右,于是奋笔疾书,经常熬夜通宵,因为我白天是工作的,虽然工作比较轻松,但怎么说办公室也在老总办公室的旁边,白天还不敢太过放肆,那又困又累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坚持了69天,终于写完了28万字,做了一个结尾。 《尖兵》的每一章,都是费了很大心血的,每写完一章修改的次数不在三次以下,然后给编辑过目,按照要求再改几次,直至定稿,所以那时的每天4000字,实在比一万字还要累,好在我坚持了下来,坚持到了完本。 而除去电子版的收费,数万的出版费也是我写作以来挖到的第一桶金,当我拿到首付款的时候,兴奋的带着老婆跑去宝庆银楼,买了一个漂亮的钻戒给她,一个下午就将钱花的干干净净,那种痛快的感觉,真爽。 有了《尖兵》的小成就,也终于让我鼓起了写作三国历史长篇的信心,翻看三国演义数十遍,再去研究了一下《三国志》除了感慨罗贯中大大的牛逼之外,也感慨众多英雄留下的华丽篇章,虽然那只是一场场血腥的拼杀,一场场殊死的搏斗,但是其为生存,为理想,为国家而奋斗的精神,直至今天依旧让人感慨万分。 《大汉封禅》起笔至今,已逾35万字,蒙书友支持,编辑照顾,能顺利上架,颇为欣喜,再想想以前写《冷刺》《尖兵》之时的痛苦,可谓感慨颇深。 这注定是一部长篇,也许可以称为超长篇。我会认真的去构思书中的每一个情节,每一个人物,尽量去展现出一个个鲜活的原型。 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头,第一卷樊城之战,不过是突出了刘封的悍勇与战场机智,第二卷赤壁之战,亦不过了三分天下的一个基础,真正的高潮我想应该是孙刘夷陵之战后,刘备逝世,后一辈的掌权,那时亦是蜀国实力大降的时候,这才是刘封崛起的时机,一个在众人猜忌,数股势力牵制之下,为了心中梦想而不懈奋斗的历程。 我相信众位喜欢三国历史的书友能和我一直坚持下去,坚持到大汉中兴的那一天。 也希望各位大大多多订阅,多多支持,多多砸票,写作虽然只是业余爱好,但如果有不菲的稿酬到手,显然也是一件完美的事情。 我相信不懈的努力终会获得成功,也不定图个新鲜,对于历史的深思和品味,也是一种无休止的追求,你们说呢? ; 《尖兵》实体书上市!! 《大汉封禅》《尖兵》实体书上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调整了一下!! 《大汉封禅》第一卷调整了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天不更新了!! 《大汉封禅》今天不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很惭愧!! 《大汉封禅》我很惭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汉过几天继续!!! 《大汉封禅》大汉过几天继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泪奔,尿布洗到手软! 《大汉封禅》泪奔,尿布洗到手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头痛啊!! 《大汉封禅》头痛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几天可能没法及时更新!! 《大汉封禅》这几天可能没法及时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感谢各位书友关心! 《大汉封禅》感谢各位书友关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天的一章 可能要到晚上!! 《大汉封禅》今天的一章 可能要到晚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美丽的尹伊同学,永远在同学们的心中! 《大汉封禅》美丽的尹伊同学,永远在同学们的心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要崩溃了!! 《大汉封禅》我要崩溃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各位书友,过几天再见! 《大汉封禅》各位书友,过几天再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回来了!! 《大汉封禅》我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不知不觉,大汉这本书写了快一年了! 《大汉封禅》不知不觉,大汉这本书写了快一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今天回老家了,拖到7点才发,抱歉抱歉!! 《大汉封禅》今天回老家了,拖到7点才发,抱歉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惭愧啊!今年才写了80万字!! 《大汉封禅》惭愧啊!今年才写了80万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春节期间继续更新!! 《大汉封禅》春节期间继续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求票 求票!!!! 《大汉封禅》求票 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偶像猛大开新书了〈大宋帝国风云录〉 《大汉封禅》偶像猛大开新书了〈大宋帝国风云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向一直支持韭菜的各位书友说声对不起!! 《大汉封禅》向一直支持韭菜的各位书友说声对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结束感言! 书仓促的结掉了,很遗憾!昨天回家之后,大醉一场,说实在的,心里很不好受! 从2007年12月开头,走到现在,经历的事情太多,实在让人感慨不已。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种结局,对书友来说,都是很不负责的,我深表遗憾,也深为不安,只能再次向各位道歉,不敢有求各位大大原谅,只盼各位大人大量,别与我这种失信之人计较吧! 不值得的!其实这本来书上架以来,订阅就不是太理想,当时是五六百的样子吧! 但我也很知足,能签约上架,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女儿的出生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三个人的生活与二个人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再加上公司的事情太多,无奈之下中间断更了一段时间,虽然最后几个月,奋力码字,甚至连续几天都码了一万多,但说实在的,订阅实在太惨淡,还在坚持,不过是为求心安而已。 都说就是自己的孩子,花费的心血实在太多,如此放弃心中实在不甘,但现实就是这样无奈啊! 看盗贴的太多,八九千的收藏,真正订阅的才百把人,这种差异,想想都让人无奈。 算了,既然如此,以后也不写这种类型了,还是走出版路线吧,好在几家出版社的编辑一直都在催要我的尖兵下部,还有点盼头。 至于以后还在不在起点传书,暂时还没有想好,一来觉得有愧于各位老读者,二来无颜再见屡番照顾的编辑,写书失败如此,实在无颜见人啊! !; 书友:骨气.冰年 评论 [评论]关于蜀国继承人之问题~~史书记载,因失职于关羽之死,而被刘备派去征讨叛将孟达的刘封,败回成都后立为刘备所斩,也是因为孔明怕将来刘封有可能威胁到刘禅的王位。 是以先剪除其羽翼(逼反孟达),然后削弱其实力(令刘封去征讨孟达,使其5万军队覆灭),最后将其斩于成都。 如今书中刘封如此英雄,连刘备都可惜其只是假子而非亲生,又有这样绝对看其不顺眼的二叔,以及对其不大感冒的军师,其前途几何,我想这将是本书最大的看点。 而作者如何处理或解决这一复杂的问题,有可能直接影响到这本书的成就! 我本人真的真的十分期盼那时作者的神来妙笔,而且我也认为那也将集中向我们展现作者的文字功力。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ps:昔高祖宠幸戚夫人,欲立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为帝。 一日,高祖于宫中设宴,令太子盈入内侍酒,却见到商山四皓侍立于太子身后,知道太子羽翼已成,从此再未提起过废立之事。 如今刘封身边文有凤雏庞统,武有黄忠、魏延、沙摩柯、王威、傅彤、韩风等人,下有历经血雨洗礼的中坚悍卒,羽翼亦成,怕他做甚; 答孤独皖书友对于守城战的疑问!! 这里,大都引用网友整理的资料,先汗颜一下! 引《大汉帝国风云录》书友湘军统领《攻守》一文: 史上常有数十倍兵力围攻坚固城池伤亡惨重而城不拔的战例,加上现在战争影片攻城场面专业性不强,纯粹的以云梯蚁附攻城,攻方士兵一个个云梯上纷纷掉落的情形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至有人认为凡攻城战必旷日持久而且伤亡要大于守方,还有过大半的可能拿不下城池。其实这些只不过是个别特例而已,历史上绝大部分城池都是不费什么劲就拿下来了。象秦将白起那样,一次军事行动拔城二、三座以上的大有人在。 首先分析一下特例产生的原因。首先是要有一座坚固的城池,一套完整的城池防御体系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建设起来的,至少要三、五十年才能建设完成,而且建成之后要不断加固完善和修补岁月和风雨带来的破损。由于战国时期我国就开始大量筑城,加之一座坚固的城池可以残破却很难被完全夷平,而且因此特例中的城池往往建成极早且经过了上百年的经营。比如让诸葛亮饮恨的陈仓,是沟通四方的交通要道,远在秦代之前就有建城,秦汉间有刘邦暗渡陈仓的典故,后经两汉不断经营,特别是东汉,把这里作为平羌的后方基地,汉末王国、韩遂围攻此城,皇甫嵩奉命领兵救援,恃其城坚,在一旁束手观战长达八十余日,待王国、韩遂伤亡惨重班师时,始衔尾追杀千余里,斩首过万!到三国时郝昭又以千余士兵据城而守,诸葛亮数万大军粮尽而返。当然,不是每座城池都会修建成这种标准,国家财力有限,只会重点建设个别扼守交通要道的城池。至于其它小城,城墙都会有严格的高度和宽度限制,以防有人利用作乱。还有,破坏容易修复难,城池经一战破损,也要数年时间才能完全修复,若期间遭遇再次攻城,则很危险。 其次,要有足够数量的精锐士兵,大城需兵多,小城需兵少。也不是越多越好,一是容纳不下,二是消耗粮草不能持久。以《墨子》所言,城一丈十人守之。故陈仓小城,三千人足以守御。若人手不足,城池再坚固也是纸糊一般。另外,城内还得留预备队,以备救援和出击。守者不出,出者不守。守城出击是很重要的一环,经典守城战例中屡见不鲜。战争中士气是很重要的东西,军队士气旺盛,怯者不退,军队士气衰弱,勇者不进。守城作战,敌强我弱且被敌围困,士气当然低落,若持久则越战越弱,所以不时以军队出击,取得小胜以振奋士气和打击敌人士气。士兵素质当然不能差,太差,万人守城只能当千人用,一冲就垮。 再次,军械、粮草要充足。檑木、滚石、箭矢等都是消耗量巨大的东西,以檑木、滚石为例,每天消耗以数千计。以箭矢则为数万计。没有储备数万檑木、滚石和数百万箭矢,而企图依靠近战杀敌,是难以守住城池的。这些东西都非一朝一夕难以齐备,而且国家总量有限,只有重要据点才能得到充足供应。粮草不用说,其它军械的损耗也小得多,但也要齐备。 最次,要有外援。“无必救之城则无必守之城”,很好理解,必救的城池才是重要的城池,不重要就不用守了。守城作战,救援是很重要的一环,之前提到过士气,外无救援则士气低落,士兵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若有救援,哪怕靠近的希望不大,但总给了士兵一个可以支撑下去的希望。攻城战的失败大多是因城不下而援军将至,攻城军腹背受敌而不得不退。如前述诸葛亮陈仓之战,退兵就是因魏援军将至。蒙古攻宋四十余年,未有尺寸战果,不仅仅是因为宋军以城池坚守,还有援军云集的因素。宋军以各城池为支撑,后方留有大量机动兵力,蒙军围城则发机动兵团救援,机动兵团至则守备兵团出,二者前后夹击,大破蒙军,屡试不爽,偏安四十多年。如无救援,即使是襄阳那样的坚城,迟早也会被攻破。蒙金数次围攻襄阳,都因援军到来而被击破或主动撤退,直到最后一次围攻襄阳,数拨援军野战失利,蒙古军围攻襄阳足足围攻了五年,终于被拿下。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攻城方因为其它因素而撤围是极少数。再坚固的城池,没有援军,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最重要的是还要有名将把守。特例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名将的因素,名将在野战都可以少胜多,更别提有坚固城池相助了。只是很多情况下,人们把守城的功劳归功于城池坚固而不是名将应对得当。如郝昭,先是在并州防御匈奴十余年,深谙守城之法,然后调至陈仓。诸葛亮以云梯、冲车攻城,郝昭以火箭射云梯,绳连石磨压冲车。诸葛亮以井阑百尺射城中又以土丸填堑,郝昭于内筑重墙。诸葛亮挖地道,又被郝昭截断。两年后,郝昭得温疫,诸葛亮立即发兵再攻,陈仓坚城不足滤,唯滤郝昭也。 还有攻城作战,电影场景中那种云梯蚁附攻城只是最落后的手段,早就不用了。春秋时期,孙子著书,就言攻城有修橹轒轀具等器械,将不胜其忿才蚁附攻之。可见蚁附在春秋时期就落后了,到宋朝连云梯都改进了,类似现在飞机的登机梯一样,也有轮子,只不过是人力在下推动,人隐其下以避矢石。攻城器械不详细描述,《武经总要》有图。攻城器械不便于行军,往往在围城后由随军工匠营就地伐木制作,攻城不下则烧械而走。 但凡攻城,伤亡最惨重的阶段发生在城墙下和攀城过程中,接敌运动伤亡倒不是很大,敌弓弩手虽居高临下,但我弓弩手数倍于敌,并非被动挨打。只有城墙下和攀城过程中,攻城士兵无还手之力,所以不少攻城器械都为解决这一问题而生。再有就是借助数量优势的弓弩手压制城墙上的敌军行动。攻城战最激烈的地段往往是城门和城门附近。城门的不管如何被加固也是绝对不如几丈厚的城墙坚固的,作为进攻者,通过城门投送兵力比翻越城墙投送兵力更快。作为防守者,城墙被攻馅,事仍有可为,而城门一旦被攻破,基本就无可挽回了。所以,城门附近既是进攻的重点又是防守的重点。 再转一些古代著名的守城战: 一、宋都(商丘) 时间:9个月。 攻方:楚国。楚庄王亲征,大将子反。 守方:宋国。主将华元。 战事介绍:这应该是历史上第一个很著名的守城战役了。前595年,宋国杀楚国使者,楚庄王伐宋。当时晋国刚刚战败,无力救援,宋国被楚国攻击长达9个月,城里已经到了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交换孩子来吃,用人骨做柴烧)的地步,楚国基本上也弹尽量绝了。这时华元居然深夜潜入楚国的军营,偷偷来到楚国大将子反的寝室,把他叫起来说 ::“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 诈,尔无我虞。」就这样,华元以其出人意料的行为结束了这场艰苦的持久战,结束了宋国的危难和困苦,自己又到楚国做了1年的人质。 评介:虽有妥协,但以弱敌强,不辱国威,在当时晋国都不敢和楚国正面冲突的情况下有此表现,华元和他的宋国一战赢得了普遍而长久的敬重。 二、莒、即墨 时间:5年。 攻方:燕国。主将乐毅,骑劫。 守方:齐国。主将田单。 战事介绍:齐悯王40年,燕国联合四国攻击齐国。6月而取70余城,齐悯王败死,仅莒、即墨未下。五年后,燕昭王死,田单反间,燕惠王使骑劫代乐毅,田单使火牛阵大破骑 劫,齐国完全恢复。 评介:乐毅在破齐后把齐国财产珍宝大量略走,失去民心,故长期不能完胜。燕昭王的死、燕惠王的昏庸、骑劫的无能,造就了田单的成功。田单虽然善战,但侥幸的成分不 少,在军事才能上似乎仍不及乐毅。 三、昆阳 时间:数十日。 攻方:王莽军,主将王邑。 守方:义军,主将,王凤、刘秀等。 战事介绍:刘玄更始元年,王莽征集天下能为兵法者63家几百人,还有“长一丈,大十围”的巨无霸同志,还有虎豹犀牛等动物,大军100万,其中甲士42万,来到昆阳。昆阳 仅仅9千人,刘秀率领13骑趁合围之前去求救。王军攻城,城中请降,不许!后刘秀率救兵大破王军,杀王寻。从此王莽大势去矣。 评介:这个胜利是完胜,意义也很重大,但昆阳的成功主要归功于王邑的自大和愚蠢,刘秀的奇功,王凤守城的因素是次要的。 四、盱眙 攻方:北魏,太武帝拓跋珪。 守方:宋,主将臧质。 战事介绍:450年9月,拓跋焘自领大军南征。415年春,魏军回军途中攻到盱眙城,宋国大臣臧质守城。拓跋焘在城外要尝尝南国美酒。臧质从城上吊下来两大坛屎尿送给魏军 。拓跋珪大怒,一晚在城外筑起长围把城团团围住,断绝水陆交通,运东山土石填平护城河。他又写信给臧质说:“现在攻城的兵士,都不是我鲜卑族人。城东北是丁零族和胡人 ,南面是氐族羌族。如果丁零兵士死掉,正可减少我大魏常山赵郡一带的贼人(丁零族常依常山、赵郡的群山叛乱);胡族兵士死掉,并州贼就没了(胡人爱占并州一带反叛); 氐人、羌人士兵死掉,关中贼可以灭掉(氐、羌两族虽国家已灭,族属繁盛,广居关中)。爱卿你如果替朕杀光他们,倒帮了我大忙。”臧质复信,凛然道:“我现在已完全知晓 你的奸怀,童谣讲‘虏马饮江山,佛狸死卯年’,希望你有幸为乱兵所杀,不幸的话就被我俘虏后绑在驴上送闹市问斩。如果天地无灵,我被你俘虏,杀剐随意,足以报效本朝。 现在春雨已降,军队四集,你别着急着往回跑,但请安心攻城。如果缺粮的话,我送你些军粮。你送我做礼物的刀剑,等着我把它们向你身上劈砍吧。”拓跋珪大怒,派钓车、冲 车攻城,均不能破城。术穷之后,拓跋珪不惜人命,派兵士轮番肉搏攻城,后面立有鲜卑督战队,士兵前后都是死。最后,杀伤万计,死尸堆得与盱眙城墙一样高,仍然被勇敢顽 强的南朝军民打退,坚城三旬不拨。春天疫病频发,魏军水土不服,又怕宋朝水军自淮入海与彭城的军队汇合夹击,拓跋珪便烧掉攻具退走。 评介:这是硬碰硬的攻守。 五、玉壁 攻方:东魏,高欢。 守方:西魏,韦孝宽。 战事介绍:公元546年,东西魏第五次大战——玉壁之战爆发。当年十月,年过五旬的高欢又率大军十万围攻西魏位于汾河下游的重要据点王壁(今山西稷县)。西魏守将韦孝 宽守城。 玉壁城中,兵士不过数千。高欢十万大军,昼夜攻城,一刻不停。韦孝宽目不交睫,指挥拒战。西魏守军从汾河汲水供城内人马饮用,高欢派人改掘河道,一夕而成。他又在 城南堆起土山,想凭高冲下入城。韦孝宽在原先城楼上的两个高亭之间绑缚木柱,一直使木桥高于土山,投石掷火,使东魏兵不能近城。高欢派人对韦孝宽叫喊:“即使你韦孝宽 搭楼上与天齐,我也会穿地入城取你人头!”高欢军士果然从地下挖掘地道,想从城根上挖穿涌入城中。韦孝宽在城周挖出一条大沟,高欢兵只要从地道尽头跌入长沟,马上派人 就地擒杀。他还在长沟内堆满木柴,只要有地道通口暴露,就派人往洞口填塞柴草,放入火把之后,以气排往地道内鼓气,洞中东魏兵顿时烧焦成为烂骨。高欢又用前面安有巨木 尖铁的攻车撞城,由于攻车极重极尖,撞上什么马上随声摧垮。韦孝宽缝制无数大布为巨幔,士兵搭吊两端,随攻车方向而转移,由于大幔悬空,攻车以硬碰柔,撞物之前力量已 经被消解一空。此计不行,东魏兵又把松薪麻骨绑在长竿上,浸满油烧着,想烧掉大幔同时焚着城门。韦孝宽又作利刃缚在长竿上,砍断对方的长竿。无计可施之下,高欢派人在 城四周穿地道二十条,中间施以梁柱,再以猛火燃烧,地道内梁柱崩塌,好多段城墙也随之塌毁。韦孝宽在城崩处又树以大木栅,后面施以尖槊弓弩,东魏兵还是不能攻入。不久 ,韦孝宽又派人夺取土山的制高点。高欢派参军祖(王廷)说降韦孝宽:“您孤城据守,四方无救,最终怕坚持不住,早早投降算了。”韦孝宽答道:“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 攻者自劳,守者常逸。我怕的是你们军队回不去呀。我韦孝宽关西男儿,绝不会作投降将军。”祖(王廷)于是对城中大喊“城中人有能斩韦孝宽的人,拜太尉,封开国公,赏帛 万匹!”并向城*赏格(悬赏令)。韦孝宽在赏格背面亲笔书写“能斩高欢者也按此赏。”射还城外。东魏苦攻玉壁五十多天,战死病死七万多人,都埋在一个大坑内。久攻不 下,又死了这么军人,高欢忧愤发病,一卧不起。一天夜里有大星坠于营中(古人认为陨石是将星坠落),高欢惊惧,解围而走。归途中,军中讹传韦孝宽大弩射杀高丞相,西魏 闻知此消息,又派大军四处高喊:“劲弩一发,凶身自殒。”为使军心不致摇荡,高欢不顾病重之身,在露天大营召集诸将宴饮,令斛律金唱敕勒歌:“敕勒川,天山下,天似穹 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亲自和唱,哀感流泪。 评介:硬碰硬的攻守。 六、睢阳 时间:3年。 攻方:安史叛军,主将令狐潮,尹子琦。 守方:唐军,主将张巡。 战事介绍:唐玄宗天宝十四载(755年),安史兵兴。次年正月,安史部将张通晤攻陷宋(今河南商丘)、曹(今山东曹县西北70里)等州。谯郡(今安徽毫县)太守杨万 石慑于叛军威势欲举郡迎降,逼迫张巡为其长史(副职),并以此身分迎接叛军。张迎接到委命后,却率属部哭祭皇帝祖祠,誓师讨伐叛军。当时,单父(今山东单县)县尉贾贲 也起兵拒叛,击败了张通晤后,进兵至雍丘(今河南杞县),与张巡会合,共有兵二千人。雍丘县令令狐潮想投降叛军,率军击败北上抗击叛军的淮阳(今河南淮阳)军队,并将 所俘将土捆于庭院准备杀死。值此,令狐潮因故出城,被捆士兵乘机解开绳索,杀死看守,闭城拒纳令狐潮,同时召贾贲、张巡入城。贾贲、张巡入城后杀令狐潮妻子,据城自守 。 令狐潮在初攻雍丘失败后,又引叛将李廷望率众四万攻城,一时人心震恐。但张巡沉着冷静,布置一些军队守城,其余分成几队,亲自率领向叛军发起突然攻击。叛军猝不及防 ,大败而逃。次日,叛军建造与城同高的木楼百余座从四面攻城。张巡命人在城上筑起栅栏加强防守,然后捆草灌注膏油向叛军木楼投掷,使叛军无法逼近。张巡又寻机进击叛军 ,致使叛军木楼攻城之策失败。之后,敌攻我守,相持60天,大小数百战,令狐潮终于被击败退去。 由于长期守城,雍丘存粮已经不多,形势更加恶化,睢阳地当睢阳渠要冲,位置非常重要。至德二载(757年),安禄山死后,其子安庆绪派部将尹子琦率同罗、突厥、奚等部族 精锐兵力与杨朝宗合,共十几万人,进攻睢阳。面对强敌,张巡、许远激励将上固守,从早至午,接战20余次,土气不衰。当年十月,当叛军再次攻城时,守城士兵已无战斗能力 ,睢阳城终于被叛军攻破,张巡、许远及以下将上都成了叛军的俘虏。张巡毫无惧色,非常镇定。叛军主帅尹子琦劝他投降。他大义凛然,宁死不屈。于是,尹子琦将张巡及其部 将南霁云、姚(门言)、雷万春等36入同时杀害。张巡终年49岁。许远也在押送洛阳途中被杀。 !x%c,?;b*n‘x6y评介:唐政府的经济命脉在江淮,而睢阳是江淮屏障,如果失守,叛军会大举南下,蹂躏江、淮,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张巡的抵抗其意义决不是一城的 得失. 七、钓鱼城 时间:6个月 攻方:蒙古,主将:蒙哥 守方:南宋军队主将:王 1258年,由其君主蒙哥亲率4万大军分3路攻蜀。1259年2月2日至钓鱼城下,3日蒙哥亲督军战于钓鱼城下。7日,蒙军攻一字墙。9日,蒙军猛攻镇西门,不克。这日,蒙军东道 军史天泽率领的大军也到达钓鱼城下参战。3月初至5月间蒙军猛攻钓鱼城外城,数次登上外城与宋军激战,均失利。5月,董文蔚奉蒙哥之命,率邓州汉兵前来攻城。董文蔚激励将 士,架云梯,冒飞石,几次登上外墙与宋军苦战,都因伤亡惨重,被迫撤兵。6月,蒙古勇将汪得臣率军攻城,亦伤亡惨重,被迫后撤。7月,蒙古大军后撤。蒙哥死于军中。 在蒙古大军围攻钓鱼城时,南宋也采取了大规模的救援行动,但都被蒙古大军阻挡在钓鱼城外。 评介:这次蒙古大军的失败导致了这场灭宋战争的失败,使得南宋多延续了20年之久。它还使蒙古大军第三次西征的行动停滞下来,缓解了蒙古对欧、亚、非等地方的威胁 。 八、襄阳 评介:这可能是蒙古人政府中最难啃的一个城池了,围攻了6年之久。可惜南宋朝廷太过腐败无能,导致数万军民白白流血。 九、天京 南京虽然是虎踞龙盘的“石头城”,太平天国的抵抗湘军历时3年,调动使用数十万大军,经过惨烈的巷战也难逃失败的结局。 写在最后的话: 列举了这么多的资料,只是想说一句,对于古代人的智慧,我们千万不可小看,而对于攻守城战役的成败,因素也十分之多,并不是简单的人数对比,否则打仗也没有意思了,两国比比兵力多少便能决定胜败了。 当然,嘛,就是胡思乱想的编故事,写的不好之处,还望各位书友见谅,多多包涵,况且,大家现在对死后重生啊,穿越啊之类的都能接受,哪道一个战况有点离谱的战争就没法看下去了?真要这样,那你也要怀疑一下,当年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时,是不是曹操、周瑜都作弊了!! ; 《浅谈近年来刘备诸葛亮的形象变迁》 收录书友[星辰o]的精彩评论: 小人当道,君子蒙尘,浅谈近年来刘备诸葛亮的形象变迁(转)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刘备,诸葛亮。 不知道从何时起,刘备与诸葛亮成了靶子,或许是当年为曹**“平反”所带来的结果,又或许,是人的心理在作怪,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的处境还真不大妙。 刘备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厚黑学的代言人,伪善的同义词。诸葛亮更惨,先是被赶下神坛,然后质疑其军事能力,接着政治能力受到质疑,到现在更夸张,连忠诚度也受到怀疑,就差来一句“千古奸相诸葛亮”了。 而这些人却振振有辞:还历史真相! 而这些人却面无愧色:推翻罗贯中宣扬封建奴化! 照这话,看来正如某些人说的那样,罗贯中是故意扬刘抑曹,看来演义是看不得。那好,不看演义,我们来看三国志。 于是发现:鞭打督邮的是刘备、火烧博望的也是刘备、刘备也没有摔孩子收买人心、诸葛亮不仅是极高明的政治家,而且还是一位军事理论家和发明家(木牛流马,元戎弩)。 奇怪的是,嚷嚷着要“还历史真相”的人,对这些事又不提了。 于是有人就在思考:诸葛亮为什么不称王啊,是顾忌太多?刘备为何要托孤,是试探?诸葛亮干嘛不投曹**,是怕不能一枝独秀? 他们都有一面很大的挡箭牌:我们这只是从人性角度来看问题。 自然,你要反驳他,就是在反人性。 好一个人性! 什么东西!!! 难道人性就只剩下这些狗皮倒灶的东西了?真是那样,人类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别忘了,人性不是只有恶,也有善的一面。只谈人性善而不谈人性恶,那叫伪善;只谈人性恶而不谈人性善,那叫无耻! 这些人暗潮涌动的倒这个反那个,与其说是历史现象,倒不如说是社会现象。换言之,刘备和诸葛亮没有变,变的是我们自已。 其一:*及*后期中国教育的失败。 今日翻案成风,实出于此,很多翻案的人,不过凭一时意气或偏好,随意褒贬前人,毫无一丝尊重,其学识也很有限。最多的是牵强附会、望文生义、捕风捉影,拾前人牙慧以自得的货色。有真见地,真学识的极少。 其二:改革后西方思潮的涌入和社会道德的集体沦丧。 当年有句话叫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事实上,是一手软一手硬。物质文明的发展,极端个人主义和拜金主义的横行,自我意识的过度膨胀,使得今天的中国社会处于一种道德沦丧的境地。换言之:遍地小人(包括我自已)。 古人的美德在我们看来成了虚伪,因为我们自已做不到;古人的道德观被认为是扼杀人性,却忘了人性中也有善良。 到底是谁在扼杀人性? 就因为社会道德沦丧,使得今天的人已经无法想象,美好的品德和情**,其实离中国人那样近。 仁慈、忠诚、理想、义气、宽容,这些我们前人的美德,就因为现在的人做不到,被斥之为“虚伪”。 或许这些人眼中,赤裸裸的不要脸才是不“虚伪”。 刘备和诸葛亮错了吗? 他们没有错,他们拥有美德。 但是在这个小人当道的时代,小人们已经全忘了什么叫做美德了,他们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真性情,他们的眼里只能看到而且只相信相互欺骗、相互出卖、尔虞我诈,正如他们在生活中所做的那样。(包括我在内) 他们把这叫做尊重人性。 小人当道,才令君子蒙尘。 发表人:星辰o用户类型:普通2008-4-1519:41:36回复 ; 乱世之虎 心平气和论云长 [转贴]心平气和论云长 “人杰惟追古解良,士民争拜汉云长。 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 气挟风雷无匹敌,志垂日月有光芒。 至今庙貌盈天下,古木寒鸦几夕阳。” 这首诗,相信喜欢演义更甚的朋友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也许,在某些关黑的眼里,甚至会觉得恶心。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的是,至少这首诗道出了很多事实。关羽的忠义名声,在大受追捧的明清以前,就已经传遍天下。罗贯中老先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虽然论云长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是鉴于吧里经久不息的黑关羽的风气,今天娶妻还是要老调重弹一回。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娶妻就不从头到尾在将云长的生平一一道来了,只想心平气和地解决两个大问题,存在于云长身上的一些困扰着许多朋友的两个大问题。 再次重申一下,娶妻我是心平气和地说事——心平气和。至于我有没有做到这一点,大家可以在看完全文以后自己褒贬。 第一个、关羽的万军斩颜良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大问题中存在着许多小问题,我再一一列举。 1斩颜良究竟是关羽一人单挑千军万马,还是在两军混战中的行为? 2是不是因为当时刘备在河北,颜良想要一并招降关羽,所以对关羽不加防备,所以关羽能顺利在河北军阵中长驱直入,或者干脆就是打着投降的旗号去的,借机来到颜良身边乘其不备,一枪刺杀? 我们先来分析解决第一个问题。 很多人认为一人单挑千军万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都倾向于两军混战中的行为。对此,我们先来看看陈寿是如何描写这段场景的。 “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於白马,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於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 除却开头两句背景交代,从“羽望见良麾盖”算起,对于关羽斩杀颜良,大家可以计算一下陈寿用了多少字来描述。我数了一下,31个字。 如果算“羽望见良麾盖”和“遂解白马围”也是前因后果,我可以再次妥协,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所以我再退一步,只说在战场上的正面描写,“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 20个字。 我们再来拿陈寿对曹魏五子良将斩将的原文来对比: 先看张辽: “从征袁尚於柳城,卒与虏遇,辽劝太祖战,气甚奋,太祖壮之,自以所持麾授辽。遂击,大破之,斩单于蹋顿” 在战场上的正面描写,是8个字。 但是云长斩杀颜良的正面描写里没有“单于”这些身份职位介绍的词眼,而且对颜良只简称“良”,也没说全名,为公平起见,所以实际上就是“斩顿”,2个字,加上“大破之”3字,5字。(我这么评判够公平了吧,如果有羽黑还认为我在偏袒云长,那我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辽督张合、牛盖等讨兰。……辽曰:“此所谓一与一,勇者得前耳。”遂进到山下安营,攻之,斩兰、成首,尽虏其众” 同上,4字。既然是“山下安营”肯定是军队的集体行动,“尽虏其众”也是与大家一起干的。当然,你如果硬要算到张辽一个人头上也行,6字。 再看乐进: “从击袁绍於官渡,力战,斩绍将淳于琼” 4字。 “从击谭、尚於黎阳,斩其大将严敬,行游击将军。“ 2字。 为节省篇幅,其他的我就不举了。大家一对比就会发现,陈寿其实是个惜墨如金的人,凡是斩将他大多都用寥寥几个字就结束了。但是云长却享受了不一样的“待遇”,整部三国志里独一无二的“待遇”,用了足足20个字。这难道是陈寿对云长的格外偏爱? 由此可见,云长的斩将行动一定是不同凡响的,所以才值得陈寿大书特书。如果云长是在如张辽等人的混战中的表现,你们认为陈寿会花这么多的笔墨吗? 以上是在下的第一个理由。 当然,在很多朋友看来,一人单挑千军万马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其实,云长的目标很明确,他就是要擒贼先擒王,单取颜良首级,不是以一个人去杀上万的敌人。如果陈寿说云长一个人杀光了颜良的一万军队,大家当然不用相信,我也不相信。 另外,南北朝的名将都自比关张。 从三国志的记载来看,云长的阵前斩将记录是很可怜的,和五子良将(张合除外)都不成正比。只有一个斩颜良而已。但是南北朝的名将为什么不自比五子良将,而要自比关羽张飞呢? 我还有一条三国以后不久的南北朝的确切史实为证。 “(南北朝名将安都)跃马大呼,直往剌之,应手倒……(敌将全名鲁爽)爽世枭猛,咸云万人敌,安都单独直入斩之而返,时人云关羽斩颜良不是过也。” 这段古文很浅,相信大家都读得懂。文中虽然没有直接提到“万军之阵”这样的字眼,但“单独”“直入”这两个词却是间接的说明。最后一句更证实了云长斩杀颜良确实不同凡响。 如果此刻看文的你连这一段短文都看不明白,那我认为你还是个没读过高中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场争论中来。 这是在下的第二个理由。 为了更具有说服力。我再举两个很相似的例子。 南宋的文武全才辛弃疾,就是那个有名的词人。年轻时曾是农民起义军首领,作战十分勇敢,当时有一个义军同僚将领叛变投降金国。辛弃疾大怒,只带了十几个骑兵长驱直入冲进金国万军大营,硬是把这个叛徒活生生地从万人军营里擒拿住了,然后把叛徒绑在马上,面对上万金军的围追堵截,十几个人照样全身而退。 以下这个例子我在以前的帖子里说过了,这里再重复一遍。 明朝末年,吴三桂为了解救被万人清军围困的父亲吴湘,自己只带了20个骑兵冲进敌阵,依然好端端地将父亲救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虽然这两个人都有10人以上的帮手,但做的事情也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他们是救人和劫人,不是云长的杀人,某些方面难度更大。所以尽管有帮手,应该说可以与云长扯平。这些都是一般人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奇迹,却都在历史上真实出现了。 以上是在下的第三个理由。 当然,这里还存在着我之前提出的第二个小问题,就是颜良是不是有招降关羽的可能?是不是因为颜良想招降关羽,所以才放关羽安然进来?或者更是关羽打着投奔的幌子,骗取颜良的信任,然后趁其不备暗杀之? 这个问题很重要。其实这个问题在我以前的帖子《义愤填膺说云长》里论述过。这个问题比较特殊,与羽黑们反对演义中颜良被云长斩杀的理由相同。就是颜良想要招降云长才放云长安然进来,所以云长才轻易得手。我在《义愤》一文中论述的时候,很多朋友因此认为我将演义与正史混为一谈,有些羽黑还就此讽刺我逻辑不清,思维混乱。实际上并非我思维混乱,而是这些朋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好了,现在来分析上面的问题,究竟有无可能发生。 如果以上可能会发生,必须全部满足下面2个前提。 1)颜良必须绝对信任云长,才能没有防备,才有可能被云长在一旁暗杀。 2)云长对刘备已经没有感情,即使知道刘备如今就在袁绍帐下从事,对于他暗杀颜良以后,完全可能会发生袁绍迁怒到刘备头上并杀之的严重后果,云长根本无所谓。 这2个前提,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我们来看看这2个前提究竟能不能全部成立呢? 第一个前提实在难以成立。因为——首先,颜良不认识云长,不了解云长是什么样的为人。两军就要开仗的前夕,颜良突然看到对面有个陌生人跑过来,说自己现在特地来投奔,颜良会轻易相信这个陌生人吗?要他轻易放松戒备是不可能的!他不会轻易地让陌生人近身,给对方刺杀自己的机会。他更加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绝对信任。阵前的士兵也肯定会挡住云长。即使颜良要接见云长,起码也要远远地喊话,问“来者何人”之类的。起码也要要求云长下马,解下身上的所有武器才能允许进见,甚至会让士兵严格地搜身,防止夹带藏匿。否则颜良岂不是傻瓜? 第二个前提也不能成立,因为云长后来又脱离了曹操,冒着被曹操怒而追杀的危险,千里走单骑投奔了刘备。云长的忠心其实是不需要论证的,他对刘备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所以,他杀颜良肯定是在不知情的条件下干的。如果颜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刘备的处境,云长就更加不可能杀了颜良,否则置兄长刘备于何种境地? 所以,颜良因为想要招降才让云长得手的说法,实在难以成立。 (在这里说几句题外话,上次有人发帖子讽刺我说“千里走单骑”中的“千里”是在吹捧云长,从许都到古城根本没有千里,还要我在地图上量量看。对此我想说,这里的“千里”实际上是一种四舍五入的概数。就象千里马一定要日行千里才算得上千里马吗?万里长城是不是一定要不多不少刚好一万里?其实就是个说法,何必斤斤计较呢?) 看到现在,大家对关羽单枪匹马刺颜良还有异议吗? 在这里我不得不批评一部分羽黑。通过吧里的帖子我发现,这部分羽黑都是铁杆的云迷,因为演义中赵云单骑救阿斗的神勇表现在正史上破产,而云长斩颜良却是铁一般的史实。于是这些云迷容不得有人比偶像更强,便千方百计地诋毁云长,造一些“不可能”之类的谣言,企图混淆视听,以此维护赵云的光辉形象。此刻在看文的你们这部分羽黑,在下说的对不对? 好了,关于云长单枪匹马斩颜良的论证到此结束。下面再来说一说别的。 第二个、为什么正史上记载的云长战绩,看上去是败多胜少? 老是有羽黑攻击云长是个“常败将军”,与曹魏的五子良将比起来差远了,五子良将就很少打败仗,甚至有云迷说云长还比不上赵云,因为正史上记载的赵云就是个常胜将军。除了在诸葛亮第一次北伐作战时失利,其余都是以胜利收场。 对于这部分羽黑的说法,我只能说其实你们读书还不够认真,不够仔细,思维还停留在表面,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曹魏的五子良将投奔曹操的时候,他们的主帅曹操已经是个势力比较大,实力比较强的军阀了。而曹操本人又是个军事天才,指挥是非常英明的。 相比之下,关羽的主帅刘备虽然在知人善任的眼光方面与曹操不相上下以外,军事才能与曹操确实不是一个档次。 虽然五子良将也有完全是发挥自己能力,不是靠曹操的指挥而得来的辉煌战绩。但是大家会发现,他们的对手都是草寇极的**。很多对手的名字都不被我们熟知。譬如张辽独当一面破敌的孙轻,柳毅这两个人,大家有几个知道他们的? 而云长跟着刘备混就很不幸了。刘备在平原的时候,势力之弱小就甭提了。到了徐州以后,实力也不乍地,还没怎么发展呢,就要对抗曹操,吕布,袁术这样的巨无霸,夹缝里求生存,自保还来不及呢,谈什么打败别人?云长根本没有什么太弱的对手来供他表现。后来刘备在汝南,在新野,都是惨西西弱小的得很可怜。 其实云长也有一些与草寇的交手,而且都是胜绩。但是不知道陈寿为什么不记载在三国志里,也许比起他威震华夏的表现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才没有记载吧。譬如刘备在做县令的时候,孔融被黄巾军围困北海,刘备就是带着两个兄弟云长和张飞去援救的,很快就解了围。还有后来的刘备配合曹操攻袁术,都有一些胜绩。 作为颜良这种级别的统兵大将,没有出现在战斗一线的可能。而应该是率中军,指挥战斗,同时,周围应该有数百精锐部曲保护。作为现代人,我们应该知道关羽不是真的神仙,不是什么万人斩,估计有50人就可以杀他几次了。单人匹马杀透前军,杀透精锐亲兵,再杀其主将,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可能。(如果设定士卒不攻击放其过去另当别论)。 也许关羽真的万军中杀了颜良,但是肯定有别的原因在里面。毕竟是历史了,我们回不到过去求证。 另外,陈寿的记载不能当权威来看待:很多事情都发生在陈寿出生以前或者少年时期,古代没有报纸,网络,电话,出身蜀地的陈寿到哪里去弄那么多中原战场真实资料? 真实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个人感觉楼主文中的理由很苍白,根本解释不了关羽如何万军从中杀颜良。 ; 书友 翩翩美少年 :《上庸昭王传》 书友[翩翩美少年]编写的《上庸昭王传》:上庸昭王,讳封,本寇氏罗侯之子,幼父母皆亡,遂迁至樊城,客居其舅家中.建安十二年,操遣大军攻新野,大败而回,昭烈帝攻取樊城,见王,惊为异人,旋收为义子,昭烈帝任左将军兼豫州牧,以王为副军中郎将,时吴主权据守江东,遣肃往江夏见帝,帝旋以武乡亭侯诸葛亮往柴桑与权共议盟事.赤壁战后,操退还北方,王统率大军南下,克长沙,破韩覆,收韩风,黄忠,魏延数将,收伏蛮王沙摩柯,是矣威震江南,帝大喜,嘉奖之,时孙曹对峙襄樊,帝每思南部数郡,欲以王攻取之,然为忠武所忌,遂不得行,王以统计,引蛮兵为援,夜袭之,武陵遂克,旋逆授首,忠武王闻讯,欲以王不遵军令为由,解王兵权,乃为靖武王(即张飞)所阻,后昭烈皇后甘氏崩,王乃为甘氏守墓,自请解除兵权,帝许之,命王抚养太子.后权欲取合肥,乃了其妹孙权以嫁王,帝为表同盟之心,以王随阚泽卦柴桑与孙权孙氏结好,成亲后,孙氏与王同返荆州.汉中太守张鲁,自为汉宁王,伐益州牧刘璋,璋乃向帝求救,帝旋以王为先锋,以精兵五千先行,帝统大军五万,直下涪城,建安xx年,帝与璋于涪城相会,王亦随侍左右,法正,张松,孟达劝帝斩璋,自领益州,乃为帝所叱.后张松之谋泄露,璋乃杀松,孟达,法正,旋投帝营,后帝纳统计,以伐鲁为由,往璋处索取军资,璋不从,帝怒,即反攻西川,王自领一路大军攻城拔寨,直至成都城,累功升副军将军,后与孟达同取上庸.建安二十四年,孝献皇帝以帝为汉中王,以王为罗侯,升上庸太守,章武元年,孝献皇帝为曹丕所害,帝乃即皇帝位,以王建藩上庸,号上庸王.感谢各位书友支持,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 老婆给我生了个宝贝女儿!! 《大汉封禅》老婆给我生了个宝贝女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 樊城。 刘封抬起头看看城楼上的大纛,大纛高约十丈,耸立入云,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巨大的“汉”字。看着迎风飞舞的大纛如同雄狮一般腾空欲起,刘封只感觉自己的心中充满着一股豪气,全身充满着使不完的力量。大纛上面那个巨大的“汉”字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兴奋不已,为大汉而战,死而无憾。 忽然,大地之间发出了阵阵的颤抖,伴随着那一阵接一阵颤抖的是一股低沉而又冗长的隆隆之声,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声音让天地之间变得凝重起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如闪电一般扑面而来,森森的杀气让凝视着楼顶大纛的刘封打了一个寒颤,刘封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他不由纵目远望,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走来巨大的一群敌人。 城墙上的士兵们几乎在听到报警鼓声的同时,一窝蜂的拥上了城楼,城墙上的士兵惊恐不安的看着远处的敌人,除了报警的鼓声,城墙上面鸦雀无声。 五彩缤纷的战旗随风飘扬,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森严夺目,一队队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一列列骑兵排成长长的队列,在雄厚低沉的鼓声指挥下,踩着一致的步伐,坚定的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城墙上,士兵们使劲的压抑着胸口的恐惧,他们排成散乱的阵形有点手足无措,每个人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以舒缓自己的情绪,近千名士兵如同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望着敌人向樊城逐步接近,所有人的心跳都随着敌人前进的步伐而神经质的跳动着。 敌军的军阵之中也竖起了一杆黑色大纛,大纛上面同样绣着一个金边包裹的巨大“汉”字。刘封看到那面大纛,看到了那个“汉”字,不由发出一声怒吼,“操贼篡夺汉家江山,挟持天子,尽然还有面目竖起大汉战旗,不杀光这帮乱臣贼子,我誓不为人!” 刘封的怒吼之中惊醒了一旁的战士,看着大公子英俊的脸庞,感受着大公子身上浓浓的战意,士兵们心中顿时涌出一股豪气,几个人不由的放声大喝起来,“为我大汉,杀……” 先是一伍,再到一什,再到一屯,再到一曲,阵阵喊杀之声随即传遍城头,千多名士兵一起高声怒杀,“杀杀杀……”。 军司马刘从看着远处敌军阵中飘扬的曹字大旗心中一紧,刘从是个老兵,四十出头,凭着累累军功坐上了军司马的位置,跟随左将军刘备大人征战天下,血战四方,无数次与死神的擦肩而过让他那张饱受苍桑的脸多了一份无耐和悲伤。 看着远处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压过来的敌人,刘从知道,这次他可能真的要去陪伴死去的战友了。自从他主动接下这个狙击的任务,他便知道此次是有死无生了。面对曹军数万大军,只带着一部一千二百多名战士死守的刘从心中没有任何的恐惧。他早已经看淡了死亡,整日与刀枪血雨为伴,刘从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厌倦,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笑了笑,这个早已看惯生死的老兵将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士兵,这些都是从各部中选出来的精锐士兵,都是刘从熟悉的战友,左将军刘备带领主力大军护送新野樊城的百姓过襄江往襄阳而去,为了给大军争取时间,他的任务便是带领一部一千二百名战士死守樊城,拖住曹军,拖的越久越好,左将军离别前的话语犹在耳畔飘荡“能守则守,不能守则见机行事!”。 刘从低头苦笑,见机行事。不能抵挡曹军的步伐,数十万父老乡亲怎么办,曹贼的残忍他是知道的,徐州屠城十几万无辜百姓死于非命,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荆州的百姓惨死于曹军刀下,就算是死,也要在樊城拖住曹军。 下定决心的刘从目光停到了不远处的刘封身上,他是左将军的义子,才16岁,身上八尺,器宇轩昂,这次毅然留下来参与这场血战让刘从等人倍受鼓舞,既然大公子都不怕死,他们又有何惧? 看着越来越近的曹军,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压力,想着身后数十万百姓,刘从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气,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刘从大喝一声“擂鼓”!听到命令,传令兵冲到城墙之上。 掌旗手早已等待着军司马大人的命令,听到命令立即对着远处的鼓台挥动旗语,猛烈的鼓声如同雄狮在怒吼,如同苍天在咆哮,伴随着千余战士忘情的喊杀声,天地之间如同形成一道巨流,一股惨烈的杀气笼罩在樊城城头,顿时将远处敌军方阵的气势压了下去。 守城的士兵们听到鼓声便将所有的恐惧与害怕丢到九霄云外,此刻他们斗志高昂,死,就是死的轰轰烈烈,死也要挡住敌军,护住后面的妻儿老小,他们大踏步的冲向各自长官的旗下,部队开始集结,大战即将开始。 “大公子,你留在城楼,随我指挥。”看到刘封有些迷茫,刘从说道。 感受着远处敌阵中那股越来越强大的气势,刘封点点头,千军万马的这种场面对于没有参加过作战的刘封来说,实在太过震撼,光光阵前那种磅礴的气势就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刘封不由张大了嘴巴,进出的气流声如同扯动风箱一般大的惊人,刘封俊美的脸庞不由一阵发烫。 四周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那阵呼号的声音,一个个紧盯着墙下巨大的敌军方阵。 “深呼吸,大公子”。大山的声音在刘封的耳畔响起。 大山本是左将军刘备的亲卫曲百夫长,此次被派来保护大公子的安全,与大山一起的还有雷虎、黑子与田雄。他们四人都是左将军亲卫曲中的悍将,从左将军领徐州开始相随,个个武艺惊人。 刘封感激的看了一旁的大山一眼,随即紧紧了背上背负的青锋剑,那是义父的随身佩剑,义父希望他仗剑斩敌,建功立业。刘封感受着剑身上的杀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紧紧注视着远处的敌军方阵。 曹军前军副将韩浩在亲卫的保护下纵马冲出战阵,感受着樊城压出来的浓烈杀气以及那低沉有力,连绵不绝的鼓声,韩浩有点失神,看着樊城北面城楼上那面汉字大纛韩浩眯起了眼睛。 原本接到消息,刘备大军已带着新野、樊城的百姓往襄阳逃去,樊城只是一座空城,没想到此刻城头旌旗飘扬,鼓声震耳,韩浩注视着高大宽广的城墙,看着宽约30米的护城河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斥候探报有误? “将军,是否即刻攻城”身后校尉华勇问道。 韩浩粗旷的脸庞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看着南面城楼上随风飞舞的汉字大纛,韩浩若有所思。抬起头看向天空,似乎感觉到了天地之间强大的杀气,太阳早就躲到厚厚的云层之中,层层的乌云如同石块一般压抑着他的心里,韩浩深吸一口气,“且慢,城中情况不明,不可轻举妄动,更兼前有护城河之利,易守难攻,命令部队摆开阵势,等候中军到达,再做定夺。” 华勇转过头,大声喝道“擂鼓!” 令旗翻飞。 第二章 曹军五万前军以千人为一方阵,纵横排列在樊城外围,密密麻麻的曹军将士一眼望不到尽头,曹仁指挥前军将樊城围的水泄不通。 一面面巨盾列在阵前,一根根长达6米的巨型长矛从缝隙中穿出,一列列悍卒默然注视着前方,伴随着大鼓节奏般的响起,他们进退自如,如臂使指,威武雄壮的战阵之中渗透出一阵阵凌厉的杀气。 前军统率前将军曹仁纵马冲出战阵,身后的亲卫屯士兵立即紧随其后涌了出来,他们略显紧张的观察着四周,整个亲卫屯悄然无息中已经布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势,将曹仁紧裹阵中,这些战士彪悍的神情,强壮的身躯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出他们身上那种爆炸性的力量,他们紧紧的守卫着主将,用自己的身躯当成盾牌将曹仁四周防的密不透风。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布置好了一切,如果不是马蹄扬起的尘土还没有散落,没有人会相信这么紧凑严密的战阵只在这瞬息之间便已布成。 副将韩浩打马冲了过来,曹仁亲卫屯的士兵暗中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十几名士兵暗中握紧了手弩,以防万一。 曹仁对着亲卫屯长挥了挥手,彪悍魁梧的年轻屯长立即会意,暗中一摆手,紧围在他四周的亲卫屯士兵立即动了起来,圆形阵势只一下便散开了一条通道,韩浩顾不得通道二旁透着丝丝寒意的刀枪剑戟,打马靠近曹仁,“将军,樊城发现刘备叛军,人数多寡不得而知,是否立即攻城”。 曹仁微眯着眼睛朝樊城城头看去,城墙上战旗纷飞,杀意朦胧,城前宽阔的护城河以及一道又一道的护城壕如同猛兽一般张开着血淋淋的大口随时准备吞噬着靠近它的敌人,曹仁回头看了一眼已方战阵,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阵一眼望不过尽头,曹仁忽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脸上的肌肉堆积,立即就将他那双小眼睛给挤没了。 “樊城背靠襄江,无险可守,刘备虽不通兵法,但一生征战天下,更兼关羽、张飞等皆乃久经战阵的悍将,不会做此徒劳抵抗,此处必是断后敌军,不足为惧。” 收敛笑容,曹仁面容一整,大声喝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众将齐声答道。 “副将韩浩督领前军4部立即攻城” “副将曹洪领骁骑营,李典副之,绕过樊城往襄阳追击,务必不让刘备逃脱” “文则统中军主力距樊城一里处安营扎寨,以待丞相大军”。 “得令”众将齐声答道。 韩浩打飞如飞,领前军4部4000精兵立即杀向樊城。 战鼓刹时大作,曹军阵中令旗翻飞,一队队悍卒在令旗指挥之下穿插而行。 刚刚沉寂的气氛再度紧张,曹军前锋大军以一千人为一方阵前后呼应,步步为营,缓步围向樊城,鼓声似乎控制着大军的节奏,每一声重鼓便伴随着大阵里的喝声,每一声轻鼓便和着大军前进的步伐。 这阵“咚咚咚咚……”无穷无尽的鼓声仿佛来自苍穹的重喝,一声一声的震撼着守城将士的心灵。 刘从看着曹军阵中的汉字大纛放声怒吼“将士们,操贼上篡汉室江山,下屠无辜百姓,今左将军不顾生死以主力大军护送百姓往襄阳而去,樊城失则大军危,为了身后的数十万百姓,为了各位的妻儿子女,为我大汉,杀!” “杀”守城将士放声大喝。 曹军阵中,号声蓦然响起,随即鼓声如同惊雷一般震天动地,曹军随即如潮水一般发起冲锋。 曹仁驻马土坡顶端督战。 中军战车营数百台抛石车怒吼着开始向城头倾泄着巨大的石块,其中2台需30人操控的重型抛石车伴随着一声声巨大的哄响,将一块块十几斤重的巨石砸向城墙。 低沉的战鼓声响遍战场,战旗狂舞,五彩斑斓的战旗掀起起了层层波浪,波澜壮观。 巨大的石块狠狠的砸向城楼,直直的砸向刘封,感受了危险的来临,刘封大骇,他双腿用力一蹬,全身急速侧滚,直向城楼边上靠去,石块重重的砸在刘封刚才站立的位置,石块与石块相碰,一时间碎屑纷飞,大山与黑子举起盾牌挡在刘封身前,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就连整个城楼都随之一阵抖动。 远处的曹军阵中发出阵阵欢呼,抛石机巨大的威力鼓舞起了全体将士的士气,让他们充满信心。 樊城城楼之中,军司马刘从不由大骇,这种抛石车他只听说过,还从来没有见过,今日一见威力比传说中的还要恐怖,这么恐怖的东西用人力根本无法相抗,刘从一愁莫展。 守城悍卒在伍长什长的带领下紧躲在墙根,面对威力巨大的抛石车,盾牌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好在守城的将士不多,分散开来没有出现拥挤的情况,但是砸中城墙的石块依旧给了守城将士重重一击。 飞舞的碎石无情的击打在将士们的身上,痛的他们一阵抽搐,但他们根本不敢挪动,漫天的石块让他们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傻子都知道,只要离开了城墙的保护,瞬间就会被砸成碎片。 城楼在石块的无情重击之下发出阵阵惨嚎,此刻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危机四伏,而坚固的城墙却傲然耸立在大地之上,气吞山河。 韩浩看着城墙上面的战旗被砸断,看到城楼被砸的摇摇晃晃大感快意,不久前在新野被一把火烧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今天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看着被抛石车压制的动弹不得的守军,韩浩的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回头看看准备已久的前军悍卒,士卒彪悍的神情让韩浩十分满意,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韩浩大喝一声“攻城。” 韩浩一马当先冲出战阵,他双手一紧缰绳战马吃痛人立而起,伴随着战马长长的哀叫声,韩浩放声大吼“为我大汉,杀!” “杀”先是一屯,再到一曲,随即整个中军都欢呼应喝,天地之间,一片杀声。 曹仁看着刀剑闪耀的前军战阵,大感快意,此次丞相起30万大军南征,必定能横扫荆襄,迈出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步,拿下荆州,东吴孙权,西蜀刘璋已经毫无抵抗之力,天下很快就会重归大汉旗下,百姓将不再颠簸流离,二十几年的征伐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一面面大盾护在战阵的前方,战阵的后方,长枪手、弓箭手、刀斧手密密麻麻,这个千人方阵雄壮无比,带起层层杀气。战阵侧翼各有1营骑兵,负责掩护大军侧翼,同时一旦攻破城门,铁骑将直杀城内解决战斗。 抛石车还在向城头抛射着石头,守城将士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缓缓推进的曹军战阵每推进一步便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震天动地,刘众紧贴着女墙,从箭孔往下看去,层层叠叠的曹军逐步向护城河靠近。 刘从心头一凛,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喝道“准备战斗!” 传令兵忽然直起身来,对着旗台挥动指挥旗。 城下如雨般密集的箭支呼啸而来,利箭穿透旗手的身躯,穿过旗手身上的皮甲,鲜血瞬间湿透了他的全身,年青旗手全身的力量如同那鲜血一般瞬间流尽,插满利箭的身躯猛然倒地。 城头鼓声大做。 第三章 曹军大军推进到第一道护城壕边上,随着令旗的挥动,大军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处于战阵最前方的悍卒将一面面盾牌立在地上,撑起防御阵势。防止城头射出的箭矢,掩护身后的袍泽。 鼓声一阵接一阵,大阵不断的变幻着阵型,在令旗与鼓声的控制下,士卒以百人队为行动基础,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调整队形。战阵开始变化,只在刹那之间,原本紧密无隙的战阵突然分裂,战阵之间开始空出一列列通道出来。 一队队士兵推着壕桥冲向护城壕,壕桥的2侧有车轮,侧面有护板,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烂泥巴防止城内的守军射出火箭,后面的突击部曲士兵携带着大量的木板准备护充壕桥方便后续部队的通行。 樊城城楼。 军司马刘从从箭孔中看着城外的敌军不断的推进城下填平护城壕心急如焚,原本设计的护城壕与护城河都是防御的重要措施,但他们没有料到曹军会从冀州运来抛石车等重型的攻城武器,在抛石车漫天石块的威胁之下,他们根本没法阻止敌军的推进。 护城河前面的2道护城壕很快就被推平,曹军战阵一步步的逼近了护城河。 樊城外围引汉水而成河,宽30余米。 望着宽阔的护城河,曹军大军止住了攻击的步伐。 曹军士卒多生于北方,善弓马骑战,北方城池多设护城壕、拒马、冯垣、瓮城,除了少数大型城池以外,其余都没有护城河的保护,但是此次南征,曹军碰到了巨大的麻烦,南方水路发达,河道密布,几乎每城都有宽阔的护城河守护,大大的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曹仁在亲卫屯的护卫下驻马坡顶观战,看着大军毫无阻拦的推进至护城河畔十分满意。 “命令韩浩停止进攻,大军后撤400步原地休整,后续部队装备沙石,夜间抢填护城河。” “是,将军”旗手挥动旗语。 金锣响起,韩浩回头远望,大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回过头,韩浩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护城河,要不是这道河流挡住了去路,韩浩恨不得现在就指挥部队攻上城去,一想到新野的那把火,韩浩的心头都充满着怒火。 感受着士卒们注视着他的目光,韩浩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即他大声喝道“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后撤!” 金锣四响,曹军后撤400步立阵。抛石车停止了攻击,前军携带的石弹不多,几个时辰下来几乎耗光了所有的石弹,他们需要时间来收集。 城头的士兵松了一口气,刘封看着阵形严整缓缓退下的曹军感觉急促的心跳放缓了下来,第一次就碰上曹军的精锐大军,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尽管曹军还没有攻城,两方部队只是试探性的这行了一次远程攻击,但是曹军阵中那漫天飞舞的石雨,以及千人战阵那刀枪剑戟闪出的阵阵寒光,都形成了让人窒息的巨大压力,不要说刘封这个只参加过几次零星般战斗的新兵,就算是久经沙场的悍卒面对着远处铺天盖地般的曹军心中也泛起阵阵寒意。 后卫屯的士兵趁着战争的间隙送上来了食物,由麸皮和麦制成的干饼,每个士兵两块,用来充饥。 刘封也拿到了食物,两个饭团加一块肉饼,肉饼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不由让刘封感觉阵阵饥饿,看看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刘封才想起来,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看着热乎乎的饭团,闻着阵阵肉香,刘封的肚子不由一阵咕咕直叫。他确实饿了。 刘封拿起肉饼就往嘴边送去,但送到嘴边的肉饼蓦然间停住了。 刘封转过头去,他身体之中警觉性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四周注视他的目光。 四周的士卒急忙转过头去,偷偷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他们的眼中充满着羡慕的眼光,但没有人有怨言,大公子身份尊贵乃寇氏罗侯之子,后又拜左将军刘备为义父,帮助左将军幕集到了荆州士族的支持,也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次为了保护大军主力与数十万百姓撤离,毅然代表左将军亲自断后,其勇气和决心更让所有士兵钦佩,以一千二百士卒硬抗曹军30万大军,本就是有死无生之战,而大公子以千金之躯悍然赴死,比他们多吃两个饭团,多吃一块肉饼又算得了什么。 远处的士卒在啃着麸皮干饼,吃的津津有味,附近的士卒则转过身去开始吃起来,刘封看看他们手里的干饼,再看看手里的饭团、肉饼,那肉饭的香味不断的引诱着他的食欲,刘封肚子里的饥饿感更甚。 “大山,去给我拿两个干饼过来,把肉团与肉饼分给其他兄弟吃”刘封指着大山手里的干饼说道。 大山长的十分魁梧,这个留着大把胡子的百夫长一愣,他没有弄懂大公子在想什么。 刘封看着大山傻愣的表情不由大怒“怎么,只有我父亲能指挥动你,我就不能指挥你了?” 一旁被左将军派来保护这个义子的亲卫雷虎一看刘封严肃无比的表情就觉得不妙,他伸手狠掐了大山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大山转过神来,慌手慌脚的便接过刘封手上的饭团、肉饼朝后卫屯分发食物的屯长跑去。 片刻,大山拿回来了两个干饼。 看着大山小心翼翼捧着干饼的样子,刘封不由放声大笑起来。身后的雷虎、黑子、田雄也跟着笑了起来。只留下大山魁梧的身躯愣在那里,不明所已。 刘封抓起大山手上的干饼转身朝女墙后面走去,背靠女墙,刘封开始品味他的“美餐”,一天没吃东西,他是真的饿了。 四周的士卒看着大公子如同他们一般同吃同住顿时放声欢呼,为大公子简朴的作风而欢呼。 刘封感受到了士卒的欢呼,内心一阵翻涌,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都燃烧了起来,身上阵阵温暖。刘封俊秀的嘴角微微弯曲了起来,他很高兴,几位叔叔平时教他的东西,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而这些经验都是他们从十几年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如何最大程度赢得军心的经验。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阵阵困乏,许多士卒已经背靠女墙开始睡了起来,在这冰冷的墙头,他们蜷缩着身体,怀抱武器,这些勇猛的悍卒此刻忘记了一切的烦恼,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看着他们脑上满足的笑容,刘封也感到心里暖暖的,也许他们正在睡梦之中完成自己的梦想。 大山、雷虎警戒着四周,黑子与田雄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他们四人隐隐将刘封护在中间,他们时刻伴随在大公子的左右,因为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刘封闭着眼睛倚靠在城墙之上,城墙那冰冷的青条石散发出阵阵寒意让刘封怎么也睡不着,思维不由散发开来,刘封慢慢的想到了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第四章 刘封原叫寇封,本是罗侯寇氏之子,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寇封便去投奔舅舅樊城县令刘泌。寇封长像俊美酷似其母,刘泌每见封便想到死去的妹妹,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不但亲自教导其学业,更是聘请有名的武师教其武艺,不过这个俊美的外甥对古今文学不感兴趣,倒对刀枪剑棒倒是爱不释手,一杆枪法使出来,倒也虎虎生风,对他疼爱有加的舅舅刘泌一想到身处乱世,像自己这样的书生真是百无一用,便由他去了。 但是现在的刘封对以前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他幼年的记忆十分模糊,往往一认真思考便会头痛欲裂,这些都是舅舅告诉他的,原来在他13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几乎死去,当时为他诊治的医师认为他已经死了,便匆匆而去,让他们准备丧事。 刘泌悲恸不已,想不到妹妹一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就这么去了,自己百年之后如何向死去的妹妹、妹婿交待。 可世事无常,第二天,原本已经“死绝”了的寇封又悠悠转醒了过来,虽然气若游丝,但总算是有一口气了,所以刘泌便又急忙将那个医师叫了过来,那医师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初时还以为县令大人悲痛过度而产生的错觉呢,但刘泌毕竟是父母官,平时勤政爱民,声誉颇好,老医师只好勉为其难的摇着头再跑一趟,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一到县太爷的府上,老医师还真吓了一跳,原本生机全无的寇封此刻虽然脸色灰白,气息时有时无,但毕竟是有口气了,这种古怪的情况,以他四十年的行医经验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要不是他对自己的医术一向自信,还真以为是昨天看错了。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老医师的医术倒也颇为高超,硬是将寇封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只不过冠封从浑浑恶恶中醒来,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大脑中蒙胧一片,根本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但在他的印象里面,以前的生活好像不是这样的,但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记不起来,甚至连那喜极而泣的舅舅、舅妈都记不起来了。 老医师在这位少爷的身上真是长了见识了,要不是这位少爷在他的亲手治疗下一步步好起来,他倒真要怀疑自己的医术有问题了。 对于这位少爷现在的情况,医师只能仰天长叹,估计是高烧之中将脑子烧坏了,失去了记忆,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那就只有看造化了。 刘泌夫妇对于失而复得的外甥已经是欢喜不已,哪还顾得上有没有失去记忆,就算是忘记了过去,还可以慢慢的想办法找回来,关键是人还在就行了。 脑袋一片空白的寇封便又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刘泌又从头开始教习四书五经、古今文学。这个脑子一片空白的外甥这会儿可将刘泌这个县太爷吓到了,对于这些东西讲一遍便记得牢牢的,根本就不需要重复第二遍,而对于兵书战阵之类的不仅记得住而且能够举一反三,这让刘泌这个作舅舅的既惊又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看到外甥大病一去便变的如此出色,刘泌两口子可真是异常欣慰,也顾不得丢失记忆这一茬了。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 曹军樊城守将曹仁令副将吕旷、吕翔攻新野,大败,两副将皆亡,曹仁震怒,亲自引二万五千大军攻新野,被刘备军师徐庶用计袭了樊城,曹军败回许昌。 樊城便为刘备所得,刘备乃汉室宗亲,当今天子皇叔,而且声誉颇好,于是刘泌出降,并宴请刘皇叔。 宴请之时,寇封随侍在侧,时封年方十五,玉面薄唇,英姿勃发,因自幼习武,全身更挟着一股威猛力感。 左将军,领豫州牧刘备,刚在新野城外大败曹军,又计取樊城,更兼新得军师单福,心内无比高兴,一向爱才如命的刘皇叔一见如此人物更是两眼冒光,眼馋不已。加上刘泌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允文允武,一表人才,年及15,也应该是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时候了,便推荐给了面前的刘皇叔。 刘备一听大喜,年前糜夫人产下一子名禅,眼前这寇封器宇轩昂、神彩不凡,寇封,寇封,刘封,刘禅,封禅,刘备年及半百喜得子,于新野大败曹军,又想起汉室衰弱,操贼篡国,不由心中悲痛,身为刘氏子孙,当以匡扶汉室为已任,纵不能救陛下于水火,也当保全汉室江山,遥想高祖斩白蛇起义,灭乱秦而平强楚终于大汉江山,传至今日历28帝400百余年,如今兵戈不断,民不潦生,自己当扫平宇内,重振大汉天威,更想像高祖一般创天地伟业。 一想至此刘备便想收寇封为义子,此言一出,便与刘泌不谋而合,让外甥跟刘皇叔,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寇封从此改名刘封。 全府上下张灯结彩人人高兴,但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关羽。 关羽字云长,河东解良人,有万夫不挡之勇,更兼为人忠义,善待士卒,颇得全军爱戴。昔日与刘备、张飞二人桃园结义从此情同兄弟,舍命相随。他见大哥匆忙之间便收义子颇为不悦。 但是说出去的话又岂能收回,总不能头都磕了,又告诉人家不收了吧! 碍着大哥与刘泌的面子,关羽倒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他对这个长相秀气的义侄是不怎么看的起的。 关羽看不起刘封,张飞确很高兴,不仅张飞高兴,赵云也开心。 赵云长相颇俊,看着一身白盔白甲,手持长枪的刘封就好像看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朝气蓬勃,胸怀壮志。看着眼前的白袍小将,赵云不由感慨岁月不饶人一转眼自己也快40岁了,如今大汉依旧为乱贼所把持,操贼败袁绍于官渡,如今势力越发强大,虽说主公刚刚大败曹军与新野,复又夺得樊城,但是新野樊城弹丸之地,又如何对付的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看来汉室复兴的重任只能靠他们这一代人了。 身在军中,练军习武自是日日进行,刘封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武艺全然忘光,别看他手中的那杆长枪看起来挺帅气,但是他还真不会用了,昔年能将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威的刘封如今拿着那杆长枪心里紧张不已。 赵云也使得一杆长枪,不仅是长枪,刀剑箭戟都熟练无比,看着刘封手里拿着长枪,腰中别着佩剑,习武之人,自是好武,平常赵云多与张飞对练,两人杀的昏天暗地,不分胜负,今天张飞那斯跑去喝酒去了,他便找刘封来对练。 赵云为人谨慎,机智过人,每与人对阵皆观其弱点一击毙命,如今看着刘封那结实的身躯隐隐透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更是不敢轻敌。 哪知赵云一枪刺去刘封却抛枪拔剑而战,以短剑迎长枪还真吓了赵云一跳,不过刘封那套剑法倒也古怪,回来就那几招,根本不成一套剑法,但那简单的几招砍、劈、直、刺尽然尽皆将他的凌厉枪法挡住。 刘封越战越勇,初时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剑势走合之间都是被长枪逼急而起,战到后来,他忽然觉得脑海中的剑法越来越清晰,好像以前十分熟练,越打越是顺手。 两人直战到晌午才停手,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大呼过瘾,其实以刘封初时之力根本没法抵挡住赵云那杆长枪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但赵云心细曾听说大公子生过一场大病,丢失过记忆的事,怕是连武功也忘了,所以每到险处便及时收手,这一来就如同喂招了,不过越战到后面,越是感觉大公子的剑法诡异难测,倒也使出全力,打的尽兴。 随后的演武场上,经常看见高大威猛的张飞使着一杆奇重无比的蛇予逼着刘封狂杀乱战,赵云指点大公子一招一式。 “扑通、扑通……”的声音忽然惊醒了半睡半醒之中的刘封,睁开眼来,感受的便是樊城城墙那冰冷的感觉,黑黑的城头,守城悍卒早已惊醒,刘封放眼望去,城下无数人头攒动,巨物落水之声连绵不绝。 第五章 曹军利用漆黑的夜色掩护抢填护城河,填壕车、轒輼被推至护城河沿,巨大的挡板竖了起来,挡板之上蒙着厚厚的生牛皮,斜斜的挡板能阻挡城头射下的箭矢,数万民夫在大军的防护之下不知疲倦的搬运着装满沙石的大麻袋丢入护城河中。利用黑夜的掩护,墙头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就算是利用长箭来压制,也无法有效的杀伤搬运泥包的民夫。 樊城城头,军司马刘从籍着微弱的光亮看着城外,远处人头赞动,黑夜之中数不清的曹军慢慢的吞噬着那条宽达30米的护城河,一股无形的压力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感到茫然无助,守而不攻谓之死守,但是以千人来守城,连墙头都站不满,又如何组织人员进行掩护进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员数量上巨大的差距让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随即刘从苦笑了一下,明天敌人就要攻城了,也许我明天就要战死了,想这么多又有何用,长叹一口气,刘从心里默默念道,不知道燕儿他们如何了。 刘从遥想着自己的妻儿子女,嘴角不由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自己一介莽夫,从涿郡跟随左将军起兵以来出生入死每战皆冲杀在前,是自己的袍泽兄弟用他们的身躯保下来自己的性命,看着自己的兄弟袍泽一个个的倒下,这个粗旷的大汉面对死亡似乎已经麻木,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能活到今天,没想到他现在不仅还活着,而且在有生之年还能取到一房妻室,如今女儿已经13岁了,儿子也11岁了,不知不觉中自己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快长大成人了,但在这兵慌马乱的乱世之中,人命何等低贱,他们随着左将军往襄阳而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想到曹操当年在徐州屠城尸横遍野的惨景刘从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再往下想去,站在破烂不堪的城楼上,看着那茫茫黑夜,刘从的心头顿时如被针蛰,深深了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刘从渐渐压下自己心头不安的情绪,冰冷的空气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刘从深吸一口气,沉稳冷静的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喝道“箭射三轮,轮换休息。” 战鼓蓦然从城头响起,没有一点征兆,一片零星的箭雨便从城头飘下,一头扎向曹军阵中,久经战阵的士兵听到了箭雨破空的呼啸声,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前锋军统率步兵校尉华勇大喝道“举盾”,“刷”的一声,一面面盾牌顿时立在士卒身前,而一旁搬运沙石的民夫们则恐惧的躲向盾牌后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杂乱无章,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十几个民夫由于缺乏有力的保护被锋利的箭矢射伤,痛苦的呻吟声凄惨悲伤。 这阵箭雨给黑夜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城下数万曹军不得不紧张的关注着城头,以防敌人的突袭。无尽的黑夜,带给人们的则是迷茫及无助。让他们疲惫的身躯更多了一份精神上的恐惧,远处的城头不知道何时会射出致命的箭矢,那种无声的压抑给了所有人极大的恐惧。 天明,原本宽阔的护城河被填平,不仅北门,东门与西门都被填平数里之宽,南门由于背靠襄江,无法展开兵力,曹军只留一部人马守住路口防止敌人逃走,主战场则放在其他的三面城墙。 不需要鼓舞,所有士卒都知道此次是有死无生,逃也是死,战也是死,与其作逃兵窝囊而死,还不如死战,拖的越久,自己的亲人就越安全一些,虽然他们都清楚此次曹军尽遣精兵南下,恐怕他们再也没地方逃了,但是逃的一时是一时吧。 曹军前部统军大将曹仁驻马山坡观战,曹仁一脸国字脸,虎背熊腰,胡须如同一片钢针一般长在下额,坚挺有力,曹仁虎目微闭,豪气干云,在他的身后,一面黑色的大纛直耸入云,黑色的旗面上那个巨大的汉字低头俯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伴随着一阵劲风吹过,大纛张牙舞爪起来,仿佛在催促着战士们前进。 鼓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呼唤,随着令旗的挥动蓦然间从四周响起,沉沉的鼓声节奏鲜明,伴随着这阵“咚咚咚咚……”的声音,曹军的抛石车开始怒吼,每台抛石车旁边都有几十名民夫扯动绳索,一块块巨大的石头砸向远处的城楼。石雨漫天。 战阵,密密麻麻的战阵,黑盔黑甲,长枪硬戟,全副武装的步卒踏着鼓点迈出沉稳的步伐,一架架云梯,一台台冲车在悍卒的推动下冲向樊城。在漫天鼓声的指挥下,曹军已经开始攻城。 刘封紧了紧手中的手枪,他可不是1年前那个丢枪拔剑迎战赵云的刘封了,这一年来,天份极高的刘封已习得赵云真传,更加上三叔张飞的蛇予绝技这让个年仅16岁的大公子威猛无比。但是这种几万大军作战的场面实在太过庞大,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敌人,看着阵中一杆杆巨型长予、明亮大刀,刘封全身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可以想象,当密不透风,密密麻麻的长枪刺向你的时候,就算是你的武艺再高也没有用,你根本没法躲避,除了被扎成刺猬,他想不到任何的办法。 刘封感觉自己的嘴里一阵发苦。茫茫然泛起一阵无力感。 远处的抛石车停止了怒吼,已方士兵已经突击到城下,再投的话就要误伤到自己人了。 前军副将韩浩亲自督攻北门,韩浩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看着城头大纛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前的新野,新野的那把火虽然早已灭了,但在韩浩的心头,更有一把猛烈燃烧的怒火不仅未灭,而且越烧越旺,那强烈的愤怒火焰让韩浩全身迸发出一股惨烈的杀气。 “杀”韩浩放声怒吼。 “杀”军司马刘从同时吼道。 趁着石雨停下的刹那,刘从果断下令还击,这个时候,已经毫无必要节省箭矢,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面对几十倍于自己的大军,他们根本不做任何的侥幸想法。死,当然是死,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杀”守城将士自知必死,顿时将一股怒气凝聚于箭矢之上,箭雨迎面扑下。刘封也不例外。 “盾,举盾!”韩浩大声喝道。同时身旁的亲卫士兵早已挡在韩浩的身前,一面面盾牌将韩浩前面挡的密不透风。 “滚开,一群废物,隔这么远,还怕我被射死不成!” 亲卫士兵没有吭声,他们依旧紧紧守卫在韩浩身前,作为亲卫,如果主将死了,那他们也快死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主将的安危。 一支支利箭扎进盾牌,几个防护不严密的士卒遭到了无情的打击,利箭毫不留情的扎进他们的身体,一头扎进肉里,冰冷的箭头无情的摧残着人类脆弱的生命。 “长弓营准备” “放!” 校尉华勇指挥着长弓营士兵还击。 这是一批硬弓,是从冀州缴获的强弓,这种强弓射程要比普通弓箭远的多,此刻3000名强弓手一线排开利用射程较远的优势死死的压住墙头的守军。 刘封刚从汝墙的箭孔探出来,就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人类身体的本能让他毫无理由就往斜刺里一缩,一根贯满劲道的长箭贴着他的脸颊擦过,一溜血水划下,刘封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一旁的大山大惊失色,雷虎长满扎髯的脸更是一阵抽搐,这个身经百战的硬汉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直流,一旁的黑子和田雄一把将刘封扑倒在地,用他们结实的身体护在刘封的上方。 一刹那间,刘封的大脑就像短路了一般,他明明可以躲开黑子和田雄,但他就像傻了一般,任由他们扑倒自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嗒,嗒……”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无数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 城下,曹军在长弓营的掩护之下,开始抢攻城墙,不远处,蒙着生牛皮的巨型冲车开始无情的冲撞城门。 箭雨漫天,吞云噬日。 第六章 漫天箭雨飞向城头,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一片乌云密不透风,强弓硬弩让城下的曹军弓箭手可以远离城头的弓箭射程,三千弓弩手尽情的挥霍着一支支利箭。 驻马观战的曹军前军统率曹仁看看时机已经成熟,毅然下令攻城。 几十面大鼓同时响起,沉闷的鼓声犹如来自九幽的死神呼唤,催促着战场之上的所有人。 樊城城下300步,曹军步兵校尉华勇抽出锋利的战刀举过头顶,刀刃泛起一阵异常冰冷的光芒。 华勇回过头,身后数千名悍卒正在默默的注视着他,这些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是随丞相平定乱贼救汉室江山于水火的忠勇之士。感受着身后士卒那一道道充满着信任与敬畏的目光,华勇大声吼道“杀”。 “杀,杀,杀……”杀声震天。 刘封的长枪一偏,格开一柄竖劈过来的大刀,枪身一抖,冰冷的枪尖便刺入了敌人的身体,强壮的身躯刹那间如遭电击,身体的本能让他抛却了手中的战刀,双手死死的抓住枪杆,双目圆睁,士卒不甘的看着浑圆的枪杆,感受着身上力量正在急速的流逝,死亡的恐惧与枪尖带来的疼痛让他放声怒吼。 城头,从云梯冲上来的几个悍卒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如今正被一个年轻的敌军刺死,在自己兄弟的背后,一杆沾着鲜血的枪尖正在那里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满腔的愤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五个人亡命一般的扑向刘封。 刘封大骇,五个敌军那双眼之中的杀气犹如实质般的凌厉,刘封用力去拔枪,但是被他刺死的曹军士卒不甘的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枪杆,长枪拔不动分毫。 手忙脚乱的刘封被敌人的杀意所惊,初次杀人的刘封心乱如麻,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不料横在身后的尸体绊了他一下,失去重心的刘封猛然往后倒去,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年仅十六岁的刘封惊叫呼号起来。 大山一刀劈下,一个刚刚从城头露出脑袋的敌军便被他枭首,离开身体的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被向地上重重的砸去,喷着鲜血的身躯失去了大脑的控制,斜斜的往城下摔去,下面的曹军士兵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城墙上攀爬。 雷虎伸出长钩,斜斜的钩住云梯,雷虎双臂一紧,额上青筋浮现,他用力的扯动长钩,云梯上的士卒大骇,加速往城墙上冲去,云梯底部的士卒看到了伸出城墙外面的那个长钩,他们不顾一切的扑向云梯,想籍住云梯下面的底座稳往长长的梯身,城上城下,两方的人用劲全力争夺着云梯。 “咔嚓”一声,云梯终于忍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从中裂开,冲在最顶端的那个曹军士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城墙边沿,下面的人则没有他这么幸运,失去依托的他们猛然向地上摔去,原本扶着云梯的士卒看着自己的袍泽摔下来,齐齐向他们奔去想要扶住他们,不想跟随着士卒掉下来的大刀直直的扎进其中一人的身体,吭都没有吭一声,原本想接住从城下摔下的袍泽的士兵例被钉死在地上。 几具强壮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引起下面的一阵慌乱,还没有等下面的人反应过来,一巨尸体又压了下来。 抓住城墙边沿的曹兵借着身体里面强悍的爆发力全身一紧,手脚并用往城墙上窜去,他的头刚刚露出汝墙,就看到一张满脸长满扎髯的大汉,那张粗旷无比的脸庞映着点点血迹显得狰狞恐怖,根本来不及反应,雷虎手中的大刀就猛的劈下,曹兵想躲,但是劈来的大刀实在太快,他刚腾起身,刀锋就划过他的身体,巨大的刀口带起一溜血水,血雾飞扬。 这时,刘封的惊叫声传到了他们的耳里,倒在地上的刘封惊恐的看着五个曹兵挥舞着长枪大刀向他刺来,这一刹那他的全身感觉一阵莫明的恐惧,好像连反抗的力量也失去了,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五件兵器向他刺来。 最先冲过来的黑子一把抓住刘封的胳膊,二话不说使劲的就往后拖,一旁的田雄也拽住刘封另外的一条胳膊,两人同心协力的将刘封结实的身体往后拖去,刀枪砸下,离刘封的脚不过几寸,兵器与青石城墙碰撞之下闪出点点火花,磕飞的碎屑四散飞舞,这种疯狂的气息让刘封这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胆颤心惊。 刀锋划过,五个追杀刘封的曹兵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里的兵器,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山与雷虎如虎入羊群,彪悍无比,朴刀过处,五个活生生的大汉便成了五具尸体。 刘封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全身湿透,一身冷汗。 5个人来不及喘气,更多的曹军士卒扑向他们。 北面城墙,长达数里,而军司马刘从只布置了一曲400名战士防守,以千人守樊城这座大城,根本没法站满城墙,虽然前期利用擂木、滚石等守城器具给了曹军攻城步卒重重一击,但是多点开花的曹军很快就攻上了城头,失去城墙掩护的守城士卒只能忘死拼杀,只有将冲上城墙的敌人杀下去,他们才能有机会守得住。 大山一刀砍掉了死死抓住刘封长枪的那双手,乌黑的血液顿时从断肢上流了出来。大山看也不看一眼,径自抽出刘封的长矛,交给大公子。 更多的曹军士卒冲向这边,地上袍泽的鲜血激起了这些曹兵的血性,地上这些逐渐冰冷的尸体都是他们亲人,他们一同黄巾起义,一同战败被俘,又一同被改编,历经大战的他们没有死在衮州,没有死在白马,没有死在官渡,没有死在辽东,却死在了这座小小的樊城,看着他们眼里的不甘,看着亲如手足的袍泽永远的倒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城上的青州兵放声怒吼。 “苍天已死”。 如同时空轮回一般,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勾起了曹军士卒太多太多的回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便更多的人颤声回应。 “黄巾当立”。 这些原来都是青州黄巾的士卒被仇恨所激怒,又一次吼起了当年熟悉的战斗口号。 越来越多的青州兵开始加入呼号的队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心中的悲愤。越来越多的曹兵悍不畏死的冲上血肉铺满的城墙,他们需要报仇。 城下督战的校尉华勇大骂一声“操他妈的,这帮王八蛋,现在是大汉军,不是黄巾军,都什么年代了,还黄巾,黄巾”。 远远望着脸色铁青的韩浩,华勇知道回去准得挨鞭子。看着城头呼号作战的士卒,华勇大手一挥,在亲卫的伴随下,冲向城头。 呼号着“苍天已死”的曹军忽然变的强悍无比,在这血肉横飞的城头,这些青州士兵仿佛回到了当年跟随黄巾大帅起兵造反的日子,朝廷无道,天灾连绵,饿孚遍地。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绝望的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撞向敌人的刀剑,也许死亡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越来越多的曹军悍不畏死的扑向守城士卒的刀剑,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呼喊着当年黄巾口号的他们仿佛感觉到了天公将军的身影,他们全然忘却了生命存在的意思,杀,忘情的拼杀,根本没有防守的拼杀,他们就是要用自己的身躯去迎接敌人的兵器,他们要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却对方的生命。 城头惨叫不休。 第七章 军司马刘从带着亲卫士兵冲出了城楼,刘从刚劲有力的双手紧握着那杆伴随着他十几年战斗生涯的长枪,这把黝黑沉重的长枪是他当年随刘大人剿灭黄巾蚁贼的时候从一个黄巾将领手中夺过来的,从此这个忠诚的伙伴便伴随着刘从南征北战杀敌无数,如今结实的枪身上隐着浓浓的血迹,那黝黑难辨的血迹凝聚着浓烈的杀气,枪头已经更换了新的枪尖,那锋利的尖刃隐隐闪现噬骨的光芒。 刘从紧握着这个熟悉的伙伴,全身都感觉踏实无比,但是面对着城上城下数不清的曹兵,刘从不由轻叹一声,原本是想将这杆长枪传给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的儿子持着自己的长枪继续为大汉复兴而拼杀,让自己的儿子去完成他们这一代未完成的遗愿,如今眼前的形势自己已必死无疑,而虎儿不知道身处何处,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苍天,难道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大汉江山即将覆灭啊! 亲卫紧随在刘从的两侧,他们伴随着军司马大人一路杀出城楼,樊城守军虽然彪悍无比,但是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实在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没有人去关心这个,在这些亲卫队士兵心里,他们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大人的安危,预备队二百多名士卒在左屯长的指挥下紧跟在刘从等人的后面,他们就像一道洪流,从城楼涌出,冲向城墙,冲向悍不畏死冲上城墙的曹军。 刘封听不到刘从的呼喊,整个樊城都笼罩在巨大的杀伐声中。大山、雷虎、黑子、田雄四人紧紧守护在大公子的身旁,四个人被派来保护大公子的左将军近卫紧张的关注着四周的敌人,虽然他们知道大公子的武艺高强,但是职责所在,他们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四个人隐隐将刘封围在中间,他们五个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如同一台动力十足的收割机,在城头收割着无数人命,四周无尽的喊杀之声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耳朵,所有人都像是中了邪一般,他们一个个腥红着双眼,眼里只有自己的武器,身边的敌人。 越来越多的曹兵关注到了这里,看着大山他们的样子,极像是在保护重要人物,在各个军官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曹兵围向这里。 密密麻麻的曹兵如疾风而至,冲散了他们这个小阵。面对着四面八方横劈竖砍过来的兵器,他们无法在互相支援,只能各自为战。 刘封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胁,在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亡的环境里,这个初次上战场的初哥奇迹般的摆脱了对于战争的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城上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命在这个时候显得低贱无比,所有人都在杀人或者被杀,这里分不清军官,分不清将军,这里只有战士,悍卒,军职再高的人也有可能被一个不知的小卒砍下脑袋,或被乱刀分尸。 刘封俊美的脸庞此刻沾满了鲜血,全都是敌人身上喷涌出来的鲜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他就如同一个从血池里出来的魔神,尽情的杀戮着,不停的屠杀着。 放开手脚的刘封终于展现出来恐怖的力量,他的枪法已经变形,他的剑式已经改变,每当敌人的刀剑刺来,他的脑海之中便会下意识的应招,没有什么花式,没有什么躲避,往往一劈、一刺都会结果敌人的生命。刘封在这种忘情的拼杀之中感觉快意无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些杀人的手法这么熟悉,仿佛天生就潜伏在他的记忆里,他甚至怀疑这还到底是不是自己。 刘封肆意的杀戮更加引起了曹兵的注意。看着数名袍泽死在这个年轻敌兵的枪下,更多的敌人冲向刘封。 四五个曹兵吼叫着冲向刘封,大刀、长枪、重斧一齐向刘封身上招呼,他们无畏的将身躯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凶悍无比的青州兵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存亡,他们就是要以命搏命,狭路相逢勇者胜。袍泽的鲜血刺激了他们的精神,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就算几命换一命也要拼掉敌人,为兄弟报仇。 面对扑面而来的兵器,刘封猛然跳上了汝墙,城墙上面太过狭窄,根本没法躲避,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冲向他的曹兵一愣,刘封的长枪突然刺出,锋利的枪尖无情的刺穿手执大刀的曹兵衣甲,刺穿了他的胸膛,没有丝毫的停留,刘封拔出了长枪刺向另外一个曹兵,鲜血喷涌而出,就如同黄河之水破堤而下,腥红的鲜血喷的刘封满头满脸。 长枪又一次刺入敌人的身体,由于用劲太大,枪头直接刺穿了敌军的身体,那个曹兵手中的长枪举了一半例无力的丢下,长枪穿透身体的巨大痛苦让他的身体一阵痉挛。原来黝黑的脸庞因为过度扭曲而显得狰狞恐怖。 手执大斧的大汉看着身旁的兄弟一个一个被刘封刺死,悲愤狂呼,抡起大斧被向刘封砸来,刘封的双眼被敌人胸膛喷涌出来的鲜血所迷,感受着远处呼啸而来的巨斧,刘封大骇,他使劲的瞪大着双眼,鲜血涌进了他的眼睛,酸涩难忍,但是他没空去擦拭,他的双手想拔出插在敌人身上的长枪,但是长枪被那个死去的曹兵死死的抓住,拔不动分毫,关键时候,不远处的大山掷出了自己手中的大刀,失去兵刃的大山随即便被一杆长枪扎入肩窝,但是大山的长刀救下了刘封,锋利的大刀猛的扎进冲过来曹兵悍卒的身体,长满胡须的那张脸上,一双几乎要蹦出来的眼睛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悲愤紧盯着刘封。执斧曹兵终于呼出了胸中最后一个气,仰面栽倒。 强壮的身体倒在城墙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吭,后面从云梯冲上来的曹兵看着自己的屯长阵亡在面前,大惊失色,他们惊恐不安的看着眼前这几个满身鲜血如同来自九幽的恐怖杀神,尤其是最前面那个年轻敌人,刚才十几个袍泽便倒在他的枪下,看着那个小杀神抽出插在尸体的长枪,他们更是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射,射死他,快射死他”惊恐的曹兵不知道谁先叫了一声,随即四周的人一齐惊叫了起来。 七八个身上背着弓箭的曹兵立即丢掉手中的武器,取下背上的硬弓,弓箭指向前面的刘封众人。 来不及考虑,刘封猛的扑倒在地,一把抓起那个瞪着一双牛眼,刚才手执大斧冲向他的曹军屯长,用他强壮的躯体挡在自己的身前,箭矢“扑兹、扑兹”扎入壮汉的身躯,一根乱飞的箭矢越过了壮汉的身躯,飞向刘封的头顶,箭矢一下子扎入了刘封的头盔,强劲的冲力掀翻了刘封头上的头盔,长长的头发失去了束缚便随意的垂了下来。 几根折断的头发迎风飞舞,刘封大怒,口中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猛的提起手中的尸体,冲向前面,曹兵大骇。 弓箭手还没有来得及换上新的箭支,刘封也经一把将背上扎满箭矢的尸体扔了过来,狭窄的城墙躲无可躲,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些彪悍的曹兵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七八样兵器一下子顶住了飞来的尸体,但是巨大的冲力让他们阵形一乱。 人影闪过,犹如猎豹一般敏捷,刘封腾身而起,闪过如林的刀枪,一头冲进人群,一把抽出背上的青锋剑,一溜寒芒在众人眼里闪过。 几个曹兵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腹部,鲜血和着肠子一齐往下流,剑刃实在太过锋利,皮甲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剑芒划过,开膛破肚,他们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痛苦,但是比痛苦更让他们恐惧的是肚子上止不住的流血与内脏,原来被鲜血所湿透的城头,再次被鲜血浸透。 弓箭手急忙扔掉手中的弓箭,冲进阵来的刘封让他们根本没法射击,在这个杀神的身旁,全是自己的袍泽,远处的大山顾不得身上的枪伤,随意拾起一把大刀例带着雷虎、黑子、田雄冲了过来,四个人看着大公子身处险境毅然杀向敌群之中。 刘封一剑削断了刺来的长矛,在敌人惊愕之间割断了他的喉咙,随即右脚挑起地上的长刀,左手一推便扎进了一个冲过来的曹兵身体。三柄大刀砍到,刘封猛的前翻滚,凭借着前进的冲力,刘封不仅避过了砍来的大刀,而且贴近了他们的身体,青锋剑再一次饱饮鲜血。 后面的三个弓箭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他们毅然张弓上箭,扯动箭弦,刘封惊骇,往侧里躲去,虽然躲的很快,但是劲道非常强劲的箭矢依旧扎进了刘封的身体,锋利的长箭撕开了刘封肚子上的肌肉,深入1寸。一旁的曹兵躲避不及,两名士兵顿时被射死。 肚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扑面而来的一杆长枪,一把大刀根本让他无暇顾及腹部的伤势。 大山他们被随后冲过来的曹兵挡住。 七八杆长枪,顿时隔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看着大公子肚子上颤抖的箭矢,大山大惊失色。 --------------------------------------- ps:今天是08年的第一天,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第八章 大山、雷虎、黑子、田雄四人被围在了城墙上的一个角落,对面十几杆长枪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枪阵死死的困住了他们,四个人互为犄角,用大刀加上盾牌守的秘不透风,带着阵阵兵器碰撞的沉闷声,双方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远处,一个屯长看到了受伤的大公子,立即组织身旁的悍卒冲向这里,看着小腹中箭的大公子,悍卒们狂吼着扑向这里。但是更多的曹兵涌了过去,兵戈碰撞的声音惊天动地,中箭的刘封顿时被曹兵围在中间,而这里的曹兵又被更多的敌人围在里边。 四五个曹兵围向了刘封,这个受伤的年青敌人很显然是对方的重要人物,这可是财富,他们喷火的双眼看着受伤的刘封,炽热的目光更带着野兽的贪婪。但是没有人忘记刚才的激战,这个一瞬间杀死了他们二十几名袍泽的杀神有着令他们每一个人都感觉恐惧的能量,他们亲眼看到只一个瞬间,数十名袍泽就在他的剑下失去了生命,看到四周一个个死去的袍泽兄弟,他们便咬着牙举起武器扑了过来,仇恨在这刹那间压过了他们的欲望。 刘封的脸上带着一股病态的潮红,披散的长发不断的滴着殷红的鲜血,他圆睁的双眼一片血红,眼角更是滑下数滴“血泪”,冲过来的曹兵看着怒目圆睁的刘封不由心惊。惨烈的搏杀让这个战场初哥明白了战场的血腥,看着劈向他的大刀,刘封再也顾不得小腹的伤势,整个人一闪而起,疾向后退。 伸手拔出腹部的箭矢,一阵锥心的疼痛让刘封倒吸一口冷气,刘封颤抖的身体几乎瘫倒下去,强自提着一口气,任由鲜血自伤口流下,刘封人如闪电一般窜出城墙,左手那根沾着自己血液的箭矢刺进了刚刚从云梯上露出脑袋的那个曹兵的喉咙,这个刚刚爬到城墙上的曹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直捂着喉咙向城下摔去。 这阵剧烈的运动让刘封腹部的伤口更裂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刘封左手立即紧紧的按住伤口,一下跳出城墙,站到了云梯之上,一个即将爬到顶端的曹兵感受到了上面的异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随即一双沾满鲜血的大鞋一闪而至,重重的踹在他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这个曹兵踹下高高的云梯,惨叫着往城下飞去。 刘封出乎寻常的招式躲过了砍向他的大刀,收不住手的曹兵由于用劲过猛直接劈到了地上的尸体。一具曹兵尸体顿时被乱刀分尸。籍着这短暂的空隙,刘封又杀回了城头,左手随手拾起一把朴刀,右手利剑划过2个曹兵的脸庞,刀锋过处,脸分两瓣,洁白的骨头四周,一下子涌出大量的鲜血,原来洁白的骨头顿时染成鲜红,说不出的恐怖。左近的一个曹兵刚想举刀还击,一把锋利的大刀顿时砍掉了他举刀的胳膊,惨叫四起,令人窒息,附近的曹兵骇然心惊,远处阻挡大山他们的曹兵不由回过头来。 巨大的恐惧感随即侵蚀了他们的心头,这个刚才还中箭倒地的杀神,如今又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尤其是几名袍泽的惨样直接震撼了他们的心灵。斗志慢慢的从他们心头逝去,这些曹军虽然悍不畏死,但有一种东西却比死还让他们恐惧,那就是生不如死。在这种人命贱如蝼蚁的乱世,一个残废,等着他们的将是无法想象的悲惨生活。 三个惨叫的声音嘎然停止,青锋剑那锋利的剑刃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三个人几乎同时伸手捂住喉咙,他们想叫,想用大声的叫喊来发泄身体的疼痛与濒临死亡的恐惧,但是气管被割断了,他们的叫喊再也发不出来,断裂的喉管喷涌着鲜血,气流的进出又带起一阵“唔、唔……”的闷吭。他们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喉咙想阻止血液的流失,但是没有效果,就如同汹涌的洪水找到了决堤的口子,一发不可收拾,血液带走了他们的生命,鲜血的流逝带走了他们身上最后的一丝力量,几具流光血液,失去生命的尸体轰然倒地。 他们身旁的袍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举起大刀冲向了刘封,他们要杀了这个恶魔,这个从战争开始就带给他们无尽痛苦的恶魔。 更多的曹兵放弃了手中的对手,愤怒的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向刘封,他们口中不停的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刘封大惊,左手格住一把飞劈过来的大刀,条件反射一般,刘封抬起了右脚,右脚重重的踢在执刀曹兵的胸口,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曹兵的胸口顿时陷了下去,这重重的一脚直接将他踢飞了起来,直接飞向了城墙的外面,飘飞的尸体喷着长长血柱,这个疯狂的曹兵顿时毙命。 看着四周围过来的曹兵,刘封再也顾不得搏杀,亡命一般的向城楼方向跑去。大山带着其他三人立即迎了过去,他们从后面劈杀了围向刘封的曹军,随即拉着刘封一同飞奔,塞满城头的尸体影响了刘封的脚步,但是更影响了人多的曹兵,一道奇异的洪流在城头飞奔。 几十名曹兵疯狂的追杀着刘封,在他们后面是刘备军强悍的守城士兵,这道奇异的洪流的在城楼不远处,遭到了迎头痛击。 刘从带着亲卫士兵以及预备屯二百多名悍卒飞奔过来,开战以来,刘封带着四名护卫疯狂杀向人群之中让刘从担心不已,这本是一场必败之战,刘从自知必死,但是自己死了不要紧,留下来鼓舞士气,与他们共存亡的大公子不能死,大公子代表的左将军,万一有什么不测,自己如何对得起左将军。 看着浑身鲜血的刘封,看到原本优雅的大公子此刻披头散发,捂着腹部飞奔如同疯子一般,刘从惊骇无比,他看到大公子捂着腹部那只手上渗出的鲜血,看到大公子蹒跚的步伐,刘从这个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老兵就知道大公子受了伤,而且伤的挺严重。 不及细想,刘从挥动着长枪迎了过去,身旁的亲卫士兵立即布成防御阵势,后面的士兵立即弯弓搭箭。 刘封被大山、雷虎扶着一头扎进了刘从的亲卫阵中,三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刘封脸色惨白,如同虚脱一般。 后面追击的曹兵看到了前面的敌人,密密麻麻的敌人堵满了城墙,曹兵大骇,他们看到了后面的弓箭手,要命的弓箭手,这狭窄的城墙之上根本没法躲避密集的箭雨。但是他们停不下来,后面的曹兵根本不清楚前面的情况,他们一心要复仇,一心想要杀掉那个魔神。他们疯狂的向前面冲着,茫然不知他们将自己的袍泽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刘从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看着疯狂的曹兵,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沉稳的挥动长枪,口中怒喝道“放!” 箭雨满天,一片密集的箭雨落在追击的曹兵群中,死亡无数,前面的曹兵则惊恐不安的被推向了敌人的长枪、刀口,城头如同绽放了一朵美丽的鲜花,激散飞扬的鲜血如同花朵绚丽的花瓣开放。 但是连绵的惨叫却赶走了一切优雅的幻想,生命的流逝更是此刻更是激起了滔天的杀气。 更多的曹兵在前无去路,箭雨临身之前选择了逃避,他们慌不择路的跳上云梯从他们冲上来的地方再退回去,原本多如牛毛的云梯这时候在他们的眼里变得少之又少,看着后面满面杀气狠扑过来的敌人,无路可逃的曹兵直接就从高高的城墙上面跳了下去,城墙虽然高大,跳下去虽然九死一生但是不跳则必死无疑,没有人迟疑,这群原本疯狂的青州悍卒此刻被更加疯狂的敌人赶下了城墙,如丧家之犬,凄惨无比。 城头的守军发出阵阵胜利的欢呼,刘从更是带着生力军开始横扫城头,看着增援过来的袍泽,守城悍卒更加勇猛,他们无畏的冲向敌人,几个奄奄一息的守城士卒更是奋起身上的余力,一把抱住身旁的曹兵往城下冲去。 惊骇的曹兵想要摆脱身上的敌人,但是不管他们如何用力,敌人总是紧紧的将他抱住,刀砍下去,剑刺下去,鲜血喷涌,碎肉横飞,但是那具残缺不堪的身体依旧紧紧的抱住他们,恐惧无比的曹兵甚至用嘴咬,用手撕了起来。 重重的撞在汝墙之上,汝墙崩裂,重伤的守军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城上的曹兵逐渐崩溃,城头惊叫不已。 ----------------------- ps:我发现一个问题,我家里的广电宽带传不上来新章节,我又跑回公司传了,郁闷!! 第九章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迅速的扩散开来,失败的阴影忽然之间便压向了原来强悍无比的攻城曹兵,这些悍不畏死的青州兵碰上了刘备靡下的精锐士卒,这些随左将军屡败屡战的士兵其彪悍勇猛,战场生存等技巧绝对要超过曹兵许多,一向屡败屡战的他们,几乎每次都是在绝对劣势下作战,但是不屈不饶的士卒们就如同一块牛皮糖一般,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的消耗着曹兵士卒。 久攻不下,再加上刘从预备士兵猛虎下山一般的强攻,给他们制造了太大的压力,死亡的恐惧一步一步的压向他们,压的那些士卒气都喘不过来,刘从兵锋所指,尸满城头,所向披靡的气势让许多意志不太坚定的曹兵开始躲避那群冲过来的守城刘备军。一个接着一个的曹兵开始越过城头从云梯往下逃去,原本从云梯上无畏的往城墙上冲去的曹兵看到惊慌失措的袍泽疯狂的往下逃去,看到远处的袍泽发疯一般的直接从高高的城头跳下摔成肉泥。胆颤心惊,他们不清楚城头的情况,看着那些从城墙上跳下去的袍泽,他们认为城头已经溃败,人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失去了继续冲上城墙的勇气,先是一架云梯,再是十架,百架,越来越多的士卒停止了攀爬。 督战的军官勃然大怒,他们拔出长刀挥向停滞不前的士卒,受到惊吓的士卒不由硬着头皮往上冲去,但冲击的速度与先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们在拖,他们在期盼着中军的金锣声。 后援脱节,城头的曹兵顿遭重创,久战疲惫的曹兵遭受到了无情的杀戮。 刘从带着预备屯如利箭一般直射而去,战旗过处,所向披靡,凶悍的士卒双眼喷着愤怒的火焰,强有力的双手挥舞着长枪大刀收割着身心俱疲的曹军士兵的生命,后翼的弓箭手不断的从城头拾起箭矢,上箭、拉弦、射击,曹军长弓兵压制射出的箭矢现在成了他们手中的夺命利器,无情的夺取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摧毁敌人残存的意志。 曹军步兵校尉华勇高大威猛,身着铁片鳞甲,双手舞动着一把二十余斤的九环大刀,刀出如风,威武刚猛,重重的大刀或砍或劈状如重斧,锋利的刀口不断的劈开对方的胸膛,华勇高大的身躯配合着坚硬的鳞甲犹如一尊铁塔,在亲兵护卫的伴随下一路杀向城楼。华勇手下无一合之将,刀背上铁环的撞击声犹如死神的呼唤,每一次呼号便带走一条生命。 华勇感觉到了士卒们的不安,他感到军心正在涣散,大军正失去勇气,华勇焦急无比,随即他看到了城楼上飘荡的大纛,那面黑色的汉字大纛如同一尊战神在俯视着整个战场。 “杀过去,杀过去,砍倒大纛者,连升三级。”华勇大声喊道。 “砍倒大纛连升三级,连升三级”亲卫不停的喊道,随即更多的士卒附声呐喊,连升三级的承诺让士卒逐渐疯狂。 华勇心中大定,士气开始回复,大军没有溃败。 随即华勇愤怒起来,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里自己袍泽兄弟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任由刘备守军收割着,刚刚有点起色的斗志被这阵凌厉的杀气挡住,那杆黑色的刘字战旗就如同瘟疫一般,冲向哪里,哪里的攻城士卒便望风而逃。尤其领头的刘军将领彪悍无比,一杆黝黑的长枪犹如出狂游龙,肆意击杀着攻城曹军,更让曹军胆寒。 华勇大怒,大刀挥舞直接杀向远处的刘从,一个惊慌失措准备从云梯逃下城去的曹兵屯长被华勇的九环大刀砍掉了脑袋,华勇手提鲜血淋漓的大刀,怒目圆睁,看着四周惊慌失措的曹兵怒声吼道“临战退缩者斩无赦”。 一旁的亲兵近卫立即齐声大喊“奉将军令,临战退缩者斩无赦!” 几个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后撤士卒被华勇亲卫利箭射死在城墙,士气高昂的华勇亲卫以风卷残云的姿态杀过城墙,猛的顶上冲过来的守城刘军。 酣战不休。 城头,刘从的乌黑长枪如狂龙出海,血亮的枪头循着诡异的路线刺向华勇,叮当一阵环响,飞舞的大刀左劈右挡,两个噬血的将领忘情搏杀,四周,双方的将领亲卫亡命搏斗,他们要冲过去,解决对面的将领。 刘从的长枪一闪即逝,根本不与华勇接触,灵活的长枪划过虚空迅捷的刺入一个曹兵的身体,年轻曹兵的脸庞在这刹那之间充满着对死亡的恐惧,鲜血顺着嘴角滑下,年轻的生命和着那殷红的鲜血一起渐渐流失,但是充满仇恨的眼睛却瞪的又大又圆,充满不甘的眼神更带着浓浓的恨意。 没有人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小兵,在这死亡的大海中,这个年轻的生命只不过就是一滴不起眼的海水,乱世中的生命贱如草芥。 但是华勇愤怒了,他的失误让自己的一个亲兵护卫死在敌人的枪下,这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一种视他为不见的侮辱。 大刀疯狂的砍向刘从,新仇旧恨,华勇喷火的双眼如一头疯狂的蛮牛,全身铁甲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配合九环大刀的声响,在这血腥的城头,犹如死神催命的声音,令人心惊。 刘从闪过,黝黑的长枪无情的刺入一旁曹兵的身体,飞涌的鲜血让那把长枪显得格外狰狞,刘从与华勇交错闪过,冲进敌军阵中。两方刹时大乱,士卒们呼喊着劈向冲过来的敌人,无畏的悍卒疯狂的扑向敌军的主将,军功,在他们眼里,这是庞大的军功,足够他们升官加级的军功。 华勇的大刀大开大阖之间威风凛凛,如同一个绞肉机一般,瞬间劈倒三名守城悍卒,大刀犹如利斧一般强劲,碎裂的身体带着血雨在城头飞扬。 刘从看着那些生死相随的袍泽被无情的劈杀,心中怒火中烧,刘从猛的狂啸起来,尖锐的声音犹如利箭一般划破长空,刘从拔出深深插入敌军身体的长枪,扭身刺向华勇,措手不及的华勇躲无可躲,粗旷的脸上,肌肉发起一阵轻微的抖动,粗黑浓密的眉毛更是皱在一起,只瞬间的功夫,华勇便作出了选择,在长枪临体的一刹那,华勇扬起左臂,挡向那杆刺向自己胸口的长枪,右手挥动着那把九环大刀劈向刘从。他要用自己的一条左臂去换刘从的一条命。 城楼之中,刘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刘封的右手紧握着那把锋利的青锋剑,剑身沾满了鲜血,那锋利的剑刃已经被鲜血与碎肉所覆盖,原本隐隐泛起的寒光此刻躲在了那层层鲜血的下面,隐忍不发。 黑子与田雄手忙脚乱的帮刘封与大山处理着伤势,他们用随身携带的刀伤药涂满伤口,用相对干净的布条帮他们裹紧伤口,雷虎手拄长刀,紧张的注视着四周的战况。 大公子的受伤,让他们几个人惊恐不已。刚才大公子腹部中剑的伤口血肉模糊,不断的流淌着鲜血,更让他们惊魂的是伤口那里还堵着肠子,要不是伤口较小,估计肠子都会流出来了。 慢慢的,他们感觉出了异样,原本军心渐散,逐渐溃败的攻城曹军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逐渐又变得凶悍起来,各部原本慌乱不堪的士卒在各自伍长,屯长的指挥下,渐渐回过神来发起反扑。 城下,停滞不前的攻城士卒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一队队预备的攻城士卒杀向城墙。 城下督战的前军副将韩浩原来绷紧的脸上,逐渐舒展开了,在他看来,破城已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第十章 大纛迎风飞舞,黑色的旗面在风的扯拽之下左右翻飞犹如一头张牙舞爪的黑豹。 天色阴沉,惨烈的杀伐让充满生气的太阳躲进了云层。樊城此刻笼罩在浓浓的尘土之下,高大的城墙更是被尸体所填满被鲜血所浇透,原来青黑的城墙此刻透着阵阵血红。樊城就如同一个超大的屠宰场,血腥无比,杀声震天。 “走,杀出去”。在城楼包扎完伤口的刘封猛的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远处城头的惨烈搏杀,看到了无数的兄弟袍泽倒在血泊之中,看着远处血淋淋的战场,他再也忍受不住,他要冲去出与他们共存亡,强烈的运动下,腹部的伤口重新裂开,撕裂的肌肉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只这一下就让刘封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虚弱的生体不由一颤,刘封原来英俊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惨白。 一旁的大山等人大惊失色,大山的肩窝中了一枪,深可见骨,伤势很重,但这个魁梧的亲兵队长只是略微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又拿起大刀圆盾守护在了大公子的身边,在他的眼里,没有比大公子的安危更重要的事,身为左将军的亲卫曲百人队队长,做为赵云将军的手下,赵将军的言传身教让他对护卫的工作了解的太过透彻,他始终记得赵将军的吩咐,在任何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换去主公的安全,护卫的最高境界不是为主将而死,而是是做到主将不死,自己也不死,因为自己死了就没办法再去保卫主公的安危,但大山知道,自己没有赵将军那么高强的武艺,自己能做到的,就是为主公而死。 一听说身受重伤的大公子要去拼杀,他们焦急万分,“大公子,你的伤势太重,需要休息,不然伤势恶化,后果不堪设想啊!再说,刘大人已经将预备屯士兵派了出去,这仗还有很长的时间,大公子不必急于一时啊”这个被长枪刺中吭都没吭一声的大汉此刻去急的满头大汗,焦急的声音几乎是要哭出声来。 刘封愣了愣,疼痛的伤口让他若有所思。长发披散,沾满鲜血,刘封的头盔被箭射掉,身上的盔甲破烂不堪,为了节省体力,刘封脱掉盔甲,身着一件普通士卒穿的皮甲,原本英俊不凡的脸上凝现出一股浓浓的杀气,看着远处血肉纷飞的战场,刘封心中的恐惧不翼而飞,静下来的刘封忽然发觉对这一切都十分的熟悉,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慢慢的回味起刚才搏杀的过程,在最危急的关头,他用的根本就不是平时学来的武艺,长剑在他手中的刺杀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韵律,刘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恐怖的杀人手法,就好像是天生就有,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山等人看着大公子默然不语,凝神沉思以为刚才的话说动了他,不由放下心来,重重的吁出一口长气,但是远处城头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却又让他们十分的焦急。 刘封的思绪十分的混乱,他努力想去想象自己的过去,他总感觉自己有点怪异,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无耐的眼神看向远处,城头的血战还在继续。随即刘封看到了刘从,这个对他关爱无比的长者。 华勇的胳膊中了一枪,厚厚的铁甲起到了作用,让他的伤势显得不是很重,一双沉稳有力的双手,舞动着九环大刀,勇猛无比,刘从飘逸的枪法诡异难测,每每攻敌必救之处而自保有余,但是身旁的亲卫士兵越来越顶不住曹军强大的压力。 预备队的士卒已陷入了苦战,一个又一个彪悍的战士倒在城头,三米宽的城墙之上躺满尸体,满地都是兵器,长枪、大刀、铁盾、巨斧塞满着每一寸空间,士气被鼓舞起来的曹兵又恢复了往夕的神勇,凶悍的青州士卒紧随在校尉大人的四周,前排是密集的盾牌,盾牌的前面更是排着密密麻麻的枪阵,这道洪流如同一个全副武装的刺猬,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的向前推进,箭雨满天,后排的士卒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随即便被汹涌的人流践踏失去生命。 刘从左挑右挡拔开刺向他的长枪,还要不停的躲避华勇那柄虎虎有生的大刀,敌阵中由于怕误伤已方的主将,冷箭扣而不发,但这无形的压力依旧让人感觉沉重无比,刘从知道,一旦露出破绽,无情的箭雨将会奔袭而至,原本飘逸无比的长枪变慢了下来,刘从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汗珠,无数的汗珠慢慢汇聚在一起,凝成一道水流滑下,在刘从侧身的刹那,那道水流脱离了刘从的身体,飘飞起来,散向四周,忽然一把刚劲有力的大刀劈中了水珠,水滴飞扬。 华勇的大刀再次劈向了刘从,同时身侧的四杆长枪扎向刘从的全身,刘从大骇,往后退却,脚上却被地上的尸体一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刘从猛的往后倒去,一侧的亲兵护卫大惊失色,十几名悍卒疯狂的冲了过去猛的将司军马大人往后拖去,两面盾牌,三把大刀同时砍过,刺向刘从的长矛顿时被砍成两截,一柄大斧劈向华勇的大刀,一声刺耳的碰撞之声,大刀比想象之中还要快速,锋利的刀刃削过斧柄,斧头飞下城墙,执斧大汉慌忙后退,大刀劲道不减,顺势划下,刘军执斧大汉双眼掠过一丝绝望,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他的心头。 一面大盾突然而至,疯狂的迎向大刀,大刀砍下,盾碎,连带着一条执盾的胳膊随盾而折,黝黑的脸庞一阵痉挛,嘶哑的喉咙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执斧大汉被眼前的情况惊呆,看着扑过来的曹兵,大汉猛然跃起,抱住为了救他而断去一臂的袍泽退回阵中,一阵箭雨射向远处,曹兵攻势不由一窒,大汉早已躲回阵中。怀中的袍泽早已昏死过去。看着怀中的兄弟,粗旷的悍卒发出一声痛苦的衰号。 刘封勃然大怒,看着华勇肆意劈杀着守城士卒刘封愤怒无比,看着受伤的士卒刘封更被士卒之间的真情所感染,拉回遥远的思绪,刘封从自已的身上扯下长长的布条紧裹在自己的腹部伤口,愤怒中的刘封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熟练的包扎给一旁的众人带来的震撼。 右手执矛,右手提剑,刘封披头散发,状若疯狂,同时全身的肌肉一块块凝结,聚成一股恐怖的动力,他的眼睛紧盯着远处,愤怒的又目之中只有远处的华勇。 大山看着冲出城楼的大公子骇然心惊,顾不得肩窝的伤势,带着雷虎、黑子、田雄就冲了出来,紧随大公子身后。 这一路的敌人早已被杀光,刘封笔直的冲向远处的战场。 预备屯士卒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他们看到了披头散发,浑身鲜血的大公子。刘封看着堵在前面的袍泽不由大吼“让开,统统给我让开。”疯狂的刘封状若魔鬼,士卒不由朝两侧挤去,中间空去一条通道。战阵裂开,刘封冲至最前。 华勇看到了刘封,这个身着皮甲,浑身鲜血的士卒让他的眼睛一阵跳动,人类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一阵不安,但是手下杀人无数的华勇随即疯狂的冲了过来,他要杀死这个让他不安的敌人。 刘从看到了大公子冲在最前面,不由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封迎着华勇冲了过去,长矛脱手,强劲的力度带起一阵破风之声,华勇大惊,大刀磕向长矛,两股强劲的力道碰撞,刀背的铁环相撞,叮当不绝,长矛改向刺往后面的曹兵,根本还不及反应,长矛贯穿胸膛,锋利的枪尖穿透曹兵身躯,再穿一人,两名曹兵惨叫而死,恐怖的力道骇人之极。 两方的士卒几乎同时停止了动作,狭窄的城墙上,搏命拼杀的刘封与华勇挡住了两方的人马,由于怕误伤自己人,他们拉满的弓剑隐忍不发,紧张的注视着前面的将领。 剑交右手,刘封迎向华勇。扑面而来的便是华勇霸道至极的凌厉一刀。 第十一章 华勇不待刘封站稳,强抑制住心中不安,大刀铁环一阵叮当响过,如疾风般斩下。 刀劲如风,霸道无比,大刀劈下,众人大惊,直到刀锋划下,原本静止不动的刘封蓦然腾身而起,翻向华勇右翼,华勇刀势用老,再加上心神不宁,有所轻敌,感到危险之时,为时已晚,根本来不急变招。 刘封手中的长剑没有任何迟疑,看着华勇露出的空当,斜刺一剑,剑如迅雷一闪即逝,随即刘封疯狂一般的冲向曹兵阵中,快,实在太快了,没有人看清楚刚才刘封的动作,只看到一道人影闪过华勇身旁便冲进曹兵阵中。 后面的守城士卒迟疑的看着举刀斜劈的华勇,彪悍的神情依旧,但是眼中却带着一股不甘的神色,守城士卒戒备的看着这尊让他们恐怖的铁塔,不解的看着已经冲过敌阵的大公子。 忽然,华勇的脖子喷出一股长长的血雾,鲜血冲破刚才的伤口,争先恐后的急驰而出,早已死去的华勇壮如山岳一般的身躯蓦然往后倒去。 城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没有人想到,勇悍绝伦的华勇只一合便被刘封刺死,没有想到原来凶悍无比的恶魔在大公子的面前尽然如此不堪一击。 曹兵顿时惊恐喊叫起来,华勇亲卫眼看着主将阵亡更是肝胆俱裂,看着冲过来的刘封,几十名亲卫疯狂的扑了过去,主将阵亡,按律他们要被斩首的,此刻他们的命已经没了,他们要杀了这个让他们绝望的恶魔。 刘封亡命一般的杀了过去,冲进了密密麻麻的曹兵阵中,主将阵亡,加上敌人的突然的袭击,严重打击了曹兵的士气,几个曹兵眼看着这个从大战开始便有如杀神一般的男人还在搏杀,而且还杀了校尉大人,更是无比惊恐,看着冲过来的刘封他们毫不犹豫往云梯冲去。 反应过来的刘军士卒欢呼的杀向了敌阵,疯狂无比。阵形被冲乱的曹兵在这刹那之间失去了指挥,乱哄哄的挤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应对冲过来的敌人,几个想指挥士卒抵抗的军候刚刚发出声音被便冲进来的刘封斩杀,锋利的长剑犹如狂龙出海,飘乎不定,四周全是敌人,刘封毫无顾忌。 一剑挑飞劈过来的大刀,刘封迎面冲了过去,在曹兵惊恐的眼中,刘封一拳击中他的胸膛,恐怖的骨头碎裂声响起,张嘴喷出一块块和着鲜血的碎肉内脏,曹兵仰面摔倒,顿时气绝。 左脚从地上挑起一杆长矛,刘封转身,长剑刺入敌人喉咙,一刺即回,鲜血猛然喷出,喷的刘封满身都是,双眼被鲜血所迷,刘封不敢擦拭,他努力的睁大着双眼,左手拾起长矛,顺势推出,一柄举在半空的长戟蓦然停止,手执长戟的士卒被长矛刺穿胸膛,刘封再冲,左肘重重击在一人的喉咙,痛苦的声音还没出口,一柄长剑就划过喉咙,脑袋离开脖子,往后掉去,但是后边连着的皮紧紧的拽住。 刘封顺势夺过了无头曹兵手中的大刀,大刀横劈,两颗人头飞起。 刘封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双眼喷着火红的目光,双手机械般的扬起、挥动,不仅是右手那把锋利的青锋剑,此刻他的全身都是兵器,刘封疯狂的往前突进,势如破竹,曹兵疯狂的躲避,地上的大刀、长矛、利箭无一不成了他手中的利器,除了手中的长剑,一柄柄武器从他的手中飞去,不断吞噬着敌人的生命,他身上的鲜血越来越多,皮甲更是道道伤痕。 后面的大山单手执刀带着其他三人冲了过来,他们身后,气势高昂的守城悍卒如飓风刮过,负隅顽抗的曹兵被砍成肉泥。 大山紧紧随在刘封身后,护住大公子的两翼。 长发四散飞舞,扬起的发丝滴落点点鲜血,刘封喘着粗气,呼呵的气流声如同扯动中的风箱呼呼有声,身上浸满鲜血,执剑的右手上还沾着此许碎肉,惊恐的曹兵眼看着这个杀神一步步逼近露出绝望的眼神,几十名攻城曹兵不由汇聚成一团,锋利的兵刃顶在前面,形成一道令人恐惧的枪阵。但只有执枪的曹兵知道,他们的内心有多么的恐惧,他们知道,一旦让这个杀神近身,等待他们的只有无情的杀戮。 枪阵后翼的曹兵举起长弓,集成战阵的他们终于有了射击的机会。 一片稀疏的箭雨射向刘封,陷入疯狂的刘封瞪着血红的双眼准备冲过去,眼疾手快的大山一把抱住大公子的身体往后翻滚,雷虎、黑子举着大盾堵在最前,大盾立即插满长箭,“嘟嘟嘟嘟”的中箭声音,十分骇人。 有几名冲过来的守城悍卒促不及防,被锋利的长箭射穿身体,几具尸体无声的倒下,重伤的士卒惨嚎叠起。 一旁的悍卒看着熟悉的袍泽死伤一地,悲愤不已,刘从大怒,从地上拾起一杆长矛,大声喝道“长矛”。 士卒心领神会,同时举起手中的长矛,眼睛死瞪着不远处城墙上的密集的曹兵。 看着举矛的敌人,曹兵惊慌起来,后翼的弓箭手瞪大着双眼连忙上箭。 太快了,眼看着士卒长矛举起,刘从挥动长枪,同时呼喝“掷!” 唏索的长矛划过城头,在城头上空划过一道美妙的抛物线,对面的曹兵阵中士兵连忙举盾抵挡,但长矛的穿透力实在太过强大,平常的手盾根本不足以抵挡,劲道十足的长矛只一下便砸碎了士兵手中的盾牌,笔直的穿过曹军士卒的身体,如果收割枯草一般,曹兵阵中倒下去一大片。后翼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重新射箭,凶悍的守城士卒已经冲破了枪阵,短兵相接。 城下,督战的韩浩看着攻城的士卒意气风发,前批攻城的士卒已经探清了城头的情况,每面城墙不过一曲人马,四百士卒要想抵抗源源不断冲不城头的数万大军谈何容易,就算是依靠高大的城墙也没有什么效果。 正当韩浩志得意满,幻想着晚上就能进城的时候,一骑打马飞来,马上骑士不待落稳被惊恐的说道“将军,步兵校尉华勇大人战死,北面城墙攻城士卒死伤惨重,东西两面城墙由于护河墙填平有限,后续不利,校尉徐磊、都尉丁远大人请求暂缓进攻”。 韩浩大惊,冷汗忽然就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刚才的幻想早已不知抛到何处,战局实在太过意外,北面城墙一万攻城士卒可是有三千悍卒攻上城墙的,为何几个时辰下来不仅没有攻下城墙,连校尉都战死了,华勇的勇悍他是知道的,作为手下的爱将,韩浩一向将华勇视为左臂右膀,大凡硬仗狠仗都让华勇冲锋在前,每战必克,何曾想到如此勇将却折在樊城弹丸之地。 忽然韩浩大惊起来,难道樊城故意示敌以弱,还埋伏有重兵?刘备军中能杀死华勇的猛将不多,莫非关羽张飞在此? 韩浩大惊,打马飞奔而去,奔向远处督战的前军统军大将曹仁。 片刻城下金锣响起,攻城曹兵如洪水一般撤下,樊城守军随后追杀,城头惨号再起。 第十二章 城楼在抛石车与强弓的摧残下变得千疮百孔,凄惨无比。但是楼顶的大纛依旧迎风飘扬,神采奕奕,大纛与城头的战旗交相呼应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樊城显得有此许生气,它们又仿佛是在为守城士卒的胜利而欢呼自豪。 躺在城楼里间榻上的军司马刘从没有因为击退曹军的进攻而开心,他此刻痛苦的躺在榻上,无耐的看着紧裹着厚厚布条的右手,刚才奋勇追杀撤退曹兵的时候这位军司马大人被流矢射中,锋利的箭矢直接穿透刘从的右手掌,在刘从粗糙的右手上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孔,刘从现在感觉这只手掌不像是自己的,他的大脑根本控制不了右手,还好只要稍微动一动,便能感觉到被箭洞穿的那个伤口传来的巨大痛楚,这才让他确信手掌还在自己的身上。 “小伍,去请大公子过来!”刘从沉思了一会,忽然对着身旁年轻的护卫说道。 小伍名叫伍峻,身材瘦弱,一双眼睛滑溜溜的显得很精明,他是个孤儿,十岁那年病倒在汝南的街头无人问津,刘从看他年幼心生怜悯便带回军营,让随军医匠治好了他的病,从此刘从便将他带在身边,伍峻成了刘从的一名亲卫。 伍峻答应一声,躬身退出城楼,对于军司马大人,他充满着敬重和爱戴,任峻知道,要不是刘大人收留,他早已尸骨无存,哪还能长这么大,今天身为护卫却没能保护好大人的安危,他十分内疚,一直闷着头不说话。 刚刚经过血战的城墙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略显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除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还有着一丝焦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要呕吐。 伍峻没有呕吐,从早上的血战到结束他一直紧随在军司马大人的身后,死亡和血腥他见证的太多了,他的那把长刀砍断过两条胳膊,劈开过四个脑袋,战争的残酷已经让这个年轻的战士麻木。他如同那些袍泽兄弟一般,早已抛弃了对死亡的恐惧。 狭窄的城墙被尸体所堵满,一眼望去阴森恐怖,但任峻知道里面有活人,而且应该还不少。横七竖八的尸体加上胡乱丢弃的兵器让城墙之上寸步难行,尤其是血淋淋的断臂残肢充塞着各处,胆小一点的人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任峻艰难在城头移动,他一个个的查看血肉模糊的脸庞,一个个翻开俯卧的尸体,没一会,就已累的他气喘吁吁。 伍峻很焦急,他急着寻找大公子,但看到眼前的情况,实在没有办法,满城墙都躺着人连哪个是死人,哪个是活人都分不出来,更别说找出大公子了。 “大公子,大公子”实在没有办法,伍峻只好直起身来大声呼喊。 一个熟睡中的大汉被吵醒了,大汉睁开双眼,眼睛通红,布满血丝,随手挪开一具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累到极致的大汉扶着汝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的腿上还插着一根颤微微的长箭,这个长着国字脸,皮肤黝黑的大汉是左屯长季允,刚才的搏杀太过惨烈,此刻季允的全身好像散了架一样,到处酸胀,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便被吵醒的季允此刻很想骂人,但他转眼却看到了那根深扎在自己的腿上的利箭。季允皱了皱眉头,他想不起来啥时候中的箭了,想不起他便不再去想,随即季允一咬牙,伸手便将扎入腿上的长箭拔了出来,箭头倒钩起一块血淋淋的肉,季允看都不看直接将长箭丢向城下。 转过头,季允那准备骂人的嘴巴刚张开一半便闭了起来,他看清了在那里喊叫的是军司马大人的护卫伍峻。 “喊什么喊,没看到弟兄们全在休息。”季允强忍住那股骂人的冲动,瞪着伍峻说道。 伍峻一愣,随即看清前面那个满身浸透鲜血,皮甲破败不堪的人正是平时脾气火爆的左屯长季允,看着季允腿上冒出的鲜血伍峻赶快迎了过去,扯过身上的布条便帮他紧裹了起来。 这下季允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咳,小伍,你刚才喊谁来着?” “屯长大人,刘大人右手中箭受伤,让我找寻大公子议事”。 “刘大人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季允心中大惊,一把拽住任峻焦急的问道。 任峻吓了一跳,“已经包扎过来,没什么大碍。” 季允一听,便放下心来,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正恶狠狠的抓着他的衣领,赶忙松开了手。他跟着军司马大人经历过无数次的恶仗,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感情十分深厚,每一个人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刚听到刘从受伤的事,可将他吓了一跳。季允看着一脸焦急的任峻,再看看已经包扎好的腿,低头犹豫了一下。 随即季允双眉一皱,大声吼道“还有口气的,都给老子站起来。”一旁的任峻被季允一连串的举动给吓的不轻,这个季疯子,果然疯的厉害。 城头,在季允的吼叫之下,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几十名士卒,他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的立在城头,满身的鲜血分不清是他们身上的还是敌人身上的,这些残存的士卒犹如地狱来的恶鬼,他们疲惫的看着远处的屯长,不明所以。 “有人看到大公子没?” 季允的问话让下面的悍卒回复了神采,大公子的神勇让这些彪悍的士卒钦佩不已,一剑刺死敌军统领的高超武艺让他们如痴如醉,听到屯长要找大公子,几个士卒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屯长往前寻去。 城头,刘封无力的靠在汝墙上,早已睡熟,披散的长发盖住半边面孔,露在外面的脸庞,显得苍白,不过脸颊处倒有些许病态般的红晕,熟睡的刘封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凝重的杀气。锋利的青锋剑随意的丢在一旁,沾满鲜血的剑身显示不出丝毫夺目的光彩,但是一看到这把剑,看到剑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就能感受出剑身上隐藏的那股杀气,令人胆颤的杀气。 破烂的皮甲胡乱的披盖在他的身上,结实的肌肉上鲜血混合着汗珠涂成乱糟糟的一团。腹部的伤口由于刚才的剧烈搏杀而再次裂开,紧裹的布条上印出浓浓的血迹。 在他的四周,雷虎、田雄、黑子正在闭上养神,只有大山还强睁着眼睛观注着四周,大山肩窝处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他也懒的去看,反正伤口已经痛的麻木了,他的注意力放在四周,为大公子警戒着四周。 城头有些许的震动,大山立即提起了精神,一只手握紧地上的大刀,肩窝受伤的手臂捅了捅一旁熟睡的兄弟,大山立即就机警的朝四周看去。 远处几个士卒引着屯长季允,军司马护卫任峻往这边走来,沉睡中的刘封也霍然醒来。。。。。。 躺在榻上的刘从看到了大公子刘封,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原本英俊不凡的大公子此刻长发披散,皮甲破烂不堪,他的全身沾满了鲜血,干涸的血液在他身上形成一块块血迦,更让刘从惊奇的是刘封原本稚气的脸上此刻冷如冰霜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刘从黯然心惊,开战前还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娇贵公子,没想到一场血战下来,便有如此气势,实在太过惊人。 刘从心惊之余不由放下心来,原来怕大公子年轻浮躁,这下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公子,末将伤重,恐不能再临战指挥,恳请大公子暂代军司马一职,统领守城将士。”刘从一语惊人。 四周一下子变得静的可怕。 第十三章 城楼之中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默然不语的刘封。 刘封吃惊的看着榻上的刘从,眼中充满不解,沉默半晌,刘封终于开口。 “刘大人,这是为何?右手中箭虽不利作战,却不妨碍大人临场指挥,大人安心歇息几日待伤口闭合便又行动如常,况且封年轻识浅对于统军作战一窍不通,又如何能担此重任,望大人收回成命,切不可再提。” 刘从强忍着身上酸痛露出一个苦笑,“大公子,为将者当奋勇向前,斩将夺旗而为士卒表率,如今我手受重伤,重不能提枪,轻不能舞剑,又岂能冲锋在前统军作战,为将者虽有运酬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说法,但末将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要说阵前杀敌,提刀拼命倒还能凑合,其他的实在汗颜。如果负伤上阵不仅无法仗剑杀敌更是连累亲兵护卫,如此岂不影响士气。此刻樊城兵危将寡,身处重围,漫说三五日,便是一日也不敢保证稳妥,我又如何养伤,趁现在曹兵锐气尽失,重整军威之际,早做决断,做好布置。此危难之际,正须依仗大公子之勇武,请大公子万勿推辞”。 刘封再次陷入沉默,对面眼前的情况他有点不知如何应对,统军作战如同义父一样纵横天下是他的梦想,但现在机会就在这里,要说他不心动那是虚伪。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让他不好决定。推辞吧,看军司马大人确实伤的严重,作战时不免诸多不便,难免会贻误战机。要说接受吧,自己年轻识浅,资历又薄,此刻敌军重兵围城,稍有疏忽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自己兵书读的不少,知识倒也丰富,但是仅仅靠这纸上谈兵的功夫和一天不到的战斗经验来领兵作战,岂不是太过儿戏,万一因为自己的指挥失当导致全军覆没,那自己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刘封思前想后一时难以决断,他抬头朝大山看去,想看看他们的意见,哪知道大山一看到他投过去的目光便立即低下头去,摆出一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姿态,一旁的雷虎、黑子有样学样根本不给刘封任何的机会,而矮壮的田雄干脆背朝着他,远看四周。 刘封无语,不由硬着头皮向刘从说道:“刘大人,这里的将士兵精将勇,论到统军作战,对战场的把握比封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从军候之中挑选一人暂代岂不更为妥当。何必……” “左右军候皆阵亡城头,军候一职由假军候暂代,况且这帮老兄弟我知之甚详,冲锋在前可以,真要统军作战,无一人可用。”刘从长声叹道。 刘封心中一乱,这是必死之战,所选将士皆为忠勇狠绝之辈,勇则勇矣,确不善谋,义父军中本就缺精于谋略之士,更不可能白白损耗在这里。刘封顿感头痛无比,这该如何是好。 陪同大公子前来的左屯长季允看到大公子犹豫不决,便吼声叫道“大公子怎么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让你暂代而已,等军司马大人伤好即可亲卫统军,又有何为难?” “混帐,我与大公子议事,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来人,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刘从强挺起身躯,怒目圆睁,自有一股威严。 刘封急忙劝道,“刘大人,万不可如此,大战在即切不可再生变故,我答应便是,切不可责罚季大人。” 刘从一听大喜,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便要下榻。一旁的刘封赶忙迎了上去。 大公子的勇武他是亲眼所见的,自已使出全力奈何不了华勇分毫,反而差点亡命刀下,敌将如此强悍,但带伤上阵的大公子只随意一剑便斩杀于阵前,这份武勇比之亲卫曲赵云大人亦毫不逊色,曾听闻大公子时常与张将军、赵将军在演武场杀的昏天暗地神鬼变色而不败,初以为好事者夸大其辞,如今才深信不已,现由大公子亲自统军,手下的这些袍泽兄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刘从当即下令,大公子暂任假司马一职,全权代领军司马职,统樊城守军作战。 交待几句,刘封便在大山等人护卫下退出城楼,开始巡视城防。在其位,谋其政,虽只是暂代军司马职,但刘封依然要认真的了解当前樊城军情,作出部署安排。 不过当刘封了解到樊城现在的具体情况后,全身不禁冒起一阵冷汗,一千二百多余士卒经过一天的血战,所余不过六百,其中还包括一百伤员,伤员之中没有重伤员,重伤的士卒早已抱着敌军冲下城楼,这群彪悍的士卒历经血战,早已习惯劣势情况下的作战,他们深知重伤员不仅活着痛苦更能拖累大军,所以私下里各伍各什都有规定,重伤者如不能与敌同归于尽便自我了断,决不拖累袍泽兄弟。 伤亡实在太过惨重,刘封心头一寒。 城头逐渐忙碌起来,逐渐恢复体力的士卒们开始清理血战后的城头,悍卒们在各自伍长、什长的指挥下,以伍为组分工有序,这群久经血战的悍卒对于这一切熟悉无比,顺序井然,远处默默无语的刘封不由心中赞叹,义父虽屡战屡败,但每每越败越强,确有其独到之处,单看这普通士卒,底层指挥者这份从容淡定,不管胜也罢,败也好,都能波澜不惊的心态,便能看出部队战力之强。 士卒明知必死,而不惊不慌,一个人如此已经不易,更何况上千士卒都能如此,这便令人恐惧了。看着忙碌中的士卒,刘封感慨万千,如此战力的部队全折于此,岂不可惜,但是身处重围,随时都有破城之险,如何才能留住大军的性命。刘封百思不得一解。 一座小土坡上,韩浩铁青着脸看着远处高大的樊城,城楼上的“汉”字大纛依旧神采飞扬,一旁的“刘”字战旗更是光彩夺目。 华勇的尸体就在韩浩前方不远处的大坑旁边,此刻坑里已经叠满尸体,华勇尸体赤裸上身,身上的鲜血已被清洗干净,脖子根部,一道灰褐色的伤口阴森夺目,韩浩的目光落在那道伤口之上,凝视良久。 半晌,韩浩低声说道“可曾看清楚用剑者面目。” 韩浩身后,一个矮小的士卒颤声说道“大人,用剑者长发披散,脸部被鲜血涂满,看不真切,不过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小人曾见他出阵之时,敌军阵中有人惊呼其为‘大公子’。”这个矮小士卒乃是华勇亲卫,华勇被杀以后侥幸逃下城来,大难不死。 “大公子,大公子”韩浩细细思量着,刘备去年方才得一子,不可能在此,听闻刘备去年曾在樊城收一义子,难道此人是刘备假子? 韩浩拔出随身佩剑,猛然转身,刚刚答话的矮个士卒大惊,转身欲走,但右腿刚刚抬起来的时候,全身便如同被吸干了一样,无力的住下倒去,韩浩看也不看一眼,轻轻的挥挥手,一旁的亲卫将死去的士卒丢往大坑。 “身为护卫却临阵脱逃,不杀你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长剑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斜斜指向远处的樊城,韩浩念念有声“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刘备亲至我也要踏平樊城,亲手割下你的头颅祭奠我死去的兄弟,为阵亡的三千将士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悲愤的曹兵放声怒喝,同时将死去的袍泽抬向大坑。 黄土覆盖,三千士卒与天地同眠。 第十四章 “什么,突围?那白天阵亡的兄弟不是白死了”一旁的季允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刘封,瞪大的双眼犹如铜铃一般,带着愤怒的火焰,要不是顾及大公子的身份特殊,他真想冲上去海扁一顿,尽管他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季允怎么也不敢相信彪悍无比的大公子代理军司马一职后,第一项举措尽然是突围?突围是什么,突围就是逃跑,左将军让他们坚守樊城拖住曹军,怎能弃城而逃,季允的大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一般,他搞不明白大公子的脑袋里面是怎么想的。 刘从也不知道季允的大脑袋是怎么想的,躺在榻上的刘从狠狠的瞪了季允一眼,这个白痴就知道大惊小怪的,不突围,不突围以仅存的六百士卒死拼曹兵的五万前兵,除了送死以外,还能怎么办,难道还妄想如同白天一般再次击退攻城曹兵?阻击的任务已经完成,以一千二百士卒拖了曹军三天,时间已经够长,现在突围也不能定能成功,但总算还有一线希望,死守必定全军覆没,六百士卒啊,六百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刘从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酸。 虽然极为赞成大公子的意见,但是这话刘从是不能说的,统军主将临阵退缩是要掉脑袋的,在没有清楚其他人的意见之前,他还不方便表态。 “大公子,我们奉命坚守樊城阻击曹军,为大军撤返襄阳争取时间,此刻突围怕是不太妥当吧!”刘从略作沉思,缓缓说道,虽然他自己很清楚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没有办法,他还是得出言反对一下。 “刘大人,守城士卒连伤兵在内不过六百人,白天一战折损过半,曹军死伤之数在三千左右,但是别忘了,曹军前锋共有五万大军,中军二十万大军朝夕可至,我军死守孤城,前无去路,后无援兵,粮草只够三天之数。现在曹军已知樊城虚实,下次攻城必定更加凶猛,试问以六百士卒还能不能挡住曹军的全力进攻?历经血战的士卒还不能如同白天一般勇猛,顽强击退敌军的进攻?”。 “这……” 参与会议的众人面色凝重,无言以对,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眼前的形势自然看得透彻,如今死守下去必死无疑,但是明知必死,他们也要坚守到底,一想到新野、樊城渡江而去的十余万百姓,他们便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不挡住曹军,以操贼徐州屠城之血腥残忍,荆州只怕也会血流成河。但他们没法去反驳大公子,因为他们知道根本没法去抵抗敌军下一波的进攻。他们是以死抗敌,奉守军令。用堂堂七尸之躯拖住曹兵的前进步伐。 刘封看着低头沉思的众将继续说道“本部兵马之责乃阻敌大军,以争取时间让军马百姓能安全撤至襄阳从容布防!如今,曹军前部已在此拖延三日,以千余将士战数万之敌,守三日而不退,早已完成左将军之命,襄阳过江即至,漫说三日,一日就已足够,如今又何必白白牺牲众将士的性命”。 每字每句都如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虽然他们悍不畏死,但不代表他们就想死,况且他们也需要为士卒的生命着想,这些袍泽在他们眼里就如同亲兄弟一般,战场之上建立的感情堪比亲情。 刘从心中宽慰,看样子让大公子代理军司马一职果然恰当无比,这种突围的策略其他人只能放在心里而不敢说,只有大公子能提,因为他是暂代职务,不了解军规纪律,最主要的便是大公子乃左将军义子,身份特殊,其他人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不敢提出来,军中纪律严明,就算是如今这种紧要关头,也没有人敢提出突围的策略,临阵退却,扰乱军心,可是要砍脑袋的。 “再且,阻敌推进非守城一途,以卵击石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丝毫的效果。突围进攻,败则全军覆没,万一成功则成为入海之龙深入曹军后方,扰敌粮道,操贼一生惯于断人粮草,大军远征对粮草辎重必然极为重视,以数百之兵而耗其精力,上策也。”刘封款款而谈,了解到樊城此刻情形这后,突围的思路就浮现而出,在他的心里军纪战法并非如同刘从他们所想那般一成不变,他感觉自己思路十分清晰,在他的想法里,战争就是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力量,尽量消灭敌人,阻敌进攻为何非要据城死守,死拼硬抗乃非不得已而行之的下策,袭敌后方,疑兵之计效果更佳,刘封不明白为何他们不知变通。 其实倒不是刘从等人不知变通,只是军纪极为严格,所担责任太过重大,他们不敢擅作主张而已。 刘封所到众人一言不发,继续说道“突围并不是逃离战场,只是对阻敌之战略作改进,如今兵不满千而守四面城墙,一面城墙有数里之长,试问每面城墙不过百余人,士卒比之先前更是损伤一半有余,到时曹军云梯密集而架,又如何占得地利,既如此不如主动弃城利用天黑之便杀入曹军阵中,趁乱攻杀,纵不能杀出重围,也绝对要比死守城池拖延的时间更久” 众将低头沉思,大公子此言确实有理,此刻全城之兵不过一曲,还得分守四面城墙,根本没法硬抗,与其坐而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众人抬起头来,目视大公子,虽然以六百将士冲破曹军五万精锐前军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是总有一线希望,这一线希望就是他们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从跟随刘备大人开始,他们已经多少次的陷入必死之局,但是每一次他们都用顽强拼搏的精神,用生存的希望来激励自己,从而逆境重生,如今他们又一次陷入死局,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他们炽热的目光投向刘封,大公子已经想出了破局之策,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他们自己了。 既然不是突围,而是主动进攻,也不算是临阵而逃,打开这个心结,他们斗志高昂,再也不提突围一词。 刘从在任峻的搀扶下站立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刘从,刘从刚劲有力的左手提起斜靠在榻上的黝黑长枪,闪亮的枪头与黝黑的枪身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从走向刘封,四周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心脏似乎都在随着刘从的脚步而跳动。 “大公子,这杆长枪随我征战十余年,杀敌无数,如今右手受伤,无法再用他来斩将杀敌,大公子是用枪高手,今晚就让我这个老伙计痛饮敌人的鲜血。” 刘封心里一颤,刘从的话就是同意了他的举动,同意他率军突围。刘封忽然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众将的信任让他热血沸腾,刘封双手紧紧的握住那把黝黑的长枪,抬头朝四周众人看去,军候、屯长都对大公子点头示意。 刘从用他那没有受伤的左手抽出一旁的战刀。一声轻微的龙吟之声响起,战刀发出夺目的寒芒,“齐心协力,共同杀敌。” “杀,杀,杀……”这些军官如同普通士卒一般大声吼叫起来。 杀 为自己的生存而杀; 为荆州数十万百姓的安危而杀; 为满目疮痍的大汉而杀。 士卒们饱餐一顿,死去袍泽的口粮成了他们的食物,吃饱喝足的士卒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兵器,准备去为死去的袍泽复仇,看着城外漫山遍野的曹军营寨,士卒们心中充满着仇恨。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刘封站在城楼望向远处,风呼号吹过,吹乱了刘封披散的长发,吹起了轻披的外衣,锋利的长剑背在身后,刘封手提黝黑的长枪凝望远方,晚上突围,也许我会死在这里,也许大家全都会死在这里,但是我曾带着这些精兵悍卒为自己的生存而搏杀,为最后的一线生机还搏杀。 夜,静静降临,天,逐渐灰黑,呼啸的山风如同死神的哀号,无情的吹向大地,吹向城头的刘封。 刘封抬头看看城楼顶上的大纛,看着飞扬的汉字,蓦然大声吼起,为我大汉“杀!” 第十五章 曹军前军距樊城三里下寨,大寨依山傍水,互成犄角,连绵不休,层层大寨阵势森严,凝然形成一道强烈的杀气。让人一望而胆颤心惊。 前军副将于禁精于整军训练,兵书战阵造诣颇深,大寨由他亲自督建,因地制宜,不拘于常势,大寨随地势而成,堆山石为墙,引襄水环绕,寨前濠沟层层、冯垣相隔,拒马、鹿砦为阵,阵中留有通道,防护周密。四周,隔十米成一箭楼,百米成一巢塔,警戒护卫层层设防,寨内引水为渠,伐木为架,层次井然。 此刻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统军主将曹仁,副将于禁、韩浩正在商议计策,顺便充饥解渴,补足体力。 帐外,亲兵护卫凝神静气,仔细警戒着四周,悍卒刀剑出鞘,神情严肃,虽然在大寨之中,但是这些亲卫依旧小心翼翼,性命幽关,来不得半点儿戏。 不远处,一队队巡逻士卒不时穿插而过,低声呼喝应对哨令之声不时响起,气氛森然。 “元嗣,丞相大军后日便可抵达,本将身为前军统率有攻坚破敌之责,如今樊城还在刘备手中,岂不有失职之嫌,不如连夜破城如何!”曹仁身着轻袍,端坐上位,双目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严。此刻曹仁却嘴角略带轻微笑意,闻了闻右手抓着的那一块羊腿,满意的点头慢慢说道,样子颇为轻松,丝毫不以正在统兵作战而紧张。 “大人不必过滤,樊城弹丸之地,兵不满千,将不过百,如今又失护城河之利,仅靠那几丈高的城墙,根本阻挡不了大军的强攻,刘备率军望风而逃便是证明,刘备要是过襄水据襄阳而守,倒是颇为费事,如今要破樊城便如探囊取物,旦夕可下。如今尽知樊城虚实,末将围而不攻,鼓号长鸣,步步紧逼,时间越久,则守军士气越是低下,如此不出十天,敌军必将弃城而逃,到时据大寨之利而痛击,不费吹灰之力”。 韩浩放下手中的肉块侃侃而谈,丝丝不将白天的失利放在眼中,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在新野烧了他一把的刘备,还有一个据说是放火主谋的诸葛亮,至于樊城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他只不过想看着樊城的守军一步步的踏向死亡,慢慢的走向毁灭,以此来为爱将华勇报仇,“大公子,哼,屁的大公子,到时候割下头来制成夜壶,岂不妙哉”韩浩心中恨意滔天,面色却一如平常,谈吐颇为轻松。 “话虽如此,但丞相大军即至,如此小城拖延日久,恐怕夏侯两位将军借机取笑,颜面悠关呐。”于禁面色黝黑,长相粗旷,但双眼闪动之间神彩不凡,下额留着寸长短髯,更显威武。于禁从军甚久,武艺高强、治军严谨、颇通兵法,曾随鲍信起兵,后投丞相帐下,进则为前锋,退则为合后,战功卓著,甚得曹操敬重,与张辽,徐晃,张郃,乐进并称五子良将,此次虽为前军副将,但是官衔并不弱于曹仁,此次大军南征,关乎天下一统之大势,重中之重不可有失,所以让于禁暂归曹仁调遣。于禁为人大度,对此毫无怨言,平时与军中诸将极是熟稔,关系极为亲密。 曹仁闻言不由放声大笑,“元嗣不知,此次前军统率之职可是颇为抢手,本将蒙丞相信任得此重任,可让众人眼馋不已,何止元让、妙才,公明亦是喋喋不休,文则所言有理,还是尽早取了樊城为妙,免得后日他们到达之时吵的烦人。” 韩浩闻言亦笑“既如此,事不宜迟,今晚末将亲自统军,趁天黑之际,集重兵攻北门,一战而定,最迟明日清晨便可进驻樊城,将军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曹仁狠狠的咬下羊腿上的一块大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极为开心。 于禁略加思索说道“将军,樊城南门靠近襄水,我军士卒多生于北方,只熟弓马,不习水性,如城内敌军弃城往襄水而逃,确是不易追杀,末将以为当增强南门防御,断其退路。” 曹仁点头赞道“文则顾虑周全,弃城而逃不可不防,本将亲率五千铁骑居中策应,文则亲领一军驻防南门,如此方能万无一失,公嗣只管督军破城斩将杀敌,如何?” “谨遵将令。”于禁、韩浩赶忙起身应道。 曹仁手执大碗,起身说道“军中不能饮酒,本将以水代酒敬两位将军一杯,祝两位将军大胜破敌,明天于樊城相聚。” “谢将军。”三人一饮而尽。 樊城城楼。 大山的肩膀处裹着厚厚的纱布,由于裹的太厚,皮甲已经穿不上了,大山也不在乎,准备就这样赤着上身上阵杀敌,但刘封不同意,硬是让他穿上皮甲,肩膀处穿不上去刘封拔出青锋利将皮甲肩膀位置划了开来,套了上去。 看着大公子倔强的模样,大山感觉心里有点酸酸的。 不一会儿,经过刘封修改过的皮甲已经“套”在了大山的身上,刘封觉得很满意,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他知道面对敌人的长弓硬弩,刀枪剑戟,这个粗糙的皮甲没有多大的效果,但是多一层防护,多一份准备,生命也多了一份保障。 抬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刘封长叹一声,兴奋的神气随之去。“也许今天我就将埋骨于此,也许我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刘封十六年的青春真正有记忆的只有三年,真正充实的三年,除了习武练剑,饱读兵书之外,能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舅舅、舅妈以及现在的义父、三叔、赵叔叔等人,仰望着黑暗的在空,刘封的思绪飘飞。 大山看着大公子年轻脸庞,充满活力的长发感慨颇多,原本大公子应该是左将军一起撤往襄阳,但大公子执意要替左将军断后,陪同数千士卒共抗曹军,这份勇气,这种执著,让大山他们钦佩不已。如今曹军大军被挡在这里,但是也将他们陷入了必死之局。 “大公子,有一事小人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大山想到自己就快死了,也没啥好顾忌的,便提起胆量,向沉思中的刘封说道。 刘封缓缓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大山,“山叔,你是我义父的护卫,又是从起兵之初就跟随我义父的老兵,于公于私我都算你的晚辈,叫你一声叔叔并不为过,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你也不要叫我大公子了,干脆唤我名字就行了。你要再自称小人,那我真不知如何相处了。” “这,大公子,尊卑有序,岂可乱来……”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雷虎这样、田雄这样、黑子这样,你也是这样,唉,我们都快要死了,还在乎这个,什么长幼尊卑,我最讨厌这个,人都是平等的,哪来这么多的尊卑贵重。” 大山愣了半天,但是这声刘封却始终唤不出口,不由苦笑一声“大公子,我们各叫各的,不必再争论了,今晚突围,也许我们都将死在这里,所以小人有几句话放在心里不吐不快,纵然不对,大公子也不要见怪。” 刘封十分疑惑,不知大山这个彪悍无比的亲卫典百人将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大公子,在我看来,军司马刘大人此次让你领假司马,暂代军司马一职,恐怕是想让大公子作个替死鬼。” “什么?”刘封骇然心惊。 第十六章 刘封满脸惊骇,神采弈弈的双眼隐隐带有一股戒备的光芒。 大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由于干涩而裂开的嘴唇,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也让他乱糟糟的头脑理出了一点思绪。 “大公子,刘大人之所以让你暂代他的职务,就是想借助你的特殊身份来达到目的,今天军议,我们四人时刻关注着众人表情,当大公子提出突围之策出来以后,刘大人神色兴奋,眼带笑意,大公子,末将从诼郡起兵开始使跟随左将军身侧,蒙大人信伍,闲暇之时常提点一二,末将愚笨,只有一付蛮力不懂统兵之道,但对于识人之道,末将自信也小有心得。” “末将以为,刘大人完全就是将大公子推向火坑,为了六百士卒的性命而置大公子性命于不顾。”大山越说越激动,身旁的雷虎、黑子、田雄三人警戒着四周,他们在左将军身侧护卫多年,接触之人都是颇具心机之人,察言观色之道自然颇为精通,刘从的这点小伎俩,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但是刘封不清楚,刘封虽然身长八尺,结实有力,身体武功毫不逊于他们,甚至比他们还要强壮厉害的多,但是他的见识、经验与这些千百场战斗存活下来的老兵相比,实在幼稚的可怜,这个初哥根本弄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着大公子眼睛针尖一般的寒芒,大山深吸了两口气,“大公子,如今诸葛先生暂为刺奸,掌管军中纪律,军中法纪本就极严,如今更是令谕如山,刘从欺公子年幼,假暂代之名让大公子担此违令之责,实在居心叵测。末将久随左将军身侧,诸葛先生的的严厉末将颇为知晓,三将军与左将军情同手足,违令于军中喝酒,尚且被罚,如今大公子临阵退缩,可是要掉脑袋的。大公子,趁士卒还未出城,赶快改变计策,血战到底,城破突围尚有一线生机,如今城池在手,违令而逃,就算侥幸杀出重围,性命依旧不保啊,大公子。” 刘封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原来天真的认为不过暂代军司马一职而已,等刘大人伤好即可无事,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大山看大公子犹豫不决,焦急无比,但话已至此,他也想不知如何去劝导刘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士卒着想,反正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为什么”刘封怒喝而起。 雷虎转过身来,“大公子,其实刘大人也未必想害你,他只不过为了手下六百悍卒着想,天真的以为凭大公子与左将军之关系也许可以不受责罚,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有利的结果,但他不知道,这样完全就是把大公子往火坑里推啊。” 刘封呆立不语,一句句话语如同重槌,一次次重重的撞击着刘封的心头,原本彪悍无比的神情此刻则变得无耐和无助,袍泽战友之间,也需要这样算计、也要这样牺牲?他想不通,大山、雷虎的话语如同一块石子砸向平静的水面,引起无数涟漪。 刘封转过身去,注视着漆黑的天空,天已黑了下来,黑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脑海里混乱无比,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走上城楼。“大公子,六百士卒已在西门口集结完毕,等候大公子令谕。”伍峻磕磕碰碰摸上城楼,看着五个默然不动的身影说道。 刘封一声不吭,依旧静立。大山等人侍立两侧,一动不动。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伍峻的额头之上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几滴冷汗,他看不太真切,如果他看的真切,或许他会感觉更加的恐怖,刘封两侧,大山、雷虎四人手握刀柄,怒目圆睁,杀气腾腾。 “大公子,大公子。”伍峻提高了嗓门,呼喊起来,他感觉一阵恐惧袭来,眼前的情况让他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伍峻的叫喊声拉回了沉思中的刘封,刘封轻声答应了一下,略一思索,随即说道“让众人作好准备,我随后就来。” 刘封的应答声如果九天仙乐,让伍峻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沉了下去,愉愉的长叹一口气,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伍峻躬身退下。 “山叔,此事务必不要提起,以免引起猜忌动摇军心,不管对也罢、错也罢,就此而过,不必再提。今晚当齐心协力杀出重围,成败在此一举,六百士卒与我们的生命只有冲出去以后才有机会再提。” 刘封接着说道“今晚也许我们都将死在这里,死人是不记仇的。” 惨然一笑,刘封大步迈下城楼,往西门而去。 大山苦笑一声与雷虎对望一眼,虽然天黑,但他们能看出眼中的无耐,这几天的相处,让他们认清了大公子,一个勇悍绝伦,关心别人却又单纯无比的大公子。不容细想,他们跟随刘封身后走去,五人迅速赶往西城门。 静寂如山,六百士卒稳如山岳,黑夜之中虽然看不真切,但是阵前的刘封能感觉到士卒身上聚起的凝重杀气,虽然只有六百人,但让刘封感觉到这里就是千军万马,这里就是能够纵横天下的百战雄师。 刘封忽然之间就兴奋了起来,刚才的烦恼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今夜是决定他们生死的一战,也许自己将永远的躺在这里,也许自己能带着他们杀出重围,带着他们活下去,这些都是义父这么多年亲手带起来的精兵,就算自己以后被当众斩首又如何,自己如果能为父亲做点事,将这些悍卒带回去,就算是因为违反军纪一刀将他斩了,他也无怨无悔了。 静静的注视着黑夜之中的悍卒,刘封的胸中聚起一股滔天的豪气,他的脑海之中忽然就涌起一股熟悉的味道,仿佛自己曾经就这样带领大军横扫八方,但是认真去想,却又一片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三天,我们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三天,我们的对面是谁,是篡夺大汉江山的叛逆曹操,是在徐州屠城,斩杀十余万无辜百姓的曹屠夫,如今新野、樊城十数万百姓已撤过襄江,左将军已在襄阳布阵与曹贼决一死战,我们狙击的伍务已经彻底完成。”刘封的声音哄亮,在这静寂的夜里,字字尤如响雷一般传遍每个士卒的耳里。 刘封此话一出,下面的士卒开始兴奋起来,稍稍的静寂了一下,兴奋的士卒便开始呼喊起来,在新野七年,士卒大部分已于荆州百姓融为一体,许多士卒娶妻生子,过的十分幸福。那些百姓就是他们的亲人,那里有他们的妻儿父母,那是他们战斗的动力,也是他们身上的包袱,如今听闻亲人已经安全,他们终于放下心中的牵挂,开心的大吼起来。 刘封愧疚的看了一眼兴奋的士卒,他不知道父亲他们是否已经安全,百姓是否已经入襄阳,但在这危急的关头,他也只有先稳住军心再说了。 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士卒,刘封接着说道“如今,我们身处重围,围在樊城外面的便是曹军五万前军,曹军中军不日赶到,我们已是必死无疑。但我们不会束手就缚,今晚我们将杀入敌军阵中,趁着天黑与敌人一决死战,大丈夫当笑傲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多杀曹军一人,襄阳便安全一分,今夜我们用自己的鲜血为百姓而战,为大汉江山而战,为了我们的亲人,杀!” “杀,杀,杀!”刚刚平静下来的士卒再次放声怒吼。 刘封看着时机已经成熟,举起手中黝黑的长枪,大声吼道“出发。” 阵中,军司马刘从左手提着一把朴兵,在亲兵护卫的保护下缓缓前进,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刘封站立的位置,轻声说道“从大公子的话语来看,他明显就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将,激励士卒的言语比我们更加老道,岂会是战场的初哥?”一旁,军候典飞略一沉吟“也许是那四个护卫教他如此,那四人久随左将军身侧,对此当颇为精通。” 刘从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西门缓缓打开,六百悍卒奋勇杀出,刘封举枪冲在最前,杀气冲天。 第十七章 韩浩黑盔黑甲,腰佩重剑,手执方天画戟,面无表情,威风凛凛。在十余亲卫的伴随下打马靠近樊城北面城楼,跨下骏马四蹄包裹着生牛皮,马嘴上套着笼子,行动如风,快如闪电,十余骑纵马狂奔除了四蹄踏在地上那轻微的敲击声,在黑夜之中,尽然让人感觉不出任何的异常。 樊城北面城下五百步,五千悍卒井然而立,刀剑如林,战旗如云,大军分为五阵,以鱼鳞阵形前后排开,战阵横竖各为百排,百人为一排,千人为一阵,阵前巨大铁盾形如铁墙,缝隙之中,巨矛伸出,森严恐怖。五千大军静寂无声,默然静立,阵中悍卒面色平静,默默的注视着黑暗的远处,不少士卒虎目微闭,养精蓄锐,他们在等,在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进攻命令。 前方樊城被黑暗所笼罩,透过远处天空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真切,高大的城墙、威武的城楼融合着无尽的黑暗,如同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无数鲜活的生命。 韩浩伸手轻抚马背上柔顺的长毛,让这个有些许焦虑的老伙伴安静下来,韩浩紧绷的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在攻城血战即将来临之际,这个百战悍将反而慢慢的放松了开来,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轻抚着宽敞的马背,感觉着跨下战马已经平静下来,韩浩收回了轻抚的左手开始慢慢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武器,盔甲,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细致而又认真。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就是自己每次作战都能做的十分仔细,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避过死神的召唤。 半晌,韩浩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举目远望,感受着身旁悍卒们越来越强的杀气,韩浩终于下达了命令。 一杆沉重的方天画戟划向空中,刺骨的寒芒一闪而逝,韩浩紧拽缰绳,座下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套着笼子的马嘴发出“呜呜”的呼号之声。韩浩猛的挺直上身,用力的挥动画戟,韩浩大声狂呼“杀!” 吼声尤如一道惊雷彻底击破了夜晚的宁静,给漆黑的夜里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随即震耳欲聋的鼓声蓦然响起,冲破了黑夜的封锁,冲破了万物的阻隔,蓦然而起的鼓声,一阵急过一阵,那低沉有力的鼓声引起了万物地共鸣,阵中士卒的血液蓦然就加快了循环的速度,士卒蕴藏在心底的暴虐血性被彻底激发。在各自伍长、什长、屯长、军候、军司马、校尉等军官的指挥下,五个巨大的攻城方阵同时启动,五千名士卒一同迈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大阵整齐的向前推进,一步,二步,三步……,巨大的踏步声、铠甲碰撞声、兵器接触声惊天动地。所有人的耳里只有那节奏鲜明的步伐声,士卒随着这个节奏,放声高呼,浓烈的杀气撼天动地。 战马在大阵的威势面前惊骇万分,不停的低头呼嗬,抬腿扒土,马上士卒立即紧握缰绳,同时亲昵的拍着马背,安慰着自己的老伙计…… 樊城西门,刘封右手执枪,左手举盾冲在最前方,身后六百悍卒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这道奇异的洪流急速冲向远处的曹军大寨。无尽的黑夜给了他们足够的便利。 曹军西寨守将奋武将军夏侯云正在登高远望,高高的巢塔之上,劲风凌厉,四月的天气尽然让身着重铠的他感到一阵寒意。夏侯云意气风发,三十出头便已位列将军。此等荣耀足够羡煞众人。 夏侯云轻抚腰间长剑,暗自思量,曹将军有令,今夜大军攻城,西寨守军按兵不动,加强防备,防止城内守军溃败逃脱。夏侯云微微一晒,这捉拿逃卒之功虽比不上韩浩夺城之大,但也不小,乃是稳中有胜之战,想到此,夏侯云向身旁传令兵说道“传令,大军提高戒备,今夜捉拿逃卒,活捉一人赏钱一百贯,割一首级赏钱五十。” 北面战鼓蓦然而起,杀声震天,夏侯云年轻的脸庞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看着远处的樊城,夏侯兰轻轻念道“你们可千万要向这边逃啊,否则功劳都被别人夺去了。” 城下火把突起,阵中士卒卸下身背的木柴,一堆堆干柴堆积如山,浇上火油,火焰冲天而起,突然窜起的十几个火堆顿时将樊城北面照的亮如白昼。悍卒头顶大盾,拥着巨大的云梯冲向城墙,云梯密集,数百架云梯,一字排开架向城头。 阵中,千名强弓手开始向城头倾泻着箭矢,利箭破空之声让人感觉刺耳无比,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城之举,城头没有丝毫的反应,指挥作战的韩浩不由感觉怪异无比,没有预计的惊慌失措,没有预算的严阵以待,樊城高大的城墙之上,没有丝毫的反应。面对着异常的举动,韩浩有些失神,难道城内守军准备放弃城墙死拼巷战?抑或是早已突围? 韩浩百思不得其解,但却没有丝毫的迟疑,虽然城头情况异常,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军继续攻城。 夏侯云走下巢塔往帐中走去,北面战鼓如雷,杀声如潮,看样子攻城才刚刚开始,离守军溃逃还有段时间,这时候可以先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呆会面对那些疯狂的逃卒,说不定还有一番血战。 黑夜之中,刘封英俊的脸上表情严肃,刚刚忽然响起的战鼓之声吓了他一大跳,他还以为大军的突围落在对方的算计里面,那可真是悲惨无比了。待听得详细,才知道战鼓喊杀之声是在北门,这应该是曹军趁着天黑突袭,准备连夜攻下樊城。 机会,这是一个绝对有利的机会,黑夜攻城,各部的协调必然会出现偏差,如果利用好了,完全能够大大的增强突围的可能性,刘封想到此,脚下一紧,加速往前冲去。刘封身后的悍卒同样听到了远处的战鼓声与喊杀声,他们的目光不由看向前方的大公子,看到大公子加速往前冲去,他们的脚下条件反射般的开始加速。 跟离西寨五百步,曹军斥候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虽然远处的喊杀声惊天动地,但机警的斥候发现了前面的异常,大地的震动让他们感觉到了有部队在靠近,斥候忽然就直起身来,对着前面的黑夜之处大声喊道“前面是哪一营的兄弟。” 刘封身后的大山不等众人反应,立即答道“北寨厉锋营奉命赶往南门阻敌。” 斥候略一思量,不对啊,今夜北寨韩浩大人带军攻城,南寨由于大人统领,我们西寨也曾调派二个千人队前去北门支援攻城,没道理会分兵南门啊。趁着斥候迟疑的短暂片刻,刘封已经挺枪冲了过去,双方间隔十步。 斥候感觉出了问题,手执战刀,大声喝问“今夜军令!” 话刚说完,一股强悍的劲道扑面而至,斥候大骇,想要挥刀劈挡,一杆锋利的长枪冲出了黑夜,只一下便穿透了斥候的身体,直接将他钉死在地上,长枪劲道不减,插在地上的长枪,抖动不停。 一根响尾箭射向了半空之中,雷虎怒喝一声,张弓开箭,远处发出警报的斥候应声毙命。 刘封冲过去,拔出沾满鲜血的长枪,大声喝道“杀过去。” 静寂无声的队伍突然就爆发出一声巨喝,手执大刀、长矛、巨斧、重锤的樊城守军呼号着杀向曹军西寨。 第十八章 刘封所率部队尤如幽灵一般发出闪电一击,这突如其来的进攻给曹军的神经来了一次强烈的冲击,巨大而又清晰的喊杀之声蓦然在曹军西寨前方响起,寨中曹军条件反射一般冲向各自阵地,慌忙应敌,措手不及的西寨曹军乱成一团。 没有人能够料到身陷重围的敌军不据城死守,不往襄水突围,反而向坚固无比的大寨发起了进攻。一时之间寨中曹兵不知前面的黑夜之中到底有多少敌军。 巢塔之上,金锣报警之声四起,发现敌情的警戒士兵,疯狂的敲击着一旁的金锣,催促着寨中的袍泽尽快应敌,千万不能让敌军冲进阵来,否则毫无准备的士卒将被冲散,将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西寨中心帅帐,闭目养神的奋武将军夏侯云听到杀伐之声,一跃而起,一把抓起桌边的长剑冲向帐外,这阵喊杀之声听的亲切,绝对不是从北面战场之上传来的。夏侯云心惊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悍卒急急忙忙冲进帐来,躬身禀报“将军,敌军袭营,西寨前发现大批敌军士卒。” 夏侯云厉声喝道“大军四围,哪来那么多的敌人,可曾确认寨前有多少敌军?” “将军,夜色太黑,无从观测,敌军已至拒马带”。 夏侯云毫不迟疑,厉声说道“传令,全军应战,值勤各部据寨紧守,挡住敌人,务必不让敌军冲进寨中,休整士卒立即集结,准备应战。另外,快马通知中军大帐,调集二营骑兵从侧翼破敌。” 传令兵躬身退出,打马飞奔而去。 夏侯云紧随其后冲出大帐,帐外,亲兵护卫早已守在四周,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满意的看了一眼四周,也不言语,夏侯兰腾身翻上战马,一鞭抽下,战马吃痛,飞奔而去。 寨前,久历杀伐的曹军士卒各据其位,经过最初的慌乱,训练有素的曹兵立即赶向自己的位置,只一下功夫,慌乱的西寨便沉静下来,士卒各居其位,依托寨前的防御工事,形成坚固有效的立体防御阵势。 箭塔之上,密集的箭雨扑面而下,于禁设计的塔楼前后交错,互为犄角,箭雨射下铺天盖地,寨前一百步之内没有任何的死角可以躲藏。寨前壕沟上方的踏板已经被抽空,尖刺密布的层层壕沟,张着血盆大口瞪着远处的敌人,壕沟后面的冯垣更增加了穿越壕沟的难度。寨前防御密不透风。 攻势受阻,连绵不绝的长箭直接将西寨前这片空旷的地带变成死亡带,感受着密集长箭的破空之声,刘封焦急无比,再不能突破过去,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北面城楼的攻城曹兵很快就会发现樊城是座空城,到时候曹兵四面合围,仅凭他们这六百人,能不能顶住一刻钟都是问题。 刘封焦急无比,额头之上,冷汗密布,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这些勇悍的士卒真的要全部战死于此? 刘从在任峻等亲卫的护卫下疾步赶了过来,他比刘封还要焦急,这些士卒可都是跟他一起战斗了十几年的生死兄弟,他不想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就这么全部死在这里。 “大公子,为什么还不进攻。”刘从厉声问道。 “刘大人,寨前箭雨密集,地上濠沟密布,强攻岂不是白白损失士卒性命。”刘封沉声说道,被刘从这么一问,他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脑海之中开始快速的思考、判断着眼前的形势,分析应对之策。 “混帐,为将者岂可妇人之仁,别说面前是壕沟箭雨,就是火海,也要去跳,立即下令攻强,用士卒的身体去杀开一条血路,只要杀进寨中,敌军的箭楼就会有所顾忌,奋力一搏也许还有一条活路,再耗在这里,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刘从瞪大了双眼,挥舞着那只紧裹布条的右手,瞪大的双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气势咄咄逼人。 “刘大人,现在我以假司马职暂借军司马,大军由我指挥,我要对所属的士卒负责,我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下令强攻!”刘封怒声而起,强攻,用人命去填濠沟,亏这位军司马大人想的出来,这些可都是父亲十几年来苦心培养出来的悍卒,如此强冲敌寨那还不如据城死守,多拼几个曹兵来得划算。 “传令,部队向左疾行,注意隐蔽。”刘封喝道,这里有所准备,那就先换个地方,他不相信樊城四周如此广阔之地难道连一路都没有,他不相信所有的地方,曹兵都有所准备? 传令兵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处置。 一旁的黑子冲过去拎住传令兵的衣领,“大人的命令难道没有听到?难道你要抗命不从?” 传令兵惊恐的看着不远处的刘从,茫然无措。黑子大怒,一把抽出腰间朴兵砍向传令士兵。 刘从大惊,“住手,不得放肆”。转过头,对着传令兵,刘从喝道“还不快去传令。” 六百悍卒迅速左进。西寨曹兵浑然未觉,长箭不停不休。 刘封丝毫不理眼前瞪着双眼的刘从,一转身,冲向队伍的前列,大山带着其他三人紧跟上去,黑子临走之前狠狠的瞪了刘从一眼,满面杀气,一个小小的军司马还真没有看在他的眼里,敢跟大公子怒吼,简直找死。 任峻不解的看向刘从,他不清楚为何转眼之间军司马大人与大公子就会闹僵,甚至拔刀相向。 往左行军一千步,刘封停下脚下。双眼凝视黑暗的远处,他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他感觉有部队正在迅速的向他们这里靠近。 大山不顾肩窝的伤痛,一把卧倒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细心聆听。急促行进的队伍顿时停了下来。 “大公子,正有一队骑兵向我们冲来”。大山心惊不已。军中士卒大多生于北方,北人好马,对于马匹也十分的熟悉,刘备军中也有一营骑兵,这些士卒对于骑战也很精通。 “大约有多少人”。刘封焦急的问道。 “约有一千骑,大公子,敌骑与我军相距不过数里,转瞬即至,赶快想办法,否则铁蹄过处,我们全都会被踏成肉饼。”大山惊骇不已。 阵中士卒慌乱起来,他们可是深知骑兵的冲阵的威力,人命在马蹄下面,贱如蝼蚁,大军踏过,一片肉泥。 刘封手持长枪,静立不动,双眼凝视远处,看着无尽的黑暗陷入长思。 四周将士焦急不已,骑兵速度飞快,转眼即至,再不做准备,将死无葬生之地。 半晌,刘封轻声咒骂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妈的,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回过头,刘封大声说道“点上火把,回头慢行。” 众人大惊,瞪大眼睛看着前面的大公子,几乎不敢相信大公子的话,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大公子肯定疯了,回头慢行,那里可是防备严密的西寨,如今后面数千敌军铁骑冲来,岂不是将后背交给敌人。 但是刘封坚定有力的声音继续说道“赶快点上火把,跟我退回去”。 六百悍卒一片慌乱。 第十九章 曹军五千骑兵在南门听调,准备用铁骑突袭妄图从南门逃向襄水的守城敌军。但没想到城内守军虚晃一枪,根本没从水路逃窜,而是直接冲向防守最为严密的西寨,中军大寨居中指挥的前军统率曹仁毫不犹豫,立即命令中军五千铁骑留分出两部从两翼冲向樊城西门,围歼出城敌军。 一千骑兵在曹雄的指挥下打马飞奔直冲向樊城西门,千马奔腾气势汹汹,就连大地也随之颤抖不已,统军将领越骑校尉曹雄手执长枪,身背强弓,马鞍旁边悬挂战刀箭囊,听着耳畔马踏大地的巨大声响兴奋无比,奉曹仁将军令,曹雄领越骑营一部增援西寨,从侧翼突袭妄图逃窜的樊城守军。 曹雄长满虬髯的脸上透着一股浓浓笑意,嘴巴微微咧开,露出嘴里雪白的牙齿。巨大的一双眼睛还带着一丝欢快的神色,曹雄黝黑粗旷的脸上看来颇为兴奋。曹雄这一刻根本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紧张,他仿佛看到了累累军功,赫赫战功。樊城本就没有几个守军,听前军副将奋威将军韩浩大人说白天一战,樊城的刘备军死伤过半,如今不过数百人而已,以一千铁骑强冲数百人组成的战阵,曹雄兴奋无比,他仿佛看到了一幅血肉淋漓的大屠杀场面,看到了战马纵横敌军被马蹄踢飞,马上悍卒长枪飞舞收割人命…… 一溜刺眼的火光冲淡了曹雄眼前的幻想,远远的一片连绵的火把将沉寂在幻想之中的曹雄拉回了现实,让曹雄知道,他们还在赶路,还有数里地才到夏侯云那小白脸的西寨,还要过一会才能碰上他们的那些“战功”。 那片火把在慢慢的往前移动,往西寨的方向而去,速度很快,曹雄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哪个将军手下增援西寨的士兵,正好挡在了这条宽敞的马道之上。 “他妈的,这帮废物怎么搞的,是哪个营出来的士兵,一个个跑的跟乌龟一样,什么时候才能赶去增援。”曹雄看着前面移动缓慢,越来越清晰的火把怒声骂道。 “去个人,让他们靠向两边,让骑兵先过。”曹雄瞪着他那双本就巨大的眼睛,恨恨的骂道,瞪大的双眼如同牛眼一般,大的惊人。 “六子,快马上去,让那群白痴让开通道,跑的跟蜗牛一般,还要占着大道,一群白痴,从上到下都是白痴。”一旁的军司马立即向一名身旁的亲卫说道。 身旁一名骑士重重的一鞭抽在马屁股上,原本就飞速奔跑的骏马蓦然再次提速,骏马连同马上曹军如同箭一般往前射去。 那片火把之中,众人感受着远处气势磅礴的铁骑骇然心惊。刘从虽然久经血战,纵横沙场,曾经无数次的从死神手下逃得性命,但像今天这样,完全将后背交给敌人,交给千余全速冲刺的敌骑还是第一次,对付骑兵,他们用过拒马阵,用过陷马坑,但像刘封这样胆大包天,直接引诱敌人的计策,他还真是闻无未闻,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大军处于四面围攻,躲无可躲的时候。 北面攻城的曹兵此刻应该已经占领樊城,完全占据了那座空城,而曹军西寨很快也会发现他们寨前的敌人已经消失,两翼都有敌军的骑兵包抄过来,这个时候,暂代军司马职务的刘封不领军撤退反而在这里冒险,在这里跟敌军骑兵玩比谁跑的慢。 刘从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蠢,难怪自己战功无数却始终只是一个军司马,原来是自己太笨了,笨到会把军队的指挥权交到这样一个白痴的手里,当初如果自己下令突围,也许已经冲出去了,虽然损伤可能很惨重,但总算有兄弟冲出去了,这样就算被左将军以临阵脱逃、违反军令的罪名砍了脑袋,总算还有兄弟活了下来。 但是看看现在这种情况,这种蠢的没有理由的行动,要不是看到大公子在城头狠辣无比,彪悍惊人,他真要怀疑这个结实魁梧,英俊无比的大公子是不是白痴,虽然他现在就怀疑这个问题。 屯长季允平时匝匝呼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季允手举身上衣服裹成的火把,赤着上身,闭着那张大嘴一声不吭慢慢的跟着队伍往前跑,他很紧张,这种毫无防备的作战方式让他全身冷汗直冒,心脏跳个不停。 四周久历血战的悍卒也不例外,尤其是看到敌骑越来越近但却没有丝毫减速意思,他们更是心脏都跳到喉咙口了,要不是他们看到大公子处在队伍的最后,神色坚毅无比,他们真想抽出战刀列阵迎敌了。 他们虽然不怕死,但并代表他们就无视自己的生死,这群跟随刘备转战天下,最懂得战场生存的悍卒对生命的理解最为深刻,一次次从死亡线上跳回来让他们明白,活要有活的价值,死也要有死的价值,就如同城墙上重伤的士卒抱着敌人同归于尽一般,他们就算是必死无疑也要与敌人放手一搏,争取拉几个敌人来垫背,但他们现在可能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曹雄紧勒马缰,左手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声呼喝“减速,减速,大军减速。” 飞奔的骑兵齐齐紧勒马缰,试图让战马减速,但是冲击实在太过庞大,铁骑冲锋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必须要从后排的战马开始减速才能慢慢的减下来,骑兵疾驰,逐渐靠的前面手执火把的队伍。 前行通报的骑兵十分清楚大军行进的状况,老远就开始大声呼喊“让开通道,让开通道,全部靠边,让铁骑通行!” 马上骑兵骑术十分了得,战马飞奔而至,骑兵蓦然握紧缰绳,战马吃痛,往一边侧去,整匹马突然就是一个转身,速度骤然降了下来。高超的骑术让刘封众人羡慕不已,虽然他们也会骑马,但刘备军中马匹极少,很难组织大规模的骑兵队伍,再加上南方水路纵横,使得南人更好舟楫。像这般精良的骑术,他们也就看到几个将军玩过,普通士卒,仅会骑着马跑而已,哪会到如此境界。 刘封趁着马上骑兵减速关头,一把将火把举的老高,靠近马上曹兵的眼前,大山、雷虎十分配合,一左一右,六子只看到三团火光在面前晃动,根本前不清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中,六子看到一个年轻的将领高声喝道“闪开道路,让骑兵通过!” 六子闻言如释重负,再加上那三团火光晃的他难受,便打马而走,回去通报,“果然是白痴,一点礼貌都不懂,哪有火把举这么高说话的,难怪军司马大人说他们上上下下都是白痴”六子一阵嘀咕。 看着骑兵飞驰而去,高举手把的刘备军士卒几乎兴奋的放声高呼,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飞奔而去的曹兵,就这么容易就骗过他了? 铁骑经历一里路程的缓冲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为了防止误伤友军,曹雄一骑当先控制着大军的速度,虽然曹雄外表粗旷让人看起来有点头脑简直,但那只是表象,曹雄处理事情十分老道。 远处的火把分开两侧,让开中间那条极为宽敞的通道,南方河道颇多,不利于骑兵冲锋,经过数万民夫一天的修整,填平了十余处河道才整出这条供战马奔驰的通道。 远远望去,那两列长长的火把如同两列护卫一般等候着铁骑的通行,马上骑士极为满足,做一名骑兵就是好,不仅军饷拿的多,不管到何处,待遇都不一样,如今赫赫战功又是他们先得了,骑兵们心中舒坦无比。 速度很慢的千余铁骑开始穿越那两道“护卫。” 纵马于前的曹雄得意无比的脸上,忽然抽搐了起来,曹雄再次瞪大了那双堪比牛眼的眼睛,张开大嘴,放声惊呼起来。 第二十章 铁骑经过一段路程的缓冲,速度慢了下来,曹雄一马当先靠近了那两列手举火把的“护卫”,大军此刻速度缓慢没有像六子那样来去如风,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就回去了,刘封也没有像刚才那样伸直了胳膊用那两团火光强烈的火把去影响敌人的视觉,因此打马骑在最前的曹雄将前面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粗糙的皮甲,歪斜的火盔,黝黑的皮肤,强悍的身躯以及粗糙的脸上露出的狞笑。 曹雄吃了一惊,这不是南征大军的装束,曹军士卒甲胄鲜明,一律黑盔黑甲,眼前的部队看上去就如同以往的黄巾那样,破破烂烂,随即曹雄反应了过来,敌军,这是樊城的敌军,刘备布置在樊城的阻敌之兵,一定是在西寨前吃了大亏,他们才往这边逃窜,没想到他们尽然胆大至此,尽敢打着火把用自己的背来引诱他们这一路铁骑。狭路相逢勇者胜,来不及细想,曹雄挺枪便冲了过去,嘴中同时高声喝道“全军应战,全军应战。” 曹雄的呼号声惊坏了一旁的士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上的曹兵措手不及,道路虽然可供十余匹马并肩而行,但是依然让这一千余骑拉的细长,后面的骑兵由于天黑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形,依旧在驱马进前,但是他们前面的袍泽可就遭了秧了,想停却又停不下来,战马被后面的战马所驱赶一直往前冲去,任凭他们如何扯拽缰绳也没有效果。 最前方的几十名曹兵听到曹雄的怒吼,看着手持火把的“友军”挥刀砍向校尉大人,一旁的亲兵护卫惊骇的高声尖叫起来,眼看校尉大人身处险境,前方曹兵再也顾不得细想,顾不得自身安危,疯狂鞭打着战马冲向前去,冲向校尉大人的身边。 原本让开道路让他们通行的“友军”挥刀冲了过来,呼号着的刘备军士气高昂,战意浓浓,他们清楚此刻深处重围,不尽快冲去的话必死无疑,头顶笼罩着一层死亡阴影的刘军悍卒疯狂的扑向马上的骑兵,趁着敌人慌乱之机用手中的武器无情的收割着敌军生命。 一片零星的箭雨划过,箭雨在黑夜之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向百步外的骑军,如死神的镰刀挥舞,箭雨无情的收割着曹兵的生命。这片密集的箭雨给后面的骑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刚才被铁骑大军吓的不轻的六百刘军悍卒将满腔的怒火撒在这群骑兵的身上,箭矢不仅力道强劲,更是带着悍卒愤怒的火焰,连日来,曹兵大兵压境,以多敌寡,以数十倍的兵力一次次蚕食着他们,现在虽然骑兵数量仍多,但是以有心算无备,看着混乱不堪的骑兵队列,刘备士卒终于迸发出他们复仇的火焰,黑夜给他们的箭雨增添了机会,让慌乱的曹兵来不及应对。 六百士卒无一不是历经血战,彪悍无比的精英,经过一次次搏杀,一次次血战,经历过无数次以弱敌强的拼杀,能过活到现在的都是最为精锐的士兵,都是战场生存的绝顶高手,不需要吩咐,他们的箭矢便如同演练好一般,前后交错,形成密集的箭阵,箭矢射出,数百名骑兵翻身落马。 突如其来的箭雨加上前军的拼杀终于惊醒了还在梦想着西寨前累累功勋的骑士们,传令兵回过神来,立即敲响胸前悬挂的战鼓,一片杂乱的鼓声同时响起,告诉后军的袍泽前面遇袭,催促着后面的骑士结阵上前拼杀。 拥挤不堪的道路上乱成一团,兵器声、惨叫声、战马嘶叫声、士卒惊吼声、军官下令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刘军后翼的士卒趁机再次弯弓上箭,斜指向天。 一个经验十分的丰富军司马看到敌军的前轮箭阵便知道下一波箭雨即将来临,随即顾不得前面的混战,拉开嗓子高声喊道“举盾,举盾”。他的尖叫声终于惊醒了混乱的鼓手,整齐的鼓声蓦然响起,回过神来的鼓手改变节奏,敲起预警鼓声。 条件反射一般,骑兵们忘记了其他的一切,速度拾起马鞍旁边悬挂的圆盾挡在身前,骑兵全身俯卧战马身上,减小暴露的可能。 箭雨夹杂着凌厉的破空之声袭下,尽管有了防备,但仍有几名曹兵被利箭穿透,中箭殒命。更多的箭矢插在坚固的圆盾之上。 曹雄冲进了刘军阵中,长枪飞舞,迎面挑飞了迎上来的敌军,长枪贯透劲道,直接将敌军的尸体挑飞起来,重重的摔向远处,一旁的亲卫紧随其后,紧紧的护住校尉大人的身旁,数面盾牌举起,形成一个极为坚固的战阵。 刘封长发飞舞,凶悍无比,早已冲进骑兵之中,高大的战马在面前咆哮,无数的兵器在面前划过,刘封一矮身,钻到马腹之下,不等马上骑兵反应,立即从另外一侧穿出黝黑的长枪快如闪电,一刺即回,高举长枪的骑兵便全身僵直的往马上倒去,宽阔的胸膛之上,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孔不停的向外喷涌着鲜血。 两杆长枪飞速刺来,刘封再次从马腹下钻过,另一边的曹兵自然不肯让他逃脱,三杆长枪扑面而至,刘封躲无可躲,一把抽出背上的青锋剑,剑锋过去,刺向胸前的三杆长枪拉腰而断,三名曹兵惊骇无比,看着扑过来的刘封,本能的就想躲避,但是四周全是曹兵,战马受到挤压不退反进,刘封的左手执着青锋剑笔直的在他们胸前划过,精制的皮甲顿时裂开,鲜血一涌而出,马上三人迎面栽下马去。 刘封连杀四人,但是他凶狠的手法引起了四周曹兵的注意,更多的曹兵被袍泽的鲜血激起了野兽般的本能,他们嗷嗷叫喊着围向刘封。紧紧围住了这个凶悍的敌人。 刘封再退,手中的长剑沾满着敌人的鲜血,迎着直刺而来的长枪,刘封身体一沉,就地一个翻滚,虽然避过了马上曹兵的长枪,但却滚到了一匹战马之前,马上的骑兵大喜,立即双腿用劲,紧夹马身,转过身去,一拳重重的击在马臀之上,战马吃痛,人立而起,一脚朝前面踏去。刘封瞪着血红的双眼,腾身而起,不等战马踏下,一剑削去,战马前腿横飞起来,随即剑势一转,磕飞了迎面而至的长枪,长枪翻飞,身体一侧一柄长矛贴身划过,不等执枪曹兵退却,黝黑的长枪已经刺进了敌军的身体。 战马惨叫连连,曲折的悲鸣声在这黑夜之中顿时凄凉无比。失去前面的双腿,战马轰然向侧翼倒去,马上骑士早已感觉出了异常,脚一用力腾身而起,想往旁边避去,但是扣在马蹬之中的那只右腿却绊在里面一下子没有抽出来,战马巨大的身躯随即就压了过来。 一旁的曹兵眼疾手快,反应十分敏捷的几个曹兵迅速的跳下马来,一个满面扎髯的大汉二话不说,抽出战刀猛然砍向马蹬,战刀深深的陷入战马身体之内,一旁的曹兵奋力的将他们往后拉去,几个动作快捷无比,电光火石之间,战马的轰然倒塌,沉重的战马身体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断腿之痛加上重摔让这匹原本健壮无比的战马眼角泪痕连连,哀鸣更甚,刚刚差点被战马压死的曹兵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老伙伴叫的如此凄惨,放声而哭,不忍看到战马如此痛苦,他从地上摸到一杆长枪,狠下心来,挺枪冲了过去,长枪穿透战马躯体,直挺挺的竖在上面,悲愤的曹兵抛却手中的长枪,扑过去一把抱住马头,痛哭不已,战马不再嘶鸣,它的身体一阵抽搐,伸出舌头,添了一下曹兵的脸庞,战马顿时气绝,腿上,枪口上,嘴中,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四周的曹兵双眼血红,怒吼着扑向对面的敌人,只留下那个亲手刺死自己座下战马的曹兵抱着马头痛哭不已,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血战之中。 第二十一章 战况胶着,狭小的战场让双方的部队都难以展开。只前方的数百名士卒卷入拼斗,后面的悍卒焦急无比。 刘封带着四个护卫冲进敌阵,五人悍勇无比,面对四面八方的曹兵怡然不惧,刘封单身冲在最前,肆意砍杀着战马、曹兵,凶悍的战法一时让彪悍的曹兵进退不得。大山、雷虎、田雄、黑子四人互为犄角,随在大公子身后一路杀进,他们的战阵配合之法纯熟无比,完完全全的护卫着大公子的背后。 军司马刘从在众军护卫之中,左手执剑紧盯着前方,看着大公子疯狂的杀进敌阵,刘从暗暗心惊,这个俊秀的大公子一到战场之上表现出的强悍让他心惊不已,那种疯狂的杀气让他忽然就联想到了张飞张将军,张将军一柄丈八长矛八面威风,大开大合之中挡者披靡,所向无敌。而今大公子右手执枪,左手仗剑,虽没有张将军之强悍气势,但身法却极为诡异,杀气十足,枪剑出手必见血而回,犹如一台不知道疲倦的杀人机器,这种凌厉的战法比之张将军也毫不逊色。 现在两军形成一道诡异的形势,两方的主将同时杀入对方的阵中,由于道路狭窄,互相将对方挡在各自的阵中,曹雄冲杀在刘军阵中,亲卫护卫四周,他们想往后退,但是后面的大山带着其他三人死死的顶住了他们。 同样,刘封与四个护卫也被堵在铁骑阵中。两方的主将都死战不退为自己的大军争取时间,争取这难得的机会,杀死对方的冲进已方阵中的部队。 刘从心急无比,虽然刘封勇猛无比,但是后面的敌骑源源不断的补上,杀之不绝,一时间险象环生。 刘从挥动长剑,指挥着身旁的悍卒冲杀过去,现在拼的就是时间,谁先清理掉阵中的敌人,谁就能占得先机。 田雄平时默不吭声,但是一到战场之上便生龙活虎,手中长枪劲道十足,不时的杀出战阵,冲向大公子的侧翼,为大公子分担一部分压力。手中的盾牌犹如一面铁墙,每当大公子危机之时便神出鬼没般的挡在大公子的身前,得到后面众人的支持,刘封大杀四方。 看到校尉大人身陷重围,后面的曹兵开始疯狂起来,他们无畏扑向刘封,已经有几十名袍泽死在这几个敌人的手里,这些袍泽的鲜血激起这些悍卒的原始凶性。几十件兵器寒光凛凛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气,逼着刘封连连后退。形成阵势的一片枪雨让刘封无法招架,刘封再退。 道路狭窄,大道的两侧全是水田,泥泞不堪,别说战马,人在其中也极为难行。后面的士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士卒拼杀而没办法冲过去,两军人马相互交接,让他们紧扣弓弦,悬而不发,混乱的战场让他们怕误伤自己人。 大山翻刀砍飞了一名骑在马上的曹兵,肩窝处由于用劲过猛,伤口再次开裂,看到密集的长枪再次刺向刘封,他毅然冲了过去。抡刀劈向密集的长枪。大山一让开,他们的战阵便留出一个缺口,一个曹雄的亲卫趁机从侧面刺向雷虎,专心应对前方敌的雷虎浑然不知,但是无数次战阵的搏杀让他感觉到了危险,雷虎的身体不可思议的扭曲了一下,敌军的长枪只差分毫,猛的从他脸颊划过,枪尖带起一个巨大的口子,让雷虎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伤口猛的就冒出鲜血,只一刻便将雷虎的半边脸染红。雷虎心中大怒,一刀砍下,将刚才执枪偷袭他的曹兵劈成两半,鲜血内脏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曹雄看到亲卫战死,气愤无比,长枪直挑雷虎,刚才的一刀用尽了雷虎的力量,让他来不及避让,眼看长枪就要刺到雷虎,田雄的长枪架住了曹雄劲道十足的长矛,田雄目光如炬,挺枪便刺,曹雄的亲卫早已扑了过来。 雷虎挺身再战。 一旁的黑子也放弃了前面的敌人,呼号的杀向背后,黑子每出一枪便吼声如雷,气势惊人,长枪势大力沉,一名骑兵直接被长枪扫下战马,刚掉到地上,便被混乱之中的战马踏中,骨骼一下子被马踏碎,人被踩扁,刚才凶悍的士卒变成一堆肉泥。 大山越过刘封,迎着面前的战马劈去,马头被一刀劈开,鲜血四溅,马上骑士还没来得及跃起,被便一旁的刘封一枪刺中,战马轰然倒地。 “大公子,你去解决后面,这里我来。”大山看到后面的曹雄步步紧逼过来焦急不已。 刘封闻言也不犹豫,闪身便杀向曹雄。 “去帮大山”。刘封朝雷虎等人吼道。一人一枪一剑死命挡住了曹雄亲卫。黝黑的长枪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又刺中一名曹兵,曹雄挺枪刺来,刘封侧移,一剑砍掉一名曹兵的脑袋。 曹雄勃然大怒。 黑子大吼一声,侧过身来,一枪挑飞面前骑兵,大山疾奔两步,一下窜上马背,扯过缰绳,战马调转身躯,大山长刀后撤,一下扎进战马臀部,剧烈的疼痛让战马嘶叫起来,飞速向前冲去。 大山骑在战马之上,犹如一股狂风掠过,前面准备进攻的曹兵不由大骇,五六杆长枪,顿时刺来。 田雄随即冲上,迎着六杆长枪不退反进,他猛然缩身,沿地滚去。盾牌猛砸马身,战马吃痛,乱窜起来,马上的曹兵顿时惊叫起来,长枪疯狂的刺向田雄,但是田雄速度极快,不等长枪近身,手中长枪刺去,一枪夺命。随手拔出长枪,田雄猛刺面前的战马,战马高声嘶叫着乱窜起来,骑士们惊叫着往一旁摔去。一时人仰马翻。 大山的战马被三杆长枪刺中,感受着战马已经不支,大山全身绷紧如同虾米一样弹起身来,任由身下的战马撞向敌军阵中,马上曹兵扣箭已久,此刻看着身在空中的大山再也顾不得后果,齐齐松开弓弦,箭雨袭下,利箭划开阻挡的空气,疾速射向大山。身在空中,大山躲无可躲。 一旁的田雄眼见敌军扣箭,惊叫不好,猛的掷出手中的长枪,田雄提盾朝大山扑去。长枪劲道十足,直接从前面一名曹兵的身体穿过,再杀一人,同时田雄人如猎豹一股敏捷,半空中一把抱住大山朝一旁避去,身背的圆盾挡住了密集的长箭,但是箭矢实在太多,其余箭矢无情射入田雄的身躯。 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无力的田雄对着完好无损的大山挤出一丝苦笑,鲜血猛然从田雄的嘴中喷出,喷的大山满身都是。 大山惊呆了,这个十几年来一直与他并肩杀敌的兄弟就这样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口里不断的涌出殷红殷红的鲜血,他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傻愣在那里,吓坏了的雷虎、黑子冲了过来,举盾挡在他们的前面。 大山浑然忘却是自己身在战场,忘记了这是在无情杀戮的战场。 蓦然,大山怀里的田雄动了一动,使劲的咽下一口堵在喉咙的鲜血,田雄张开了嘴。 大山泪流满面,一时不知所措,这个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哭的硬汉此刻泪涌如泉,一把抓住田雄满是鲜血的右手,大山哭喊着说道“大雄,你说,有什么话你说,就算要让山哥的性命,山哥眉头都不皱一下。” 田雄无力的握了握大山的大手,断断续续的说道:“保……保护好,大……公子”一语言毕,顿时气绝。 大山仰天长啸,凄凉无比。 曹兵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候,并排着十几杆长枪已经冲了过来。 刘封在这刹那之间再杀四人,曹雄的亲卫所剩无几,十几名凶悍的刘军死围着曹雄,不断的从各个角度发起进攻。 大山悲凉的叫声传到刘封耳中,被鲜血染满全身的刘封蓦然回首,他看到了田雄,一向默不吭声的田雄此刻背上插满长箭,早已死去,一向英勇无比的大山紧紧的抱着田雄,痛哭不已,早已忘了身在何处。 雷虎、黑子一手执盾一手执枪一言不发死抗着对面曹兵刺来的十几杆长枪。情况危急万分。 刘封惊骇无比,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死亡的恐惧涌上刘封的心头,看着危急无比的四人,刘封怪叫一声,疯狂的杀向远处的曹兵。 第二十二章 曹军西寨守将奋武将军夏侯云三步并成二步的冲上箭楼,闻听寨前喊声如潮,他便急忙冲了出来。 此刻四周昏暗一片,寨前利箭如雨,箭楼,巢塔之上的箭雨不停,他们要抵住敌人,将进攻的敌军挡在寨外,等待左右骑兵的包夹,然后冲出去一战而定。但此刻夏侯云感到了异常,寨前静寂无声。 正在夏侯云疑虑之际,右面杀声四起,战鼓雷鸣,夏候云大吃一惊,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敌人。 校尉陈亮略作思考便道“将军,莫非敌军见大寨守卫严密,往右逃路遇上包抄而来的中军骑兵?”陈亮之子云,年方十八英武不凡,颇通军事。 夏侯云眼看前方黑暗之处,略作思索“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奈何?” 陈亮道“将军,大寨守卫严密,刘备残军只数百人,即便是诡计任凭敌军人马也无所作为。但若果真如末将所料碰上中军增援的骑兵,樊城四周道路狭窄,我军前后包抄,必能全歼敌军。” 夏侯云思索半晌道:“我亲率三千士卒前去增援,子云与诸将务必紧守大寨,不可妄动。” 陈亮躬身答道“末将遵令。” 远处战场杀声震天。 刘封吼叫着冲进前面密密麻麻的曹兵阵中,挥剑猛砍,原来危急万分的雷虎与黑子的压力顿减,二人被田雄的死亡所刺激,一声不吭,奋力拼杀,紧随刘封身后,杀进敌军阵中,他们要报仇,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侧的刘封怒吼一声,斜侧里一枪刺去,挥枪刺来的曹兵顿遭电击,捂着胸口往马下倒去。余光扫过,刘封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曹兵弯弓搭箭正准备暗放冷箭。 仿佛看到刚才田雄被乱箭穿身一般,刘封悲愤的狂吼一声,猛的掷出手中的长枪,长枪贯满劲道,霸道无比,执弓曹兵前面的骑兵举盾封挡,长枪刺过,盾牌碎裂,骑兵大骇,来不及反应,长枪直穿而过,箭矢离弦直向刘封飞来,但是长枪无情穿透他的身体,充满不甘的两具尸体几乎同时往一旁摔去。 一剑劈掉刺来的长枪,刘封腾身而起,箭矢从身下飞过,深扎入地,抖动不已,刘封重重的一脚踢中骑兵身体,一阵骨骼碎裂之声响起,令人感觉恐怖异常,刘封重重的一脚将马上的骑兵踢倒在地,跨上马背,背后数杆长枪不等他坐稳又追刺而来,刘封再躲,腾身往侧翼窜,扑向另外一名曹兵,曹兵大骇眼见这个杀神扑面杀来,挺枪刺去,枪被稳稳抓住,刘封一闪而至,长剑刺穿敌兵胸膛,刘封横跨马上。 重踢马腹,战马吃痛,对着密集的曹兵冲了过去,长枪刺来,刘封伸出右手,紧握枪身,左手青锋剑划过,人头离开身体往一旁飞去。挺枪便刺,又一名曹军中枪而亡。 刘封犹如杀神,悍不可挡。 雷虎、黑子一左一右杀了过来,两旁十几名曹兵被斩杀贻尽,三人疯狂无比,尽然一路杀向曹兵铁骑腹地。 骑兵失去了速度,失去了机动,在这阵地战中被动无比,战马转身不易让他们无法尽情发挥。 刚才射出箭矢的曹兵惊骇无比,转眼之间,顶在他们之前,围杀敌军的袍泽已被杀尽,那个披散长发,浑身鲜血的杀神正挺枪杀近,其彪悍的神情,狠辣的手法震惊人心。 手执弓箭的曹兵看着迎面扑来的刘封直感到全身冰凉,他们慌忙丢掉弓箭拔出马前战马迎面杀上,长枪纵横,拔开战刀,如闪电而致,眨眼之间再夺人命。惊骇的曹兵大声喊叫,数十人疯狂的扑了上来,长枪、战刀寒芒凌厉。 刘封双腿用力往后窜去,避开劈来的兵器,身在空中,长枪用力扎进战马臀中,战马惨声嘶鸣,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曹兵大惊,长枪、战刀往那匹疯狂的战马刺去,惨嘶一声,鲜血四散,高大的战马顿时毙命。 刘封挺身而进,不等众人收回兵器,贴身杀上,长枪刺入敌人的身体,青锋剑切开曹兵胸腹,四、五曹兵顿时死绝。 一旁的雷虎、黑子速度奇快,紧随刘封左右,再杀两人。 迎面冲上的曹兵再也不敢冲上前去,打马便要转身离去,但是拥挤的道路挤满曹兵,根本没法动弹,四周混乱不堪。 一名曹兵军候怒骂不已,看着士卒临阵退缩吼声如雷,但是这个军候的怒骂之声比死亡的威力要小的多,前面的骑兵毫不理睬,慌乱不堪的要往后退去。 中间一段经过刘封的冲杀一下子空了出来,这短短的时间内,近三四十名曹兵被刘封他们三人斩杀,血肉淋漓。 陷在刘军阵中冲杀不出的曹雄焦急无比,他知道自己脱离部队,大军无人指挥,必定慌乱,但此刻他根本退不回去,二十余名亲卫,还有寥寥数人,其中大半重伤,毫无战力,要不是曹雄本身武艺高强,此刻早已被凶悍的刘兵剁成肉泥。 刘军阵中,季允眼看大公子不退反进杀向曹兵阵中激动无比,尤其是现在大公子一路披靡,杀退密密麻麻的曹兵更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刘军士气大振,视大公子为天人,胆敢以背对曹兵引诱敌人中计,又兼如此英勇无比,士卒钦佩不已,大公子刘封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勇气。季允大吼一声,挺枪便杀向还在竭立抵抗的曹雄。 刘封固然勇悍,但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也不会如此无敌,狭窄的道路给了发挥的空间,只十余曹兵同时进攻,他还有反击之力。 此刻混乱的曹兵士气低靡,顶在最前的曹兵看着敌军战将勇猛无比,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不顾一切的往后退去,想要离开这个死亡之地,但是后面被自己部队的骑兵抵住,无法动弹。 曹军阵中放声怒骂的军候眼看怒骂无法止住颓势,勃然大怒,一把拔出腰间战刀砍飞一个想要退后的曹兵,亲自杀向刘封。 斩杀逃兵震慑了心惊的曹兵,前排的曹兵硬着头皮往那个杀神冲去。 不待刘封冲上,后面一道身影一跃冲去,被四周喊杀之声惊醒,紧抱着田雄身体的大山终于回过神来,拾起地上的战刀,大山深吸一口充满血腥味的冷气,悍然扑上前去。 越过刘封,大山一马当先,奋勇迎上曹兵军候,左手举盾,挡住敌人刀劈,大山朝战刀砍去,军候反应极快,战刀一击而回,挡住大山的战刀,刀势一转,大山手腕用力朝马上的曹兵军候砍去,一旁的曹兵挺枪过来纵枪再次挡住大山的战刀,大山怒吼不已。挥刀再砍。 两刀相碰,断成四断。 两柄长枪刺向大山,雷虎、黑子一左一右迎上,半空之中截住长枪。双方混战一团。 曹兵军候一看刀断,顿时一夹马腹,驱马踏向大山。 盾举胸前,大山顿时后撤。战马紧紧跟随,马上军候龇牙咧嘴,瞪大双眼,欲杀大山而后快。 刘封眼见大山情况危急,再次掷出手中长矛,长矛刺中马头,破骨而入,直没入柄,疾进的战马蓦然失去失命。不等刘封有所反应,大山再次扑上。一旁的曹兵眼见左军候危急,奋敢拼杀,想要冲过来,但是雷虎的战刀,黑子的长枪,一左一右死挡不退。稳如山岳。 身躯不稳的曹兵军候由于纵马冲杀而脱开了阵形,此刻战马毙命,情势危急,腾身扑来,军候咬牙举刀扑向冲过来的大山。 断刀再次劈中盾牌,大山刀从盾下划过,战刀虽断,但是锋利依旧,断裂的战刀剖开了曹兵军候的小腹,内脏和着鲜血,一涌而出。军候双眼圆睁,充满着不甘。 大山抬腿一脚,重重的将尸体踏向曹兵阵中。 曹兵刚刚聚起的士气顿时全散,阵形大乱。 第二十三章 大山的断刀劈开了敌军的腹部,曹军督战军候阵亡,抬腿一脚,死去军候魁梧的身体被大山一脚踹起,喷涌着鲜血往曹兵阵中摔去。随手丢掉断刀,拾起一杆长矛,大山迎面便杀了上去,仿佛面前的敌军不是一群凶悍的狼,而是软绵绵的羊。 刚刚聚起士气硬着头皮杀过来的曹兵顿时慌乱不堪,在狭窄的通道上前挤后拥,进退失拒,统军校尉被围阵中,左曲军候阵亡,曹兵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 刘封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朝着密集的敌军冲了过去,在他的身旁紧随着大山、雷虎和黑子,四人犹如瘟神一般,所到之处,曹兵避之不及,几个屯长根本没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密集的曹兵战阵尽然被这并排杀上的四人所冲散,无数的曹兵不顾一切的往两侧泥泞的水田之中冲去,场面怪异无比。 季允举刀扑向还在死命支持的曹雄。 曹雄浑身沾满鲜血,乌黑深红的血液顺着盔甲流下,随着曹雄的一进一退而一滴滴的掉落地上,口中气出如牛、披头散发、瞪大双眼的曹雄状如恶魔,他的头盔早已不知掉在何处,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几枪,挨了几刀,昏沉的头脑甚至让他看起四周来也有点模糊,但他知道,一旦自己停下来,可能就再也动不起来了,那些呼号着杀过来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一群无视生死的恶魔。 曹雄四周,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二十余名亲卫此刻全部战死在曹雄身侧,地上盾牌碎裂、刀枪折断,断臂残肢遍地都是。几个离开身体的头颅瞪着不甘的双眼躺在被鲜血所浸透的地上。 刘备军的损失也极为惨重,曹雄亲兵的战力十分强悍,曹雄本人更是彪悍无比,展不开来的道路同样为曹雄亲兵提供了极为有利的环境,他们以曹雄为箭头,环护四周,二十余人在这条不算宽阔的通道形成一个密集的小形战阵,攻守兼备,死战不退。 但让曹雄没有想到的是,人数上绝对劣势的刘封等人反而将密密麻麻的曹兵杀退,事实上,在斩杀几十名敌人之后,刘封的手都软了,但是田雄的死让他忘记了身体的疲劳,让他忘却了一切,他的脑海之中,只有杀,只有无尽的拼杀。 在付出三十余名悍卒的巨大损失之后,勇悍的刘备军士卒杀光了曹雄身边的亲卫,就是曹雄本人也连中数刀,要不是身上的铠甲护住了全身的要害部位,说不定此刻他早已被乱刀分尸,但此刻的曹雄也绝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目光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一刻不停的拼杀让他耗光了体力,大量的失血也让他慢慢的虚脱起来。 刘军左屯长季允看着英勇无比的大公子倍受鼓舞,无畏的杀向曹雄,他的大刀刚刚逼近曹雄便被一把长枪给逼了回来,曹雄的眼睛虽然已经有点模糊,但无数次血战的经验让他形成了一种敏锐的意识,他的身体就像野兽一般本能的感觉出潜在的危胁,这种经验就是战场之上这些悍卒最宝贵的东西。 长枪逼退季允,曹雄随身跟上,一刻都不停留,长枪如毒蛇之信,紧追季允,疾刺如风,后撤两步,季允粗壮的身躯稳了下来,沉喝一声,挥刀挡住长枪,两人双手同时一麻,兵器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震的他们双手一酸,暗自心惊。 不容曹雄细想,一旁的敌兵早已同时攻到,数十件兵器劈头盖脸砸向曹雄。 咬牙后撤,早已受伤的曹雄根本无力抵挡这些四周攻来的兵器。枪身一紧,磕开一柄飞来的长刀,曹雄不由瞪大眼睛。 突袭而来的长刀让曹雄大惊,让他昏沉的脑袋突然惊醒,这个时候他已不能再退,一旦与这些攻击的敌军拉开距离,恐怕无情的箭雨会将他射成刺猬。惊慌的曹雄不由硬着头皮冲向敌军。 刘军阵中几名扣箭瞄准的悍卒无耐的放下弓箭,刚才前方悍卒的死命拼杀,差点就让曹雄条件反射般的想往后退去,那时,没有顾忌的他们将会毫不留情的将那个敌军将领射杀当场,但是这个长的如同熊一般强壮的敌人又不可思议的迎着众人杀了回来。 守卫在军司马刘从身侧的伍峻看着还在呼号拼杀的曹雄双眼喷出愤怒的火焰,喉咙之中不断的喘着粗气,一旁的刘从早已感觉到了伍峻的异样,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护卫的后背,刘从缓缓说道“小伍,你去吧,以你的武功老在我身旁做个护卫实在太委屈你了。你应该像大公子那样,纵横千军万马之间为万人将。” 伍峻一呆,似乎被刘从描绘的那种壮观场面所吸引,但他愣了一下说道“大人,你这里怎么办?” “傻小子,我还没老,我这条老命还没有那么容易随便送掉。”去吧,去用你自己的本领闯出一片天地。 伍峻神情一窒,随即认真的点点头,拔出战刀,提起战盾,转身离去。 刘从双眼闪动着泪光,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连小伍也长大了,虽然小伍只是自己一时心软带回军营,但在这整整十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是当做亲生儿子在养,虽然他只是自己的一个亲卫,但自己每战都带在身旁,又何尝不是想尽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不知不觉间,这个当年在战场之上惊恐的紧抱住他腿不放的小子已经长大了,已经要亲身上前,奋勇杀敌了,而他也真正的成了一名合格的护卫,多次在危急的关头救下自己。 刘从仰天长叹,看来自己是真老了。 伍峻就如同一只长成的小鸟离开了鸟巢,独自翱翔,他无畏的冲向离开刘从身旁的第一个敌人,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 曹雄还在死战,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曹雄的长枪,又无情的吞噬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个结果让带头围攻他的屯长季允暴跳如雷。 但曹雄的长枪实在让他应对起来十分难受,血战许久,这个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的家伙每枪出手,尽然还是贯满劲道,凶悍无比,季允的战刀与长枪相触,必定被震的双手一麻,这让脾气本就暴躁的季允更是气的怒吼连连。 伍峻和身杀了上来,抢在季允之前,一盾扛住了曹雄刺来的长枪。 不等长枪回收,手中战刀已迎面扑了上去。 这种疾速的杀法让曹雄吃了一惊,立即收枪回挡。 战刀劈在长枪之上,这下吃惊却是曹雄,枪上传来一般大力,震的他双手一麻。不待曹雄变招,伍峻的战刀已经斜拉下去,住曹雄的腹部劈去。 冷汗蓦然就冲出了毛孔,曹雄的全身被这阵突然而来的冰冷惊醒,模糊的大脑似乎也清晰了起来,长枪来不及封挡,曹雄裹身而退。 伍峻如影随形,迎面扑上,四周围攻的悍卒突然就发现失去了对手,但是只一下,他们便跟进杀上。 曹雄看着迎面杀来的伍峻终于惊骇起来,这个敌人凌厉的杀法太过凶悍,一柄战刀在他手中,就如同一个有灵性的生物一般,位置诡异。大量失血的曹雄已经跟不上任峻的速度。 曹雄无耐的长叹一声,挺枪杀了上去,既然躲不过去,他便不再去躲,他决定拼杀挨上一刀,准备与这个敌人同归于尽。 但是长枪刺空,人在空中的任峻尽然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向往一侧划过,找准机会的任峻奋力挥刀,一刀枭首。刚才还凶悍绝伦的曹雄,只两三个回合被便被一刀斩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愣了一愣的刘军顿时放声欢呼起来。 但在阵后,负责警戒四击的斥候此刻脸色惨白,放声惊叫起来。 第二十四章 警戒四周的斥候此刻惊骇无比,他们发现了远处手举火把,疾向他们包抄过来的敌军,两列长长的“火龙”刺激了他们的神经,斥候留下观察的同伴,急忙冲向中军,冲向还在混战的狭窄大道。 看着伍峻一刀砍飞了曹雄的脑袋,刘从兴奋无比,正指挥身后的士卒冲上前去增援已经血战许久的大公子等人,远处的曹兵铁骑混乱无比,四散逃窜,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击溃了这般侧翼袭来的敌军,他们可以利用这段敌军增援部队的真空期尽量找寻突围的办法,成功的机率大大增加。 还没有等这位军司马大人从眼前的兴奋中缓过神来,便接到了斥候的示警,刘从脸上兴奋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随之而起的便是满面焦虑,他忽然想起,此刻大军还在曹兵的重兵之围中,此刻离西寨不过数里。 刘从在亲卫的伴随下急忙往战阵后翼冲去。 远处,两列“火龙”正在迂回挺进,距离此处不过二三里,从“火龙”的位置来看,这应该是西寨以及樊城里头冲出来的曹军,刘从焦急的看了看前面还在呼号奋战的大公子等人,刘从神色一连数变,映着火把的光亮显得狰狞恐怖。刘从蓦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声惊叫起来“快,全部杀过去,快杀散前面的敌军。通告大公子,敌人援军正在合围。快!” 道路,狭窄的道路,虽然刚才这条道路给他们重创曹军骑兵提供了便利,但是一旦敌军合围,这道狭窄的道路让他们根本没法从侧翼突围,那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刘从惊慌起来。 已经看到了敌人援军的悍卒们不用军司马大人指挥也明白了事情的紧急,咬紧牙关,这些彪悍的士卒不顾一切的朝前面密密麻麻的曹兵骑军杀去。时间,现在争取的就是时间,如果不能在敌人的援军抵达之前冲散眼前的敌人,他们将被彻底包围。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上,面对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他们没有丝毫活下去的可能。 霍然惊醒的刘军悍卒,如同一股旋风般猛烈杀向乱成一团的曹兵。 一队队士卒踏过曹雄的尸体跨过这段血肉淋漓的战场冲进曹兵阵中,冲在前面的刘封等人终于不再势单力薄,看着从后面涌过的悍卒,刘封兴奋的喘了几口粗气,总算等到了后面的兄弟。 奋勇争先的刘军悍卒战意高昂,出手狠辣无比,这些百战悍卒拼起命来疯狂无比,早已大乱的曹兵更是节节败退。 急忙冲过来的刘从一把拉住刘封,刘从再也不顾得不久前还因为作战意图不同而争吵的情形,急忙说道“大公子,西寨、樊城两处有曹军正往此处赶来,大军即将被围。” 全身染满鲜血,正大口大口喘气的刘封霍然心惊。反手拉住刘从,惊骇的问道“离我们还有多远!” “三里,最多三里地,大公子,再不杀散敌军,寻路突围,这六百兄弟可都要葬送在这里了。”刘从的声音已经变调,甚至身体都轻微的颤抖起来,一千二百朝夕相处的袍泽兄弟啊,樊城一战阵亡六百余,如今只剩这点人,围过来的可是数万敌军啊。 惊骇无比的刘封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放开刘从,伸手擦去脸上的血迹,刘封回头呆呆的看向黑暗的远处。 刘从看到刘封不温不火的样子,汗都挂了下来,这一刻他真想煽自己几个耳光,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让这个啥都不懂的大公子代理军司马一职。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哪还有空让他发愣。 刘封慢慢回过头来,尖锐的眼神望向刘从,在火把的照耀下,原本英俊的脸庞由于沾满着鲜血而显得阴冷恐怖。 “刘大人,你以为曹军各寨紧守各道口,后面追兵四起,我们是否还有机会逃出去。”刘封紧盯着刘从问道,轮翻的血战尽让刘封的身体渐渐凝结成一般冰冷的杀气。 刘从一窒不知道是大公子什么意思,但他如实答道“以西寨前的防守力量来看,应该很难,曹军前军足足五万人马,紧守各道口,完全可以围死樊城,完全突围出去的话,机会很小,但是事在人为,能活下去一个便好一分。” 刘封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握手中的武器,看着刘从坚定的说道“刘大人,我有三成的把握带领大军突出重围,但是损伤将极为惨重,也有可能全部战死,大人可愿一试”。 刘从想都不想“别说三成,便是一成便已足够,死守樊城已是必死之局,能活到现在全凭大公子智勇,如何行动,全凭大公子吩咐”,刚才引诱曹军铁骑中计的勇气,单身阻挡大军的勇悍已将让刘从佩服不已,他自问从军二十载,血战无数,也没有大公子这份胆量,如今非常之时,说不定大公子还真能带领这些悍卒冲出死地。 听到刘从答应刘封便点头说道“刘大人,我得事先说明,我需要完全控制全军,所有士卒必须得完全听从将令,不得违抗,更不得畏缩不前,否则必死无疑。” 刘从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咬牙说道“大公子放心,绝不会误事。” 刘封再无迟疑,大声喝道,“杀过去,夺取战马。” 身旁士卒同时放声大喊,“夺取战马,夺取战马。” 刘封不再理会刘从,转身便随同奋勇上前的悍卒冲向密密麻麻的曹兵铁骑。一旁喘着粗气的大山、雷虎、黑子紧随其后。 伍峻随同左屯长季允早已带领悍卒杀出数百步,伍峻离开刘从身旁,少了担当护卫时的束缚,便如下山猛虎,勇悍非常,战刀在伍峻手中有如充满灵性的活物,每出一刀,便能夺命一条。 曹兵早已被刘封追魂夺命般的杀法所吓坏,如今看到伍峻、看到季允、看到数百呼号向前的悍卒更是肝胆俱裂,亡命逃去。 阵后传来刘从亲卫“夺取战马”的号令之声,伍峻想都不想,一刀砍飞马上骑兵,腾身翻上马背,劈手夺过一杆长枪,伍峻纵马前冲,大声呼号“夺取战马,快夺取战马。” 悍卒立即反应了过来,纵身跨上无主战马,随着伍峻纵马冲杀过去。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北方,跟随左将军刘备从诼郡起兵的悍卒早已死伤殆尽,其中大部乃是刘备从平原所募之兵,再晚一批便是坐领徐州之时所募。北人善马,虽不及关外胡族之人自幼生于马上,但对马匹也不陌生,纵马作战,也颇为了得。 自从到了荆州水路纵横的地带,他们已经几年没有纵马冲杀过,如今翻身上马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曾经纵马鏖战过。 大山牵过一匹魁梧的战马至刘封身前,刘封也不客气,虽然他是荆州人,又失去过一次记忆,但自从拜刘备为义父后,便住到军营,张飞、赵云等将领平时对刘封极为喜爱,除了切磋武艺以外,便是教刘封骑马射箭,张飞、赵云都出生北方,而且身为将领,骑战经验十分丰富,所以刘封也学的不差。 现在看到这些战马,刘封才想到,抢夺马匹以马代步,这样不仅增强了部队的移动性,更节省了士卒的体力,更为有利的是骑兵的机动性极强,身处重围,牵拉扯动效果极佳。 刘封没有想到临时的一次诱歼敌军尽然带来了这种好处。 不一刻,数百悍卒已经纵马朝前面的曹军骑兵冲了过去,原本狼狈不堪的樊城守军,此刻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骑兵。 第二十五章 天空依旧被黑暗所笼罩,密布的云层遮挡住了漫天的星星,也挡住了银色的月光,四周幽暗昏沉,那压低的云层在遮住星光的同时也将这夜晚的空气变得压抑无比。 八月的深夜,让人在这漆黑的夜里觉得有点寒冷。 刘封没有感觉到冷,无尽的杀戮与接连不断的死亡将刘封紧紧包围,让他的身体滚烫发热,身上结实的肌肉由于长时间激烈的拼杀而变得僵硬,细小的汗珠从他那铁疙瘩一般的肌肉里冒出,渐渐的聚集成一大滴,豆大的汗珠顺着刘封身上坚硬的线条滑下,一路上凝合着四周的汗珠形成一道水流。 刘封感觉不到身上的那些汗珠,他的眼里只有不远处瞪大双眼,死命扑过来的敌军,以及那收割人命的刀枪剑戟。 形势在曹军校尉曹雄被杀以后便明朗起来,接连失去指挥军官的曹兵乱成一团,尤其是骑兵失去了本该拥有的速度而与敌人挤在一起,更成了曹兵心中无尽的噩梦,等待他们的便是一场无情的杀戮。 刘封的全身酸痛无比,他已记不得杀了多少敌军,他只知道一路杀来青锋剑砍飞了十七八颗脑袋,长枪洞穿了几十个敌兵的身体,如今密密麻麻的曹兵已经被杀退,他已杀到了敌军的背后。 汗水还在往下滑去,原本飞速下滑的汗水忽然就顿了一顿,与身上的鲜血融在了一起,原本晶莹的汗水变得血红,与鲜血一起汇聚成一道血流,快速滴下。 大山、雷虎、黑子、任峻、季允等人紧随刘封其后,任峻、季允看着已经冲到尽头不由心头一松,高声欢呼起来,他们骑着抢夺过来的战马更加兴奋。有了战马代步,他们省了不少气力。 身后的悍卒还在撕杀,勇悍的刘军士卒将心惊胆颤的曹兵围成一小团一小团,十几个惊骇不已的曹兵抛下武器跪下投降,但是杀疯了的悍卒毫不理会,每人一刀,一下就砍飞了十几个降卒的脑袋,这种疯狂的气息更是惊坏了还在拼命的曹兵。 曹兵一部骑兵一千余骑被刘备军六百悍卒冲杀一阵,死伤惨重,要不是负责后部的曹兵右军候眼前情况不妙,知道他们根本抵挡不住那些疯狂的敌军立即下令撤军,带着二百曹兵打马而逃,这一千骑兵就将全部交待在这里了。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突袭遇袭,原本的“友军”疯狂的杀向他们让他们慌了手脚。统军校尉曹雄的战死,前部左军候的被死更让心惊的曹兵混乱不堪,天时、地利、人和,刘封在这危难之机,大胆设伏,利用黑色之便,诱惑曹兵骑兵近身,又在狭窄的通道上伏击成功,收到奇效,刘军士卒损伤不过百余人。 不等士卒们欢呼,刘封便下令立即整军,因为远处的两道火龙已经越来越接近,刚才的胜仗还不足以让他们脱离险境。 刘军士卒此刻尽夺曹军马匹,五百余悍卒每人一骑,各伍长、什长经验极为丰富,以伍为组,迅速清理刚才血战过的大道。收集刀枪箭矢。 半晌大军沉静下来,悍卒各跨战马,整装待命。除了偶尔几声战马嘶叫之声,五百悍卒耸立黑夜之中,凝神静气,显得安静无比。所有人的目光已经开始注视着远处的两队“火龙”。 樊城西城门外,韩浩打马冲在最前,杀气冲天,身旁的十余亲卫拼命跟上,远处的三千奋威营将士高举火把跑步前进,累的气喘吁吁,他们刚刚夺下樊城,还没来得及休息便疾步行军。曹兵士卒怨气冲天,不仅是士卒就连几个军司马也愤怒无比。这样的行军作战,谁能受得了。 韩浩气愤无比,浑然不顾士卒感觉,他狠狠的看着远处还在喊杀的那片战场,双眼血红。韩浩发誓,要是让他碰到那帮刘备军,他一定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他在北门小心翼翼的组织奋威营五千悍卒准备出其不意,一战而定,没想到个把时辰下来,鬼都没碰到一个,原本放下心来的曹兵却又突遭打击,陷坑,悬木让放下心来的曹兵死伤十几人,损失虽然不大,但是却让曹兵心惊起来,曹兵结阵而行,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没想到除了那里,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埋伏,五千大军就这样在城里耗光了体力,居然连人影都没看到。韩浩勃然大怒,统军作战十余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戏耍。 就如同一个蓄满力气准备一拳打倒对手的人,拳出以后忽然发现对手消失了,自己贯满劲道的一拳打到空气之中,一拳打空不仅让他难受,更让他有一种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耻辱感觉。 在西寨右侧四里之处,刚才震天的喊杀之声惊动了各处的曹兵,正在樊城城头整军的韩浩也不例外,听到喊杀之声,愤怒的韩浩毫不迟疑立即整军,留下二千士卒驻守樊城,韩浩领着三千步卒奔向喊杀之处,打马冲在最前的韩浩一心想要杀光那些可恶的敌军。 樊城南门处,于禁按兵不动,虽然他已收到樊城被攻克的消息,但他丝毫没有调兵围攻的意思,相反,一万大军在于禁的指挥下沿襄水一路排开,层层步防,于禁坚信,突围的敌军必定会往襄水而撤,面对四面合围的情况,只有利用曹军来自北方不习水性的特征渡过襄水才有一线生机…… 在韩浩带领奋威营冲出樊城之时,西寨奋武营也在夏侯云的带领下冲了过来,两列长长的火龙相互呼应,划破天际的黑暗缓缓冲向刚才惨烈拼杀的战场。 刘封随手拿起马颈旁的水袋猛的灌了一口,冰冷的水让浑身燥热的刘封感觉舒坦无比。这水是原本就挂在那里的,他毫不担心水有问题。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略微缓过神来,刚才身处重围,竭力拼杀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但经过这一段的休整,他又感觉全身充满了气力。 此刻骑在战马之上,遥看远处的敌军,刘封浑然忘却是前面的血战,忘却了如今大军随时可能全军尽没的危险,意气风发。 自己刚到义父军寨的时候,看到三叔、赵叔叔都无比的羡慕,曾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像他们一样纵马飞奔于阵前,指挥大军横扫天下,为义父而拼杀,为大汉而拼杀,为百姓的生活而拼杀。如今虽然大军处于危难之际,但是自己真的实现了梦想,真的在指挥着部队为义父而血战。一想到此,刘封兴奋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刘从看着刘封丝毫兴奋不起来,虽然刚才以极小的损失一举击溃了曹兵的一部骑兵,还取得了数百匹强壮的战马,但是这点成绩与团团围困的数万敌军相比,实在太过微薄,能不能顺利突出重围还是一个未知数,一想到这几天死去的数百名兄弟,这十几年来无数张熟悉的面庞,刘从的心就不断的抽搐,对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也许死去的兄弟反而更加的快活,他们再也不用为生存而担心,再也不用为饥饿而担心,再也不用为亲人而担心。 不过让刘从略微舒畅的是,临时暂代军司马职的大公子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是其计谋,其胆量都乃天纵之才,刘从知道有些人对于战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敏锐感,他似乎在大公子的身上看到了这种气息,其天马行空的想法,让刘从等从军十余年的将领根本无法捉摸,甚至认为是疯狂的自杀行为,但是刘封偏偏就是成功了,这场胜仗让他们惊心不已。如今,刘从也只希望大公子真的有这种神通能带着这些兄弟杀出重围,他,已经经受不起失去袍泽兄弟的打击,他不愿再看到熟悉的人倒在自己的身旁。 在刘从思绪散开的时刻,刘封已经理清了思路,刘封经过刚才的一战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临这种危机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统军作战的时候感觉熟悉无比,面临困境时脑中蹦出的各种战术想法,让刘封自己都吃惊不已,结合自己这些年来学得的兵书战策,刘封忽然觉得要突破眼前的重围,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山身上的皮甲早已碎裂,身上沾满着鲜血碎肉,肩窝处紧裹的布条也渗出殷红的鲜血,原本坚毅无比的脸上此刻显得苍老了十余岁,满面悲伤,也许这个倔强的百人将还在为田雄的死伤心,也许他正为失去了又一个兄弟而悲伤,但大山看着逐渐靠近的那两条火龙,看着挺直着身躯座于马上的大公子,心中又聚起一股杀气,他要报仇,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轻驱战马靠近刘封,大山轻咳一声说道“大公子,士卒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大公子令下。” 刘封缓缓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插在地上的火把,看着全部隐入黑暗之中的悍卒,看着身旁大山、雷虎、田雄、任峻等人脸上坚毅的表情,刘封猛的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声吼道“为了我们死去的兄弟,杀。” “杀!”五百悍卒同声吼道。 刘封不再言语,掉转马头,双腿用劲一夹,战马吃痛,朝着远处的那道火龙飞奔而去。 后面众人毫不迟疑,五百铁骑缓缓加速。 第四十三章 九月,郑县南面远处三十余里处,秋风岭。 太阳挣扎着从地表上爬了起来,露出它那通红的脸旦,并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线照耀着大地,初升的太阳扫清了天空之中最后一丝黑暗,带给世界彻底的光明。山岭之中,空气夹带着草木散发出来的一丝湿气而略微让人觉得有点寒冷。 秋风岭连绵数十座山头,山峰不高,但却连绵纵横,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中一个低矮山头旁的山凹之中,数百士卒,几十匹战马默默休息着,空气之中尽然带着一股血腥酸臭之味。 大山轻舒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僵直麻木的胳膊,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天空之中传来的光亮,大山机械般抬起头来茫然的看向天空,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充满着焦虑和忧伤,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寂。 一旁的雷虎、黑子斜靠在石壁上,满面愁容,他们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刘封,久久不语。 四周静的可怕,除了一旁的几匹战马偶尔打几个喷嚏之外,便几剩下风吹树叶带起的沙沙声。这种安静的气氛放在别处倒也算得上是清新自然,但此刻却因为四周百余士卒的存在而显得诡异。 歪歪斜斜的士卒或躺、或倚、或坐,他们尽量保持着自己最舒适的姿势以慢慢恢复着体力,他们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漠然和淡视。 破败不堪的皮甲,只剩一半刀身的战刀,以及士卒疲惫的面庞,无一不显然出这是一支饱受磨难的部队。事实上,他们不仅饱受磨难,更是历经血战九死一生,即便是他们自己也认为,能活到现在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静默的众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各自怀念着那些死去的袍泽兄弟。 大山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莫名的悲恸起来,柔和的阳光似乎触到了他心底的悲伤,让他悲恸莫名。他还能看到这轮升起的太阳,但是那些惨死的兄弟却再也没有了这样机会。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大山的脑海之中闪过,慢慢的勾起大山心中痛苦的回忆,十天前那场鲜血淋漓的战争变得越来越清晰,血肉纷飞的场景在大山的脑海之中不断重复,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袍泽兄弟仿佛是一条又一条的皮鞭狠狠的抽在大山的心间,痛的他全身都抽搐起来。 一滴晶莹的泪珠猛的冲出了大山的眼眶,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沿着粗糙的皮肤往下滑去,下滑的速度很慢。因为泪滴实在太轻,轻的就连大山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下滑泪水被几根坚硬的胡须挡住了去路,怎么也滴不下去,钢针一般的胡须略显浓密,正当这滴泪水走投无路的时候,后续的泪滴涌了过来,一下子便越过了胡须,越过下额往下滴去,离开大山脸庞的泪水猛的一头钻进了大山披在身上的衣服里。 大山身后,原本傲骨凛然的伍俊直直的躺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身下冰冷的沙石正在逐渐的吸收着他体内的热量。 伍俊充满灵气的双眼布满血丝,那把随他斩将杀敌的噬血战刀随手就丢在地上,他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似乎连碰都懒得碰一下了,刀上凝重的杀气以及浓浓的血腥味久散不去。他也如同大山一般正死死的盯着头顶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让他连眨下眼睛都舍不得。 天空其实一如往常,平淡无比,真正吸引他们的不是这些外在的事物,而是他们脑海深处的残酷记忆。十天前创造奇迹,杀出重围的那段血战记忆。 那一战,刘从死了,这个右手受伤未愈,又被箭矢射中的军司马接连砍翻了五个围向他的曹兵,紧接着便被那个冲在最前端的敌军将领一斧劈开了脑袋,凶残的曹兵还不过瘾,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 拐子也死了,这个曾经与伍峻一样身为刘从护卫的悍卒看到军司马大人被敌人分尸,几近疯狂,他狂吼着准备扑上去为军司马大人报仇,但密集的敌军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夏侯杰战斧一挥,十余支利箭便瞬间穿透了拐子的身躯,将他钉死在马背之上。 那天凌晨,刘备军后面的二百士卒都死了,他们为了掩护冲在最前的袍泽逃离战场,在军司马刘从的带领下毅然掉转马头冲向正在疾驰的曹兵。只片刻,便消失在了冲锋的敌军之中,在千余飞骑的战马之前,二百悍卒与座下战马尸骨无存,统统变成战马踩踏之下的肉泥,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风浪的吞噬下毫无反抗之力。 伍峻默默的回忆着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十几年前,失去亲人的伍峻病倒在汝南街头,瘦弱的他蜷曲着身体缩在一个拐角之处,没有人去关心他,也没有人去看他一眼,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身逢乱世,人命贱如蝼蚁。他人自保尚且不足,又怎么去关心别人的痛苦。 救了伍峻一条小命的便是刘从,是刘从将他带到军营,让随军的医匠救了伍峻的一条小命,并从此带在身边,作为自己的亲兵。 伍峻布满血丝的双眼湿润了,清彻的泪水滋润了他那双干涸的眼睛,让他的双眼不再火辣难受。双眼的干涩可以用泪水来滋润,但他心中的悲痛却无法治愈,尤其当他想到曾经多少个夜晚,刘从不顾疲劳的陪他拆招喂招练习武艺,让军中技艺高强的悍卒传授经验,请营中司马教他识书认字的时候,他的心就彻底的碎了。 这一件件事情便如同一块块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感觉沉重难受。 就是这样一个如同他父亲一般的人疼爱他的人,在最危险的关头自己不仅不让他陪在身边,还怒骂着让他赶快突围。想到这里,伍俊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气势汹汹。 其他的士卒也如同样悲伤无比,一千多名相处了十余年的兄弟在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死伤殆尽,只余他们百人不到,想想一批又一批离他们远去的兄弟,想想这十几年来一刻也没有停过的厮杀,他们的心中充满着迷茫,他们不知道明天将走向他们,他们不知道这一场接一场的厮杀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他们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死在哪一块战场之上,士卒们落寂的露出一个苦笑,死亡,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昏睡之中的刘封睁开了双眼,深邃的眼眸闪现着一股实质般的凌厉杀气。十天下来,他的伤势大有起色,除了腹部那道长长的伤口依旧时时传来阵痛之外,全身的伤势已好的七七八八,其实他原本的优势并不算太重,刘封强悍的意识让他在危机关头不断的避过身体要害部位。要不是曹兵实在太多,他已经完全杀脱了力,这腹部的一刀也不会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看着士气低落,靠宰杀战马撑到现在的数百士卒,刘封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四周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刘封的身上,他们的目光里充满着感激和尊敬,他们已经从左屯长季允的口中知道,当初是大公子力排众议提出突围。是大公子计定的诱敌之策,让他们夺得战马,才能如同奇迹一般的杀出五军曹兵包围的战圈,才能活到现在。 四周的气氛再次凝结。 第四十四章 天色微明之时,刘封领着九十六名骑卒转道返回了大军隐藏的树林之中,其实他们冲向曹军大寨之后并没有停留,丑时三刻便已冲去了曹兵的警戒范围,但刘封依然不敢大意,曹军有大量的骑兵,他生怕行踪被敌军斥侯发现,所以领着身后兄弟绕了十几里地,过了四五条河,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之后,才绕了回来。 刘封等人的安然返回让众将欣喜不已,欢呼之声一时间在密林之中传了开来。建安十三年冬,大公子领一千八百士卒攻占武陵,身受重创之后几乎死绝,亏得蔡>;..性命。那是大公子最后一次带着他们冲锋陷阵,相隔已有整整一年半时间,今日再见到大公子挺枪纵马的英姿,再看到大公子得胜归来,众人岂能不兴奋。 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领军夜袭的刘封脸上不仅没有兴奋之色,反而极为阴沉,难看至极,众人感觉到了大公子异常的表情,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刘封丝毫没有因为此次夜袭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而高兴,长长的返回路程早已让他将再次踏上战场的兴奋冲淡,他随即迅速的回想了一下整个行动,分析这个夜晚的得失。随他前去的一百名士卒只有九十六人安然返回,他又少了四名兄弟,没有与敌军正面交锋还有袍泽死伤,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刘封极为自责,他认为那四名兄弟之所以会被战马踩踏而死,都是因为他的指挥失误,假如他当时下令没那么仓促。能给士卒多一点的缓冲距离,他们一百人说不定就能全部返回了,四个人,四个活生生的士卒只因为自己的一点疏忽而丧命,让他感觉痛苦不堪。 众人从韩风、伍峻口中了解到详情之后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士卒地战死虽然让人痛心,但死者已矣,再去伤感也是枉然了。众人纷纷上前劝慰,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士卒伤亡再所难免。况且如今曹军势大,还是先商议如何完成左将军之令为好,此事不仅关系到三千士卒生死存亡,更有可能影响南郡战局,影响几万大军的安危。 刘封豁然醒悟,惭愧不已,若非众人提醒,自己岂不是误了大事? “如今曹兵前后分成二部遥相呼应,四万大军缓缓推进根本没有破绽,以我看来。曹兵如此谨慎必定会将阳戳做为后防重寨,以供江陵援军及粮草通行。左将军令我等死守阳戳挡住敌军后援,但如今情况变化极大,仅凭我等三部人马,攻下阳戳已是不可能,更别提坚守了,伯威是否加派快骑赶往油江口禀明一声?”霍峻手拈额下三缕长髯缓缓分析,眼中满是忧虑神色。 “何必如此费神!”不等刘封开口,一旁的王威抢先说道:“左将军令我等坚守阳戳为的便是阻断一下曹兵的后援,为当阳正面战场减轻一点负担,既然如此。阳戳在不在手中又有什么关系?坚守阳戳后方的空地,同样能起到这种效果。” “叔义你疯了!我军只有三部,在平地之上阻敌,能挡住多久?曹军援军若是与阳戳的曹兵两面夹攻怎么办?这岂不是拿手下士卒的生命去开玩笑。这点人马打光了,大公子以后拿什么去领军?” 王威冲着霍峻挥了挥手,冷然说道:“我们三部人马即便是在阳戳又能守多久?曹兵粮道被断必定誓死反扑。我等阻住曹兵咽喉,还不是自寻死路,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依左将军之令而行,即便是战死沙场亦是死的轰轰烈烈,大公子将来也好交待。” 刘封感觉王威的话里有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我回去好交待?交待什么?”他感觉十分地不解。 况且叔义一直极为爱护士卒,何以今天会一反常态作出如此拼命的计策? 刘封不由摇了摇头道:“阻拦曹兵援军之策非死战一途,突袭、劫寨、吓阻等策皆可奏效,何必以已之短去拼敌所长?而且这样一来,未必能达到阻敌的效果,三千人不是三万人,转眼之间便会被一扫而光!子弋兄说的极是,原先的计策已不能再用,必须要重新议定。” 王威微眯着双眼看向刘封,看着神情坚毅的大公子,王威不由低声骂了一句:“这个白痴。”随即他对着刘封喝问道:“大公子,你这是违抗左将军大人的军令?上次的违抗关将军军令之事刚刚平息,你又要擅改左将军大人军令?你这样肆意妄为,置军纪律法于 如何领军?下次左将军又岂会将重任交给你?” — 一旁众将无不凛然,显然王威的考虑要比他们深远的多,这件事情,他们果真没有想过。 刘封闻言不由呆在了那里,脑海随着王威地话语而乱成一团,他感觉自己因地制宜,按不同敌情制定战法的方式并没有错,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完成任务,尽量的减少士卒无畏的死伤,可经王威的这一提醒,他猛然发现,自己这是在违反军令,义父快骑传令让自己领三千士卒死守阳戳,这是军令,自己没有丝毫改动的权利。 刘封不由冒起一阵冷汗,难道仅因为自己是左将军的义子便可以随意行事,置军令法纪于不顾?便可以不遵守军令为所欲为? 刘封痛苦不堪,难以决断,一股无力感顿时从他身体之中涌出,让他难以挣扎,明明知道照令而行的后果极有可能是全军覆没,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全身上下都在别人的控制之中,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已。 ~~~ 午时,曹洪统领大军缓缓推进至当阳,与关羽大军隔河相对。横旦在当阳的那条长河仿佛变成了一道天堑,硬生生的分开了两军,分开了整个南郡。 曹军士卒连日拼杀、赶路,体力几乎耗尽,尤其是昨夜敌军地夜袭极大的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虽然曹洪等将知道敌人用的是骚扰之计,但依然毫无办法,酣睡之中地士卒被惊醒之后,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入睡,等他们想睡之时,天已放亮,大军必须得赶路了。 无精打采的曹兵赶至当阳之后,也不进攻,开始安营扎寨起来,一副准备打长久战的架势,自从攻下江陵之后,一向性急地曹洪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到一处便做好各处的防御,显得畏首畏尾。 夏侯云留在了阳戳,带着五千士卒守卫大军后方,这里有树木,坡顶有一处泉眼,泉眼出水不多,但足够冰冷,能大大减轻夏侯云的痛苦,能让他的伤口恶化不至于太快。 但曹洪的这种做法还是让夏侯云郁闷不已,没有治疗灼伤的药物,他身上被大火烧烤的地方得不到有效的处理,已经开始溃烂,行军医匠对于刀枪剑伤倒是在行,但对奋武将军大人的病情却是束手无策,他只能略为无奈的告诉夏侯云,只有赶到襄阳,伤势才能有所好转,南郡这两年天天处于战乱之中,人都快死光了,哪来药物?襄阳因为刘琮的不战而降幸免于难,荆州有名的医师也大半居于此处,只要在伤口彻底腐烂之前赶过去,便无大碍。 为此,夏侯云一日数骑催促曹洪开战,大军存粮渐少,大军士气一降再降,再不杀退敌军打通粮道,九万大军能否安然返回襄阳都成问题了。 曹洪对于夏侯云的催促不由嗤之以鼻,不就是烧破了几块皮而已,用得着以全军的安危来吓我么?大军还有半个月的粮草,暂时根本没有断粮的危险,现在最主要的便是集中兵力将刘大耳的部队吃了,否则粮道的安全依然不能保证。 看着对岸绵延数里的大寨,曹洪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强攻的想法,他准备再等等,等镇南将军带领大军扫清阳、乌林等地的江东兵,全取南郡之后,再联系襄阳守军,集中全力给刘备军狠狠一击,那时候不管关羽、张飞如何勇猛,必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随即,曹洪令快马赶回江陵将自己的全盘计策报于镇南将军,此事关系到九万大军的生死存亡,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计策极为符合当前的情况,但依然不敢做主,好在此处距离江陵极近,快马半日便能跑个来回,不会误了大事。 入夜之前,曹洪收到了曹仁的回复。 曹仁对于曹洪的作法极为不满,大军行进极为缓慢不说,赶至当阳之后尽然安营扎寨不思进取,之所以让曹洪领军,便是看中了他的冲劲和狠劲,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尽然搞起稳重来了,这让曹仁哭笑不得,信中将曹洪一顿臭骂,责令他明日必须下令强攻,否则军法处置,九万大军的安排布置,岂是你这个建威将军能插手的,少自做聪明,安心带好自己的部伍。 曹洪碰了一鼻子灰,郁闷至极,等不到天明便下令攻击,在一万士卒的掩护之下,大军开始填河,准备发动强攻。 镇南将军曹仁传来的书信言辞颇为狠辣,将曹洪骂的狗血临头,在火光之下的看完信后,曹洪那张坚毅果决的脸顿时涨的通红,额上青筋暴现骇人至极,在曹洪呼呼的喘气声中,他一把将信撕的粉碎,付之一炬,烧的干干净净。 但这样似乎还缓解不了其心中的忿恨,转身便对着亲卫喝道:“下令攻击,全线攻击。” 帐中亲卫早已被将军大人的举动吓呆了,闻言如遇大赦,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一时之间军寨之中战马厮鸣,令旗翻飞,接到军令的各部将校急忙冲出了营帐,大寨之中顿时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之声,连绵不绝。 一个时辰之后,完成集结的士卒便在曹洪的指挥之下轮流发起攻击,三万五千人马分成数拔,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连续不绝、不分日夜的向对岸发起了进攻。 但横旦在两军中间的那道河流,给曹兵的进攻带来的极大的麻烦,若是平地相争,他们三万五千大军占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关羽手下只有一万人马,张飞一部一万五千卒,二万五千士卒沿当阳排开,防线显得格外的薄弱,况且当阳后面便是荆山、景山,那是征南大军的屯兵之处,荆州军若是不想被前后夹击,必须得分出大半士卒用于防守背后,这样看来,只要能攻过这条河道,让大军得以展开,形势便对我军极为有利了。 曹洪虽然火气冲天,但脑子还算清晰,没有道路,总不能游过河吧!不说军中会水的士卒不多。便是皆通水性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等士卒游到对岸之时,恐怕他们连刀都拿不起来了,那还打什么仗?那是去送死! 所以虽然大寨之中战鼓一浪高过一浪,但也只能对着宽阔的河流干瞪眼睛,曹洪为此想尽办法,令一万士卒举盾护在河畔,一万大军对一里之外的山坡处挖来泥土沙石填塞河道,他要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逐渐铺出一条道路出来。 一万士卒力量之强超出所有人想象,不过六个时辰。便将那处土坡完全挖平,一筐筐地泥土倾倒下去,尽然不可思议的渐渐将河道阻断了,配合着土上铺架起来的壕桥,曹兵大军尽然在几十步宽的河道之上堆出了通道,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曹洪的想象,让他大喜过望,看样子,只需再过一夜,阻断他们通行的河道便完全无碍了。 关羽领着士卒连着发起了几次攻击。如今得以坚守此地,所倚仗者便是这条河流。当年三弟于桥上吓退曹兵,如今桥已不在,我亦要靠此河退敌。 如今两军皆没有床弩、抛石车等器械,所倚仗者只有强弓,一时之间,河道两岸战鼓冲天,杀气腾腾,纷飞的箭雨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铺地盖地,箭矢极为刺耳的破空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曹兵三万五千大军之中,共有六千强弓手,乃是荆州军弓箭手数倍之多,只不过片刻时间。便完全占据了上风,将对岸的弓箭手压的步步后退。 关羽即便是再勇猛也无法以一已之力扭转这种不利地形势,他迅速的指挥大军撤退。疾速的撤退,这种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只有撤出敌军弓箭的范围,才能减少大军的死伤,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荆州军一退,躲避在盾牌手身后的士卒顿时冲了出来,再次填河。 关羽登上箭楼,凝神朝对岸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曹兵战阵让他不由皱紧了眉头,尤其是前沿盾牌手身后的弓箭手,那六个一字排开地巨大方阵让他感觉十分的无奈,这种平地上地弓箭相争没有丝毫的取巧之处,人多便是硬道理,人多箭足的一方便能占据绝对的主动。 “怎么样才能压制住敌军的弓箭手,拖迟住曹军攻击的脚步?”关羽眼看对岸,不由神游天外,苦思冥想。 刘封带着二十名亲卫赶向了当阳,隐藏在一处山坡之上遥遥观看着大河两畔的拼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离开部伍,他也不知道自己冒险来到此地究竟有何用意。他的心里现在很混乱,感觉十分茫然,一方面,他不愿意做出违抗军令之事,而又一方面,他又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地袍泽兄弟生生被敌军所包围,被屠杀,他现在只想弄清楚大军的处境,誓死阻击,是否真有必要? “难道义父想借此机会将我推向必死之地?”刘封的脑海之 出现了这样一个疑问,随即他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会法?一直以来,义父对自己关爱异常如同亲子一般,自己怎么会如此无耻,将义父想象成这种人? 刘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番自责之后便深吸了几口气,将目光落回到了战场之上。 二叔手下地士卒明显不足,一万大军正面守御这几十里长的河道实在有些勉为其难,虽说如今曹兵大军集结于此,但二叔却不敢把大军全部集结到此处防御,曹兵之中有数千铁骑,机动力十分之强,若是趁着两方绞着之际,绕道几十里强行渡河从两翼包抄,不仅正面难以坚守住,便是大军能否安然后撤都成了问题。 若是敌军铁骑机会掌握的足够好,趁着两军交战之际从侧翼高速插进战场,凭借战马高速奔驰地冲击之力,一万士卒和那简陋的营寨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阻挡作用,措不及防之下,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而三叔的一万五千士卒任务更加繁重,他们要守卫大军的身后,守住大军的后撤之途,稍有差迟,整个南郡战场的形势便会急转直下,整个攻击策略将会一败涂地。 刘封不由摇了摇头,虽然与众将商议之时,他表现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但当他一人思索整个战局之时,却只能暗自长叹,截断襄阳与南郡的联系,掐断南郡曹军的粮道固然是一个好计策,但义父实施起来好像并不太坚决,若真是下定决心与曹兵决战南郡,何不调集所有人马过河,放手一搏? 南郡曹兵九万人,加上襄阳、荆山一带五万,汉水以南曹兵共有十四万,我军有八万大军,虽说大半皆是新卒,但也能勉强一战,若是抽调四万人马死守长坂,围歼之计胜算必会大增,何至于陷入眼前的困境? “大公子,有几十骑朝我们这冲来。”正当刘封内心之中苦苦挣扎之时,一旁的韩风略显紧张的说道。 刘封大该是脑海之中太乱,听到这个消失之后显得极为平静,挥了挥手便朝众人说道:“回去,立即返回。” 二十余骑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 等刘封赶回林中与众人汇合之时,已近酉时,天空之中散发出无尽能量的太阳此时已经日暮西山,那一片昏黄的光线洒向大地,泛起一股金质光感,凄美至极。 刘封等人从金黄的光线之中冲来,远远望去如同金甲战神一般,显得格外高大威猛,在林中盼望的众将,一日之间尽然看呆了。直到战马冲进树林,众人跨下战马才回过神来。 刘封看着众人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在满怀希望的等待自己找到破敌之策,他想起两岸绵延数里之长的两军大寨,想起曹兵无处不在的斥侯,心中不由一窒,曹兵防备如此周密,斥侯在二三十里的范围之中纵横飞驰,使他们根本没有从侧翼突袭的机会,况且自己部下只有三千人,投入正面战场实在难以惊起浪花。 王威看着大公子返回之后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便猜出了大概,他立即凑上去说道:“伯威,小伍令人传来消息,江陵有动静了。” 刘封暗暗吃惊,“曹仁增派援军了?” 王威沉沉的点了点头道:“前去增援的是战车营,大量的床弩和抛石车。” 刘封神色越发凝重,他可以想象出大量战车运往前线之后情形,二叔现在已经捉襟见肘,被敌军的密集弓箭射的毫无还手之力,若是再遭受到床弩、抛石车等重型攻城器械的打击,那道河流那也不能形成倚仗了,那时除了节节败退之外,别无他途。 刘封沉吟半晌随即问道:“小伍现在在哪?” “据斥侯传来的消息,曹兵对于战车营的守护十分重视,已有十几名兄弟被劫杀,此事关系重大,小伍生怕出现纰漏,亲自带人盯着。” “尽快联系上小伍,让他无论如何摸清楚这股曹兵的扎营之地,战车推进极为缓慢,一日二十里已是极限,要想赶到阳戳,必须得要二日时间。”刘封说到这里,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刘封咬了咬牙,狠狠的挥了挥手,“今夜,我们再次突袭,狠狠的打他们一下。” 王威不由大惊失色,高呼道:“伯威,你是不是疯了。” 第四十五章 山顶众人小心翼翼的趴在地上摒住了呼吸,带着警备的眼神紧盯着远处平地之上缓慢行进的曹军。 远远望去,这数百曹军在大自然中显得十分的渺小,但众人却在这渺小的曹兵身上看到了凝重的杀气。 大山一眼便看出这些都是饱经血战的悍卒,这几百曹兵就算是在行进之间,阵形也保持的相当完美。数十骑散在远处,警戒着各个方向,两百余骑分列左右,紧护住步卒两侧,士卒之间错落有致,似松实紧。就算是突然遇袭,他们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集结,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紧张的气氛包裹着众人,那种无形的压力不断的挤压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他们不由自主的往坡后缩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暴露了目标。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们就好像过了几年一般,漫长而又难熬。心随着远处曹军的步伐而跳动着,隔的太远,他们听不到曹军的脚步声音,但他们光看着那整齐的步伐便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感受到敌人强悍的战力,他们默默的注视着远处曹军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们稳步行进。 半晌,山坡之上传来一阵吁气之声,憋了许久的众人看着一往无前直接走向远处的曹兵终于吁出了那口闷气。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就连身上也冒出了一阵阵的冷汗,这些视死如归的悍卒面对着数里之外的敌军尽然惊出一身的冷汗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其实他们惊恐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怕死,事实上,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很多次,就连刚上战场没有几天的刘封,半只脚都已经踏进过鬼门关,对于他们这些长期徘徊在死亡线上的人,面对死亡时心中的恐惧早已经降到了最低,甚至在他们亲眼见证了无数兄弟的死去,亲手收割了无数敌人的生命以后,他们对生命的消失已经有了些许麻木。 他们自己不在乎死亡,但却很在乎他们身旁兄弟袍泽的性命,这几天之中,死去的兄弟实在太多,哀伤还没有逝去,悲痛还在他们心头,他们实在不愿再看到熟悉的袍泽倒在血泊之中,看到生死兄弟阴阳两隔。他们的心理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无情打击。 看到曹兵渐渐的离去,刘封也松了一口气,提到一半的心终于稳稳的放了下去,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再进行一场厮杀,刚从血战之中杀出来的士卒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已疲惫不堪。无数袍泽阵亡的打击还久聚在他们心头,挥散不去,仓促应战定是死伤惨重。 转过身去,轻声叮咛负责观察的伍长几句,刘封转身往凹谷退去,这批路过的曹军已经让他惊心不已,从曹兵不急不忙的速度中来看,这应该是巡逻的士卒,既然是巡逻那就不会是一批,真要这样,他们的形势就危急了。 众人缓缓退回到山凹之中,一进山谷便看到了里面的早已集结完毕的士卒,和异常沉着的各级军官,突然出现的敌情不仅没有让他们出现慌乱反正激起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杀气,让他们又回复了往昔的风采。这一刻这百名士卒哪还有先前的忧伤和悲愤,冷酷严峻的表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浓浓战意。 刘封惊呆了,被这些士卒瞬间就将情绪调整过来的本领惊呆了。 愣了片刻的刘封心中暗自发出一阵赞叹,不愧是自己义父军中的精英,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悍卒,果然强大的可怕。怪不得面对数万曹军之时也能从容杀敌,奋勇无前。最后硬是从五万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这种久历沙场的沉稳心态,配合上他们那身强悍的武艺,便形成了现在强大的战力。 刘封轻轻的挥了挥手,一旁的大山、季允会意,立即下令士卒休息,在这危难关头,节省体力已是重中之重。 伍俊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原本略显悲伤的脸上此刻却充满着震惊。 刘封一看到伍俊沉着脸三步并着两步疾冲过来,便心中一紧,他已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伍俊的第一句说,就让众人大吃一惊。 “大公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冲下山去”。四周众人闻言色变。 要知道秋风岭也不算小,山脉绵长极便于隐藏,如此有利的地形都冲不出去,外面究竟有多少敌兵?他们实在不敢想象。 伍俊没有理会四周众人的惊骇,继续禀报他们斥侯什所探听的情形,十名斥侯四散开去,但却无一例件被困在山脚,事实上,要不是他们见机的快,拉着身旁的兄弟及时躲进树丛之中,他们早已被曹军的斥侯发现。 在这片区域,曹军斥侯密布,以十人为一组,前后遥相呼应,骑在疾速奔驰的战马之上,四散巡逻。 伍俊本想硬着头皮往前打探,但是一批又一批的斥侯连绵不绝,看着远处宽阔的道路,他只能无功而返。 刘封的脸色变了变,听完伍俊的禀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言不发,随即刘封轻拍伍俊宽阔的肩膀示意他抓紧时间休息。而他自己则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 刘封抬起头来凝视天空。 太阳高高升起,悬挂苍穹之上,强烈的光线直射在刘封的脸上,带着一股火辣辣的酌热。刘封恍若未觉,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飘浮的云彩,似乎那灼热的光线根本不存在。 一侧的雷虎、黑子寸步不离,紧紧注视着四周,即便是在这凹谷之中也时时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士卒以伍为组分散在四周休息,山谷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百余士卒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一旦进到了临战状态,这些彪悍的士卒便沉着的可怕,仿佛他们只是一件收割人命的工具。 最为忙碌的便是坡顶负责警戒的士卒,他们每隔一个时辰便能发现一批曹兵,伍长不敢懈怠,一次次的赶回来禀报敌情。但是刘封听到军情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只是紧盯那片蓝蓝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的吸引着他。 大山和季允相视苦笑,只能继续叮嘱他们认真警戒。 时间在众人无声的等待之中慢慢的逝去,士卒在这十天以来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声的等待,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他们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难熬,也许对他们这些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来说,这种静静的等待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午时,大山曾给刘封送来一块马肉,这十天来,他们就是靠宰杀受伤的战马充饥裹腹,坚持了下来。马肉粗糙,难以下咽,不知外面情况的他们不敢升火烤烧,只能生吃。 刘封一口咬下,扯了半天都没有扯下来,当刘封听到远处几匹孤零零的战马低声哀鸣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撕咬,再也没有余力去咀嚼。战马便是战士的第二条生命,取食马肉,又是一件何等悲哀之事,刘封尽管饥饿难忍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强自硬撑。 深夜,借着微弱的月光,刘封率军往东部突围。 ———————————- ps:初二去常州拜年,可能2至3天才能回来,可能不能及时更新了,抱歉抱歉!! 第四十六章 伍俊冲在队伍最前,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为了保证行军安全,刘封一口气派出二十余名斥侯探查四方。由于白天的目标太过明显,这些斥侯在敌军的震慑下连山都没有出去,虽然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但也让这些悍卒憋足了一口气,此刻他们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四周的警戒和探查一丝不苟。 这些悍卒发狠后的能量确实强大,他们的探查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斥侯的指引之下,数百悍卒躲藏隐匿,如有神助一般一路避开了数股曹军侦骑。 凌晨时分,百余士卒成功抢渡育水河,直抵岗山。 岗山位于枣阳地界,地处襄水、育水接口处不远,其实岗山不能称之为山,这只是一片浓郁的树林,并没有挺拔的山坡。由于岗山地处几个地方的交界之处,平时也很少有人去关注这块树林不大,山坡低矮的不能称为山的树林,大山、季允等人将隐蔽之所选在这里,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攻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这屯士卒一路行来惊险无比,好几次都是与曹军的斥侯交错而过,但总算是完成了预先的设想,在天亮之前抵达了这里。 让他们吃惊的便是曹军巡查的强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而曹操对于大军后方的保护也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想,即便是在深夜之中,巡逻的队伍也丝毫不减,而往往数名曹军侦骑就能让他们惊恐万分。要不是他们一直行进在偏靠树林的道路之上,及时避过,恐怕此刻早已引来无敌曹兵的围击,直到他们冲进树林之中喘气的时候众人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躲在略显潮湿的丛林之中,刘封背靠着一颗大树暗道侥幸。在他们在山谷之中议定撤离路线的时候,尽量是挑选的偏僻小道而行,还好新野、樊城一线的百姓已经随大军过江,否则以曹军强大的兵力加上从百姓口中探得的地形,那真能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到那时,万无这般侥幸了。 百余士卒在这片树林之中歇息了下来,虽然此处已经远离了曹操大军,但刘封不敢冒这个险,他宁愿白等一天也不想拿百余士卒的生命去赌那虚无飘渺的运气,这片树林不算大,但总算有所遮掩。看着外面空旷的道路,刘封就摇了摇头,白天要想大摇大摆的行进,那需要多少运气?一点点偏差都能让他们必死无疑。 精神高度紧张,小心翼翼躲避了一夜士卒此时早已困乏不堪,直到蓦然之间停下来才他们才发现全身已经酸胀不已,背靠大树而坐,伸直了双腿,季允与其他士卒一样舒畅的长吁几口气,随即他们从身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马肉和淡水,准备趁这难得的空隙就餐,补足体力。 伍俊带着他手下的斥侯逼近树林边缘,他们三两相助,将身旁的兄弟托上树去,登高而望仔细观察着远处,他们在为林中休息的兄弟作着警戒。同样奔波了一夜的斥侯丝毫没有因为其他人在休息而有所不满和松懈,因为他们是兄弟,能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的兄弟。 靠在树上的刘封看着远处忙碌的伍俊,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他忽然就想起了十几天前在樊城之时的情形,那时的伍俊身为刘从大人的亲卫,话语之中总带着一丝谦卑,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精干,瘦弱的身体又显出些许丝单薄,总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现在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谁又知道就是这个显得文弱的伍俊,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之上用极度血腥凌厉的扑杀将凶悍无比的曹兵越骑营统军校尉曹雄一刀枭首,那惨烈杀伐中展现出的强横霸气与他瘦弱的身躯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而此刻他的周全布置,谨慎布防更让人眼前一亮,金子始终都是金子,最算是被尘土所掩盖,它也终会发出夺目的光彩,以前的伍俊的锋芒被刘从所掩埋,在别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靠着军司马大人照应的近身护卫,谁又能知道刘从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连字都不认识的老兵尽然不知不觉之中调教出这样一个文武皆全的悍卒,人皆有所长,各有所短,刘从能做到军司马一职,的确不是运气使然,刘封一想到如同长者一般关爱他的刘从此刻连尸骨都已找不到,心中又沉重起来。 正当刘封暗自叹息的时候,伍俊那里发现了情况,他刚刚收到了树顶士卒传来的警讯。伍俊吃了一惊,立即赶了过去攀到树上凝神远望,果然远处地平线上缓缓冒出长长的一列队伍,队伍的前端赫然出现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让伍俊吃惊不小,在这乱世之中,能用马车代步的,那可都是名门望族,现在曹军四下,荆州战火纷飞,是什么人如此气派,又是什么人能在曹军治下通行,而拥有如此严密的护卫,伍俊惊疑不定不敢作主,立即向刘封处冲去。 大道之上,天已放亮,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但是这列行进的队伍却与这良好的天气相反,整支队伍气氛压抑显得死气沉沉。 队伍最前端领军司马王威纵马缓缓而行,双眉紧皱,低头沉思。长长的战戟倒执于手,后垂于马后,王威那张严肃的国字脸上显出一股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给人一种岁月沧桑的感觉,下额上短短的扎须更增添了几丝英武之气。 王威本是武陵郡人,为当世古经文学大师王康之子,自幼随其父饱读经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后武陵郡五溪蛮族叛乱,父母皆死于战乱之中,王威侥幸逃得性命,从此弃文学武,立志为父母报仇,刘表闻其名,怜其文才武艺便征召其为别部司马,执掌武陵蛮事宜。 后武陵郡施容溪蛮王聚众再叛,王威领兵征讨,以三千荆州步卒大败蛮王邱羽林万余蛮兵,乱军之中,亲斩蛮王邱羽林于马下。蛮军大败,躲入群山之中,王威分兵奇袭施容溪蛮族居住之地,屠反叛施容溪族千余户,不分男女老少尽然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施容溪族几乎灭族,其血腥狠辣之手段骇人听闻。 后王威向荆州牧刘表提议,迁蛮人于土地肥沃之处,教习耕种,与汉人和亲,恩威并重,以彻底解决叛乱根源。 刘表闻言大喜,从其计,武陵蛮族皆平。一时之间王威之名响彻荆州,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小将尽有如此魄力和杀气,转瞬之间便尽除蛮族之乱。至此刘表愈发信任,州郡大事皆与之商讨,这个年轻小将焉然成了刘表的左臂右膀。 正当王威意气风发,准备按父亲在世之时所教之法慢慢根治蛮族叛乱之根底之时,曹军三十万大军挥旗南下,一时之间,荆州形势急转直下,大战一触即发。 八月,荆州牧刘表病逝,让风雨飘渺的荆州雪上加霜。 刘表本意传位于其长子刘琦,刘琦其人长相俊貌,举止儒雅,为人酷似其父,颇得刘表宠爱。但幼子刘琮却是蔡氏亲生,蔡氏逐多番中伤刘琦,屡番加害。刘琦迫不可得,趁江夏太守黄祖战死之机统兵驻守江夏。 刘表病亡,刘琦统军于外,蔡夫人与其兄蔡瑁、心腹将领张允等人已抢先一步,假立遗诏奉刘琮为主,掌荆州事。 自古尊卑有份,长幼有序,袁绍废长立幼以致败亡的教训就在眼前,荆州众将又怎肯同意,两方各执一词急论不休。直到蔡瑁、张允二人为了一已之私鼓动蔡氏闪电般投降曹军以后,荆州瞬间更换了旗帜,众人已失去了争论的意义。 这一个月来的一幕幕不断的在王威的脑海之中盘旋,刘大人对自己的信任和关怀,缠绕在王威的心头久散不去。所以当曹操让刘琮与其母迁往青州任职这时,王威立即召集手下随后护送,此刻他已心灰意冷,准备护送完成之后便隐姓埋名,归隐山林。 心情同样沉重的便是马车之中的蔡夫人与刘琮,蔡夫人原本秀丽的脸庞此刻挂满泪珠,怀抱刘琮,哽咽哭泣。 让蔡夫人始料不及的是,曹操奸诈无比,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得襄阳之后,尽然出尔反尔,根本不顾先前任刘琮永为荆州之主的允诺,强行迁其母子往青州而去。 一想到自己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远居异乡,蔡夫人就忍不住心中悲伤痛哭不已。年仅十四岁的刘琮倒是冷静,看着悲作不已的母亲便用稚嫩的童声说道:“娘,等儿长大了,一定会像爹爹那样带着大军杀回荆州,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蔡夫人闻言大骇,一把捂住了刘琮的嘴巴,狠声骂道“混账,岂可胡言乱语,教他们听闻,我们母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马车外面忽然慌乱起来,蔡夫人只听到王威高喊一声“列阵,圆形列阵,快!” 第四十七章 大地开始颤抖,滚雷一般的声音由远而近,刹那间便冲进了他们的耳朵之中,撞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露出骑兵的身影,那股逼人的气势扑天盖地。渐渐的,他们看的真切起来,约莫二百骑兵从侧翼疾冲而来,高速冲锋之中铁骑阵形再变,缓缓拉开,从结实的一团渐渐变成一道扇形,这道完美的弦度疯狂围向王威统领的那三十名士卒以及刘琮母子。 看着疾速向这冲来,高速冲击之中依然能够熟练变幻阵型的那些士卒,王威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仅凭这一下他就知道这些悍卒肯定出生于北方,南方再精锐的部队也训练不出这种完美的骑战配合,再配上他们身上那套漆黑的轻型战甲,就算是最迟钝的人也能猜出,这是曹军的精骑,最擅骑战的悍卒。 王威带着警戒的眼神冷冷注视着冲来的骑兵,脑中不断的思索着,难道曹操那奸贼临时改变主意,不让少主去青州了? 他越想越感觉有问题,就算是临时改变主意,只消派遣三五名传令兵快马轻骑赶来通报即可,何必动用这么强悍的骑兵?一个惊人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难不成操贼尽敢出尔反尔要将刘大人一家斩尽杀绝? 看着越来越近,速度却有增无减的曹兵,王威立即反应了过来,对面冲来的铁骑哪有半点商讨的余地,分明是想一击毙命。 王威大骇,立即下令后撤,看着越来越近的曹军骑兵,王威焦急无比,自己怎么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这是来攻击他们的骑兵,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撤走,如今敌军已近,在空旷的大道之上,凭自己手下这三十余人,根本挡不住敌骑一个来回的冲击,冷汗瞬间便从王威全身的毛孔之中冲了出去,自己死不足惜,但是马车之中还有刘大人的妻儿,这里还有三十名余舍身跟随自己的兄弟,王威不敢再想下去,他已经有些慌乱。 荆州水路纵横,王威还没有和大规模的骑兵交过手,眼前这种战马冲锋形成的强大气势给了他巨大的压力,王威的大脑飞速运转,不断的思索着应对之策,他首先想到了河,利用南方人熟悉水性的优点渡河而走,但是最近的育水河也要过了这片树林才到,王威焦虑的双眼放到了这片树林之上,蓦然他的眼前一亮,树林,密布的树木,密密麻麻的树木同样能够抵挡住骑兵的冲锋,王威大喜,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他认得这是岗山,平常根本就不起眼的岗山,此刻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成了他们能否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加速,快,加速冲进树林”,王威焦急的喊声提醒了被铁骑所惊呆的众人,士卒回过神来,立即便疯跑着往树林冲去,拉着马车的骏马更是被王威狠抽几鞭,发疯一般的往前冲去,车子几乎飞扬起来,车内的蔡夫人与刘琮惊的失声喊叫,面无人色。 铁骑越来越近,马蹄扬起漫天灰尘,气势惊人,曹军前军副将,左将军于禁坐骑于战马之上,双手紧握长枪,原本低矮的身躯此刻更是压的极低,似乎整个人已与战马连成一个整体,黝黑的脸庞,钢针似的短髯配上纯黑色的鳞甲让于禁看起来英武不凡。 于禁本就细小的双眼微眯只留出一道缝隙,眼皮遮盖住了双眼之中闪动的神彩,此刻他紧盯着远处惊骇欲绝疯狂奔跑的荆州降兵,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查觉的微笑,这笑容就仿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看着即将到手,却还在奋斗挣扎的猎物。 奉丞相令,他亲领二百虎贲亲卫骑前来收割刘琮的性命,斩草就要除根,做事就要彻底,跟随丞相大人愈久他学到的东西也愈多,他知道如果等刘琮长大领众而反,再去费力平叛那岂不多出一桩事来,与其将来劳力伤神,还不如趁敌人羽翼未丰之际,一次性解决。 一想到丞相大人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与自己处置,于禁就兴奋不已,仅凭这份信任,自己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了。狠力的抽打着战马,于禁再次催促战马加速,他要速战速决,尽早赶回去覆命。 战马的速度太快,奔跑的步卒根本躲避不及,距离树林三百步,王威看着近在咫尺却可能永无机会进入的树林悲愤欲绝,听着车内蔡夫人的惊叫之声,王威猛的拽紧手中长戟,大喝一声,“斧头,你去抵住曹兵,拖住他们。” 一个粗旷的大汉立即停下脚步,冲着面色凝重的别部司马王威大人抱拳领命,旋即风一般的领着二十余卒转身冲去。 王威的双眼变得模糊起来,斧头是他在武陵平叛之时提拔起来的一员猛将,作战勇悍绝伦、忠肝义胆,自己一向视之为手足,如今对着数百敌军冲锋,这完全就是送死,是自杀,是准备用他们自己的身体去拖延敌人。 听着蔡夫人惊骇的叫声,王威真恨不得将她拖下来一刀砍死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让大公子刘琦坐守江夏而不能回,就是那个女人让荆州毫不抵抗就投降了曹兵,虽然大公子与二公子谁掌权只是刘大人家事,但却关系着荆州的安危,如今空拥有十万大军,百万钱粮却不战而降,更让所有血性男儿悲愤欲绝。 此刻这些厚颜投降者,不但没有享受到梦想中的荣华富贵,更是要让自己的兄弟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去保存他们的性命,王威的心在滴血,他痛惜身旁的这些忠勇的士卒。红颜祸水,真是万古不变之至理。 虽然王威悲愤无比,但他却毫无办法,毕竟刘琮是刘大人的骨肉,这女人是刘大人的妻子,刘大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父亲在世之时曾循循教导,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如今,自己便用这条性命来尝还刘大人的恩情吧。 回首再次看了斧子等人一眼,王威狠下心来,掉转马头,喝道“快,冲进树林,快。” 战马速度已至极限,迎面吹来的劲风刮的于禁两耳生疼,他不由再次压低身躯,抱紧战马,减小前进的阻力。 距离越来越近,疾速的战马飞一般的靠近着那辆马车,于禁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无情的杀戮。忽然,于禁瞪大了原本微闭的双眼,他看到二十余荆州降兵发疯一般的向他们冲来。 于禁脸上惊愕的神情一闪即逝,随即带起一股钦佩之感,原本以为荆州不战而降,士卒定是懦弱不堪,如今仅仅这二十名士卒就让他看到了一股冲天的杀气,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更激起了于禁的斗志,收回了轻视之心,一个人若是悍不畏死,那他所产生的战力是不可小嘘的,更何况前面冲来的是二十多名不要命的敌人。 于禁临时变阵,挺起身躯,挥动长枪,身旁的两名士卒蓦的从身上掏出号角,苍凉的号角之声响彻天空,虽然曹军只二百余骑,但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般的雄厚气势。 曹兵铁骑曾深入大漠痛击乌丸铁骑,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更是在虎威将军曹纯的统率之下千里突袭乌恒,亲斩乌丸单于蹋顿马下,震慑大漠,在与乌丸铁骑的交锋之中,曹纯认为他们的号角指挥之法颇为利于骑兵指挥,那苍凉的号角之声在万马奔腾之中比之战鼓要有效的多,于是率先在虎豹骑中试用,效果的确颇佳,如今曹兵铁骑之中,除了越骑营与风骑营依旧使用战鼓之外,其余皆用号角。 战马一分两半,骑卒听到熟悉的号角之声便立即变阵,原本围成扇形拉成弧线的曹兵就如同被人从中间劈了一刀一般,砍成两半。高超的骑术,完美的配合让这种看起来神乎其神的骑兵变阵显得简单随意。 战马从斧头等人的身侧呼啸而过,中间裂开的那道口子正好滤过了这些准备拼命的士卒,斧头先是一愣,随即冷汗直流,敌军不是怕他们,而是怕逃脱了前面的人,很显然他们是要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了。 斧头挥舞着手中的重斧,大声呼号“回头,杀回去,快去保护大人。” 苍凉而又低沉的号角之声吸引了王威的注意,他猛的转过头去,脸色顿时惊的惨白,他看到了铁骑的变阵,一眼就看清了曹兵的意图,此刻距离树林还有一百步,但这一百步就如同天堑一般拦在他们的面前,敌骑的应对,太过出乎意料,这种临时应变的能力,随意改变战阵的骑卒已经深深的震憾了他的心灵。 能够训练出如此优势骑卒的将领,能做出这么精准的判断,也没有什么让人惊奇的了。 显然他已计算的清楚,失去了斧头等人的阻挡,失去了那一瞬间的停顿,风一般冲击的铁骑正好能赶在他们冲进树林之前,完成攻击。 此战必死无疑,他们毫无生机。 王威仰天长叹,放声呼喊“死战,结阵死战。” 第四十八章 原本护卫在马车旁的十几名士卒停下前进的脚步,听到王威的喊杀之声立即齐齐转身抽出腰间战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的照映之下闪现出耀眼寒芒,凝结成一股浓郁惨烈的杀气。 长戟飞舞划过长空,王威猛的倒转长戟一下扎入拉着马车的战马臀部,如遭电击,巨大的疼痛侵袭着战马的躯体,撞击着战马的脑部神经。伴随着一阵凄惨嘶鸣之声,战马拉着马车飞一般的撞向远处的树木,准备就这样直直的冲进丛林之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惊吓到了马车之中的蔡夫人,她的尖叫之声冲破了战马的嘶鸣,传到了众人的双耳之中。 王威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助的苦笑,他已下定决心与身旁的兄弟共存亡,准备用他这条鲜活的性命来报答刘大人的知遇之恩以及这些兄弟不离不弃之情。落寂的看了一眼颠簸的马车,王威喃喃叹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死战,不死不休。”回过头来,王威放声大喊,面对着扑面冲来的敌骑,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刹那间的关键时刻,王威猛的丢掉了身上的那层哀伤神色,在血战来临之前,王威又回复了往常的悍勇狠绝,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又成了那个屠反叛蛮族千余户,杀敌万人的血腥杀神,王威大声呼喊着,不断的鼓舞身旁士卒的士气,那充满苍凉的吼叫之声,又仿佛是在为不公的世道而愤怒,在为自己满腔才华得不到施展而鸣冤。 身旁士卒毫无惧色,他们都是最为忠勇的荆州士卒,是十万荆州军中宁死不降的血性汉子,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曹兵,他们心中更是燃起那股浓浓的恨意,十几人密集而立,高举战刀,放声大喊“死战到底,不死不休。” 远处的斧头带着二十余名荆州士卒疯狂的向这里扑过来,看着王威大人身陷险境,他们心急如焚。士卒们呼叫奔跑,紧随战马后面杀来,状如飞蛾扑火。 如同沧海之中的一夜扁舟,王威统领的十余士卒在二百铁骑的冲锋之下显然单薄而又无助,战马身上那股强大的冲力,那粗壮的身躯更是与他们瘦弱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形势并不像眼前实力对比所展现出来的这么悬殊,他们身上显现出来的那股豪气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这种抛弃杂念,一心求死的惨烈气势,就连马上冲锋的于禁都紧皱起眉头。 看着这些准备以死力拼的士卒,再看了一眼即将冲进树林的马车,于禁冷笑一声,果断下达攻击命令。 相隔二百步,号角之声再起,马上骑卒立即齐齐双腿夹紧马腹,双手取下战马旁边悬挂的强弓,弯弓上箭。 再进五十步,于禁开声怒喝,率先射出箭矢,这支长箭便如同一杆旗帜指引着众人,二百余支长箭几乎同时离弦而出,箭矢带着霸道之极的劲道旋转着飞射向远处的马车,于禁的首要目标便是车中的刘琮母子,这是丞相大人交待的重任,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何况他已计算完成,完成箭射之后,奔腾的战马前扫平那十余阻挡的荆州兵。 箭雨如云,虽然这只是一片稀疏的云彩,但是对付那辆奔驰的马车已经足够,即将冲进树林的马车突然之间便失去了行进的动力,于禁射出的长箭直接穿透了拉着马车飞奔的战马马头,长箭刺破虚空,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带着强劲无比的力道,只一箭便夺取了战马强壮的生命。这种在高度飞奔战马之上的精度骑射,一向是于禁引以自豪的根本。 战马中箭而亡,失去大脑控制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塌,带着一般巨大的惯性重重的往前摔去,马车同时遭受袭击,百余支长箭呼啸着从王威等人的头顶穿过,密集的扎进车厢之中,蔡夫人惊骇尖叫的声音嘎然而止。 马车顿时被射成刺猬,彻底散架,刹那之间,鲜血便顺着车沿流了出来,越来越多。 王威悲愤欲绝,少主就这样被敌人大摇大摆的射杀在眼前,铁骑的灵活机动、马上骑卒的高超马战之术又让他毫无办法。敌骑已临近,王威再也没有悲愤的心情,本能的挺起长戟,准备迎接着曹军骑兵的冲击。 于禁熟练的挂起强弓,提起长枪,睁开了一直微眯的双眼,神采奕奕的双眼带着一丝同情,又带着一丝嘲讽望着前面十几个不自量力聚在一起的荆州兵。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脸庞,看着他们面不改色的脸庞,于禁的长枪狠狠的挥了下去,放声而吼“杀!” 百支长枪顿时挺直前插,长枪密集如林,同时舞动的黑色战甲杀气冲天,那种凌厉的杀气能让鬼神为之变色,能让死神避之不及。 变故突生。 丛林之中,刘封看着曹军骑兵即将与那十几名士卒接触的刹那猛的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离弦之箭带着刘封口中怒吼的“杀”字,一头扎向疾速冲击的曹军铁骑之中。 同时,刘封身旁的百余悍卒同时射出手中之箭,箭虽不多,但却精准无比,奔驰的五六十名曹兵顿时中箭落马,突遭打击的曹兵乱成一团。 战马悲鸣,人仰马翻,王威手中长戟刚刚刺穿一个马上骑卒被便被早已死绝的战马撞飞了出去,连同他座下的战马,也被撞的血肉模糊,顿时死绝。身旁的十余悍卒,战刀重重的砍向马腿,随即便被失去重心的战马撞死在地,马上骑兵一头栽倒下来,死伤惨重。 统军将领于禁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本能的一个侧身,一支迎面飞来的利箭从头顶飞过,利箭击中战盔顶端,震的于禁脑袋一晕,两眼直冒金星,箭矢之上的利道加上战马的前冲之力,直接将战盔掀飞了出去,于禁散乱的头发披散下来,几缕断发刚刚飘起,便被劲风吹出去老远。 于禁大惊失色,顿时以为中了荆州军的埋伏,突然而来的打击以及五六十名骑卒的巨大伤亡让他的惊骇欲绝,前面的丛林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敌军,四面八方有没有敌人他也不知道。 现在刘琮母子已被射杀,丞相交待的重任已经完成,至于这几十个护卫,他已没有心情去处理了,最主要的是他们要在林中敌人第二波箭雨到来之前撤退,迅速撤退,不然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了问题。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丝毫的犹豫,于禁立即下令撒军。苍凉的号角之声随之响起,惊骇的骑卒条件反射一般的抽打起战马,战马前冲十几步,蓦然掉转马头,如果说刚刚丛林之中的利箭惊骇住了马上曹兵的话,那这一百余匹战马的突然转向更是惊呆了刘封等人,他们不敢想象,高速前进的成群骑兵尽然能比步卒还要灵活,这种疾行转向的战马控制简直就是随心所欲。 刘封的眼中突然涌起强烈的羡慕之情,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指挥一支这样如臂使指一般的骑兵,什么时候才能带领这些的精锐骑卒冲杀于天下,那将是如何畅快。 正当刘封失神遐想之时,远处的敌骑再遭重创,冲在最前端准备逃离战场的骑兵受到了远处箭雨的攻击,二十余名士卒顿时落马,不等曹兵反应,一股接近二百余人的队伍涌向飞奔的战马,远处混战成一团。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往返折跑的斧头等人,他想都不想便领着身旁来回奔跑了半天的二十余名荆州士卒返身杀上。 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彻底将王威弄呆了,等他看到斧头还活着,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却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全身都兴奋了起来。但是前面不远处血腥的场面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他身旁的十余士卒被战马所踩踏,模糊不堪。王威一时状若疯狂,不顾全身的酸痛,跳起来挺戟被向远处的曹军冲了过去。他要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丛林之中,众人面色各异,眼光齐齐落在刘封的身上,他们在等待着假司马大人的军令,一连串混乱的事故同样搅乱了他们的思绪,让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刘封略一迟疑,便抽出背上的青锋剑领先冲了出去,同时喝道“杀过去,全歼那股曹失,杀!” 收到军令的刘备军士卒旋即高声喊杀,如下山猛虎一般急速杀了过去。 数股士卒如同数道洪流一般涌向那片混乱的战场。 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曹军顿时慌了手脚,刚刚战马转身而走的时候速度已经降了下来,此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与二百余敌人混战在一起,血肉横飞。 危急之时,于禁沉静了下来,一枪挑飞一名迎面冲来的敌军,双腿紧夹马腹,战马前冲撞飞了前面的一名敌人,看着远处还在杀来的敌人,于禁大声呼喝“集结,大军集结。” 身旁的士卒扯过脖子上悬挂的牛角号便放在嘴上用力吹了起来。 号声响起,仿佛给慌乱的曹兵打了一针镇定剂,四散曹卒同时奋力朝将军战旗下杀进。一时之间惨号连连。 突袭的那股士卒之中,统军将领感到了形势危急,这个身长八尺,面如重枣的年轻将领猛的掷出手中战刀,劈手夺过一把战弓,随手捡起一支利箭立即就瞄准了于禁身后吹号的曹兵。 这时,刘封终于带人杀了进来。 [大家猜猜这人是谁?] 第四十九章 面如重枣的年轻将领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身体健壮无比,暴露在空气之中的肌肉黝黑坚硬,一望便知其中隐藏着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此刻他正弯弓搭箭,瞄准着于禁身后的吹号士卒,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之下,原本混乱的曹兵正在迅速集结,正在向他们将军大人的战旗之下冲去,一旦让这些骑卒集结冲刺起来,他手下的二百步卒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要先解决敌军的号角手,破坏他们连贯的指挥,然后再将他们分割围歼。 这个年轻小将在乱军之中思路依旧清晰,战场的主次分的清清楚楚,小将大喝一声,蓦的松开右手,长箭离弦,划破长空,如闪电般一闪即逝直奔乱军之中那个还在吹着牛角号的曹兵士卒。 掷出的战刀抢先一步扎入一名曹兵的身躯,锋利的刀刃撕开曹兵身上的盔甲,撕碎了他结实的肌肉,撕裂了他的胸膛,低沉的号角之声嘎然而止,被战刀刺穿的身躯再也聚不起绵长的气力,再也吹不动低沉的号角。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吹号的士卒也惨遭箭袭,小将射出的长箭贯满劲道,带着极大的旋力猛的扎进了曹兵号手的咽喉,喉咙之中的气流急泄而出,两名吹着号角的曹兵瞬间便被他射杀当场,号角之声猛然消失。 身陷重围的曹兵失去号角的指挥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失去了目标,他们只能各自为战,估摸着将军大人所在的方向奋力杀去,争取集结起来。 四周的荆州士卒仿佛被这员将领的勇猛所感染,齐齐放声欢呼,身上腾起浓浓战意,他们悍不畏死的围向马上的曹兵,殊死搏杀。 王威瞪着血红的双眼,手执战戟,一路所向披靡,手下无三合之将,状若杀神。挡在他前面的三个曹兵骑卒,只一个照面便被他手中战戟割开了喉咙,在鲜血喷涌之中摔下马去,四散的鲜血淋的王威满头满脸,他看都不看一眼,自顾着杀向前去,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刚刚指挥着士卒围杀了少主的敌军将领,他一步步的杀向于禁,步伐坚定有力带起片片血腥,他要为惨死的少主报仇,为死去的兄弟复仇。 一旁的斧头看着神情悲愤的王威紧紧的靠了过去,刚才敌骑战马冲锋,王大人能活着出来已经让他们惊喜不已,数十名兄弟永远的倒在了这片血腥的战场之上,他们不愿再看到任何的死伤,他们死死的护住了王威。 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片浓浓杀气之中,他们脑海之中早已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在这片纷乱的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战刀、四周都是血淋淋的长枪,死战,只有全力死战杀光所有的敌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有踏在敌人的尸体之上,他们才能活着走出这片战场。 于禁也疯了,他也要报仇,身旁的袍泽一个个的倒下去,传令兵、亲卫骑,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的倒在他的面前,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逝去,一向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沉着冷静的于禁忍受不了这种血性的杀戮,疯狂起来。 双腿夹紧马腹,指挥着战马在乱军之中疾驰,沾满鲜血的长枪如同灵蛇一般四散突击,于禁不顾一切的向被敌人围攻的兄弟杀去,他要救出这些兄弟,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于禁的不顾一切让他顿遭重创,数件兵器一瞬间便刺中他的身体,沸腾的鲜血找到了渲泻之处,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身上沉重的战甲护住了于禁的重要部位,抵住了砍向他身体的锋利战刀,虽然身上遭受重创,但是没有伤到要害。 四周的荆州军却没有他这么幸运,他们身上粗糙的皮甲根本抵不住于禁手中那柄锋利的长枪,枪尖过去,于禁身旁的荆州士卒死伤惨重。疯狂的攻击着四周的敌卒,长枪或挑、或刺、或斩无人能挡,于禁手中长枪枪尖之上鲜血碎肉越来越多,血腥之气越来越浓,身陷重围的士卒看着奋不顾身朝他们冲杀过来的将军大人士气大振,返身便迎着敌卒冲了上去。 曹兵个人武艺极强,能挑进虎贲营的士卒,皆是曹军各部的精锐士卒,刚刚突然遭受伏击让他们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但左将军于禁的疯狂冲杀激起了他们的士气,看着浑身浴血的将军大人不顾一切的向他们冲来,这些缓过神来的悍卒顿时疯狂,这些凶悍的曹兵开始进行反击,开始杀戮。越来越多的骑卒冲杀到于禁的身后,在于禁的带领下汇聚成一道血色洪流。 王威终于冲杀到了于禁的面前,一路之上,王威的战戟收割了十余曹兵的性命,但他还不是杀的最多的,比他还要疯狂的便是那个身长八尺有余,面如重枣的年轻将领,足足有二十几名曹兵倒在他的战刀之下,他们就如同两台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不断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王威看到了远处那个正在疯狂杀戳的将领,心中不由一暖,兄弟始终就是兄弟,在自己最危难的关头,早就辞官而去的兄弟尽然会出现在这里,这让他的心中充满着感激。 不容王威细想,身前的于禁怒吼一声,挺枪便刺了过来,这个杀了他好几个兄弟的敌人已经彻底激起了于禁心中的怒火,他带着身后士卒狂风般的向王威发起了进攻。 王威奋力杀到此地早已力尽,只匆匆瞥了一眼远处的兄弟他便陷入了苦战,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他不得不集中精力挺戟应敌,马上敌将那股彪悍的气势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敌人的强大。 两个人都想为死去的兄弟复仇,他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两个人的武艺都精湛强悍,但于禁却完全占据了主动,于禁虽然也身受重创,但他抢先攻击占据了主动,况且他的座下有战马,凭借着对战马随心所欲的控制,他往往能够籍着战马的冲力,形成强大的劲道刺向王威。 王威被于禁的攻击弄的恼火无比,但偏偏又没有办法扳回劣势,高手相争,往往一点点优势就足以决定战斗的胜负,于禁这个久历血战的悍将更不会浪费这难得的优势,长枪在他手中千变万化,战马忽停忽进,完美的配合着于禁进行着狂风暴雨的进攻,数十招过后,王威终于抵挡不住,他的双臂已完全被震麻。 斧头看出了王威的危急,他不顾一切的带着身旁兄弟对着于禁冲了过去,他要为大人赢得喘息的时机,为他创造战机。 于禁身后的虎贲精骑斜冲出来,死死抵住斧头等人,憋在心中许久的怒火猛然爆发,发出了巨大战力,将斧头等人杀的步步后腿。 正在远处厮杀的大汉看到王威身处险境,猛然发力,一刀砍翻了一名曹兵,呼号着向这里杀了过来。 战场的重心似乎牵系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于禁看着四周疯狂扑来的敌卒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个敌人的重要性,他忘却了身上的数处伤口正在不停的留着鲜血,忘却了已经快要力竭的双手,不顾一切的发起抢攻,想在敌卒赶来之前,彻底解决了这个敌人。 长枪再次疾刺,战马猛冲两步,王威的战戟机械般的挡了过去,但是他的战戟挡空了,前跨两步的战马让于禁的长枪避开了王威手中的战戟,直接刺向王威的胸膛。 王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猛的就从他全身的毛孔之中冲了出来,看着如风一般刺来的长枪,王威全身冰冷,太快了,于禁刺向王威的长枪快的让他连后退都来不及躲避,他忽然之间就放弃了抵抗,一横战戟,猛的朝于禁的刺去,他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远处冲来的那个大汉惊恐的吼叫起来,高举战刀发疯一般的朝于禁的长枪之上斩去,隔的太远,显然已经来不及,但他渴望奇迹,他不希望自己的挚交好友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们都还年轻,都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不能让自己的兄弟这就样死去。 “砰”的一声闷响,震惊了所有人的心灵。 于禁挟风雷之势刺去的长枪尽然被一杆长枪架住,长枪的那一头被一个身材高大,面庞俊美的年轻小将紧紧握住,小将散乱的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下垂在身侧,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儒雅的味道。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小将,只用一杆普通的长枪就架住了于禁借战马之力刺下来的一枪,看着那杆稳稳横在王威胸前的长枪,于禁惊呆了,王威也惊呆了,就连奋力搏杀之中的斧头等人也有略微的失神。 只有那个执刀扑来的大汉似乎被王威的险境所惊吓,失去了理智,亡命一般的继续扑来。 刘封长枪一震,荡开了于禁的长枪,他身后的伍俊立即裹身朝于禁杀了过去。 前冲二步,一个侧身避开大汉劈来的战刀,刘封腾起一脚便向他踹去,大汉慌忙举臂格挡,又是一声闷响,刘封小退一步,前冲的大汉蹬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才稳住身躯。 王威看着扑来的兄弟,尽然跟救了自己一命的恩公拼杀在一起,急的大叫起来“文长,住手。” 第五十章 这员被王威唤作文长的勇将呆了一呆,似乎被刘封的一脚正踹所惊醒,又像是被王威的喊叫之声拉回了现实之中。他蓦然之间便发现原本必死无疑的兄弟此刻正在惊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他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花,不远处的兄弟清晰可见,没死,他的兄弟没死,他的兄弟正在呼唤他,这一刻他几乎要兴奋的喊叫起来。 刘封看都没有看这两人一眼,一抖长枪,挺身杀入战阵之中,他的腹部此刻有些许撕痛,不用看便已知道,硬接于禁的那枪让他腹部的伤口再次裂了开来,但刘封毫不在意,四周浓烈的血腥之气激发了他身上的狂野杀性,让他在这一刻里忘却了身上的伤痛。休养了这么些天,重新杀回到这种血腥的战场之中,刘封忽然间感觉到一种熟悉感,好像自己就是为战争而生,为了这无尽的杀伐。 转头的瞬间他便已经看清了战场上纷乱的形势,曹兵经突袭二轮箭袭,死伤惨重,此刻仅余七八十名骑卒还在血战,人数上的差距并没有让他们胆寒,凭借着个人超高的武艺,他们面对一倍于他们的荆州士卒之时,依然能够杀的难解难分。 曹兵是清一色的骑卒,如果是在全力冲锋之中,这些荆州士卒在他们铁骑的踩踏之下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光凭战马的冲力就能让他们溃不成军,但此刻接连遇袭的他们已经失去了骑兵最为宝贵的速度,完全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挥动长枪,刘封毅然下达了攻击命令,大山与季允立即会意,两人各为箭头,领着队下士卒分割穿插,猛的加进了战圈,原来还处在胶着之中的战场形势瞬间倒向一侧,这群悍勇的刘备军士卒让所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彪悍,什么叫做勇猛,他们三五成群,互为犄角,以这种简易的小型战阵冲杀在乱军之中,精良的配合,百战余生的经验,强悍的战力让他们所向披靡,片刻之间,便让原本渐渐聚起战力的曹兵再次陷入绝境之中。 失去速度的战马陷入乱战,虽然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是转身不便,目标明显也让他们成为敌人首要的狙杀目标,尤其是躲在一旁抽冷射出箭矢的弓箭手更成了死神的催命符,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曹兵生命。 所有的曹兵陷入苦战,而他们的统军将领于禁更是几番险死还生,刚刚勉强挡住了王威绝境之中的一戟,不待于禁回枪再刺,一道人影已经抓住这个难得的空隙贴了上来,一攻即回,一触即收,贴近于禁战马前的伍俊攻防砍杀显得快捷无比,利如闪电。 还没有等对手反应过来,他的战刀已经砍向对手的另一个要害之处,于禁突遭这种诡异难测砍杀之术,顿时被逼的手忙脚乱,几次不及时的回防,更是被敌人的战刀砍到身上,虽然伤的不重,但是心理上的那种压力,已经让他接近崩溃的边缘,那柄诡异的战刀让久历血战的于禁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 武艺精湛,经验老道的于禁尽然被伍俊逼的手忙脚乱,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于禁自己都吃惊不已,随丞相大人征战天下十余载,他还没有碰到过这种诡异的形势,明明自己有一战之力却只能被动防守,无处不在的战刀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别说是进攻,就连防守他都觉得十分吃力。 这一刻,丰富的血战经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战场之上严峻的形势让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看着敌人凌厉的攻势,冷静下来的于禁一下子就想到了破角之法,他选择了稳守,守而不攻,于禁知道,面前这人的这种战法虽然霸道至极但是损耗体力也极快,只要等到他力竭之时,再发起反扑,必能抢占胜机。 敌人能看出来,伍俊自己自然也知道,看着守着密不透风的于禁,伍俊只能寻求他法,他知道这样僵持下去,虽然占据主动的是自己,但自己只要有一点的疏忽,便会遭受到敌人强烈的反扑,只看眼前这名曹军将领,稳如山岳的战法,他就知道,这是一个高手,一个一旦对手反扑他根本挡不住的高手。 伍峻的目标放在了于禁的战马之上,他在抢攻的同时无情的劈砍着战马的身躯。战马一瞬间惨遭重创,一道道刀痕在强壮的战马身躯上出现,伴随着阵阵悲鸣之声,殷红的血液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片刻之间,战马就开始摇晃,开始支持不住了。 于禁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座下战马的即将死去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全心应对着伍俊的进攻,稳如山岳。在战马倒塌的瞬间,于禁跃下战马,挺枪刺向伍俊,他已感觉到了对手动作上的迟缓,看出了战机。 伍俊看着刺来的长枪,嘴角发苦。 不远处,刘封已冲进了乱军之中,他的目标是于禁后面聚集的精锐曹兵士卒,手中黝黑的长枪已经准备去痛饮敌人的鲜血。但比他更快的便是身旁的雷虎与黑子两人,还没有等刘封的长枪与敌人的战刀相接,他们便舍身忘死的冲了过去,用他们强壮的身躯护在刘封的身前,用他们的战刀接下了曹兵砍来的战刀。 刘封摇头苦笑,这两人一左一右紧随自己身旁,根本不让自己有冲杀的机会。 伍俊一下子退回到了刘封的身旁,弯下腰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始终紧盯着远处,盯着那个乱战之中的曹兵冷领,他没有想到这个曹军将领的武功尽有如此之高,自己的战刀只是稍露破绽便被他死死抓住,一阵连环枪刺,几乎让他命丧当场,这种守如山岳,攻若雷霆的气势深深震惊了他的心灵,让他恐惧莫名,他还没有碰到过这么厉害的敌人,他还没有碰到在他快刀狂砍之中依旧能够将四周的形势判断的如此精准的敌人。 随即,伍俊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个正在与于禁缠斗的大汉,正是这个高大魁梧、看起来粗旷无比,被人喊做文长的年轻将领关键时刻挡住了敌将的一枪,在危急关头救下了他的性命,让他撤了回来。 如今看着杀在一起的那两人,真是旗鼓相当、风云变色,伍俊心中大惊,他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能围着他狂攻了那么长的时间。 于禁此刻绝不好受,连翻恶战,身体多处受伤,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身体越来越乏力,他感觉自己手中的长枪越来越重,重的连挥舞起来都十分吃力了。 接连两次志在必得的刺杀之机都被人挡了下来,连着两条本该成为他枪下亡魂的性命被救了回去。如今敌人尽然玩起了车轮战,更让他无耐的便是杀来的这几人各有特点,有的杀气凛然、有的刀走偏锋,如今这人手中的战刀更是稳如磐石,势大力度,这三人的武艺都极为高强,只是战阵经验略显不足,让他应付起来虽然感觉十分的吃力,但还能找到其中的弱点。 真正让他吃惊的便是刚刚硬接了他一枪,便冲向人群中的那人,他清楚那一枪的力道,那是借着战马之力,自己尽全身之力尽在必夺的一枪。 但在自己看来足够开碑裂石的一枪尽然被对手轻易的给接住了,而且还是毫无花巧,硬生生的给架住的。一想到这里,于禁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于禁连声怒吼,召唤着身旁的士卒,这段时间之内,虎贲精骑死伤惨重,如今还在奋战的不过五十余人,大半已受伤,战力迅减。听到将军大人的呼喊之声,四名曹兵不顾一切的冲杀了过来,猛的冲向手执战刀正与将军大人死战的敌将。 大山挺身杀上,从侧翼砍翻了一名敌卒,还没等他回身,旁边的曹卒已冲了上来,大山身后的士卒紧随其后立即顶上,再次混战。 另外三名冲过去的曹兵被乱枪刺死,扎成一团肉泥,但他们的攻击起到了作用,于禁趁机摆脱了敌将的纠缠,翻身跨上一匹战马掉转马头往后冲去。 一旁的曹兵会意,再也顾不得面前的敌人,打马飞奔而去,几名躲闪不及的曹兵顿时被斩杀当场。 疯狂的于禁冲杀在前,浑身欲血,状若魔神,长枪挥舞之间放声狂吼,“挡我者死”。 悲壮惨死的气势让挡在前面的荆州士卒不由一愣,在他们惊愕之声,于禁的战马缓缓加速,他奋起全身余力,不顾一切的刺杀着挡在马前的敌卒,双腿猛蹬马腹,长枪、战刀不断劈中于禁,鲜血直流。 在他身后,二十余名曹兵虎贲精骑再也顾不是身旁的敌人,齐齐掉转马头,紧随将军大人的身后冲了出去,拖后的几名曹兵刚刚转过战身便被四周敌卒,砍成肉泥。 来不及逃离的残留曹卒顿时成了围攻的目标,只片刻便被合围过来的敌军砍成肉泥。 艳阳正午,炽热的阳光渐渐扫清了岗山附近那股浓浓的杀气,带给大地勃勃生机。 第五十一章 “末将王威” “末将魏延” “拜谢恩公救命大恩”。在四周士卒匆忙打扫战场之时,王威与那员高大的年轻战将拖着疲惫走向刘封,抱拳作揖跪拜说道。 看着两个比他年纪还要长上几岁的悍将准备向他跪拜下来,刘封大吃一惊,立即疾步冲过去,一把托住他们两人,聚起全力的力道于胳膊之上,结实的肌肉硬如钢铁一般,硬生生的架住了面前的两人。 王威、魏延平时都极为自傲,一向自诩为力大无穷的他们,如今却被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年幼的人托住身体拜不下去,顿时又惊又窘,强烈的好胜心让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齐齐用力,籍着身体的沉重压力犹如千斤重坠一跪到地。 刘封用尽全力的胳膊顿时一沉,全身聚起的力量怎么也挡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正当他咬牙准备硬抗的时候,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殷红的鲜血猛然便从刘封的腹部了涌出,染红了那紧裹腹部的布条,那道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硬接于禁一枪的时候已经有些许的开裂,如今更是完全裂了开来,刘封的面色顿时惨白,大脑一阵昏沉,整个人几乎摔倒下去。 面前的两人一跪下去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当他们抬头看到刘封脸色的时候,他们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慌,瞪大了双眼,惊骇无比,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面前这位小将腹部尽然有这么严重的伤势,而且还是他们的争强好胜让他的伤势恶化。 一旁的雷虎、黑子顿时查觉到了异常,两人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刘封,稳住大公子的身体。看着大公子腹部布条之上映出的殷红鲜血,他们惊呆了,愤怒的雷虎张嘴就要大骂。 刘封轻吁一口气,缓过神来,似乎感觉到了身旁两人的怒气,轻轻的挥挥手,制止了他们已到喉咙处的话语。 冲着王威、魏延一抱拳,刘封缓缓说道“在下刘封,左将军领豫州牧刘备大人帐下假司马,救命之恩不敢当,看两位甲胄当是荆州士卒,我等本是一家人,无须如何客气。”顿了一顿,刘封接着说道:“襄水北岸早应被曹兵所据,两位将军不在襄水南岸固守,却像是护送重要人物往北方而去,又是何故?难道就不怕曹兵铁骑的冲击?” 刘封的话一出口,就连一向稳重的王威都惊叫起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喃喃问道“你就是带领一千士卒死守樊城三天,最后领军冲出五万曹军重重包围的刘皇叔义子刘封?” 一旁的魏延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紧张的注视着他,眼中也充满着好奇,配合着四周鲜血淋漓的气氛,显得十分的诡异。 刘封被两人这种急剧转变的态度所迷惑,就连四周围过来的众人也被他们弄的莫名其妙,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早已听过大公子的大名一般,但明明大公子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名气。更让他惊讶的便是为什么他们身为荆州士卒,连樊城血战也知道的这么清楚。诡异的气氛已经让他们越来越迷糊,越来越弄不懂了。 其实王威与魏延早就有所怀疑,这个年轻的小将刚刚在战场之上的沉稳气势以及手下士卒那种悍勇无比的战力已经让他有所怀疑,但真当他开口说出“刘封”那两个字的时候,他们两人还是彻底惊呆了。 刘封不知道,这几日来他与一千士卒死守樊城的血战已被传的神乎其神,以一千士卒死守没有任何支援的樊城,又趁夜色纵横冲杀于五万曹军精锐前锋军之中,连破曹军征南将军曹仁手下最为精锐的奋武、奋威两营,就连在官渡一战中风光无限的越骑营也折了将近千余骑兵。 更为夸张的便是他们最后尽然能够冲破曹军大寨,在征南将军五千亲卫骑的追击之下逃脱重围。要知道,他们可就是只有一千人,一千除了刀枪剑戟以外只有为数不多的箭支的步卒。 这一连串堪称奇迹一般的血战是在荆州不战而降,曹军前军进驻襄阳之时由历经血战的曹兵士卒传出来的,荆州有志之士本就颇为反对不战而降,但大势所趋他们也毫无办法,如今听闻刘皇叔断后敌兵血战樊城大拙曹兵锐气,颇受鼓舞,于是众人添油加醋大肆鼓吹一备,只一两日,荆州百姓已无不知晓。 一传十、十传百,从北方逃往荆州的流民大多听闻过曹屠夫徐州屠城的血腥手段,本能之中就对曹兵有一种抵抗的情绪,对于这种大快人心的消息自是津津乐道。一时之间,全州皆知刘皇叔收了一个天神下凡的义子,单枪匹马就将五万曹兵杀的屁滚尿流,要不是天庭众神嫌他杀人过多,说不定连曹操那奸贼也被他一刀斩杀了。 传闻不可皆信,但千余人能杀出五万大军合围的事实却摆在面前,仅凭这点就让他们感到深深的震惊,就连看向刘封的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这个年轻的将领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高大无比,杀气凛然的错觉。 还没等他们开口,刘封便已开口问道“襄水以北此刻当为操贼所占,樊城百姓早已随大军逃往襄阳,你们又如何得知樊城血战?” 王威闻言暗自伤神,低下头去,想理清一下头脑之中混乱的思绪,荆州不战而降,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耻辱,如今面对在襄水以北为了数十万百姓而血战曹兵的悍卒更是羞愧无比。 一旁的魏延则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他想都不想便恨声说道“刘大人病逝,刘琮小儿在蔡氏与娘舅蔡瑁的帮助下篡夺州郡大权,随后更是不战而降,如今漫说襄水以北,便是整个荆州北部都已落入曹贼掌控之中。将军领军死守樊城,拖住曹兵一战便是荆州请降之后,过江曹兵传出来的。” 刘封听完大急,连带身旁的众人也紧张起来,他们都是久随刘大人征战天下的悍卒,对于刘大人的感情十分深刻。 刘封紧接着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道“那,那我义父等人现在何处?” 一旁的王威闻言立即接道“此事小人略知一二,先左将军领豫州牧刘备大人统军五千领数十万百姓过江而来投奔襄阳,时刘琮刚刚接位,畏惧刘大人,在蔡瑁、张允二贼的惑乱之下拒不开城门,我弟文长性子耿直,眼看十数万百姓拖儿带口凄惨无比,便砍死守城兵卒,打开城门,以迎刘大人,奈何刘大人菩萨心肠不忍身后百姓陷入夺城战乱之中,回马随即绕城往江陵而去。” 回首赞许的看了一眼魏延,王威接着说道:“吾弟寡不敌众,被文聘逼退,领手下士卒三百余人准备去投靠长沙故友。而刘皇叔不忍抛弃数万百姓独自脱身,每日只行十余里,缓缓赶往江陵。奸贼曹操刚到樊城,荆州便派人请降,可惜荆州十数万悍卒,百万石粮草却不战而降,实为所有荆州血性男儿之耻辱。蔡瑁、张允两张更是以荆州战舰迎操贼于樊城,以致三十万曹军兵一夜过江。操贼重兵据襄阳,另派轻骑连夜追击,于当阳长坂大败刘皇叔,后小人得知刘大人所率五千兵马折损过半,将帅失散,就连幼子阿斗也几乎丢失。” 刘封在一旁听的肝胆俱裂,身旁的众人也惊的面无人色,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惊的他们手足冰冷,照这样看来,他们数千兄弟在樊城死战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千余悍卒生命换来的宝贵时间在荆州不战而降的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敌不过几个人的利欲熏心,他们恨啦! “天可怜见,赵云赵将军于万军之中七进七出,怀抱阿斗冲出重围,一路斩将杀敌,砍杀敌将五十余名,士卒过百,救出将军幼子。又张飞张将军于当阳桥上设伏,以疑兵之计吓退曹兵,才让刘大人暂时脱险,不过……” 刘封听到众人虽然惊险却有惊无险不由放下心来,但是王威的那个不过又让人惊恐起来,现在为止还没有二叔与孔明先生的消息,不会…… 这时王威已继续说道“不过从溃散的百姓中探得消息,刘皇叔于徐州所娶之糜夫人为了不拖累赵将军和小公子投井而亡。” 一语惊人,刘封如遭电击,顿时僵在当场。自从刘封跟随义父到军中之后,糜夫人与甘夫人便十分喜爱这个义子,待之如同亲子一般,就连刘封身上穿着的衣服鞋子也是两位夫人一针一线逢制出来的。那种关爱之情,让失去以前记忆的刘封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感受到了母爱,真让刘封将两位夫人当成亲生母亲一般。 蓦听噩耗,刘封的大脑几乎失去了思考,他的精神变得恍惚,犹如灵魂出窍一般,变得虚无飘渺起来。 原本健壮无比的身躯猛的失去力道,往一侧倒去。 第五十二章 躺在简易担架之上的刘封缓缓醒来,不等他睁开眼睛,便已感觉到担架上那种轻微摇晃带起的奇怪韵律,步卒脚踏大地带起的震颤,马蹄扬起的飞尘以及不绝于耳的叮当碰撞之声,让四周的气氛显然的那么的熟悉和自然,也让刘封那颗原本颤抖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天空湛蓝,烈日当空。 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映入刘封眼帘的便是蔚蓝的天空与那些自由飘荡的云彩,这是一幅简约而又豪迈的美景,能让人敞开胸怀的大气美图。 但景色虽美却不能驱散压在众人心头的彷徨和无耐,那一张张饱经岁月侵蚀,此刻又充满了焦急和茫然的脸,将这美好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尽。 战争的硝烟已渐渐散去,战场上散落的兵器与箭矢早已收拾停当。大山、季允、王威、魏延等人一面焦急的安排着士卒救治大公子,一面商讨着该往何方。 大山等人原本计划在岗山躲避一天的愿望落空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冲杀打乱了先前的计划,让眼前的形势变得异常严峻,已不允许他们有任何的迟疑。 此地经过一番血战,经过敌骑的冲击,刚刚的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估计早已被曹军密布的侦骑所探知,再不撤走,恐怕就连刚刚败退而去的曹兵都有领军杀回的可能,更别说是附近的巡逻士卒。以曹军铁骑之迅速,稍有拖迟,刚刚伏击敌人的一方随时都有可能变成被突袭的对象。 刚刚冲杀过的战场之上,血腥满地,尸横遍野,二三百条鲜活的生命在这里结束,三十余匹战马倒地长眠。忙于撤退的士卒根本来不及掩埋阵亡的袍泽,顾不得抹上他们因为不甘和愤怒而瞪大的双眼。他们扶起受伤的兄弟,将他们扶上缴获来的战马,再空出几匹战马绑住收集的刀枪,显得有些杂乱的队伍便匆匆上路,赶向未知的远处。 行进中的众人面色凝重沉默不语,不仅是因为大公子的突然昏倒,让他们有些担忧,更是因为他们对前途的茫然。左将军于长坂坡大败的消息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沉沉的压在他们的胸口,压的他们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对于眼前如何生存、将来走向何处的恐惧就如同一片阴云浮现在美丽的天空之中,打破了原来的美妙,让原本晴朗的天空显得有些许暗淡和阴沉。 紧随刘封杀出重围的悍卒们百死余生,早已对自己的生死无所思无所惧,他们只是心中牵挂着他们远处的亲人、兄弟。 王威以命相护少主,也算是还清了刘大人的知遇之恩,但他却欠了更多兄弟的恩情,这些悍卒在自己兄弟魏延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前来救他,更让他有责任和义务带他们脱出险境,好好的活下去。 生存的压力紧紧的将他们绑在一起,让他们合二为一。最终众人统一了意见,按照大公子原先的计划,继续以江夏为目标,想办法过襄水去投奔刘琦刘公子。那里,刘表大人在世之时为了防备东吴孙权的攻击,驻有两万水陆大军,那是刘琦公子的亲信部卒,当有与曹兵一战之力。 陌生的两股人马合兵一处,但刘备军士卒身上的那股血腥杀气却让荆州兵极不适应,不敢过于靠近,这幸存的二百余士卒以这种极不协调的阵形沿江往竟陵而去。 醒来的刘封沉默不语,刚刚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之中有些混乱,有时他好像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之中奔腾,用一些奇怪而又显然熟悉的工具连翻血战,他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拼命去想的时候又想不想来。 渐渐的,他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之中,这次他的记忆真正的清晰可见,残酷的现实让他痛苦无比,糜夫人舍身护子的悲壮似乎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灵,但更让他饱受打击的便是荆州的不战而降以及樊城城头那一道道魁梧高大的身影。 无尽的血战仿佛就在昨日,千余士卒在漫天的箭雨石弹的袭击之下,死抗曹兵数万大军的悲壮场面时时展现在他的心头,熟悉的袍泽兄弟一个个离他死去,不断有人惨死在曹兵的刀下、箭下,一具具残缺的身体奋起全身余力抱着那些已经杀上城墙的曹兵疯狂冲下城去,用自己残缺的身体来与敌人同归于尽。 耀眼的日光此刻在刘封的眼中变得红血,樊城城头的连番血战、黑夜之中惊心动魄的诱杀、荡气回肠的冲阵、寸土必争宁死不退的困守,以及军司马刘从大人舍身忘死冲向追击敌骑的惨烈场面不断的冲击着刘封的神经,他的双眼渐渐模糊,渐渐的变成糜夫人充满慈爱的美丽面庞、变成阿斗肥兜兜的小脸蛋、变成三叔粗旷的笑声、变成赵叔叔儒雅的身姿。 一幕幕场景交织,最后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便是义父那关爱的面庞、那忧郁的眼神和两鬓的白发、那为汉室江山衰退而夙夜忧叹的无助和悲伤。 眼睛有些湿润,他的心有些酸,不知不觉中,几滴晶莹的泪珠汇聚起来,冲出了眼框的包围,从眼角滑下。男儿本无泪,只因心撕碎。 半晌,刘封慢慢的从雷虎与黑子抬着的板上站了起来,原本身上残存的一丝稚嫩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场接一场鲜血淋漓的野蛮拼杀、一个接一个熟悉之人的死去给了他太多的打击,一丝淡淡的杀气在他的身上凝结,一股坚毅的神色在他的眼睛聚起。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看着这个一声不吭站立起来的大公子,那种截然不同的气势让众人吃了一惊,他们感觉到了异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只觉得,眼前的大公子变了,变的让他们越来越看不透了。 “山叔,此去何处?”刘封的声音显得很平淡,但越是这种平淡的话语越让身旁的众人心惊。 大山等人显然因为刘封从昏睡之中醒来而兴奋不已,脸上愁苦的表情也淡下去大半。 “大公子,刚刚按众人议定,按原先计略,沿襄水北岸直行,直扑竟陵,随后寻机绕道石阳,过襄水至夏口,再去寻觅主公。”大山应答如流,显然刚才研究的十分详细。 刘封轻轻的摇了摇头,因为形势的改变,他的计策也需要做出改变。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就算能迅速过江,也改变不了任何的局面,义父此刻仅余三千士卒不到,根本没法与曹军的十几万大军相抗,就算是加上我们这百余人,也是徒费粮草。”刘封的心情依旧平稳,仿佛不是在谈论迷茫的前程,而是在和好友共话家常。 随即刘封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王威与魏延。 “两位将军有何打算?” “小人不敢当公子如此称呼,公子直呼叔义便可,吾弟字文长”王威被刘封这种态度的转变所惊,也被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气势所骇。答话都显得拘谨起来。 刘封淡淡一笑,“叔义,文长,如今有何打算,准备前往何处。” 王威紧锁双眉,刚刚这一路想来,他也没有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况且他也不知道手下袍泽与兄弟文长的意见。王威转过头去,与魏延四目相接。此刻正在行进的队伍也停了下来,悍卒的目光停留在两位大人的身上,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回话,他们知道,这将是决定他们以后命运的一句话。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凝结,众人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荆州士卒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待和期盼。 魏延看着表情严肃,一言不发的王威,忽然笑了笑,随即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只长满老茧,饱经苦难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握刀之手。 王威也笑了,狠狠的拍了过去,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随即两人同时跪倒在地,拜向刘封“大公子如不嫌弃,末将愿率手下士卒同归大公子帐下,同为左将军大人效力。” 刘封的脸上微笑更甚,四周的荆州士卒更是发出一声惊天的欢呼。 “我只不过是刘从大人临时任命的假司马,你们原本的军职都比我要高的多,跟在我后面岂不委屈。” “仅凭大公子敢以一千士卒死守樊城硬抗曹兵五万大军的勇气,我等就觉得值得,我们荆州士卒并非都像蔡瑁、张允之流贪生怕死,我们敬佩的就是大公子这样的勇者,这样身先士卒的将领。请大公子成全。” 刘封缓缓扶起二人,脸上的肌肉有轻微的抽搐。 樊城一战,流血拼杀的是身在最前线的勇猛悍卒,是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那道高大的城墙,更是刘从等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铁骑让他们活了下来。 但能让人记住的,便只有他刘封,只有一个跟在刘从身旁什么都不是的刘封,只因为他是荆州罗侯之后,只因他是左将军的义子,就让他一个人享受了本该属于所有士卒的荣誉。成了所有人敬佩的对象。 刘封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些酸,有些痛。 第五十三章 刘封不认同行进的路线,直觉之中就感觉到直往竟陵而去极为危险。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低头默认,队伍再次前进,刘封也同时陷入沉思。 王威、魏延二人此刻已经下定决心跟随这位大名鼎鼎大公子。刘封不仅救了王威一命,也救了他们手下百余士卒一命。是刘封率部下精兵杀入乱军之中一举击溃负隅顽抗的曹兵精骑,否则此仗即便能胜,他们最终能活下来多少人,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者,刘封的父亲是亭侯,义父左将军刘备大人乃当今圣上依族谱于朝堂之上亲认的皇叔,是名满天下的刘豫州,不管从出身、地位、或者能力哪个方面来说,刘封都是值得他们卖命的人。 两百士卒刘封编为一屯,自代屯长职。分两队,跟随刘封杀出樊城的百余士卒为一队,大山为队率、季允副之,原魏延所领之荆州士卒百人为一队,王威为队率、魏延副之,斥侯队扩编为三十人,以伍俊为队长、斧头副之。雷虎、黑子从两百余士卒之中选出十名悍卒充任大公子刘封之亲卫队。 士卒过岗山,沿河而行,两百井然有序。 行走在最前端的刘封看着奔流河水若有所思。 “叔义,我一直弄不明白,荆州十数万将士,更兼据有襄水之利,以逸待劳战曹军远征之三十万士卒,未尝会败,为何会不战而降?”刘封偏过头去,向王威问道。 “大公子,家父在世之时,曾有一言教导于我,初时不甚明白,自从属下经历五溪蛮夷叛乱、接着荆州不战而降之后才豁然醒悟。家父曾言‘世间一切皆为利’,属下认为,蔡瑁、张允之流所求当为这一‘利’字。” 刘封凝神思索,似有所悟,随即说道。 “蔡瑁、张允之流不过一介武夫,只有领兵作战之能,即便是他们投降,各州郡奋力死战,荆州也未必会失。” “大公子不知,曹操此人甚为利害,对于荆州形势了然于胸,未至襄阳便已拉拢起荆州各大门阀,允诺厚利。荆州之将大都出于世家门阀之中,如此一来,将无斗志,兵无必死之心。更兼蔡氏与其兄蔡瑁趁刘大人病亡之机硬夺荆州兵政大权,斩杀忠勇之士,更让荆州上下人心惶惶,如此一来,即便是与曹军对峙于襄水,荆州兵也必败无疑。” 王威语言越发沉重,悲愤莫名,顿了顿,接着说道: “蔡瑁等人不过是顺水推舟,带头请降而已。假如刘表大人尚在,以刘大人之威信,荆州或有一战之力,众人为家族之利益,必定死战不休。刘大人的突然病逝,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抗争之心,只想着自保了。” “曹操至襄阳,便亲自登门安抚蔡、蒯、马、韩等荆州门阀,极尽拉拢之能,四家之主皆封列侯,蔡瑁任水军都督、蒯越出任江陵太守,马、韩两家之人也领樊城、长沙各地太守事。众人得利,皆大欢喜,对于门阀家主来说,家族之利甚于一切,利之所在,投敌叛主也再所不惜。” 王威一语说毕,不仅刘封,就连身后大山、季允、雷虎、黑子等人也彻底呆住了。 他们是纯粹的武人,他们出生于穷苦之中,只追求着一日三餐吃饱穿暖而已。跟随刘备大人以后,他们只知道凭借一身武艺冲杀于万军之中,为战争之胜利不惜一命。在他们心中,能为左将军大人战死沙场那是他们的荣耀,能带领士卒从战场之上杀出一条血路,跟随左将军大人征战天下,那是他们的职责。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那些教人忠孝廉耻的大豪,尽然会有如此一面,会为了一已之利背叛故主,献城献地。 王威的一番话语让他们全身冷汗直流,对于这些直来直往的武人,王威的一番话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心中的看法和观念,让他们分不清楚哪个是对,哪个是错,也让他们看来,这个原本已经足够混乱的世界,更加不堪。 四周静时安静下来,众人各怀心思,仔细思量着王威的这番话语。 刘封与众人不同,他想到的东西比他们还多,在樊城之时,舅舅也常常教他处世之道,为人之学,此刻王威的话语像是点醒了他,让他将以前所学,却又不知其解的东西融汇贯通起来,随即刘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杀气越来越浓。 如果不是这些门阀世家的私欲,义父怎么会兵败长坂、糜夫人又怎会投井而死。 脑海之中豁然开朗,他现在终于知道义父为何屡战屡败,转战天下十余载却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不是因为义父手下的战将不够勇猛,不是因为这些士卒不够强悍,一切都是因为这些满面忠孝礼仪,背后男盗女娼的门阀世家,他们每每在关键时刻投敌叛主,从背后插义父一刀,让战局瞬间转变。 徐州如此、汝南如此、如今荆州也是如此。 义父一心为汉室江山的复兴而努力,为天下百姓的生活而着想,为了保护百姓,硬是分出千余精兵死战樊城,为护百姓,更是日行十数里差点全军覆没。 但结果是什么,结是就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一想到无数悍卒面对千军万马,几十倍于自己的敌军依旧死战不休的场面,刘封的浑身的血液就突然加速,恨意冲天! 蓦然,刘封拿定了主意,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回头,杀向枣阳”。 四周众人还没有从刚刚王威的话语之中缓过劲来,便再次被刘封的话语惊的六神无主。 王威与魏延两人刚加入不久,自是不便开口,但大山、季允等人却无所顾忌,他们清楚大公子的脾气,知道大公子的平易近人。 “大公子,我们才二百余人,枣阳乃是大县,曹军必驻有重兵,强行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季允这个憨直的汉子首先开口。一旁众人点头同意,毕竟实力的差距放在这里,现在他们对于曹军是躲避不及,偏偏大公子好像觉得还不够,还是亲自送上门去。 刘封回首看望众人,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缓缓弯下腰去。 随手拾起一根枯根,刘封开始勾勒荆州的地形。 “这是襄阳,这是荆山与景山,这里是长坂随后便是当阳,再往南,便是夷陵、江陵。你们觉得我义父会领军冲向哪里?”刘封反问众人。 大山紧皱双眉,看着刘封勾划的形势图,迟疑着说道:“江陵一向是荆州屯钱粮之所,颇为富裕。将军大人很有可能疾速杀向江陵,利用军心不稳之机趁势夺城,然后据高城而固守,以数十万百姓与百万石粮草与曹兵相抗,曹兵远征,再加上沿路水道纵横,要保证三十万大军之供给,非要百万民夫不可,对于粮草需求极大,如此或可拖住曹兵南下脚步,拖延愈久,于曹兵越不利,或许会有胜机。” 大山刚说完,身长八尺有余,就算蹲下也显得颇高的魏延摇头说道:“某以为,江陵虽然钱广粮丰,却不可久守。曹操平定北方,休养年余,冀幽本是产粮之地,如今操贼迁三十万青州兵屯田戍边,收编冀州百万户,休养年余,元气渐复。如今已是秋收季节,曹兵粮草自是充足。再说江陵虽然城高险固,但人心未必统一,万一曹军围而不攻,拖延越长,民心越乱,到时四周被围,江陵反而是一死城。只有过长江,据公安,屯兵油江口,以长江之险阻敌方有胜算。或者过夷陵之东,经华容小道至沔阳直达乌林、汉阳地界,引江夏之兵救之,屯兵夏口与江夏互为犄角,与刘琦公子合兵一处,可有一战之力。但是,曹操狡诈无比,说不定早已舍江陵而不顾,分兵拒守华容道,则大军必危。” 刘封听完大为赞叹,文长看似粗旷,但心思缜密,尽与自己不谋而合。 刘封舞动枯叶,信心十足说道“文长之言有理,义父于年前征辟卧龙先生为帐下幕僚,孔明先生智计超绝,行事谨慎,常未虑胜先虑败,自能看出江陵之不足。如今武陵、零陵、长沙之地也皆降曹,只有江夏稍安,孔明先生当会劝说义父直赴夏口与刘琦公子汇合。况且江夏紧临东吴之地,讨虏将军,吴侯孙策新死,其弟孙权坐领江东,重兵屯集柴桑。如果能联合东吴之兵抗曹,则胜算大增。” 季允疑迟的看了一下大公子,喃喃问道:“大公子,曹操此人智计超群,身旁谋士如云,岂能看不透此点,到时候以轻骑守住华容道口,将军大人想过也过不去。” 刘封含笑说道:“对,这就是我要攻击枣阳的原因,不仅是枣阳,新野、安乐、郑县等地,我要也进攻。” 众人听完,带着异样的眼神看向刘封,怀疑大公子是不是疯了。 王威忽然惊叫起来,看来大公子真是疯了,他忽然便想透了大公子攻击这些地方的原因,猜出了刘封的目的。这么疯狂的计策也敢用,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大公子在他眼里已经变了形,忽然变得疯狂起来。 王威暗暗吃惊,这个大公子,不是疯子便是真正的天才。 第五十四章 十月上,荆州治所襄阳。 襄阳依山傍水而建,前有汉水,后有荆山,左通上庸、房陵,右连江陵、江夏等地。地处战略要冲,位于咽喉要道,与北岸樊城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如此坚固之城却不战而降,教满城百姓生死操纵于他们之手,实让有志之士深感痛心。 城楼之上,巨大的黑色“汉”字大纛迎风飞舞,霸气横生。 配合着襄阳城,宽阔的护城河,高大城楼更是气势磅礴。 立于城楼之上远望,当是意气风发。 比城楼还要阔气的便是刘表原本所居之镇南将军府,刘表此人姿貌温伟、才华横溢。与陈翔、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张俭、岑咥等人共称“八俊”,初任荆州刺史,只单人匹马上任,借用荆州门阀之力量,一举平定荆州,肃清叛贼。刘表为政恩威并着,招诱有方,万里肃清,群民悦服。又开经立学,爱民养士,从容自保。据地数千里,带甲十余万,势力强横,名声显赫,故进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荆州富足,又兼刘表文雅,其居住之府弟自是修建的宽敞大气,精致之中饱含雅致。 而如今这雅致的大殿之上,气氛却十分的沉闷,甚至还带着一丝肃杀之气,压仰的众人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厅正中,端坐一矮小黑瘦之人,此人面目粗旷,略显丑陋,但却隐隐现出一股气吞山河之霸气,让人一望便产生出一种敬畏之感。他的前方两旁文武待立,或低首沉思、或闭目养神,尽皆沉默不语,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个端坐椅上,黑瘦矮小之人便是罢三公之职,重新启用丞相制度,自任丞相总揽军政大权的曹操。 曹操起兵于乱世之中,聚四方豪杰而讨董卓,随后南征北战,兵锋所指,所向披糜。更曾深入千里,痛击乌丸,其赫赫军功震惊华夏。 建安十二年,曹操尽一生之精力,终于平定北方,一举扫除一统天下之最大阻碍——河北袁阀。 袁阀乃当朝第一门阀,四世三公,人才辈出,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势力大的惊人。几十万大军曾将曹操逼的走头无路,危难之机,袁家当代家主袁绍手下谋臣许攸叛逃,给曹操带来了巨大的情报,让他轻骑而出,一举烧毁袁军的粮草,一战而定大败袁军。 如今曹操尽得北方之土地人口,势力已达顶峰,兵多将广,钱粮丰厚。此次大军南征荆州,曹操自是想一鼓作气,横扫东南。 而曹操最大的敌人,当今圣上亲认的皇叔刘备则在长坂坡被他派遣的五千精骑突击,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众人正在商讨追击之策。 原本众人一致认为当分兵两路,一路直取江陵,一路便轻骑直奔华容。江陵乃荆州屯积钱粮军资的重镇,颇为富裕,可以极大的补充南征大军的军械,尤其是他们北方极缺的战船。包抄至乌林地界之轻骑,可以阻断刘备军残余士卒的后撤之路。 这条计策早在三天前便已经商谈妥当,但早上探报传来的消息却让众人不得不再次商讨,犹豫起来。 让众人大费其神的原因便是,后方传报,枣阳、新野、郑县等地皆发现了刘备军的身影,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武艺精湛。这些部队的行动飘忽,来去无踪,已有大量的侦探斥侯被截杀,不少防备稍弱的亭县被突袭,此时已近秋收季节,征辟的民夫正散布各处准备收集残余的粮草,正是这分散的民夫可成被打击的对象,让他们痛苦不堪,据报,已有十几处防卫薄弱之处遭受袭击,守卫士卒被杀,粮草军械被一抢而空。 些许粮草兵械但他们来说,犹如九牛一毛,对大军没有丝毫的影响,真正让他们心惊的便是新野、郑县两地乃粮道必经之处,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河北袁绍军官渡惨败之战犹在昨日,他们又岂敢掉以轻心。 曹操端坐椅上,感受着空气中压抑的气氛,便首先打破了沉寂,侧过头去看向左侧排头之人,缓缓说道:“公达可有良谋?” 被曹操唤为公达之人两鬓些许斑白,虽年已不惑但一眼看来精神颇佳。尤其是双眼之中闪动的神韵让人一望便生出亲切之感,只需一眼便能感觉到他脑海之中无穷的智慧,这个慈祥长者便是被曹操倚为左臂右膀,专职为其出谋划策,现任中军师的荀攸。 荀攸略一沉吟便昂道说道:“丞相,刘备素有贤名。前番寄居刘表篱下,刘表虽待其极为热诚,但必深深防备。故只任其屯居新野小县,钱粮军械均严加控制。由此看来刘备帐下兵马不过数千,其中大部还是从新野之地招募之流民,从樊城以及长坂两战来看,樊城守卒悍勇无比,千余人便能硬生生从前军五万大军之中杀出重围,可见其战力之强悍,此部当为刘备之精锐。而长坂之战中,刘备军士卒战阵虽然严密,勇猛有余却不知变通,必是新近招募之兵,其两部人马皆损伤惨重,根本没有分兵袭我粮道之可能。斥侯所报之敌卒必是樊城一战中突围而去的敌卒,依我之见,只需增派越骑营三千骑卒巡查与樊城、新野一线可保万失一失,前部计策不变依旧分两路直取华容与江陵两地,围歼刘备残余之兵。” 荀攸话一说完,对面武将队列之中便跨出一人,魁梧身躯紧裹鳞片战甲,伴随着一步跨出而叮当有声。众人抬着一看,正是曹军前部统率,征南将军曹仁。此刻曹仁面带愠色,瞪着双眼紧盯荀攸,似乎对他当着众人之面说出樊城一战被敌人突围重围而愤怒,而荀攸所言也让他感受是在挖苦讥讽他。 “丞相,军师之言恐怕不妥!”曹仁愤然说道。 曹操素知曹仁处事谨慎,胆大心细,闻言立即坐直身躯,来了精神。 “丞相,樊城一战,刘备军士卒千余人几乎全部战死,逃出去的不过百余人,还大部带伤。但据斥侯探报,四散攻击的敌卒在二三百人以上,战力十分的强悍,这仅是探知的敌军,假若还有隐藏在各处之敌军,那就不可轻敌了,大军远征,粮草便是全军将士的生命,出现任何一丝的差错都有可能造成不可估计的损失,如果粮道被断,不止是我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就连征调的那百万民夫也无法幸免。末将以为,再征调一万大军稳守新野、郑县各地,同时前军全力夺取江陵,以荆州之钱粮充实大军,为万全之计。刘备丧家之犬,荆州南面各郡旦夕可下,东面有孙权、周瑜虎视眈眈,以丞相大人横扫华夏之威势,他日一纸令书传到柴桑,孙权小儿必亲手取那大耳贼之首奉上。” 曹操微眯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头说道:“子孝之言深合吾意,今日之势主动之权尽在我方,优势颇大,需以夕日袁绍之事为鉴,不可轻殆,大军远征该当步步为营,缓缓而进,以稳为上。” 曹操话语刚落,文学掾司马懿便跨出队列抱拳躬身说道:“丞相,岂不闻兵贵神速,刘备此人颇为了得,虽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强,一旦让其逃脱,不需多日,便将成心腹大患,今刘表长子尤在江夏,水陆两军亦有两万人马,而东吴孙权虽然年幼,但大将周瑜智略超群,见识颇深,如其联合江夏共守长江一线,以我北方士卒不习水性之短去攻敌之所长,恐怕即便得胜也损伤惨重,如今西凉马腾、韩遂等对长安虎视耽耽,大军在此拖迟时间一长,恐怕西线战事又起,到时首尾不得兼顾,此兵家大忌。” 司马懿乃颍川太守司马隽之孙,京兆尹司马防之子,主簿司马朗之弟。少有奇节,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曾多次称病躲避曹操征辟,今六月,曹操罢三公职而以丞相自居,始用强制手段辟司马懿为文学掾,由此可见曹操对此人之重视。 他此番话语落地有声,仿佛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引起来巨大的反应。 一时之间,夏侯渊、夏侯敦、张辽、徐晃、张郃、毛蚧、程昱等人各据一辞,互陈厉害。原本压抑安宁的大厅之中,气氛热烈嘈杂起来。 此次众人一反常态,反而大部分武将主张缓缓而进,众多谋士力主轻骑直追。 但纵横于沙场之上的武人论起辩才又如何是这些饱读经书的谋士对手,只片刻,便被众谋士驳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随军出征的谏议大夫王朗高才博雅,引经据典,只乎以一人之力便驳的众老粗面红耳赤。 曹操见厅中话语之声渐弱,始露出一丝微笑,起身说道:“众人所虑俱佳,然袁本初之败历历在目,不敢不谨慎行事,吾意已决,前军全速朝江陵进发,先取江陵再图江夏。” 中军师荀攸还待再劝,身后一精瘦之人忙扯了扯他的衣角,荀攸随即会意,不再言语。 第五十五章 拉阻荀攸之人乃太中大夫贾诩,贾诩身材与一旁的廷尉程昱相似。只不过比程昱八尺三寸之身高要矮上许多,但他精瘦的身躯比例却极为协调,并无瘦弱之感,让人看起来更加干练。 军议早已散去,但军议上的气氛却依旧笼罩在他们心头。此刻荀攸、贾诩、程昱三人围坐一团,神情凝重,一言不发,一旁的饭桌之上,饭菜早已冷却,菜水早已冰冷,连带屋内的气氛也被他们身上的气息所感染,冷冰冰的。 而外进院落与里面截然不同,文学掾司马懿、仓曹掾刘晔、司空军祭酒董昭、谏议大夫王朗等人正吐沫横飞、争论不休。争论之焦点自是早晨军议,众人对丞相今日一意孤行,强自改变先前之策而大感意外。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方粮道出现些许敌军,尽然迫便丞相放弃原先歼敌之策转而全力夺取江陵。那刘备怎么办?任其自逃?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刘备手下猛将如云,一旦让其得到落脚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而更让众人忧虑的便是征南将军曹仁提出一纸令诏至柴桑,孙权、周瑜之辈便会弃械投降。江东事宜情况复杂,处置不周,反倒可能促成孙刘两家的联盟。 丞相大人对于众人所提之策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以及纷乱的形势让众人忧心忡忡。 起初他们争论的焦点还只是前军分兵追击与全力夺取江陵之间的忧劣,再后来渐渐便谈到了江东之情势,以至于话题渐渐转移到大军趁机一战而定江东的可能。几人才思敏捷,虑事周全,见解独到,渐渐的吸引了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气氛越来越热烈。 荀攸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门外,房门紧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有尖锐的声音隔门传来,荀攸悠悠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丞相变了……”。 程昱闻言挺挺了身躯,转头看向一侧的贾诩,“文和,刚刚军议之时,何故劝阻公达,要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备此人极有胆识,一旦让其壮大,后果堪忧。况且东吴现由大将周瑜掌权,此人才识见地颇佳,辅佐小霸王孙策多年,一旦联江夏而决心死战,以长江之险固,胜负尚不可知。” “仲德兄,其实正如公达所说,丞相变了,夕日与袁绍决战于官渡之时,丞相大人何等睿智,再看如今……”贾诩声音不大,但是话语之中极具力道,一语便命中问题之关键。 贾诩其人颇精于察言观色,在曹操之前曾效力于多人,处直低调,精明无比。 荀攸经贾诩这一说,精绪更为失落,便轻声叹息说道:“今日之丞相与当时之袁绍何其相象,只不知那孙权与刘备是否有丞相当日之智勇。” 一旁两人闻言大惊,贾诩起身便靠向门口,程昱更是一把掩住荀攸。 贾诩彻耳倾听片刻发觉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外面的争论之声依旧,并有越来越盛之势,荀攸也自知失言,三人愕然相对。 片刻,贾诩忽然轻笑起来,“我等皆年愈古稀,半截身躯都埋在黄土里了,还如此操劳干嘛?” 说罢贾诩抬起手来轻指屋外,外面争论的声音不断传来,越来越烈。 三个人原本失落的心情仿佛被这阵嘈杂的声音所感染,听着听着三人尽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荀攸、贾诩、程昱三人忽然齐齐放声大笑,与之前低落的情绪判若两人,贾诩只一句话,便解开了他们心头的死结。 程昱含笑说道:“文和说的不错,我们都老了,大汉中兴的重任也该交给那些年轻人了。看开一点,自求多福吧!!” 荀攸点头称是,随即缓步走到门前,打开大门,高声喊道:“来人,重备一桌酒菜。”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这些智者一样看的开,此刻左将军于禁便孤身站立于襄阳北门城楼之上遥望樊城,内心波涛汹涌复杂无比。 前些日他敌不过众将士的哀求谎报了军情,虎贲精骑都是曹操手下最为勇猛的士卒,执行一个突袭任务尽然会大败而回,他们害怕,他们害怕于将军会将实情禀报丞相大人,那样他们定会受军法处置,以丞相大人治军之严谨,他们即便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想起那些悍卒带着深深恐惧的眼睛,那些战死的兄弟,于禁心软了,他带着士卒回头,杀向了战场,好在刘琮的尸体还在、蔡氏的尸体还在、那些阵亡的荆州兵尸体也在,这个以治军严谨而著称的将军大人为了这些士卒的前程性命毅然割下刘琮、蔡氏的头颅向丞相回禀,中途遭遇敌军袭击,众将血战一番,终于全歼伏击之敌卒,幸得众将用命,不负丞相大人所托。 曹操虽有不少疑虑之处,但一想到于禁平时之谨慎小心便不再询问,并重赏了出征士卒。 城下急速的江水流过,带起阵阵清风,带着一股浓浓的湿气,吹打在人的身上,让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坦。 一想到丞相大人的信任,再想到自己的欺骗,于禁深深的陷入了自责之中,今天军议之中,曹仁将军以数量不对的原因狠驳中军师荀攸大人,让他们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并放弃了趁机截杀刘备的计策,一想到这里于禁的身躯就不由轻轻的颤抖起来。 自己要不要将实情告诉丞相,要不要提醒众人那不断攻击众县的敌军只不过是樊城与岗立两战之中逃散的士卒,根本没有什么大军。 事关重大,考虑再三,于禁狠咬牙齿蓦然下定决心,三步并成两步,疾往丞相驻所行去。 曹操轻裹便袍正凝神注视着帐中悬挂的那幅手绘荆州地形图,望着宽敞的长江若有所思。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轻斥,那粗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折冲将军许褚的声音。 曹操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别看许褚虎头虎脑,看起来有点愣,但他的忠心,他的武勇,除了在宛城阵亡的典韦以外,还真少有人能比的上。一想到典韦,曹操就不由一阵叹息,他同时想到了与典韦一同战死的曹昂,想到了因曹昂之死而愤然离去的丁夫人,那个一直到现在都不肯回来的妻子。 于禁大步跨入帐中,打断了曹操伤感的思绪,躬身行礼。 曹操长叹一声,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为什么现在老是会念念不忘以前的人和事?看着躬身跪拜的于禁,曹操拉回了思绪,轻声说道:“文则此来所为何事?” 于禁被曹操这种极为怪异的语气所惊,一时之间就犹豫了起来,丞相这么信任我,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丞相难受。一看到丞相两鬓些许白发,于禁深吸了一口气答道:“丞相,末将认为今日军议似有不妥之处。” “哦?文则有何高见,尽管讲来!” “丞相,斥候探报所见敌军不过二三百人,为了这二三百人而改变早已议定之策,是否略有不妥,毕竟刘备此人极为狡猾,一旦失去如些良机,日后恐就再难得了。” “呵呵,文则之言亦有道理,不过全取江陵之策并不是因为这几百敌卒而改变的。”一说到行军战阵,曹操立即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一扫先前之颓丧。 “些许敌卒必是樊城突围而去的刘备军士卒,勇则勇矣,但人数却极为不足,我已安排子和领一千虎豹骑前去围杀。数日之内当可一点而定,吾所虑者江东之卒耳!” 于禁闻言呆住了,脑海中一片混乱,丞相改变策略不是因为那些敌军?那自己还有必要说出实情么?再说,不是为了那些敌卒又为了什么?他开始猜不透丞相的用意了。 曹操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特别,以往他一般不会透露自己的战策,但今天他却缓缓说来。 “这几百敌卒倒也提醒了我,粮道紧要啊。想当初,袁本初几十万大军何等威风,乌巢屯粮一烧,瞬间就全军溃败。乱世之中,以食为本,军无余粮,士卒必乱,如今形势与当初何等相似。公达等人为何不吸取官渡一战之教训,占据优势当以稳为先。未虑胜而先虑败啊。” 轻叹一声,曹操继续说道:“追击之军只五千骑,若分兵两向,则势必若。我与玄德相交日久,知之颇深呐。而且他手下猛将如云,云长能在万军之中斩颜良之首,而张飞那莽夫勇猛似乎犹在云长之上,再加日前长坂坡一战中那员白袍将领,刘备手下英雄何其多。” “一旦刘备舍命一搏,全力取江陵,尽夺荆州之粮草军械固守,以他手下战将之勇猛,士卒之强悍,恐怕能坚守数月。而江夏、江东之兵如若达成联盟,共袭吾粮道,大军首尾不得相顾,进不能取荆州粮草以自足,退不能得许都之米粟,大军必危。” 曹操边说边指向壁挂地图,像是在述说,又像是在给自己理清思路。 而一旁聆听的于禁则早已惊呆了。 第五十六章 一缕温暖的阳光冲破了黑暗的封锁,冲开了地表的枷锁斜斜的洒在刘封的身上,随即太阳从地面上缓缓升起,露了它那通红而又可爱的脑袋,红火的光线顿时四散开来,只瞬间就扫清了天地之间残存的那一丝暗淡。阳光洒在刘封高大而又孤傲的身体上,泛出一层金光,让这个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大公子状如金甲战神。 这里是枣阳、竟陵两县交界处,在这处小山之中,二百身着曹兵衣甲的士卒或躺或坐,正在随意尽情的休息着,战马集中在一侧,偶尔打几个喷嚏,他们的兵器就抱在怀中,一刻也不肯松开。这是一幅安详而又遐意的画卷,但这平静之中却掩藏着多少辛酸,他们平静的外表下面,深藏着的,便是那无尽的杀戮与无情的无亡。 斜靠在一起的王威、魏延、大山、季允等人早已醒来,做为这两百士卒的指挥者,他们睡的要比这些士卒少的多,他们需要为这屯士卒下一步的行进方向进行讨论研究,对下一个要攻击的目标进行分析。通红的眼睛血丝密布,粗旷的面庞乱须横生,但这邋遢的外表掩埋不了他们坚毅的神情,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更是凝结着浓浓的杀气,这段时间无数次的血战,已经让他们变成一个个噬血的屠夫,变成一群疯狂战神。而最安然的却反而是那个耸立在不远处,紧盯着远处的刘封,那个自任屯长的大公子,那个只有十六岁却让所有人都敬畏异常的大公子。 目光落在刘封的身上,那闪耀在他身上的金色,让他们形成了一种错觉,也让他们杂乱的心情安静了下来。仿佛他们不是在设法躲避着曹兵的围杀,而是在追击着逃跑的敌人。 这是对大公子的一种信任,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尊敬,是对一个强者的崇拜。 他们在大公子的带领下度过了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半个月,他们攻杀于新野、枣阳、安乐一线,四渡育水河,强攻郑县临进村镇十余次,这段时间内,只伍俊所领斥侯队就截杀了五十余名曹兵斥侯,刘封对敌军斥侯的行踪仿佛具有一种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领,他们仅凭这两百士卒就将这一带弄的鸡犬不宁。 不断的围杀、诱杀、突袭,数万曹兵被他们牵着鼻子四处救火,拿他们毫无办法,略微有些许大意,便有数千名曹兵死于他们的战刀之下。在刘封的带领下,他们便如同一群幽灵一般神出鬼没,他们的战斗毫无章法,随心所欲,渐渐的他们发觉,或许叫他们为马贼更为贴切一点,因为他们终于感觉到,他们的所做所为,就是一群彻底的马贼。 战马是他们砍死马背上的曹兵而抢来的、衣甲便是从死去曹兵身上扒下来的、就连兵器也是敌人手里的。他们用夺来的兵器砍杀着曹兵,用抢来的粮食填饱自己的肚子,喂饱座下的战马,更凭着战马的速度转战四方,二百悍卒在刘封的手里仿佛无所不能。 在这段时间里,荆州那些原本只会划船的士卒已经能抱住马脖子在高速奔跑的战马背上不至于摔下来,而跟随刘封从樊城杀出来的悍卒更是连泅渡都学会了,他们不得不承认,在死亡的威逼之下,最容易激发人身上的潜能,让他们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魏延长相粗旷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内心却波涛汹涌,一刻也不能平息,他微眯着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刘封。对于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大公子,他已经彻底没有话说。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人,他有时都会反复的问着大山等人,大公子真的只有十六岁?真的只是一个在樊城之战前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初哥? 但大山、雷虎、黑子的回答都是极为肯定的,他们一次又一次对魏延的问题做出肯定的答复,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这个烦人的家伙,你说的都是对的。大公子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天生就为战争而生的人。 他们还将如何杀出樊城的一幕幕不厌其烦的告诉众人,那是一场让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死战,虽然一千二百名兄弟只有他们一百人杀了出来,但一个初上战场的人就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指挥,这场血战的本身已经充满了传奇。城头一剑斩敌将首级的勇猛、黑夜之中背向曹兵引诱骑兵的奇谋、纵马来回冲阵的疯狂,在他们的嘴里如同一个个荒诞不羁的故事一样说出来。但这不是故事,因为那是他们亲身经历,亲自参与,百战余生的一战,是他们足以荣耀一生的一场战斗。 文武双全的王威惊呆了、孤傲无比的魏延也惊呆了、那些忠勇的荆州士卒更是惊呆了,但是这些天下来,他们完完全全的相信了,当他们在刘封的带领下朝着数万民夫冲过去的时候,他们彻底相信了。 大公子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哪有正常人为了冲杀四五百名曹兵便纵马冲向无辜民夫的;哪有正常人为了混进城去,尽然能让曹兵绑进城去的;哪有正常人能够以一已之力斩杀三四十名曹兵,一个人就夺下城门的;哪有正常人为了刺杀曹兵将领而假装成曹兵斥侯,大摇大摆冲过去,杀完人之后,再单枪匹马杀出来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是他们亲眼所见,甚至亲身参与的。当他们的胆量一次次的接受这种疯狂的考验,当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活着走出那片纷乱战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思想是不是有问题。 当大公子将一次又一次的不可能变成现实的时候,他们只能感叹,大公子这样的战法不是疯子,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看不懂,读不透的天才。 现在这位天才正在登高远望,详细考虑着他们下一步的行进路线。 刘封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他却认为自己是疯子,是一个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疯子。清晨冰冷的空气让刘封有点火热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思虑渐渐清晰,无数次险之又险的形势锻炼了他的意志,考验了他的急智,也培养了他的反应。刘封知道,他们只能胜不能败,甚至连胜都需要胜的干净漂亮,否则一旦被敌人缠上,二百悍卒的生命转瞬即逝,他不指望还能像在樊城那样再来一次突围,事实上,就算当时的情形再重复一次,他都没有把握能活着出来。 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就因为他的不可复制。 如今,刘封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迹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他,危险正在靠近,敌人就在不远处。 刘封之所以将部队带出这么远,藏在这处并不显眼的小山之中,就是为了躲避这种感觉,但他失败了,即便是在这山凹之中,他也闻到了那股死亡的气息。看着远处的树林、河流、荒芜的田地,刘封再次隐入沉思。 竟陵临近襄水,是个小县,不过由于县内百姓不像樊城、新野那般随刘备过江,倒也显得有些生气。 刘封之所以一直没有攻击竟陵除了想麻痹曹兵以外,还是想将这里做为一条退路,由于竟陵百姓都未过江,这里有不少船只,还能够让他们渡过襄水,如今,曹兵后续防备越来越严密,他们已经失去了活动的空间。刘封不再迟疑,准备及时撤过襄水,撤往江夏与义父主力汇合。 依照原定的计策,今天他们准备强攻竟陵县城外的一座小镇,此镇紧临江边,或者也可说成是一个渡口,约有一曲四百曹兵守卫。伍俊早已派斥侯探查清楚,那里有船,曹兵征收了不少船只集于此处,以备后用。 看着太阳渐渐升起,刘封却犹豫了,他想下令进军,但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身后的士卒已被柔和的阳光唤醒,开始准备起各自的战甲装备,给战马喂草料。 只片刻,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整装待发,信心十足的看着静立远处的刘封。他们就像这段时间以来习惯了的那样,等待着大公子的攻击命令。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时间过了很久,刘封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王威、魏延、大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碍于对大公子敬仰,他们也不便上前询问,二百悍卒静静矗立,眼光全都集中在远处的刘封身上。 日上三杆,艳阳高照。雷虎、黑子两名亲卫队长相视一眼,终于忍不住靠了过去。 缓步走到刘封身旁,雷虎首先开口:“大公子,众将已收拾妥当,正等待大公子下令。” 刘封像是被雷虎的话语与惊醒,抬头看看太阳已经老高,时辰已经不早,迟疑了一下刘封缓缓说道:“哦,告诉叔义、山叔,行动取消,所有人原地休息。” 得到大公子的命令,雷虎与黑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对大公子的这道命令有所怀疑,但这段时间养成的惯性已经让他们习惯了遵守,他们知道大公子天马行云般的想法,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 两人立即退下,前去传令。 王虎、大山接到命令却顿时呆住了。 ———————————————————————————— ps:过了十二点了,祝各位书友元宵节快乐!! 第五十七章 “原地休整”的命令从雷虎与黑子的口中嘣出,虽然众人早已经习惯了刘封那犹如天马行云一般的战法,如鬼神变化一般莫测的思想,但仍然被这个命令所惊呆,刘封毫无征兆下令继续休息,让已经准备好一切的他们不知所措。 互相对视了一下,众人相互点头示意,几人立即向刘封围了过去,这一次他们需要知道大公子的所思所想,因为这个命令实在太过突然,粮草没有储备的他们,根本经不起等待。 刘封也有点头疼,他看着走来的众人微微有点失神,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向他们解释,事实上他下令休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只是感觉有点不妥,有一种危险的感觉缠绕在他的心头。 但让刘封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把这个自己都认为荒诞不羁的原因说出来的时候,一旁众人尽然极为了解的点头赞成,刚才的犹豫一扫而空,围过来的王威、魏延、大山、季允等人立即就四散开去安排警戒,下令休息。 这下子轮到刘封惊讶了,这么不可思议的理由,他们尽然全都相信?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连番的血战已经让他们的脑袋出现问题了。 事实上,大山、季允等久经战阵的老兵都有过这种感觉,他们都知道这个算得上有些玄妙的东西。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抑或者说是人类身体之中存在的一些潜意识,就像是其他动物总能感觉到大自然危险的来临一般,在地震、火山喷发之前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如今听说大公子有这种感觉,他们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在他们的想象里,像大公子这种对于危险极为敏锐的人,对于危险的感觉应该更敏锐。 安排完士卒休息,众人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以他们所了解的情况来说,这种感觉虽然有点虚无飘渺,但都是极为灵验的。一想到远处可能正有一支强悍的敌军紧盯着四周,就等着他们的出现,几个人就有点紧张起来,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山坡,众人心里一惊,立即命令手下士卒布置起防御阵势,准备抵御敌人的进攻。 刘封被他们这么一折腾也紧张起来,略一思量,为了队伍的隐蔽,他干脆命令伍俊将散出去的斥侯全部召集回来,做到完全隔绝。 众人的心中有些不安,但又极为无奈。 等待总显得十分漫长,尤其是充满死亡威胁的等待更让他们感觉度日如年,好在光阴的流逝没有因为这种不安而有丝毫的停息,在众人充满不安的情绪之中,一天就这样很快的流逝,看着天空渐渐黑暗下来,他们反而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没有丝毫情况的出现,也让他们略微安心下来,不安的情绪也渐渐的消失,籍着黑夜的笼罩,他们放下心来,开始享受这难得的休息。 时间一等就是三天,这三天来,他们就在这片不大的山谷之中静静的呆着,傻傻的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轻轻感受着偶尔刮过的轻风,偶而回忆一下这十余年来一批又一批离他们远去的袍泽,一个又一个用自己身躯换来他们生命的兄弟,一张又一张有些熟悉又显然有些陌生的面孔,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能够生存下来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情,原来自己的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自己更是在为那无数的兄弟而活着。 等待的日子虽然很难熬,但是这三天的等待时间也让他们得到了良好的休整,前段时间玩命的拼杀,无时无刻都在为生存而奋斗的血战早已耗完了他们身上的体力,但这原本根本就没有的休息却让他们恢复了往夕的神采,让他们又龙精虎猛起来。 或许是他们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杀伐,蓦然休息三天,他们已经感觉有些不习惯了,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气力逐渐恢复的众人此刻逐渐活络了起来,开始与那些陌生的兄弟谈天说地,开始交换战场上的心得。 刘封暗道惭愧,他考虑的事情还不够全面,他以自己的身体来衡量那些普通的士卒,忘情的厮杀似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让他根本不知道及时安排士卒的休整,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本不是每个士卒都像他这样连续拼杀之后还体力充足的。原来,适当的休整是这么的重要。 刘封不由暗叹侥幸,自己的无奈之举,尽然起到了这么良好的效果,他不敢想像自己手下的疲惫士卒碰到曹兵最精锐的部队之时发生的情况,一直以来,不断的胜利已经让众人开始大意,他们的思想已经有些麻痹了。 大山等的思想依旧很清醒,这几天之内,他们不断的研究着部卒突围的方向,不断的商讨着相对安全的路线。现在众人的眼睛停留在刘封的身上,在等待着大公子的命令,因为他们知道,此刻已经不得不出发了。 但刘封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因为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猎物,而那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正在耐心的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刘封也只有苦笑,因为他也知道,现在已经不得不下令出击。 为了追求士卒的速度,他们不敢携带太多的粮草,事实上像他们这种来去如风,四处劫掠的战法也不需要存储粮草,他们纯粹是以战养战,杀到哪抢到哪,靠敌人的粮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三天的等待恢复了士卒、战马的体力却消耗了仅余的一点粮草,如果不是这片小山之中恰有一缕泉水的话,他们一天前就得行动。 刘封迎着王威、魏延等人露出一丝无耐的苦笑。众人会意,立即围坐了过来,事实上他们一直在等待着刘封的命令,他们知道,再不出击,恐怕不要曹兵进攻,他们也将会活活的饿死。 刘封轻叹一口气,抛开脑海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略微梳理了一下杂乱的头绪,迟疑了一下,旋即说道:“文长、子孝(季允字)领五十名士卒随我直往竟陵,叔义、山叔领其余士卒一个时辰之后出发,直取竟陵渡口抢夺渡河船只。” 回顾众人一眼,确认他们都已听清楚命令,刘封继续说道:“渡口处约有四百曹兵,你们能否迅速杀散他们将是此战关键,一旦久战不下,敌人的援军赶到,那我们将失去渡河的可能,只有继续往石阳方向冲去,我有一种感觉,曹兵的已经有精骑时刻等待着我们的出现,如果渡口不能攻下,被逼往石阳而去,这百里路程也许将是我们最后走过的路程。” 众人听到大公子声音沉重,不由默默点头,谨记心头,王威与大山更是紧握双拳,暗下决心,这是关系到这部士卒生死存亡的一战,失败了,他们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可能,从大公子的话语之中,他们也明白了形势的危急。 一旁的伍俊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公子,既然渡口之战极为重要,为何还要分兵袭向竟陵,集中全力直扑渡口,凭借战马之利,二百对四百,胜算也能大增。” 魏延皱眉说道:“大公子应该是害怕敌军骑兵埋伏远处,准备一击毙命。五十名士卒虽然能让曹兵有所怀疑,但也足够吸引他们出动,要是人再少一点,恐怕他没有丝毫的效果了。” 看着刘封点头称是,魏延不由继续说道:“大公子,诱敌之责不如由末将担当,由大公子指挥主力强冲渡口,胜算将会大增。即便是我等被敌骑袭杀也保全了主力,何必两头都担上风险。” 众人听闻立即就争吵了起来,他们已经明白诱敌之卒责任重大,生机渺茫,这种危急的重任他们又岂能让大公子去,他们死了不要紧,但大公子要是有何意外,他们承担不起。抛开大公子的尊贵身份不说,他们扪心自问,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将部卒带出险境。于是众人争抢起来,要代大公子执行诱敌之策。就连刘封身后的雷虎、黑子也跃跃欲试。 刘封不由苦笑,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我之所以让文长与我一起,便是因为此战可能十分凶险,以文长之高强武艺,或许能多增一份胜机。诱敌之策非同小可,必须要争取将敌骑引出越远越好,一旦让他们分兵增援渡口,我部便会全军覆没,所以我要亲自前去,拖的时间越长,你们强攻渡口的时间也就越充裕,攻占完渡口,你们除了留下乘用的船只以外,其余的必须尽皆烧毁,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与文长还未赶到,你们立即渡江,从华容大道而行直奔汉阳、乌林,随后从赤壁过河,如若所料不差,那里应该有刘琦公子的哨船,那时可汇合我义父大军,听从义父将令。” 听完刘封之语,众人先是沉默,随即猛的喧闹起来,王威首先开口:“大公子,若论武艺,吾弟文长在我之下,何不让我前去。” 一旁的伍俊也不甘示弱,“大公子,若论武艺,我也不差,何不让我前去。” 魏延一听,顿时腾身而起,枣红的脸上,横眉怒目,一把拔出战刀,怒声喝道:“口说无用,要不刀上见真章。” 王威、伍峻刚想起身,便被一旁众人拦住,大山、季允一人一个,紧紧抱住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 刘封苦笑更甚,开口说道:“我让文长陪我前去自有道理,不必再争,大敌当前,当以士卒的生存为紧要,莫非你们不相信我的安排?再说,是否有埋伏的敌兵还未可知,如此安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几人听到刘封如此说道,便不敢争论,毕竟大公子的战场感觉让他们无可争辩。 王威忽然指着魏延说道:“文长,大公子即如此安排,我便让你去,但大公子要是有何闪失,我惟你是问。” 魏延先是一愣,随即咧嘴大笑,忙不停的点头称是,仿佛得了什么大的便宜一般。 第五十八章 竟陵北门。高大的城墙威武雄壮,犹如一座山岳一般横旦在这块宽阔平坦的土地上,用他那厚实坚硬的身躯,牢牢的护卫着城中的所有人。 城楼之上,大纛高耸入云,粗壮的躯杆坚挺有力,顶端巨大的汉字旗面庄严而又肃穆,随风飘荡之中,尽显睨视天下的冲天霸气。 虎威将军,领高陵亭侯曹纯立于大纛之下,纵目远望。 全身紧裹在一套雪白的亮银甲中,一块块雪亮的鳞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两肩之上,银白的锦布披风被风吹起,悠悠飘扬,更衬托出曹纯的英武不凡。满是老茧的右手紧握一杆亮银枪,左手轻搭在腰间战刀之上,那闪亮的枪头透出粼粼寒芒。 曹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如岩石般坚硬的线条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坚贞不屈。原本俊秀的一张脸更是因为这粗旷的线条而多了几分硬朗的气息,多了几许豪迈。他的眼睛略微有些凹进去,显得有些深邃,此刻他的双眼正紧盯在远处的丘陵之间,久久不愿移动。 四周很静,除了城墙上五彩斑斓的战旗在风的扯拽之下发出阵阵呼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但是城墙上的竟陵守卒没有因为这种安静而感到一丝丝的详和与平静,看着城下整整齐齐列成密集战阵的一千骑卒,那一千个骑兵,一千匹战马却没有丝毫声息的战阵,他们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一股能摧毁世间一切的凌厉霸气。 城上的守城士卒不由自主的齐齐吞咽下一口口水,伸出舌头滋润了一下因为干涸而开开裂的嘴唇,想以此来驱散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压抑和缓解心中的紧张,但他们失望了,那股浓浓的气势依旧能让人窒息。 看着这些全身笼罩在黑盔黑甲之中,就连前排的百余匹战马也罩上了马铠的骑卒,他们充满了羡慕与震惊。同时这些随同将领不战而降的荆州士卒又带着一丝侥幸,仅凭这一千骑兵,就已彻底的摧毁了他们心中的防御,让他们浑身都开始颤栗,战力并不一定要到战场之上才能体现出来,真正强悍的士卒,哪怕一举一动都能让别人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 如山般静立的骑卒没有一丝丝的反应,连同他们座下的战马也悄无声息,士卒只顾微眯着双眼紧盯前方,静静的等待着军令。几个屯长甚至闭起了眼睛养精蓄锐。他们早已熟悉了千余悍卒身上散发出的这种惨烈杀气,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根本就不放在他们眼里,见惯了无数次惨烈杀伐的他们,平静无比。 战马的奔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远处两名纵马狂奔的斥侯打破了这种平静,给死寂的竟陵带来一丝生气,一个立于战阵前方的屯长立即睁大了微闭的眼睛,双眼之中精光一闪而过。 风还在呼啸,在所有人的耳中呼啸,马还在奔驰,在众人的眼前奔驰。 静与止,只在一字之间,而眼前的动静也只在一瞬之间,在所有人一眨眼的时间里,飞速奔驰的战马已经变成静立,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们的动作,马上士卒已经跪地回禀探听的军情,只留两匹喘着粗气的战马立于原地。 一个屯长迎了上去,仔细的聆听着斥侯的探报,做并做简易的记录。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禀报完军情的斥侯没有任何的停留,一个翻身就已卧于马背之上,战马如有灵性,立即掉转身躯,载着斥侯飞奔而去,根本不需要主人的催打。 阵中终于有了变化,队伍前端,一个魁梧高大的悍卒在屯长的示意下高举起了纯黑色虎威将军战旗,战旗黝黑,仿佛紧裹着层层死亡的气息。 城楼之上,原本稳如山岳一般的曹纯终于收回了远望的视线,目光落到战阵的前端。 在战旗挥舞的瞬那间,千余骑卒的战阵似乎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一股纵横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 曹纯坚毅的脸上微微有些变动,那硬如岩石一般的线条竟然缓缓形成一股笑意,这股淡淡的笑意犹如千年寒冰瞬间融化,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心。 曹纯心中满意,那些狡猾的敌人最终还是忍不住动了,一切还在落在了他的意料之中。 事实上,接到丞相命令以来,曹纯直接就指挥一千虎豹骑直奔竟陵,纷乱的战场之上,他一眼就看出了关键所在,抓住了敌人的要害。 成竹于胸的虎威将军没有派士卒去四散搜索,他知道对于刻意隐藏的敌人,少量的搜索部队那是给敌人送过去的点心,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人太多,又会打草惊蛇。所以他只让斥侯紧盯各处要道,只等对方出动,便凭借战马的优势一击而中,全歼那些敌人,但让曹纯有些意外的便是,那些敌人尽然能一忍便是三天,这种敏锐的嗅觉让曹纯都暗自赞叹,怪不得仅凭一千士卒就能从五万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看来统军的将领的果然颇为了得。 一想到这里曹纯心里又微微笑了笑,因为他知道,像这种追求速度,如鬼魅般袭杀的敌人不会有太多的粮草储备,根本忍不住几天,以逸待劳,便是最好的选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曹纯早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一点都不急,他要等,等着敌人首先出动,如今一切都是落在他的掌握之中。曹纯不再犹豫,立即迈开大步往城楼下走去。 一员年轻的小将立于马旁,远远看着从城门之中走出来的曹纯,看到将军大人那种龙镶虎步之中透出的豪迈,心中充满了敬仰和羡慕,他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将军大人一般,统领这一千虎豹骑,在丞相大人的指挥之下,冲杀于万军之中,袭敌于千里之外,为丞相大人匡扶汉室,平定天下叛乱而纵横天下。 当他还在幻想的时候,曹纯已迈至马前,看到年轻小将眼中的羡慕之情,曹纯怜爱的看了他一眼,走至他的身旁,轻拍小将肩膀,一拉马缰,翻飞便跨上了他的爱驹,骑上那匹全身雪白的千里飞云。 斥侯屯屯长疾步赶至曹纯的马前,躬身跪拜,大声说道:“将军,斥侯探报,五里之外,刚有三十余骑纵马从左翼冲出,往竟陵而来。” 曹纯轻轻挥手,屯长直起身立于一旁听令。 曹纯细细思量,“三十骑?丞相大人曾言,敌军约有三百余骑,只出三十骑?” 四周安静异常,仿佛战旗的挥动与将军的上将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依旧微眯着双眼,全神贯注的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正在曹纯思量之间,又有斥侯疾奔而来。 马蹄扬起一缕灰尘,蹄声错落有致,悦耳动听,相隔一百步,奔驰的战马蓦然减速,再进十步,马上骑卒一拉缰绳,减速的战马会意,顿时摆尾转身,巨大的惯性让马上的骑卒“飞”了起来,但半空之中的骑卒并无半分惊慌,一个扭身,随即便稳稳落在地上,没有片刻停顿,动作亦如行云流水一般美妙。 斥侯如同完成了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举动,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却不知,城楼之上,竟陵县的守卒早已目瞪口呆,虽然一天之内都能看到十几遍,但每一次都让他们难以置信。这种高超的骑术,他们甚至闻所未闻。 斥侯躬身报道:“将军,与枣阳交际之处,山林之中,再冲出三十骑,从左翼山头冲出,往竟陵而来。” 曹纯初是一愣,随即轻笑起来。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小将,曹纯缓缓说道:“文烈可知敌兵何意?” 小将闻言,毫不犹豫便回口说道:“将军,此必是敌军诱敌之兵,敌军不过二三百骑,即便是全军出动,也断然不敢强攻竟陵这等城高险固之地,如今分批而行,不过疑人耳目,其大部必是疾袭襄水处竟陵渡口,只需分兵而行,必能全歼。” 曹纯含笑点头,甚为满意,“文烈所言甚是,不过敌军如果探得渡口兵众,必会转身而逃,到时四散追击,岂不麻烦?” 小将闻言一窒,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曹纯嘴角含笑,轻拍小将肩膀,接着说道:“尽主力全歼诱敌之兵,待敌主力于渡口混战,全军杀出,一击而中。” 小将闻言蓦然抬起头来,凝望曹纯,像似略有所悟。 “为将之道,当以夺取最大战果为目标,舍车乃为保帅,弃子只为存活。如若所料不差,敌军的将领必在这六十骑之中,他想凭借自己的勇悍来拖住我们,为主力强攻拖延时间,既如此,那我们便陪他玩玩。” 不等小将反应过来,曹纯已经纵马而出,一旁的屯长顿时喊道:“将军巡阵。” 小将闻言豁然醒悟,一把举起纯黑的虎威将军战旗紧随曹纯后面狂奔而去,一白一黑二道人影纵横驰骋在大军阵前,原本静默无比的千余骑兵,顿时纵声欢呼,惊天动地的喊叫之声,充满天地。 疾速奔驰的战马之上,曹纯猛的舞动亮银枪。 细长的亮银枪点燃了阵中士卒的激情,千余士卒放声狂呼:“虎豹雄威,战无不胜。” 曹纯猛然停住战马,放声大呼,“杀”! ——————————- ps:推荐一本穿越三国的强作《三国志新传》,下面有链接!!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五十九章 虎威将军大人的战前巡阵激起了马上骑卒封藏在心中的热情,那一声声忘情的呼喊点燃了他们身上蕴藏的暴戾恣睢,让他们只片刻之间便像疯狂的野兽一般,血红着双目,准备对目标发起霸道之极的凌厉攻击,那千名士卒由沉默变疯狂的短暂时间,那股突起的血腥之气,直惊的城墙之上的守卒面无人色。 曹纯扯动缰绳,率先朝远处冲去,座下那匹雪白的千里飞云配合着他身上纯白的战甲,让他恍若天神下凡。 一匹匹战马缓缓起动,密集的战阵渐渐散开,片刻之间便汇聚成一道高速奔驰的洪流,那三两相护之间的阵形,让他们即便是在高速奔驰之中,也能汇聚起强大的战力。竟陵城犹如沸腾了一般,在战马的嘶鸣与兵器碰撞之声中,发出震天的声响。 被曹纯唤做文烈的那员年轻小将名叫曹休,乃曹丞相族子,不久前刚投入丞相帐下,颇得曹操喜爱,待若亲子,如今曹操更是让宗室之内武艺最为高强、虎豹骑统领、以千里奔袭亲斩乌丸首领蹋顿而名震天下的曹纯亲自调教,让他年幼之时就随天下最为精锐的骑兵转战天下,希望将他培养成栋梁之才。 如今,曹休高举战旗紧随曹纯身后,初次上阵的曹休被士卒身上迸发出的强烈气势而感染,全身热血沸腾,骑在奔驰的战马之上,曹休更是畅快无比。 迎面吹来的劲风和着高速冲刺带起的气流不断的扯拽着曹休手中的巨大战旗,原本轻若无物的战旗以刻重若千斤,让曹休手中的战旗犹如附着千斤重力一般往后拽去,年轻的曹休初次上阵,根本不懂那些规矩,如今看着战旗就快要被风扯倒,心中大急,更怕被身旁众人耻笑,于是瞪着双眼,死咬牙关,集全身之力紧握旗杆,让威武不凡的战旗迎风飘扬。 一旁的士卒看着曹休那张涨的通红的脸都不由暗暗发笑,但一路行来,瞪着双眼,硬是强撑下来的曹休也让他们暗暗称奇,看着那迎风飞舞、猎猎作响的巨大战旗,几个人不由向曹休伸起了大拇指,这小子的精神确实可嘉,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冲锋以后还死扛着这么巨大的战旗不松手的人。 那面纯黑的虎威将军战旗第一次在疾驰的战马之上飘荡数里,拉风无比。 半晌,斥侯屯长看着满面通红、龇牙咧嘴的曹休终于感觉到了异常,他立即驱马靠了过去,接过战旗,指了指旁边骑卒,冲着曹休喊道:“冲锋的时候士卒都换成小旗,你为何高举这面大旗?” 曹休一听差点哭了出来。 距竟陵三十余里,在一处小树林前,前后两股骑兵疾速奔驰。 看着越来越近的小树林,队伍最前端的刘封开始控制着战马缓缓减速,紧随刘封身旁的雷虎、黑子率先会意,舞动随身携带的小旗,三十余骑接到军令,立即渐速分向一侧,往树林靠近。 片刻之间,第二批冲出山谷的魏延领着三十余靠了上来,马蹄扬起的灰尘冲天而起,有若烟云,看着精彩奕奕的魏延,看着身后毫无惧色的士卒,刘封不由豪气顿生,一勒马缰,刘封回头对魏延做了一个手势,同时对身旁的士卒喊道,“散开”。 雷虎手中的手旗再次挥动,直直的指引着后面骑卒的目标。 众人立即会意,刘封所领三十余骑争先恐后的往道路两旁散去,一下子就隐入了树林之中,而魏延所率之骑卒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一冲而过,只留下漫天的灰尘。 冲进林中的战马淹没在杂草与树叶之中,疾速的奔跑让这些强壮的战马不断的打着喷嚏,喘着粗气。 而三十名士卒却没有这些伙计的闲情雅致,他们此刻尽量压抑着因为大口大口喘气而起伏的身躯,取过身上的弓箭,弯弓开弦,双眼紧盯着道路之上。 果然,只一刻,他们前来的道路之中,就有两骑打马飞奔而来。 这是两名曹兵的斥侯,他们一个紧盯一波,如今汇聚到了一起。两名经验十分丰富的斥侯骑兵一看到前方的树林,便减速停顿了下来,他们斥侯的行动大多依靠这些树木与山丘,所以他们比别人要更为了解这些地带的危险性。 看了一眼远处,除了林前的那道大道,再远处便是低洼的不平的田地,很难通行,两人有些迟疑,有点拿不定主意。 但是斥侯刺探军情的职责十分重要,他们不敢耽搁,看着道路之上依旧扬起的灰尘一直连到远处,他们不安的心略微有一些放松下来。交马商谈了几句,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两人立即分了开来,他们决定继续跟下去。 一骑飞奔而去,一人留在远地,紧张的注视着飞奔而去的袍泽,在前面兄弟接近树林的一刹那,他紧张的观注着林中,只要出现任何意外,他将毫不迟疑,立即绕道远去,相对于袍泽的生命,探听的军情显然更加的重要。 刘封隐在树林杂草之中,看到敌军斥侯如此小心,不由暗暗称奇,只两个普通的斥侯就有如此纪律和意识,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待他细想,前冲的曹兵斥侯已渐渐靠近了他们。 林中众人凝神摒气,扣紧弓弦,只等大公子一声令下,便密集而射,一举收拾掉那名敌人。 刘封隐忍不发,一声不吭,直到敌骑过去,依旧没有任何的举动,众人十分不解,这时,刘封忽然举起了右手,不待他们细想,立即条件反射般的再次扣紧弓弦。 后面停留的一骑开始缓缓加速,看着前面的兄弟远去,他不安的心情渐缓,一催战马立即朝前赶去。或许是前面袍泽的顺利通过让他放下心来,这名斥侯也不像前面一骑那般全身紧贴在战马之上小心翼翼。 最不可能,往往就是最为可能,林前的形势突变,在这名斥侯到达树林中部的一刹那,刘封猛的直接身来,大声喝道:“放”。 二十余支箭矢离弦而出,疯狂的朝树道前边道上的一人一马飞去。 箭矢的震颤与箭矢破空之声惊吓到了马上的骑卒,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这名曹兵斥侯猛的往战马背对树林的一侧蹿去,这匆促之间的应对让他躲过一劫,射向他的箭矢全部落空。 刘封暗暗叫好,这种骑术虽然难得,但是这种仓促之间的应对更让他赞叹,没有无数次生死系于一发的考验,没有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徘徊,根本锻炼不出这种犹如神助般的反应,赞叹的同时,刘封也吃了一惊,敌军的强悍,让他起了深深的戒心,他猛的想到,如果碰到一支个个都像这般强悍的士卒组成的敌军铁骑将会如何? 敌军的斥侯如此凶悍,如果围过来的敌军也如此强悍,那将如何? 刘封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我发觉自己有点盲目的估计敌军的实力,假如围歼他们的曹兵也这般的强悍,不仅他们将死无葬生之地,就连叔义、山叔等人也十分的危险,一旦在他们陷入苦战的时候敌骑拦腰冲杀,就连逃都没办法逃。 远处战马的嘶鸣惊醒了陷入沉思之中的刘封,那名曹军斥侯虽然躲过了密集的箭矢,但是座下战马却没有这么幸运,七八支箭矢,深深的插入了战马的身躯,殷红的鲜血只瞬间便沿着箭尖伤口冲了出来。 战马轰然倒塌,巨大的惯性连带着马上的骑卒也翻滚的砸向远处。 看着敌卒连同战马一起摔向远处,刘封幡然醒悟,成败在天,生死有命。脑袋落地,不过就一碗大的疤,思前想后反而缩手缩脚了。刘封随即不再去想那些令他心烦的事,猛的直起身来拉过战马,招呼一下身旁的众人,立即冲出树林,翻身上马向摔倒的战马直冲过去。 摔倒的战马死死压在骑卒的身上,奋力躲过一阵射雨的曹兵斥侯没有避过战马的重压,瞬间翻倒的战马那沉重的身躯紧紧压在斥侯单薄的身体之上,将斥侯全身的骨头压碎,将他整个人都压塌了下去。 众人一阵心惊,刘封身后,这些跟随魏延归于刘封帐下的士卒还没有见过这种战马踩压下的惨景,一时有些失神。 这时,远处的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如若雷鸣。众人如临大敌,顿时紧张起来。 只有刘封面色平常,因为他知道,那肯定是魏延所领的三十骑。 果然,只片刻,魏延带出现三十骑冲了出来,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的魏延此刻一手提战刀,一手紧握马缰,战马前端悬挂一血淋淋的人头,壮若凶神。 不过,这个壮若凶神的猛男此刻却惊慌失措,一看到刘封,魏延就大声惊叫起来,“快走,大公子快走,敌袭,敌袭。”也不管隔着这么远,对方是不是能听得见。 魏延身后的三十名士卒更是不顾一切的拼命抽打着座下战马,仿佛身后紧跟着洪水猛兽一般。 刘封与身旁的士卒被他们这种惊慌失措的动作弄的有些莫名,直到他们冲到身旁,众人才感觉到异样。 大地开始阵阵颤抖,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刘封终于听清了魏延口中叫喊的声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蓦的大声喊叫道:“加速,快加速,敌袭。” 纷乱的战马被疯狂抽打的士卒激怒了,它们不顾一切的撒开四蹄玩命奔跑起来,这六十骑渐渐的汇聚在一起,如沧海一粟,飘摇而去。 渐渐的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露出骑士的身影,笼罩在黑盔黑甲之中的骑士如同地狱之中冲出的魔神,无尽的黑色之中带着无边的杀气,他们身后那冲天而起的灰尘犹如死神降临前的光幕,连通天地之间。 队伍最前端,一个全身锦袍白铠,座骑于一匹通体雪白战马之上的将领,犹如箭头一般,指挥着身后茫茫然杀出的千余士卒,四千只马蹄此起彼伏的敲击着大地,声势惊天,直向刘封等人杀去。 第六十章 跟随刘封分批冲出山谷,作为诱敌之兵的六十名士卒,除了雷虎、黑子、季允以及刘封的亲卫队十名士卒是原先刘备麾下百战悍卒,并伴随着刘封一同杀出樊城以外,其余之人全都是原先魏延帐下,不愿意归降曹军的荆州义卒。 刘封考虑到他们此行的目的重在诱敌,便毅然选调王威、魏延所领的荆州之兵作为主力,而渡口一战则关键到他们这二百士卒的生死存亡,刘封便安排从樊城相随于他的那百余悍卒为突击部卒。 这便是刘封为何坚持要选择魏延而不是王威一同前来的原因,魏延年纪虽轻但力大无穷、武艺高强,最主要的便是这些荆州士卒都由他一手带出襄阳,刘封的名气虽然响亮,但毕竟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尚短,魏延在他们心中的威信自然要比其他人要强的多,临阵指挥更是能够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一般,这样便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这几十名士卒身上的极限战力,他们也多了一份生机。 但这些荆州士卒身上有着明显的缺点,那就是不善骑战。事实上,不善骑战已经是夸大其辞,他们根本就不会骑战,不仅士卒不懂,统兵的刘封也不太懂。在张飞与赵云的轮番调教之下,刘封的骑战水平的确不错,但那仅限于他自己,对于如何指挥一支骑兵部队作战,如何实施凿穿,如何列雁形攻击队伍,他也是一知半解。 他所知道的骑战知识,还是在军营之中闲暇之时,张飞、赵云口授给他的,而由于他们缺乏马匹,根本没法组成一支骑兵队伍,他所能掌握的也就权限于一些理论知识,如果跟纵横北方的曹兵骑兵比起来,简直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这些半个月前连马都没有骑过的荆州士卒,在严峻的形势所逼之下,如今只不过勉强能在飞奔的战马之上不掉下来,要让他们凭双腿夹稳马腹,挺枪做战,又或想更进一步,以合理的阵形去冲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说白了,这也不过就是一批骑在马上的步卒,多了一个代步工具而已。根本没法发挥出骑兵作战的优势,更多的时候,他们也就是壮壮军威,恐吓一下敌人。 如今,眼前的形势已经轮不到他们恐吓了,后面紧追的一千曹军精骑所传来的冲天杀气,还未交锋便已彻底摧毁了他们反抗的勇气。而这些被战马颠的屁股几乎开花的荆州士卒,只恨座下战马少生了两支翅膀,速度还不够快。 几股奇异的洪流在竟陵与枣阳交际处的空旷地段奔驰,刘封等人在曹兵千余骑兵的追逐下狼狈逃窜,千余战马的疯跑带起了漫天的灰尘,充斥了襄水北岸湛蓝的天空。 曹纯所领一千虎豹骑不动则已,一动则惊天动地,这一千骑疯狂冲锋的时候尽然给人一种万马奔腾的错觉,他们长长的队伍,拉成一道完美的雁形攻击队列,势若雷霆,随时准备着给敌人以凌厉霸道的一击。 此刻,除了刘封与他那十几名亲卫依旧冷静稍显平静之外,其余的荆州之卒早已浑身颤抖不已,不仅是他们,就连初次参与这种数千骑兵厮杀的魏延也黯然心惊,那种成千上万匹战马同时奔腾的场面,连大地都阵阵颤抖的景色,连带那股冲天而起的杀气让他们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众人座下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身上发出来的颤栗,抑或是它们本身就感受到了身后同类传来的危险气息,在这关键时候,这些忠诚的伙伴不惜体力的疯跑,尽然奇迹般的与追击的曹兵拉开了距离。 后面追击的曹纯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他坚毅的神情带着丝丝的冷酷,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端,牢牢的控制着队伍的前冲速度,始终让战马处于良好的作战状态,以稳定的速度来尽量减小战马体力的消耗,而后面战马上的悍卒也如同曹纯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他们紧紧跟随在将军大人的后面,以将军大人的战马为基准而结阵前行。 面色沉稳的曹纯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失去了前面追击的目标。他对自己极为自信,相信凭着自己无数次的追击经验,瞬间便能分辨出敌军的逃跑方向,何况此刻不像在草原之上,那六十余匹战马扬起的漫天灰尘直接就成了他们的指路针。 曹纯领着虎骑精卒如同一个经验极为丰富的猎人一般紧紧跟随在猎物的身后,猎人一点都不着急,他就这样紧盯着不放松,静静等待着猎物因为惊慌疯跑而力竭,一战而定,便何况,曹纯知道敌军的主力还没有行动,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场白,一个小热身。 迎面吹来的劲风刮的他们两耳生痛,气流的旋转在他们耳旁带起一股忽忽的声音,全身俯卧于战马背上,刘封以从张飞、赵云处学来的技术,认真驾驭着战马,以极低的身势尽量减小前冲的阻力,同时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思索着应敌之策,思索着如何拖住这股敌骑。 现在刘封是又惊又喜,喜的是敌骑果然被他们引了出来了,但更令他吃惊的却是敌人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以致于他们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他不由暗暗惊叹,前段时间四散进攻估计已经惹怒了曹兵,此刻尽然派出这么凶悍的铁骑前来劫杀。 这段时间不断的胜利也让刘封对曹兵的实际战力有了一个错误的估计,以为同等数量的曹兵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但他不知道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荆州的环境让曹军的北方士卒不太适应,大部分士卒都有水土不服的现象出现,呕吐不止。再加上屡被他天马行空的计策所迷惑,四处受袭,战力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也让刘封占了很大的便宜。 如今他要是知道曹操派遣的最精锐的虎豹骑前来的话,估计他也不敢像现在这样玩什么诱敌之计了,身后曹兵那种不急不忙的气势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压力。 他的思想不由转到另外一处埋伏之上,但面对这股气势汹汹的曹兵,他对先前那处认为极为稳妥的地段也开始疑虑起来。 但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不能拖住这股敌军,一旦让他们及时分兵往竟陵渡口,那他们这二百余人真是毫无生机了。 刘封回头看了一下后方远处漫天的灰尘,再看了一下身旁面色惨白的众人,毅然下令,“转向,右转,向右转。” 充当传令兵的雷虎战旗往右翼挥舞,浑身颤抖,死抱着战马躯体的士卒,紧扯右翼马缰,艰难的控制战马转向,战马冲出去老远,才开始慢慢向右翼偏移,直到冲出去一里,战马的方向才完全改变,刘封看到身旁因为战马转向而几乎掉下去的士卒,狠咽一口口水,暗自叹息,回头再想想树林前那个千钧一发之间做出侧翼躲避曹兵斥侯,他就完全没了想法。马战,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纵横于北方的曹兵的,也许只有利用南方水道纵横这个不利于战马的天然条件,才有一战的可能吧。 四周全是震耳的蹄声,如同无数面战鼓在耳边震荡,小将曹休用他那酸麻的胳膊努力的掌控着马缰,紧跟在将军大人的身后。 一旁的士卒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他们以前最低的职衔也是百人将,他们这一千人完全就是曹兵大军之中最精锐的将领组建而成,如今这些随着战马奔驰悠然自得的悍卒看着曹休稚嫩的脸庞,想着他刚才傻呼呼的举着巨大战旗狂奔的场面不由心生爱怜,几人不由自主的守护在曹休的周围,牢牢护卫着这个刚加入他们的新兵。 曹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一下子就从前面的灰尘之中判断出敌军开始转向,右侧,敌军往右侧逃离了。 曹纯在看到敌军转向的一刹那间脸上露出一股笑意,敌人变阵了,想引诱我们偏远目标,为主力突袭渡口做准备了。这也意味着,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曹纯轻吁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因为战斗的即将来临,而有些兴奋的心情,他一直要求自己在战场之上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用敏锐的嗅觉去把握任何一丝丝的战机,去争取最大的战果。 蓦然,曹纯向身后的传令兵挥了挥手,下达了冲锋以来的第一道战令。 苍凉的牛号角声一瞬间便在空旷的天空之中响起,如同一道天外传来的激流,刺激了奔腾之中的战马。一千铁骑,齐齐右转,在平地之上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有条不紊的向右侧杀去。 此刻的刘封等人早已将战马隐入山后,在这处两侧都是山坡的道路之上,刘封带着众人迅速的砍倒树木填塞于道路之中,搬摊石块置于山坡之上,这是刘封早已看中的一个地段,也是他最后的依仗,虽然这个小山坡在杀气森然的曹兵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这是他惟一能找到的有利地形。 这时,山谷之中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王威、大山、伍峻等人终于等到了日头偏移带起的竹片影子移动,他们目不转睛的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听着远处依稀传来的号角之声,他们不再迟疑,翻身上马,王威一马当先,领头便朝竟陵渡口冲去。 身后的士卒不需要言语的鼓励,早已明白了此战的意思,胜则生,败则亡,他们一言不发,一个接一个的纵马朝远处冲去。 襄水北岸的天空顿时笼罩起漫天的血雨腥风。 数支部队形成一股奇异的洪流。 第六十一章 纵横的铁骑缓缓减速,当曹纯看到道路之上堆积的树木、横旦在道路两侧的山坡、远处的河流、以及山坡上隐约可见的敌军之时,那如岩石般坚硬冷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动容,那双浩瀚深邃的眼晴之中,泛起了久违的神采。 曹纯心中暗自赞叹,这个敌军的指挥者不是个天才就是个疯子,据斥侯探报,两批敌军加起来不过六十余骑,面对一千疯狂冲刺的敌人,这些做为诱饵的敌人不仅不远逃,反而准备放手一搏,这种出乎常理的应对已经让他极为惊讶。更为夸张的是,他们尽能真能找到一处这样不利于骑兵冲锋的地形,曹纯看着那不算太高,但却有点陡峭的山坡不由收起了仅存的一点轻敌之心,面对这样的敌人,全力以赴胜负尚且未知,如果再大意轻敌,自取其辱倒是小事,白白损耗士卒的性命就罪大了。 奔腾的战马慢慢的停息了下来,曹纯后面的小将曹休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前面那条被截断的道路,连这种地形都被敌人找到了,他不由愕然,看来仅凭二三百人就能够将新野、枣阳、郑县一带弄的鸡飞狗跳,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这种应地制宜,利用所有能用到的一切东西来达到目的的随机应变之法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敌人身上危险的气息。 曹休看着面前的形势,再想到竟陵渡口处薄弱的防御,开始犹豫起来,他看了一眼身前全身被白色战甲包裹的虎威将军,幻想着如果自己是将军大人,该如何处置眼前的情况? 不管这里的敌人,掉转马头,绕开这里的河流,直奔渡口处,先稳守渡口再逐步消灭这些敌人?但将军大人说过,那样的战斗太过费神,而且由于敌军都有战马,一个疏忽就可能让他们逃脱。 那不如将铁骑一分两半,一边进攻这处防御地段,一边绕道去协防渡口?曹休微微的摇了摇头,要让渡口处的敌军深陷苦战,让他们相信我们的主力已被牵扯住,才能引那些敌人上勾,这个度对于年轻的曹休来说,真的很难把握。 正当曹休自感犹豫不决的时候,虎威将军曹纯已经下达了命令,对于曹纯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身为天下最精锐骑兵虎豹骑的统率,他自有强者的尊严。他的身后是一支名震天下的雄狮,他所统领的是丞相大人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如果任由这小小的地势阻碍就让他掉头而去,那他们即便是能够全歼敌军,也脸上无光,最勇悍的武者,应该迎难而上,用自己的力量去清除面前的所有阻碍,用一往无前的气势压倒前进道路上的任何敌人。 低沉悠扬的号角之声随即震荡在每个人的耳畔,在这苍凉牛角号声的指挥之下,前排数百悍卒已经毫不犹豫跃下战马朝坡顶冲去,无限的荣耀让这些勇悍的士卒一往无前,高超的武艺,精良的装备让他们所向无敌。 曹纯用毫不迟疑的行动告诉一旁的曹休,真正的勇者,在任何困难的阻挡下都毫无畏惧,以自己的热血和强横战力,以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纵横于天地之间。 听着连绵不绝的牛角号声,感受着身旁士卒全身迸发的凌厉杀气,年轻的曹休热血沸腾,恨不得拔出腰间的战马,立即就冲上前去,用自己的热血与前面的悍卒一起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但曹纯的声音立即就在他的身旁响起,“文烈,跟紧我,不要杀散了。” 曹纯说罢,看也不看曹休一眼,自顾指挥着身后的士卒 苍凉的号角之声覆盖向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号角声的催促之下,越来越多的虎豹骑士卒越过曹纯,扯过战马身上悬挂的战刀、长枪、强弓、箭矢、盾牌朝山坡上冲去,不要以为这些虎豹骑勇士只会骑战冲锋,事实上,他们下马步战比在战马之上还要凶悍,这一千悍卒每一个都是从无数场血战之中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勇士,他们真正的了解战争,了解生命,知道如何去解决战斗。 山坡之上,刘封看着越来越近的曹兵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觉让他浑身畅快无比,这段时间来去如风的拼杀,让他们根本没有跟敌人缠斗过,那种一触即收的杀伐更让他极为难受。如今面对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曹兵,他兴奋的几乎吼叫起来。 曹兵已至坡脚处,刘封身旁的荆州士卒被黑压压的敌人所惊吓到,紧张无比,就连紧扣的弓弦都在不停的颤抖着,仿佛随时都有脱手的可能。他们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的激动的心情、让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但是没有效果,那一阵紧一阵的牛角号声,不停的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逐渐疯狂起来,那股冲天而起的杀气,让他们的眼睛越来越红。 一股暴戾之气随同他们身体内野兽般的本能逐渐发散出来,让他们逐渐忘记了恐惧,全身心的投入到血战之中。 相距三十步,步步为营的曹兵士卒已至山坡中央,刘封看着越来越近的曹兵猛的举起手来,准备下令射击,但不等他的手臂落下,被那种扑天盖地的死亡气息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士卒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气势的挤压,猛的松开了拽紧的弓弦,箭矢带着士卒的怒吼,直奔山坡下而去。 一面面黝黑坚固的盾牌立即挡在曹兵士卒的面前,他们三人一组,互为犄角,仅依靠盾牌就将他们面前挡的密不透风,锋利的箭矢直接就撞在坚硬的盾牌之上,深深的扎了进去,但盾牌后面的士卒却毫发无损。 他们之间的那种严密配合,那种浑然天成般的默契,让坡顶的刘封一阵心惊,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冲来的曹兵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卒,那种面对箭矢之时的从容和淡定,那生死系于一发之间的冷静,必是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历经血战,饱受生死考验。 看到箭矢根本没有效果,刘封猛的搬起身前早已准备好的石块砸了下去,一旁的士卒有样学样,一时之间,山坡之上石块翻飞。 盾牌能挡住箭矢,但却没法架住石块的攻击,尤其是魏延、季允等力大之人举起的巨大石块,更让下面损伤惨重。十几个曹兵士卒手持战盾被硬生生的砸倒在地,石块翻滚而下,再砸伤后面跟进的曹兵,一时之下,坡道之上血肉横飞。 但是,遭受重创的曹兵没有退却,他们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身旁袍泽兄弟的痛苦叫喊跟他们毫无关系,失去队友的曹兵立即与其他人组成新的小阵,瞬间就形成新的战力。 趁着山头敌军飞砸石块的间隙,曹兵再进十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曹兵,刘封再次砸出石块,随即一把拾起倚靠在一旁的长枪,大吼一声,挺枪便从简易的壕沟之中一跃而起,疯狂的朝前面的曹兵冲了过去。 一旁的雷虎、黑子与十名护卫大吃一惊,他们被大公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全身冒出一股冷汗。 看着已经前冲的大公子,他们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紧咬牙齿,吞下一口口水,他们抽出腰间的战刀便紧随其后冲了下去,保卫大公子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刘封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迎着密密麻麻的曹兵便冲了过去,那种疯狂的气息,就连一向悍勇无比的曹兵虎豹骑士卒都暗暗心惊。 山顶荆州士卒的鲜血像是被刘封点燃,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疯狂,他们终于看到了大公子领军杀出五万敌军包围的风采,仅看着大公子以及身后亲卫那股彪悍的气息,已经激起了他们体内久违的豪情。 这些不愿投靠曹军的血性男儿,此刻似乎是想在这群曹兵的身上发泄出他们心中的怒火和荆州不战而降的耻辱,他们在魏延与季允的带领下,一跃而起,紧随刘封等人的步伐前冲过去。 这阵突如其来的冲击紧随在纷飞的石块后面,没有丝毫的预兆。 曹兵再次被“石雨”所袭,损伤惨重的士卒还没有来得及找到新的队友就迎来了敌人的冲击。 刘封的长枪迎着一个被砸丢掉战盔,狼狈不堪的曹兵迎面刺了过去。 同时放声狂吼道:“杀” 被石块砸的晕头转向的那个曹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刘封的长枪便已临近,闪着寒芒的枪头正准备吞噬这条鲜活的生命,刘封的这一击由上而下,势若雷霆。 但是斜刺里突如其来的一面盾牌及时的护住了这个曹兵的身体,挡住了刘封长枪前进的线路,让刘封势在必得的一击顿成泡影。 同时,斜刺里有两杆黝黑的长枪袭向刘封,在刘封一击未中,来不及变招之时从两翼向刘封疾速刺来。 同样的闪电一击。 ——————————————————————————————- ps:昨天临事出去办事,直到今天晚上6点才到家,耽搁各位书友看书,抱歉抱歉!! 第六十二章 一场惨烈的血战在刘封长枪刺出的一刹那间拉开了序幕,两方各不熟识的士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之上,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之下,为了两军的胜败,为了更多袍泽兄弟的生命呼号酣战不死不休。 紧跟在刘封身侧的雷虎与黑子看到刺来的长枪,毫不犹豫便挥出手中的战刀,用他们手中的武器护住刘封两翼,为大公子挡住了那两杆贯满劲道的长枪。 这时,其余的士卒也冲了出来,魏延与季允两人毫不犹豫,立即领着手下士卒分成两部从两翼对着曹兵扑了过去,用他们悍勇的身躯与曹兵绞杀在一起。 得到身旁护卫支援的刘封精神大震,口中吼声连连,一把收回刺空的长枪再次对着那名曹兵发出凌厉一击。 这时雷虎与黑子默契无比,他们手中的战刀贴着曹兵刺出的长枪便砍杀了过去,以已之长攻已之短,利用战刀的灵活轻便率率先发动了攻击。 雷虎与黑子身后的刘封亲卫也扑了上来,这些武艺经验与曹兵相比毫不逊色的百战老兵,利用地利的优势籍着兄弟之间默契的配合硬生生的突进曹兵阵中,撕开了曹兵仓促中支起的防线,冲散了集结在一起的曹兵。 这次没有战盾挡在刘封的枪前,没有战盾护住这个失神的曹兵,龙精虎猛的刘备军悍卒已经冲进了曹兵之中,他们在各自统军将领的指挥下分割包抄着突上前来的曹兵,利用这波出奇不意的攻击将曹兵往下逼去。 锋利的枪尖映起道道寒芒,带着一股强悍的劲道直扑曹兵的胸膛。历经无数次生死系于一发的惊险锻炼了曹兵的潜意识,朦胧之中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个披头散发被石块砸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曹兵士卒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去,但他的潜意识能感觉到临近的危险却没法感觉到四周的复杂环境,他显然已经忘了这是在山坡之上,后退的一脚立即踏空,失去重心的身体让他踉跄着往后摔去。 刘封的长枪就在这时猛然刺来,在曹兵的身体失去重心的一瞬间撒开了敌兵身上的护甲,扎进他的胸膛之中,滚烫的鲜血在刘封收回长枪的一刹那间喷涌而出,夹杂着这长枪搅碎的内脏。 蓦然而至的打击驱散了他脑海之中混乱的思绪,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但为时已晚,大脑的清醒反而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巨大的痛苦,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放声惨嚎,挣扎着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捂住伤口,去堵住喷涌的鲜血,但早已失去重心的身躯却毫不留情的带着他重重的朝山坡下摔去,在翻滚之中带走了这条鲜活的生命。 在这片纷乱的战场之上,失去身旁队友的曹兵惨遭重创,单个的曹兵根本没法应付四面冲来的敌军。那些原本便忠勇强悍的荆州兵士卒此刻更是被刘封的疯狂激起了无尽的豪气,看着山坡上、坡下密密麻麻的曹兵他们毫无惧色,凭借着地利优势疯狂的冲击着曹兵的战阵。用自己的战刀肆意砍杀着坡上的曹兵。 魏延高大威猛的身躯借着由上而下的冲击之力犹如狂龙出海,势不可挡,枣红的脸上沾满敌卒身体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一眼看去,显得极为狰狞恐怖。 血战之中,魏延根本没有机会去拭去涌进眼中的鲜血,他只能瞪大双眼,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横砍竖劈,不断的配合着身旁的袍泽冲击着敌军的战阵,用自己的战刀为身旁的兄弟挡住敌人刺来的长枪,保住他们的生命。 但他一个人的努力实在有限,荆州士卒勇则勇矣,但是个人战力确实与这些百战曹兵相差许多,鲜血横飞,碎肉如雨,身旁的兄弟惨遭痛击,死亡开始蔓延,魏延的一柄战刀护住了东却护不了西。 突如其来的冲击确实给了曹兵重重一击,让他们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失去战阵掩护的曹兵几乎死伤殆尽。但更多的曹兵以三人为组,五人为阵,长枪、战刀、盾牌能攻能守,熟练老到的配合更让他们发挥出强大的战力,最让人惊愕的这些个阵中,尽然还有曹兵弯弓搭箭以一支支冷箭来为远处的袍泽提供支援。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和死伤之后,凭借着小型战阵的配合以及高超的个人武艺,坡上的曹兵迅速的稳住了阵脚,将坡顶冲下来的敌军死死的挡住。 他们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坡下源源不断冲上来的后继曹兵让刘封等人的压力越来越大。 眼见着形势越来越危急,正掷出长枪远远刺死一名曹兵的刘封猛的眼前一亮。 他忽然就想起在樊城突围之时,阻杀曹军骑兵的一幕,那一仗,正是他与大山等人死死挡住后缓的曹兵给身后的士卒赢得了宝贵的时候,从而能够成功击杀曹军校尉,让曹兵失去有效的指挥,从而一战而胜。 如今,面对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曹兵,他只能放手一搏,否则越拖下去,冲上来的曹兵就越多,形势就越发严峻。 刘封对着前面的三名曹兵发狠冲了过去,长枪已掷出去杀敌,他此刻只能拔出背上的老伙计,那把锋利无比的青锋剑来应战,雷虎、黑子两人始终一声不吭,默默紧跟在刘封的身侧,用手中的战刀紧紧守护着刘封的侧翼,他们清楚,以大公子的高强武艺,只应付正面的攻击,绰绰有余。 其余的十名刘封亲卫也极为了得,他们都是百战之卒,经验自是老道,十人分散四周,形成一个略微放大的战阵,以刘封为箭头冲向曹兵之中。 围成一团的三名曹兵顿遭疯狂的攻击,刘封的长剑狠辣诡异,专攻那名执枪的曹兵,仿佛那人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刘封凌厉的剑势逼的那名执枪曹兵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全神贯注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长剑。 一旁的曹兵眼见这几人身陷危急,顿时心意相通,齐齐往这一翼冲来,想在刘封众人的手下抢夺回袍泽的性命,但是季允所领的三十名悍卒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他们从斜刺里杀出截断了他们冲往这一侧的道路,因为移动,战阵有些散乱的曹兵顿遭重创,几名躲避不及的士卒被长枪所挑杀,惨死当场。 山下冲来的曹兵神情严肃,他们冷酷的外表似乎对袍泽的惨死无动于衷,但那仅是他们饱经风霜、历经血战所锻炼的外表,事实上无论是谁,看到朝夕相处十几年,甚至还在危难之机救他自己一命的兄弟惨死眼前,都很难平静自己的情绪。 冲上坡顶的曹兵之中,蓦然响起一阵号角之声,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小将带着满脸的杀气,带着满腔的怒火紧盯着山坡之上的敌军,在他的身后得到指令的号手正在奋力吹响号角之声,很显然正是这员小将下达了战令。 这阵号声来的十分突兀,让身陷血战之中的刘封等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山坡之上的曹兵却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即俯身于地反竖起盾牌,护住身躯,他们十分清楚这阵听起来毫无差别,但却别有玄机的命令所代表的意义,那是充满死亡的声音,代表着死神的降临。 刘封一看到俯卧在地的曹兵就惊叫不好,现在的刘封可不是初次登上樊城城头血战的那个没见过场面的初哥,独自指挥士卒转战四周月余,让他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玄妙。 “箭袭,卧地举盾,举盾。” 刘封焦急的大声喊叫起来,与此同时,从右翼冲杀过去的魏延也放弃了围杀面前曹兵的机会,指挥着身旁的士卒俯卧于地。 刘封侧过头去,看到了一侧还在指挥着士卒冲杀的季允,刘封大惊失色。 伴随着号角之声,增援上来的曹兵弯弓搭箭瞄准了坡顶的交战之处,一具具血淋淋的袍泽尸体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冷酷的外表之下聚起了滔天的杀意。 箭雨破空而去,那阵“嗖嗖”的声音让人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凉意。 射箭的曹兵虽然已经尽量瞄准敌人,但是风的吹扯与坡道的影响让很多箭矢出现了偏差,立即就对坡顶交战的双方众人形成一次无差别的打击,由于处置及时,双方两翼的损失都不是很大。 但是季允所领的三十名士卒根本没有躲闪,在季允的带领下,这些无畏的悍卒,死死缠住了前面二三十名想要增援过去的曹兵,根本不让他们有躲避的机会,相对于两翼,中间的交战的士卒死伤遍地。 曹兵精制的箭矢,配合上质地坚硬的角弓,形成了巨大的杀伤力,三十余名刘备军士卒死伤殆尽,他们身上的曹兵衣甲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不仅是他们,就连曹兵身上穿着的轻甲也没有任何的效果,锋利的长箭带着巨大的劲道一闪即致,直接一穿而过,将血战之中的士卒直接钉死在地上。 箭雨之下,双方死伤惨重。 第六十三章 锋利的长箭片刻之间便吞噬了几十条鲜活的生命,缠斗在一起的双方士卒正忙着躲避对方锋利无比的兵器,根本顾及不到密集射来的箭矢,只能任由精制的长箭刺穿身体,将他们钉死在地。 箭雨覆盖之下的无情杀戳一下子盖住了战场之上震天的喊杀之声,纷乱的战场在箭雨突袭之后似乎陷入了完全的沉静之中,看着那片几乎死绝的战场,众人不由狠吞下一口口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以前来缓解对死亡的恐惧。 但是这种短暂的沉寂只在片刻之间,疯狂的杀戮和血腥的场面更是激起了双方士卒心头的愤怒,激发了人类身体之中野兽般的本能。在一瞬间的平静之后,迎来的却是众人更加疯狂的血战。 刘封等人一跃而起,疯狂的朝刚刚卧倒于地的曹兵扑过去。 那三名被他们围在这里的曹兵刚想起身,便遭受到了从上到下的打击,七八件兵器瞬间将他们砍成肉泥。刘封毫不停留,立即朝箭雨所袭之处冲去,那里正有几名遭受重创的曹兵在挣扎哀号。 坡下的曹兵在箭矢射出以后大步的朝坡顶冲去,他们完全能看清楚上面的情景,能感觉到坡顶的严峻形势,被箭雨袭杀的二三十名曹兵几乎是首批冲锋的主力。他们没有死在敌军的刀枪之下,却被身后袍泽的箭雨袭杀,虽然敌人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但在这种人数装备以及战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损失等量的悍卒,已经意味着完全的失败。 指挥箭袭的小将名叫李基,乃振威中郎将、都亭侯领汝南太守李通之子,李基年纪虽轻但年少老成,颇有其父当年之风,尚忠义、好游侠,已随虎豹骑征战三年有余,屡立战功,现领左曲军侯。 李基在山顶士卒惨受打击的一瞬间有略微的失神,他原本是想利用箭雨的威胁压制住坡顶的敌军,为增援的士卒赢得宝贵的时间。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只六十余的敌军尽然拼着半数覆没的危险硬是死死缠住身前的曹兵士卒,强拉着他们同归于尽,这种视死如归的疯狂气势,确实让人惊骇无比。 如今,李基再也不敢重试一次,如果凭这种方式去解决面前的敌人,那他们以后在别的部曲面前之时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作为丞相手下就精锐的部卒,作为纵横天下,百战百胜的精兵,以一命换一命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去血拼数量比他们少上几十倍的敌军,用袍泽的鲜血去铺开一条道路。这种战争,即使是胜了,也只能算是惨败,让他们在人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惨败。 左曲军侯李基狠咬牙齿,再次下令,号角之声随即再变,彻底变成了催促冲锋的号声。 眼看坡顶的敌人只剩下三十余人,李基已经用不着任何的战术,他相信以虎豹骑勇士的战力,就算是面对同等数量的敌人,也能一步步的将他们拼杀干净,何况是这三十名敌军,他一抖长枪率先就冲了过去,他要亲手杀光这些敌人,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身上的耻辱,用这些人的头颅来安慰阵亡士卒的在天之灵。 悠扬的牛角号声,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神情,调动着每一个人激情。远处观战的小将曹休看着死伤惨重的坡顶,看着血肉淋漓的战场不由握紧双拳,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加入到战团之中。 但他不敢随意行动,他得遵守将军大人的军令紧随将军身后,如今他只能用期盼的眼光朝曹纯看去,盼望着出现奇迹。 一旁的虎威将军曹纯依旧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血战,面无表情的看着坡顶,仿佛那里的惨烈血战,刚才的惨重死伤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他冷酷沉静的表情亦如一尊石佛一般,沉稳如山。 天空忽然之间就阴暗了下来,原本明朗的天空只片刻就布满乌云,炽热的阳光渐渐失去了本身的神彩,慢慢的躲进了云层之中,再也不愿露出头来,它又仿佛是被大地之上数股惨烈的杀伐所惊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座于白马之上,稳如山岳的曹纯忽然轻叹一句,“战斗该开始了吧!” 曹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来的很突兀,说的很是怪异,但偏偏身后的曹休却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而且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还让曹休惊起一身的冷汗,直到这刻曹休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赫然惊醒记起了大军突进的目的,原来他光顾着眼前的战斗却早已忘记了全盘大局,曹休不由汗颜。 十里之外,竟陵渡口。 这里是枣阳、竟陵一带的唯一渡口,由于这一带的百姓不像新野、樊城那般全部过江,所以江北岸边停留的船只很多,但也仅限于一些小船,能装上几十人的大船,也只有两艘靠在一旁的运粮船了。 由于此处十分的紧要,为了确保渡口安全,负责粮草辎重的荡寇将军张郃特地增派了一曲四百士卒前来驻守,并于地势高处搭建箭塔,于大道之上铺设拒马鹿岩,挖掘壕沟、陷马坑等形成稳固的防御阵势。 负责此处防务的曹兵军侯乃是一四十出头的老兵,他是武卫将军夏侯敦的远房表情,凭借这层关系在此任一闲职,享受轻福。虽然是攀着关系才做到军侯一职,但十几年的血战生涯也让这个老兵变得机警无比,统军作战虽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也中规中矩,稳稳当当。 前段时间,新野、郑县一带被刘备军手下的小股敌军弄的鸡飞狗跳的,也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断的加固着四周的防御。他不求能够全歼那些神出鬼没的敌卒。只求能在敌兵突袭之时拖延的时间长一点,能等到竟陵的援军赶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保证渡口不失。 如今,他的担忧成真,王威、大山统领一百五十余名悍卒疯狂向渡口袭来,他们狂奔的战马掀起漫天的灰尘,在越来越暗的天空之中,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渡口船只。 大地在马蹄之下震颤,天地为之色变,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的王威面色阴沉,犹如天空中的乌云一般,数百士卒生死存亡的重任压在他的两肩之上,让他感受沉重莫名。 这是一场没有丝毫准备,胜机渺茫的战争,这完全就是在赌,拿着两百士卒的生命去赌生死的战斗,王威越是临近渡口脑海之中越是混乱,他不知道自己所率领的一百多名士卒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冲破渡口的防御,能否在一个时辰之内击散防御的四百曹兵,抢占船只。 他也不知道亲自带队负责诱敌的大公子以及他的生死兄弟魏延能否拖住敌人,又能否及时的脱身。一旦他们有何不测,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又何去何从? 一连串的未知如同一个个魔咒一般盘旋在他的心头,让他越想越急,越想越不安。 但是高速的骑卒临近渡口,又让他没有时间再去思考。 这时,渡口防御的曹兵早已发现了他们的来临,军侯、假军侯领着屯长、队率早已各归其位,虽然由于敌军的战马速度太快,他们还没有完全的准备充分,但是依托着坚固的防御,他们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不等王威呼喊,一旁的大山已经一把抽出战刀,抢先冲了过去。 身后纵马的百余樊城悍卒几乎在大山抽出战刀的同时挺起了手中的武器,经过这段时间的冲杀,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来自北方,熟悉骑战,如今的骑战技术,已颇为可观,虽然能骑射的士卒还不多,但是挺枪冲阵已不在话下。 荆州士卒有样学样,大声呼喊着朝渡口冲去,他们虽然叫的响亮,但却是外强中干,紧抱战马死死不肯放松,生怕从马上摔落下来的士卒根本空不出手来舞动战马劲旁悬挂的武器,他们真的成了壮壮声势者。 奔涌的洪流借着战马之力撞向拒马,疯狂的冲击着曹兵的防线,曹兵军侯大骇,立即奋起长枪指着箭塔大声吼道,“放箭,放箭!” 箭塔之上的士卒根本不需要军侯大人的命令,一看到敌军进入弓箭的射程便猛的射出箭矢。 冲击的刘备军士卒顿时倒下数人。 抛开了脑海之中杂乱的思绪,王威手执长戟回复了平时的神采,如今看着威风凛凛的箭塔正无情的射下箭矢王威不由冷笑一声,长戟随即挥舞,身后的斧头等人立即会意,十几名荆州士卒毫无惧色,紧勒马缰调转马头朝箭塔撞去。 骑乘在战马之上的荆州兵士卒终于发挥了作用,他们用自己和战马的身躯硬硬的将高高的箭塔凌空撞毁,将箭塔之上的曹兵弓箭手撞飞下来。 刘备军士卒不计生死,以命换命的亡命战法让数倍于他们的曹兵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一种无法抵抗的低落情绪。 第六十四章 慈不掌兵,战场之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去年,三叔张飞满面严肃告诉他这句话时的情景,再次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个明朗天空下三叔神色凝重的情形至今仍记忆犹新,虽然当初不甚明白,但刘封看到三叔如此的郑重其是还是认真谨记于心,深深刻在脑海之中。 如今,一次次的血战和杀戮让刘封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明白了战争中的残酷无情、更明白了如何去追求战争的胜利、如何让身旁的兄弟活下去,杀戮,只有无情的杀戮杀光面前阻挡的所有敌人,才能安心。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曹兵的身上,箭雨袭后,曹兵遭受重创,数名在乱箭之中侥幸留住性命的受伤曹兵正在痛苦号叫,刘封俊秀的脸上神色坚毅,略显深邃的眼中凝聚起浓浓的杀意,看了一眼不断冲过来的增援曹兵,蓦然就挺剑往不远处中箭负伤的曹兵之中冲去,那结实魁梧身躯之中散发出来的疯狂气息,让仅存的十几名曹兵惊骇不已。 被这阵死亡箭雨压抑的凶性猛然爆发,另一侧,丢掉插满长箭的盾牌,魏延从地上一跃而起,领着身后的兄弟几乎同时向残余的曹兵发起了攻击,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曹兵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他们感受到一种扑天盖地的压力,看着越来越危急的形势,看着仅剩的几十名兄弟,魏延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回头之路,要想活下去,就得凭自己手中的战刀杀出一条血战,杀退这些冲上来的曹兵。 增援而来的曹兵看着被他们手中箭矢射死的袍泽,看着痛苦哀号的兄弟心情沉重,虽然这是军侯大人的军令,但就算他们再冷血,也不能做到完全的无情。他们的内心充满愧疚,如今看着受伤袍泽身陷绝境不由发疯的冲了过去。在这残酷的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血战中爬出来的他们,十分清楚失去行动能力的后果,只有力争在敌军杀到之前护住他们,才能保住那十几个兄弟的性命。 但是,往坡上冲出去的速度显然没有水平冲刺的速度快,尽管增援的曹兵已经奋起全身的余力,但依然差了些许,在曹兵援军赶到之前,刘封已临进曹兵阵前。 这些虎豹骑的勇士显然要比普通的士卒强悍的多,虽然他们中箭受伤,战力大打折扣,但是面对杀气腾腾扑过来的敌军,看着增援不及的兄弟,他们毫无惧色,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尽力列成两排,他尽量控制着身躯,挺起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着敌军的冲击。在这种危难的关头,丰富的战阵经验告诉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正当受伤的曹兵集结列阵,全神贯注准备应对迎面扑来之敌疯狂攻击时,变故突生,在他们一侧的尸体堆中,箭雨临近之前依然带领手下悍卒死死缠住曹兵的季允此刻尽然奇迹般的从一堆尸体之中站了起来,不仅仅是季允,在他的身旁几个浑身还插着颤微微长箭的荆州士卒也站了起来,山坡之下疯狂冲上的曹兵顿时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他们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形势,不由发出阵阵惊叫。 这几个同样惨遭箭袭,全身重伤的荆州士卒在季允的指挥之下悍然从曹兵的侧翼发起了抢攻。 这阵突如其来的攻击顿时收到奇效,正紧张关注着前面敌军的曹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个交错之间,几个偌大的头颅就凌空飞了起来,斜斜的砸向远处。 数股鲜血从无头的尸体之中喷出,伴随着尸体的摔倒而洒向四周,让原本就血腥无比的山坡之上更增几番血雨腥风。 半空之中翻飞的头颇惊呆了所有人,数股喷涌的鲜血让四周鸦雀无声。 蓦然,山坡之上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反应过来的荆州悍卒兴奋的大声喊叫起来,这阵犹如神来之笔的冲杀让他们感觉畅快淋漓,兴奋不已的荆州悍卒士气大振,无畏无惧的杀向增援上来的曹兵。 季允本就没有中箭,箭雨临近之时,他一把掷出手中的战刀,趁着前面曹兵侧身躲避之时立即冲上前去,死死抱住,季允双手之上的大力让那个强悍的曹兵动弹不得,立即就成了一面坚固的盾牌,挡住了射向季允的长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但箭矢刺入曹兵身体的穿透之力还是狠狠的将季允撞倒于地,曹兵沉重的身躯紧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闭过气去。等他缓过神来之时,正好看到曹兵侧过身去准备迎接着大公子疯狂冲来的攻击。 虎豹骑指挥突击的左曲军侯李基看着近在咫尺之外的兄弟惨遭屠杀悲愤的放声狂啸起来,额上的青筋随着这阵凄凉的叫喊之声根根浮现,面对六十余名敌军,他们尽然一次又一次的惨受打击,突击上来的三十余兄弟此刻死伤殆尽,而敌人尽然还剩半数有余,一贯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赫赫军功让他根本没法接受这种战果,看着前面越来越清晰的敌人面孔,狂啸着的李基纵身杀上。 迎上李基手中长枪的是一柄剑,一柄极少有人用作战场武器的剑。 锋利的长剑犹若灵蛇,只与长枪轻轻接触了一下,便急速滑下,斩向李基执枪的双手,再次砍下的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一倍有余,执剑的武将转眼之间便将长枪之上袭来的力道转嫁于剑身之上。 敌军精妙高绝的武艺,以及混战形势中的准确无比的判断吓了李基一跳,但他年纪轻轻就能脱颖而出,位居虎豹骑左曲军侯之职,自有过人之处。猛的丢弃了手中的长枪,往斜刺里横跨两步,李基险之又险的避过了砍来的长剑。 不等执剑敌人收回长剑,李基右脚趟起一把战刀凌空就向他扑了过去。 刘封看着反应敏捷,旋身杀来的曹兵冷冷一笑,不闪不避,伸直长剑就刺了过去,那冷漠淡然又带着一丝孤傲的神情明显就是想与敌军同归于尽。 李基被刘封这般亡命的打法激的怒火中烧,如今他们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他当然不肯与眼前这个敌人同归于尽,腾身而起的李基面对着那柄直刺而来的长剑不得不用尽全力避向一侧。 不想,他的身形刚刚偏移,敌人手中的长剑便划过一道美妙的弧度刺向了一侧冲来的曹兵,这种浑然如意的感觉仿佛早已料准他会躲避。 李基愤怒了,这种赤裸裸的挑衅与藐视让他几年来在虎豹骑中养成的高傲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高贵骑士被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民夫拉下马来一般,让他全身都腾起怒火来。 李基紧咬着牙齿,握紧手中的战刀,他相信,如果能够再来一次,他一定要挺起战刀笔直的刺过去,即使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但还没有等他缓过神来再次冲上,一股凌厉的杀气挟着破空之声突袭而至。 李基不由大骇,来不及转身,反挥战刀猛然砍去。 两刀相接,迸射出点点火花,李基手中战刀蓦遭打击,立即从中断成两截。一个面如重枣高大魁梧的大汉满身浸透鲜血,瞪着血红的大眼趁着李基手中战刀折断之机裹身扑了过去,一付不砍下敌人的脑袋不罢休的架势。 一旁的曹兵眼看军侯大人遇险立即不顾自身安危舍弃掉身前的对手,齐齐冲了过来,三名躲避不及的曹兵顿时惨死当场,他其余的曹兵还是奋力的救下了军侯大人,两把长枪抵住战刀,两面盾牌立时就护在了军侯大人的身上。 李基在这关键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威严形象了,一个比一个猛的敌军已经完全将他惊醒,这是一批精兵,一批跟他们虎豹骑勇士有一战之力的精兵。 魏延所领的士卒看着魏延一刹那间就被十几名曹兵围进战阵,惊骇欲绝。他们大声怒吼着,疯狂的冲向这里,想将魏延抢出来。 季允刚准备去救魏延,就有数名曹兵拦住去路挡在他的前面,斩杀了数名重伤曹兵的季允早已成了这些曹兵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这时,刘封带着亲卫杀了过来,长剑逼退一名曹兵的刘封一脚重踹在曹兵高举的盾牌之上,势大力沉的一脚让举盾的曹兵把持不住,不自禁的往后退去。执盾曹兵的后撤留下了一道空隙,刘封毫不迟疑,根本不顾两侧刺来的长枪,执剑便向踉跄后撤的李基刺去,身旁的雷虎、黑子寸步不离,紧随其后,扬刀震开了砍向刘封的数件兵器,护住了大公子的侧翼。 李基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执着半截断刀迎敌。 借着剑长的优势,刘封一改先前飘逸灵动的战法,青锋剑贯满劲道,招招势大力沉,狠劈狠砍向那个执着半截断刀的敌人。 直到此时,李基才蓦然发现,眼前的这个敌人实在令人恐怖,前面的算计和同归于尽的架势不过是一种策略,只要露出些许破绽,这连绵不绝、剑剑不离要害的杀招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李基连接三剑,手被震的酸麻,正当他强聚起全身余力准备迎接下一次重击的时候,刘封已然变招,剑势轻盈,看似无力,但如闪电般快捷的长剑根本不给李基反应的时间。 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李基本能的侧过身去,想要躲开疾刺的长剑,但刘封的剑势太快,一下就扎进了李基的肋部。 一阵凉意袭遍李基的全身,他感受自己已经快要飘荡起来。 第六十五章 刘封手中的利剑犹若灵蛇一般诡异难测,让反应不及的李基躲无可躲,利剑在李基躲避不及之中就割开他的战甲,刺入他强壮的身体之中,刘封沉稳有力的双手用力在这一刹那间猛的一扭,瞬间就搅烂了伤口处的血肉。 长剑收回,伤口之上,殷红的鲜血随着长剑的抽出而奔流直下。 肋部的那道口子如同坚固大堤之上出现了一道缺口,让其中蓄积的鲜血亦如奔腾的洪水一般找到了宣泄之处争先恐后,奔腾而下。 刘封的那一搅大大加重了那道伤口的伤势,李基直感觉身体肌肉之中隐藏的力量随着鲜血的流逝而急速消失,原本鲜活的生命也在这一刻急剧痿缩,仿佛随时都有逝去的可能。被搅乱的伤口之上传来阵阵剧痛,让李基强壮的身躯开始痉挛起来,再加上生命流逝的恐惧让受伤的李基不由发出一声闷吭。 原本这轻微的闷吭之声在纷乱的战场之上完全可以略去,就如同大海之中滴进一滴水珠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但是激烈交战之中的虎豹骑士卒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场之上的分毫,也让他们听的清晰,李基痛苦的低吟之声让曹兵吃了一惊,几名闻声回过头来的士卒看到他们一侧的军侯大人面显痛苦之声,手抱肋部却止不住鲜血的喷出,吓的面无人色。 没有丝毫的停顿,刘封并没有因为敌军的中剑而放弃攻击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手中长剑一收即回,随即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再次刺向那名曹军将领的胸口,趁着敌军重伤之际,他要一命夺命,彻底解决他。 战场之上,分秒之差就能影响着一个人的生死,看着疾速刺来的长剑,刚刚遭受重创的李基本能的想往侧里躲避,但伤口的剧痛却让他的运作一窒,眼看长箭即要刺入他的身体,一面盾牌突兀出现在李基的胸前,稳稳的挡住了刘封的长剑,这个被刘封一脚重踹踢向一旁的曹兵刚刚回过神来,便死命的护在军侯大人身前,用手中的战盾和略显瘦弱的身体救下了李基的性命。 刘封不由心中暗叹可惜,他知道,此时已完全失去了击毙那个敌人的机会。 果然,两侧奋战的曹兵眼见军侯大人重伤便齐齐冲向这边,心惊不已的虎豹骑士卒立即集成圆阵将受伤的李基护卫其中。 一面绣着一只巨大战虎的纯黑战旗急急的从山坡之上竖了起来,苍凉的号角之声也同时在李基的身侧响起,正在四散攻击的虎豹骑勇士看到竖起的战旗和号角之声,攻势不由一窒,随即放弃了面前的对手,结阵而退,缓缓向战旗下集结而去。 一旁的魏延压力大减,刚刚十几名曹兵此起彼伏的轮番攻击差点就让他支持不住,那种士卒之间堪称完美的配合,刀枪起落之时带着的奇怪韵律,冲杀的魏延毫无反击之力,更让他惊骇的便是后面增援而来的荆州士兵在付出了六个士卒的代价之后,尽然还没有突破一个五名曹兵组成的小阵,让他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面几乎崩溃。魏延心中大惊,曹兵的悍勇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很难想象,大公子等人是如何在五万大军之中杀出重围的,以他的感觉碰到这种曹兵,别说五万,就是五千人的合围,他也没有办法带队冲出来,看着远处杀的曹兵步步后退的大公子,他不由充满敬佩,大公子的悍勇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正当他在连绵不绝的刀枪攻击之下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曹兵阵中发出一阵牛角号声,正当魏延惊骇欲绝,以为曹兵还要冲锋的时候,围攻他的曹兵尽然放弃了即将到手的胜利,转身而去。 远处的号角之声蓦然间冲破了山顶震天喊杀之声的封锁,清晰的传到众人的耳朵之中,正当刘封、魏延等人心中紧张,准备应付下一波曹军疯狂进攻的时候,一波接着一波冲上山坡的曹兵士卒顿时如若退潮的海水一般急急往后退去。 一旁喘气如牛的刘备军士卒在这一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短暂时间里出现的大量伤亡,差点就让他们完全崩溃,此刻除了刘封身旁亲卫损伤较小以外,魏延所领荆州士卒几乎死绝,看着遍地的尸体,看着列着整齐的战阵退下去的曹兵,他们恍若置身梦境。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让他们暗暗心惊,他们紧张的注视着退去的曹兵,生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直到曹兵退下去老远,他们紧张的心情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时一阵轰天的欢呼之声在山坡之上迸发。 十七八名幸存的刘备军士卒兴奋的放声狂呼。 负有统军之责的刘封不像众人一般兴奋莫名,这种反常的情形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起来,看着缓缓退去的曹兵,看着远处曹兵阵中威风凛凛的虎豹战旗,刘封的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正在靠近。 不安的刘封用他那充满睿智神采的双眼仔细观察着四周,希望能有所发现,战场之上错综复杂的形势,四周纷乱而又立即平静下来的情形让他极不适应。 蓦然,早已被接连不断血战熏陶的冷静无比的刘封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山坡一侧的道路,惊骇的刘封猛的大声吼了起来。 “后撤,快后撤,战马,上战马!” 依旧沉寂在击退曹兵兴奋中的士卒听到刘封的惊叫声,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不明白,曹兵暂时已经退下了,大公子为何还这么紧张。但一向稳如山岳的刘封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也足够惊吓到他们。 听着大公子口中的惊叫,他们条件反射一般的奋力往山坡上冲去,准备冲到另一面的山脚之下,那里,停留着他们的战马,既然大公子惊叫着战马,那肯定有原因。 这时,半转过身躯的他们一个个都呆住了,张大着嘴巴的他们直到这时才发觉了四周的异常,如果不是刘封的惊叫提醒,被忽如其来的胜利所冲昏头脑的他们立即就要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大道之上数百名曹兵正在忙碌着,他们奋力的搬动着堵塞在道路之上的断木及巨石,用极快的速度清理出那条被完全堵塞住的道路,这些战力强悍的虎豹骑勇士气力之大让人吃惊,只片刻就将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 山坡上的士卒已经快要退至阵中,虎豹骑统领,虎威将军曹纯一务神色坚毅的脸上此刻有些许惊讶之色,按照原先估计以四百虎曲(左曲)悍卒冲击那座山坡,就算不能全歼那股敌军,也能死死的压住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等到豹曲(右曲)清理完道路前后夹攻之下,敌军除了败亡,根本不会有奇迹的发生。 但原本万无一失的计算如今却落了空,那六十名敌军不仅硬生生的顶住了左曲士卒的进攻,更是击伤了左曲军侯李基,这种战绩让曹纯也啧啧称奇了,要知道,他所统领的可是虎豹骑,可是全天下最为精锐的部队。 如果有机会,曹纯真想亲自前去会会那个敌军将领,看看是什么人有如此能耐,在此种劣势之下,依然能取得如此战果。看看是什么样的敌军能让他手下百战百胜的虎豹骑悍卒寸步不能进。 看着堵塞的道路被彻底清理干净,看着山坡之上撤退下来的士卒已经蹬上战马,看着身后早已准备就绪的各部,曹纯不再细想,一手舞动亮银枪,一手紧拽缰绳,双腿猛夹马腹,座下那匹千里飞云如有灵性一般猛的飞奔前去,身后的悍卒紧随其后,缓缓启动,慢慢加速。 这时,清理完道路的百余悍卒齐齐抽出腰间战刀往山坡之上冲去,坡顶剩下的敌军,将军大人已经下令由他们来解决。 好在刘封及时发现了曹兵的目的,让他们有充足的应对时间,侥幸不死的刘备军士卒再也顾不得死去兄弟的尸体,紧随大公子往山后冲去。 几十匹战马抢在曹纯等人的前面飞奔而去,犹如发疯一般的抽打着战马,由于刚刚一段时间的休息,战马的体力得到了很好的回复,驮着刘封等人的战马精神无比,那欢快的马蹄声犹如飘飘仙乐一般载着他们疾速前行。 曹纯先是一惊,随即轻笑了起来,刚刚自己还可惜,既然敌人有这个反应,那就正好在渡口由有亲自送你们上路吧。 号角之声随即响起,八百铁骑猛然加速。 这时,几十匹战马猛的迎面朝他们冲来,曹纯毫不犹豫舞动银枪,他身后的号角之声随即一变,前排悍卒立即降下马速,同时取过战马一侧悬挂的强弓弯弓齐射。 飞马骑射,这种只有在草原之上才能见到的精妙骑战技术如今出现在南方之地,百余支利箭划着美妙的弧线,直奔战马而去。只一个回合,前方的战马已失去了生命,但是疯狂的冲力,还是让这些失去生命的强壮身体翻滚着砸向这里。 为了不撞上那些高速翻滚的战马尸体,曹纯不由再次下令减速。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已经让这个一向沉静的虎威将军也微微火起。 第六十六章 曹纯手中的亮银枪就如同是这八百骑卒的指挥棒,随着长枪的奋力挥舞,这八百骑卒猛然加速,在蹄声隆隆之中,疯狂的紧追刘封等人而去。 虽然利用多余的战马冲击阻碍了一下曹兵的速度,但刘封知道,以曹兵展观出来的那种高绝骑术,绝对能发挥出战马的最高效率,弥补这短暂的停顿,只要他们稍有耽搁,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就化为乌有。 刘封难以想象,一旦被这些骑战技术超绝的敌人追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猜不出来,到底是会被密集的利箭射死,还是被巨大的长矛挑飞,又或是被硬生生的踩踏而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被追上之后,他们根本就没有逃命的可能,那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想着刚刚生死系于一刹那,差点就让曹兵完全包抄围歼的场面,刘封就暗暗吸口冷气,打起精神,不断的告诫自己,要万分的小心,追来的敌人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强悍,还要狡猾。 如今好不容易逃得性命,更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带着兄弟们杀出重围,纵马于前,刘封一马当先,领着众人拼命往竟陵渡口飞奔而去。 刘封不知道在这里拖延的时间够不够,叔义与山叔统领的一百五十余士卒有没有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成功的拿下渡口,现在曹兵紧追其后,如果渡口之处还陷入混战之中,一旦被曹兵突袭将会全军覆没。 越往后想,刘封越是没底,他甚至觉得此刻掉转马头引着曹兵偏离一侧更为有利,但曹兵真的肯紧追不舍?假如他们分兵追击,再以主力袭往渡口,那依然是必死无疑。 危急的形势,已经不容他考虑,是生是死,只能寄希望于冲向渡口的那百余兄弟。 战马疾驰,扬起漫天灰尘,蹄声轰鸣,更是惊天动地,在奋力逃命之中数里之地,转瞬即至。 在这片宽阔的大地之上,远处飘荡的硝烟厚厚沉沉完全笼罩着渡口,就如同一块天幕一般,硬生生的隔开了天与地,而且有几股冲天的烟柱更是让那片烟云不断扩大。 刘封手下的士卒看着冲天而起的烟柱激动莫名,从这数股浓烟之中,他们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大公子曾交待,一旦抢占渡口就焚烧多余的船只,断绝敌骑的追击的可能,如今这数股浓烟已让他们猜测到,突袭的那部兄弟已经得手,他们早已抢占了渡口,那就意味着,他们立即就能过江,摆脱后面追击的那些疯狂敌军,一想到此,他们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曹纯看到浓烟之时也脸现笑意,那浓浓的几股烟柱不正显示着渡口之处还在血战之中?而且从浓浓的烟柱来看,此刻当是惨烈异常的关头,生死存亡之间,已经没有人有精力去关注焚烧的建筑了。曹纯的脸上面色依旧,但内心之中也有一丝快意,看来渡口守卒还算英勇,能以四百人死死拖住这么精锐的敌军,也算不易了。 曹纯微眯着双眼看着被浓烟笼罩的渡口,又看了看一旁精神十足的士卒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让战斗在这里结束吧。 曹纯蓦然挺起了手中的亮银枪,弓着全身,如一张拉满的弓弦一般随时准备射出利箭。 身旁的传令手根本不需要将军大人的言语,看到将军大人挺起长枪便清楚的知道他所需要表达的意思,几名传令手几乎同时吹响了号角,激昂的牛角冲锋号声顿时响起,先有些杂乱,随即汇聚成一股穿透天地的雄浑战歌,骑在战马之上飞奔的号手鼓动腮帮,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气流送进号声之中,让这阵激昂的号角传遍四周。 虎豹骑中,立即便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所有士卒放声喊杀,同时迅速取过马旁的角弓。 大地开始震颤,世界开始轰鸣,那冲天而起的号角之声穿透了惊天动地的战马奔腾之声,带着一股惊天的杀伐之意,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刻,就连远处的刘封也听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曹军阵中这阵号声所要表达的意思,但他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曹兵肯定是在下令冲锋,准备对渡口处进行强烈的冲击。 破败的营寨越来越近,马上的刘备士卒已经逐渐能够看清正在冒着浓浓黑烟的船只,一见到此,他们完全的放下心来,曹兵没有理由焚船,只有他们,那负责抢占渡口的一百五十余兄弟才会这么干。 听着身后曹兵阵中传来的号角之声,他们不由妄情的鞭打着战马,如疾风般奔驰而去。 这时,身后的曹兵猛然加速,他们跨下精选的战马神骏无比,稳定的速度让战马节省了大量的体力,如今与疾速飞奔的刘备军相比,蓦然之间的加速显然神乎其技。 刘封感受着身后的曹兵越来越近,感觉着正在加速的曹兵,吃惊一惊。他蓦然想到一个问题,原本即将冲进渡口之中,战马需要减速,但现在身后的曹兵紧压着他们,根本没有减速的可能,现在的情势就是,一旦他们放缓速度准备往渡口最前端冲去,稳稳踏上战船,那可能还没有到最前端就将被曹兵追上,那时,密集的箭雨恐怕就将覆盖他们的前后,他们可能连下马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不减马速,怎么上船,怎么过河,矛盾的问题猛的朝刘封袭来,身旁十七八个兄弟的性命让他无法躲避。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如梗在喉让他来不及犹豫,刘封狠踹一下马腹再次驱赶战马加速,他像是想通了一般,坚定的看着远处,看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渡口,刘封决定放手一拼。 襄水之中,一艘还算庞大的粮船静静的浮在水面之上,披散着头发,左臂紧裹着一条被鲜血所染红布条的王威瞪大了眼睛看着震颤不已的渡口建筑,由中部凌空折断的箭塔此刻更是摇晃不停,几乎散架。 刚刚短暂的时间之内,形势万分危急的刘备军悍卒发挥了惊天的战力,那些紧随大公子从樊城杀出的悍卒,看到敌军只四百余人根本就视若无物,仿佛不是他们急于逃命,反而是在追杀敌军一般。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那种视敌人如无物的霸气震慑敌心,攻夺渡口的战斗异常顺利,习惯了在强敌四围情况下生存的悍卒碰到这种懒散的守军便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只盏茶功夫四百余曹兵被斩杀大半,呼号四散。 这场畅快淋漓的胜利,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神奇,这让原本心中担忧,还在为手下士卒生死而担心的王威、大山等人彻底放下心来,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渡口处的守军是这么不堪一击,与最近交战的曹兵相比,这简直就是一群毫无反击之力的民夫。 如今,不清楚远处形势的王威十分焦急,那种震天的声势让他不看就知道有大量的敌军在往这里疾行,大公子所领不过六十余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惊天动地的声势,这应该是曹兵,大量追杀大公子的曹兵。 他们的攻杀出乎意料的顺利已经让大公子的诱敌变得毫无意义,他们现在就在担心,担心着大公子与那些兄弟的安危。 看着岸边准备好的小船,王威感觉心中有点没底,如果大公子他们被敌骑紧追,那如何上船?以小船的缓慢,恐怕还没有到襄水之中就会被岸边的敌军射死,王威一愁莫展。 渐渐的,接近二十骑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那些疯狂的抽打着战马的骑卒犹若被洪水猛兽所追杀,战马速度已至极限,依然赚速度不够。 他们还不时的回过头去,心惊胆颤的看着后方,相隔只四百步,杀气凛然的曹兵驱赶着战马紧随他们身后,那鳞鳞战甲,角质强弓让他们感觉到森森寒意。 曹军虎威将军曹纯越来越觉得蹊跷,渡口处的浓烟虽然在冒,但却看不到厮杀中的士卒,也没有传来喊杀之声,那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感觉不踏实起来,极为丰富的经验让他感觉事情不像想象中的简单,情况有点不妙。 但是时间已不容许他细想,形势也没法立即弄清,看着前面不远处大声惊叫着逃命的敌军,曹纯决定先解决他们再说。 曹纯身后的士卒,一手握缰,一手持弓,不断的估量着与前面敌军的距离,一旦敌军速度放缓进入他们的射程,他们将毫不犹豫用密集的箭雨来收取他们的生命。 这时,刘封已经冲进了渡口,他看到了襄水之中的大船,看到了船上正兴奋的挥舞着拳头的王威、大山、伍俊等人。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曹兵,看着身旁脸现焦急的兄弟,刘封毅然下定决心。 战马速度不减,直直的往江中冲去,临进江边战马似乎感觉到了前面的危险,准备急停减速,但刘封狠的一拳砸中马臀,战马吃痛,疯一般的腾起身躯,直往江中落去。 刘封的疯狂震惊了所有人,但没有人犹豫,身旁的士卒有样学样,齐齐驱赶着战马跃入江中。 追击的曹兵与船上的王威等人一时呆若木鸡。 第六十七章 四周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江中的水流也恰似静止,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极为诡异。 十八匹战马、十八名悍卒,以六十人死抗一千曹兵虎豹骑,如今只剩十八人的这批悍卒看到大公子纵马冲进襄水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奋力抽打着战马,一往无前的连人带马冲进襄水之中。 宽阔的襄水水面顿时热闹非凡,战马的嘶鸣与滔天的浪花交相呼应,人仰马翻争相落水的情形与四周的肃然的气氛截然不同。 船上、岸边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波浪翻滚的江水,看着那一个个消失在水面之上的战马和悍卒,纵然王威、大山等人早已习惯了大公子天马流星般的想法和思路,但看着一个个刹那间就消失在空气中的兄弟他们还是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刘封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命搏命躲避铁骑的追击,毫不犹豫冲进江中的壮烈豪气惊骇住了众人。 竟陵渡口,那一座座冒着滚滚浓烟的船只还在焚烧,发出阵阵“辟噗辟噗”的声音,天空之中,那股浓浓的“黑云”就像是此刻曹兵的心情,八百余骑士紧勒马缰端坐战马之上,在岸旁静静矗立,他们神情冷肃的盯着急流而下的河水,不甘的看着到手的猎物就这样飞走。 但是骑战无敌的他们看着那宽阔的江面与急流的江水却没有了任何的想法,那打着欢快浪花的江面天生就让他们有一种畏惧的感觉,就连这些强悍无比杀人无数的虎豹骑勇士也不能例外,站在江边岸上,他们束手无策。 虎豹骑统领曹纯只是呆呆的望着襄水之中,一言不发,似乎思想在这一刻凝结,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船上的那些敌人是如何攻下这座防御严密的渡口,那四百守卒又为何连这百余人都挡不住,连一个时辰都挡不住,那已不能用挡不住来形容,那完全就是一触即溃。 粮船之上的王威等人可不像曹兵那般发怵,王威虽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所惊呆,但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大公子的意图,惊骇过后便是一阵衷心的赞叹,大公子在短暂时间之内做出的精准应对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他知道大公子等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摆脱曹兵铁骑的追击,只有利用曹兵不习水性这点,才有机会。 想通这点的王威立即作出了反应,挥了挥手,惊讶之中的荆州士卒全部靠了过来,王威低语几句,众人立即会意, 三四十名荆州士卒毫不犹豫的一头扎入江中,奋力朝大公子等人的落水之地游去,冰冷的江水对他们来说,毫无阻碍,他们只关心着落水的兄弟,从小就在水边长大他们十分清楚,不是水性极佳的人,在这纷乱的江水之中绝对生机渺茫,他们需要尽力去救助。 江面宽阔,王威等人的停船极有学问,正好停在两箭之地,而完全沉入水中的战马敌人也让岸上的曹兵束手无策,只能呆呆的看着船上的荆州士卒下水救人,事实上,就算是在箭雨覆盖的范围之内,曹纯也不会下令射杀,当这群敌人疯狂的冲进江中的那一刻起,曹纯便知道,这场战争的胜利属于敌人,他们配的起胜者的荣耀,如果堂堂虎豹精骑要靠这种方式去挽回颜面,找回失去的胜利,那他们根本就配不上虎豹骑这三个字背后的荣耀。 真正的勇者,要在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击败敌人,让他心服口服,这是曹纯的立世格言,即便是在这乱世之中,他也毫不动摇,正是这种凛凛傲骨,舍我其谁的霸气,让其成为这支无敌雄狮的最高统领。 在船上的荆州士兵下水的同时,远处波涛翻滚的江水之中猛的冒出两个人头出来。 这两人从掉入水中到露出水面的时间只在瞬息,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在战马入水的一刹那便借用战马落水之力反身向上,才有如此迅速,但这种精妙的细节和临危不乱的沉稳,依旧让众人吃惊不已,船上与岸上的众人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摒住呼吸,凝神静气,观望着远处。 披散的长发遮挡住了两人的面目,让他们看不真切,只隐隐看到后面一人像是稳稳的托住了前面的那个人,正在奋力往粮船之处游来。 水中的荆州士卒迅速的朝他们靠了过去,准备接应。 四周众人没有一点声息,只留下江波荡漾,和水中之人划水之声,在相对平静了片刻之后,远处更多的人头冒出了水面,露出头来的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他们疯狂而又贪婪的呼吸着江面上夹杂着浓浓腥味的空气,几个落水便被呛到的士卒更是猛烈的咳嗽起来,水中无处借力,这一咳嗽又让他们嘴中、鼻中贯进不少水去。 水份十足的空气滋润了他们的心田,让他们昏昏沉沉的大脑清晰了起来,雷虎与黑子猛的想起了他们的职责,但环顾四周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大公子那张俊秀的脸庞。两人惊骇的对望了一眼,便紧张的看向远处四周,奋力找寻着大公子。 他们与其他刘备军士卒一样,在荆州的这些年早已学会泅渡,虽然不如土生土长的荆州士卒那般潇洒自如,但也相差不大。 但大公子熟不熟悉水性,他们不太清楚,印象之中,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过大公子下过水。如今最先冲入水中的大公子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头来让他们焦急无比,因为脱离曹兵追杀而放松下来的心也因为大公子的消失而再次紧张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之声,赶来救援的荆州士卒游到了那两人的身边,他们一眼便看出那个披头散发,背后还夸张的背着一把剑、托着一人游荡于水中之人正是他们的这屯士卒的最高指挥,大公子刘封。 而那个被刘封托住之人,正是以力大无穷而著名的季允,先前的伤势,加上冲入水面的冲击,让这个大力男有些招架不住了。 事实上,刘封不仅会水,更是水性极佳,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生于长江之畔,又岂会是个汗鸭子?更何况,刘封自觉脑中有一种奇怪的游戏姿势,更能让他犹如青蛙一般在水中行动起来极为迅捷。 一旁迎过来的士卒由于兴奋过度也一时没有查觉出刘封动作的怪异。 半晌,众人终于登上战船之上,十月的江水已经有些冰冷,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除了三个原先已经在血战之中遭受重创,被江水冲走的士卒以外,刘封等人总算完整的躲过了曹兵虎豹骑的疯狂追杀,想想这半日来的惊心动魄,刘封更是感慨万分。 这时,江的对岸也出了敌骑的身影,刘封几番经历生死考验,面对危急的情势早已淡然若定,看了对岸一眼,刘封即下令,粮船顺水而下,过汉阳、乌林之地直往夏口而去。 看到大公子安然无恙,一旁众人兴奋无比,听到刘封军令,王威兴奋的冲上船头,大声喝道:“起锚、扬帆!” 熟悉水战的荆州士卒闻言各归其位,努力的控制起这艘抢来的粮船。 看着远处缓缓而行的船只,看着船头谈笑的敌军,全身紧裹在白袍白铠之中的曹纯尽然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那融化的坚硬线条泛起一股赞叹之色。 轻轻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满面杀气的曹休,曹纯轻声说道:“文烈,认清楚那个船头站立的年轻小将,将来他必定你所要面临的强劲对手。” 年轻的曹休不太明白将军大人的话中的含议,但仍然坚定的点了点头,显然在这种场景之下能领着十几个残卒逃出他们的追击,又用这种玩命的方法划江而去,已让曹休感受到了敌人的顽强和机智。 正当曹休细细品味将军大人的话语之时,曹纯已经掉转马头,驱马而去,八百铁骑紧随其后逐渐消失。 运粮船顺水而下,速度极快,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果然不错,别看魏延统领的荆州士卒在马背之上狼狈不堪,战马奔驰之间似乎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可能,但一到船上,他们便有若入海蛟龙,精神倍增。 这时,久随刘封的那些悍卒士卒反而萎靡不振起来,他们一个个靠在船仓之中,脸色发白,痛苦不堪,船在水面之上起伏震荡犹若云里雾里一般,初时还能凭借他们良好的身体素质来硬撑,慢慢的,他们开始呕吐起来,一个人的呕吐仿佛传染给了众人,只片刻,那百余人便争先恐后的趴向船旁大吐特吐起来,一个个龙精虎猛的汗子,此刻虚弱的便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 几个掌帆的荆州兵此刻看着这些战力强悍到如同变态一般的兄弟吐的死去活来,心中终于平衡下来,在这大江之上,他们终于找回了自信。 历经生死考验,冲杀曹军万军之间,夹逢求生中的艰辛日子,在他们登上船只的瞬间便完全消失,看着粼粼江面,他们心中畅快无比。 第六十八章 襄水宽阔,水流急促,粮船此刻空无一物,轻便无比,再加上顺流而下,速度自是极为快捷,借着流水之力,粮船两翼伸出的木浆动都不需要动一下,持着木浆的荆州士卒暇意的轻声谈笑着。 曹军新得荆州之地,虽然荆州不战而降让曹兵士卒降到了极点,但是初降的十数万士卒,百万民众也让曹兵不敢怠慢,尤其是曹兵不习水战,初得上千艘战船让曹操喜的连做梦都会笑醒,在这种民心未附,大军需要重新整编的重要关头,曹军除了前军的几万士卒在收降四处亭县、围杀残余敌军之外,三十五万大军寂然不动,尤其是在这不熟悉的水战之上,丞相大人为了保证战船的安全更是严令船只出寨,这种情况给刘封等人的逃离创造了机会,让刘封所得粮船于襄水之中畅通无阻。 虽然一路之上没有碰到任何的曹兵拦截,但刘封等人习惯了战场凶险,即便是在这种完全安全的情况下仍旧小心翼翼,在深夜漆黑之时,考虑到敌船的偷袭的可能,他们细细寻找,直忙到亥时,粮船才于一水面宽阔,两岸险峻之处停泊休息。 一天下来,晕船的北方士卒也渐渐习惯了船只在水面之上的摇晃,船只停泊已没有了行船之时的剧烈摇晃,那种随波而起伏的感觉犹如摇篮一般,让船上众人感觉到安详和宁静,他们开始享受这种轻松自在,不同于骑乘战马之上的乐趣。是夜,没有生死威胁的士卒尽情休息,睡的踏实无比。 第二日凌晨时分,为了早日赶到江夏,早些脱离眼前的险境,刘封毅然下令起程,魏延所领的荆州士卒默默起身各司其位,操控着粮船继续前进。 浪头扑打在坚固的船身之上,散成碎沫四散飘飞,但后面的浪头没有因为前面的失败而退缩,继续扑过来,一浪急过一浪。船板在浪花的击打之下,发出阵阵节奏鲜明的声音,熟睡的士卒渐渐醒来,被水声唤醒的他们只觉全身畅快无比,精神倍增,四周没有了兵戈杀伐之声,没有了战马奔驰的嘶鸣,听着江水拍打粮船的声音,他们飘飘然只觉如仙乐一般。 刘封、大山、王威、魏延、季允、伍俊等人早已围座船头甲板之上,轻声言笑,对于他们这些屡屡冲杀于战场前端的将领来说,能够活下来便是一种幸福,能够无忧无虑的坐看天空中的云彩便是一种享受,此刻暂时抛却了战场之上的烦恼,几人显得怡然自得。 “大公子,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夏口,江夏由刘琦公子统领,我们也算是回到自己的地盘了。”王威轻伸了一个懒腰,轻松说道。 刘封轻点了点头,“不错,曹军新得荆州,事务烦多,不可能有精力渡江而战,江夏应该暂时安全,我只担心义父是否已摆脱曹兵的追击,二叔、三叔等人是否无恙。” 大山闻言随即说道:“大公子不必担忧,左将军手下有三千悍卒与我等一样皆是久历战阵之兵,更兼关将军、张将军勇武过人,有万夫不挡之勇,赵将军处事谨慎,法度极严,武艺不在关、张两位军将之下,我等千余人便能从樊城突围,将军大人必然无忧,说不定此刻已在江夏图谋后策未知。” 刘封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初上战场之人便能领军冲军重围,义父一生征伐天下,大仗硬仗无数,岂会不如我? 正当众人悠闲谈论之时,侍立一旁的雷虎发现了江面异常,轻声惊叫起来。 闲雅的气氛被一扫而空,随着雷虎的惊叫,众人立即一跃而起。 雷虎伸手朝远处指去,众人顺眼望去,远处平静的江面之上,一艘战船飞一般的朝这处冲来。 原本顺水而下也算极快的粮船此刻与之相比,简直慢的如同蜗牛一般,初次看到如此迅速战船的刘封等人都吃了一惊。 王威凝视片刻沉沉说道:“大公子,那是东吴之船,能容二百士卒的蒙冲战舰。” 这里两岸皆被曹兵控制,再往前便是江夏防区,忽然出现东吴战船确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不过,被连番血战锻炼的冷静异常的刘封只微愣了一下便回复平静的神采。 “子孝(季允字),令左队士卒于船两翼张弓,准备迎敌。” 季允轻应一声,随即大步朝船仓行去。 立于船头,刘封面色冷肃,挺直身躯静待那艘战船靠近。 两船速度都很快,只片刻,那艘东吴战船被迎面靠来,待来船靠近,刘封等人方才看清,原来那艘战船的两翼挡板之下都伸出十几杆大浆,比粮船之上那种浆要大的多,而且所有的大浆循着统一的节奏起落,每划一下,便能将船推出丈许。 来船分二层,二层之上设档板箭垛,楼顶设三面连环帆,此刻帆布大张,鼓足劲道,带着战船如飞般前进。 王威走到刘封身侧,轻声说道:“大公子,这种尖头的蒙冲战舰有别于荆州之船,关键就在于船顶的连环帆与弩炮。” 刘封一听惊讶的问道:“船顶还有弩炮?” 王威点头说道:“是,这种弩炮威力十分强大,合三人之力方能才弦,使用之箭长两丈有余,粗若人臂,较小之船,只需一箭便能洞穿船身,威力大的惊人。乃东吴水军于外海剿灭海贼所得,昔小霸王孙策在世之时曾蓦高人仿制,历时两年有余,方才成功,据传此弩炮制作工艺极为繁杂,尤其是所用之弦极为考究,小霸王对所绘图纸如珍宝一般极为重视。刘表大人数与东吴接战,在这种弩炮之下吃尽苦头,虽然曾夺取数张,但荆州局势一日三变,官渡一战之后,曹军便有南下之意,刘大人根本没有时间去仿制。” 刘封闻言沉默不语,孙策此人仅以数千之卒便攻占江东之地,强如曹操都要与之和亲安抚,看来果有不凡之处,这种取长而用的积极作风便让刘封佩服不已,刘封只恨晚生见年,不能一睹小霸王雄风。 来船迅速靠近,船只快如离弦之箭。 渐渐的刘封等人已经能看清船上大致情形,来船前端甲板之上,一锦袍白铠将领如山般傲然而立,四周众将环顾,正如刘封等人一般细细打量着对面船只。 这时,刘封身旁的黑子忽然若有无悟,指着前方那个白铠将领说道:“那不会是追击我们的那个曹兵将领吧!” 黑子的惊叫之声仿佛给众人敲响了警钟,季允等人细一思量,果然与那个曹兵骑兵统领相若。 但刘封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两人远看倒是相似,但此人身上少了一丝杀伐之气,多出一份文雅,断然不可能是那个纵横无匹、气势压人的曹军将领。” 两船行速不减,来船已近,对面船中众人蓦的弯弓执箭,气势逼人。 不待刘封下令,身后众将条件反射一般便四散开来,执弓相持。 这时,对面船上之上首先叫道:“尔等北方之卒,不习水性,何故犯我东吴地界,曹公虽然威震北方,但这江东之地非北军所能取,当速速退去为上。” 此声哄亮而丰朗,雄浑之中更带着丝丝淡雅,虽然是警告之声,却也悦人动人。 听到这阵声音,刘封先是一愣,随即轻笑起来,原本他直到此时才想起来,他们这部士卒全部抢夺的曹兵衣甲穿戴于身,就连使用的兵器、强弓也都是各部曹兵所用,来船果然是江东之兵,看样子,他们是将我们将成曹兵来对待了。 刘封想通所以,不由放下心来,轻摇左手,示意身旁众人放下弓箭,同时高声答道:“左将军、领豫州牧刘皇叔帐下假司马刘封在此,不知来船何人?” 刘封的声音清脆,稚嫩之中含着沉稳,传到来船之上时,那边凝神静气的众人忽然有一丝丝的骚动。 领先那白袍将同样被刘封的话语所惊,不过一愣之后,他大笑起来,“前面可是领军战于樊城的刘将军义子刘封?” 刘封闻言惊愕,怎么东吴之人也知道我,难道真如叔义、文长所言,樊城一战已经传遍荆州了? 不过此刻情形也不容他细想,刘封张口答道:“正是末将,不知将军如何得知末将名号。” 对面之人再次大笑道:“孙将军帐下中护军周瑜在此,得罪之处尚请多多包涵,既是刘少将军当面,不如过船一晤如何?” 刘封身旁的王威、魏延脸面大变,周瑜是谁,他们清楚的很,这个追随孙策南征北战的猛将智勇过人,计谋狠绝,他们在刘荆州帐下多次与之交战,败多胜少,如今听闻周瑜要请大公子过船相会,顿时惊慌起来。 还没等他们出口,刘封已经高答,令粮船往一侧靠去,刘封这个刚上战场的初哥又哪里知道周瑜的厉害。 王威、魏延等人不由相视苦笑。 第六十九章 两船渐渐相靠,及至十步,对面来船之上便抛来一条长绳,刘封众人茫然不解其意,不过王威等人自是熟悉,一把扯过长绳,绕于船头粗柱之上,缠绕之间,两船终于碰到一起,对面船上的士卒手脚麻利,立即就在两船之间架起宽阔木板,以供通行。 刘封没有丝毫迟疑,立即踏板过船而去,雷虎、黑子等侍卫紧随其后,一旁的王威、魏延也鱼贯而行,吴军众将立于船头,当先那个白袍将领含笑而立,一到那艘蒙冲战船之上,刘封就被眼前的这个白袍将军所吸引,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赞叹。 这个全身锦袍白铠抱拳自称周瑜之人十分高大,身长约莫八尺上下,只比刘封略矮,那白皙的皮肤配上那银白的战甲更显英武不凡,状若天神一般,就连自已也十分俊秀的刘封与之相比都自渐形秽。而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王威、魏延等人更是被周瑜俊秀异常的外表所惊呆。 东吴民众传言,勇孙郎,美周郎,直到此时,王威、魏延才知道,传言未必就夸张,最起码以周瑜之容貌,足以担此美字。 刘封众人自是暗自赞叹周瑜之美,周瑜等人也是惊叹于刘封的年轻俊秀,在他们印象之中,这个领着千余士卒纵横冲杀于万军之中,以千人之力就能破曹军精锐前军包围之人必是勇悍非凡之徒。 在他们的心目中,刘封当是一个面显凶色、壮如山丘、肌肉结实犹如小公牛一般的猛男,以致于刘封等人刚刚踏上船来之时,众人第一眼便将身材高大、面如重枣、面相粗旷的魏延认做是刘封,直到刘封开口介绍之时,才让众人大跌眼境,直叹人不可貌相,世事太过无常。 周瑜暗自称奇,这个面相俊秀自称刘封之人初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要说与其他年轻小将有何不同,不过就是多了一份让人摸磨不透的沉稳,以及双眼开阖之间微微露出的杀气,连一向多智的周瑜都有点怀疑真是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年轻小将领兵血战樊城的? 初次见面,双方便是互相惊叹一番,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比一山高。 周瑜身旁的甘宁、丁奉、潘璋、董袭等人眼见最近名声大嗓的刘封尽是如此年轻、如此英俊不由感慨万分,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上天造人为何如此不公,似乎好处都让那小子给占尽了。 其实真正占尽好处的倒是他们身旁的中护军周瑜,家世富足、面相俊美、潇洒不凡、精通音律、文武双全、而立之年更是总领江东之兵,大权在握,更难得的便是周瑜之妻小乔乃天下闻名的绝世美人,这种样样完美的福份岂不是羡煞众人。 主客礼让而座,雷虎、黑子侍立刘封左右,双眼微眯、手握腰间战刀之上,全神戒备,默默观察着四周。 这时居主位而座之周瑜首先开口:“不瞒众位,我等此次逆江而上实为探听曹兵虚实,曹操此人极为了得,挟天子以令诸侯,驱虎狼之师而并吞八方,如今袁绍已灭,北方已定,兵甲已足,近日又不费吹灰之力尽得荆州之地,下一步必窥觑我江东之地,古语有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探一探曹兵深浅,也能及时做出应对策略。少将军与众将皆与曹兵多番接仗,不知可否透露些许详情。” 众人暗暗称奇,都没有料到周瑜开门见山便敢如此直言,匆忙之中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默不做声。 岂知刘封却毫不迟疑,几乎不用思考接着周瑜的话语便说道:“我本只是跟随军司马刘从大人身后一小卒,代义父亲自断后只起象征意义,事实上能统领这些义士也只是意外与巧合,至于冲出曹军樊城重围之后,我部仅余百余人,在数万曹军铁骑之下,只顾呼号逃命,哪还能探得曹兵详情。”说完刘封自顾长叹一声,深表无耐。 一旁的王威、魏延一听大公子此番话语顿时叫绝,这种毫无内容的回答在敌我未明之前确实极为高明,如果不是人多,他们真想对大公子竖起大拇指。 周瑜身旁众人自是老江湖,这种毫无内容的躲避应答自是听的出来,众人不由脸露鄙夷之色。 端座的周瑜似是毫不介意,他英俊的面庞之上,始终带着一股淡淡的微笑神色,让人一看便极为舒心,而他似乎还对刘封的回答极为满意,不停的点着头,神色极为认真,这让说完话的刘封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说完此话,四周的气氛有点尴尬,刘封似乎嫌自己刚才的回答有点小聪明的意思,便抢先问道:“请问周将军对眼前的局势有何看法?” 周瑜微微一笑,也不思索,张口就答道:“眼前曹军势强,荆州不战而降,不仅让曹操多得十万水军、千艘战舰、更是占据了地利之便。” 顿了下周瑜接着说道:“原本江东所凭据者乃长江之险,如今荆州已失,曹军与我共享长江之险,且占上游之利,他日对荆州水军整编完成,四十万大军渡江而下,于我军将极为不利,形势严峻呐。” 刘封虽然也对眼前的形势也有所了解,但没料到周瑜尽如此爽快,没有半分的掩饰便全盘托出,似乎他们就是他的手下部卒一般,毫无顾忌。 周瑜此番话语也让刘封沉思起来,冷静思考着对策,如今形势确实凶险,不仅是义父所领众人之安危难测,现在江东之地也好不到哪去,刚出征伐之中脱出重围的刘封还没有静下心来考虑过眼前的形势,如今借此机会不由暗自思量着对策,寻找着一战之机。 看着众人陷入沉默之中,周瑜稍稍一笑,接着说道:“其实,形势虽然险峻,但也并非毫无胜机,处置得当,合江东之兵也有一战之力。” 众人极为惊讶,凝神看向了面带笑意的周瑜,不知何以面对此危险之局。 周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曹兵毕竟是北方之卒,虽然能练就水战本领,但非一两年之力不可,即便是苦练个三年五载亦根本不可能与自幼江边长大的南方士卒相比,是以曹兵若要取江东之地,主力必为整编之荆州降卒,昔刘荆州在世之时,荆州之兵确实有一战之力,但如今已成降卒,内心之中必是惴惴不安战力急剧下降,如能于长江之上,一举溃其水军,再水陆同时攻其粮道,则曹军必败无疑,就连所得之荆州也难以固守。” 众人眼前如同豁然开朗一般,顿时亮了起来,周瑜毫无保留的分析直接让刘封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如今敌友未明的情况之下,便能畅所欲言,毫无保留,非胸襟广阔,气度宽宏之士不可为。 就连久与之战的王威、魏延等人都暗自佩服起这个年纪不大,但却儒雅异常之人来。 刘封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末将曾与曹兵几番交手,虽惶惶然疲于逃命,但也从旁窥测了一下曹兵深浅,以曹兵之勇悍,骑卒之精锐,要想战而胜之,恐怕也只有凭借长江之险,与曹军远来粮草供应极为艰难这点。” 或许是因为周瑜的广阔胸襟深深的折服了他,刘封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以末将观察,曹兵各部的战力也不尽相同。” “噢?”刘封话一出口,东吴众将都同时提起精神起来,这些极为精明的家伙知道,真正重要的信息马上就要出来了。 刘封继续说道:“我曾与二百兄弟冲杀于新野、郑县一带半月有余,斩敌数百,但却在竟陵、枣阳边界之处,被数百曹兵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死伤惨重。原本以为曹兵前军已经十分强悍,我部千余人万分侥幸才得百余人杀出重围,现在看来,如果曹军这部骑兵参与围攻之战,恐怕我等万无这般侥幸了,是以要想挡住曹兵,唯有利用北方之卒不习水性之利,否则,陆地相争,实难相抗。” 东吴众人一听顿时脸色严肃起来,如今曹兵势大,很有可能挟破荆州之余威直逼江东,他们心中隐隐已将曹兵当做即将面临的对手,听说曹兵如此强悍自是心惊不已。 但端座的周瑜神情依旧,面不改色,丝毫不为刘封的话语所动,直听完刘封之语才含笑说道:“此当为曹兵中军之精锐,一直极为隐密的曹军虎豹骑,战力之强,举世无双,少将军能在虎豹骑之劫杀之下能逃得性命,也是极为了得了。” 顿了一下,周瑜起身说道:“天色不早,叨扰众位,实在抱歉,如今路不相同,也不便久留,他日有缘,再行相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刘封连忙起身,躬身说道:“唐突之处,多多包涵,末将告辞”。 众人都没有想到周瑜如此之快便要离去,都感觉十分的突然和怪异。 第七十章 片刻之间,刘封领着众人回到粮船之上,这时吴船之上的士卒已抽回木板,松开了长索,两船交错之间缓缓离去。 周瑜矗立船头,面带微笑对着刘封抱拳致意,周瑜身后众人也挥手告别。 刘封等人有样学样,也抱拳还礼,生怕失了礼数,虽然他们本是敌对的两方势力,但在曹兵大军压境的威胁之下,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不约而同的放弃了相互之间的仇恨和冲突,共同研究着如何去应付眼前的威胁。 事实上,当破虏将军孙权于江夏斩守将黄祖以后,荆州与东吴之间的仇恨已冲淡不少,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势弱的两方只有团结一致共同抗曹才有一线生机。 蒙冲战舰渐渐远去,大山、王威看着逐渐消失的那艘东吴战船彻底放下心来。 刘封看着那艘战舰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那个儒雅豪迈,潇洒不凡的周公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张始终带着微微笑意的英俊脸庞,那种面对危险局势侃侃而谈的从容,让刘封悠然神往。 “荆州,荆州”刘封默默的念道着,脑海之中全是周瑜的精辟分析,虽只短短几句,却让刘封感受颇多,周瑜那种对全盘局势的掌握与了解,对敌我两方强弱之处的精辟分析,让刘封也若有所悟。 看着碧波粼粼的江水,刘封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幕幕血战,他的脑海之中第一次开始试着从全盘的角度去思考着眼前的形势,思考着如何去应对即将来袭的三十万曹兵。 众人眼看大公子正凝神静思,也不敢打扰,默默布散四周。 及至正午时分,王威眼看将至夏口便缓步走到刘封声旁,轻声唤道:“大公子,船已将至夏口,您也该歇息一下了。” 扩散的思绪缓缓收回,王威的呼唤之声与江水拍打船身溅起的飞沫惊醒了沉思中的刘封,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四周众人关切的目光,年轻的刘封不由露出一个略带愧疚的微笑。 这时,刘封才注意到前方远处静立的水寨,山坡之上高高的箭楼。 这里已至夏口,夏口乃一小县,位于汉水下游入长江处,由于汉水自沔阳以下古称夏水,故得名。 此刻江夏郡大部仍旧在刘琦所控之中,孙权曾于江夏斩荆州大将黄祖,刘表长子刘琦为避蔡氏之毒害而请领江夏郡,不想形势急转直下,江夏郡这二万水阵大军已成他们最后的一点凭仗。 此刻形势险峻,夏口紧扼汉水入长江之口,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为防敌军来袭,刘琦特置一部一千士卒于此布防,由讨虏校尉霍峻统领。 霍峻出身贫寒,十六岁便投于刘表帐下,如今于行伍之间已十年有余,累积战功升至讨虏校尉,因为出生贫寒没有人脉关系,如今再也得不到提升机会,不过自从跟随刘琦至江夏之后便得到刘琦重用,刘表长子刘琦虽然与其父一般风流倜傥,武艺不精,但识人用人的眼光却极为独到,霍峻临阵之时那种精准的判断与时刻都绷紧的神经让刘琦放心将夏口这个江夏郡咽喉之处交给他把守。 沿岸警戒士卒亦如他们校尉大人一般细心无比,相隔很远便发现了刘封所乘之粮船,这艘略显庞大的粮船顿时引起了岸旁士卒的惊慌,金锣报警之声一时之间响彻四方。 正与夏口县令庞统讨论夏口防务问题的霍峻闻言立即挺身而起,猛的便要向江岸冲去。 不想庞统一把拉住他,笑言说道:“仲邈这毛糙性子应当要改上一改,身为统军校尉如此毛糙岂不误事。” 霍峻闻言不解问道:“士元兄何出此言,江岸之上金锣传警之声惊起,必有紧急军情,身为守将,又能如何不急?” 没想到霍峻此言一出,庞统笑的更甚,指着霍峻说道:“仲邈可敢与我赌上一赌,我说此来绝不会是敌军,若非东吴之船,便是左将军手下。” 霍峻稳住前冲的身躯,转首回看了一眼满面含笑的庞统,若有所思般的说道:“谁要是敢跟水镜先生都佩服不已的人打赌,那才真叫毛糙了”,说罢大笑一声,也不顾一旁的庞统直往江边冲去。 这时,训练有素的江夏士卒早已严阵以待,千余人各司其责,只片刻之间便于江岸之上阵起长长阵战,强弓硬弩直指江中来船。 如风如火一般冲至江边,看着江中只有一艘粮草,心中紧张的霍峻才稍稍放下心来,同时也暗暗佩服刚刚要与他打赌的庞统,似乎他总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每猜必中,从不落空。 粮船靠近,霍峻朝一名高大的士卒挥了挥手,那个会意,冲着来船高声喝道:“来船何人,速请报上名号!”粗旷响亮的声音即便是在呼呼风声之中依然能够清晰的传至粮船之上。 刘封看着岸边随风飘荡的刘字战旗不由升起一股亲切之感,月余死亡征程之后,他们终于回到队伍之中。 听着岸边传来的呼唤之声,刘封高声应道:“左将军帐下刘封在此,前方哪位将军当面?” “刘封”这两个字眼犹如惊雷一般狠狠的撞在岸边守卒的心口,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听说过太多太多关于这个杀神的传说,经过添油加醋般的加工,刘封的战绩已被传的神乎其神,如今这个犹如传奇一般的刘封就在江中的传上,这让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霍峻被刘封这句话弄的不知该如何处置,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随着霍峻身后赶来的庞统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在霍峻身侧轻声说道:“快让他们靠岸,此必是一路从樊城冲杀出来的刘备义子刘封。” 随着船只的不断靠近,霍峻也没有闲情去与庞统争论,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毫不犹豫便下令让开渡口,让来船靠岸,不过霍峻还是悄悄的秘以手势告诫四周众人,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一旁的庞统看着面对一艘来船也如此小心翼翼的霍峻不由轻笑,这个年纪不大,性子略显毛糙的家伙别看他平时风风火火的,一到战事临起,必是细心无比,防备周到,时刻都在防备着敌人突袭,这种矛盾的性格真是十分的令人费解。 船已临岸,在甲板之上露出身躯的刘封等人却着实吓了众人一跳,要不是讨虏校尉霍峻统兵极为严格,军纪严谨,没有收到校尉大人的命令不敢射箭,恐怕刘封他们刚露出身影就会引来一阵箭雨袭击。 不仅是岸边士卒,就连霍峻本人都吃了一惊,好在他性子虽有些毛糙,但反应却是极快,立即下令不许妄动。 这时,感觉到气氛有点怪异的刘封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他们一直都穿着的曹军衣甲,正如东吴众将看到他们之时也吃惊无比一样。看着暗扣弓弦,似松实紧的岸上众人,刘封有些心惊,还真怕他们二话不说先来一阵箭雨。 这时,船上的王威看着岸边那人有些眼熟,迟疑的喊道:“可是仲邈兄在此?” 王威那粗旷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清晰传入霍峻耳中,这股略显陌生,而带着熟悉韵味的叫喊之声让霍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船靠岸边停下,王威露出他那张严肃而又带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符沉稳的国字脸,下额上短短的扎须更增添了几丝英武之气。 霍峻看清那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好友王威,不等船停稳就兴奋的冲了过去。 王威为人豁达,极为仗义,是以荆州武将大多与其交善,尤其是荆州南部郡县宗贼极为顽固,长期的征讨更让他们结成生死兄弟。 前些时日,听探报得知王威率所属三十余卒义无反顾护送刘琮母子前往青州任职,于中途遭流寇袭击全部惨死当场,让霍峻等人悲痛不已,王威的高风亮洁,坚贞不屈更让他们深深的佩服,如今蓦然看到据传已经惨死的兄弟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霍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王威一把抱住他,猛的捶了他几下,霍峻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他的好兄弟确确实实的就在他的前面,惊喜不已的霍峻被这突来其来的变故弄的惊呆了,一时死抱住王威,不知所措。 那感人至极的场面,让一旁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这时高大魁梧的魏延也缓步走来,重重的擂了霍峻一拳,魏延板着脸孔说道:“仲邈兄,你不会就让我们在这江边喝西北风吧!” 霍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放开王威急着说道:“各位请上岸,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县令庞统看着霍峻那尴尬的模样不由轻笑起来,侧身过去对一名侍卫说道:“速去江夏禀报大公子,樊城士卒已至夏口,请大公子安排。” 随即庞统径自迎往刘封等人。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一章 刘封的直率让马超有点吃惊,马超虽然早已猜出了刘封一行人前来的目的,但没有想到刘封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再次紧张,而这种简单的选择取舍则难住了马超了,他不由取过身侧食桌上的马奶酒狠狠灌了一口,以掩饰心中的波澜。 马奶酒特有的腥味刺激了马超的大脑,让他感觉到了草原的广阔胸怀和气息,让他迅速的平静了下来,侧身看着端坐一旁纹丝不动的刘封,马超挤出一丝笑意,用他标记性的磁性声音问道:“理由,我想听听左将军的理由,西凉如今忠于大汉,数万将士守边御土抵御羌胡攻击,为何要背上这叛乱之名攻击长安?” 刘封从木椅之上弹起,径自走到大帐中央,对着马超说道:“将军与我无须拐弯抹角,西凉忠于大汉,荆州也忠于大汉,我义父与寿成将军同受陛下血诏讨贼,为的便是扫清君侧奸佞,光复汉室江山,共同面对的敌人是曹操,这正在篡夺大汉江山的曹操。” “西凉每年皆能从朝廷领取粮草不错,但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曹操连番南征,江东未平,自然难有实力同时与西凉军开战,不过将军可曾考虑,若是荆州、江东皆被曹操攻克,西凉的形势将会如何?还会任由将军与韩遂在西凉自理一方吗?到那时,恐怕大汉就已走到了尽头了。” 马超挥了挥手,示意刘封不要激动,坐下说话。随即缓缓道:“刘将军此言不假,曹操图谋霸占西凉已不是一日两日。不过西凉不比中原,其地势西高东低,极利我西凉铁骑冲击,当年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北军十万众前来西凉,亦不过是困守三辅(指右扶风、京兆尹、左冯翊)而已,便是曹操亲来,又有何惧?如今大雪渐消,开春在即,我等应该保持西凉稳定。让百姓能够及时春耕,枉起大军东征,不仅师出无名,且于百姓不利。百害而无一益。” 刘封不肯甘休,继续说道:“那将军就不想趁此机会救出父亲?” 一说到马腾,马超坚毅的神情不由出现了一丝沮丧,“家父远在邺城,性命系于曹操之手,怎么救?只要曹操闻听西凉起兵,恐怕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我父亲,这倒底是救还是害?” 马超有些颓丧,又或是无奈,他苦笑着说道:“荆州、江东的形势。我很清楚,曹操主力尽在东南,乃我西凉军攻夺长安的良机我也知道。但我不能为了攻夺长安而陷家父于险境,这种不忠不孝之举实非男儿所为。” 刘封不由愣在那里,马超说的句句在理,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劝说,总不能硬逼着他为了出兵解江东之危而害死自己的父亲吧。仅凭这一点。刘封便没有了继续说下去地勇气。但是眼前的形势,西凉军不出兵。江东和荆州即便是能守住,也是元气大伤,更让他不甘心地是,吃了这么多的苦,花了如此大的精力千里迢迢跑到西凉却无功而返,回去之后怎么向义父交待,怎么向满怀期望的众人交待? 大帐之中突然就陷入了沉默,战甲蹬亮、锦衣玉面的马超与灰头土脸的刘封等人相对而座,愁容遍布,两人皆有不得已的苦衷,皆有不甘之处。 就在这时,一阵突起的战鼓之声响彻营寨,久未听到此声的刘封、魏延等人不由听地血脉贲张。 西凉诸军常年与羌胡作战,在空旷的草原上奔驰,战鼓在使用之时显得颇为烦琐,反观羌人的号角却极为简易,挂在脖子上,可以随时取用,方便又快捷,所以各部军马先后都换成了号角之声指挥大军,惟独马超一部始终坚持使用着战鼓,马超觉得身为大汉戍边士卒,只有雄浑威壮的战鼓之声才能反应出大汉军马地气势,才能展现出大汉国的雄风。 随着激昂的战鼓之声,一员魁梧战将冲进了帐中,看也不看刘封等人一眼,径直走到马超身前说道:“孟起,白马羌的古风正领军朝此处冲来,距大寨只有二十里了。” 这员战将冲进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致于他说完这句话时,刘封等人才看清楚他的外貌,八尽有余的身板长满肌肉,身体壮实的如同一只牛犊一般,黝黑粗糙的皮肤,斜插入鬓的剑眉,配上微突颚骨上面留着地刚劲胡须,无不透出一股无穷的力感,让人望而生畏,若从背影看去,此人尽与魏延有颇多相似之处。 马超闻听禀报也是不急,急促的战鼓之声似乎已驱散了他心头刚刚聚起地阴晦,强大的自信一时之间重新汇聚全身,马超傲然道:“古风这小子向来不安份,大雪刚融就迫不急待的前来送死,也罢,我们便送他一程。” 指了指一旁的刘封等人,马超道:“令明,这是从荆州赶来的左将军义子刘封,家父与玄德公同受天子血诏,算得上志同道合地兄弟,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须好好招待。” 接着他又向刘封等人介绍道:“庞德,字令明,南安道人,樊老师地弟子,又曾随边章边先生学习经文,文武全才,乃我的生死兄弟。” 庞德不由惊讶道:“这便是传闻一千士卒守樊城地刘封?这么年轻?” 而刘封也自心头震骇,在荆州之时,王威对他说出樊志、张策等人之名时,他还有点不太在意,在他心目之中,二叔、三叔、赵叔叔等人的武艺已可算做是武家之顶级了,这两位老人家应当与他们差不多吧。 及至西凉,他才真正感觉到两位老者在百姓之中的声望之高,他们借问马超之名,别人总会加上一句“可是张策先生的大弟子马超?”连名震西凉的征西将军马腾之子提都不提一句,后来追问之时才得知,在西凉人的心中,马腾实在是不够份量,他的声望比之边章、韩遂亦要差了许多,更别说是樊、张两位先生了。 而眼前这个庞德尽然师从樊志、边章两人,想来必是不同凡响。 刘封不由感慨说道:“西凉豪杰才俊之多实在令人目不暇接,尤其是樊、张两位先生之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封出身荆州,至今才知大汉西凉尚有如此人物,真是汗颜至极。” 一旁的魏延看到大公子尽然如此谦逊,不由心中不服,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大公子实在是太过自谦了,当年关将军斩颜良、诛文丑之时声名传遍天下,何等威风,比之樊、张二人当绰绰有余,大公子师从张将军与赵将军,身怀二人绝技,战场对敌鲜有敌手,比之关将军亦是五五之数,又何必摆出一副低人一等的模样。 马超、庞德二人对于魏延的冷哼毫不理睬,闻听刘封的赞叹也虔诚说道:“两位老师造诣之高,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只是数年前已极少面见生人,便是我等身为弟子每年亦只有两次见面的机会,不能为刘将军引荐,深表歉意。” 刘封一听顿时傻了,其实他本想借机见见这两位西凉名人,一来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指点一二,二本想探探两位老人的口风,想让他们劝说马超出兵。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两位老人隐居西凉,想来便是淡泊名利之人,又岂会帮自己这个外人劝说弟子去抢城夺地,但他在如今的情形之下只想拼一下看看,他实在不想这就么空手回去。 但马超的回复直接就将他的想法给堵死了,想见两位老人家已经说清楚了,没有这个可能。 马超走向一侧,从兵器架上取过两杆亮银枪,在手腕处绑好手弩,对着刘封说道:“西凉各部势力错根盘杂,常常乱成一团互相攻伐,刘将军还是速速离开赶回荆州吧,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助左将军一臂之力,多杀几个曹兵。” 刘封不为所动,没有片刻的犹豫,坚定说道:“不说服将军出兵长安,封无脸回去见荆州众将,可一时半会我又想到合适的理由,只好暂时先呆在将军军中了。” 一旁的庞德听着两人的对话眼都直了,刚刚他还在惊奇着刘封年纪如此之轻,何以会有一千士卒守樊城的壮举,不断感叹着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转眼之间,刘封便冒出这么一句话,直让人大跌眼睛。孟起之言明明是送客了,他倒好,直接死皮赖脸要留下来,这算哪门子事? 马超也挺无奈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直接赶他们走吧,那样显得西凉人太过小气,也罢,呆着就呆着吧,不就加了十个人的口粮么?大军再缺粮,再多养活十个人,应该也没问题吧。 随即马超也不管刘封了,径自领着庞德往帐外赶去,此时,西凉军寨之中的战鼓之声,已冲天而起,直如雷鸣。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二章 西凉军寨之中,此时已经如同炸开了锅一般,雄浑的战鼓之声震耳欲聋,连带着大地都在颤抖着,战马嘶鸣、甲胄抖动的叮当交错混杂,一队队的战马往来纵横,一排排士卒急先恐后,他们在什长、队率的指挥之下疾速的赶往预定的集结点,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列成密密麻麻的战阵。 马超的亲卫屯迎了上来,虽然号称亲卫屯,实则人数已近一曲,边军的编制异于其他部伍,每屯足有四百悍卒,分左右屯长,下辖四个百人队,各有一名队率。亲卫屯装备精良,士卒勇悍,乃马超手下的王牌,每有两军相抗,难分胜负之时,马超皆领身侧亲卫从侧翼强攻,每战必克,威名远扬。 而亲卫屯士卒的死伤比例是最高的,每战之后,须从各部之中抽调悍勇之士编入,不过短短数年,马超身边的亲卫屯除了左右屯长之外,其余之人已换了几拔。 清一色的骑兵手持长枪圆盾如同一股狂风,转眼即至,紧紧将中军帅帐围在中间,领头一名壮汉冲出队列直接帐前,将一匹毛泽光鲜,高大壮实的战马送至马超面前,此人是亲卫屯左屯长马义,十几年前便已随在马腾身侧征战,无数次在危急之中救下主帅,所立战功之多,冠绝腾军,如今深受马超敬重,常以叔伯之礼待之,此时他送来的这匹神骏战马便是马超地爱驹。 马超只微微一纵便已稳稳骑乘于战马之上,原本极为平静的战马顿时泛起一股神采。虽尚未有任何的动作,但战马前蹄轻扒地面,仰首弄姿之间的神韵,使紧随其后地刘封等人看的口水满地。刘封接触过的战马也不少,樊城突围之时,十余日间骑乘战马当在十余匹以上,后来攻占长沙之后,韩玄府上也养有战马,刘封闲暇之时,常常策马狂奔一番。但现在看来,那些战马与马超跨下神驹相比。几乎与土狗无异,实在令人羞于提及,仅看兔头便已知道此乃异种。 其实荆州也有神驹,关羽所骑赤兔乃当年吕布坐骑,乃天下罕见异种。当年董卓为了招揽吕布于帐下。忍痛送上赤兔宝马,吕布得此良驹兴奋的无比复加,当夜就取了义父丁原首级前去邀功,随即转拜在董卓帐下,虽说吕布此举实乃无耻小人之作为,但从中也可见赤兔宝马之诱惑力。 后来吕布战败徐州,在白门楼上被曹操一刀砍了脑袋,赤兔便归曹操所有。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刘备刺杀曹操不成,逃离许昌。重据徐州,又为曹操所败,逃往河北依附袁绍。而关羽为保刘备家小不得已而降曹,曹操此人向来爱才,为招揽关羽便将赤兔相送,“宝马赠英雄”,曹操其实是想重复董卓、吕布之事。奈何关羽极尚忠义。收下战马不过是为了能更快的找到大哥而已,人又怎会投降。后来还借赤兔之力斩河北名将颜良于万军之中,取文丑首级于败军之际,也算还了曹操一个人情。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说的便是赤兔宝马,可惜刘封向来畏惧关羽如虎,别说是去骑一下,连远远看上几眼的机会也不多,实在是让他大为惋惜。 而今日得见马超所骑如此良驹,再看四周千马嘶鸣的壮观场面,刘封心里对于骑兵地喜爱之情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或许是张飞、赵云遥想当年征战河北,领骑卒纵横驰骋的陶醉模样感染了刘封,又或许是樊城鬼使神差夺取战马助他们逃过一劫的幸运,让他对战马有了一种感激之情,这一刻他的心中直冒出要组建一支骑兵的冲动,想要与曹兵抗衡,想要攻下宛洛、河北,没有骑兵怎么行?仅靠步卒、水军永远都只能被动防守,缺少了千里奔袭地能力,攻击的手段实在太单一了,两军对阵之时,也太难出其不意了。 想想曹操帐下的虎豹骑,千里奔袭,四处征伐是何等激动人 刘封张大了嘴巴,冲着骑于战马之上的马超吼道:“将军,能否给我们几匹战马?” 马超不解的看向刘封,如同冠玉般的脸庞在战铠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白皙,更加的俊朗,“刘将军也想上战场?” 刘封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将军还是叫我伯威吧,刘将军之称实在担当不起。我等身为大汉子民,在外族入侵之时理当执刀枪上阵杀敌,扬我大汉天威,龟缩于后,止步不前之举非君子所为,将军想来也不愿让我背此骂名吧!” 马超无奈地看了一眼刘封等人,心中有些懊恼,这是什么人呐!怎么一旦赖上了,甩都甩不掉,行军打仗是好玩的事吗?稍有差迟,那可是丢了我西凉军的脸面啊。 但刘封地话说到了此处,他怎么推辞?只好找个借口想打发了他们,便和颜问道:“伯威,西凉不比荆州,羌人皆乘战马,往来如风,骠悍狡诈,大军破敌亦需仰仗战马之力,你们初至西凉,恐难理解骑战,还是在寨中守御吧。” 刘封心中暗笑,张口答道:“我在樊城之时便与一营骑卒一起冲锋陷阵,击破曹仁五万大军围追堵截,西凉边军名闻天下,多加上我们几个,应该算不上累赘吧!”刘封为人向来朴实,更不曾说过大话,此言一出,顿感两颊火辣辣的,好在一月奔波,他脸上的灰尘也不是一般的多,为他遮住了双颊,没有露出破绽。其实当年那哪里算得上是骑兵,大部分士卒直接就是抱着马脖子紧紧的爬在马背之上,害怕自己掉下去,更别说是冲阵杀敌了,但为了见识一下机遇难得地大规模骑战,刘封也是豁出去了。 一旁地庞德闻言惊问道:“南人行船,北人善马,荆州士卒也能骑马?” 这下不仅是刘封了,连一旁的魏延、韩风等人都认真地点起头来,他们的身份不同于普通士卒,战马还是骑乘过的,虽称不上精通,但自量也差不到哪里去,岂肯示弱,倒是随刘封前来西凉的蛮人阿吉多有苦难言了,沙摩柯指派他来西凉之时,曾狠狠的让他补习了一段时间的汉人语言,加上这一个多月时间与刘封等人的朝夕相处,大部分语言他是能听懂了,但他极为郁闷,自幼身长在险山恶水之间哪里有马骑?黑牛、土狼他倒是骑乘过,可跟马相差也太大了吧!看着大公子他们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实在很惭愧,这下恐怕是要给大公子丢脸了,给魁帅丢人了。 但他刚刚是看着马超等人上马的,看他们轻轻一纵便跨了上去,好像也不是太难,他便决定试一试。 这个时候,马超已经很无语的令人牵来了战马,白马羌的部队极为善战,他需要时间整束部队,占据有利地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刘封他们消磨了,要去便去吧,到时候让身侧亲卫略微注意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古风那小子狂奔数百里到这,体力方面自己占了很大的优势。 看着西凉士卒为自己牵来了战马,刘封大喜过望,立即一个翻身便骑上了马背,上马动作虽不如马超那般潇洒自如,不落痕迹,但也极为轻巧,浑然天成,一看就是行家里手,顿时博得四周众人一阵喝彩。让马超、庞德等人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会骑马。 而魏延、韩风不像刘封有张飞、赵云这种高手传授,只能老老实实的纵身跃上,紧握马缰以求尽快适应,正当他们大松一口气,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扑通”声。 未等他们回头看去,四周已经哄然大笑起来。 阿多吉一脸羞愧的坐在地上,满脸疲惫再上浑身的泥土显得格外狼狈,原来从未骑过战马的他刚刚有些不得要领,结果上马之时脚用力过猛踢到了马腹,战马吃痛顿时扬起前蹄将他掀翻在地,惹来西凉士卒的嘲笑。 阿多吉看着大公子跃下战马朝他走来,感觉惭愧至极,不由愤然起身,再次朝马背上跃去,双脚蹬地的同时双手紧紧抓住战马背上鬃毛,这下他终于伏到了战马的背上。 没想到,四周的哄笑之声更大了几分,阿多吉庞大无比的身躯趴在马背之上直如一座小山一般,却连腰都不敢直起来,这种样子让大战之前的西凉兵找到了情感的宣泄之处,笑的格外开心。 阿多吉又羞又急,惊慌之下手上失了分寸,结果一用劲扯痛了战马,又被掀了下来。 刘封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道:“阿多吉,不要急,我们还要在西凉呆在一段时间,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学,今天就呆在寨中休息一下吧!” 这时,马超已经在催促着众人,集结,大军准备出击。 “伯威,带好你的人,跟我在身后,呆会冲阵之时,千万别冲散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三章 此时马超帐下共有三万大军,两万骑卒,一万步卒,骑军十部,步卒五部。另外在武威城中尚有一万步卒守御,只是武威乃西凉最边远城池,乃是西凉防线的最前端,所以那一万大军始终没有调动过,马超征战之时是指望不上了。 陇右东南便是抱罕、金城,西北乃是武威,此处乃结连西凉与西域的必经之地,关系着武陵等最前端城池的粮道安危,重要性不言而喻。 是以,马超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军五部步卒皆留寨中守御不说,两军骑兵,也留下了一半,全部交由中郎将伍赞统领。伍赞也是久随马腾的老将,虽然武艺比马超、庞德相差甚远,但与羌人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统军作战极为稳重,由他守寨,马超极为放心。 看着大公子等人随同大军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阿多吉心情糟糕透顶,魁帅让他随同大公子亲来西凉曾千番叮嘱,一定要时刻不离大公子左右,若遇危机之时,哪怕就是死,也要掩护大公子他们撤走之后才能死,如今大公子他们随西凉军去征讨羌人了,自己不会骑马,只能呆在营寨之中,那算得上是哪门的护卫。 阿多吉越想越气,不由狠狠的朝大地踹了一脚,踹起一澎灰尘,那股狠劲更惹来四周西凉兵的哄笑。阿多吉不由勃然大怒。尤其是看着一旁战马神色活现地样子,更是火冲云霄,猛的一下冲了过去,抓住战马左侧的前腿、后腿,就想把战马给举起来。 这个高大蛮汉疯狂的举动顿时惊骇住了一旁的众人,西凉兵不笑了,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多吉。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 战马在不断的挣扎着。四蹄疯狂乱蹄,全身绷紧扭动不止,奈何阿多吉的双掌实在太有力了,任凭战马如何挣扎,也难以脱离,这种场面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战马奔驰之力何等强劲,尽然挣脱不了人地双手,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壮观地一幕,顿时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让他们忘记了即将到来的血战,忘记了一切,在他们眼中,只剩下中军帐前的一人一马。 不过战马实在太重。再加上不停的扭动,阿多吉双手逐渐吃力起来,实在是没法举起来扔出去了。愤愤然之下,他聚起全身的力道猛然前推,战马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枯朽地墙一样,重重的摔了出去。 看着战马跌倒在地,明显是折断了前后腿。再也爬不起来的痛苦模样。爱马如命的西凉兵尽然全都呆呆的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而阿多吉还有些不甘的看着地上的战马。似乎在遗憾刚刚未能将这头畜生举起来扔出去。 一万铁骑在呼啸声中奔向了辽阔的草原,此时刚刚开春,枯草之上仍有积雪残留,在战马高速奔驰之中,迎面的冷风直刺入骨,刘封刚开始还没有觉得,不过片刻,他便有点受不了了,嗖嗖的冷风直往他身上钻,就如同一把锋利地刀子,狠狠的砍在他的身上,更让他感觉痛苦地是,身上疼痛难忍之时,他还不能出声,紧闭的嘴巴连缝都不敢露一点,生怕被冷风钻进喉咙所呛着。 草原之上风力之强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空阔无比的大地,完完全全的暴露在冷风地肆虐之中,让在荆州生长地刘封等人极不适应,好在马超大军出击只为抢占地利优势,在一处突起的小土坡上,冲在最前端地马超横起了长枪。 四周亲卫会意,数人同时擂响了腰间的轻鼓,在万马奔腾之中,轻鼓的声音极为有限,紧跟在马超后面的刘封极为不解,他朦胧之中像是听到了鼓声,但两耳之中被巨大的马蹄声所充斥,他又好像没有听到,该不会是耳朵被震坏了吧。 正当刘封惊疑不明之时,一阵强过一阵的战鼓之声响了起来,转眼之间便将惊天动地的奔腾之声压了下去,节奏感鲜明的战鼓之声一下一下撞击着众人的心头,使人热血沸腾,刘封不明所已,心中暗道:“该不会是准备冲击了吧,可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啊!” 况且让他有点奇怪的是,能有如此阵势的战鼓之声,阵中应该有数千名鼓手,但在战马之上高速冲锋,这数千人何以会敲击的如此整齐? 原本密集冲击的战阵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分为三,士卒的呼嗬之声一时间响彻草原之上,而且刘封发现,原本纵马狂奔的马超开始控制着战马减速,中军全部在减速,他哪敢多想,立即用心控制起战马来,这种大规模的骑兵冲锋,若是节奏上出现问题,不是战马一头撞上前面的战马,便是被身后飞奔的马群撞飞,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等刘封忙出一头大汗,控制着战马随大军停止下来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立在了一处山坡之上,往前看去,绵长的山坡足有两里多长,平坦的坡顶足够一万大军摆开阵势,刘封虽未看见过大规模的骑兵对战,但也已看出,这里的地势将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骑兵的优势,足有两里的斜坡极有利于战马加速,达到极限速度冲击的铁骑战阵将有何等威力? 刘封不由回想起四年前在樊城突围的那夜,在荆州那种松软的土地上,亡命奔逃的他们尚且能冲破数千曹兵把守的营寨,在如今广袤的草原之上,岂不是纵横无敌? 这时马超对刘封投来赞许的目光,对于刘封在樊城的“光辉战绩”马超其实是不大看在眼里的,传闻向来喜欢夸大其辞,刘封也许是运气较好,侥幸捡了条命而已,便被胡乱吹嘘成天下无敌的模样,一个毛头孩子能有多厉害?能不能比自己年轻时的英姿还是个问题。 不过于荆州长大的刘封有如此精湛的骑术,确实出乎了马超的意料,南方之人能骑马已是不错,何况是像他们这般在草原之上放马奔驰,疾速冲刺,看来这个家伙确实有点能耐啊。 魏延、韩风与六名侍卫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吃不消了,他们虽会骑马但骑乘的机会毕竟有限,在荆州大部分时间都靠船只摆渡,哪像现在这般纯粹以马代步,半个多时辰下来,他们感觉屁股都快开花了,腿档之间一片麻木。 几名西凉兵士卒翻身下马,将耳朵贴于草地之上,片刻时间,他们齐齐向马超报道:“将军,敌骑距此不足五里,约三万骑。” 马超接到禀报心头大定,大军还算赶的及时,五里地的时间已足够他排兵布阵,随即他指挥士卒调整队形,左右两翼各有二曲兵马,分别护在土坡两侧,成锋利的矢锋阵势随时准备着从两侧插向敌军阵中,而土坡之上中军,百骑为一排,足足排成六十排,最在限度的加强了纵深防止被敌军所突破。 等西凉大军排好阵势之后,大地随即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随着马超平伸的长枪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排骑兵,接着是二排、三排……只在眨眼之间便已连成一片多的数不清楚,高速奔驰的战马与马上的骑士如同海洋之中的巨大波涛,只在眨眼之间便淹没了广阔的草原,如同蝗虫一般遮天蔽日。 初次见闻如此阵势的刘封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极为壮观的骑兵队列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随着大地的震颤,随着越来越响的轰鸣之声,他顿时兴奋了起来,此来西凉,能见识如此场面,实在是不虚此行。 这时山坡之上静止不动的战马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开始不安份起来,一匹匹战马开始暴躁,不停的用前蹄拍扒着脚下的泥土,时而仰首长鸣,时而弓身嘶叫。 草原之上奔来的骑兵渐渐的放缓了马速,在斜坡的尽头之处齐齐停了下来,并且开始放心大胆的布起战阵。 看着马超神情自若,平静如常的样子,刘封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我方占有地利优势,而坡下敌军此时正在布阵,略显混乱,何不趁机长驱直入,趁敌不备一举冲散敌阵、克敌制胜?” 马超侧过身来,目光复杂的看了刘封一眼,缓缓答道:“西凉各部都是朋友,如此作为会被他人所耻笑的。” 刘封、魏延几人不由张大了嘴巴,脑海之中乱做一堆,都是朋友还打什么打,难道他们脑子都有毛病?但这个时候,他们显然是不会将此话说出来的,否则就是他们自己脑子有病了。 看着坡下敌军的阵势渐成,马超回首对着刘封说道:“伯威要不要随我去见识见识白马羌魁帅?” 刘封想都不想便急忙点了点头。 马超俊美的脸庞轻笑了笑,一纵长枪双腿猛夹马腹猛然冲了出去,声音却还在原地回荡:“就我们两人过去。” 刘封毫无畏惧,接过马超手下亲卫递来的长枪,对着魏延、韩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随即打马如飞,如风般朝马超追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四章 “骨纳拉?”(羌语:你好吗?) 当马超带着刘封赶至斜长山坡的中段之时,一个长发飘散,浓眉大眼的大胡子羌人已在那里等候,也不知道是这个羌人穿的太多,还是本身就有比较胖,他那又宽又高的身躯初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座小山,而更让刘封感到吃惊的便是这个羌手人中紧握的兵器,一柄横旦在马背上的大铁锤,前端足有马头大小的锤子,乌黑平朴之中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刘封大为不解,明明他们占了地利优势,而且这个羌人的负重要比他们大的多,何以他们还比这人晚到?难道羌人座下的那匹战马也是神驹?可刘封仔细的看了半晌并未感觉到不同之处,被这个羌人压在身上的战马,看起来好像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怎么能跟马超座下的战马相比? 马超听着这个大胡子的问候,不由拍马上前,两马差错之间两人重重的拥抱了一下,这让刘封眼都看直了,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呐。 “锤子,我这位小兄弟听不懂羌语,你还是说汉话吧!”马超与大胡子拥抱完了之后,掉转马头转了回来。 大胡子闻言大怒:“马孟起,你要再敢叫我锤子,老子一锤子砸死你。叫我古风,远古的古,狂风的风!” 马超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等马超笑够了之后,随即面色一整,厉声问道:“锤子,你不在大草原上老实呆着。带着三万大军跑了数百里到陇右,该不会只想跟我讨论你的名字吧!” 古风对于马超的叫法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冷哼一声道:“年前,胖子(隍中归属羌魁帅北宫归虎)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尽然趁老子攻打烧当的时候,带着大队人马抢了老子帐下渠帅迎亲的车队,算他胖子命好,第二天就下雪了,否则老子早就将他地猪头砍下来喂狗了。” 马超闻言不由再次放声长笑:“锤子你真是好出息。集结三万大军杀向陇右尽然只为了一个女人?你缺女人了?要不要我送你几个?” “呸,你小子懂个屁,老子会缺女人?胖子抢女人是假,丢老子的面子是真!打不过老子跟着来玩阴地,呸。真***丢人!今天老子不扒了那个死胖子的皮,就他妈不是人养的。” 听着古风满嘴的脏话,刘封不由紧皱了眉头,这个家伙说话可真够粗鲁的,而且看起来人也粗旷,尽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尽起部落精锐前去征讨,一仗下来要死多少人?难道面子就真地这么重要? 但刘封本能的也有点同情他,自己手下的老婆被抢了。换作谁都难以咽下这么口,但如此兴师动众,有点太过了吧。 如今他远来是客,还不太了解西凉的民俗风情。自然不好胡乱插嘴,生怕为马超带来不便,只好装作木头一般,骑立于一旁冷眼旁观。 只见马超神色平静缓缓说道:“锤子你既然选择从陇右走,便是不给我马超面子。胖子在隍中。你大可以从抱罕绕道而去,现在冲到了我的地盘之上。摆明了吃定我了。” 古风眨巴了一下他地大眼睛,伸手轻掸垂向胸前的长发,轻笑着说道:“孟起,我们是兄弟,过了陇右,大军过河之后可以直击胖子中军,一旦灭了胖子,战利品一半归你,怎么样?我古风向来说话算话,你无需出动一兵一卒,只要给兄弟让个道,便分一半战利品!胖子这几年从文约先生那得了不少好处,肥的很!要是从抱罕绕,那里有文约先生的马玩部卒,文约先生向来袒护胖子,根本没有过去的机会!” 马超冷笑:“锤子你果然看不起我马超,有钱就能收买我?简直就是笑话!再说,你不是有三万铁骑么?马玩算什么,他手下最多只有五千人,你锤子大手一挥,不出盏茶时间就能杀他个屁滚尿流。” 古风干笑了笑:“马玩当然算不上什么,但他是文约先生的手下,在西凉,惹到了文约先生,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还以为你锤子天不怕、地不怕是个英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以为西凉就只有一个韩遂么?我马超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废话少说,你今天想过陇右,除非赢了我手中地银枪。” 古风一看马超翻脸,不由勃然大怒,遥指着马超的鼻子骂道:“小白脸,你不要给脸不要,老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你不就是运气好跟张先生学了几年武艺么,老子要是有那个机会,不知道比你现在强多少,还会被韩遂压着不敢动弹,呸!” 马超侧眼横瞪了古风一眼,冷喝道:“锤子,别逼我坏了规矩,在这里就把你宰了!” “小白脸,有种你就放马过来,老子要是怕了你,就***以后跟你姓。” “你要是姓马,那可真就给我们马家丢大脸了,废话不要多嗦了,锤子,要么今天我们单打独斗一盘,只要你在我钢枪下面胜得一招半式,别说是陇右,便是整个西凉,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屁都不放一个,要么咱们摆开阵势冲杀一阵,人数多少随你地便,否则你就给我乖乖的闭上那张臭嘴,滚回你的大草原去。” 古风肺都要气炸了,他跟马超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他的厉害,跟他单挑,那完全就是自娶其辱,但马超的话太气人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不由怒吼道:“你他妈地就知道仗着张先生教你地那点功夫耍横,除此之外你还有个屁用。”他看了一眼马超身后一直不发一言的刘封,这个略微有点瘦弱,看起来灰头土脸地家伙双眼虽然神采不凡,但整个人的气质跟马超根本没法比,这应该不过是一个护卫而已,古风火上心头,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对等了,指着刘封便对马超说道:“有种你让这个小子跟我来比,你每次除了仗着你和庞黑子跟樊、张两位先生学过几招以外,你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刘封一听顿时愣了,自己不过是个看客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三扯两扯的反而扯到我身上来了。 未等他出声,马超已抢先说道:“白马羌的威名真是被你给丢尽了,我这位小老弟刚从荆州过来,跑了几千里跑,走了整整一个多月,锤子你在西羌各部中也算得上一把交椅,你不敢打便直说,何必挑来挑去的找些借口,还要这样占我小兄弟的便宜,你还是回头吧,陇右有我马超在,你这辈子没有机会踏进西凉一步。” “一只手,老子用一只手总行了吧!一百招之内,老子要是用一只手打不趴这个小子,老子立马掉头走人,要是老子赢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凉快去,别挡了老子的道。”古风或许是真被马超气晕了,在没有弄清楚刘封的实力之前,便如此大意起来。其实这也怪不得古风,羌人与西凉兵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彼此知根知底,各部有多少实力,大家一清二楚,古风知道,马超的军队之中,原本还是有不少猛将的,但随着马腾入朝为官,马岱等勇将同去了不少,剩下来的人,除了马超和那个庞黑子比较难缠之外,其他人若论单打独斗,实在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的。 马超心中其实已经乐翻了,锤子这个家伙向来狂妄自大,其实他的武艺也算不错,在西凉也能算得上一把好手,但现在他尽然要以一手只对付名传天下的刘备义子,还规定了只用一百招,马超真想放声狂笑,大骂他几声猪头,没弄清楚对手的实力就敢这么张狂,真是嫌命长了。刘封这个小子可不是一般人那,也不看看刘备手下都有哪些人,关羽、张飞那可都是天下有数的猛将,号称武艺天下第一的吕布在世这时,也不曾在他们身上讨得便宜,还有一个在长坂坡一战扬名的赵云,单枪匹马在数万曹军阵中救出刘备独子之人,想来也是武艺超群,浑身是胆之辈,刘备的义子又岂会不跟他们学上几招? “锤子你个笨猪,别怪我故意给你下绊呐,实在是你太狂妄也太自大了。”马超心中狂笑,暗暗说道。 这时,刘封忍不住了,他虽然一向低调,为人平和,但久随张飞、赵云身侧,自然也形成了一股傲气,只不过平时与众兄弟袍泽在一起,他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愿表达出来而已,没想到现在尽然被一个其丑无比的羌人如此小视,他又怎会甘心。 看着古风吹胡子瞪眼,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刘封纵马上前,冷冷说道:“你也不必一只手了,我刘封堂堂八尺男儿,又岂会占你这点便宜,咱们公平比试便是。”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五章 庞德坐下战马皮毛皆是棕色,配着合他那黝黑粗糙的皮肤,一人一马如同是被锅底灰给染过了一般,灰不隆冬的。 看到马超与刘封两人纵横飞奔回来,刘封铁青着脸一副冰若寒霜的表情,庞德不由大笑道:“锤子这家伙还是满嘴脏话?” 马超冷哼道:“他那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东西出来,简直就是满嘴喷粪。” “锤子就那张嘴不行,人还是不错的,比胖子强多了。胖子整天笑呵呵的,但阴险的很,还是锤子实在,有什么就说什么,是条汉子,若有得罪刘将军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别往心里去。”庞德与他们隔的太远,自然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远远看着他们动起手来,他自然是以为古风那张臭嘴引起了刘封的不满,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 刘封看到庞德尽然代那个羌人向自己赔罪,顿时有些蒙了,看样子马超说的不错,西凉的事确实复杂啦,是敌是友实在难以分辨。 马超这时却大笑了起来:“走,回营,锤子这次丢人丢大了,哈哈!” 庞德有点摸不到头脑了:“不打了?”“不打了。锤子输啦,连输两把。哈哈,你没看到他那样子,眼珠子瞪地比牛眼还大,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哈哈,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锤子那副表情,实在太好笑了。”马超此时腰都直不起来了。直接笑趴在了马背上。 而刘封想到刚刚那个羌人见鬼一般的表情,也不由笑了起来,直让一旁赶来地魏延、韩风莫名其妙。 魏延、韩风刚刚可担心死了,他们远远看到大公子尽然跟人动手起来,吓的魂飞魄散。打马便要冲过去,未等战马迈开四蹄狂奔,庞德的长枪便拦在了他们的面前,庞德告诉他们,无需担心,西凉有西凉的规矩,刘将军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他们刚到西凉。人生地不熟的,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与人交手却帮不上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还好他们知道刘封武艺强悍难有敌手。否则真会不顾庞德的阻拦直冲过去,这个时候看到刘封安然回来,不由齐齐长吁一口气,急忙护在了刘封的身侧。 刚刚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马超与刘封回来之后顿时消失不见,随着马超的长枪挥舞。列成战阵准备随时投入战斗地一万铁骑缓缓开拔。纷纷掉转马头原路返回,朝陇右赶去。 马超看着一旁庞德等人迷惑的模样。随即将刚刚的事情再说了一遍,原来古风刚刚有些自大,想以单手迎击刘封,没想到刘封傲气十足,根本不做躲闪,直接架枪硬接了古风一锤子,一击之下,自诩力大的古风尽然抵挡不住,大铁锤倒飞了出去,他哪里知道,教习刘封武艺的张飞平时也以大力著称,军中沙摩柯、魏延等人无一不有拔千斤之巨力,刘封累日与这些人为伍,岂会力弱。 待古风暗道糟糕,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应对之时,刘封却一改先前霸道一击,枪法变得飘逸起来,这种战法别说是古风了,便是一旁的马超也看的如痴如醉,动静结合到如此地步,强攻有千斤之力,闪避如梨花带雨,直让人叹为观止,只看了几招马超已断定,古风这家伙今天要倒楣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即便是古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强攻硬架了二十回合,还是被刘封一枪砸下了战马,从始至终,刘封地战马甚至都没有前进过一步,完全凭的是枪上的功夫。 古风躺在冰冷的地上终于清醒了过来,这还有什么话说,自己明显是被马超这个小白脸耍啦,看着刘封挺枪傲然雄据马上,视一切如无物地神情,哪里还有一点当待从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个绝世高手,自己偏偏还看不出来。 马超帐下众将听说不用打仗了,纷纷喜笑颜开,不用打仗,就意味着不要死人了,能活下来,多好。况且白马羌与他们合作过多次,共同击退过鲜卑人、北匈奴人的入侵,他们当然不希望在战场上与那些老友刀枪相见了。 当众人听说是从荆州来的那个年轻小将,凭一已之力挫败白马羌魁帅古风避免了这场战斗,西凉官兵对刘封等人不由好感大增,直把他们当成英雄一般,行伍之间敬重的便是有真本事地英雄。 刘封带着魏延、韩风等人便在马超军中住了下来,对于刘封来说,不能劝说马超出兵,此行地目标便没有达到,他实在没有脸面回荆州去,虽然他很想与义父等人一起抗击曹兵,但西行的任务没有完成,他实在是羞于见人。 魏延、韩风看着大公子天天呆在马超军中,魂不守舍地样子,不由格外着急,眼看已近二月,大地开春,南方的积雪也快化掉了,与曹军的决战一触即发,再不回去,可就赶不上了。 但任凭魏延、韩风如何劝说,刘封就是不肯起程,除了一日一次例行与马超探讨当前的形势之外,便是带着阿多吉学习西凉兵的骑射,学习西凉军的骑战,夜以继日乐此不彼。丝毫没有急着赶回荆州的苗头。 二月十五日,荆州治所襄阳。温暖的阳光渐渐驱散了寒冬留给大地的丝丝寒气,汉水江面厚厚的冰冻也在阳光的烤晒之下缓缓融化,静止不动的汉水又回复了往昔的神采,如同一只咆哮的狮子,连声怒吼,张牙舞爪,尽情展示着大自然的无穷力道。 对岸樊城近段时间旌旗飘扬,战马嘶鸣,随着冰封尽去,大地开春,城中的曹军骑兵也开始了整军训练。 曹仁手下尚有十万大军,前年丢了南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夺回来,没想到在城中呆了一个月都不到,便被刘备给抢了去,而且连襄阳也丢了,汉水以南尽陷敌手,连番战败让曹仁颇为恼火,丞相从邺城送来的书信虽未有责备语句,但从书信之中曹仁已看到了丞相大人的不满。 “若是难以适应南方气候,子孝可尽早返回邺城休养,南面之事我自有安排。”曹仁看着手中的信帛喃喃念了几句,随即苦笑了笑,随从丞相身后征战十余载,何曾如此狼狈过,这次要是被换回去了,那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那还有何颜面与妙才、元让等人相见。 凝神看了看对岸高大的襄阳城,曹仁狠狠的咬了咬牙,“失去的,我要加倍取回来。” 还未等到樊城的曹仁出兵,刘备首先便忍不住了。 刘封远去西凉迟迟没有消息返回,安排在各处的细作也没有西凉方面的消息送来,看样子指望西凉军出兵攻击长安、三辅一带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南面的事,终究要靠自己来解决了。 刘备想到此不由长叹一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这点家底,今日一战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靠着去年夺取襄阳、荆山曹营的机会,大军得到了不少粮草辎重,荆州各郡的百姓也得以安然度过寒冬,今年本该是休养生息,屯田开荒的最佳时机,奈何曹操兵临长江,拿着刀架在自己的头上,实在是逼的太紧了。 要不是长沙、江夏两郡去年未遭战乱,开垦的荒田得以及时种下冬小麦,今年的南郡、武陵两地的百姓就会让人束手无策,但一想到江东眼前的形势,他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曹黑子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想活活的耗死我们啊。 有时深夜思量,刘备确实想不管眼前形势,不顾江东存亡干脆紧守汉水,护卫荆州百姓开荒屯田算了,飘零半生,方得这些郡县百姓,他实在是舍不得啊。 徐庶坚毅有力的声音将刘备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主公,该下令了,张将军部下三万将士已经齐集完毕。” 刘备霍然惊醒,放眼望去,只见襄阳西城门外,早已旌旗遍野、枪戟漫天,征虏中将军张飞战铠裹身,蛇矛横旦,端坐于马上巍然不动,身后八名校尉、十二名都尉一字排开,井然有序列于各部之前,静待军令。 刘备抬头往阵中看去,一个个呼着白气的士卒傲然立于冷风之中,为了保卫父母妻儿,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荆州士卒各个神情激昂,战意冲天,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没有一丝的声响,但众将士身体之中迸发出的强烈战意,几能让汉水断流。 刘备久久无语,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支这样的军队,如今的梦想已经实现,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神色,此次渡河攻击重兵防守的樊城、枣阳,能有多少士卒活着回来,实在未为可知,也许今日一别,自己将再也看不到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了,想到此,刘备不觉眼中有些湿润。 深吸了一口气,刘备抬手取过身侧的酒杯,高举过顶对着城外大军吼道:“为了大汉江山,为了荆州百姓,大丈夫当横扫六合,杀尽天下叛逆,备当在城楼之上,等待大军凯旋归来。” 三万士卒同持刀戟而呼:“大汉天威。” 荆州风云变色。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六章 马腾死了,死的毫无征兆,死的无比突然。 建安十六年,二月下,正当曹操大军在樊城、皖城一线分别与刘备、孙权激战正酣时,远在邺城的马腾死了。 马腾乃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肃之子,其母为羌人。马腾长八尺余,身体洪大,面鼻雄异,二十余岁便入行伍,因其武艺高强,作战悍勇,性格宽和,待人诚恳而颇受军中将士敬重。汉灵帝末,边章、韩遂起兵谋反攻击三辅之时,他在凉州刺史耿鄙手下任军司马,后耿鄙平叛之时中了韩遂的埋伏全军尽没,只有马腾领着一部兵马杀出了重围,眼见朝廷昏庸无能,西凉形势越发混乱,马腾便引残兵往陇右而去投奔结义大哥王国。 一年之后边章病逝,西凉军群龙无首,韩遂与众羌族首领便请出西凉名士王国任大军统率,马腾也随即起兵响应,由于王国的关系,西凉军中各部都对马腾另眼相看,颇为照顾,后曹袁相争,曹操以汉帝的名义急调马腾助战,马腾于是派长子马超协助钟繇击败郭援、高干等人。马腾转拜前将军。封为槐里侯。长居槐里十数年。 王国死后,西凉各部失去控制互相攻伐,实力最强的韩遂、马腾更是连番征战。马腾不忍手足相残,上书曹操请求回京任职,曹操当时正忙于南征,为了西凉的稳定,便请旨征调马腾回京任卫尉,掌管京畿八门。 后有谣言称当今天子与马腾密谋诛杀曹操,准备重振皇权,马腾一家随即被曹操迁往邺城软禁了起来。 这几年来马腾虽然失去了权势,但因其长子马超手握重兵雄踞西凉,其性命无忧。过地还算安逸,突如其来的变故委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大帐之中这一刻静的可怕,马岱长发披散,衣衫褴褛,略显瘦弱的身躯跪伏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从他颤抖的身躯上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无尽恐惧,狼狈不堪的样子更彰显出他的无助和无奈。 马岱乃马超族弟。十岁时父母双双死于战乱之中,马岱孤身一人从金城徒步数百里赶至隗里投奔叔父,马腾大为惊异,便一直带在身边,视若已出。当年马腾入京。本以为生活从此会安定一些,便将马岱带在身侧,想让他过上安稳一点的日子,没想到形势变化之快,连他自己都反应不及,连带马岱也跟着软禁了起来。 马腾心中愧疚,便想方设法想保住马岱地性命,好在曹操南征。为了稳定西凉局势,对于马腾还不算苛刻,俸禄不仅未减,反而加倍。马腾倾尽家财终于买通了一个负责看守他们的屯长,将马岱送了出去。 马岱出城之后并未走远,而是装伴成流民混入城中,一直守在马腾宅院附近,前些日子他闻听院中哭声四起。便吃了一惊。打探之下才知道,叔父马腾死了。府上全家老小百余口更是以谋逆之罪被尽斩于市,骇得马岱魂飞魄散,连夜逃出邺城,孤身赶回西凉报信。 新年过后刚刚二十岁的马岱,化妆成流民徒步奔逃数千里,为了防止曹军封关,他尽捡僻远小道而行,四过黄河、翻太行山、再绕向并州直往北去,赶至北地、经安定、石城等偏远边关绕至陇右。 饥饿至极之时,他甚至饿昏在茫茫草原之上,几乎裹身于狼腹之中,但这一个半月的逃亡没有白费,他总算赶到了马超军中。 其实马腾之死纯属意外。负责看守马腾的曹兵校尉见马腾的小妾有倾城之姿便起了色心,眼见马腾这个卫尉落到如此地步,便有些托大,利用职务之便威逼利诱,想要一亲芳泽,没想到正当那名校尉欲行苟且之事时,正好被马腾发现了。 马腾领兵征战几十载,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当即瞪大了双眼,怒吼着扑了过去,与曹兵校尉撕打在一起,守在院外的曹兵闻听校尉大人地怒吼之声齐齐吓了一跳,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冲了进去,只见校尉大人赤身裸体正与马腾生死相搏,曹兵哪敢迟疑,提着兵器就冲了过去,赤手空拳的马腾顿时被乱刀砍成肉泥。 曹兵看到马腾死了才知道闯了大祸,校尉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便以马腾反叛的罪名将马府上下尽皆抓捕,随后尽斩于市,血流成河。 马超魁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冠玉般的脸庞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格外骇人,整个军帐随着马超身上流露出的浓浓杀意而挣扎欲裂。 随即一声疯狂的吼叫之声在军营之中响起,“集结,大军集结,随我杀向长安。” 刹那间战鼓隆隆,金锣四响,早已感觉到异常的马超亲卫毫不犹豫的发出了大军集结的军令。 军营之中顿时象炸开了锅,不明所以地士卒惊骇的蹦了起来,他们条件反射一般的抓起身侧的兵刃战甲,以疾风地速度冲出了军帐,赶向了不远处的马棚,看着四周同样的茫然的袍泽,他们翻身上马,放蹄朝集结点赶去。 刘封此时正与阿多吉,韩风、魏延等人在寨外驰骋,这段时间下来,他的骑术大有长进,虽仍不能像西凉兵那般灵活自如地骑射,但驰马纵横,挺枪鏖战地本事大大增加,听到中军响起的战鼓之声,再放眼看向四周宽阔地草地,他们同样感觉十分的困惑。 “难道是马超帐下斥侯又在百里之外发现了敌情?”刘封心中不由赞叹起来,前番白马羌来袭,马超帐下斥侯早早发现了敌情,以致于敌军未至,大军已抢占了有利地形准备阻击,这一刻他深深的感觉到了精锐斥侯的重要性,一个精准的情报甚至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听闻着大军四周响起的杂乱马蹄之声,看着远处一道道矫健的身影,刘封不由感慨万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将仲威(伍峻)带来,自己帐下斥侯与西凉兵相比,实在有很大的差距,确实应该让仲威好好学习一下。 “伯威,快走,快走,晚了恐怕就赶不上了。”一旁的魏延闻听战鼓之声越来越烈,不由急的磨拳擦掌,座下战马在其牵拉之下,更是低首喷喘,放蹄欲奔,几个月未经战事,魏延感觉有浑身的力量用不完,已经有点急不可奈了。 一旁的韩风闻言不由瞪了他一眼,“这是在西凉,是西凉人要打仗,你急什么!” “左将军与东吴约定,二月时将从汉水一线发动攻击,以牵制曹军侧翼、增援江东,现在都快三月了,荆州的仗应该正在关键时刻,偏偏大公子铁了心的不回去了,那还不如跟西凉兵一起杀个过瘾了,反正杀的是羌人,同样是扬我大汉天威。” 一旁的刘封苦笑了一下,随即看向南方,长长叹息了一声,义父、三叔、赵叔叔,还有叔义、仲邈、黄老将军,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真没用,到西凉已经三个月了,尽然还没能说动马超出兵,而且看马超那俊朗面庞上闪烁着坚毅寒芒的目光,在自己想到更好的理由之前,实在没有劝说成功的把握。 自己这点本事,即便是赶回荆州也难以做出什么贡献,还是呆在这里再想想办法吧,说不定有什么奇迹呢。 听着大寨之中越来越急促的战鼓之声,刘封随即抛开烦杂的思绪,打马冲向中军,走一步看一步吧。 奇迹发生了,而且来的这么的突然,让刘封、魏延等人没有丝毫的准备。 看着他们向中军赶来,双目尽赤,正大声咆哮着的马超急急迎了过去,抓住刘封的臂膀说道:“我要杀向长安,杀奔宛洛,我需要左将军的帮助。” 刘封被马超反常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被马超抓住的胳膊如同被铁钳所夹,一阵紧过一阵,疼痛难忍,“将军不是开玩笑吧!你刚刚说要攻击长安?”让刘封难以接受的不仅是马超这种一反平常冷静如水的表情,还有他的急促言语,他做梦都在想的那几句话,此刻尽然直接从马超的嘴里嘣了出来,强烈的幸福顿时扑面而来。 马超闻言悲愤长啸,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扑通”一声面向东北跪下,口中狂呼道:“我父亲死了,我全家一百余口全被曹操这个奸贼给杀了!我要报仇雪恨。” 嘈杂的军寨这一刻因为马超的长啸而静止了下来,那一匹匹往来奔驰的战马,似乎同时感受到了马超身上发出的凌厉杀气,全部骇然驻足,呆呆的立在那里。而那些刚刚还呼号叫喊的西凉悍卒,不由脸色大变,呆若木鸡,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西凉的天变了,老主公再也回不来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大寨片刻之后蓦然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天地齐黯。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七章 西凉,陇右。 军寨之中低鼓阵阵,号角沉沉,四周林立的一幢幢白幡在风的拉扯之下肆意飘荡着,让气氛压抑到极点。 平常挂在士卒脸上的轻松笑意不见了,他们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紧绷着脸、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帐门处,忽开忽闭的帐门能让他们不时的看到天空,天空昏暗,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灰的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帐外,间或着走过一队队披麻戴孝的巡营士卒,雪白的枪尖刀刃上泛起的阵阵寒光让他们身上的孝衣带着一丝冰冷的味道,三月的西凉,其实本就是冰冷冷的。 刘封缓缓抬起了头,环顾帐中,没有一点声息,十五六名西凉军官矗立帐中恍若无物,如同一根根木桩。 刘封的目光再转,最终落在帐中帅位上,那个本是马超座椅的位置,此时摆放着一个灰灰的灵牌,牌上的字很多,但真正映入刘封眼帘的只有“马腾”二字。 烟雾缭绕,一截长长的香灰掉了下来,随着香灰的掉落,那几柱香上的火苗忽然闪现出了一丝耀眼的火花,火光极为短暂,只一下便又被新的香灰所遮挡,刘封看的很真切,也感觉的很贴切,他的心情就像那几柱香一般,只亮了一下便又被重重的东西压住了。 看着灵位前面一字排开跪着的三道身影,刘封心中不由长叹了一声。 马超要出兵了,西凉军要攻击三辅、杀向长安了,他花了三个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按道理来说,他此时应该极为高兴才是,可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一丝的欢快感觉,看着马超近乎惨白的脸和全营士卒悲痛强忍的泪光。刘封似乎看到了樊城城墙上不断倒下的兄弟袍泽、看到了倒在敌人战刀之下地田雄和军司马刘从。 血战,一场连着一场的血战,自从跟随义父以来。紧随他身侧的便是一场接连着一场地血战,漫天的血雨和纷飞的断肢残臂,数不清的面孔充斥着他的脑海,连带着刘从与田雄的脸庞也渐渐的迷糊了起来,他努力的想记清楚他们的容貌,但除了樊城城楼上那面高大威武地大纛和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刘封不知道这无穷无尽的战争将何时结束,他看不到未来,看不到自己的归宿。他只知道自己每次上战场,面对的敌人越来越多,受地伤也越来越重,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幸运的活下来,还能不能看到明媚的阳光。看到西凉众人与千里之遥的荆州同样饱受着生死的摧残,他感觉到了迷茫。 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将刘封从痛苦的记忆中拉了出来,数道魁梧彪悍的身躯出现在了军帐之中。 刘封本能地抬起头,一个长发飘散,浓眉大眼的大胡子羌人顿时映入他的眼帘,是古风,那个两败于刘封手下的白马羌魁帅。 古风没有看到刘封,这六个羌人一进帐中便被那座灵位给吸引住了。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任何地动作,他们一瞬间便变得像帐中的西凉军官一样,个个成了木桩。 但刘封看到。这几个看起来极为粗旷的羌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面露惊骇,惶惶不安。 蓦然间,帐中形势突变,原先静立不动的西凉军官几乎同时抽出了腰间的战刀。未等这几个羌人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锋利地刀刃已架在了他们地脖子上,冰冷的刀刃寒芒交织。让人不寒而栗。 随待在刘封身侧地魏延、韩风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极为惊恐,有点弄不清楚马超的用意,两人不由自主的从刘封身侧跃出,各用半个身躯挡在了刘封的身前,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有点不安的盯着依旧跪在地上的马超,随时准备发出凌厉一击。 “小白脸,你这是什么意思,风风火火的把我们骗到陇右,就是想杀了我们?”脾气有点暴躁的古风这个时候反而出奇的冷静,他一面挥手拔开架在脖子的环首刀,一面朝前走去,看都不看一旁的西凉将士一眼。 “锤子,将军大人心情不好,你说话注意点,小心我亲手把你舌头给割下来。”庞德阴沉着脸出现在古风的面前,瞪大的眼睛、黝黑粗糙的皮肤与全身洁白的孝服格格不入。 “黑子,你给老子滚开,小白脸想要老子的命,老子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总该让老子知道是怎么死的吧!”古风无视面前的庞德,抬腿欲行。 “我要攻打长安。” 跪在地上的马超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一闪便已立在了古风的面前,只见他如玉般俊朗的面庞此时格外的白晰,尽然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如同死人一般,而他原本深邃的双眼此时变得犀利起来,暴射出的杀气直让人觉得有两柄锋利的长枪在面前晃动一般,极为不安。 便是一向胆大的古风也被马超这副表情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几个羌人首领闻言顿时发出一片惊骇之声,“打长安?马孟起,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可不要拉着整个西凉一起送死。” 马超不由发出一声冷笑,看了看满面惊恐的古风、雷阿多(当煎羌魁帅)、越哈吉(青衣羌魁帅)、阿虏祖(烧当羌魁帅)、铁豹(先零羌魁帅)等人,冷声说道:“我父亲死了,我还在守在这里干什么?这些年我虽然严禁你们各部踏入西凉半步,但每逢草原受灾、每逢鲜卑人入侵,我哪次不是冲在最前面?我西凉勇士为了你们这些羌人,在大草原上埋葬了成千上万的英雄!” “现在我要去攻打长安,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回陇右了,但我也不会将西凉这片土地交给你们放牧,现在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全把人头交待在这里,要么尽起部落铁骑随我杀向关中,打下长安之后,俘获的战利品各部平分,将足够你们数年之用,也免去了西凉这几年的兵灾。” “小白脸,凭我们这些铁骑能打下长安?用铁骑去攻城?你这话骗骗三岁小孩差不多,你恐怕是想让我们各部都把精锐埋葬在长安城下吧,你直接一刀把我们砍了算了,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古风满脸愤怒的瞪着马超,张大的嘴巴吐沫横飞,溅的对面的马超满脸都是。 马超冷笑更甚,“那好,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然后立即挥军西进,直至西海,横扫大漠,再杀向长安。” 大帐之中混乱了起来,五部羌人渠帅闻听马超之言无不愤怒无比,破口大骂,这时他们也顾不了架在脖子上的战刀了,恨不得冲过去将马超抽筋披皮,铁豹甚至连腰间的战刀都抽了出来。 马超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对着父亲的灵位跪了下去,再也不看他们一眼,甚至对挥刀砍来的铁豹也视若无睹。 “当”的一声脆响在帐中响起,随即只见庞德怒吼一声,手中战刀再度向铁豹砍去,刀势如山,重若千斤,铁豹本能的举刀格挡,尽然一连被逼退六步,直赶至帐门前才踉跄稳住身躯,未等铁豹回过神来,一把锋利无比的战刀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刀身上的杀气冷彻全身。 众人色变,吵闹的大帐顿时冷静了下来,就连一旁的刘封也被庞德高绝的武艺所惊,目光凝固在了那把战刀之上,那不是刀,那是一座山,能压的人无法喘息的大山。 庞德缓缓收刀,回视众人随即说到:“举兵东进,大家还是兄弟,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们摸着良心想一想,这几年若不是我军出兵相助,在西海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可还有你们的生存之地,恐怕不是被屠杀一净便是做了东羌人和鲜卑人的奴隶了。今天就当是向你们索取一点报酬又有何不可?” 雷阿多站了出来,他的年纪在众人之中较长,四十多岁,或许是草原上的风沙太大,那花白的须发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黑子,我们尽起铁骑挥师东进,西凉怎么办,宣威、显美等地谁来守,这些关隘一旦失守,东羌和鲜卑人随时可以杀过武威,这几年连番与他们交战,仇深似海,你难道想我们灭族?” “宣威、番和、日勒的一万守军,将军要全部调走,这三关的守御便由你们五部共同负责,同时,烧当、先羌两族迁过三关,平分三关以南的草场,苍松、番次两地草场由白马、当煎、青衣平分。”庞德说完之后,露出一个苦笑,“你们不必再害怕大雪了,苍松、番次数处山谷四季如春,丰足的草原应该够你们应急,你们回去之后必须在十日之内完成迁移,将军等不急了。” 众皆骇然。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八章 几个羌人魁帅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马超,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尤其是马超亲自安排他们部落内迁一事,这简直就是他们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为荒诞的故事。 当年,为了羌人南迁一事,马腾与韩遂两兄弟大大出手,杀的尸横遍野,马腾的老婆都让韩遂给乱刀砍死了,马腾走后,马超比他父亲还要厉害三分,凡是踏进武威境内的部落,无不被他血腥灭族,尸骨无存。 但每每遭遇天灾,东羌人入侵,马超便倾尽全力相助,数次冲锋在前击杀敌军头领,这让各族对马超又敬又畏,这些年下来,只有湟中羌与北羌在韩遂的保护之下安然的生存在大汉国境内,其他小部落连这点想法都不敢有。 而烧当、青衣等部落因为马超数度出兵相助的缘故也不愿意撕下脸来,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反正遭遇天灾之年,他们能够从马超处得到救济,族人能够勉强生活下去,又何必去拼个你死我活。 现在庞德尽然当着马超的面告诉他们,要他们部落内迁,这岂能让他们相信。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古风将他们几人叫到身侧,小声的商谈了起来,马超的血腥和狠辣他们是知道的,与这种人为伍还是小心一点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连骨头都让他给拆了,但这个巨大的诱惑又让他们有点舍不得,几代人的梦想突然就能实现,的确有点匪夷所思。 况且马超说过,打下长安,战利品平分,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大汉国的富裕他们是知道的,便是这个贫穷无比的西凉便已能够让他们的生活好上几倍。更别说长安那种大城,真要是打下来,十年,战利品至少够他们部落十年所用。 马超为了攻打长安确实是疯了。早已经违背了他这些年来的做为了。 众人小声议论了约有一个时辰。各部终于同意出兵了,一边是战刀,一边是荣华富贵,他们决定拼了,纵然通往荣华富贵地这条道路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也值得他们拼一下了,因为部落内迁所获得的好处,已足够他们拿命去交换了。 建安十六年。三月十二日,马超尽起西凉边军东下。 大军分为前中后三部,前部由庞德统领,马岱副之,庞德领西凉边军一万铁骑,马岱领边军步卒一万。 中军由马超统领,边军铁骑一万,烧当羌三千铁骑、先零羌三千铁骑、当煎羌五千铁骑、白马羌五千铁骑、青衣羌四千铁骑。共三万铁骑,各部魁帅副之。 后军由驻守宣威、番和、日勒的一万守军组成,中郎将伍赞统领,校尉吕飞、高磊副之,马超三弟马铁亦以别部司马职随军。负责督运粮草辎重。 三部大军共计六万兵马,旌旗漫天,枪戟如林,浩浩荡荡。 刘封、魏延几人本打算迅速赶回荆州协助刘备,但马超却将他们留住了。马超虽曾与钟繇一起出兵击退过袁绍兵马。但已有数年之久,对于曹军军情。比之近年来连番与曹兵交战的刘封自然相差极远,马超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相助,多几分把握。 刘封想到西凉出兵,南边地战事很有可能停息,自已回去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况且马超出兵虽然不是因为自己,但总有点关系,这么一走了之,于情于理好像都有点说不过去,便点头答应了。 魏延急地破口大骂,指着四周长发披散的羌人就对刘封吼了起来,“大公子,你脑子没有坏吧,你要帮着这些羌人杀我大汉国的子民?曹操虽是叛逆,但最多不过是霍乱社稷的乱臣贼子,马超算什么东西?世食君禄,但所做所为却禽兽不如,为了私怨,不仅将边郡交由外族放牧,甚至统羌人之兵杀我族民,就这种人大公子你也要帮他?” 刘封哑口无言,看着驰马纵横于西凉的羌人铁骑,他心里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现实就是如此,凭他一已之力又怎能改变,西凉乱了几十年了,羌人与边军似友似敌,自己一个外人连说句话都插不上嘴,又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阿多吉不乐意了,外族之人怎么了,昔年武皇帝雄才大略,不照样重用金日,算起来金日还是大汉国仇敌匈奴人,武皇帝不仅用了,病重之时更是托孤于他和霍光两人,难道武皇帝也做错了? 大王(沙摩柯)亦曾随大公子身后平叛,我族勇士仅襄阳一战便死了三千多人,难道帮助左将军大人攻击曹兵也是错的? 魏延看着阿多吉振振有理地样子,不由怒骂了一声,“你个蛮子懂个屁,武皇帝雄才伟略,重用金日乃是为了彰显我大汉天威,马超这种勾结异族的做法也能相提并论?” 韩风一把拉住了阿多吉,对着魏延说道:“文长,西凉乱了几十年了,光凭大公子一张嘴有什么用?边章、韩遂屡次反叛都不是与羌人结盟,这么多年了,可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韩风不由长叹说道:“今日的大汉国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汉国了,现在的大汉国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哪管得了西凉这片土地,边章、韩遂虽屡与羌人结盟,但西凉这片土地如今还在我汉人的手上,仅凭这一点,就够了。要知道朝廷已经十几年没有向西凉调拨过军饷了,救济的粮草亦极为有限,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延呆了一呆,愤怒地表情稍微舒缓了一点,但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进他耳朵、当无数披头散发的羌人在四周呼啸之声,他还是感觉极为愤怒,“要是让我看到边章、韩遂这两个叛逆,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身为大汉臣民,勾结异族反叛,当诛九族。” 韩风不由苦笑,也不再搭理他了,这个疯子,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韩遂纵横西凉十几年,岂是你能轻易见到的。 但情况完全出乎了韩风的预料,三日后,他们便见到了大名鼎鼎地韩遂。 不仅是韩遂,西凉有名的八大校尉也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马腾离开西凉之后,两部大军虽然不再互相攻伐,但也互相戒备小心翼翼,唯恐被对方突袭,此次马超统领六万步骑大军浩荡东下,韩遂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指挥大军退过黄河,以金城为中心临黄河布成防御阵势,以防不测。 而湟中归属羌、北归属羌族大帅北宫归虎、李寒玉担心马超趁机将他们灭族亦集结部落铁骑赶至金城一线,各居韩遂大军左右。 看到韩遂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马超、庞德等人不由苦笑,东进关中,金城乃是必经之路,过了金城便是陇西,乃攻击汉阳郡的必经之途,但金城、陇西皆是韩遂地地盘,想要凭武力打过去,显然不太现实,一来韩遂手下兵多将广,皆是百战之兵。二来两翼有两万羌骑游弋,大军随时可能被敌骑冲断,十分头痛,况且他们此次东征未征调一个民夫,辎重粮草全靠一万后军保障,仅够一月之需,与韩遂交战,一个月根本没有击败他地可能,这仗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有败无胜之局。 强攻不成,只有和谈,马超再次召集诸人议事,分析眼前的形势,将大军眼前地情况说了一下。 其实西凉人对眼前的困难已有准备,就像当初古风要攻打湟中羌一样,马超的大军阻在陇右,他不放行,古风再急也没有办法,现在西凉穷啦,没有把握谁敢轻起战端,搞不好备用的军粮消耗光了,族人就要全部饿死了,代价太大了。 马超决定亲自过河到金城走一趟,韩遂也算是自己的叔父辈,自己以子侄之礼待见,想来他也不会过份为难自己。 但他的话刚出口,便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先零羌魁帅铁豹说的很透彻,如今你是大军的统率,这六万大军之所以能齐心协力远击长安,就是因为你马孟起的存在,一旦你出现意外,或者被扣压在金城,到时候别说救你,恐怕我们自己都会打起来。 庞德也认为有点不妥,他曾师从边章、韩遂学习经文,算得上韩遂的半个弟子,对于自己的老师庞德极为清楚,老师之所以放着大汉国的将军不做,屡次起兵反叛,背上万世骂名,为的便是让西凉百姓活下去,羌人屡屡寇边,朝廷鞭长莫及,前些年在司徒崔烈的呼吁之下,朝廷甚至有放弃西凉的打算,赈济更是妄谈,这种情况下,先生除了与羌人称兄道弟,攻掠较为富足的三辅等地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弄到粮食? 叛逆?大汉国人人都在骂先生是叛逆,但谁能了解先生的良苦用心?谁又能到西凉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先生在西凉的声誉如此之高,那是因为先生给了西凉百姓活下去的希望,能让他们不用易子而食,不用饿死荒原之中。 以先生的为人,为了得到长安的赈济,他肯定不会让大军东进的,在先生的眼前,西凉五十万百姓的生命比谁都重要。 想到这里,庞德浑身冷飕飕的,想到先生那双饱含忧虑的眼睛,他感到前途一片昏暗。 “孟起,还是我去见老师吧!”庞德苦笑着说道。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七十九章 韩遂个子不高,相貌平平,黝黑的皮肤爬满皱纹,几近全白的发须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苍老,惟独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世界。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慈祥老者,站在黄河的边上,和蔼的等待着马超、庞德等人乘船而来。 大河东岸,韩遂的三千骑分成三部成品字型排列着,前面一个方阵紧扼河岸,两部护卫左右进可攻、退可守,仅从那些近临奔腾咆哮之水而巍然不动的战马便可以看出,这是一支久经训练的精锐铁骑,那稳如山岳的背后隐藏的战力极为强大。 马超、庞德身着孝服当先而行,身后各族魁帅紧随,考虑到文约先生可能会问及荆州方面的情况,连带着刘封、魏延等人也一同赶来金城。 马超与庞德等人商量了一晚上,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最后干脆啥都不想,马超、庞德与各族魁帅都赶至金城会见韩遂,大军交由马岱统领,西凉的事早晚都要解决。文约先生如果真要看到西凉再起战火,那大家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抛开生死走一趟。 韩遂撤过黄河之后便令士卒将河上浮桥全部拆除。但为了保证两岸地通行,各处船只倒也不少。特别是接到马超士卒送来的书信之后。韩遂更是安排了一艘大船在此等待。 随着马超等人准备上岸朝这里靠近,韩遂身后一个身长九尺的魁梧汉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全身微向前迈,稍稍遮住了韩遂地半边身体,他冷峻刚毅的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韩遂感觉到了身侧秦谊的异常,苍老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干瘦的手拍了拍秦谊结实异常的肩膀。韩遂轻声说道:“孟起、令明与你皆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张、樊两位老师教出来的弟子,是决对不会行此卑劣之事地,伯安不必担心。” 公元一七九年,太尉段被中常侍程璜和其女婿司隶校尉阳球诬陷下狱,时为段掾属的田仪千里迢迢返回西疆求助。当年曾和段并肩杀敌的西凉隐士张策、樊志各自带着十名弟子入京营救。等他们赶到京城时,段却早已在狱中饮毒自尽了。当时秦谊就是到京营救段的高手之一。他带着五个人杀入北寺狱,探知段自杀后,又带着剩下的一个人杀入中常侍程璜府上,一夜之间,诛杀一百四十七口。毫发未伤。 张策、樊志二人当时心灰意冷,结伴退隐山林之中,门下弟子也都被遣散了,秦谊旋即应召入伍,投靠在韩遂帐下。 秦谊外表粗旷。其实心细如发。办事极为谨慎,加上武艺过人。颇受韩遂喜爱,便让他去边章身侧做亲卫,边章不懂武艺,没有一个厉害的亲卫他有点不放心,调别人去其身份又令人不太放心,樊、张两位老师的高徒自然无话可说,最合适不过。 后来边章病逝,秦谊便回到了韩遂的身侧,韩遂爱其才,便一直带在身侧多加教诲,待之如亲子一般。 闻听韩遂之言,秦谊微微躬身说道:“先生仁厚,处处为他人考虑,但马超武艺高绝、心狠手辣实在难以估摸,弟子不敢大意。” 韩遂看到秦谊如弦般绷紧地身躯不由轻笑了笑道:“我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说死也就死了,马超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随即韩遂好像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说不定今天晚上一觉睡下去便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假如我死了,你怎么办?” 秦谊有些吃惊,蓦然转过头来,他不明白先生这个时候为什么说起这个来,心中不由有些慌乱。 看着韩遂深邃的双眼,秦谊紧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气色平稳,弓马骑射稳健有力,何故出此不详之语?” 韩遂轻摇了摇头道“你不必绕弯子,告诉我,假如我死了,你怎么办。” 秦谊不由有些吱唔,眼看没法再推辞,不由低声说道:“先生只有一女,能继承先生之位的只有彦明(阎行字,韩遂女婿。),弟子唯有……” 不等秦谊说完,韩遂黯然长叹道:“伯安,你糊涂啊,你随我身侧有十二年了,到底学到了什么?” 秦谊大惊,差点跪了下来,他刚准备屈身,韩遂搭在他背上的手掌,便传来一股大力,似乎要将他提将起来。“西凉大军不是我韩遂地私军,当年我与老边起兵不仅是被李文侯、北宫伯玉逼的,也是被朝廷给逼的啊!西凉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耕地产量本就不高,又连年遭遇水灾,朝廷赈济的钱粮都被那些贪官给私吞了,百姓吃什么?除了等死之外,别无他法,但西凉是我们的根呐,又怎么舍得丢弃,我与老边实在是被逼地没办法啊!” 或许是想起当年饿孚遍野地惨情,韩遂尽然有些哽咽起来,“我若死了,你就带着梁兴、程银投奔马超,彦明武艺虽高,但私心太重,难成大器,西凉这块地方的根已经坏了,只有孟起那种果决、狠辣地手段才能震慑各族,才能让西凉渐渐好起来,你应该放下两人之间的成见,同心协力为我大汉国守好这片疆域。” 秦谊脸上有点发热,但又有点不甘,随即说道:“先生,马超那种屠夫……” “乱世用重典,西凉的将来,只有孟起能扛起来。” 这时马超等人已经上岸,韩遂疾向前几步迎了过去。 随同马超前来的刘封、魏延、韩风三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名震天下的韩遂,上岸之后顿时愣在那里,他们不敢相信,那个穿着破旧皮甲,身材疲弱如同寻常老头无异的老者就是韩遂,是西凉人、羌人敬畏异常的文约先生。 先生老了,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皱纹遍布,尤如丘壑纵横,乌黑的头发更是一片雪白,直让马超、庞德等人看直了眼,五年,不过就是五年时间,先生尽然劳累成如此模样,怎让人不揪心。 就连意志坚若铁石的马超这一刻也失去了思考,他永远记得,十五年前自己随父亲与韩遂血战的情景,那时的先生虽已显老态,但那挺直的身躯,强悍的武艺,沉稳大度的风范足以让人深深的印在脑海之中,就在那一天,先生的三万铁骑挡他们的主力挡在了枝阳,北羌的五千骑突袭三百里从侧翼杀进了陇右,母亲领留守士卒死守军寨,死于战乱。 但看着韩遂的老态,马超心中的仇恨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父亲死了,当年与父亲结义的几位叔叔也只剩下一个垂垂老矣的文约先生了,看着他那白发苍苍的样子,他再也提不起半点恨意。 马超与庞德以子侄之礼跪拜在韩遂的面前,持礼甚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而这时的韩遂没有丝毫拦阻的意思,他的双眼之中渐渐泛起了泪花,顷刻之间,豆大的泪珠顺着他那干瘪的脸庞滑落下来,滴到了大堤之上,他看清楚了马超、庞德的装束,白衣,从头到脚紧裹的白衣白袍,头上紧束的白巾。这是孝服,守孝穿的孝服。 黄河岸边的风这一刻显得大了很多,众人的衣衫在一时间猎猎作响,而马超、庞德两人头上的白巾随风飘扬之中更是醒人耳目。 咆哮的河水似乎更多了几分威势,越发的威风起来,与岸边僵立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寿成老弟怎么了?”半晌,韩遂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先生,我爹死了,全家百余口全死了。”跪地的马超闻听韩遂的问话,就如同一个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下,彻底的放下了一切矜持,失声痛哭起来,发泄出了久积于心中的愁苦。 韩遂虽已猜到这个结果,但实在难以面对,不由掩面而泣,老泪纵横。 老边死了,王国死了,李文侯、北宫伯玉全死了,结义众兄弟中,年纪最小的马腾早已远离了战场,却又先他而去,这些年下来,西凉仅剩他一个老头子还在苦苦支撑着,他感觉实在撑不下去了。 艰难的向前迈了两步,韩遂片刻之时像是老了十年一样,弯下腰,用颤微微的双手抓住了马超的双臂说道:“你要去报仇?” 马超眼睛哭红了,惨白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下额之上的两滴泪珠显得格外的醒目,这一刻,他与常人别无两样,稍有不同的是,在他的眼里,几乎能看到有实质的杀气。马超猛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避让,对着韩遂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还望先生成全。” 韩遂不置可否的苦笑了笑,缓缓朝天上看去,天空昏暗,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原本耀眼的阳光,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章 脸上泪痕在河风的吹拂之下渐渐干去,悲伤的心情面对着咆哮的大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韩遂缓缓从腰际抽出了一根横笛。 这是一根曲笛,笛身粗壮,声音浑厚婉转,与西凉乐工常用的邦笛截然不同,刹那间,只闻笛声叠起,如哭如诉,四周嘈杂的声音完全被盖住,心中无尽的哀伤皆随这曲折的笛声传将出来。 三千铁骑默然静立、跪地不起的马超、庞德缓缓抬头,如痴如醉。 足有半个时辰后,韩遂收起了曲笛,转声长叹着对至今未发一言的对着庞德问道:“令明为何不劝劝孟起?” 庞德再次伏地说道:“弟子愚笨,未能学到先生十之一二,难以做到志大者、国为家。弟子觉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孟起起兵复仇乃天经地义之事!” 韩遂接着问道:“西凉战端一起,从三辅运往西凉的粮草必定中断,西凉百姓如何?” “仅靠救济、仰人鼻息,非长久之计。朝廷粮草丰足,曹操连年南征皆有余力,但送至西凉的赈济却极为有限,可见朝廷非真心为西凉,弟子愚见,待曹操平定荆襄,收复江东之后,若不是紧守三辅之地任由西凉自生自灭,便是挥师西进妄图霸占。与其被动应战,不如趁机而起,攻占长安,手握三辅、关西之地成鼎足之势。” “此去长安千里之遥,沿途皆是险山恶水,大军粮草如何供给?” “大军粮草可供一月之用,足以攻至长安城下,若是久战不下,粮尽杀马,马尽烹俘。死绝长安城下亦在所不惜。”庞德语声坚定。字字有力,声音传至众人耳中,犹如金鼓齐鸣。令人热血澎湃。 韩遂双眼突然锐利起来,他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有半个多时辰,依旧杀气腾腾的马超、庞德不由高喝道:“好,樊、张两位先生的弟子果然个个出众,有这等志气,何愁西凉不兴。” 两人闻言心中一喜,几乎同时惊问道:“先生愿意让开东进之路?” 韩遂轻摇了摇头,在两人几乎绝望的目光中缓缓说道:“三辅一地。曹军共有十万兵马,长安更是有四万大军驻守,以司隶校尉的身份督关中各路军队钟繇非等闲之辈,你们这六万人毫无胜算。” 马超张口欲言,却被韩遂伸手制止,只见韩遂转身对秦谊说道:“传令梁兴领五千铁骑出故关、过钟提,由临洮绕道祈山,于段谷处埋伏。断曹兵退路。” “侯选领五千铁骑,从定西山小道攻占平襄;程银领五千骑攻占成纪,李堪领五千骑守住街亭,三路兵马只需拖住安定郡援军便可。” “命令阎行统领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四部兵马,共二万大军赶往中陶城。作出攻击态势,每日行十里便扎营,不得有误。” “让归虎与寒玉二人速来金城,与我共同东进。” 秦谊看到韩遂习惯性的挥了挥手,便知道军令已下完。略微迟疑了一下。看着先生坚定的目光,便带着十余骑分散而去。 韩遂伸出双手将跪地的马超与庞德扶了起来。看着两人又惊又喜的表情,他轻摇了摇头,苦笑了笑说道:“寿成是我兄弟,虽然我和他之间因为处理羌人的方法不同而有过干戈,但兄弟之情是不会变地,我无力阻止你去报仇,也不想看着你们这么白白去送死。” 顿了一顿,他转头看向远处说道:“即然要打,就放开手脚打一场大仗吧,你过陇西之后,朝廷已不再会有粮草送来,那还不如举西凉之兵奋力一搏,用我们西凉边军地十万颗人头为西凉五十万百姓拼一下。” 随即他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西凉很久没有打过这种大仗了。” 如同在一块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颗石子,随着韩遂简简单单地数道命令,整个西凉都沸腾了,稳定了数年之久的西凉,再次烽火漫天。 金城郡富豪闻听韩遂准备出兵攻打长安,无不解囊相助,一车车的粮草辎重接连不断的送往大军营寨之中,一捆捆崭新明亮的刀枪剑戟,连带着成捆成捆的箭矢堆积如山。这些富商耳目遍及全国,消息极为灵通。 如今曹操正在扬州攻打孙权,荆州的刘备也不断出兵攻击着樊城、新野一带,枣阳更是数次被攻下,曹军宛洛粮道岌岌可危,这种情况下,韩遂倾尽西凉之力攻打三辅,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此时他们无条件地奉上粮草兵械便是想解决大军的后顾之忧,让韩遂一战而定。 西凉现在太穷了,土地贫瘠,产量极低,百姓无以为继,连肚子都喂不饱,流民遍野,他们别说赚钱了,老本都快花光了。只有大军打到长安,他们得到了关中肥沃的土地,他们才有钱赚。到时候他们可以从西凉雇佣百姓耕种,只要抽取的赋税稍微低一下,能让那些流民活下去,便会有数不尽的流民供他们驱使,这样他们一方面能囤积大量的粮食在合适的时候贩卖,也能帮韩遂解决头痛的流民问题一举多得。 金城郡、陇西等地大量地流民被韩遂征调,十几万大军远程千里,需要耗费的粮草惊人,西凉四处皆山道路崎岖,没有足够的民夫运输,大军实在难以为继,韩遂不像马超那般穷兵黩武,他不会拿十五万大军开玩笑,像马超那样只带一个月的粮草出征,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一个月时间够干什么?六万大军东进,一个月时间能不能杀到长安城下都是问题,再者,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城中四万大军皆乃百战精锐,紧守各处,稳如泰山,二百余里之后的潼关尚有一万大军驻守,攻打这种地方,半年能下已是一种奢望了。 但让韩遂忧心地是,如今西凉大军的粮草仅够三个月之用,征调的二十万民夫虽然一日只吃两餐,但人数实在太多了,在如今的情况下,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为此韩遂召集西凉各部将领军议,商讨此次出征之策略,解释前期用兵之道。 此次西凉人破釜沉舟,已是有退无败之局,他需要各部上下抛弃往常的旧怨,牢牢抱成一团共同杀敌,为此他甚至准备将大军统帅一职让给马超,此次东进打地旗号便是为马腾报仇雪恨,马超乃马腾长子,由他挂帅自然最适合不过。 但他地话刚出口便被马超一口回绝了,如今的西凉军中,若论声望才智无人可与先生相提并论,我马超不过是一个莽夫,领军冲阵尚可,真要指挥十几万大军攻伐,实在力不从心,还是先生当统帅为好。 马超地这句话让愤愤不平的韩遂手下平静了下来,马超对他们来说算个屁啊,这几年下来,这小子除了击败东羌人的几次进攻还算尚可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就凭他那点名望和战功,连梁兴或许都比不上,他当统帅谁能服气,还算这小子知趣,没有自找难堪。 韩遂眼见众人如此神情不由轻叹一声,随即改变了主意,让马超以副统帅一职统领本部兵马,大军分成二部互相掩护,各族各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看来想一下子让他们抛弃矛盾确实有点不现实,还是慢慢来吧。 但随即大帐之中吵了起来,众人为此次的目标产生了分岐。 马超和庞德、古风等人认为此次出兵乃为复仇,自然以击杀曹操为目标,如今曹操远在扬州,大军应该一路东进,打下洛阳,再徐图河东、伺机攻击豫州等地。如此可形成东西抗衡之局,若能结连荆州、江东共击曹操,不仅父仇得报,更能匡扶大汉社稷。 马超话一说完,便被阎行骂的狗血喷头,阎行高大英俊,古铜色的皮肤虽不像马超那般俊郎,但看起来极为威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全身裹在孝服之中的马超,吐沫横飞,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下去,“沙场对阵、攻城拔寨讲究的是实力,我们只有十五万人,连饭都吃不饱尽然还想着攻占洛阳、匡扶社稷,马孟起,你不会是在草原上呆久了,脑子被风吹坏了吧。” 当年韩遂与马腾互相攻击,对阵之际,阎行从侧翼领着亲卫对马超发起突袭,但当阎行杀至马超身侧发出凌厉一击时,手中的长枪突然被身侧战刀砍断了,只能以折断的枪柄挝过马超勃项,差一点便得手了,但随后他便被马超一枪砸下了马背,差点被战马砸死。二人从此结下怨仇,阎行也有点看不起马超,认为他是手下败将,一直不屑一顾。 一旁的庞德闻言大怒,指着阎行怒吼道:“阎行,孟起是你师兄,你懂不懂尊师重道,先生还在这里,你尽敢如此放肆。” 阎行对他看也不看一眼,冷笑着说道:“长安,此次攻击的目标就是长安,你们要和曹操翻脸等于是把西凉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知不知道?没有了关中的救济,西凉每年要饿死多少百姓知不知道?如今之计,全力攻下长安,随后分兵四向攻占三辅全境,依托渭水,沿冢岭、郑县、下一带建立防御与曹兵对持,如此几年,不仅三辅元气尽复,西凉也将因为得到足够的救济而自足,那时再谈东进不迟。” 双方争论不休,几乎拔刀相向,这让冷眼旁观的韩遂苦笑不迭。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一章 马超返回大寨的时候,刘封正与马岱闲聊着,马岱瘦弱不堪的身躯这几天来稍有好转,饱经风霜的脸庞也渐渐的露出血色,渐显威武。 两人年纪相若,脾气相仿,短短几日时间便已莫逆,无话不谈。不过相比刘封,马岱这些年来过的更加坎坷、更加的艰辛,光是流落邺城街头的几年,已足够让人惊佩和感叹了,因为条件有限,他根本没法像刘封那样安心的学习兵书战策、诸子百家,只是马腾有空的时候教他一二,或者自己翻看,所以谈吐之间显得略有些粗俗。而刘封这几年来屡屡与曹兵血战,出生入死的血腥拼杀说起来也让马岱听的如痴如醉,二人就像是久未相逢的知已一般,滔滔不决,没完没了。 用魏延的话来说,就是大公子的魂都被那根“棍子”给勾去了。 此时马超所属六万大军已经陆续渡过河,前中后三部成倒品字阵型扎营金城城外五里处,或许是距离太近的原因,马超回到大帐的时候,脸上的余怒还未消去。 刘封看到马超回帐,便准备告辞离去,他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不属于西凉军却与他们目标相同,对于西凉军的攻击战策,他不想过多的知道,反正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兵,跟在主将后面杀敌就行了。 马超看了一眼转身欲走的刘封,摇头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伯威,你还是回荆州吧!” 刘封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地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马超挥了挥手,示意刘封坐下来。随即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此次东进,毫无胜算!我不想让你死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 刘封被马超那副痛苦地表情吓了一跳,急忙朝一侧的庞德看去,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迟疑着问道:“韩遂将军不是答应出兵了么?十五万大军还打不下一个长安?” 庞德也是神情黯然,他叹息着说道:“西凉各部仇恨颇深,合兵一处,予盾重重,十五万大军虽然实力强劲,但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谁也不知道!”看着刘封还不太清楚。林雷庞德详细说道:“伯威对西凉不了解,我们先说先生帐下地九万兵马吧。” “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八名校尉各领五千军,这八人名义上归先生指挥,但只是表面情形而已,他们原本都是大汉国的边军统将,当年文约先生与边先生起兵东进,他们实力孱弱,根本无力抵抗,只能投靠在先生帐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对先生有没有恨意。一旦临阵倒戈,后果不堪。” “再看羌人,先生帐下有羌族三万多人,其中以湟中羌与北羌实力最强,各有一万铁骑,湟中羌的胖子(北宫归虎)是北宫伯玉的长子,北羌的老虎(李寒玉)是李文侯三子。” 看着刘封越来越疑惑的表情,庞德略显痛苦的说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都是先生亲手杀死的。” 刘封内心剧震,杀了人家的父亲,再带着他的儿子征战,这个文约先生是不是疯了。 “当年西凉大军进攻三辅,连战连胜。凉州刺史耿鄙前来平叛地大军被先生用计引诱至武城山全歼。汉阳太守傅燮被围在冀城动弹不得,正当先生准备攻下冀城。跨过清水河时,边先生尽然病死了。边先生乃大军统帅,在西凉军中威望颇高,边先生一死,大军群龙无首,各部羌人为了抢夺大帅之位尽然互相攻伐起来,文约先生关键时候果断出击,连夜发起突袭,亲斩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首级,大军暂时稳定了下来,冀县也顺利攻克。” “但原本抱成一团的大军却因此而四分五裂,羌人担心被文约先生给杀了,所以不愿再继续东进,西凉失去了攻占长安的最佳机会,现在胖子和老虎实力渐强,他们会死心踏地的帮助先生攻城拔寨?他们不在关键时候倒戈就不错了!这些年来文约先生与边先生的手下差不多都快打光了,真正忠心于先生的只有他帐下的二万铁骑与三千亲卫骑,只有这点兵马能信任。” “先生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所以让大军一分为二,从汉阳、安定两郡同时东进,但真正的考验是在长安,面对长安城中的四万大军,隐患重重的大军没有丝毫地胜算。” 刘封只感觉大脑一顿轰鸣,他在荆州时,虽然缺兵少将,实力与曹军相差甚远,但各部袍泽齐心协力,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所畏惧,但眼前的情况,足以让他感到乱了方寸,连自己人都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这仗还怎么打。 刘封知道庞德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听说马超的母亲就是被韩遂给杀死的,而且就在一个月前,那个大胡子的古风便准备领军去找湟中羌的麻烦,当时还与马超兵刃相见,他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矛盾,这样想来,西凉大军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波浪,虽然看起来威力强大,但只要遇到一点碰撞,随时都有崩散地可能。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环境啊,刘封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 但临阵退缩不是刘封的个性,想了片刻他坚定的抬起头来说道:“当年在樊城的时候,看着漫山遍野扑来地曹兵,我感觉很害怕,想想城外有五万敌军,我们只有一千二百人,连城墙都站不满,这种差距几乎让我连站都站不住。但军司马刘大人告诉我,战场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战争地结果其实很简单,要么你将敌人杀死,要么你被敌人杀死,仅此而已,人这一条命,早晚都要死,实在没必要那么在乎,说不定死了反而还是一种解脱。” “我千里迢迢赶回荆州为的是抗击曹军,现在跟在将军后面也是为了攻击曹兵,既然攻击地目标相同,而且同样都有可能战死,那我还回去干什么,死哪埋哪算了。” 马超苦闷的心情似乎因为刘封的话语而有所好转,他用了挥了挥手,对着刘封说道:“难怪伯威如此年轻就挣下如此大的名声,果然不凡,你既然不怕死,那就暂时留下来,看我攻破长安、杀进洛阳,剥了曹贼的皮。” 庞德也坚定说道:“本来我们只想着让先生让开通道就行,现在先生大军尽出,我们也不要指望了,反正兵分两路,我们打我们的。” 马超脸上顿时愁容尽去,坚定的脸上战意浓浓,“起程,原计划不变,全军杀向泾阳。” 建安十六年,三月中,安定、汉阳两郡同时遭受到了西凉叛军的攻击。 汉阳、安定两郡紧临陇西,屡次遭受西凉叛军攻击,早已破坏不堪,郡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皆是一些老弱病残,除了消耗朝廷的赈济的粮草之外,没有一点点的帮助,为此华歆、毛曾提出放弃两郡的提议,曹操差点被他们说动,但最终被贾诩所说服。 贾诩出身西凉,对于西凉的形势极为清楚,西凉道路崎岖难行,想要放弃极为简单,但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虽然这里的百姓已经近乎死绝,但可以用来作用缓冲,可以坚壁清野,将这两郡作为阻挡西凉铁骑的前哨,只要利用山道狭长的特点拖住西凉大军,三辅之地就能免遭战乱,关中稳定丞相便无需分心,于大局有利。 贾诩这人平时话语甚少,但言出必中,料事如神,曹操为此格外重视,连夜征召荀、荀攸、程昱相商,最终同意贾诩之议,在汉阳、安定两郡各布下二万五千大军紧守关隘。 汉阳郡偏远,百姓几绝,政务近乎荒废,督领关中各路军队的钟繇随即以虎翼中郎将成安统领汉阳郡军政。 成安四十多岁,原本是凉州刺史耿鄙帐下的一个小亲卫,当年随刺史大人西进平叛,不幸中伏,面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西凉铁骑,成安一连斩断十二条马腿、砍下四颗人头,但终被蜂涌冲上的西凉悍卒撞飞了出去。 好在军司马马腾领着本部兄弟奋力突围,吸引了西凉军的注意力,让西凉人没来得及清理战场,深夜,昏死过去的成安醒了过来,看着四周躺满了袍泽兄弟的尸体,刺史大人连头颅都被敌人砍下,不满肝胆欲裂,拖着遭遇重创的身体逃了回去。 十余年来,成安因为武艺高强,作战悍勇而被屡次升迁,尽然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了镇守一方的中郎将,真可谓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而成安是自动请愿来汉阳郡的,钟繇对于成安极为喜爱,原本是想让他驻守潼关,守卫大军的后路,但成安坚决要去汉阳,他要与韩遂对阵沙场,要想为死去的刺史大人、无数的兄弟袍泽报仇雪恨。 如今,机会来了,韩遂与西凉人再次反叛了。 成安身体之中流动的血液瞬间燃烧了起来,他不惊反喜,一面撒出帐下所有斥侯打探西凉叛军的消息,一面飞马传报各处,请求后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二章 四月初,天气渐热,阳光愈烈。虎翼中郎将成安站在冀县城头皱紧了眉头,前几天浓浓的战意,像似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化了,随之而起的便是全身的忧虑。 汉阳郡治本在平襄,平襄在汉阳西北,四周开旷,土地适于耕种。但现在的情况,汉阳成了抵御敌军进攻的前线,驻军距离陇西极近的平襄显然不太合适,熟知西凉地形的成安将大军布防在冀城一线,与显亲城互为犄角,打算借助河道之利,将叛军挡在上离川以北。 但斥侯探知的情况让成安有了一丝疑虑,西凉大军尽然有十五万众。 这个消息让成安感觉到了恐惧,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西凉各部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七八万兵马,这个时候韩遂能抽调十五万大军南下,这说明了什么?西凉人发疯了,准备孤注一掷了。 他现在对自己能不能守住汉阳郡心里没底,以兵力来看,冀城中有自己的一万精锐,守上半年绝对没有问题,但其他地方没有冀城如此坚固的城墙,粮草兵械的存储量也不丰足,实在难以抗衡这么多的敌军,一旦冀县后面的临渭城被叛军攻占,冀县将陷入叛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守得再久也是枉然。 汉阳郡原本的防御策略是以冀县为中转,以这个坚固的堡垒为中心,形成一道屏障,与显亲城中的五千守军守望相助,再以一万大军守御粮道要地。这样完全可以拖垮叛军,西凉太穷,根本打不起这种持久战。 但现在的问题是,叛军太多,大大地超出了他们先前的预料,韩遂不但可以分兵。而且完全可以硬生生的吃掉冀城以外的任何一支部队,可以将冀城围到粮尽为止。听说金城等地的富豪慷慨出资,运往军中的粮草成山成海,韩遂尽然征调了二十万民夫运粮,在西凉这片贫瘠地土地上。韩遂尽然还能筹集到如此多的粮草。实在有点耸人听闻。 校尉王义走了上来,冲着成安抱拳说道:“大人,城中地百姓已全部被集中到东城区。” 成安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军中士气如何?” 王义认真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各部闻听韩遂再叛,纷纷请求出战,要砍下他的狗头一洗多年仇恨,如今各部士气高涨。林雷正摩拳擦掌。” 成安点了点头,略有点不安的搓了搓手说道:“忠节,你对这一仗怎么看?” 这些年来,成安与王义共同出生入死,所经恶战无数。彼此之间坦承相对。如同兄弟一般。 听闻成安问话,王义想了想。随即抬头看了看四周,城楼附近没有他人,亲卫都被成安调开了,王义才小声说道:“兄长,我们恐怕很难活着回长安了。” 成安闻言更加皱紧了眉头,低头不语,好半晌,他才抬头问道:“忠节,你是说我们守不住上离川这条防线?” 王义摇了摇道:“兄长,以冀城之兵力粮草,守上半年亦没有问题,可韩遂会来攻城么?” “韩遂此人为达目地,向来不择手段,关键时刻连手足兄弟都可以杀,与这种人对阵,一个不慎,连骨头渣子都会被他吃了。韩遂真要是指挥大军前来攻城,兄长倒是可以安心了,城中地一万精锐即便是全部战死,西凉人也剩不下几个了。” 成安再次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王义宽阔地肩膀,在城楼上来回踱了几步,城楼顶端的大纛在风的扯拽下不断发出“劈啪”的声音,让他们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灰沉。 “忠节,你去临渭吧!孝允(都尉华政)那个牛脾气,我有点不放心!” 王义愣了一下,“兄长,通往长安的道路不止汉阳这一条,韩遂绕道街亭、开县也能东进,何故非要守在这偏远之地?” 成安苦笑了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奉朝廷之命守卫汉阳,岂能不战而退!” “兄长,韩遂此次举西凉全境之力而来,为的不是一个汉阳,他想要的是长安,是三辅,撤吧,我们还是撤吧,只要在长安城下击败叛军,西凉人除了退往金城之外,别无他途……”王义还待再劝,却被成安挥手止住。 看着成安渐渐坚定下来的表情,王义长叹一声,转身便朝城下走去,他太了解成安了,十几年了,他决定地事,从来就不会反侮,碰破了头也在所不惜,劝也白劝了。 刘封纵马飞奔,耳畔巨大的马蹄之声震耳欲聋,无尽的灰尘从地上涌起,凶悍至极的冲进他的嘴巴、鼻子,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困难起来。 三天前,他随着前军出击,到现在为止,他连马背都没有下过,那些西凉士卒能在马背上吃干饼喝凉水,甚至睡觉,他不行,吃到嘴巴里地干饼随着剧烈地颠簸完全没有咬吞的机会,喝到嘴里地水,更是差点被颠出来,这种痛苦的日子,让他忘了前段时间的梦想。 看着西凉悍卒纵马列阵杀气腾腾的时候,他便想着建一支自己的骑军,能与曹军对阵平原之处,现在他只想把嘴巴、鼻子里的沙土给吐干净,然后骂上一句:“见鬼去吧!” 一直郁闷到天黑的时候,疯狂奔驰的铁骑大军终于渐渐停息了下来,在一处山谷之中,统军的庞德下达了休整的军令。 刘封痛苦的滑下马背,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四月,地上已长满青草,让他免去了皮肉之苦,但颠簸了三天三夜,不仅他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全身的骨头都像快散架了一样,躺倒在地上,刘封才感觉到原来睡下来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庞德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踢了踢如死猪一样瘫软在地上的刘封道:“伯威,别睡的太死,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 未等刘封出声,与刘封一个德兴躺倒在一旁的魏延便呻吟了一声道:“大黑炭,我要杀了你!” 庞德哈哈一笑,从亲卫手中接过水囊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对着魏延说道:“你现在跟个瘟鸡一样,连刀都拿不动,怎么杀我?还是先习惯在马背上睡觉再说吧!”一旁的西凉将士闻言无不放声大笑。 半个时辰的时间,刘封感觉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不少,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抬头朝天上看去。 此时天空已黑,四周虫鸣四起,细心聆听之下,能够感觉到远处的战马在轻声嘶鸣,仿佛在与主人亲热的打着招呼,间或着还能传来沉沉的鼾声,一切显得那样的安宁与自然,但刘封有一种感觉,他似乎闻到了血腥之气,闻到了兵戈之声。 庞德带着部队日夜奔进,三天时间少说也有六百里,西凉就这么大,从金城到长安不过一千二百余里,往东北方奔行六百里能到哪里? 刘封不清楚西凉的地形,不熟悉这里的水土,便从他们沿途奔进的狭窄小路来看,他们应该已经绕向了曹军的背后,应该是安定郡的后方,刘封默念道。随即他将外衣解开摆平铺在草地上,随手折了一把青草,开始慢慢的摆了起来,将他们这几天经过的山水用青草一一标识。 旁边的韩风伸头看了看,不由嘀咕着说道:“大公子,西凉的地形我们又不熟悉,摆了也没什么用!还是抓紧时间多休息片刻。”话未说完,韩风便龇牙咧嘴的呻吟了一声,好像刚刚不经意间碰到了麻木的屁股。 刘封轻笑了笑,强忍着腰腹的酸痛,稍稍挺直了身躯,轻声说道:“睡不着了!又闲着无聊!找点事做做罢了。子羽,你说我们此刻在哪?” 韩风近乎贪婪的伸了个懒腰,再用了用劲,双手张开,平躺在地上,眼望天天渐渐闪现的星光说道:“应该是在安定郡。” “听那些西凉士卒说,我们出发第一天晚上翻越的山叫六盘山,那天太黑了,晚上有点难以判断方向,不过我猜应该是往北,后来又过了一条河,可能是泾水吧,这两天又是天天在山丛中穿行,想来是绕道安定郡后方,袭击敌军的粮草了,大公子要是想知道,我去找个西凉兵来问问?”刘封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估计问了也白问,一路上我们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估计这条道路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这三千人由前军统率庞德亲自统领,看样子马超手下知道的人也不多。” 韩风一想也是,正好他实在不想动了,还是躺着吧,多躺一会是一会。 哪知道他话音未落,低沉的牛角号声,已在山谷之中响起,刹那间平静的夜晚被打破,无数半睡半醒的士卒条件反射般的窜上了身旁的战马,战马嘶鸣、士卒吼叫,兵戈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不过盏茶功夫,集结的号角之声突然凌厉了起来,号角之声一转,顿时激昂凌厉。 正当刘封忙着稳定身躯之时,庞德刚劲有力的声音蓦然响起:“加速,冲锋,杀出去,兄弟们杀啊。”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三章 西川是座毫不起眼的小土城,城墙除了根基处铺以碎石之外,墙身全是夯土而成,这些年经过雨水和战乱的冲刷,原本高大的墙身已经明显矮了寸许,难以再现当年的雄风。此刻它安安静静的矗立在安定郡的最东边,作为安定郡与新平、北地两郡相通的枢纽,西川这座小城,比其他地方显得要热闹许多。 尤其是在眼前这个关键时刻,北地郡与新平郡守将都奉虎烈中郎将贺敬大人的军令,将两郡多余的粮草军资急速的送往临泾城,过往西川的车队因此络绎不绝。 在这个春夏交替,平凡无奇的夜晚,这座忙碌的小土城遭遇到了西凉铁骑凶悍的袭杀。 当那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号角之声传进守城士卒耳中之时,他们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高大的城墙随着大地开始震颤之时,他们才终于醒悟,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敌袭,铁骑突袭。 他们随即发了疯一般的四处奔跑,用尽全身的力气敲打着城楼上悬挂的金锣,想以前来缓解心中的恐惧,只是他们怎么也弄不懂,敌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绕过临泾,宁县、长武等地到这里。 刘封与高速冲刺的西凉悍卒一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他们高声叫喊着,咬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腹,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前方的敌人,但刘封失算了,他根本没有与敌交手地机会。身旁强悍的西凉士卒一个个如同凶神恶刹一般,将阻挡在前方的敌卒挑飞,将亡命奔逃的敌人射穿,他的长枪还未落下之时,身侧已再也没有一个敌人。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战斗,新鲜而又怪异。 庞德选择攻击地时机显然是经过反复计算的,铁骑冲锋的时候,东城门处正好有一队运粮车穿过。城门被粮车阻挡根本没法放下来,焦急的守城士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骑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肆意击杀着他们的同伴。 仅仅半个时辰,西川城便被铁骑攻下。守御此城的三千士卒被宰杀一净,连一个俘虏都没有。 城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慌乱之中数不清的无辜百姓惨死于西凉铁骑之下。 从发起冲锋到结束,刘封根本就没有与敌军交手地机会,这种突袭的战争与他先前经历的拼杀格外的不同,没有相持、没有排兵布阵,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林雷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屠杀。 直到这时,他才算真正见识到了骑军的作用,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为什么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原来这种神出鬼没的作战方法,完全可以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不仅能够痛击敌军地薄弱后方,更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自身的伤亡,刚刚在冲杀时,前端的士卒根本不与敌人多做纠缠,他们只是奋力的挑开挡在大军前方的敌人。借着战马之力清出一条通道,真正的杀机在两翼,那一把把从侧翼伸出的锋利战刀让人根本无从招架,而在中央的骑卒则靠着精准的箭法,射杀准备逃窜地敌人。 完美的配合。一场完美的战斗。从那一个个怒目圆睁的头颅里,刘封看到了铁骑的威力。看到了西凉军地悍勇,他顿时忘记了全身地酸痛,专心致志的回想着刚才地一切,只有亲身参与其中,刘封才体会到,铁骑,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铁骑是何等的重要。 庞德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府衙,一个年轻的文士立即被士卒押到了他的面前。 面对着满脸血腥,尤如厉鬼一般的庞德,这个文士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冷冰冰的骂道:“将军为何出尔反尔,屠杀城中百姓?” 庞德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他着说道:“你是张家的人?西川城的消息是你派来送来的?” 只见那文士咬牙说道:“早知西凉人如此血腥嗜杀,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我就不该听父亲的话,与你们这群豺狼为伍。” 庞德微微一笑说道:“这么说来,你便是张家的二公子张杰了,果然不愧张疯子之名,我西凉出了二个疯子。一个是傅燮傅大人,傅大人敢在朝堂之上指着张让的鼻子痛骂奸阉误国,敢在司徒崔烈提出弃守凉州之时,高呼:“斩司徒,天下乃安”,其胆气之壮让人钦佩。希望你能与傅大人一样,不要弱了我西凉人的名声。” 随即他面色一整说道:“此次出击,大军三日夜疾行六百余里,士卒尚可勉强忍受,但战马一旦得不到草料补充,随时可能倒毙,我需要的是时间,我不能拿三千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张杰挣脱了士卒,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相信我们张家了?” 庞德哈哈一笑,“张老先生与王国先生乃是八拜之交,老主公乃是王国先生之义弟,凭此关系,便不容我等置疑,否则孟起岂会让我亲领三千大军至此,但百姓是人,我的兄弟也是人,你说我怎么选择?” 张杰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甩袖而走,冰冷的声音随即出现在大厅之中:“以后再敢妄杀西凉百姓,我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庞德看着他那副瘦弱的身板不由哭笑不得。 大军在城中休整三个时辰,于凌晨时分折转南下,于傍晚时分突袭新平郡漆县。 等铁骑杀至城下之时,张阀预先安排的人已将城门打开,大军没有碰到任何阻碍,直接杀奔府衙之中,漆县轻松被攻下,三千守卒中六百余人被斩杀,余皆降,由于此时乃凌晨时分,百姓皆在沉睡之中,没有受到过多的惊扰和误杀。 庞德的三千铁骑如同一支夺命利箭,狠狠的击在了安定郡守军的咽喉之处,西川城与漆县被攻占,等于将安定、北地、新平三郡与三辅的联络全部掐断,三郡近二万守军等于是被合围了,虽然这个包围圈并不牢固,但那种压迫感,却让守军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送到长安城中,让司隶校尉钟繇寝食不安。钟繇字元常,颖川长社(属今河南长葛)人。相传小时候有次和亲戚出去遇着个算命的,相者说:“此童有贵相,然而会遭水厄,小心啊。”结果没走几里,过桥时马惊,繇落水几死,于是他亲戚认为相者的话是对的,就很看重他,为之供资费,让他专心读书,举孝廉,累迁廷尉正、黄门侍郎。 钟繇年四十余,身材瘦弱,长髯飘飘,为人刚正不阿,颇有贤名。 官渡之战时,袁绍与曹操相持不下,钟繇及时送一千余匹马给曹军,为曹操大破袁军立下汗马功劳,因此,曹操写信给钟繇说:“得所送马,甚应其急,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为此钟繇深得曹操信赖,坐镇长安,总领西凉军政。 钟繇之才不仅限于军政,尤其写的一手好字,为世人称颂。钟繇师承蔡邕,书法古朴、典雅,字体大小相间,整体布局严谨、缜密,为天下士子所临摹,其书法造诣,当今天下无人能及。 但他此刻已经无心再习帖临摹了,西凉人来势汹汹,汉阳、安定两郡求援的信件犹如雪片一般堆满案头。钟繇一时之间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派兵增援。 不仅是钟繇难以下定决心,参加军议的各部将领也意见不同,长史卫固以为,如今敌军详情尚未探知,主攻的方向也难以断定,与其艰难跋涉去分兵救援两郡,不如让成安、贺敬两位中郎将领军后撤,他指着地图说道,汉阳郡守军撤过临渭,直接至陈仓。安定郡守军直接沿泾水河撤到池阳,这样一来,不但能够拉长西凉叛军的补给线路,更能够集中兵力于险要处予敌以痛击。 中郎将范先当即提出反对意见,西凉各处以汉阳、安定两郡的地势最为复杂,在这种地形上,西凉人的铁骑大军难以展开,是阻击敌军的最佳防线,将这种险要之地平白让给叛军,再到平地之上建立防线,完全就是以已之短迎敌所长,虽然陈仓城足够坚固,他其他地方怎么办?西凉的铁骑怎么办?大人应该立即出兵增援,长安城中还有四万大军,留下一万人守城即可,其余三万大军立即增援两郡,将叛军挡在三辅之外,让三辅百姓免遭战乱,不要影响今年的春耕。 卫固与范先本皆乃钟繇倚重的臂膀,私底下亦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两人此刻各代表一部分官吏的意见,争的面红耳赤,吐沫横飞,看他们那副样子,似乎随时就可能打起来。 钟繇也颇为顾虑增援之策,两郡距离长安有数百里之遥,前去增援耗费颇多。这几年关中各路大军轮流垦荒,收成尚可,但除去士卒军饷(关中军队,以囤田所得粮食代替五株钱作为军饷。)之外,大部分已运往宛洛等地,根本经不过这种挥霍,更麻烦的事,清水河以东的百里地极为平坦,要是叛军绕道至此攻击粮道就头痛了。 两种方案都不太完善,其后果之严重,让钟繇不敢轻下决断,尤其是四月春耕来临之际,若是百姓恐慌,不能下田耕种,到了十月三辅颗粒未收,那麻烦就大了。 但这个时候从两郡传来了最新的消息,让钟繇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四章 张阀乃安定第一门阀,家族势力之大,门生故吏之多,漫说是镇守定定、新平、北地三郡的虎烈中郎将贺敬、统领关中十万大军的钟繇,便是当今丞相曹操也深为忌惮。 张阀当今家主乃是张芝,张芝善于书法,以草书为最,世人谓“草圣”。张芝弟张昶,也善草书,与张芝齐名。其实他们本敦煌渊泉人(今甘肃安西县东),乃张阀旁支,张芝能坐上家主之位,不仅是靠他书法上的造诣,更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威名赫赫的父亲,张奂。 张奂字然明,汉阳郡太守张敦之子,与皇甫规(威明)、段颖(纪明)合称“凉州三明”。少时从太尉朱垄学习《欧阳尚书》。他嫌牟长所著的《尚书章句》(又名《牟氏章句》)废话太多,就把原书四十五万余字删节成九万字,其才智之高,令人瞠目结舌。后被大将军梁冀征辟入府,梁冀将其删节本《章句》献给桓帝,桓帝叹其才,遂调张奂至东观(皇家图书馆),后因病辞职。又举贤良,调任议郎。 桓帝康寿元年(155年),张奂从议郎调任安定属国都尉。属国都尉的驻地在安定郡三水县(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同心县东)。张奂到职不久,南匈奴统治者左台耆与且渠伯德等七千余人起兵反汉,进攻南匈奴伊陵尸逐不单于居车儿的单于庭美稷(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东羌也出兵响应,进攻张奂的驻地。时张奂营垒中只有二百多人。张奂听到叛军进攻的消息后,便马上带领军士出击。当时一些军吏认为力不敌众,叩头阻止,张奂不听,便率兵进屯长城。这时他一面收集兵士;一面派遣将领王卫招降东羌。汉军很快占据了龟兹,断绝了南匈奴与东羌的交通,诸豪相继率众降张奂。同汉军共同攻打等所率的南匈奴叛军,不断取得胜利。且渠伯德十分惶恐,便率众向张奂投降。张奂一战成名,从此威镇西凉。 灵帝建宁元年(168年),年仅十二岁的灵帝即位。窦太后临朝、窦武以后父为大将军辅政。在宦官势力十分猖獗的情况下,窦武与太傅陈蕃密议,图谋驱除宦官势力,但窦太后不肯。这年九月因机密泄漏。林雷宦官曹节等便矫诏发动政变。收捕窦武等。窦武号召北军军士平定叛乱。京师乱成一团,宦官曹节彷徨无计之时,矫诏张奂,让其统率北军五营士卒围杀窦武,时任护匈奴中郎将的张奂新到京师不久,不明真相,遂依诏而进,数战皆克,逼使窦武自杀。陈蕃被诛,窦太后也被幽禁南宫。公卿以下凡为蕃、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都免官禁锢。张奂却任少府,又拜大司农,以功封侯。张奂恨为曹节所卖。上书固辞封侯。其气节为天下人所叹。 后因对待羌人之策与司隶校尉段相左,愤然归隐。天下士子闻其名。远行千里求学,张奂不忍逐之,遂建西凉书院,门下弟子年余时间增至千人,如今张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尤其在西凉这片土地上,根本没有相提并论者。 原本张芝秉承父亲遗愿,并不太愿意介入朝堂之事,尤其是如今天下大乱,朝堂轮流为小人把持,更让他小心翼翼,惟恐给家族惹来祸事。 但这种情况,随着钟繇在西凉施行的一系列措施而改变。钟繇要在安定、汉阳两郡坚壁清野,要把这两郡当成抵御西凉叛军地前沿,这让张阀的利益饱受侵害,安定郡的百姓都被钟繇迁往三辅了,那张阀在临晋附近地大片土地谁来耕种?城中的数处茶馆、酒楼,哪来利润。凭张阀的财富,凭张家这些年来地积累,这些利润虽然算不上什么,但人都走光了,独自生活在临晋城中,只能吃光老本,渐渐没落。否则就是迁往长安等地,这是张阀所不能容忍的,他们的根在临晋,岂能轻动。 一向醉心于书法的张芝难得走出了书房,与族中众人商议之后,做出了应对之策,张阀想要继续过往地辉煌。西凉地命运,只能由西凉人来掌控。 但曹操的强势也让他们颇为忌惮,这些年来,曹操虽也依重门阀士人,但他同时大量起用武人,对于不为他所用的门阀,干脆直接杀光了事,象豫州的袁阀、杨阀、河关的王阀,几乎都快被他杀光了,所以家族要想生存发展下去,光靠西凉人掌权还不够,还需要向曹操示好,要左右逢源。 为此,张阀花费了极大的心思,一方面,张阀的门生子弟都在曹操之中效力,他们有的在曹军之中指挥将士作战,有的在后方筹集粮草,安抚良心,督促春耕,有地暗中为西凉铁骑提供情报,指引道路…… 在张阀的间接帮助下,马超的六万大军势不可挡,不过三日时间,安定郡全境都遭受到了西凉人的血腥攻击,朝那、乌氏等西北部县城全部沦陷,偏向三辅等地的西川等城也被攻下,临泾被彻底孤立。 虎烈中郎将贺敬原本想要在泾水河建立防线地想法顿时成了空谈,乌氏、泾阳两城地迅速丢失,让他乱了分寸,两城沿泾水河而建,皆有宽阔的护城河相倚,这种情况下,各有三千守军地城池连一天都没有守到便被攻下了,这让他想都不敢去想了,西凉人的攻城拔寨能力,实在让他感到无力。 更让他无奈的是,他原本打算以这两城为依托,利用泾水河宽阔的河面来挡住叛军的进攻脚步,为大军争取更多的应对时间,但现在叛军的铁骑已经过河朝临泾杀来,他初期的计策完全失效,以叛军的速度来看,最多两日临泾城便将被包围,到时候该怎么办? 城里现在只有五千兵马,守还是不守?贺敬有点慌了,他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张家这几天饱受打击,在各处任职的子弟死伤惨重,仅泾阳一战,便有六名张阀子弟被叛军击杀,噩耗传来,张家哭成了一片。年事已高,平常甚少露面的家主张芝一日要往贺敬府上跑好几次,看着名震天下的张芝老泪纵横的在自己面前哭诉,贺敬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头乱七八糟的。 张芝请求中郎将大人紧守城池挡住叛军,等待钟大人的大军前来增援以便杀光这些逆贼报仇雪恨,守城所需,大人尽管开口,张家即便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张芝这样一说,贺敬彻底慌了,老不死的东西,你当我跟你一样糊涂啊,你自己想死,我还不想死呢,叛军这么厉害,临泾光靠五千人哪里守得住,你要报仇也没必要让我搭上这条性命吧,再说了,如果钟大人不来救援怎么办?不被叛军杀了,也要活活的饿死! 贺敬被张芝这么一逼反而想通了,他心里头将张芝祖宗十分代都骂番了,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将张芝送了出去,再顺带要了一些粮草,当晚他便带着大军以出城迎敌之名,跑了。 贺敬刚走,张芝便令人送出了消息,马超带着亲卫骑一夜疾行二百余里,临泾不战而下。 安定全郡陷落,西凉大军势如破竹。 传至长安的消息让钟繇忧心重重,虎烈中郎将贺敬在撤往新平郡途中遭敌伏击,五千大军折损过半,一千士卒战死当场,二千余卒被俘,都尉齐远、别部司马吕华战死。 叛军东进以来,五天时间,中郎将贺敬所领三郡二万五千大军折损了一万三千余卒。如今剩余的兵力正往池阳方向撤退,请求增援。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为是否增援而争吵的卫固、范先全都闭上了嘴巴。 斥侯传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了,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叛军的攻击速度尽然如此之快,中郎将贺敬与匈奴铁骑交战数年,曾立下赫赫战功,二万五千兵马皆乃精锐悍卒,何以今日面对连饭都吃不饱的叛军会如此不堪一击?难道当真是因为叛军的力量强大到难以匹敌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明显否决了范先增兵守土的主张,安定都丢了,再怎么增兵救援也是枉然了,据安排在金城一带的细作探知,此次韩遂、马超两人合兵一处,西凉叛军大约在十五万人左右,现在攻击安定郡的便是马超,他在武威郡的兵马共有六万余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入攻占安定,算来该有五万人马,如今关中的大军分守各处,一时之间难以集结,就算集结到一起,以三辅的五万大军与马超相争,也难言胜负,更别说还有一个隐而不发的韩遂。 一想到韩遂,想到韩遂手下的十万大军,钟繇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凉意,他急忙问道:“汉阳郡可有消息送来?” 传信的别部司马点了点头,道:“虎翼中郎将成安大人已开始收拢大军,于冀县、显亲、新阳一线布成阻击阵势,而叛军极为稳重,每日行进不过十里,叛军主力仍在中陶附近,未过武城山。” 钟繇不由轻吁了一口气,随即坚定说道:“先把贺敬接回来。”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五章 西凉大军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前军除了庞德的一部突进千里袭敌后方之外,马岱等人只在乌氏、泾阳、朝那等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万七千大军面对着城门大开的城池,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费丝毫力气,安定北部的九座城池,根本没有一点抵抗之力,张家的势力太大了,尽然能让每座城池都城门大开,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倒是连日来,片刻不停的赶路让他们叫苦不迭。 这哪里像是在打仗,完全就是赛跑,从金城一路不停的跑到三辅。 马岱领着前军一路狂奔,终于遵照马超的命令在五日内赶到了彬县,七千铁骑、一万步卒,将这座小县城塞的满满当当。 此时庞德的大军也在彬县,前军齐集。 马岱找到刘封的时候,刘封正蹲在那里忙的满头是汗。他们随同庞德的部队不久前伏击了从临泾城撤走的曹军,结果遭遇了东进以来的第一场血仗。 阿多吉负伤了,这个奉蛮王沙摩柯之命千里随护刘封的蛮族汉子,在冲战时被战马抛下了马背,差点被活活踩死,还好一旁的魏延等人反应够快,慌手慌脚的将他拖了出来,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右腿就没有人那么幸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狠狠的扎进了一根利箭。刘封用匕首割开着阿多吉的伤口,小心翼翼的从血肉模糊地烂肉堆里往外挑拔着箭头,随着匕首的轻轻拔动。鲜血如泉涌,肆意喷射,看得人心惊肉跳。围在一旁的西凉悍卒全都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他们真是开了眼界了。那个刚刚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刘封尽然还有这等手艺。 阿多吉嘴里胡乱的嚼动着,他一连吃了五个小黑饼,喝了三口水。吃地狼吞虎咽,津津有味,对于腿上的手术,他恍若未闻。就像一个没事人。跟他毫不相干。 看着沾满鲜血的小匕首已经卡住了箭尖,刘封毫不迟疑,手腕一抖,猛一发力,滞留在阿多吉腿里地箭尖带着一溜血水飞出,摔向一侧。 随即刘封的动作猛然加快,一把从一旁韩风的手中接过刀伤药粉全部撒在伤口,扯过魏延手中的布条,三下两下地就将伤口裹地严严实实。林雷忙完之后的刘封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人一阵欢呼。大大咧咧的阿多吉尽然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 马岱张大了嘴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三步并着两步赶到刘封前面,猛的一拳锤在了他的胳膊上。兴奋的叫道:“伯威。你还有这等手艺?怎么没听你说过?” 刘封直到这时才发现马岱,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刘封不由轻笑了起来“兄弟,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到彬县,我就来找你了!快说,你怎么还会处理伤口。” “我这只能算是皮毛吧,我曾看见华佗先生为人开脑取物,那才叫真正地高明医术。” 一旁的西凉兵围了过来,纷纷大喊不相信,哪有脑袋打开了还能活的人。 或许是顺利帮助阿多吉解除了腿上的痛苦,刘封心情大好,他津津有味的说了起来:“那是两年前地时候吧,我在攻打武陵城地时候受了伤,是一个兄弟从死人堆里把我拉出来的。”说到这里刘封不由停了一停,那个“亲卫”便是蔡琰,自从被魏延没头没脑地掳来之后,蔡琰跟在他身后吃了很多苦,如今更是指挥负责屯田之事,辛苦异常,让刘封大感愧疚。 他想了想,如果这次还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尽快帮蔡琰找个如意郎君,让她不再孤孤单单的。 西凉人一看刘封这小子才刚刚开始讲便卖关子,哄闹着就要冲上来揍他。刘封被吓一跳,继续说道:“当时曹操新败,令大军封锁了襄水、汉水,将流民赶过长江。华佗先生便留在了长沙城中治病救人。我也因此捡了一条性命。后来伤势稳定之后,我终日游荡,无所事事,便决定跟在先生后面拿药递水。” “后来在长沙北城门外遇到一个老者,病倒在地,鼻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了,当时我以为这位老人快要不行了,就让子羽他们准备挖个坟,做好准备。” “哪知道华佗先生说,这不过是小疾,稍微处理一下便无大碍。随即我就看到先生令弟子速度煮了一锅汤药,扶那老者灌下,先生再煮了一锅沸水,将随身携带的几把小刀扔了进去,盏茶功夫,先生就用那刀沿老者耳侧割开,从脑内取出一肉块,一个时辰后,老者醒来,行动如常,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一旁众人听的毛骨悚然,尤其是看着刘封的手来回比划着,似乎在轻轻割开人的脑袋,便感觉全身凉飕飕的,匪夷所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刚刚还吵闹的众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声了。 魏延伸了伸懒腰,对着马岱说道:“小马哥,你都是中郎将大人了,怎么不呆在城里喝酒、抱女人,跑这来干嘛。” 马岱对着他“呸”了一声,随即正色说道:“我来是想请伯威兄到我那里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你要单独领兵出击?”这下子连刘封都感起兴趣来了。这段时间他跟在庞德后面左突右冲的,跟那些西凉兵处的极好,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这几天下来,他已经能够融入铁骑大军之中,在冲锋时陷阵时,尽力拼杀,以刘封的强悍,再加上左右西凉兵的掩护配合,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弑佛,刘封已经有点杀上瘾了。 马岱摇了摇头,一屁股在刘封的身旁坐了下来,而那些西凉兵也很知趣,纷纷散开了去。 “伯威兄,我这个中郎将是大哥给的,我什么都不懂,别说打仗了,连行军扎营都得校尉帮忙,实在太丢人了。我想让伯威兄过来教教我。”马岱满脸落寂,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很无助。 “哈哈,小马哥,这点小事哪里还要大公子出马,我来教你,一个月,最多一个月,绝对能把你教会?”魏延这小子看来是闷的慌了,没事都能找几句话讲。也难怪,他与韩风等人虽能骑马,但毕竟比刘封的底子差很多,一下子也难以融入铁骑之中,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被士卒围在中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外围拼杀,这让他都快闷出鸟来了。 一旁的韩风揶揄魏延道:“跟你学?跟你学还不如跟我学!你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拿出来丢人?” 马岱也鄙夷的看了看魏延一眼,“你长的人高马大是不错,但除了有一身蛮力之外,你还能干什么?行军布阵你也懂?你懂个鬼啊!算了算了,我也没心思跟你吵,哪里凉快,你到哪呆着吧!” 刘封听到他们鬼扯,脸上不由挂满笑意,伸手拍了拍马岱的肩膀说道:“兄弟,行军布阵安营扎寨这种事,说简单也挺简单,说复杂吧,确实令人头痛,每个人对于战场形势的理解和判断不同,大军的策略也就不同,处理的办法千变万化,谁能说精通啊。不过文长和子羽对于这方面确实比较熟练,在荆州时,屯兵操练等事宜都是文长负责的,各项计划则是子羽陪同士元先生编排的,跟他们学一阵子,应该能学到不少。” 马岱一张嘴顿时张的大大的,韩风长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干指挥工作的,大红脸长的跟头熊一样,他尽然也懂这种事? 他们几个人年纪差不多,没什么心机,一扯就能说上半天,等他们去找庞德说正事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几战下来,庞德的三千铁骑损失了不少,尤其是伏击贺敬的那一战,打的格外艰辛。他们是以三千铁骑对阵五千敌军,其中还有贺敬的一千亲卫骑。虽然他们攻敌不备,出击的比较突然,但贺敬手下的这支精兵,依然发起了凌厉的反击。 贺敬面临险境之时,反倒镇静了下来,他一面领着亲卫骑对着突袭的敌军发起反冲锋,一面令两名校尉收拢步卒,布下防御阵势。 等到庞德带着大军好不容易杀散了贺敬的亲卫骑时,四千步卒已结阵相抗,发动反扑,最终庞德的大军笑到了最后,他手下的铁骑因为有速度的优势,得以冲破敌阵,将敌军杀散,但三千铁骑,最后只有八百余人活着走进了彬县。 庞德不敢再带兵追下去了,八百人太少了,万一追击的途中遭遇埋伏,恐怕连逃都逃不出来了。 刘封说要去马岱的军中,庞德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刘封现在的身份,说实在的,他也不太好管控,他那一什人马,除了在混战的时候能起到点作用外,冲锋的时候还得担心有人掉下来,让人心里有种怕怕的感觉,走了也就省心了。 当晚,刘封搬到了马岱的帐中,带着魏延、韩风、阿多吉等荆州来的士卒成了马岱的亲卫什。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六章 韩遂终于出手了。 建安十六年,四月十三日,当司隶校尉钟繇亲领京兆郡三万曹军精锐过池阳、渡泾水,至淳化城中接应安定、新平、北地三郡撤回来的一万三千士卒时,一直在金城筹集粮草的韩遂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务,亲领大军挺进汉阳郡。 韩遂在金城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其实就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汉阳郡的坚固他早在二十几年前就领教过了,如今更有二万多精兵强将守御,若是钟繇再增兵相助,别说是三辅,便是汉阳这块地方便足够大军消受的,在这样一个,连条路都很难找到的地方与敌军僵持,是韩遂所不能忍受的,好在马超那翼大军,疾若雷霆的攻击给他创造了机会。 安定郡由于马超大军出乎意料的迅速拿下,不仅让大军的侧翼少了后顾之忧,也让三辅守军方寸大乱,如今京兆郡的池阳、扶风郡的杜阳,冯翊郡的频阳、粟邑都处在马超大军的危胁之中,钟繇已无心再顾偏远的汉阳了。 韩遂当即令侯选、程银、李堪三人撤军,从平襄、成纪、街亭三地赶往清水河畔埋伏,断冀城、显亲城、新阳城、西县城等守军的归路。 而韩遂则亲领湟中羌、北羌的二万铁骑驰马而下,汇集缓缓而行的阎行大军,七万三千大军抱成一团,如同洪流一般疯狂杀向冀城,紧随其后的二十万民夫携儿带女,络绎不绝的将金城中囤积的粮草军械往前线搬运。 汉阳郡上空一时间风雷激荡、阴云密布,死亡的阴影不断向曹军将士身上笼罩,大战来临前的气息逼的人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四月十六日清晨,当太阳刚刚露出了一点小脸儿时,守城的曹兵感觉到了大地地震颤。几天来斥侯接连不断传回的消息,让他们绷紧了神经,众人愣了一下之后。随即反应了过来,纷纷放下手中忙碌的事情,发了疯一般地涌向了城墙。 数里之外,灰尘漫天而起,巨大的轰鸣之声由远而近,大地的震颤更是一阵紧过一阵,连同他们的心跳也越来越急,虎翼中郎将成安与其他士卒一样, 一面随风飘荡的“汉”字大纛蓦然冲出了地平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大纛直耸入云,宽大的黑色旗面庄严肃穆,金黄的汉字犹如一条巨龙盘旋其上,让人望而生畏。 在曹兵士卒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之时,无数的彩旗出现在了大纛四周,红的、黄的、紫的……应有尽有。但最为夺目的,还是那面黑色的旗帜,上面一个普普通通地“韩”字,就像有无尽的魔力一般,让人难以挪开眼睛。 韩遂来了、阎行来了、北宫归虎、李寒玉也来了,西凉八大校尉的战旗接连不断的出现在曹兵眼中(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四人战旗乃虚立。)说明韩遂的大军已尽皆集结于此。 成安平静的面庞难掩内心的惊恐,健壮的身躯轻微的抖动着,敌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远处空旷之地,在五彩战旗地衬托之下。列成整齐方阵的步卒高挚着枪戟,缓缓推进。两翼成排的铁骑阵势森严,西凉大军犹如一个巨人,在阵阵战鼓的指挥声中,挥舞着双拳缓缓扑来。 成安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腰间的战刀,他微微闭上双眼,稍停片刻随即蓦然睁开,锋利的环首刀斜向天向,成安大声喝道:“擂鼓。准备迎战。” 令旗翻飞。阴云笼罩的翼城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战鼓之声,击鼓地士卒似乎欲借助着战鼓之声驱逐浑身的恐惧,不由格外的用力。 城外八百步。 韩遂轻挥了挥手,西凉军中顿时响起一阵金锣之声,七万士卒闻声而止。齐齐收住了脚步。前排的高大战盾一面面斜插入地,后排的巨型长矛纷纷架上盾牌顶端。大军由攻转守毫无拖泥带水之处,从上至下,如臂使指,得心应手。韩遂微眯着眼朝城头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冀城高大城楼上飘荡地大纛,二十四年了,距离上次攻打冀城之时,已经整整二十四年了,韩遂不由想起了边章、想了北宫伯玉与李文侯,更想起了守卫冀城的傅燮。韩遂心中不由一痛,当年与老边歃血同盟,为西凉百姓地生存而愤然起兵,如今老边、石头他们都死了,西凉虽然还在自己的手中掌控着,但比以前更穷了,三百余万百姓如今只剩下五十余万人口了,当真是尸横遍野,饿孚遍地。 韩遂望着那面汉字大纛仰天长叹,难道我和老边都错了,南容(傅燮字)依靠朝廷之力,靠那些贪官污吏才是对的? 一想到西凉官吏个个肥头大耳,富的流油的可憎面貌,老迈的韩遂,浑身都聚起一阵杀气。 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老边是不会错的,西凉只有真正掌握在西凉人的手中,才会有前途,这几年西凉死了不少人,但比以前民不聊生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百姓虽然清苦,但在开垦的土地上辛苦劳作也能勉强活下去了。 “先生,要不要攻城!”一旁的阎行摩拳擦掌显得有点迫不急待,他心中有点着急,“马超那个匹夫领着六万人都打到京兆郡了。我带着先生帐下最精锐的士卒,一日只行十里跟着成安慢慢的磨,这算什么事?风头都给那个手下败将抢光了。” 韩遂轻摇了摇头,反问道:“你知道当年我与老边攻打冀城花了多久?” 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一副茫然的表情,韩遂苦笑了笑道:“一个月,面对着只有三千守军的冀县,我们十万大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攻下。现在城里有八千敌卒,成安更是百战之将,你们说要花多久!” 众人显然觉得不可思议,冀城虽然高大,但十万大军尽然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攻下,这未免有些夸张了,不就是有条护城河守护么?哪会这么难打?三千人不过勉强能把城墙站满而已,哪来这么强的实力。 韩遂苍老的手掌指向两翼:“我们西凉大军强悍之处在于铁骑,放眼整个大汉国,只有我们西凉能集结十万铁骑征战四方,平地相争,没有人能是我们西凉军的对手,当年董卓就是个例子,但我们不能小看那些曹兵步卒,论守御之道,你们没法与他们相比。” “先生,马超现在已经打到京兆郡了,他手下也只有二万步卒而已,其中一万步卒还被他用来押运粮草……”。 北宫归虎躬身在马背上问道,北宫归虎个子不是很高,但人很胖,稍一躬身便像是马背上驼了一头猪,极为好笑,但眼前众人没人有丝毫的笑意,胖子人虽然胖,但武艺不在阎行之下,更兼心狠手辣,除了文约先生,根本没人镇得住他,让他们颇为忌惮。 “孟起虽然善战,但还没有利害到如此地步,否则这些年他也不会屈居在武威郡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有些沉痛的说道:“王国当年对寿成老弟颇为照拂,而安定张家的家主张芝又与王国相交甚深,两人因书法而结识,又同创西凉书院,交情之深非我等能熟知,孟起连战皆克,莫非得到了张家的帮助?” 自言自语了片刻,韩遂随即对四周众将说道:“大军远征,士卒连日翻山越岭颇为辛苦,攻城不急在一时,传令大军退后五里扎营!” 众人虽然还是不敢相信韩遂先前说的话,但碍于韩遂的威势,纷纷抱拳领命,指挥各部缓缓后退。 看着西凉兵后撤,城头的曹兵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纷纷欢呼雀跃起来,唯有中郎将成安与一旁的几位军司马脸色甚发阴沉了起来,韩遂的厉害他们比谁都清楚,如今他围而不攻,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有更大的威胁在后面,他们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成安等人的担心并没有错,当晚借着天空中的一轮皓月,韩遂亲领张横、成宜、马玩、杨秋四部两万步卒对新阳城发起猛攻,曹兵校尉陈景虽然带着三千士卒誓死抵抗,奈何韩遂这一仗打的太突然了,他用一万步卒同时攻打东、西、南门,用一万步卒攻击北门,等陈景发觉异常之时,马玩已带着西凉兵已打开了北城门,早已埋伏在外的北宫归虎亲领一千亲卫骑杀进城中,曹军顿时溃败。 至凌晨时分,新阳城中的三千曹兵全部被击杀,北宫归虎带来的五千铁骑极为血腥,面对着丢下武器的曹兵依然展开了屠杀。 曹军校尉陈景被羌骑乱刀分尸。 长离川河尾端的新阳城被攻陷,彻底将冀城与显亲城隔开,守卫汉阳的曹兵各部随即被分割包围在数个城池之中,动弹不得。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七章 刘封避开四周砍来的战刀,毅然前进三步,聚起全身的劲力,悲愤的狂吼一声,挺枪朝高发起凌厉一击。 在刘封左翼的李包死了,这个从夏口开始追随刘封的荆州悍卒没有死在武陵、没有死在南郡,却倒在了离荆州一千五百余里之遥西凉,倒在了淳化城这个鬼地方。看着李包瞪大眼睛的头颅随着高的战刀腾空而起,刘封的心都快碎了,他双眼紧紧的盯住了高,几乎能喷出火来。 高还没有从击杀敌卒的快感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到了死亡的危胁,未等他抬头四望,一杆黝黑的长枪已临空突至。 一旁的亲卫纷纷发出惊喝之声,齐齐挡在了校尉大人的身前,他们高举长枪、战刀配合严密的朝半空中的刘封刺去,在高的身前布下一道严密的封锁线。 刘封长枪重重击下,荡来胸前战刀,随即侧过身躯一脚狠踏在一名敌卒的胸口,在这名敌卒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之时,借着这一踏之力,刘封庞大的身体再次腾起,跃过众曹兵的堵截直面高。 刚刚还显得勇猛无比的校尉大人顿时险象环生,只不过两三个回合,高眼中便充满绝望和无助,他连退三步,避无可避,看着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般再度扑来的刘封,不由惊恐的大叫起来,他削瘦的身体这一刻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全身冰凉,对手强悍的武技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照面之下,他已没有了还手之力。 纷繁血腥的战场这一刻完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眼里只有那杆刺来的长枪,耳中只听到那呼呼的劲风之声,在生死系于刹那地瞬间,高忽然就像是发了疯一般。他高声怒骂着,双手平举环首刀,用身体迎着刘封的长枪冲了过来,尽然是准备一命换一命。 刘封怒吼连连,杀气冲天,披散的长发沾满鲜血,乱糟糟的粘在他的头上、脸上,配合着他凌厉无比的攻势,状若杀神。在满身鲜血的映衬之下,那高大的身躯显得格外狰狞。疾速刺出的长枪于半空回旋,重重地击打在刺来的战刀之上。溅起一阵火花,刘封再进两步,不等长枪收回,蓦然踢出一脚。 随即他那瘦弱的身躯如同断线地风筝一般。直直的朝远处摔去,一连撞断三杆冲锋战旗。 一旁的曹兵士卒顿时被刘封狠辣高超的武技骇地面无人色,他们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他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刘封涌去,想要趁他势单力薄之际,一举围杀。 胶着的战场顿时变得更加混乱,两军士卒在狭小的范围之内呼号血战刘封枪挑剑砍,一连扎穿了二个曹兵的咽喉,砍下了三只胳膊。崩飞了三把战刀、二杆长枪,但四面的曹兵太多了,尤其是高的亲卫个个悍不畏死以命搏命,让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了,片刻之间便被四周涌上的曹兵团团围住。 魏延与韩风都在混战中杀散了。紧随在刘封身侧地只剩下阿多吉与两名荆州相随前来的悍卒。看到大公子遇险,阿多吉抡起手中的双叉便冲进了人群之中。 阿多吉双手有千斤之力。能生裂虎豹,如今双叉在手挡者披靡,手下尽然没有一合之将,两名荆州悍卒护在他的两侧,三个人犹如一只犀利的长箭,狠狠地扎进人群之中。 二十余名曹兵将刘封团团围住,十把战刀、六杆长枪、两支长戟、两柄重斧、同时从四面八方朝他身上砍了过来,在外围,还有四五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找寻着机会,只要有一丝地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出冷箭,即便是误伤袍泽也在所不惜。 刘封避无可避。 阿多吉地咆哮之声便在他身后十五步处,但这十五步的距离就像是被天堑所阻隔,后退不得半步。 越是在危急之时,刘封越是冷静,看着七八步外的地上,高的身躯还在扭动,刘封瞪大了眼睛杀气再增,凛然无视四周曹兵的围杀,刘封毅然朝前突进。 长枪架住前方三柄战刀,青锋剑砍断了两根枪尖,在侧翼弓箭手弓弦未松之际,刘封疾进四步,冲进曹兵之中。一把满带着鲜血的大斧从天而降,带着一股凌厉的劲气直往刘封头上劈去,随同大斧前来的还有二柄短戟,直刺刘封胸腹。 刘封来不及收回枪剑,他猛然跃起,双腿同时踢飞短戟,紧跟着重重的一头砸在执斧大汉的胸口。 执斧曹兵庞大的身躯如遭雷击,霎时便瘫倒了下去,嘴中不由自主的喷出满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仰面栽倒。 刘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的曹兵又惊又怒,他们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冲在最前端的三名执刀曹兵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同举刀剁下,想要趁机将刘封分尸。 趴倒在地上,晕乎乎的刘封尽然还能动,他身体之中似乎有躲避危险的本能,曹兵战刀落下之际,他尽然不可思议的挪动了一下,那柄直扎他背心窝的战刀顿时深深扎入土中,这时,刘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两把战刀狠狠的砍中了他的腰背,粗糙的皮甲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割穿,刘封坚实的身体顿时被开了两道大口子,鲜血淋漓。 剧烈的疼痛赶走了刘封脑中的混乱,猛然把他拽回了血腥的拼杀,不等那几名曹兵抽回刀去,翻转身来的刘封利剑挥舞,三只血淋淋的胳膊便带着三把战刀横飞了出去,同时惨绝人寰的叫声连绵而起。 “杀了他,一起上杀了他!”一个什长惊恐不安的紧盯着刘封,看着这个杀神如此悍勇,他不由紧握了手中的长枪,艰难的吞下一口吐沫,他已失去了单独冲上来的信心,他只好招呼一旁的兄弟。 “杀!”什长的不安的叫声让一旁的曹兵惊醒,他们不再犹豫,再次同时出击。 背部传来的剧痛让刘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猛然朝自己的嘴唇咬去,强自镇定了心神,对着四面扑来的曹兵,刘封毫无惧色,抬脚从地上勾起一把战刀,刘封如猎豹一般往前纵去,爆炸般的怒喝同时喝出:“杀!” 阿多吉一连被人砍了七刀,狼狈不堪,这七刀虽然砍的不深,但伤口传来的疼痛和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让他恼怒无比,看着大公子深陷重围离他们越来越远,阿多吉急的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看着那个砍了他七刀的曹兵军司马再次举刀扑来,阿多吉心中狂怒,他狂吼一声,高举着手中双叉劈头对着他刺了过去。 面对着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扑来的曹兵军司马毫无畏惧,战刀方向不变,再次加速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蓦然出现,就像是一把铁钳牢牢的夹住了曹军军司马的胳膊,连带着整个人也被扯住当场,那只手上传来的强大劲道实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 阿多吉的双叉却没有丝毫停顿,伴随着一声闷吭,顿时将这个军司马扎成马蜂窝,前前后后十二个窟窿如同泉眼一般,涌出大量鲜血。 魏延随手甩开失去劲力的尸体,一刀将身侧扑来的曹兵枭首,再一脚踢飞一人,有点不安的对着阿多吉吼道:“大公子呢?” 阿多吉没有丝毫的停留,挺起双叉就朝前冲去,同时高喝道:“前面,冲到前面去了,快去接应。” 魏延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曹兵顿时色变,自己刚刚只顾杀的兴起,这下麻烦大了。 中军的战鼓之声蓦然响了起来,随着鼓声越来越烈,大地也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在两翼等候许久的西凉铁骑接到军令之后蓦然加速冲进战场,从两翼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狠狠的撞击在曹军的腰腹之间,马超、庞德就像是两支箭头,阿虏祖、铁豹、俄何风烈、雷阿多、古风、越哈吉就像是锯齿,紧随两人身后冲杀在曹军的侧翼,准备将敌军冲散。 在中路阻敌的马岱顿感压力大减,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残阳如血,已近黄昏之时,血战已经持续了一天,铁骑出击,胜负就在眼前,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马岱毫不犹豫下令中军出击,他要死死的拖住眼前的敌人。 在曹军即便崩溃的危机时刻,曹军的精锐铁骑出现在战场之上,两翼各五千铁骑迎着马超、庞德的西凉大军冲了过去,死死挡在了他们的前进道路之上。 夕阳西下,立在淳化城头督战的司隶校尉钟繇望着远处的战场,不由仰天长叹,西凉叛军战力之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眼前的马超还未使出全力,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韩遂怎么办?钟繇心头开始乱了起来,他第一次对能不能守住三辅产生了怀疑。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八章 夕阳似乎被地面的血腥所恐吓到了,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便带着天际间的最后一抹余晖躲进了大山背后消失不见。 夜幕缓缓降临,视线渐渐模糊,甲胄不整的士卒开始有些难以分辨出敌友,血腥的拼杀也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金锣四起,穿透了战场上面巨大的噪音传到士卒的耳中,交叉混战在城外的两军士卒,疲惫不堪的在各自屯长、军侯的指挥之下缓缓后撤,他们戒备的看着前面的敌人,慢慢的往后移动,从他们颤抖的双手和呼呼的喘息声中可以感觉到,一天的血战早已耗空了他们的身体,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响起的金锣之声,让他们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刘封伸手拔开遮住视线的长发,直到此时他才有空扯了一块布条将披散的头发裹住,沾满鲜血碎肉的脸庞上,那双充满锐利目光的眼睛依旧精光四射、杀气凛然,刘封有些不甘,刚刚他几次杀到了那个曹军校尉的身侧,但都功亏一篑,背上的那两道伤口流失了大量的鲜血,让刘封觉得越来越无力,越来越难以冲出敌卒的围攻。 看着那个一刀将自己兄弟头颅砍飞的曹军校尉,在越聚越多的敌卒护卫之下缓缓离去,刘封不由悲愤长啸! 淳化城前终于安静了下来,血战过后,四处狼籍,几千具尸体堆积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格外恐怖,间或着还能从里面听到细微的呻吟之声。 钟繇站在淳化城城楼上一动不动,大纛在飞舞,士卒在忙碌,忙碌的一切显得与他毫不相干。整整一天,他就这样站着,就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僧一般,不过问身旁的一切。但从他间或传来的长叹声中,却可以看出,他人虽静但心却不静,由始至终,他都在关注着城外五里处的血战。 当一天的战果传至钟繇耳朵里时,他更加不愿意动了,无奈,他现在体会到的结果便是无奈,战斗地结果离他们预想的目标,差的实在太远。 现在已是四月中。三辅各地的春耕正在火热的进行着,为了保证西凉百姓到了秋天有粮食收,钟繇采取了中郎将范先的建议,决定不顾一切的要将叛军挡在三辅之外。 死守长安。固然能紧扼叛军东进的道路,但对钟繇来说却有点不能容忍,丞相大人让他坐镇西疆,是让他稳定三辅乃至整个西凉的局势。让西凉的数百万百姓能有饭吃、不再饿死。所以安定、汉阳两郡成了重中之中。 安定郡在短短几天之内便被叛军攻占,让钟繇格外地恼火,此次出兵,他不仅是要接应贺敬的残兵,他更要打击一下叛军的锐气,给三辅的春耕争取一点时间,只要拖到春耕结束,这些年来他整编地屯田兵就能集结,就可以进驻城池参与防御。大军的主力就可以放开手脚出击与叛军决战了。 他们的计策很好,利用败退的贺敬与他手下地一万三千残兵做诱饵,将追击叛军引至淳化城外五里外地素山,断其后路,围而歼之。 然而这一天的战斗下来。钟繇的信心开始有点动摇了。自己手下的四万精锐尽然与马超的一万步卒一万铁骑拼了一个旗鼓相当,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优势后。三万步骑大军面对叛军的十座千人大阵没有丝毫的办法,这让他感觉很无助,叛军的铁骑名闻天下,何曾想到那不起眼地步卒也有如此战力,在宽阔的正面战场上,死战不退,让合围的计策难以展开。 钟繇一愁莫展!这么好的机会尽然就这样浪费了,后面的仗难打了,等到马超处理完安定郡地事务,尽集大军于此,能不能守住淳化城就难说了。 马腾前去许都任职之时,帐下只有三万兵马,这几年马超合纵联横,与羌人打打合合,并屡次与东羌人、鲜卑人开战,军力反而越来越强,如今已有二万步卒,二万铁骑。再加上先零、烧当、白马等羌人,其兵力之多,恐怕不比淳化城中地少。而最为关键的是,西凉地兵马能集中的已尽聚于此,但马超的这部分还只是叛军的一路,还有一个实力更强,更加难对付的韩遂在汉阳。 一想到韩遂,钟繇没来由的便感到一阵心烦,在西凉这块土地上,韩遂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反叛。”这个老头子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叛乱,几十年下来了,他还在叛乱,朝廷派往西凉的名将络绎不绝,可就没有一个人能把他怎么样! 钟繇不由再次长叹一声。 如今之际,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成安了,要是他能守往汉阳,拖住韩遂西凉的战局还可以勉强控制住,否则…… 让钟繇稍稍放心的是,汉阳郡治冀城易守难攻坚固异常,当年汉阳太守傅燮仅凭三千人马便死守城池一月有余,如今成安手上尚有二万五千大军,凭借显亲、新阳、上等城的相互支援,应该可以守上三四个月吧。 “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在钟繇思量着眼前形势的时候,长史卫固赶上了城楼。 钟繇看着卫固关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急忙摇头说道:“走,先随我去军帐看看伤亡情况再说。” 淳化城外十里,马超端坐帐中,聆听着帐下军司马禀报白天的伤亡军情。白天参战的三万大军,前军是主力,接到消息随同马超疾奔而来的一万中军铁骑,只是在接近黄昏的时刻才加入战场之中,损伤不大。 前军本是奉令追击贺敬残军而来,没想到在即将追上敌军的时候,迎头撞上了早已布成阵势的曹军,面对着漫山遍野反扑过来的曹军,措手不急的西凉悍卒损失惨重,还好这些年马超领军四处征战,前军士卒个个身经百战,庞德带着铁骑,借着奔行之力猛冲敌阵,大大拖延了曹军的攻击速度,惊醒过来的马岱立即指挥士卒集结,以千人为一阵,布成前后相连,交叉掩护的十个方阵,死死的挡住了曹军。 一日下来,前军步卒阵亡一千八百四十六人,伤三千四百余人,其中重伤员五百六十余人,骑卒阵亡一千二百七十四人,伤二千三百余人。 马超英俊的脸庞顿时绷紧,眼中暴射出骇人的目光,他颇为愤怒的瞪着马岱说道:“一仗就死了三千兄弟,伤了五千士卒,你是怎么指挥的。” 马岱身上沾着的鲜血已经干涸,一道道凝结在战甲之上,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征战,闻听如此大的死伤早已失了分寸,再听到兄长的怒喝之中,大脑顿时“嗡”的一声全乱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尽然不知道如何答复。庞德也当即跪倒在马岱身侧,低头说道:“将军,前军由末将指挥,马岱不过从属校尉而已,大军伤亡惨重,皆末将之过!” 马超冷哼一声,挥手让二人站起来,随即说道:“铁骑阻敌,前期伤亡可以理解,但步卒列阵迎敌,死伤尽然过半,难道不是指挥不当?这些兄弟跟我在大漠上迎战敌骑也从未有如此惨重伤亡,曹兵比那个髡头鲜卑人还厉害?” “孟起,今天是我们大意了,中了埋伏,曹军太多了,足有四五万人,都是守卫京兆郡的精锐,能全身而退已经不容易了。”庞德不由恼火的挥了挥手。 马超冷笑道:“钟繇的那手字写的倒是不错,但论起打仗他就算外行了,尽然敢来算计我!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侧过身去,马超对着刚刚汇报军情的军司马喝道:“去,选三百精兵,让他们吃饱喝足整装待命。” 帐中众将闻言不由惊呼道:“将军要去袭营?” 马超望向帐外,只顾冷笑不语。 一直坐在角落不语的刘封蓦然站了起来,径自走到马超面前一字一句说道:“算我一个。” 几个月来,马超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封露出如此坚定的表情,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看起来无比坚硬,那双紧盯着他的双眼犹如一把直指着他利剑,似乎不答应的话,就会直接刺过来,马超低头看了看刘封的腰间,那里紧裹着一块厚厚的纱布,沙布早已被鲜血浸透,显得乌黑。 “西凉人的事,还是由我们西凉人自己解决吧!”马超双眼紧盯着刘封的腰部的纱布说道。 “难道我的兄弟就这样白死了?” 众人无不色变,抬头朝刘封身后看去,魏延、韩风一脸愤怒,瞪大的眼睛几乎能看到火焰,这种表情不言而谕,从荆州来的几个人中有了伤亡。 马超顿感内疚,伸手拍了拍刘封宽厚的肩膀,点着头说道:“伤口再多裹上两道。” 当夜丑时,马超亲领三百骑突袭驻扎在淳化城下的曹军营寨。 卷三 天下三分 第八十九章 入夜之后,天气突变,原本晴朗的夜空乌云密布,一轮圆月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挡,只漏下几道银芒。借着夜幕掩护,马超带着三百悍卒疾奔十里绕过素山,从北面冲进了淳化城西城外的曹军大寨。 负责此寨防卫的乃司隶校尉府统兵中郎将范先。范先追随钟繇已有十余年时间,一直随其东征西讨,他个头不是很高,但长的很结实,全身鼓鼓的肌肉将战甲撑的紧紧的,在抗击羌人、匈奴人扰边的战斗中范先屡立战功,从一个斥侯屯屯长一路升迁到中郎将。 白天一战,两军损失惨重,按理来说叛军没有袭营的可能,但对面的马超久历战阵,深谙用兵之道,此次又是为报父而来,用兵难免剑走偏锋,范先为此不敢有丝毫大意,严令营中将士枕戈而眠,和甲而睡。 但即便是如此,范先还是小看了马超,与羌人、鲜卑人争战大草原这么多年,马超手下铁骑战力非他人所能揣测,况且此次随同马超前来的三百悍卒,皆是各营之中的翘楚,齐聚一起所产生的战力比马超亲卫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马四蹄紧裹着生牛皮,马嘴上套着笼子,三百悍卒在马超的带领之下,悄无声息的杀进了曹军营寨,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席卷着身旁的一切。 寂静的深夜顿时狂乱了起来,报警的金锣之声冲天而起,半睡半醒之间的曹兵士卒一个个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痛苦不堪。他们太累了,一天的血战耗空了他们全身的体力,摧残着他们的神经,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偏偏又有敌军袭营,将士们破口大骂,怒吼着冲出营帐,誓要将那些吵扰到他们休息地叛贼砍成肉泥。 西凉悍卒看着营寨之中冲出队队整装束甲的敌卒,微微有些色变。但他们凛然无惧,打马疾飞,紧紧聚起一团。 马超大展神威,他一马当先,双腿夹紧马腹,双手紧握银枪虎吼连连,从两翼涌上的曹兵士卒根本近不了身,转眼之间便有七八个曹兵被贯穿胸膛。而紧随马超两翼的刘封、魏延则显得安静的多,满身杀气地刘封咬紧牙关,一边击杀着涌过来的敌卒。一面抬头四望。他在找寻着高,他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马超长枪挥舞,紧勒马缰,看着侧翼冲出的弓箭手搭弓上箭,他高声喝道:“右转,举盾……” 这道漆黑的长龙顿时变相,凭借着战马的高速冲击之力。他们迎头撞上了曹兵弓箭手,未及张弓的弓箭手毫无还手之力,百余人只慌慌张张的射出十余箭便被屠杀一净,满地的尸体断肢在铁骑的踩踏之下血肉模糊,血腥无比。 冲进曹营未深地西凉兵在马超的带领之下折转向西,直杀前营,正往中军集结,准备迎击敌骑冲击的曹军顿时面面相觑,在大军布成阵势,准备射杀敌骑之时。敌人尽然转向逃了,这种精妙的指挥和对形势准备的判断,也太过神奇了吧,而且狂奔的铁骑尽然说转向就转向,连一点缓冲的距离都不需要,这种高超地马技,实在是耸人听闻。 钟繇慌慌张张的冲上城楼,紧依城墙扎营的大寨此刻一片混乱,尤其是北面,借着营中火把的微弱亮光。钟繇依稀可以看到一支骑兵正在吞噬着四周的一切,一个个冲出营帐 的士卒被击杀,一面面营帐被战燃,那条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势不可挡。 钟繇恼怒无比,对着身旁面如死灰的几个校尉喝道:“放箭。命令城上的弓箭手放箭啊!” 众人无不大惊。司马王邑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高呼道:“大人万万不可!袭营敌军皆是敌骑。箭矢太少根本起不到效果,可若是密集箭雨射下,营中将士必然死伤惨重,请大人三思啊!” 钟繇一把拎起王邑,怒喝道:“不击退敌军,那营士卒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射,让弓箭手立即射击!” 王邑闻言不由惨嚎一声,痛苦的蹲了下来。大人变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视将士如兄弟手足了,他地眼里只有功业,只有朝廷,根本就没有西凉将士的死活。 马超本还准备再次转向从西面再冲中军帅帐,但从城头呼啸而下的箭矢打消了他的想法,袭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没有必要再冒着损失折将的危险了,在寨前折转冲杀了一阵,马超随即带着铁骑扬长而去,疾速消失在黑夜之中,随同马超前来的三百悍卒,除了三人因战马中箭跌下马背,被曹军围杀以外,余皆安然返寨。 而驻守西城门外的曹军折损近六百余卒,损失营帐、兵械无数。 次日天明,愤愤难平准备反攻敌营的钟繇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地消息,扶风郡西北端的(qian县遭到叛军的围攻,危在旦夕。 消息是由留守长安的钟演大人派人送来的,钟演是钟繇地亲弟弟,为人谨慎,办事小心,深受钟繇信任,在这个时候送来如此紧急地军情,想来钟演已经查清了确有此事,这样看来问题就严重了。 钟繇满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失不见,他铁青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细细思量着眼前地局势,叛军已经开始攻击扶风郡的城池,那汉阳郡现在怎么样?成安手下的二万五千大军是不是全军覆没了,他心里没底,一想到韩遂这么多年来的威名,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 足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钟繇终于下定了决心,“撤,撤回长安,现在守在淳化这个小城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我们挡住了马超的同时,自己也陷在这里,现在冀城的情况难以探知,扶风郡又处在叛军的攻击之下,先确保京兆的安全再说。” 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众人都知道,韩遂如今的威胁远要比马超大的多,从韩遂在金城等郡招募二十万民夫等情形来看,这一次韩遂对三辅是势在必得了。 长史卫固显得很疲惫,在众人议定撤退之时,他显得有些疑虑:“大人,马超披麻戴孝而来,此次乃为报杀父之仇,两军于城下对峙,叛军后援徐徐而至,若是被其看出大军有撤退之意,衔尾猛追可就麻烦了。” 钟繇点了点头,“叛军铁骑众多,快捷如风,淳化城乃京兆郡西北门户,必须牢牢守住,文达(贺敬)手下尚有一万人马,死守城池当无大碍。” 卫固愁容依旧:“若是叛军以铁骑绕开城池尾随追击如何?马超帐下有四万铁骑,与我军人数相当,在后撤之中被敌骑突袭,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钟繇想到昨晚叛军袭营的混乱场面,想到士卒一伍一什难以靠近敌骑的窘境,不由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下,随即挥舞手臂,坚定说道:“那我们就再伏击叛军一次!” 四月十八日,驻守淳化城的曹军开始调整,似乎是因为被西凉军的夜袭搞怕了,原本驻守城外的曹军全部撤回城内。 四月二十日,马超接到斥侯的探报,曹军撤退了。 曹军来的突然,没想到走的也这么突然,这种来去飘乎的行动倒还真让马超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曹军是被打怕了?”马超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曹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实力犹存,再加上有着城池之利,面对着五万大军,自己连攻城的打算都不敢有,这种情况下钟繇没有道理撤军啊。 马超不由对着庞德问道:“令明,你认为钟繇此举是什么意思?” 庞德黝黑的脸庞顿时抽动了两下,他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说道:“像钟繇这种门阀士族出来的子弟,往往自大狂妄看不起我们这种贱民,这几天曹军虽然损失较大,但断然不会畏惧而逃,莫非是因为先生之故?” 马超随即向一旁的马铁问道:“三弟,先生大军现在何处?”马铁本在后军随中郎将伍赞押运粮草,攻占安定郡后,营中诸事逐渐多了起来,马超便将马铁调至身侧,暂代行营司马。 马铁自幼多病,马腾入朝为官之时本想将他也带去,后来生怕他难以适应中原的水土,便还是让他留在了武陵城中静养,也让他免去一劫。或许是马铁很少露面的缘故,他的皮肤显得很白晰,讲话也显得很淡定,“先生上次来书是在三日前,左路大军已开始全面攻击汉阳郡,长离水旁的新阳城已被先生攻下,按照先生的兵力和路程来算,左路大军很有可能在攻打秦安城或者上城。” “冀城的情况如何?”马超接着问道。 马铁闻言抬起了头,他看着马超,缓缓说道“先生并未提到攻打冀城之事,应该是围而不攻。” 马超闻言顿时冷笑不止:“九万大军,连个小小的冀城都不敢打,先生老了!” 庞德长叹着说道:“算了,孟起,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靠先生帮忙,如今先生不仅让我们顺利过河,还出兵相助,够意思了。现在钟繇跑了,淳化城接下来该怎么打?” “不打了。”马超挥了挥手,在众人惊愕之中,他接着说道:“转头,我们去打泥阳,先把北地郡拿下。”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章 钟繇领着三万五千大军安然回到长安城中,叛军并未追击,这让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遗憾,他们在山沟里窝了一天完全是白费力气了。 虽然回到了长安城中,但钟繇的心里依旧沉甸甸的,西凉的形势因为韩遂大军的凶猛进攻而风云突变,原本钟繇打算出兵增援汉阳、安定两郡,将叛军挡在三辅之外,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两郡布置的五万大军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安定郡的贺敬部短短数天之内便被马超的六万大军赶了出来,若不是京兆郡的守军增援的快,估计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而汉阳郡更不用说了,中郎将成安是死是活尚未可知,二万五千大军尽然连个送信出来的人都没有,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现在叛军越发猖獗,韩遂的前锋部队攻克县之后,已经沿水南下攻打到了陈仓城下,从攻打陈仓的兵力来看,成安的大军显然还在坚持,韩遂的主力被牵制在汉阳郡动弹不得,攻打扶风郡的叛军无非是为了牵制一下守卫的兵力,为马超那路兵马创造机会而已。 这招虽然毫无新奇之处,但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现在让钟繇头痛的正是这个锦马超。 北地郡郡治泥阳有消息送来,叛军已经攻占耀县,正在往泥阳方向集结,泥阳只有三千郡国兵守卫,需要援兵相助。 钟繇两鬓的白发似乎徒然多了起来,人也更显得苍老了,他看着北地郡送来的求援信帛不由摇头苦笑,援兵,哪来的援兵,西凉加起来只有十一万军马,贺敬在安定郡损失了一万五千人,成安的二万五千大军直接被围。潼关乃连结河南郡、弘农郡的咽喉,华阴、郑县关系着大军的粮道安危,这三个地方最少需要一万士卒守御,而三辅各处城池也得派兵驻防,长安城中如今连四万人马都不到,三辅哪里还有援军。西凉哪里还有援军。 看着钟繇神色黯然的将书帛丢在桌上,钟演起身说道:“兄长,如今叛军势强,三辅边界处的百姓已停止春耕往长安城涌来避难,再不想办法挡住叛军,到了十月可就难民成灾了,依我看,还是向丞相求援吧……” 钟繇挥了挥手打断了钟演地话,“丞相南征已有半年,此刻当已进入紧要关头。这个时候求援,定会扰乱军心!于南征不利!” “兄长,孙权一家偏安江东已历三代,刘备新得汉水以南,连脚根都没有站稳,尚不足虑。但韩遂不同,在西凉这块土地上。若论声望无人能出其右,听闻此次韩遂出征,金城各地富豪无不慷慨解囊,他登高一呼,不过数日,便得二十万民夫,如让这个老头子攻占下长安城,三辅就完了,西凉就完了,我大汉国将会像四十年前那般被活活拖垮。”钟演处事为人向来平缓稳重。谨慎小心,今日对着自己的兄长放声疾呼,悲愤难忍,实在是让钟繇吓了一跳。 “兄长,西凉安危关乎社稷,如何处置不是你这个司隶校尉能作得了主的,事到如今,还是迅速将眼前局势报知丞相,请丞相大人定夺吧。” 钟繇犹豫不绝,难以下定决心。丞相让他坐镇长安,便是想让三辅稳定,无后顾之忧,如今叛军刚起兵,自己就呼号求救。岂不是失职?自己这个司隶校尉只怕也做到头了。但钟演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一力扛了下来,若是能击退叛军那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若到最后三辅沦陷,潼头失守,那是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钟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底,韩遂的实力太强了,自己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击退他地可能,难不成真要将自己的家人也搭进去? 韩遂最近几天的心情很好,每天黄昏时分,他总要绕着冀城外面宽宽的护城河纵马疾驰一番。而紧随他身后的秦谊显然没有韩遂那么好的雅兴,他满脸愁容,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还不时的回过头去叮嘱随行在后的五百亲卫骑保持好阵形,保证战力。 表面看起来如今冀城四面被围,五六万大军分布八方没有一点漏洞,先生的安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秦谊知道这一切地一切都是假的,营寨之中现在除了先生帐下的三千亲卫骑外,一支部队都没有了,大寨之中出出进进的士卒全是运送粮草的民夫假扮的,五万主力大军已在阎行的指挥下从新阳城过长离水,再绕道略阳、街亭,赶至阳与马玩、杨秋地一万五千先头部队汇合,准备一举攻下陈仓城。 韩遂依照惯例在北城门外的一座小山头上停下马来,这座山头不算很高,但已是冀城外的最高处,站在这里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韩遂依稀能够看到城里部分高大房屋的屋顶,仅此而已。 “当年我站在这里曾对老边说过,攻占冀城之后,我要将城里最高的那幢房子送给他,让他有一所自己的大宅院。” 韩遂自言自语,随即摇头苦笑道:“老边却说,一所大宅院可以安置几十个无家可归的百姓,他要等西凉人都能吃饱饭了,都有地方住了,才去考虑这个问题。” 低头长叹一声,韩遂有点哽咽道:“老边走的太早了,他满腹的才华、一腔报复还未施展便这么撒手而去,七八个兄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了还能干什么?”秦谊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刚刚还满脸笑意,转眼便长吁短叹了,想了片刻,秦谊实在有点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迟疑着问道:“先生,我军此次出击实力强过曹军数倍,理当稳扎稳打,缓缓蚕食敌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暂时将战线稳定在安定、汉阳两郡,任由三辅百姓完成春耕,随后再直取长安,赶在秋收之前解决西凉战事,这样一来,到了秋天三辅还能收上粮食,百姓不致于无以裹腹,何以……” 韩遂冲着秦谊点了点头,“伯安有什么疑问尽管说。” 秦谊欠了欠身,恭敬答道:“先生,张横、马玩、杨秋、成宜几名校尉虽然嘴上不说,但私底下也颇有怨言,认为先生有点操之过急了,如今冀城尚未攻下,临渭尚在成安手中,我军绕道百里去攻打陈仓这座坚城,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旦久攻不下,六万五万大军便有断粮的危险,后果不堪。况且冀城、显亲两城至今未损一兵一卒,若是他们出兵袭营……” “呵呵,成安要是出兵袭营事情就好办了,就怕他龟缩在城中不出,就难办了。” 秦谊听的云里雾里,“先生,曹军若是袭营,岂不是会发现我军营中空虚?那我们辛苦制造出的围攻态势就白费了。” “若你是成安发现城外的营帐都是空的,你会怎么办?”韩遂淡淡问道。 秦谊想了想:“我军有八九万人马,此时不在冀县,便有可能是在攻打临渭,断绝汉阳与扶风郡的结连要地,成安要么往西进攻,掠夺我军粮草,击杀民夫,粮我大军粮道。要么星夜赶往临渭增援,从背后袭我大营……” 秦谊讲到这里,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原来先生早有准备?” 韩遂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他轻拍了拍秦谊地肩膀,摇头说道:“你不了解成安!这个人曾在耿鄙手下当过亲卫,中过我一次埋伏,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冀城的,这个人虽然武艺高强,作战悍勇,但是临敌应变的能力连耿鄙也比不上。冀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城中有一万精锐曹军守御,仅从这点来看,这一仗他已经输了。” 看到秦谊有点难以理解,韩遂轻笑着说道:“南容(前汉阳太守傅燮字)仅凭三千人便死守了冀城一个月,可以证明冀城何等险固,但他却依旧在城里布下重兵,可见他对这一仗没有信心,对自己的手下没有信心,他这样一心只想守住城池,等待援军,其实是完全放弃了战场地主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这种如同乌龟一般缩着脑袋任人鞭打地战法岂能制胜?这样只不过能多活几天而已。” 秦谊顿然大悟,钦佩无比,他接着问道:“先生,马超和庞德昨天传书,他们已经在攻打北地郡了,钟繇的大军在淳化城与他血战一场,两军各有死伤,现在贺敬在淳化城中不敢动弹,仅凭北地郡地郡国兵显然难以抵达马超的铁骑,照这样看来,马超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打到长安城下?” 韩遂赞许着说道:“孟起果然长大了,统御之道颇具火候,一旦攻占北地郡,便可避开淳化,直接从富平,高陆城方向威胁长安,淳化城已去了作用,贺敬的守军除了撤至池阳之外别无他途,这样一来,钟繇的主力便只有守在长安动弹不得了,那时我军攻破长安易如反掌。” 秦谊吓了一跳,怎么先生说着说着就说到攻破长安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我军现在连陈仓还没有攻占,离长安还有数百里之遥呢。 “我在西凉这块土地上呆了六十五年了,连孟起都有张家的人相助,难道我连子侄辈的人都不如?”韩遂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之后猛踢马腹,扬长而去,只留下秦谊愣在那里,满脑混乱。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一章 陈仓城的攻守战格外惨烈。 陈仓是座古城,关中咽喉之地,八百里秦川之西北门户,古称西虢,是周秦两朝的起源之地。周文王母弟虢仲在此封地西虢,秦武公(公元前687年)设虢县,秦孝公(公元前361年)设陈仓县,几百年来数经修整,其城墙皆用长条青石堆砌而起,牢不可破。 一路披靡,领着一万五千大军攻破县、杀进千阳,再一路杀至陈仓城下的成宜、马玩、杨秋三人面对着陈仓束手无策,他们各领三千士卒从西、北、南三门同时进攻,一连攻打了三天,结果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城外层层的深壕和道道城垣让他们寸步难进,守城曹兵精良的兵器更让他们颇为头痛。 守卫在城垣后面的曹兵不仅有脚踏的蹶张弩,几乎人手配置了一具擘张弩,西凉士卒每每铺完壕桥,躲在车中抵进城垣,准备出击之时便会遭受无情的射杀,更让他们肝胆欲裂的是,陈仓城上尽然还有连弩车,其强大劲力射出的箭矢,普通士卒的手盾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墨子.备高临》中曾记载,连弩车可同时放出的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无数,至于是真是假,西凉兵还不知道,但仅凭那巨型弩箭的穿透之力,已足够震摄人心,连续冲了几次,损失惨重西凉大军不由无奈的退后五里扎营,等待援军。 阎行带着五万铁骑秘密赶到城下,他虽然只是一名校尉,军职与成宜、马玩、杨秋三人无异,但他是韩遂的女婿,仅凭这层关系他人便会让他三分,更何况。他是樊先生的弟子。武艺强悍无匹,连马超都差点让他在战场上给一枪杀了,加上韩遂帐下的三万铁骑一直由他统领,这数层关系错综交杂在一起,众人无不又惧又畏。 阎行的脸冷冰冰的。他微闭着眼睛坐在帅位之上静静聆听着成宜地汇报,一直不发一言。 成宜五十多岁,长地很瘦,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皮甲。腰间挂着环首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老卒,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若是论起资历,韩遂帐下能比上他的人还真不多,论战功,阎行拍马也追不上,可他对着阎行汇报时,却依旧躬着身,甚为恭敬。没有半点不平的神色。 阎行听完成宜地诉说,不由轻轻冷哼了一声,东进以来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觉得韩遂太过偏坦马超了,凭什么让马超去打安定郡。而把汉阳这块难啃的骨头留给我们金城的兵马。此次出兵可是马超报家仇,先生让出道路。出兵相助已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做好人做到如此地步吧。现在那个手下败将在安定杀地风声水起,都快要打下北地郡攻击长安了,声望一日比一日高,而自己到现在一仗没打,连新阳城地突袭战都没有参与,怎能咽下这口气。 好不容易先生开窍了,让自己领着铁骑一路东进,突袭长安城,偏偏在陈仓城这个鬼地方卡住了,先生交待,过了陈仓沿渭水东进至马冢有人接应,现在连陈仓都过不了,怎么找接应的人?怎么打长安? “明天我亲自攻城!”阎行沉默了片刻,冷然说道。 “彦明兄,你不是开玩笑吧,拿我们的铁骑去攻城?出兵之前,先生亲口对我说,我们此次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长安。”北宫归虎一手抓着羊腿,一手端着奶酒,看也不看阎行一眼,缓缓说道,而北宫归虎身旁的李寒玉干脆就将头埋在盘子里面对帐中发生的事情问都不问一句。 “胖子,你如果还想多吃几天羊肉的话,就给我安份一点。”随即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声说道:“我有说要动用铁骑吗?打一个小小的陈仓,三位大人手下的步卒足矣!” 四月二十三日,深夜。 阎行从三名校尉帐下挑选出五百精锐悄悄摸向城边,成宜说陈仓城前的壕沟、城垣配合着强弓硬弩非常牢固,强行冲击死伤太大,阎行嗤之以鼻,陈仓虽然险固,但不过是城墙高大结实而已,一万五千大军攻打了三天连几道破壕沟都冲不过,实在太丢人了,马超不过只有六万人,现在连整个安定郡都打下来了,自己再在陈仓拖拖拉拉地,恐怕连攻打长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五百悍卒悄无声息的往前摸进,几日来的进攻已让他们将附近的地形摸透,陈仓城外共有三道壕沟,二座城垣,他们曾经冒着漫天地箭雨填埋了最外面地那道,推平了壕后的垣墙,但更大地困难随即出现,第二道壕沟不宽,但隔着最后一道很近,躲在第三道壕沟后面城垣处的曹军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冲击的敌人进行射杀,他们的箭矢就像是用不完一样,又多又密,配合着城头的连弩车,完全将城下的那片空间给封死了。 以前碰到这种阵仗,他们都依靠着车往前推进,躲在车后运土埋沟,但现在那恐怖的连弩车连都可以穿透,这让他们慌了神。 阎行在一处破败不堪的垣墙下停了下来,这里已是先前的最外层壕沟,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稍有动静便有可能被城上的曹兵所发现,是已他们格外的小心,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前排的百余名士卒慢慢的趴到了地上,缓缓往前爬去,他们背上背着战盾,手上则抱着长长的壕桥,壕桥又重又长,他们很难抬起来,只能在地上缓缓拖行,他们今晚的任务是在第二道壕沟上架上壕桥,为大军第二天的攻击做好准备。而阎行则想趁这个机会近距离的看看这座威名赫赫的城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敌的方法。 正当西凉军静而有序的忙碌之时,突然而起的鸣矢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忙碌的西凉士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喝骂了几声,三更半夜的,城外尽然还有哨卒!他们手脚并用的朝后飞退,与此同时,安静的城墙之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一支支火把被点燃,被呼啸着朝他们头顶砸来,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台台连弩车张开了血盆大嘴,朝着城下的西凉士卒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一名西凉兵腾身而起,正准备跃过残破矮墙的时候,一支粗若人臂的箭矢,或许说是长矛更加贴切一点,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后背,身后背负的手盾一击之下顿时四分五裂,鲜血四溅飞散,碎肉随着碎盾而飞,隐在一旁的阎行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士卒被利箭穿透,被强大的劲力撕碎,没有丝毫的办法。 而四周的西凉兵逃的快的尚能保住一条性命,动作稍微迟缓一点的,干脆就被射成马蜂窝,五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不过眨一下眼的时候,便有接近半数的人倒在了壕沟旁边,倒在了那道残破的城垣之下。 寂静的黑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变得狰狞可恶,就连空气也被血腥之气污染,特别的刺鼻。 阎行狠狠的一拳砸在断垣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迅速退去。 四月二十四日清晨,西凉军再次从西、北两面朝陈仓城发动猛攻。 阎行并没有因为昨夜的损失而有所退缩,他将身上的铁甲套在一名老卒的身上,解开上衣,赤裸着上身,一手提盾、一手执刀当先便朝城楼处冲了过去,身处危急之机所展示出的悍勇、霸道气息,不仅让有所畏惧的士卒深受鼓舞,更让成宜、马玩等人深为吃惊。 北宫归虎饶有深意的看向李寒玉,并轻轻的挥了挥手,为了不让城中敌军发现西凉援军已到,他们两人站在很远,李寒玉只一眼便看懂了北宫归虎的意思,他轻摇了摇头靠近 北宫归虎说道:“胖子,不要乱来,杀了阎行不难,但我们很难善后,到时候韩遂死了,帐下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人接替大帅之位,只会白白便宜了马超,阎行这小子虽然比较狂妄,但总比马超那个屠夫要好的多,更何况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只要我们稍稍煽风点火,他们必能打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西凉的事就好办了。” 北宫归虎冷哼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个小子倒有几分真材实料,平时看他一副自大狂妄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草包呢,真是看走了眼了,差点误了大事。” 李寒玉轻笑道:“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文约先生是什么人,他看中的女婿怎么可能是个草包。连马超都差点被他杀了,这份胆识武艺,放眼西凉也难找啊。” “武艺高强有什么用!哼,先让他多活几天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走回营喝酒去,这里的仗,还有的打!”北宫归虎头也不回,打马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阎行从昨天躲藏的断垣后面一跃而起,疯狂的朝最后一道壕沟扑去,从哪里摔的跟头,他就要从哪里站起。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二章 四月二十四日,西凉军围城的第四天,前三天的进攻,叛军死伤惨重,连城墙都没有靠近,城上的曹兵正在轻松的讨论着,今天那帮人还会不会来送死,结果他们的争论还没有结果,便碰到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从早到晚,阎行领着西凉悍卒冒着箭雨威胁强攻了六次,一刻也没有停息。 前二次他们无功而返,第三次冲击的时候,阎行与八名亲卫同共推着壕桥车冲到了第二道壕沟之前,在那一排排尖刺木桩的上面铺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 但他们的这次进攻很快被射退,西凉大军在丢下百余具尸体后,后继乏力,只能回头整军。 城头的守军似乎被西凉军疯狂的进攻所恐吓到了,势头渐渐缓了下来,连那漫天飞舞的长箭也变得软弱了起来。 阎行一脸杀气,袒露在空气之中的肌肉一块块坚硬无比如同铁石,他的目光露在高大的城墙上,充满不甘,他们两次都冲到了壕沟旁边,但皆因为没法一鼓作气的冲过去,而被利箭所逼退,这让他很光火,思考了半天,阎行缓缓将目光落在被乱箭射死的士卒身上。 被第四次突击时,阎行下达了一项极为残酷的军令,阵亡将士的躯体一律推入壕沟,他们是为攻打陈仓而死,他们如今能做的贡献,就是用自己的身躯为身后的袍泽填平障碍,这应该是西凉勇士最后地归宿。 正在休息的士卒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全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惊骇。这项军令太残酷了。没有人敢动手,他们下不了决心,全部傻愣在那里形同木桩,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要拿袍泽地躯体垫脚。他们实在难以容忍。 阎行看着僵直的众人一阵冷笑,他也不责骂,领着身旁仅剩的二十余亲卫自顾朝着城墙扑去,临近壕沟之时。一连避开八支利箭的阎行忽然腾空而起。用自己的身躯狠狠地朝壕沟里压去,尽然是准备用自己鲜活的身躯填平这道沟壑。 所有人都感觉快窒息了,不管是整装待发的突击士卒,还是城头守卫的曹兵,全部被阎行疯狂地动作所惊吓,忘却了手头地动作,有的人甚至挥手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阎行身侧的亲卫们肝胆欲裂,校尉大人若是出现意外。他们还活着的话,不仅他们要被砍头,自己他们的家人亲朋友都会遭到牵连,二十三名亲卫根本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纷纷朝壕沟里扑去。用他们的血肉之驱垫在了阎行的下落之处。 鲜血飞纷。战鼓隆隆,十二名亲卫鲜活的生命刹那间便被那一根根尖刺所吞噬。那突起的惨嚎之声犹如来自九天地玄雷,一声声雷打在西凉士卒的心头,一下下鞭策着他们的灵魂,他们愧疚不安,甚至不敢抬头朝前方看去。 沉默了片刻,西凉大军彻底沸腾了,西凉人的血性在这一瞬间被阎行的疯狂举动和他身侧亲卫地视死如归所感染,他们疯狂地嚎叫着、怒吼着朝前方阵亡的袍泽躯体奔去,发了疯一般地填埋向深深的壕沟。 随着一条用血肉之驱筑起的道路被铺开,士气如虹的西凉大军疯狂冲向了最后一道深壕。 一向冷若冰霜的阎行,看着被一根根木桩所穿透的亲卫,看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踏碎,心痛难忍,掩面而泣,他实在不忍心去踩踏那些亲如手足的兄弟,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脚底沾上他们的鲜血,但他知道,这是战争,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战争。 黄昏之际,阎行带着今天负责主攻这营仅存的三百余卒再次发动冲击,五次冲击,他们前后阵亡八百余人,但勉强只在最后一道壕沟上架起了二道壕桥,杀红了眼的阎行对天狂呼,“这次不把城垣后面的那些龟孙子杀光,老子绝不回头。” 三百零七名悍卒同时狂吼:“杀!” 城垣后面的三百曹兵战意全无,看着那些疯子再次扑来,他们害怕了,一天的血战下来,他们身侧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这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与敌军短兵相接的勇气。 在城下指挥的屯长感觉到了身旁士卒的异常,说实在的,他也很害怕,那些叛军实在太过疯狂和血腥了,与这些疯子面对面的砍杀,实在没有丝毫的胜算。想了想,这名屯长随即向城头督战的都尉大人发出了求援。 负责驻守陈仓城的是都尉杨盛,他是车骑将军杨奉的侄子。杨奉乃是西凉边军旧将,当年奉董卓之命领着一营人马假扮白波贼四处骚掠,让董卓有借口屯兵西凉不奉帝命进京,后董卓败亡,李、郭汜不合,大打出手,杨奉与李有深交便出兵救援,幼帝被李劫持,惶惶不可终日,见杨奉此人极为忠义便极力拉拢,后升至车骑将军。曹操西进,杨奉战败逃往南阳,屈居袁术手下,后与刘备交战,中计被斩。 按理说,杨盛与曹操有仇,本不会出现在曹军之中,当年杨奉兵败,寄居于叔父家中的杨盛被拿住,本要斩首,但杨奉的旧部徐晃救了他一命。曹操对于徐晃极为喜爱,但徐晃宁死不降,曹操很头痛,便去问计于荀,荀说徐晃尚忠义,如果拿杨奉亲属的命相威胁徐晃定然答应,果然当曹操将杨盛压上断头台时,徐晃忍不住了,答应投降。 随后,年幼的杨盛便被徐晃带在身侧,教习武艺兵法。 但曹操对于杨盛这种人还是深有防范,虽然碍于徐晃之面不便有所动作,但也深为警惕,所以杨盛虽然多立战功却始终得不到升迁,至今仍是一个都尉的官衔,领着三千人守在陈仓这个荒凉偏远的地方。 杨盛对着城下屯长的求援一口拒绝,他指着远处冲来的叛军,对城下大吼道:“叛军不过二三百人,血战一天早已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城下三个百人队几乎没有损伤,三百精兵对三百疲兵,有什么好怕的。” 屯长气的差点破口大骂,那些叛军都他妈是疯子,拿活人填壕沟的事都能做出来,拿我们兄弟的命跟这种疯子拼,你自己怎么不下来试试。 屯长在肚子里骂了几句,拔出腰间环首刀准备迎敌,随即他听到了城头传来的惊呼之声,抬头望去,只见杨盛身着全黑战甲,手执战斧立于竹篮之中,正被城头的士卒缓缓降下来,尽然是亲自下来陪他们血战。 城垣后面的士卒先是一惊,随即发出阵阵欢呼之声,都尉大人都敢下来血战,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城下的血战更加惨烈,西凉悍卒在阎行的带领之下疾速狂冲,先是在壕沟前被城上的弩箭射杀了一阵,随即在攀越城垣之时,遭受到了躲在后面曹军的血腥屠杀,一根根刺去的长枪就如同一面面招魂的旗帜,无情的收割着西凉士卒的生命,而这尽然是二军四天来的第一次短兵相接。 等西凉士卒从阎行杀开的缺口处杀进城垣后面时,最后发起冲锋的三百士卒已不足百人。 整整一天的冲击,用了一千余兄弟的性命做代价才冲到这里,西凉士卒身体中的狂暴野性终于被激发了,眼前已是绝境,悄有退缩便会被曹军的手弩射杀,而杀光了这些曹兵,城头的曹军显然已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他们,回头想想他们冲到这里时所越过的濠沟,想想那些被他们踩踏在脚底,血肉模糊的袍泽身体,他们顿时抛开了对死亡的恐惧,抛开了一切杂念,疯狂的朝曹军扑去。 **着上身的阎行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之处,他手中的战刀纵横飞舞,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手起刀落之间,刚刚围过来的四名曹军顿时毙命,无一不是喉咙被割断。 杨盛勃然大怒,他盯着这个精赤上身的家伙已经整整一天了,叛军的六次冲锋,每次他都冲在最前,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退去,漫天飞舞的箭雨,粗若人臂的巨箭,尽然没有一个能射中他的身体,可见他瞬间的反应何等快捷,对于箭矢的躲避何等利落,如今两军短兵相接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的武艺尽然高强至此,恐怕不在徐叔叔之下。 不容杨盛多想,阎行已经对着他冲了过来,阎行数年未经血战,身体之中的杀气越积越甚,今天一旦有机会发泄出来,其威力大的惊人,他将眼前的曹兵视若无物,誓要全部杀光,从杨盛身侧冲过来的两名曹兵首当其冲,刺出的长枪尚未收回,两颗斗大的人头已飞了起来。 阎行对着杨盛的胸膛,凶狠刺出一刀,势若惊雷,同时暴喝道:“杀。” 身后仅随的八十四名悍卒,同时朝两侧杀进,高声呼道:“杀!”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三章 一营一千二百士卒全部倒在了陈仓城下,连带阎行的三十名亲卫也无一幸免。白天惨烈的血战,让那火红的太阳也不敢露面,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也让陈仓城在阴云之下尽显狰狞之色。 激昂的战鼓之声,直到天黑之后才停息了下来,这让所有人都很不适应,像是缺少了点什么一样,而在他们心里惶惶不安之时,满身鲜血的阎行踉踉跄跄的翻过了最外面的那道城垣。 原本紧束的头发胡乱的披散着、随着鲜血紧贴在他的脸上,身上道道伤痕,血肉淋漓,配合着四周沉寂下来的气氛,形同厉鬼一般,更让守卫在这里的西凉兵肝胆欲裂的是,他的肩胛处,还插着两根颤微微的长箭,随着阎行的行动而轻轻摇晃着。 阎行筋疲力尽,被士卒抬回了军帐,顾不得拔出肩头的箭矢,他倒头就睡着了。 城下的血战早已消耗掉了阎行身体中最后的一点能量,尤其是在攻杀杨盛的时候,他经常遭到曹兵四面八方的围攻,随他身后的西凉兵面对着数倍于他们的敌卒,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结阵自守,死命的抵挡着曹兵的围攻。杀到天黑的时候,阎行连手都软了,他手中的战刀已不知道换了几把,他也记不清楚杀掉了多少曹兵,但你朝他身侧看去,便会发现层层叠叠的堆着好几层尸体,如今看着杨盛带着七倒八歪的最后九个曹兵向来扑来时,几乎连刀都举不起来的阎行只有后撤。 第二天午时,阎行从榻上爬了起来,他不顾成宜、马玩、杨秋三人的劝阻,胡乱的朝肚子里塞了几个干饼之后,毅然下令攻城。 四月二十五日,西凉兵除了中军的一个后备营与五百伤兵留守以外,其余一万步卒。尽皆投入到了攻城大战之中,不过成宜、马玩、杨秋三个各带着二千人在北、东、南三门佯攻,而西门的阎行则是刀刀见红的血战。 兵曹营将大军所有地战车、军械全部集中到了西门。在车的掩护下,首批的二千士卒推着壕桥、扛着木板冒着城头射下地利箭开始填平城外的沟壑。 或许是昨天的血战让杨盛心有余悸,如今的陈仓城外,没有布下一个士卒,他已决定依托城墙死守。 失去了正面蹶张弩的强力威胁。西凉兵地推进速度极快,昨天零散铺成的通道被加固,一道道壕桥架在了惨不忍睹的壕沟之上,形成数条宽阔的通道。 四台冲车、五十余辆楼车、三百余架云梯开始疯狂朝城下涌去。阎行每每冲锋在前。领着西凉死士,一次次冲击着城墙。 杨盛地武艺虽没有阎行高强,但临场调度,战阵指挥却还在阎行之上,每每叛军越过箭阵冲至城下之时,便会遭到滚石擂木地强力袭击,擂木上钉着的密麻尖钉这时成了收割生命的屠刀,让西凉士卒渐生畏惧。 阎行眼见城头的压力太大,不由指挥楼车靠近。依靠着高度优势压制城头的守军,五十余辆楼车,接近五百名弓弩手,登高而射,箭矢从天而降直接越过垛墙击杀着后面的曹兵。城头的弩箭顿时稀少了下来。滚石擂木更是消失不见,阎行不由大喜。立即领着士卒再度冲上。 城楼上的连弩车在西凉兵冲至城墙下面架设云梯之时开始了咆哮,曹兵在杨盛的指挥之下,在粗壮箭矢地前端裹上了厚厚的布条,并浇上火油,火焰腾空而起,带着曹兵残酷的笑声飞奔向城外。 西凉兵顿时大乱,一辆辆楼车被引燃,楼车顶端的士卒看着下方腾空而起的火焰面如人色,有地眼睁睁地看着楼车被烧断,随着车顶坠下摔成肉泥,有的无视火焰地存在继续凶悍的压制着城头,而更多的弓弩手,则趁着火苗刚起,还有些许地方完好的时候迅速朝下爬去,但刚刚离开车顶大盾防护的士卒遭到了城头箭雨的突袭,中箭摔落者十之七 而在这时,杨盛下令起锅煮油,在不算开阔的城墙之上,一字排开的二十口巨大油锅,触目惊心。 可惜西凉大军的楼云已毁,弓弩手死的死,伤的伤,阎行根本不知道城头的情况,等他再次冲到城下之时,一锅锅沸油泼下,措手不及的西凉兵只来得急发出一声惨叫便已皮开肉烂,烫的滚熟,四周一片焦糊之味。 而随着一根根手把的丢下,城下顿时一片火海,云梯、冲车、挡板全部被点燃,烧的一干二净。 阎行大难未死,但身上数处仍被沸油溅到,如同被箭射穿一般,锥心刺骨,连他这般钢打铁筑一般的汉子也不由倒在地上,尖嚎惨叫。 大军被迫收兵。 当晚,士气低落的西凉军遭到了曹兵夜袭,战意全无的西凉兵一片混乱,亡命奔逃,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曹兵显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山后有五万西凉铁骑的存在,曹兵在追逐西凉逃卒之时遭遇到了增援而来的铁骑,袭营的一千曹兵被笑呵呵的北宫归虎杀的一干二净,一个不留,他还令人将这些曹兵的头颅全部砍下,并排放在陈仓城下的五百步的距离上,头颅面朝城池,个个瞪大了双眼,露出惊恐之色,恐惧之中露出满心的不甘。 四月二十六日,当杨盛在惊恐不安的士卒拥促中登城远望之时,他见到了这一生中最锥心噬骨的场景,一千个人头,整整一千个血淋淋的人头,他们被整齐的排放在城外,一百个一排,整整放了十排,形成一个庞大的方阵,而愤怒不堪的西凉兵显然还觉得这样不过瘾,有几人直接冲到了“头颅阵”中一顿猛踢,头颅飞舞,长发飘散,令人惨不忍睹。 群情激愤的曹兵一个个怒吼着要冲下城墙找叛军拼命,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杨盛虽然痛苦的几乎喷出鲜血,但他头脑还未丧失冷静,看着眼中喷火,摩拳擦掌请战的二个军司马,杨盛痛苦不堪的说道:“你们是去报仇,还是去送死?难道你们还嫌死的兄弟不够多?回去,全给我回去,把城门堵上,任何人不得跨出城门半步。” 四月二十七日,西凉军继续攻城,但这次他们显然颇有忌惮,只远远的擂鼓呐喊就是不再朝前半步,阎行知道铁骑的存在可能已经瞒不住了,干脆让北宫归虎带着五千羌骑绕城狂奔了一圈,对着城头齐射了一阵。 两军各有忌惮,互相僵持在陈仓城下。 眼见夺城无望,阎行终日仰天长叹,脸色阴沉,先生交给自己的第一仗尽然打成了这个样子,一万五千步卒,如今连一万人都不到了,却连城墙都没有攻上去,虽然斩敌一千首级,但相比大军的损失,这种结果实在让人无颜提及。 自己在陈仓这个破地方损兵折将,而马超那个匹夫却连夺安定、北地两郡,正直接从北面威胁着长安,两相比较,阎行的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显然,西凉军的兵力不足,根本不足以围住城池,所以杨盛每天依旧能够将陈仓城的军情送往长安,这让远在长安的钟繇很放心,虽然杨盛夜间突袭折损了一千士卒过错不小,但他紧守在陈仓让叛军前进不得半步,功劳更大,尤其让他放心的是,通过杨盛的禀报可以看出来,韩遂的大军如今正被拖在汉阳郡难以他顾,在陈仓城下死了五千余人,尽然还没有看到韩遂的战旗,看样子成安在汉阳郡的功劳也不小。 五月初五,天气渐热,阎行干脆连每日的装模作样都省了,直接让士卒呆在营帐之中歇息。而北营归虎、李寒玉两人倒是急了起来,他们一天要往阎行的军帐跑好几次,隐在山后面的可是有五万大军,他们当时绕道数百里至此,每人只带了五天的干粮,现在已经断粮了,士卒一天只能吃一餐勉强度日也就算了,但是战马没有马料怎么办?就算是吃草,也得有足够的草料啊。 阎行也是心烦意料,就这样退去,他很不甘,但是不退,他又没办法,他想了想便瞪着北宫归虎和李寒玉说道:“先生让我去打长安,我们现在就去打长安如何?” 北宫归虎庞大的身躯闻言不由一阵颤抖,他快被这个王八蛋给气死了,“你妈的脑子什么东西做的,现在去打长安,是不是想饿死我们活活饿死我们羌族的两万精骑。” 阎行冷笑道:“粮草倒是有,但在城头里,有本事,你就去取。” 李寒玉轻声慢语的说道:“彦明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羌人倾尽全力来帮先生打仗,你就这样对待我们?现在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打仗?” 北宫归虎瞪大了眼睛盯着阎行,说道:“棍子,跟他嗦个屁啊,走,我们自己找先生去,这鸟仗我们不打了。” 就在这时,帐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去找了,我自己来了。” 众皆惊骇。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四章 韩遂来的很突然,看起来也很匆忙,他的到来让北宫归虎等人冷汗淋漓,先生的胆子太大了,冀县尚有万余曹兵守御,他尽然只留下几万运粮的民夫在交换假扮,他们实在不敢想象被曹兵发现的后果,九万大军的粮道这样可是完全暴露在曹兵的攻击之下,这就等于是拿自己的咽喉去碰敌人的刀锋,看谁胆大了。而更让帐中几人惊讶的是,时刻紧随在先生身侧的秦谊并没有出现,先生身侧只有十名亲卫相随。 韩遂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北宫归虎,看了看平静如水的李寒玉,最后目光落到羞愧不安的阎行身上,刚刚争吵的气氛随着韩遂的到来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亲昵的走到阎行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彦明愁眉苦脸,不欢迎我来?” 阎行满脸羞愧,“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数日来的难堪这一刻齐齐涌上他的心头,他不由哽咽说道:“先生,属下无能,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韩遂的脸上依旧挂满笑意,满身的风尘疲惫,完全被他慈祥的面容所遮挡,他伸出干枯而有力的双手将阎行托了起来,毫不在意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攻城本就比守御死伤要大,彦行何必耿耿于怀,当年我和老边领着十万大军围攻了冀城一月有余,被南容挡在城下前进不得半步,比眼前的形势更加严峻,但我西凉人如今依旧站在这块土地上,谁也奈何不了我们!战争之事,本就非一城一地得失所能衡量。” 他凝神看着阎行,看着这个向来高傲不羁的女婿如今一脸的迷茫,不由慈祥说道:“刚极而折,经此一战。你自当清楚这个道理了。” 随即他径自走到阎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平静的对着北宫归虎、李寒玉说道:“我和你们的父亲都是磕过头、拜过香的兄弟,北宫伯玉、李文侯也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过赫赫地威名,当年因为彼此之间的争执,我亲手砍下了他们的脑袋。谁对谁错,现在谈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把我当成杀父仇人也罢。你们的叔父也罢,都无关紧要。西凉人有西凉人的规矩,就像你们草原上地规矩一样,谁的拳头硬就得听谁的,你们现在地实力还太弱,想杀我,就必须得忍。” 北宫归虎和李寒玉顿时骇的面无人色。两人几时跪倒在地。大呼“不敢。” 韩遂的面色渐渐冷肃了起来,他冷冷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很欣赏孟起吗?” 看着三人不安的神情,韩遂继续说道:“我和他的父亲也是兄弟,但后来反目成仇相互攻打,还杀了孟起的母亲,但这几年来你们看看孟起是怎么做地?他手下如今已能集结六万大军,但没有十足地把握,他一直隐而不发,始终执子侄之礼。恭敬异常,这份忍耐,这种气度,才像是做大事的人。看看孟起现在的赫赫战功,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两人跪在地上极为不安。听着韩遂越来越严厉的口气。他们感到了恐惧,不由高呼道:“愿听先生调遣。” 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二人说道:“想杀我,首先就得打下赫赫的威名,积起足够的实力,否则就考虑好是不是活腻了。”他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连夜起兵,向北过水,绕道雍县、过岐山直到美阳城集结。” 北宫归虎、李寒玉二人本能地想点头答应,但话到嘴边却齐齐停住,他们惊恐万分的抬头看向韩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看着韩遂坚毅的表情,北宫归虎艰难的吞了口吐沫,用几乎哭出来的语气说道:“先生,你要杀我们就直接动手吧,何必绕这么一个大弯子,到雍县虽然都是栈道,但一路修补勉强还可通过,但岐山可都是悬崖陡壁,连路都没有,根本没法走啊。再说,大军现在已经断粮了,将士们一天只靠两个干饼度日,根本走不动啊。” 韩遂显然早已知道他们现在地窘境,毫不在意地挥手说道:“梁兴、程银、侯选的一万五千铁骑这几天已将运至新阳城地粮草转运至糜县,到了那里,粮草的问题就可以解决,而到了美阳城,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你们考虑了,至于岐山,我倒要亲自看一下,到底有多难走。” 听到韩遂这么说,他们二人显然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再说了,此行的五万铁骑,有三万精锐是韩遂的老底,他自己都不心疼,他们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当夜,韩遂领着五万铁骑消失在了陈仓城下。 其实,韩遂当初的意思是想拼一下,阎行虽然比较高傲狂妄,但他确实也很有实力,假如能凭他这股锐气直下陈仓城,他们就可以顺水而下直至扶风郡治槐里城,那样一来大军完全可以保证攻打长安城时的战力,但如今陈仓的防御强出了韩遂的想象甚多,这里显然比冀县那块硬骨头更难啃,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军必须在曹操南征大军增援前攻下长安城,否则这次东征,将会一无所得,而他有生之年,恐怕也很难再杀到长安城下了,他只能改变原先的计策,不计死伤穿越岐山,至于大军赶到长安城下还有多少战力,那只能听天由命吧。 陈仓守将,都尉杨盛对于城外敌军的动向一无所知,虽然这几天他引军打退了叛军无数次的进攻,但叛军的凶悍让他也颇为忌惮,尤其是想到城外那并排放置的一千颗人头,他便会深为自责,他是打定主意不再出击了。 而汉阳郡的冀城、显亲城、广魏郡的临渭等城情况也与陈仓城差不多,叛军的铁骑太多了,韩遂的名声也太响了,在西凉这块土地上,没有人敢与韩遂面对面的在野外交锋,当年的凉州刺吏耿鄙算一个,但他死的很惨,中了韩遂的埋伏,全军尽没。羌人的魁帅北宫伯玉、李文侯也与韩遂面对面的杀过,结果全部掉了脑袋,后来的马腾也算一个,结果连老婆都被杀了,自己也跑到许都了,他们思前想后觉得根本没法与这些威名赫赫的人相提并论,只好龟缩在城头,守一日算一日了。 五月初六,午时。韩遂亲自领着五万铁骑赶至千阳城,白水渡,大军渡过水河往糜县集合。 五月初八,休整了一天的西凉大军踏上栈道,缓缓朝雍县挺进。 五月九日,雍县守军看着突至城外的无数大军,一箭未发,直接打开城门就降了。 五月十日,疲惫不堪的西凉大军未经休整,再次东进,开始翻越岐山。 直至五月二十三日深夜,他们终于赶到了美阳城下,五万大军至此仅剩四万五千余人,战马仅剩一半,其中坠落深渊者二千余人,中障毒而亡者二千,病亡累死者接近千人,其死伤之数甚至超过了一场数万人大战。 疲惫不堪的大军看着美阳城高高的城墙,纷纷咒骂了起来,他们此刻几乎连刀都举不起来,哪里还有力气攻城,统军司军马、校尉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们骂翻了,结果出现的情况再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美阳城不战而降,美阳县令直接带着士卒推着猪羊牛肉赶来迎接韩遂。 看着那个头发花白的县令执弟子之礼跪倒在韩遂马下,西凉人全部都傻掉了,他们根本想不到,曹操任命的大汉官员,尽然是韩遂的学生。 随即更让他们震憾的事出现了,从美阳城往东,武功城、小槐里、槐里等城一律望风而降,其城中军械粮草任由大军领用,便如同在金城郡各处城池一般,直到此时,阎行、北宫归虎、李寒玉等人才知道,早在二十年前,韩遂已布置谋划好了今日的一切,三辅各地的官员之中,半数以上尽然皆是韩遂、王国当年创立的西凉书院的学生子弟,而他们等先生来此,尽然已苦苦等待了二十四年之久。 师生相聚,泪眼婆娑。看到昔日威风凛凛的文约先生尽显老态,众人无不感慨万千,日月如梭、岁月无情,不管是谁,总然逃不开时间的洗刷,总有一天会老去。 槐里城离长安不过数百里,为了不暴露大军行踪,西凉军全部隐于山林之间,而等待了二十多年之久的韩遂众弟子已尽皆掌握了城中一切,以防止叛军耳目混入京兆郡为由封锁了各处关卡,只令心腹将虚假情况报知长安。 可叹钟繇驻守长安多年,智谋过人,刚正不阿,统兵御敌虽然颇有手段,但又怎能敌的过韩遂如此长远的手段,西凉大军已在长安城外百余里,长安尽然未收到一丝情报,从各处城池关卡传来的军情来看,如今韩遂的大军尚深陷汉阳郡,而牵扯骚扰的西凉前军更在陈仓城前动弹不得。 五月二十八日,养足体力的西凉大军终于放开马缰,疾速冲向长安城。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五章 长安,意为“长治久安”。本秦之乡名,秦时有兴乐宫。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在兴乐宫基础上修治长乐宫,七年建未央宫,自栎阳迁都长安。惠帝元年(前194)至五年筑城墙。武帝时在城内修北宫,建桂宫、明光宫,在西城外营建章宫,并扩充上林苑,开凿昆明池。新莽改长安为常安,于南郊建九庙。东汉建都雒阳(洛阳城),仍以长安为西京。 长安城平面不规则,东垣平直,其余三面墙随地形河渠曲折。城外挖有护壕,以转关桥相连通行。每面城墙有3门,由北至南,东墙为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西墙为雍门、直城门、章城门,由东至西,北垣为洛城门、厨城门、横门,南垣为覆盎门、安门、西安门。每门设3个门道,每道宽六步,可容四个车轨。霸城、覆盎、西安、章城四门内对长乐、未央二宫,其余八门各与城内一条笔直的大街相通。每条街均分成三条并行的道路,中为皇帝专用的驰道,两侧道路供吏民行走。班固《西都赋》“披三条之广路,开十二之通门”,即指长安的道路和城门。 公元25年,赤眉军暴乱,攻伐九州,长安惨遭浩劫,几乎被一把火烧光。至初平元年,董卓挟持献帝于长安,城池虽有修缮,但比之汉武之时长安雄风,相差甚多。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五月二十八日,天色阴沉。苍穹暗淡,这压抑无比的天气一如韩遂二十四年来的沉闷心情,而这一次,他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连番布置,周密计策地韩遂再次露出了凶悍的獠牙。四万五千铁骑休整数日之后纵马东下,从槐里城直扑长安西面雍门。 当钟繇正在司隶校尉府中与众将商议,如何将韩遂这只猛虎挡在三辅之外。如何在万年、高陆等城建立防线挡住马超叛军时,城头警钟大作,金锣四起,叛军突袭的呼号之声,短短数息时间便响彻全城。军议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震骇,难道马超并未往北攻打冯翊郡的频阳城。而是绕过了万年、高陆、泾阳等城。跨过渭水直至城下?但这似乎有点不可能,北地郡至此三百余里之间城池密布,关卡层层,他和那些西凉兵难道还会飞不成?但一想到马超短短六七日时间全取安定郡的疯狂攻击,他们又觉得这很有可能,这一刻众人似乎又看到了马超全身孝服,杀气冲天地模样,这个如同噩梦一般的人物,短短一月间已将西凉搅的天翻地覆。已让他们胆颤心惊,他们不由自主地朝厅外赶去,想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府外早已候满了前来禀报军情的士卒,看到校尉大人出走大厅,全都一窝蜂的涌了过去。 “大人。西城门外发现叛军骑军。前军斥侯发现了叛军首领韩遂、阎行的战旗。” “大人,敌骑离城门不到三里。” “大人。汉阳郡成中郎将来报,冀城城外是座空营,韩遂主力去向不明。” 钟繇愣在当场,钟进、卫固、王邑等人没有丝毫的反应,钟演不由伸手拽向下额的胡须,以掩饰心中的恐慌,他们判断错了,来地不是马超那头狼,而是韩遂这只老虎,但韩遂怎么可能越过这几百里地防线杀到长安城下?他们脑海之中顿时一片空白,各城每日都有军情上报,一切正常,莫非…… 几乎在同时,钟繇与钟演同声喝道:“立即关闭各城门,流民、百姓不得靠近城墙五百步,违令者杀无赦。” “二弟,你留守内城,看护诸将吏家眷老幼。” “三弟立即执我令符赶往潼关接替潼关守卫,不许任何人出入!再派轻骑赶向弘农求援。” “范先,你领精兵五千火速赶往雍门、直城门、章城门,若有聚众流民,先砍下脑袋再说。” 钟繇短短时间之内显然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韩遂能悄无声息的赶到城下,显然有内应,而且还不止一人,如今铁骑突至城下虽然骇人,但不能夺下城门,他拿长安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现在担心的就是,长安城中是不是已有叛军的人,西城的城门是否安全。 钟繇应对的虽然及时,但明显已经晚了一步,这一个月来,韩遂在金城、汉阳拖拖拉拉,显然是有意而为之,汉阳郡、扶风郡的流民疯狂涌入长安城中,显然有人在暗中操纵,如今城头警钟一响,早已埋伏在城中地三千金城门阀私兵,与一千西凉军悍卒闻声而起,对着西面城墙的雍城门展开猛攻。 变故太突然了,守护在雍城门的二千曹兵面对着一涌而上的叛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时之间难以抵挡,纷纷后撤,依托着城楼进行反击,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叛军砍断吊索,放下吊桥,敞开着城门迎接着西凉铁骑地冲击。 守卫雍门的军司马刘奉看着越来越近地叛军铁骑急的大汗淋漓,他破口大骂,带着身边的一什亲卫硬朝着密密麻麻的长枪、战刀扑去,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去强行冲开堵在城墙上的叛军。 刀枪无眼,血战无情,刘奉的长枪刚刚刺入一名西凉军士卒的身体,他便感觉浑身一轻,低头看去,五杆长枪已同时刺中他的胸膛,将他活活的挑了起来,在西凉兵的大喊声中,刘奉结实的身躯带着喷涌着鲜血的枪洞直往城下摔去。 而随在刘奉身侧的亲卫也在瞬间死绝,在这不算宽敞的城墙上,密密麻麻高举的长枪、战刀将道路完全阻绝,将空隙处塞的满满当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通过,而从城楼中涌出,高呼着为军司马大人复仇的曹兵也完全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着叛军的生命。 韩遂白须飘飘,瘦弱的身体被战甲紧裹,这一刻,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大火炉,不断的燃烧着,不断的放射出巨大的能量,他骑在战刀之上,高举长枪,随手挑飞正往这里冲击的几名曹兵,率先冲过了吊桥,冲进了城门,在他身后,四万五千西凉大军如同一道钢甲洪流,从缺口涌出,随即沿着一条条街道,一处处空隙朝城中杀进,长安城中惊恐不安的百姓惨遭屠戮,奉命增援西城门的范先面对着惊恐涌至的百姓率先举起了屠刀,他心中惦记着城门的安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眼看惊恐的百姓堵塞着街道,他狠下心来杀出一条血路。 而纵马奔驰的西凉铁骑虽然不想屠杀百姓,但铁骑已至极速,根本停不下来,挡在战马前方的百姓纷纷被铁骑撞飞,被踩成肉泥,破城之时,长安犹如炼狱,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面对着盼望这座城池几十年的韩遂,面对着穷疯了的西凉大军,范先的五千增援精兵就如同丢进大海的一块石头,只来得着掀起一个浪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骑在战马之上的范先,更是被韩遂身后的阎行一刀砍成两断。 分散守卫在长安城内的四万曹兵失去了长安城墙的强大依托,顿时显得如此渺小,尽然无一人敢挡韩遂之锋锐,被亲卫连拖带拉强行架到内城墙上的钟繇,望着血流成河的长安城,老泪纵横。 驻守西凉几十年,不仅未让西凉百姓过上好日子,反而使他们丧命在叛军的铁骑战刀之下,钟繇一气之下,闭着眼睛便往城下跃去。 还好一旁的亲卫时刻关注着钟繇的神色,反应够及时,在校尉大人跃起一时,紧紧抱住了他的身躯。 钟演眼见兄长心生死意,顿时知道这长安城已经没法守了,兵心一乱,士气全无,在内有韩遂、外有马超的情况下,守在这个弹丸之地,只是等死罢了,韩遂在西凉的根太深了,谁又能保证,在半夜的时候,内城的城门不会被打开? 钟演随即下令撤退,守卫内城的一万精锐护着钟繇及各位大人的家小,一路收整败兵,一路撤往潼关,而韩遂则急于稳定长安,也干脆放他们去了,他与钟繇神交已久,根本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 西凉大军迎来了他们起兵以来的最大胜仗,不到半天的时间,牢不可破的长安城轻易就被拿下,韩遂用他的长远眼光和谋略,弥补了兵力上的不足和短处,千里奔袭,一击致命。 扶风、京兆两郡几乎全部沦陷,让本已风雨飘渺的大汉国,再起波澜,让韩遂的名字响彻天下。 攻打江东正在关键时刻的曹操,虽然已派曹洪、徐晃星夜赶往长安支援钟繇,但叛军势头如此之强,长安转眼就易手,让他失了分寸,而孙权小儿守御有道,领着水军与他鏖战江面不落下风,急切之间不可下,刘备那个卖草鞋的,天天在枣阳一带打打闹闹跟个苍蝇一样没完没了,实在让人心烦。 三日后,孙权手书一封令人传至曹营,“三辅失陷、京畿动荡,公宜速去,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曹操看罢,不由仰天大笑,当即下令班师回朝。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六章 当韩遂突然出击,一举攻占长安这个惊人消息在马超军中传播开来时,刘封正蹲在富平城下痛哭不止。 他满脸的悲伤和落幕,并未因西凉军大捷,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有所改观,在攻打泥阳城的血战中,又有两个兄弟倒在了城墙之下,加上前些时候战死在淳化城下的李包,病死在马栏河畔的阿牛,与刘封同来西凉的九个兄弟,只剩下五个了。 看着朝夕相处的两个兄弟,渐渐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刘封、魏延等人难忍心中悲愤,痛哭流涕,一旁的韩风虽未流泪,但他那张惨白的脸说明了一切,他是刘封的督贼曹,战死的几名兄弟全归他直接统领…… 死在西凉这块陌生的土地上,这些兄弟再也不能回到荆州那片熟悉的故土了,他们将孤伶伶的埋葬在异乡,冷冷清清。眼看身侧越来越削瘦的几道身影,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刘封去意已决,他要带着剩下的五个兄弟回到荆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荆州的土地上。 马超正在忧虑着西凉眼前的形势,仔细的观注着草草勾制的地图,他在安定、北地数郡如此疯狂的攻击,本是想将长安城的守军引出来,然后趁虚而入,直下长安城,一旦占据了长安这座坚城,大军便有了容身之地,而长安之后的扶风、安定、汉阳等郡皆可安枕无忧,进可攻,退可守,西凉的命运也从此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不需要再看别人的脸色。 但被韩遂如此出人意料地攻下长安,打破了马超原先的构想,文约先生实力强劲不假,但他手下的势力太过庞大复杂,当今之世,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而长安被先生所掌控,是福是祸实在难说。先生六十有五了,还能活多久?先生百年之后,凭阎行那个半调子的狂夫,能稳住长安?简直就是笑话,他甚至连马玩、程银他们几个校尉都摆不平,更别说北宫归虎和李寒玉两只恶饿了。 为此马超的脸上冰冷如固,正在想着如何解决西凉即将面临的危险处境。而在军帐一侧。马岱则正自顾往肚子里填塞着牛羊马肉。 刘封地突然赶来打破了帐中的沉寂。看着泪痕未干,赶至帐中辞行的刘封,两人顿时挺直了身躯,想要挽留,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马岱更是眨巴着一双眼睛,依依不舍,刚刚大吃大喝地劲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封本就不属于他们西凉,他是荆州人,是左将军刘备的义子。帐下的统军悍将,能出现在西凉,能相互结识本就是一个奇迹,如今长安易主,河内、弘农等郡同处西凉铁骑的锋锐之下。曹操在解决西凉事前。已无暇顾及东南了,毕竟相对于西凉铁骑。连骑军都没有的荆州军与江东军,根本不值得一提。曹操挥师西进不过早晚之事,南面之危已解,他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刘封对着马超长揖至地,哽咽说道:“半年以来,承蒙将军多番照拂,刘封深记于心,来日若有机缘,刘封必当厚报。” 马超冷峻白晰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笑意,他上前几步,扶起刘封,端详片刻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伯威,马岱才不至于出什么差错,那一万前军步卒也能屡战屡克,该我谢你才对。”停了一下,马超长叹一声说道:“伯威悍勇,技艺高强,善于应变,深得将士信赖,颇有大将之才,但你地缺点也很明显,太过仁厚,不懂权势之黑暗,关键之时过于软弱,早晚会吃大亏。” 刘封再拜:“将军教诲,我自当牢记在心,严加改正。” 马超摇了摇头,拉着刘封坐了下来,平静说道:“我们认识地时间不长,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我很喜欢你这种脾性,不与人争,不为私利,宁静淡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大哥,我们交个兄弟,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刘封不明白马超这是什么意思,不由转头朝一侧的马岱看了看,马超都开口说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再看到马岱那小子一副高兴至极的模样,刘封不由起身恭敬拜道:“大哥!” 马超这下倒不劝阻了,坦然而座受了刘封一拜,便点头说道:“你快要回荆州了,既然认了我当大哥,有些话,我也不需要拐弯抹角了,我这个当大哥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去送死。有几个问题我要当面问清楚,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干脆还是留在西凉吧!好歹不用受苦。” 刘封不解,迟疑说道:“大哥有什么话,请直说。” “刘玄德坐镇襄阳,除南阳之外,荆州尽在其掌控之下,如今文有徐庶、诸葛亮皆经天纬地之才,武有关、张、赵具万夫不挡之勇,拥荆州十万甲兵,占尽地利,其势力之强,即便是曹操也奈何不得。但伯威想过没?你义父现在年过五十,说句难听点地话,万一他哪天撒手而去,你怎么办?” “义父身体康健,饮食作息皆有规律,怎会……” “我是说假如!说的是万一!你怎么办?” 刘封显得很难堪,他急促的呼吸着,根本不敢正视马超咄咄逼人的目光,伸手理了理额前飘荡的散发,刘封地脑子里更乱了,刘备慈祥而温暖地目光、刘禅顽皮的笑容、二叔冷峻地面庞、三叔爽朗的笑声一一在他的脑海中飘过,在这一瞬间,他实在难以想象那种场景。 马超看刘封不语,也不顾刘封混乱的思绪,继续说道:“假如刘备现在驾鹤西去,能继承左将军之位的只有伯威,刘禅年幼尚不更事,关、张两人虽与刘备亲如手足,但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力挽狂澜的能力,但等刘禅冠礼之后你怎么办?将左将军的位置让给你那个弟弟,一直追随你的将吏不肯答应,不让吧,恐怕你那个二叔首先就会一刀将你砍了,他们忠心的是刘备,忠心的是大汉正统,你这个螟蛉之子恐怕还没放在他们的眼里。” 刘封的心随着马超的言语而更加混乱了,他茫然的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庞统矮丑的身躯,长远的目光,王威强悍的武艺、细致的作风,都缠绕着他,以他们的能力,去义父帐下明显可以得到重用,可他们又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若是刘玄德活的长久,等到刘禅冠礼之后还在位上,那事情就更简单了,以你的赫赫军功和民声、威望,刘禅显然难以比拟,你的性命也就到头了。到时候刘备拿着刀架你脖子上的时候,你怎么办?” 不等刘封回答,马超已站了起来,径自朝自己的帅位上走去,他冷声说道:“如果是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就将刘禅给杀了,一了百了。” 马超身上迸发出的强烈杀气,不仅让刘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更让一直旁听的马岱骇的魂飞魄散。 看着刘封几乎崩溃的目光,马超的声音顿时舒缓了下来,他长叹一声说道:“伯威的心太软了,这种血腥狠辣的事情是做不来的,争权夺利之事,根本就不适应你,听大哥一句话,回到荆州之后,韬光养晦,辞去兵职,安心做个闲散的大公子,或许还能留条性命,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隐退就是你惟一的选择。” 马超的话终于融入到了刘封的心头,也让刘封下定了决心,他本就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撕杀,他再也不愿看到熟悉的兄弟躺在冰冷的土地之上,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小将,历经三年无数次的血战之后,终于决定放下手中的长枪、利剑,想回到在舅舅家中潜心读书的那种平静生活。 刘封对着马超深深再拜。 当晚,马超帐下诸将齐聚一帐为刘封送行,荆州离此数千里之遥,此时一别,能否再见未为可知,他们端着大碗狂喝一通,直把以能喝酒而著称的魏延灌趴到了桌子底下,而刘封似乎因为想通了心中的懊恼而放了胸怀,来者不拒,很快也爬到了桌子之上,直到第二日近午时才悠悠醒来。马岱早已为刘封等人收拾好了行装,二十余匹健马上载满了风干的羊腿,密封的干饼,要不是刘封他们此行的路途实在难走,马岱甚至想让他们弄几头羊带着,其关心之情一览无余。 刘封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也是心生感慨,面对着一个个迎上来的西凉悍卒,刘封几度哽咽,一个个简单至极的拥抱,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却能让他体会到袍泽之间最深的友情。 六人二十骑打马南去,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七章 七月二十三日,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 左将军领荆州牧刘备不顾炎热的天气,亲领荆州文武官吏出襄阳城西五十里,迎接刘封等人安然归来。 刘备脸上挂满笑意,不断与身侧的徐庶、诸葛亮闲谈着,显得很兴奋,事实上,从三日前老河口渡口守军传回刘封归来的消息后,刘备脸上的笑意便没有消失过。 刘备对于刘封此次西行,其实并未有多大的希望,马腾一家老小被曹操留在邺城为质,马超投鼠忌器,出兵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但为了让荆州免遭战火,刘备不得不狠心放刘封远行,未曾想到刘封西行数千里之遥,穿梭于众多势力之间,所耗的力气没有白费,不仅成功让马超起兵,西凉军更是一举夺下了长安。 长安失陷,曹军西线屏障顿时崩溃,河内、弘农等郡皆处西凉铁骑的威胁之下,曹操焦头烂额之际,根本无暇他顾,这样一来,荆州至少获得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如此功绩,足可当得起刘备如此重视。 四十余天的跋山涉水,让刘封等人尽显疲态,刘封原本高大结实的身躯此刻明显削瘦了一圈,披散的头发随着他耷拉的脑袋垂下,凌乱的胡须加上破败不堪的衣甲,显得格外的狼狈,若不是他座下那匹削瘦的战马依旧高傲神骏,恐怕他与流民也别无两样了。 而刘封等人显然没有想到左将军会在距襄阳如此远的地方来迎接,等他们感觉到气氛有点异常,抬头远望时,不由齐齐吃了一惊,以为遇到了埋伏,待看清楚刘备身后那面黝黑的左将军战旗之后,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八个月,在外漂泊了八个月后,他们终于回到了荆州,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魏延、韩风、阿多吉、雷远、刘云紧随着前面的刘封翻身下马,呆在西凉军中半年之久,几人骑术大增,动作整齐划一。虽然外表狼狈,但那刚劲有力的动作依旧展现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行副军中郎将刘封,奉左将军大人之命前往西凉求援,蒙苍天佑护,幸不辱命……” 刘封话未说完。纵马赶来地刘备已一把将他抱起,哽咽说道:“我儿能安然无恙返回,为父已经知足了。” 而紧随刘备身后赶来的诸葛亮也抱拳说道:“公子此行,使荆州百余万生灵免遭战火荼毒,比之苏秦、张仪亦毫不逊色,亮谨代荆州百姓谢过。”说罢也不等刘封阻拦,一辑至地。其态甚恭。 刘封被刘备紧紧抱住,急的满脸通红,焦急说道:“封岂敢当得先生如此大礼,使不得,使不得。一旁的徐庶哈哈大笑道:“孔明这一拜,伯威不仅当得,文长、子羽其他三将也足以当得……” 魏延等人不由吓了一跳,几人之中以魏延的军职最高,但也只不过是个军司马,眼前的诸葛亮可是军师中郎将。总掌荆州政务,哪敢当得这等大礼,跪在地上的他们恨不得将头埋到土里去。 刘备放开刘封,亲自走到他们跟前一一扶起,看到阿多吉地腿上依旧裹着绷带不由小声问了起来。 刘封看到阿多吉腿上的伤势,不由想到了西凉的连番血战,也想到了永远留在西凉的四名兄弟,刚刚略为舒缓的心情,不由再次阴暗了下来。而他此时更想到了马超临行前与他谈论地话语,可看着义父笑容满面、慈祥和蔼的样子。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暗中长叹一声,刘封不由苦笑着告诉自己,请辞军职一事,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八九个月未见。刘禅又长大了。他胖嘟嘟的脸蛋红彤彤的,看起来粉嫩可爱。而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随着他脸上出现的笑意顿时眯成了一条线,刘禅本在府中与众待女打闹玩耍,闻听嘈杂之声便冲了出来,随即他看到了刘封,虽然刘封头顶长发乱成一团,额下胡须浓密,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俊朗,但刘禅地记忆力惊人,一眼便认了出来,他顿时丢掉了手中玩闹的竹竽朝着刘封扑去。 刘封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哈哈一笑,疾行两步,一把将刘禅胖呼呼的身体高举了起来,身在半空的刘禅好像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丝毫没有胆怯之情,也随着刘封格格的笑了起来。 随即阿斗眨巴着小眼睛问道:“大哥走的时候对阿斗说是去上阵杀敌,可后来舅舅(麋竺)却说你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哥骗阿斗。” 刘封轻笑道:“这有区别吗?” 刘禅不干了,嘟着嘴说道:“当然有了!大哥去打仗,那就还在荆州,若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就会见到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地东西,你不会一点点都没带吧!” 看着刘禅一双小眼睛之中透出的精明神色,刘封笑的更甚,他朝身后的韩风挥了挥手,韩风会意,当即从一匹马背上取下了一个包裹,包裹一经打开,刘禅彻底傻了眼,但紧接着,他便兴奋的又蹦又跳,沙饴糖,好大的一块沙饴糖,虽然因为天气太热,这块糖的周侧已经变得软软的、粘粘的连在布包之上,有点不雅,但刘禅哪管得了这个,直接就扑了上去,连向父亲请安的事都给忘了。 自从甘夫人去世之后,刘备便格外地溺爱着阿斗,对于这点小小的失礼之事,他丝毫不放在心上,看到他如此开心的模样,只觉得愧疚的心情稍稍好过了一点。 当晚,刘备一改平常节俭的作风,在襄阳城中最大地酒楼,大摆酒宴,门阀士族家主管事,尽皆在邀请之列,借着这个难得地机会,掌控着荆州财富的门阀与如今荆州地掌权官吏、将校同席言欢,气氛热烈非凡,而作为此次挽救荆州于水火的刘封等人,自然成了众人的重点照顾对象,敬酒恭贺的人郡络绎不绝,刘封可是在西凉军中享受过一次这种待遇了,面对着那些生死兄弟,他做不了假,但对着这些富豪商贾,应付了十几拨后,直接趴在桌上装醉了事。 对刘封格外怜爱的刘备知道他远行艰辛,看着他醉倒在桌上,便令人将他送回自己的房中,今夜他要与自己的儿子抵足而眠。 父子二人一夜无眠,谈论着西凉的地势、军情、民俗,以及韩遂、马超与各部之间的恩恩怨怨。刘封这一路上显然想了很久,从各股势力的战力强弱,各统领的眼光手段,都作了严密的分析和考虑,他最后告诉刘备,马超这人虽然崇尚武力,血腥之气甚重,但对好友则是完全的推心置腹,可谓爱恨分明,韩遂虽然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马超的头上,但已经老了,西凉不久便会成为马超的天下,父亲不如趁着马超势单力薄之时与之结盟,助其掌控西凉大权。 一来马超与曹操有杀父之仇,有他这只西凉猛虎不断攻掠河内、弘农等郡,曹操定然寝食难安,我荆州也足可获得发展的时间,二来,西凉有战马,铁骑之强悍,比之河北亦不逊色,我军守卫荆州固然只需水军与步卒,但若想攻取南阳,甚至争雄中原,没有骑军则万万不可。 刘备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汉国,当然知道在中原平旷之处,铁骑大军的重要性,但他同时叹了一口气说道:“襄阳新得,南郡百姓皆新迁至此,靠着富商士族的支持,如今勉强可以自足,伯威眼光长远、为父极为欣慰,但我军现在太穷了,哪来的钱帛去购买战马。” 刘封不由默然,他在西凉呆久了,只记得西凉军穷困了,其实荆州也穷的可以,若不是长沙、桂阳、零陵等郡县因为刘封偶然抢得的大量粮种而得以实施囤田,恐怕百姓的吃饭问题就足够刘备头痛了。 而现在西凉就是缺乏钱粮,跟马岱在一起之时,刘封可以知道西凉大军的动向,知道汉阳郡西南部的冀县、显亲、上等城尚在曹军手中,陈仓也未攻下,这样一来,从金城运往长安的粮草,必然只能从街亭等地绕道而行,这种舍弃大道,走偏远小路的做法,虽然安全一点,但路途太过难走,原本一个月的路程要增加到一个半月之久,于途中的消耗就要增加数倍。 长安新得,三辅从春耕之时便处在战乱之中,百姓虽然在钟繇御敌于三辅之外的战策下种下了粮种,但随着钟繇败退潼关,长安易主,百姓必然恐慌,举家避往山中的百姓当不在少数,三年之内,西凉军必然需要向他处购粮。 汉中、益州等地富足,应该是西凉军购粮的方向,我们荆州能不能从中分一杯羹? 刘封绞尽脑汁不得其解,正当他想的头昏脑胀,昏昏欲睡之时,他不由想起了去年庞统与他探讨当前形势时,所议论的几个重点,“盐铁!”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八章 “盐铁”之利,自古以来便纷争不断。 汉武帝刘彻雄才伟略,皇权强盛凌架于相权之上,朝政大事皆出他一人之口。为了抗击匈奴寇边,大汉国屡屡在北疆用兵,虽然捷报频传,但国库也被渐渐耗空,为此刘彻不得不向商贾富豪赊借以充军实,但那些商贾富豪岂敢在皇帝面前露富,生怕因为财产太多,而被彻查,汉武帝拉下面子借钱而所得甚微,这让他颇为恼火,大发雷霆,痛骂这些商贾富而不仁,偷了国家的钱财不说,国家有难,却还不肯难出来。 为此,对商贾之税由此大增,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对商贾所拥有的车辆征税,后又增财产税,税额为每二千钱纳税一算(一百二十钱),但商贾之人何等精明,朝廷刚刚下诏,他们便纷纷隐匿财物,虚报财产。 武帝越发痛恨天下商贾,于元狩年间起用桑弘羊等人,制定和推行一系列新经济政策,如统一币制,盐铁和酒类官营,实行均输平准、算缗告缗,欲将天下财富掌控在朝廷之手。 其中又以元鼎三年(前114)武帝所下“告缗令”最为严厉,主管其事者乃杨可,此人疾恶如仇,雷厉风行,令民告缗者以其半与之。这令一出,天下哗然,贫困潦倒者涌跃告发,互有仇怨者相互告发,短短数月之内,商贾中家以上几乎都受牵连。武帝派遣御史和廷尉正、监等分批前往郡国清理处置告缗所没收的资产,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地大县达数百顷,小县也有百余顷。 自此,天下盐铁皆归大司农之下盐铁丞所辖,郡县置盐铁都尉专职其司,而盐铁所得之利尽归于大司农府。以为国用。 然而盐铁官营,弊病也不少,一来直属官员易与商贾勾结,哄抬物价,二来,钱入国库,直管之人往往虚应其事。以致各地规模大大缩减,汉武帝后,逐渐有人提出改制之议,至汉和帝永和元年(公元88)方才废止。 至灵帝刘宏即位,奸阎与外戚数番倾轧。闹的国穷民乏,这个爱钱如命的皇帝随即下诏,天下盐铁所得之利尽皆入少府,以供皇室之用,一直至今。 荆州武陵、零陵、桂阳三郡铁矿极丰,盐铁丞曾在南郡置盐铁都尉,督荆州数郡铁矿开采事宜。后宗贼横行,盗寇四起,铁矿开采之事便荒废了下来,后刘表任荆州刺史,逐渐扫清各处贼寇,本想重建盐铁都尉府,但此时朝政日非,幼帝为董卓把持,想上奏折都没有了门路,况且盐铁之事。直接关乎皇室用度,干系甚大,他也不敢做这个主,此事就荒废了下来。前番庞统在与刘封讨论天下各州所长之时,曾提到此事,刘封本对这些事没有兴趣,政务钱粮他碰到了就头痛,也不愿深入了解,但武陵郡军政现在由他这个行副军中郎将督领,对于自己辖内之地有如此丰富铁矿。他到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此时他猛然想起,荆州还有这个生财的办法,不由脑中一亮,猛然从榻上一跃而起。极快的将这个想法对刘备说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显兴奋。 我荆州有铁。江东有盐,此时两军刚刚联盟抗曹结束。拿钱粮去换盐,孙权想必不会有意见。 刘备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但他觉得刘封说的盐铁这利,确实是一个来钱很快的办法,说不定孔明、季常有办法解决,况且子仲(糜竺)一家累世经商,在徐州之时便有天下第一富商之称,对于这类转卖之事,想来不会陌生。 而刘封一想到战马,一想到组建骑兵一事,便热血沸腾,如今刚过寅时,他便匆匆朝义父告别,他想尽快回去查看一下原先地开采之所,看看规模到底有多在。 一脚踢醒了还在死睡的魏延,风风火火的刘封叫上韩风等人便跨上战马,风驰电掣一般打马朝武陵赶去。还好如今已近七月,天气炎热,深夜起来倒也感觉很凉爽,若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恐怕魏延他们又有的吵了。 一日夜的奔驰,乘船渡过三道大河,刘封等人终于回到了武陵郡。 仅仅八个月的时间,看着武陵城外千顷良田阡陌相通地壮观场景,刘封恍若隔世,他简直不敢相信,这里会是武陵城,想起自己离开时,这里四处荒芜,蛮夷之人携儿带女进进出出的混乱场景,他坐在战马之上一脸的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城里如今绝大部分皆是蛮族的族民,他们根本没有耕种过田地,短短八九个月的时间,城外怎么会冒出这么多地良田来。 正当刘封苦思不得其解时,城中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城门处一阵骚动,随即几十骑打马跃过护城河,疾向刘封驻马的山坡奔来,隔着老远,刘封分明可以看清楚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骑在白马之上冲在最前的是孙尚香,这个疯丫头行事向来特立独行,丝毫没有嫁为人妇的觉悟,偏偏刘封还就喜欢上了她这种调皮顽劣的样子。 而在孙尚香的身后,王威、庞统、霍峻、黄忠、傅彤、季允、伍峻、雷虎、黑子等人紧紧跟随,一个个熟悉地面庞由远而近,让人顿生亲切,而最为怪异的便是沙摩柯,这个五溪蛮王,尽然骑着一头庞大无比的青牛,加上他高达一丈的巨大身躯,恍如一座小山,往这里涌来。 刘封一跃下马,站在坡上挺直声躯,仰天长叹:“终于回家了。” 先前回到襄阳城中时,刘封虽然很兴奋,却不像现在这般,这一刻,他感觉很踏实,很安宁,尤其是看着涌来众人欢呼雀跃的样子,他感觉这世上好像没有任何的烦恼一般,如此的舒心自然。 魏延、阿多吉、雷远、刘云无不坐在马上放声欢呼,就连一向沉稳的韩风这一刻也大喊大叫着,他其实很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情绪,按理来说,刘封是逼死他族兄的仇人才对,但他偏偏对这个年轻的仇人,没有丝毫地恨意,看着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看着长沙等地的百姓越来越富足,他似乎被刘封的坦承和直率所打动。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封这样的军官,一个堂堂的中郎将,整天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每顿只啃二个黝黑的干饼,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韩风觉得,自己是被他的胸襟气度折服了,这样一个一心为民、清廉寡欲的将军,用他平凡朴实地做为彻底消除了自己的敌意。 孙尚香腰佩长剑、头戴一顶精致战盔,背上还挂着一把精巧的战弓,战马右翼悬挂着的箭囊被塞的满满当当,她前来迎接自己地夫君,尽然还整装贯带,搞地像上战场杀敌一般。隔着十余步的距离孙尚香娇叱一声,腾身而起,她那花白相间地衣衫随着往前跳跃的巨大冲力,紧紧包裹在她的身上,凹凸有致的绝美线条,让久未看到的刘封如痴如醉,直到那软弱无骨的娇躯猛的撞进他的怀里,刘封还未回过神来。 “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跑去西凉当个说客尽然花了八个月时间,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迷上哪个西凉的姑娘,舍不得回来了!” 刘封大窘,看着围上来的众人,一个个摸着肚子狂笑的样子,他羞愧欲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未等刘封开口,半倚半靠在他怀里的孙尚香便猛的在他胳膊上拧了起来,一边拧还一边恨恨的骂道:“我让你这个小色鬼在外面逍遥,让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丢下我不管……” 刘封这下是彻底傻了眼了,看着孙尚香嘟着嘴巴,发嗔撒娇的模样,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在外面粘花惹草了。 “扑通”一声突然响起,刘封身后的魏延一个没注意,直接从马背上笑翻,掉到了地上,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放声狂笑。 刘封又羞又恼,侧过身去,一把将魏延庞大的身躯给拎了起来,怒骂道:“你尽然还敢落井下石嘲笑我,看我下次有事还带不带你。” 魏延双手紧捂着肚子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他边笑边说道:“大公子,这可是你的家务事,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他们都在笑呢,你咋就找我的麻烦。” 刘封不由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这个丢人的东西,别人掉下马来了吗?” “哈哈哈……” 王威朝四周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兄弟们先别闹了,大公子奔波数月,劳累不堪,还是先让他早点回城歇一会吧。以后相聚的时间还长着呢。” 王威不愧是刘封走后镇守军营的统军将领,虽然年龄不大,但也颇具威严,连黄忠这等老将也服帖的紧,王威话一出口,众人便强忍住笑意,一一上前与刘封见礼问安,随即如众星拱月一般将他迎回城中。 当夜,刘封召集众将于府中同聚。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九十九章 宴席散去,厅中欢快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如今刘封已回到了武陵城中,他们肩上的重任可以交还回去了,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独挡一面的王威、庞统都感觉到了庞大的压力,没有刘封的存在,他们处处受制,事事都得听从襄阳的调派,这让他们很不习惯,好在大公子回来了,他们也可以松口气了,而对于武陵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他们也有必要交待清楚,免得刘封不知从何入手。 但第一个开口的沙摩柯却说了一句让刘封几乎跳起来的话,“恩公,三月的时候,罗依溪族众发生叛乱。” “叛乱?为什么叛乱?他们不愿放弃原先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不愿像我大汉子民那般垦荒耕作?”刘封的心情有点激动,将五溪蛮夷族人迁往武陵郡,可是他数番请求的结果,他得到过蛮人的帮助,他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但叛乱这个词极大的刺激了他。 看着刘封激动的表情,一旁的庞统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伯威先不要激动,听叔义将此事说清楚。” 王威朝着满脸疑惑的刘封点了点头说道:“大公子,其实这件事,是我们所预先设计好的,叛乱之事,不过是一场戏。” 刘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对着稳如山岳般坐着的王威吼道:“作戏?这么大的事你们尽然敢做戏?我离开武陵不过八个月,你们尽敢如此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叛乱这种大事。是能当儿戏的吗?” 三年来。王威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封发如此大地火,不由大气不敢喘一口,纷纷低下头来。 刘封气呼呼地指着他们狠骂了一通,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似乎骂累了。他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庞统说道:“先生向来高瞻远瞩,何以任由他们如此胡闹。” 庞统黑丑的面庞对着刘封笑了笑,他缓缓说道:“此事由我一手策划,我怎能怪叔义等人。” 刘封差点被一口气噎死,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庞统,活像见鬼一般。好半晌他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问道:“先生怎会设计这种事!” 庞统缓缓站了起来。在屋里踱起步来,他平静说道:“二月之时,长江解冻,曹操迫不急待指挥水陆大军进攻江东,孙权求援告急地快骑络绎不绝,大公子远行西凉吉凶未知,左将军不敢大意,随即下令大军出击,攻掠枣阳等地。二三月份。大地初开,本是垦荒的最佳时节,尤其是武陵百姓迁往南郡,五溪族人迁至此地,变动实在太大。土地虽然丈量了出来。却还没有分到各户,这些事情需要抢在春耕之前解决。不然就会耽搁十月的秋收,偏偏左将军府下达了军令,让叔义领三千兵马前去南郡听调。” “这部兵马随大公子南征北战,死伤惨重,从南郡回来之后不瞳一千五百人,新补的三曲人马,皆是原先武陵城中的青壮,根本没有战力。大公子远行之前,曾将武陵事务托付于我,如今你远在异乡,我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仅剩的这点家底白白地送光,你也不要责骂叔义、仲邈了,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刘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庞统说道:“先生此策虽然让武陵郡保持了稳定,但这仗总是要人打的,武陵的兵马不去,则必然由零陵、桂阳两郡兵马代替,殊归同途!” 庞统摇了摇头,“武陵郡的兵马以仲邈所领夏口守军为根本,虽然也属左将军麾下,但众将士只唯大公子马首是瞻,乃公子亲兵,如今大公子身处嫌疑之地,手中若无兵权,难有容身之地,士卒岂可轻易折损。” 刘封很不愿意去考虑这件事情,但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提及,他有时候真觉得他们是不是太过多虑了,想到阿斗在自己怀中的亲热样子,想到义父对自己的关怀慈爱,他们真会要自己的命? 刘封这时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马超,想了这个远在西凉地大哥,临走之时,马超一再交待自己要尽快辞去军职,做个闲散之人,但如今士元先生的意思尽然是要自己拥兵自重,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真让他感到为难了。 以刘封自己的看法,他是比较倾向归隐一途的,他已经厌倦了战场之上那种以命搏命地血腥战斗,想想这三年来,为了活命,死在他枪剑之下地曹兵已有数百人之多,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想当兵吃粮,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却连这个最最简单的愿望都被自己毁灭了,刘封很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大汉子民,偏偏还要分个你死我活,为什么曹操已经贵为大汉国地丞相了,不去想着如何让更多的百姓活下去,反而屡屡向东南用兵,非要置同是朝廷重臣的义父于死地而后快。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刘封陷入了深思,大汉国的天子都被曹操控制了,天下如今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可曹操为什么还要不断的打仗,难道权力就真的那么诱人么?难道为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义父和阿斗也会拿刀砍向自己?刘封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七月的夜晚,似乎本不该有凉意。 刘封实在不敢想象将来义父和阿斗拿刀朝自己砍来的样子,他不由想起在西凉时向马超说过的话,如今对着庞统、王威等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说道:“先生苦心,刘封深为感激,但如此拥兵自重,让刘封将来如何抬头做人,既然上下都认为我会与阿斗争权,那我明日便上表请辞,不再触及荆州军政之事,也免得荆州上下因我一人而失和。” 王威、霍峻等人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点事,大公子尽然准备不干了。看着刘封一脸坚毅的表情,想着众人即将分崩离析的场面,众将无不立起身来,想要劝阻,但嘴巴张开的他们却齐齐僵住了,只闻一阵清朗的笑声从庞统口中发出,让厅中的气氛显得更加的怪异。 庞统径自走到刘封的面前,比刘封整整了矮了一个头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格外的高大,他微眯起眼睛看了刘封一眼,轻笑着说道:“请辞?你以为你还能脱的开这个旋涡吗?大公子未免把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随即他语声渐厉,睁开眼睛,紧盯着刘封,一字一句说道:“自从大公子领夏口之兵攻向长沙之时起,已没有了回头之路,除了咬牙走到头之外,别无他途。” 说罢庞统径自转身离去,看也不看刘封一眼。 王威等人毕竟与刘封并肩沙场无数次,虽对刘封这种做法有所不满,但考虑到年纪轻轻却身负如此大的压力,都好言宽慰,直到夜深才缓缓退去。 刘封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怅然若失,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已经收不回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或许是分别太久了,让孙尚香的思念之情盖过任性,也或许是她感觉到了刘封身上的那种莫名的压力,等刘封像丢了魂一样的走进屋里之时,没有什么“剑阵”、“雄关”,没有刀光剑影,孙尚香温柔的就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围在他身侧忙前忙后,那种家的温馨顿时将身心俱疲的刘封紧紧包围。 闻着屋内的淡淡清香,看着娇妻凹凸有致的极美身段,刘封不由自主的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愿放手。 但刘封怀中的孙尚香此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死鬼,你想勒死我啊,轻点啦!”话音未落,一张又臭又硬的嘴便迎了上去,屋中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只闻阵阵喘息。 刘备在襄阳城中与徐庶、诸葛亮、马良、糜竺等人商议着“盐铁”之事,那天晚上,刘封虽然只是粗略的提了一下,但精于政务的这几个人却对此事知道的颇为详尽,对于荆州重开盐铁一事,皆持谨慎态度,显得格外小心。 看着欲言又止的几人,刘备忽然感觉这件事并不像刘封说的那么简单,显然以他们几人的才智和经验,不会不知道武陵、零陵、桂阳等地盛产铁矿之事,那为何夺下襄阳已有一年时间,大江南岸数郡已发展数年,他们却只字未提? 以刘备征战半生的经验,他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可能有什么巨大的威胁。 而在这时,刘封请辞的信帛送到了刘备面前,刘封回武陵郡时本是想与庞统商讨一下铁矿之事,可出人意料的是,快马传来的不是三郡的铁矿究竟有多大的规模,损坏的程度,却是刘封不想干这个副军中郎将了。 “武陵到底怎么了?伯威这又是怎么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章 刘备在左将军府中长吁短叹,他略显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偶尔停下来,凝神看看厅外漆黑的天空。 徐庶、诸葛亮两名军师中郎将看完书信之后默不作声,而左将军掾马良干脆连看都不看,自顾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怡然自得。 这是刘封令快骑从武陵送来的请辞之信,刘封在信中言,“三年血战,手刃敌卒无数,但亦目睹无数袍泽死于敌战刀之下,无力救助,如今闭目便见幽魂索命,夜半只闻凄厉惨嚎,日夜难安,今不忍再见血腥,惟恐触及兵刃,心中愁苦不能自已。母亲葬于夫人山,孤单冷清,皆儿之过。今将结庐陪伴,直至终老,以全忠孝,愿父亲准许。” 曹操退却,曹仁独木难支,汉水以北曹兵只有转攻为守,北面压力顿减,荆州正迎来一段相对稳定的发展时期,镇守武陵郡的副军中郎将刘封,作为稳定蛮汉两族的关键,仅凭他与蛮王沙摩柯之间的关系,便是他人所不能代替的,如今刘封在这个时候突然请辞,确实让他们所料未及,蛮人生性多变,屡叛不止,几个月前武陵刚刚发生过一次,更让刘备心有余悸,眼下刘封要请辞,能派谁前去? 刘备的心情很复杂,但他的心事显然不能说给徐庶和诸葛亮等手下听。 刘封顺利说服西凉军出兵攻打长安,长途跋涉数千里安然返回荆州,让刘备又喜又忧,自建安十三年曹兵南下开始,大军便连遭败绩。危难之间是刘封领军死守樊城拖住了曹仁的大军。后又领着千余人马攻下坚城长沙,这些年来,荆州除了南阳郡之外已全部归于自己的掌控之下,而这些战斗或多或少总和刘封有关系。 以刘封的战功来说,当个偏将军也是绰绰有余。但他今年才十九岁,论资历远不能与久随他身后十余年的将校相比,行副军中郎校一职,刘备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决定地,为了不让刘封地实力发展太过迅速,在军中自成一系,他曾想方设法的进行限制。可效果并不明显。刘封一系的实力在极速的增强着,如今副军中郎将帐下文武皆备,王威、魏延、黄忠等原镇南将军帐下悍将尽心辅佐不说,连备受水镜先生推崇的凤雏也甘心听其调用,刘封帐下兵力虽然不多,但整体实力不容小觑,已不在长沙、江夏之下,这种势头也让刘备感觉格外地难办,他甚至真想借着这个机会就让刘封退下来了。 但刘备矛盾啦。这个义子对于战场的感觉实在太过敏锐了,以弱胜强之战不胜枚举,在如今这种形势下,荆州确实需要依仗其武力与曹军抗衡。但他的功绩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多。以后怎么办?会形成尾大甩不掉之势么?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刘封仁慈谦逊,当不会如此。但为权为利,兄弟阋墙之事实在太多了,让刘备不得不格外的小心。 但刘备想了半天,心里的矛盾越来越大,两种不同的意思让他感觉头昏脑胀地,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解决眼前地燃眉之急,他不想让刘封离开帐下,但又不想他的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控制,刘备不由将眼光投向了徐庶,征询问道:“元直对此有何高见?” 徐庶轻咳了一声,缓缓道:“伯威乃主公义子,他请辞军职乃主公家事,庶岂敢胡言乱语。主公若有不决,可召关将军、张将军同议。” “唉,元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方正了,伯威虽是我义子,但如今也是统军将领,你以军师中郎将职代左将军府司马,节制荆州各路兵马,算来伯威也是你的属下,有何不可谈论?” 徐庶感觉很为难,但刘备的话都到这份上了,他实在不好再推了,只能恭敬问道:“不知主公之意如何?” 刘备当然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只是模糊说道:“伯威勇武,入行伍以来,屡立战功,如今混贼当政,汉室倾危,正是我等清君侧,扬天威之时,岂可放过如此良将!” 徐庶点了点头,抱拳说道:“主公既然如此想法,只需修书一封令快马带回即可,伯威忠厚,主公言辞略微恳切一点,便已足够。” “就这么简单?”刘备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主公把事情想复杂了,大公子颇通忠孝礼仪,主公开口拒绝,他自然只能继续留在军中,但为求去其心中所虑,言辞之间还需婉转恳切一些,以安其心。”诸葛亮也起身抱拳说道。 刘备暗叹惭愧,自己以仁示天下,今日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细细想来,伯威至今确实还未做出半点违背自己话语之事。 徐庶和诸葛亮的话语让刘备紧提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眼前的形势,荆州尚不稳固,曹贼势大,自剪羽翼之事,确实不宜为之,好在有了对策,倒可以安心了,随即他又想起了先前谈论的盐铁之事,他随口问道:“武陵等郡盛产铁矿之事,何以从未有人提及?” 刚刚未发一言地马良当即起身说道:“主公,荆州盛产铁矿不假,但兹事体大,尚需谨慎为之。” 一旁的徐庶、诸葛亮也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像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条生财之道,而是一座独木桥,稍有不慎便会落水一般,需要格外的小心翼翼。 刘备更加地疑惑,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玄虚。 马良不等刘备问及便接着说道:“主公有所不知,天下盐铁皆由盐铁丞主掌,盐铁丞属少府,少府掌管皇家用度,到本朝时,盐铁之利已成了皇室地私产。先帝在位之时曾下诏,私自开采铁矿、煮盐者,以谋逆之罪论处,诛三族。” 刘备暗自心惊,怪不得在新野呆了七年,也没有闻听过荆州产铁之事,原来我大汉国还有这么一条规定,想来景升兄也是不敢妄动吧。 诸葛亮接过马良的话,皱眉说道:“曹操假传圣旨于河内郡等地大肆开采铁矿,并在青州煮盐,而江东孙策更是直接将会稽等地盐田据为已有,我荆州重新开采铁矿之事,倒也无需顾忌太多,但是开采地规模、投入的财力需要控制得当。” 诸葛亮想了想,便接着说道:“盐铁之利关乎百姓民生,如经营妥当,当有百倍之利。大公子先前提出转卖至汉中、益州、西凉等地,此想法确实不错,但短时间内恐怕有些困难,一来铁矿荒废已久,重新开采尚需时间修缮,二来这几处离我荆州相隔甚远,路途不便,安全难以保障。” 徐庶等诸葛亮说完,便沉吟着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将此事交付于荆州几个门阀士族,我们只需从中收税便可。至于铁矿的修缮,流民的招募以及销路,全交由他们自已去处置,主公也不需要去做破坏大汉律的事情。” 刘备闻听徐庶的想法,不由拍手称善,不要自己花钱,不要自己出力,但实实在在的税钱却收到了库府之中,同时也解决了部分流民的生存问题,虽然荆州如今已几乎没有流民了,但多一个生钱的渠道总归是好的。 马良却认为不妥,他摇头说道:“主公此次攻下襄阳,门阀士族确实出了不少力,但南郡的大片土地划归他们经营,已算是给足了报酬,对于这些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主公还需慎用,一旦荆州的经济命脉被这些人所控制,后果不堪。况且商贾之人向来利字当头,若是他们串通一气抬高铁价,荆州的百姓首先遭殃,到时百姓没有铁具耕种,田地产量也会大减,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诸葛亮轻笑道:“这倒不难解决,分出一半给门阀士族经营,另外一半我们自己掌控,他们想掌控物价便没有这么容易了,况且盐铁之利大的惊人,全让那些富商赚了,我们岂不是大亏。” “孔明这个办法不错,但掌控半数还嫌太少,至少要掌控七成!不仅要完全控制住价格产量,还要赚绝大多数的钱。”徐庶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刘备没想到一件头疼的事,这么三言两语就被他们比划的差不了,不由大喜,他这个左将军现在穷啦,从曹操南征开始,荆州的仗便没有停过,若不是长沙、零陵等郡县未遭战乱波及,尚有赋税收入,恐怕光光安置武陵、南郡的百姓,便会让他束手无策,如今能有机会赚钱,他开心啦。 但刘备也很清楚荆州的现状,听到徐庶说要掌控七成的铁矿,不由有些为难道:“元直想法固然周全,但眼下府中空虚,修缮的钱……” 徐庶轻笑了笑道:“主公放心,荆州富商多的是,想要拿到这铁矿的开采之权,岂能不让他们放点血。” 刘备恍然大悟,看着厅中三人,心中简直乐翻天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一章 糜竺、糜芳二人带着五十余家仆、一屯护卫的精兵浩浩荡荡朝武陵城赶来,消息传至武陵中,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他们开始揣测,左将军是不是已经同意了大公子的请辞,糜竺会不会是来接任的。 惟有庞统平淡如常,对此不闻不问,他早已看透了荆州眼前的形势,深信自己的判断。 闻听两个舅舅就要到了,刘封认为肯定是义父已经同意了他请辞的要求,派人过来接替了,不由大喜,抱着同样笑意盈盈的孙尚香狠亲了几口,立即召集武陵郡文武官吏,并带上这个疯丫头一起,出城十里迎接。 其实作为刘封的夫人,孙尚香也极不愿意刘封再征战八方了,一来婚后二人聚少离多,二来荆州、江东紧邻,早晚总免不了一战,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夫君领着精兵与哥哥拼个你死我活,所以闻听刘封有意隐退,她格外的开心。 糜竺、糜芳乃亲兄弟,东海郡朐县人,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资产上亿。 大汉兴平元气(194年),徐州牧陶谦病死,糜竺奉陶谦遗命,迎接在小沛的刘备入主徐州,并辅佐刘备。不久,吕布东来投靠刘备,但在建安元年(196年),吕布乘刘备与袁术发生战争之机,偷袭下邳,并虏获刘备地妻子。刘备惟有驻于广陵海西。糜竺特意将妹妹嫁给刘备(便是性情贞烈。在长坂一战中,为了阿斗投井而亡的糜夫人),又送二千下人和金银货帛以支助军队,让刘备迅速重整旗鼓。后来曹操想表糜竺为嬴郡太守。但糜竺与其弟糜芳都不接受,决意跟随刘备。 因为如此关系,糜家二兄弟在荆州军中倍受尊崇,尤其是家主糜竺,雍容大方。敦厚文雅,善于弓马骑射,享誉天下,刘备始终以上宾之礼待之。 这些年来,刘备能屡败屡战,其中大多功劳皆归于糜竺,他们虽然背井离乡四处飘荡。但糜家在全国的生意网络还在。酒馆、茶楼、青楼等皆能赢利,所得钱粮或充做军饷,或买入粮草以备不足,安插在各地的细作也会以这些酒楼、茶馆为依托,不断地将各地的情况报向荆州。 这个时候,两个舅舅不在襄阳帮助义父掌管经营之事,却赶来偏僻的武陵,其用意就不问可知了。 糜竺的皮肤很白,年过五旬。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皱纹,显然保养地极好,满面的笑容让人感觉很和气。闻听武陵的官吏出城十里迎接,他不由令人打开车驾,缓缓下车。踱步朝前走去。 “拜见娘舅大人。”看着糜竺、糜芳缓缓走来。刘封领着孙尚香齐齐躬身拜道。 糜竺哈哈一笑,疾步走来。一手搀扶一个,亲昵的说道:“伯威远行西凉回来,也不到我府上盘桓几日,实在该打。” 随即他从袖中抽出一个锦盒对着孙尚香说道:“此次来的仓促,只带了这个小礼物,可别怪我这个当娘舅的小气。” 孙尚香毕竟是孙坚的女儿,见惯了场面,她虽然经常在刘封面前耍耍小脾气,弄点标新立异地东西,但面对长辈还是一副知书打理地模样,她伸手接过锦盒,告罪说道:“娘舅所赐,甥女不敢推辞,但前番娘舅已送了一份厚礼过来,如此破费,我们做后辈的实在不安。” 糜竺哈哈大笑,挥了挥衣袖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不过一点小玩意儿,不值一哂。” 这时王威等人已迎了上来见礼,众人围着糜竺、糜芳二人一阵客套,缓缓往武陵城行去。 糜竺一旁的糜芳这时才有空对刘封说道:“伯威此次向左将军请辞,实在有点轻率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也不派人过来商议一下。前几天宴席过后,大哥可是令人将翠竹园给收拾了出来,专等你过去,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又跑回武陵了。” 一旁的众人闻言不由个个凝神聚气,竖耳聆听,只听刘封长叹一声答道:“娘舅教训的是,外甥确实有点卤莽了,只因实在是太过厌倦这无休无止的杀伐了,所以显得过于急躁。” 糜芳叹息着点点头,显得颇为同情,轻拍了拍刘封的背说道:“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便整日与敌对阵于战阵之间,确实太过残酷。但伯威想过整个大汉国没?想过你义父没有?想过荆州的百姓没有?你这一走,虽然自己解脱了,但别人怎么办?” 刘封一听糜芳这句话便暗道糟糕,听他地口气,似乎义父并不同意他请辞,他逐渐放轻松的心情蓦然便紧张了起来,同时不甘的答道:“外甥不过是一个武夫,粗通一点武技罢了,岂有这等救国救民之力,我实在不忍再看到熟悉的兄弟惨死在别人的刀下……” 糜竺依旧轻笑着,他接过刘封地话轻淡地说道:“你归隐山林不再参与血战,固然可以摆脱无尽的血腥和恐惧,但却依旧没法阻止那些士卒地阵亡,那些朋友的离去,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死的人还是要死,眼不见为净,难道这就是你能所做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假如有一天你义父被曹操击败了,命在旦夕,你会不会来救他?” 刘封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坚毅。 “但在那个时候,凭你一已之力又能起什么作用?你一个还能敌曹操十万大军不成?无非是来白白送死而已。” “为救义父性命,纵然万死又有何惧?”刘封激昂答道。 “好,我的外甥,就该有这种气魄,就该有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刚才之事,虽是假设,但天下形势瞬息万变,未必不会发生,趁你还能出力之时,就应该尽量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助你义父一臂之力,你说呢?” 刘封哑口无言,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而竖耳聆听的王威、魏延等人看着刘封张嘴结舌的样,心中乐翻了,此时越发觉得两位糜先生果然厉害。 看看火候已到,糜竺从身上拿出了刘备亲笔书写的书信,转手交给刘封。刘封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看样子真被士元先生说中了,自己已经身不由已了。 回到武陵城中之后,糜竺令刘封召集军司马以上将吏前来议事,包括五溪族的蛮王与魁帅。他在会议之上拿出了左将军的任命的令信,宣布了此次的来意,他此来乃出任武陵太守一职,糜芳为盐铁都尉,左将军决定重开荆州铁矿开采之事,考虑到此事兹事体大,决定只在武陵郡先行试行一番。 至于武陵郡的一军兵马,仍由刘封统领,职司武陵全境守御,缉拿盗贼等事宜。 按照左将军府的任命,糜竺相当于武陵相而刘封近似于武陵尉,一个掌管政务,一个负责统军,互不干涉,但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所要处理之事显然不仅限武陵郡一地,是已皆以高级官职相授,可以便宜行事。 王威听着糜竺的话语,心中有点不痛快,从蛮族迁到此地开始,他们前前后后忙了大该有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丈量完土地,按户分配到个人头上,再加上一干将校、数千士卒的同共辛苦努力才赶上春耕把从长沙运来的粮种种了下去,这下好了,左将军一句话下来,直接成全了别人了。他略显不愤的朝霍峻望去,正好碰到霍峻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点头,不满之意一览无余。 而刘封显然还未从先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礼节性的抱拳说道:“娘舅久随义父,精于政务,如今坐镇武陵,必能使让武陵早日步入正轨,使蛮民尽快熟悉耕种之事。” 糜竺依旧笑着,缓缓说道:“我是个商人,对于垦荒植种之事虽然也有所涉及,但并不感兴趣,我此来武陵最大的事情,还是要处理好铁矿之事,至于武陵之政务,还是由伯威处置吧,毕竟你手下这些兄弟对于这里的事比较熟悉,况且你与蛮王的事我也听说过了,武陵由你掌控最适合不过了。” “这……”刘封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明明这个舅舅出任武陵太守,怎么政务还是由我管? “就这样定了吧,左将军若是问将起来,自有我去回复,伯威无须担心。” 看着糜竺笑意盎然的脸,刘封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出来了什么,但他此刻的心情早因为请辞一事被拒绝而乱了,根本没有精力深思下去。 武陵并没有因为糜竺、糜芳的到来而有波动,就好像糜竺这个太守根本没有来过一样,军政大事一切还是由刘封掌管着。而糜竺跟刘封要了一营士卒之后,随即一头扎进了群山之中,那些荒废已久的铁矿成了他日夜忙碌的地方。 荆州便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情况下,迎来了一段稳定发展的黄金时期。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二章 建安十六年冬,十一月初六,秋收刚过,汉丞相曹操便迫不急待的亲领十五万大军出星夜朝潼关赶去。 西凉形势不同于江东、荆州。刘备这个卖草鞋的虽然比较难缠、很难打死,但荆州为地势所限,自保有余而攻掠不足,人口不足,民风偏软是一方面,缺乏战马更是致命的弱点,江东的情况也差不多,无非就是让刘备、孙权他们两个多活几年而已。 但如今掌控西凉全境的韩遂却让曹操有点寝食难安,官渡一战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惊胆颤的感觉。关中险固富足,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大秦吞并六国,一统江山,高祖屡败屡战,最终反败为胜,莫不是依据此地。 而且韩遂这个人,曹操很清楚,虽然曹操没有接触过韩遂,但从他这几十年在西凉不断反叛、不断接受招抚的情况来看,韩遂这个人很不简单,不仅有勇有谋,更是拿的起放的下,知退进。 从韩遂此次疾若雷霆拿下长安的情形来看,他图谋三辅已经很久了,一直便在等待合适的机会,而一旦攻下长安之后,他便瞬间转攻为守,屯大军于渭水、灞桥、阴般等地,同时不断将金城、武威等边郡百姓迁往三辅各处肥沃之地,进退攻守之间颇有章法,如果让他在长安发展数年,恐怕到时候不是自己领军西征了。而是得想着如何固守潼关、武关等地,防止西凉军东进。 韩遂不是董卓,董卓即便是在失去人心的时候,也没有人能领军攻进关中,更何况是这个深得人心的韩遂,所以只能趁他立足未稳,消灭于起步之时。 相对于韩遂的张驰有度。完全像个疯子一般的马超则更让曹操头痛,距离叛军起兵不过半年地时候,马超不仅攻占了安定郡全境、北地郡全境,连带着冯翊郡西面的频阳、粟邑、糜城也都被庞德、马岱等将攻克。若不是洛水东岸的澄城在校尉郝昭的苦苦坚持下屹立不倒,恐怕这只马儿已经打到了临晋城下,等不到下雪,便能杀到蒲坂津了。 那样一来,明年开春之时,就得防止叛军过河杀进河东郡了。 曹操想起来就有点不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视攻城拔寨如探囊取物的悍将。据传闻。马超每阵便冲在最前,手下鲜有一合之将,所到之处莫不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出兵也无常理,兴之所致,兵锋所指,仅此而已。 曹操考虑再三,在八月初之时。还是决定让虎豹骑先行前往潼关增援,下雪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将叛军挡在潼关之外,要等到大军连年南征,粮草耗费惊人不说。连番败仗也让大军损失惨重。如今西凉叛军士气高涨,与之交锋损失必大。他需要时间整顿兵马。 虎豹骑统领虎烈将军、高陵亭侯曹纯三年前南征荆州之时不慎染病,去年病逝在邺城,着实让曹操伤心了一阵,曹纯颇有胆识、甚为机敏,每每以弱敌强而一击致命,所战之功颇多。曹纯病逝之后,虎豹骑交由曹休所领,曹休曾以骑都尉职随曹纯身侧数年,武艺、兵法皆得曹纯真传,虽然年纪甚轻,但与普通士卒一般征伐各处,深得将士信任,此次他领五千虎豹精骑日夜兼程赶往潼关,从邺城至此不过五天时间。 而在曹休抵达潼关不久之后,曹洪、徐晃亦各领兵马赶至,加上钟繇一路收整的残兵,至八月中旬,潼关已有五万大军,其中铁骑一万五千人马,战力颇强。 兵力聚集,潼关显得越发的稳固,但几位统军将领之间却因为不同地意见而产生了纷争。 以军职来算,众人之中以钟繇最长,钟繇乃司隶校尉,司隶校尉秩为二千石,置从事、假佐等署官,又领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隶所组亲卫,监察京师百官及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河(河东,河内,河南)及弘农七郡的官员,此时奉天子之命假节督领西凉军政,可谓一方统帅,便是镇南将军曹仁也不像他这般能领地方政务。 但钟繇此次败的太快,颜面全无,尤其是刚刚迁厉锋将军的曹洪年轻气盛,没有指着他地鼻子破口大骂,已算是给足了面子,哪里还肯听他的军令,至于讨逆将军徐晃,军职乃在曹洪之上,但曹洪是丞相大人的族弟,颇受丞相喜爱,他哪里管得住。 曹洪原本一直在堂兄曹仁的帐下职司先锋,性子颇急,此次西凉告急,身在寿春城中的曹操恐后方出现变故,便传令樊城曹仁,派遣大军出武关前去增援长安。那时正逢刘备帐下悍将关羽领军猛攻枣阳,曹仁生怕刘备突袭樊城,大军不敢轻动,但让曹洪领五千精兵赶去增援。 但长安失陷的太过突然,曹洪刚过武关,堪堪赶至商县便听到了长安失守的消息,这让他恼火不堪,十万西凉大军守卫三辅,尽然一个月地时间都不到,连长安都丢了,他真不知道钟繇在西凉干了十几年是怎么干地? 骂归骂,曹洪帐下此时只有五千人马,力量不足,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转头翻越冢岭山、灌举山朝潼关赶去。 等到徐晃奉丞相之命领江东前线的精兵星夜赶至潼关之时,他已在潼关呆了一个多月,等到曹休的虎豹骑赶到之时,他都快闷出鸟来了,到西凉这么久了,他一仗未打,整天跟着钟繇在潼关装孙子,这让一向急躁的曹洪格外受不了,现在潼关有五万大军,一万五千铁骑,韩遂虽然号称十万,但分守各地顾首不顾尾,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等的,干脆杀奔长安,在丞相大人领大军赶至时,扫清面前的所有障碍。 徐晃、钟繇齐齐被曹洪的疯狂想法吓了一大跳,韩遂大军现在势头正旺,这个时候去和叛军铁骑对攻,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两人想法一致,最好还是等到丞相大军来了再说。 曹洪对他们胆小的作法不屑一顾,丞相大军要来也得在秋收过后,十五万大军地粮草出不得任何差错,况且前番南征所征民夫死伤惨重,这次只能等秋收以后才能征调,又要拖上几天,丞相不来,难道我们这里的五万大军就眼睁睁的看着叛军将三辅百姓种下去的粮食抢掠一空? 曹洪又去问询曹休的意见,曹休倒是很爽快,打可以,但不能贪功,我们兵马太少,况且叛军地铁骑众多,一旦被缠住很容易被包围,不过要是缩在潼关不出,对大军地士气影响太大,我们隔三差五打他一下,让西凉人收敛一点,曹洪哈哈大笑,拍着曹休的肩膀说,“还是我们曹家地儿郎有志气!看看子孝兄,十万大军挡在樊城稳丝不动,任刘备想破了头也没有办法,要是都像钟繇那样动不动就把城丢了,恐怕大汉国用不了几天就被叛军给吃掉了。” 曹洪根本不顾钟繇、徐晃的阻挠,带着五千兵就出城去打郑县了。 韩遂为了集中兵力固守长安,便将渭水南岸的新丰、郑县百姓迁往长安城中,每城只留下数千士卒守在城里,准备稻谷成熟之后再抢收进城中,此时面曹军突然出击,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城墙很快就被冲破,一千守卒退到内城之时仅剩下六百余。 曹洪看着西凉军那副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这种架势明显是诱我深入嘛,文烈说了,打一下就走,杀杀叛军的锐气便成,看着龟缩到内城的叛军,曹洪说退就退,走的干净利落。 而绕过郑县,埋伏在旷野处,准备袭击叛军援军的曹休一无所获,郑县被攻击,新丰城的叛军只顾紧闭城门,小心戒备,根本就不管前面友军的死活。 这让曹休伏击的计划落空,计算着曹洪此刻应该也快撤退了,曹休随即下令撤军。 让曹休担心的事发生了,即便是如此小心翼翼,他们的行踪依旧被西凉叛军所得知,在他们攻掠完郑县返回潼关之时,遭受到了羌骑的伏击,北宫归虎、李寒玉各带一万铁骑从两翼掩杀了过来,一副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架势。 但韩遂此次显然小看了曹军的战力,二万羌骑固然凶悍,但曹操帐下最为精锐的虎豹骑也非等闲,面对险境,曹休凛然不惧,尽然硬生生的指挥铁骑从北宫归虎阻截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曹休突破重围之后没有远去,而是整军再次杀回狠狠的冲进了羌骑阵中,北宫归虎本来还准备再突袭郑县的曹军步卒一次,促不及防之下顿时死伤惨重,一场伏击战,硬是打成了遭遇战,结果元气大伤。 而曹洪、曹休经此一役之后,也深为忌惮起韩遂的神出鬼没,只能死守在潼关,等待丞相大军。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三章 十二月初四,在众人翘首祈盼之中,曹操终于带着大军赶到了潼关。 看着威武雄壮的大军缓缓在关下扎营,自感愧疚的钟繇跪在城门处请罪,三辅丢失,大汉国失去了最西面的屏障,他这个司隶校尉太过失职了。但曹操毫不为意,亲手将钟繇扶上自已的车驾,共同进关。钟繇镇守关中十余年,民囤、军囤效果颇佳,原本拖垮整个大汉的西凉,自钟繇到位之后便足以自足,官渡战袁绍之时,尽然还能有战马送至前线,这种功绩,让曹操颇为赞叹,怎会因为一时之过,而怪罪于他。 此次曹操带来了十五万大军,但对于西凉的形势却没有丝毫的影响,韩遂以渭水为依托,借助沿岸城池为根基层层建立防线,并以铁骑相伴随时可以突袭,让长安至潼关这三百余里地界飞鸟难度。 面对着西凉军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曹操当即排除了强攻的想法,西凉叛军铁骑甚多,来去如风,对阵沙场之间胜负难料,还是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第二日,曹操令贾诩前往长安商谈招抚之事,他想要试探一下韩遂的底线,看看有没有招抚的可能,最主要的是,他想让贾诩借此机会摸清楚叛军的实力。 贾诩乃武威姑臧(今甘肃武威)人,久在董卓帐下效力,早年曾与边章、韩遂等人为友,对于韩遂,他比曹操等人要了解的多,韩遂行事稳重,城府极深。目光也放的很远,与这种人谈招抚那绝对是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况且长安现在在韩遂的手上,边境各地便有了三辅地救济,百姓过冬之时便不会饿死人了,这便是韩遂眼前最为看重的事,你许他什么大官。送他多少钱粮都不会管用。 但贾诩懒的跟曹操说这些,他留下了护卫的士卒,单人独骑就往长安行去。 听说贾文和来了,正在长安城中研究两军形势的韩遂不由大喜。立即将他迎进了屋里,丝毫不管桌面上还标记着各处布防的兵力布置。 贾诩进屋之后也是一惊,但随即便被韩遂两鬓的白发所吸引了,时间一恍即过,想来他与韩遂也有近二十年没见了,老友相聚自免不了一番唏嘘,随后贾诩指着桌面上地布置。开着玩笑说道:“文约先生这是故布疑阵还是示敌以弱?” 韩遂哈哈大笑。拍着贾诩的肩膀说道:“在贾文和面前摆弄这些伎俩,岂不是贻笑大方!”随即他又指了指那些布置,收敛笑容,长叹一声说道:“西凉就这点老底子,搬来搬去也无非是马玩、梁兴等人,根本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贾诩轻轻一笑,指了指厅外说道:“相比二十年前,现在的年轻人可要厉害多了。” 韩遂脸上再现笑意,点头说道:“这还得多亏了张、樊两位先生啊。西凉军若不是有两位先生相助,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算了算了,这么多年没见文和,尽谈这些俗事实在令人心烦,你我先喝上几杯。然后再一直合奏一曲。” 贾诩抱拳笑道:“能听到文约先生地笛声。真是不虚此行。” 贾诩在韩遂营中整整呆了三天,两人整日喝酒吃肉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从“凉州三明”一直说到老边、六月惊雷、北宫伯玉、傅燮、王国再到董卓,几十年下来,只剩他们两把老骨头了。谈到兴起之时,两人琴笛齐鸣,悠然自得,仿佛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第四日清晨,贾诩不告而别,一人一马如同来时一般直往潼关,当夜他便住在郑县,第二天凌晨时分回到了潼关。 曹操本还在睡觉,闻听贾诩安然返回,不由睡意全无,裹着被单便急急在帐中接见。 贾诩略显苍老的脸上此时显得格外的困乏,这几日的奔波,让他在寒风的肆虐下几乎被冻僵,神色憔悴地贾诩第一句话便给曹操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丞相,还是进攻吧。韩遂要当凉州牧,要有自己地郡国兵,并要朝廷免去西凉五年的赋税,西凉的官吏也全由他指派……,以属下之见,根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曹操虽然早已料到招抚的可能性极小,但从贾诩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他有一丝丝的失神,他默然的半晌,随即关照了贾诩几句,便让他回营休息去了,连叛军的情况都懒的问了。 以韩遂提出来地这些苛刻条件,根本就是准备死战到底了,这个时候贾诩即便是探知到了一些情况,恐怕也是叛军有意而为之。 午后,曹操令曹休带着虎豹骑疾赴冯翊郡,前些日子接到冯翊郡太守求援,钟繇已从潼关派出三千骑赶往澄城相助,虽然洛水南岸的粟邑、蒲城、频阳皆被马超攻下,但由于澄城未失,马超的大军难以在北岸找到立足之处,今年,洛水北岸诸城皆可轻吁一口气了,如今各城守卒想必在盼望着下雪,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曹操还是决定让曹休跑一趟。 今年的大雪来的有些晚,直到十二月十八日,西凉阴暗地天空中才飘荡起纷飞地雪花。 看着纷飞的雪片越来越大,两军士卒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笼罩在他们头顶地战争阴云,随着这洁白的雪花渐渐远去,看着冰冷的城墙渐渐披上一层浩白的银装,他们无不欢呼雀跃。虽然他们都知道血战无可避免,但能安安稳稳的过个年,也知足了。 曹操此时并没有时间欣赏着外面的雪景,大雪的来临给他的排兵布阵急取了时间,也让西凉各处撤回来的士卒得以缓解畏战的情绪,这个时候,他要为来年的大仗而准备,如果能在四月春耕之前解决韩遂那是最好,否则十月就是底限,一旦到了十月还不能攻占三辅,那只有退军了,负责供给二十万大军粮草的一百二十万民夫,大部分来自冀州、徐州,到了四月之时,必须轮换回去加紧春耕,以保证秋季的收成,到了十月粮草需要入库,百姓需要忙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根本没办法千里迢迢运粮至此。 而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最让曹操担心的是许都,是朝堂。 由于这些年常年征战在外,朝堂之事,皆由侍中,守尚书令荀全权处置,荀清秀通雅,博闻广识,为人刚正不阿,乃王佐之才,在曹操初起兵最为困难之时便追随其后,击吕布、守衮州、迎献帝、破袁绍,二十年来,每逢大军遇生死存亡之时,曹操皆取从荀之计,终至今日之强势。 可如今,曹操已开始对荀产生了戒心,曹操官至丞相、统军百万,位极人臣,他已不像当初想象的那般扶汉室于危难,定四海而安邦。看着毫无权势,仰他鼻息而生存的当今皇帝,曹操渐渐有了想法。但从荀的所做所为来看,曹操感觉到了危机,荀一直以来虽然竭力相助,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曹操之手匡扶汉室,荀这个门阀出身的士人根本就看不起曹操,为了制约曹操手中强大的兵权,为了迎合曹操好战的心理,荀不像以前那般在大军出征之前细细思量得失,仔细对比优劣之势,对于即将面对之敌,总是不屑一顾。在荀等人的指使之下,大量的门阀士子开始进入军中,尽管曹操竭力起用宗室旧将以保证大军的统御之权,但像荀攸、崔琰、司马懿、杨修等才智出众之士,其才干实在不是他人所能代替的,军中已明显分成数个派别,只不过尚能相安无事罢了。 这几年连遭败绩,让曹操的威望大降,想起荀等官吏的精明才智,曹操不得不小心谨慎,董卓便是前车之鉴,为防宫中有变,曹操岂敢长年累月征战在外,每隔一年半载,必得搬师回朝,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但西凉叛军的战力强悍,确实有些棘手,据文烈与羌骑交手的情况来看,叛军铁骑战力甚强,韩遂排兵布阵神出鬼没,想在十个月内击溃十万叛军恐怕有些困难,更何况在冯翊郡还有一个发了疯的马超,如何解决他那五六万兵马确实有点头痛。 曹操细想了想,不由将眼光放到了西凉军的后方,据钟繇的所报,叛军突袭长安当是翻山越岭而来,再加上潜伏了十余年的内应,而一击得手,但汉阳郡、陈仓等坚城应当还未失陷,如今韩遂以长安为中心,大军密布,后方必然空虚,若是成安的大军犹在,直击金城、武威等郡断了韩遂的后援,那长安的叛军必乱,机会就来了。 可韩遂明知道汉阳是个巨大的隐患,会没有准备么?仅凭成安的兵马当挡不住铁骑的冲击。尤其是远击金城等郡,器械难以同行,失去弩车等战车的掩护,步卒实在不堪一击。 沉思的曹操不由将眼光投向了汉中,能不能从这里入手?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四章 汉中偏远,地势险固,仅有数条栈道相通,易守难攻,乃天师道(五斗米教)起源之地。 如今汉中之主乃是张鲁,张鲁乃沛国丰(江苏丰县)人,五斗米教祖师张陵之孙,张衡之子。 张衡死后,张鲁继为首领。其母好养生,“有少容”,“兼挟鬼道”,往来益州牧刘焉家。他通过其母跟刘焉家的关系,得到信任。东汉初平二年(191)刘焉任命他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权。刘焉死,其子刘璋代立,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尽杀鲁母家室。张鲁遂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民众。 后曹操迎献帝于许都,时刻提防着河北袁绍杀过黄河,对于汉中之事鞭长莫及,干脆封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由他而去。 没想到西凉形势风云突变,大军尽然被挡在了潼关前进不得半步,正在曹操一愁莫展之时,他想起了张鲁,想到了十几年前封官之事,再考虑到汉阳郡的成安还在坚守,曹操顿时有了破敌之策。 汉中距离冀城虽然尚远,但武都郡却与汉阳郡紧临,驻防武都城的乃是张鲁的弟弟张卫,这两郡之间不过隔了一座祁山,假如张鲁同意出兵,武都郡的军马随时可以杀进汉阳,一旦破了冀城城外的叛军,西凉的形势将会瞬间扭转。 一想至此,曹操便令人召来荀攸、程昱、贾诩、钟繇四人商议,此事关系重大,能否说服张鲁出兵至关重要,曹操需要听听他们的想法。 几人似乎心意相通,闻听丞相大人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便纷纷赞叹丞相圣明,如今两军僵持。能在叛军的背后多出一支大军出来,必能出敌所料,给叛军重重一击,只要长安一线敌军有所慌乱,必能长驱直入一战而克。 看着昔日的谋臣如今三缄其口的模样,闻听着他们嘴里的赞美之言,曹操心里不由一阵冷笑。跟我玩这种把戏,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 陪着他们一阵胡扯之后,曹操也不细说了,直接将前往汉中的重任抛给钟繇,缓缓说道:“西凉的事。以元常最为熟悉,你与张鲁做了十几年地邻居了,想来他也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趁着天降大雪,两军休战之机,还望元常不辞劳苦,亲自赶往汉中一趟。” 钟繇等人看着转身离去的曹操不由一脸郁闷,丞相大人这招狠啦。钟繇失守三辅在先。若是这次的事情再办砸了,估计这朝堂之上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钟繇以书法之名享誉天下,虽不如安定张阀老家主张芝名气之盛,但亦相差无几,更何况张芝以草书立世极难模仿,钟繇以行楷著称,易于临摹,天下临“钟体”者不计其数。他若离开朝堂确实是大汉朝的一大损失。 荀攸、贾诩、程昱三人不由相视苦笑,若论玩弄手段,丞相大人实在高出他们甚多了,他们与钟繇相差甚厚,自然只能竭力相助。 贾诩毕竟是西凉人。虽然常年跟随曹操征战八方。但对西凉的事情依然很关注,他想了一下。随即对着钟繇说道:“元常老弟,张鲁这个人很有手段,千万不可小视。从他以五斗米教教义治理州郡便可见一般,这些年来汉中以无为而治,不置刑法,不收赋税,郡府所需皆靠百姓自愿上缴,如今不仅百姓越发富足,府库钱粮也堆积如山,这种人若是以利诱之,恐怕起不到丝毫的效果,想要逼迫他出兵,惟有以丞相大军来恐吓。” 荀攸轻拈额下长髯,摇头说道:“文和兄此策虽然直中要害,效果显著,但风险也大,张鲁为了权势,可以击杀同攻汉中的别部司马张修,若是逼地太急,未必不会投靠韩遂,于元常不利啊!” 程昱倒是不同意荀攸的看法,“张鲁虽然固步自封,但天下大势还是看的清的,如今韩遂势大不错,但西凉叛军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再加上韩遂并无子嗣,一旦韩遂出现意外,叛军必然内乱,这种致命弱点,张鲁不可能不清楚,加上元常的名望,张鲁没有这个胆子。但能不能让他出兵,恐怕还有点难说,对他来说,韩遂霸占着西凉恐怕要比丞相大人攻占西凉有利地多,让他出面打破眼前的平衡……”程昱轻叹着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贾诩所说的恐吓也没有信心,一个为了兵权能杀了袍泽的人,相信的只会是实力,丞相大军不能杀到汉中城下,恐吓对他来说,不过是耳边风而已。 贾诩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愁眉苦脸的三人颇为自信的说道:“汉中表面虽然平静,但形势远比你们想象地要复杂。这几年张鲁曾数次攻打梓潼、巴西两郡,但皆因蜀道难行、剑阁险要而无功而返,张鲁与刘璋之间地杀母之仇,他可是时刻都惦记着,元常大可从此入手,一面恐吓,一面许诺,平定西凉之后,大军将南下杀进益州,刘璋等人皆由他处置。” “如若张鲁还是不肯出兵,元常可去找杨松,他或许有办法!” 几人先还觉得贾诩的说法很有道理,但闻听杨松之名,无不诧异至极,很明显他们听说过杨松的名声。 钟繇更是愤然说道:“此次前往汉中,若是不能说动张鲁出兵,大不了告老还乡,归隐山林而已,但与这种贪财好色之徒为伍,我这张老脸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贾诩淡淡说道:“元常以为,张鲁何以会重用这种贪财好色的小人?” “这……” “其实杨松此人才智之高,非你我所能揣度。元常恐怕是小看他了。” 钟繇一脸厌恶,鄙夷说道:“汉中虽然偏远,但亦有我军细作,此人贪财好色之名汉中无人不晓,与商贾勾结之事不可胜数,纵然有才,亦羞于结识。” 贾诩见钟繇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元常自己拿主意吧!” 建安十七年,正月初六,钟繇踏着厚实的积雪,冒着凌厉的寒风赶往汉中,由于长安为叛军所占,钟繇只能带着五十名随从翻山而行,翻越华山过蓝田至青泥隘口,再绕道武关,沿丹水至子午谷,再由子午谷栈道赶至骆谷,出骆谷至汉水,过汉水至箕谷,再沿定军山赶至褒城,过褒城至南郑城下。 等钟繇一行众人赶至汉中郡治南郑城中时,已是二月,一贯温文尔雅的钟繇与众随从一般,如同一群乞丐,好在汉中之地五斗米教深入人心,百姓皆好客,沿途皆有义舍,舍中尽有饭食,让钟繇等人不至于饿坏。 在南郑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梳洗清洁了一番,并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钟繇便持节、悬印赶至郡治府中求见张鲁。 但上天似乎跟钟繇过不去,张鲁闻听有人求见,根本不理睬,只打发了帐下主薄杨松前来接见。 等钟繇进府之后,闻听那个满脸笑意,显得极为精明地人自报家门乃是杨松之时,差点气晕了过去,再一想到当时与贾诩说到此人时的情形,他拂袖便要离去。 这时杨松倒是开口了,他似乎看透了钟繇的表情,知道此人极为厌恶自己,杨松轻笑着说道:“钟大人奉丞相之命前来求援搬兵,就是这么一个搬法?” 钟繇不由一愣,停下了脚步,自己只报了一下官职名号,他就能猜到自己的来意,确实有几分门道啊!但他一想到此人联合商贾欺行霸市的作派便感觉一阵厌恶,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地情绪,平淡地说道:“那又如何?” 只听杨松缓缓说道:“谈判结盟,无非威逼利诱,攀亲叙旧。钟大人翻山越岭,走了两月方才至此,如今一言不发便要走,又是何道理?” 钟繇冷哼一声说道:“一个太守府中的下人,恐怕没有这个资格问询此事吧。” 杨松对钟繇地冷言冷语毫不生气,他轻笑着说道:“钟大人所言极是,但师君如今正忙于集结兵力,准备攻打马鸣阁(梓潼郡北面一处关隘),恐怕没有兵力出兵西凉呐!” 钟繇心中惊讶却面不改色,冷言说道:“西凉的事,你倒是知道不少!” 杨松哈哈一笑:“那倒不敢当,略有耳闻罢了,好歹也是近邻,有个风吹草动的,总能听到一点,如今成中郎将的大军被困在汉阳动弹不得,非外援不可解燃眉之急啊!我倒有办法让师君出兵相助,不过嘛……” 钟繇没想到这个尽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公然勒索起来,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怒气,厉声骂道:“无耻之徒!”昂然离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五章 看着指袖而去的钟繇,杨松的脸上丝毫没有不满之色,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微眯眼睛,神色自如的目光钟繇等人远去。 在钟繇的背影消失不见之时,杨松才冷笑着说道:“顾步自封,自以为是的一个老卒罢了,到了这种情况下还如此狂妄,实在不配作文约先生的对手。” 钟繇回到客栈之后,便安心的住了下来,他知道既然自己已在太守府中露了面,光凭他大汉司隶校尉之个官职,张鲁便避无可避,迟早是要来拜会的,除非他是铁了心的视朝廷如无物,欲公然反叛了。 杨松回见张鲁之时,并没有因为钟繇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而有所隐瞒,他将今日会见钟繇之事详细无漏的禀报上去,连带钟繇的冷言冷语也模仿的有模有样,置于接下来如何处置,则让师君自下决断。 张鲁感受着钟繇强硬的态度有些左右为难,诚然天下富庶之地皆为曹操所有,连天子亦被其所控,论实力,四海之内难有相抗者,此时效忠于他,莫过是最佳的选择,但钟繇的态度让他有些不满,现在便如此猖狂,以后岂不是骑到自己的头上去了。再说如今韩遂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不是汉中之兵所能抵挡,若是貌然出兵攻打汉阳,恐怕未等曹操的大军杀进西凉,汉中已被西凉叛军攻占了。 思前想后。张鲁始终拿不定主意。他随即召集帐下亲信前来议事,阎圃、杨昂、杨任尽集奉命前来。 杨松看着人已到齐,未等张鲁开口,便抢先说道:“师君,天下大利为曹操所占,今带甲百万。粮草无数,吕布、袁术、袁绍等枭雄尽然为其所灭,韩文约虽有旷世之才,但无展翅之地,必败无疑,钟繇此来,实乃不可多得地契机。师君能在曹操遇阻之时助其一臂之力。将来必受重用。” 一旁地阎圃觉得诧异无比,杨松乃是张修部下,与师君之仇可谓颇深,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皆是因为他的二个族弟杨任、杨昂皆掌兵权,守卫汉中门户,再加上他平常装做贪财好色的小人,让师君有所麻痹,所以倒开始重用于他。阎圃知道。此次出兵相助曹操,实在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假如能助其击败叛军,师君封侯拜将不在话下!何以杨松会如此卖力劝说?难道他私下与钟繇有什么交易? 这时张鲁已看着杨松说道:“为长远计,此议倒是不错。可韩文约也不是易与之辈。钟繇镇守三辅十余年了,可韩遂大军一起。曹军根本难挡其锋锐,一月时间,十万曹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况且,我们与韩遂也算是老朋友了,这个时候在他背后捅上一刀,落怕会落下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啊!一旦韩遂挥师而来,毫无胜算呐。况且钟繇这种狂妄态度,显然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日后……” 杨松不由心中大骂:“当日夜袭我军营寨之中,也未看你有丝毫的犹豫,这个时候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但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平静说道:“钟繇无非是听信馋言对属下有所误解而已,若是面对师君,他理解礼数周全。” 阎圃不由接道:“师君大可瞻前顾后,冀城、显亲、陈仓、散关等地尚有成安地二万余兵马,韩遂却置之不理,只在街亭、槐里等城囤兵固守,显然西凉兵已力不从心,如今曹操大军在潼关与韩遂对峙,我军若是出兵,西凉军必乱,胜负瞬间可定,韩遂不足为虑。退一步来说,若是韩遂来攻,大不了一把火将栈道给烧了,在子午谷、骆谷等地囤兵固守,别说是十万西凉兵,就是五十万大军亦奈何不了我等,至于钟繇不过是一司隶校尉而已,师君此时若是建下功业,封侯拜将不在话下,又岂是他所能比的。” “军师祭酒所言极是,汉中险固,有山为屏,有水为障,更有阳平雄关守卫,固若金汤,何惧之有?” 张鲁眼见阎圃、杨松皆异口同声劝自己投靠曹操,不由心意已决,立即在府中摆下宴席,令人前去钟繇大人至此。 杨松回府之后,杨任、杨昂不由怒气冲冲的跟了过来,脾气火暴的杨昂更是一把抓住杨松的衣服,怒声问道:“杨松,你这是什么意思?张鲁那个狗贼给了你什么好处,尽然让你连张司马的大仇都忘了。” “放肆!”杨松一改先前的和气神色,瞪大了双眼,冷然喝骂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现在连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真是白当这个校尉,凭你这副模样也能为张大人报仇?恐怕连脑袋什么时候被人砍掉了都不知道!” 杨任不由急忙上前宽慰道:“兄长,他就这个狗熊脾气,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而已。” 杨松冷哼一声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缩在汉中这个鬼地方,谁能奈何得了这个土皇帝,就凭你们手下地二万兵马,恐怕连他地太守府都到不了。” 杨任若有所思:“兄长的意思,是让张鲁出去?” 杨松摇了摇头道:“张鲁这些年来谨小慎微,岂会轻离南郑,他不出去,我们可以让别人进来!” 他抬头看了看杨任、杨昂两人,随即指着杨昂说道:“你立即返回阳平关,派个靠得住的人去一趟冯翊郡,一定要见上马超一面,跟他谈谈条件。”只要马超不是傻子,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杨任迟疑问道:“兄长,马超的大军远在安定、冯翊,何不直接去长安找韩遂?莫名怕韩遂……” 杨松赞许的点了点头,对杨任说道:“文约先生的胃口太大了,他不仅想要汉中,更想要一个稳定而富足的汉中,到时候西凉大军杀进南郑之时,恐怕就是我们兄弟丧命之日,为了保持汉中的稳定,为了让张鲁替他效力,韩遂必定会杀我们而示好。马超这人虽然血腥,但做事尚讲道义,重情义,必能杀了张鲁。” 杨任、杨昂不由拜服,立即告退,朝军营中赶去。 张鲁宴请钟繇的酒宴是在太守府中,钟繇接到张鲁地邀请之时,倒也没摆架子,他在杨松面前发发火、骂几句,倒没什么,但张鲁是朝廷任命的汉宁太守,是镇守一方的统军中郎将,并不在钟繇的管辖之内,对他有所不满也只有弹劾之权而已,况且如今是如求于他,不便弄的太僵。 由于张鲁已听从阎圃、杨松地意思准备归顺朝廷,所以与钟繇相谈甚欢,酒过三巡,两人便已开始商谈出兵一事。 张鲁对于出兵汉阳一事并无异议,但他有所顾虑,汉中这几年所准备粮草军械乃是为攻打益州报杀母之仇,此次攻击汉阳定是消耗一空,报仇之事,恐怕不知道要拖到哪一年了。 钟繇当然知道张鲁地意思,他当即保证,只要击退西凉叛军,一定说服丞相起兵攻打益州,刘焉、刘璋父子野心勃勃,将益州视为私产,刘焉死时尽然私自就指定刘璋为益州牧,完全就是视大汉律于无物,这种叛逆不把他们全部杀光,天下何时难安。 张鲁再无疑问,举着酒樽一饮而尽,当下示意,武都两万大军,随时听从丞相大人调遣。 钟繇不由大喜。 为了确保汉中郡的大军确实展开了攻击,他亲自赶往武都,搬进了张卫地军帐,同时令人赶回潼关将汉中的军情报知丞相大人,他与张鲁已约定,三月底,赶在春耕之前发动攻击。 钟繇为了稳妥一些,将随同他前来汉中的五十名亲卫一下子派出了三十名,以六人为一组,分五组绕道而行。 建安十七年三月十六日,钟繇随同张鲁之弟张卫领二万步卒翻越铁龙山,至三月二十一日晚赶至上方谷,大军休整两日之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杀进围在上城外的西凉军营寨,二千围城的羌骑措手不及,顿时四散逃命,上之围顿解。 为了抓紧时间,钟繇、张卫两人未做丝毫的停留,直接汇同城内一千守军杀奔冀城。 此时守卫冀城的中郎将成安已饿的皮包骨头,一万守军的粮草消耗太过惊人了,现在每人一天只能吃一餐,城中仅剩下半月的粮草。开春之后,成安眼看粮草将近,便领着守城的兄弟出城准备往临渭等城突围,但冀城附近看似平常,确是危险重重,梁兴、侯选的一万铁骑隐在附近的山谷之中,成安的大军刚出城十里,便遭到了突袭,在冀城外空旷的平原之上,一万铁骑铺天盖地,如同乌云一般,根本不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曹军所能抵挡,成安连折了几阵,连城都不敢出了,看着渐渐消耗光的粮草,成安急的几乎从城楼上跳下去,没想到这时他尽然看到了司隶校尉钟繇,顿时泪涌如泉,跪拜在地,恍若隔世。 钟繇好声安慰了一番,对于成安能坚守在此几近一年时间,感觉万分,大汉国若都是像成中郎将这般忠心耿耿,何来今日之祸。 随即钟繇让成安点齐城中兵马,吃饱喝足之后,准备领着显亲等城的守军一齐杀向金城郡。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六章 失去了曹军压境的强大威胁,荆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在曹操忙于应付西凉韩遂、马超之时,荆州的迅速的恢复着元气,尤其是开放铁矿之后,荆州各郡县更显得一片生机勃勃 但刘封显然是个例外,到了七月盛夏之时,刘封已带着二千士卒扎营山林之间,操练兵马三个多月了,这二千士卒之中部分是从夏口便追随刘封的,大半是在长沙城中收降的原韩玄兵马,后来连番血战,颇多死伤,便从各处郡国兵中抽调了一些武艺高强之士,而随从刘封从樊城杀出来的悍卒,仅剩下三十余人,现在皆充当着刘封的亲兵护卫,虽然官职不高,但亲卫的身份特殊,待遇也要比普通士卒好上很多。 上次请辞的事情,显然让刘封感觉很丢人,王威、魏延等人为此也狠狠的嘲笑了他一番,但刘封这几年都在奔波、厮杀中度过,广闻见博,经验积累的非常多,对于这种事情,自然很有处理的办法,这次他将王威、魏延、季允、伍峻等人一股脑儿的带到了这里,让他们每人带着一屯人马或互相攻伐,或昼伏夜行,又或设伏突袭,一日数练,直让他们累的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了,哪里还有劲来嘲笑他。 这还不算,往往这个时候,刘封便会异常无耻的拉着他们说道:“要是在去年,义父同意我辞去军职,此时我也不用陪着你们整天在这鬼地方啃干饼了,你们也可安安心心的在军帐之中喝酒吃肉,哪像现在搞的满身灰尘。实在是苦不堪言呐!” 王威、魏延几个人气的龇牙咧嘴恨不得冲上抓住他一顿暴打,这个家伙现在越来越油滑了,就像一个老兵痞一般。鬼花样多的让人目不暇接,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而已,便拉着他们在这鬼地方呆了三个月,这也太夸张了。 刘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朝四周看了看。青翠地草木,绿意悠悠,尽管没有风。但厚厚的树叶挡住了天空中的阳光,让这里显得很清凉,尤其是不算太密集地树木,让人没有那种局促和压抑感,这是一个极适于休息的好地方,刘封对自己找的这片森林显得很满意。 闻听着枝头知了的嘹亮歌喉,刘封收回目光看了看身侧。只见这几位校尉、军司马一个个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动也懒的动一下了。 刘封嘴角不自然的流露出一股笑意,晨起至今,狂奔了二十余里至此,再还有劲,那才怪了。 “文长最近倒是长结实了不少!”他伸手捏了一下魏延地胳膊,赞叹着说道:“啧啧,看这胳膊上的肉,硬的如同铁块一般,再练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刀枪不入魏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白了刘封一眼,喘息着说道:“这还不是拜大公子所赐,每天扛着大刀来回狂奔四五十里,身上要是还有肥肉,那真是怪了。” 一旁的伍峻也嘀咕着说道:“大公子。前几天叔义兄还说我的刀法又飘逸了。我还寻思着最近身上的力气都耗空了,哪里还能飘逸的起来。后来一想才明白,原来是我人瘦了,三个月下来,瘦了一大圈,自然是飘逸了。” 刘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要是能练地跟刀一样轻,估计就天下无敌了,以前是刀随人走,到时候可就是人随刀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谁还能挡的住。” 王威趴在那里,捧腹狂笑,由于笑的太急,居然咳嗽了起来,好半晌他才指着刘封笑骂道:“想要报复我们就直接说吧,还要拐弯抹角的找借口,真要光靠跑就能跑出天下无敌的武功,那你还天天骑在马背上干嘛……” 刘封轻拍了拍背上的强弓,笑道:“在练骑射!在西凉呆的时间太短了,总感觉还不太纯熟,练好了到时候没准能救你们的命。” 忽然刘封象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猛然起身取弓上箭,随着箭弦地一声颤响,利箭如闪电一般划过长空,带着十几片飞起的树叶,狠狠的钉进了百步外的一颗树身。收敛起笑容,刘封叹息着说道:“舅舅说的不错,不管我走不走,你们都得上战场,现在我不走了,总得想办法让你们多一份活命地机会,西凉地仗现在不知道怎样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曹操占据了那块广袤地土地,荆州将再无宁日。” 说到当前的形势,众人脸上欢快的神情全都消失不见,个个蒙上了一层忧色,魏延更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说道:“大公子,西凉军的战力我们也见到了,连在马背上长大的鲜卑人、匈奴人都讨不到丝毫的便宜,曹操的大军想来也没有这个本事。马超帐下悍将骁勇,士卒齐心,曹军在那种空旷的平原之上应该没这么容易击败他吧!况且令明说,韩遂大军的实力要强出他们数倍……” 他们在马超军中呆了半年之久,与西凉士卒结下了很深的交情,自然不想听到他们战败的消息。 刘封想到那天马超一脸愤怒的冲入军帐,让他们赶快回荆州的情形,便更加的忧虑,“如果西凉由马超一人说了算,曹操实力再强,短时间内也很难占到便宜,看看庞德、马岱等人上下齐心的样子,上阵亲兄弟,三军用命,其战力之强不可估摸,可西凉军的危机便在于派系众多,各怀心思,大军连战连胜那还好说,一旦遭遇败仗,或者与曹操僵持不下,恐生内乱啊!” 众人无不默然,他们都听刘封、魏延、韩风几人详细说过西凉的形势,当初他们听到韩遂帐下统军将领互有仇隙,甚至两个羌人魁帅跟韩遂还有杀父之仇时,眼都直了,连大军副帅马超跟韩遂都有杀母之仇,这种军队实在是闻所未闻,让人想想便不寒而栗。 几个人心情很低落,都在担忧着西凉的形势,哪里还有心情操练兵马,刘封看着他们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干脆就下令整休半日。 二千士卒听到军令顿时欢声雷动。 傍晚之时,从武陵城赶来的快马送来了校尉霍峻的书信,信中催促刘封赶快回城,益州的刘璋派人前来荆州了,消息是太守糜竺大人派人通报的,具体来意尚未可知。 刘封随手就将书信丢给王威,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刘璋向来窥觑荆州,如今武陵、零陵、桂阳三郡的铁矿在舅舅的指挥下进展迅速,一年不到的时间,不仅完全恢复到了前朝的规模,那些由商贾所负责的铁矿更是产量惊人。 这些商人对于利润的追逐劲头大的有些惊人,不仅先前争相送礼至左将军府上,一旦争下铁矿开采之权后,便疯狂的投资其中,一处小小的铁矿,往往雇佣的民夫便达到五六百人之多,让左将军府上下一干人眼瞪大了眼睛。但乱世之中,铁的消耗量太大了,耕种农具自不必说,便是军械之需已让人们对此趋之若骛。再加上这些商贾门阀路子广泛,根本不愁销路,短短半年时间,光是收缴的铁税、关税以及糜竺负责武陵铁矿所赚的利润便已达到了去年荆州赋税的总额,看着府库帐簿上蓦然多出来的一亿钱,刘备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刘封虽然不太清楚张鲁、刘璋之间的仇恨关系,但汉中、益州数番交战之事,他还是知道的,想来刘璋派人来此,无非就是为盐铁而已,根本不足为奇。 正当刘封觉得霍峻有点大惊小怪之时,庞统的信件到了。 庞统的亲笔书信,让刘封不得不重视了起来,眼高于顶的庞统,这几年来渐渐被蔡琰的学识、谈吐和能力所倾倒,看着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尽然仅凭一人之力便将整个武陵郡的耕种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再闻听她闲暇之时所弹琴曲,庞统一下子便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死皮赖脸的一日往蔡琰家中跑几次,赶都赶不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写信过来,刘封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果然,庞统在信中开门见山,直接让刘封立即回武陵整顿军马,刘璋这个时候派人前来,看样子,西凉的战事已经快见分晓了,大战在即。可能生怕刘封有点不清楚,庞统在信中还将张鲁与刘璋之间的仇怨说了一番。益州民丰险固,成都城外沃野千里,粮草富足,梓潼、巴山等郡矿产丰富,益州自产自足完全足够,根本不需要与外界接触,刘璋派人前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张鲁投靠了曹操,解决了西凉大军之后,再引曹军攻打益州,前来求援了。 刘封看着庞统的信,心里感觉空荡荡的,庞统向来算无遗计、料事如神,看样子西凉军是凶多吉少了。马超、庞德还有小马岱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七章 刘封返回武陵城后,径自赶往庞统住处,同时令伍峻赶往太守府,看看襄阳可有消息送来。 庞统早已等候刘封多时,见他进来,立即上前几步,拉着刘封说道:“伯威,立即整顿武陵军马,西凉的仗,可能已经分出胜负了。” 刘封不由心里一沉,有点不甘的问道:“先生,西凉大军十五万人马,大半皆是骑卒,在三辅平旷之处面对曹操的二十万大军,应该没这么快分出胜负吧。” 庞统摇了摇头叹道:“西凉的仗自然是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不管是韩遂也好,曹操也罢,实力都强出荆州甚多,若是韩遂击溃了曹操的大军,我军的形势相对还要好一些,曹操势大,损失了二十万大军,尚能从河北、衮州等地征兵再战,西凉大军虽然打开了东进的道路,但粮草不足以支持他们远征,加上羌人并不愿意离开西凉这块土地,战火还将稳定在河西、弘农等地。若要是曹操击破了西凉军,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天下能与曹操相抗者,惟有江东、荆州和益州。益州偏远,地势险固,易守难攻,但想要杀出来,也不太容易,曹操只需要在汉中布下一军人马,便可安枕无忧,放心南征了。” 刘封不由有些失神,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也不再挺的笔直,他感觉有点想不通,自己离开西凉的时候。韩遂、马超大军势如破竹,钟繇地十万大军丢盔卸甲之间,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不过堪堪一年的时间,怎么会…… 庞统轻轻押了一口茶,平缓了一下思绪,看着面如土色的刘封,起身说道:“伯威,这不过我猜测而已。西凉的情形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益州牧刘璋这时派人前来,实在有些蹊跷,不过我已令人赶往襄阳,消息用不了多久便会传来。” 刘封猛然直起身来。一脸坚毅说道:“我亲自去一趟襄阳。” 庞统一惊,高呼道:“万万不可!大公子统兵坐镇一方,岂能轻离,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刘封哪里肯听,毫不在意的挥手说道:“我连这个中郎将都不想当,还在乎别人说我!随他们去好了。” 庞统眼看自己的劝阻无效,刘封急冲冲的离去。立即叫来雷虎。让他快马赶去太守府,通告糜竺大人。 在刘封打马即将飞奔出城之时,太守府从事满头大汗的赶到了城门处,险之又险的挡在了刘封地马前,刘封看着这名从事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刘封还以为他舅舅那里有紧要事情,刚听他说完,便急急掉转马头,朝太守府赶去。 糜竺丝毫没有因为铁矿开采的繁忙事务而有所变化。他穿着宽松的丝袍,闭着双眼,悠闲的躺在一张凉椅之上,左右各有两名婢女轻摇着大扇,将树荫之下不多的热气赶地老远。 当刘封满头大汗。一副慌张样子赶到院子里时。顿时看傻了眼,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糜竺缓缓睁开眼睛。白晰的脸上顿时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朝刘封招了招手,缓缓说道:“伯威已经是统镇一方的中郎将了,怎么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 刘封不由躬身说道:“娘舅教训的是。” 糜竺挥了挥手,让身侧的婢女退去,随即招呼刘封到面前坐下,才开口说道:“你准备去襄阳?” 刘封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糜竺心中了然,脸上笑意依旧,问道:“是想去探究清楚刘璋派人来地目地?还是想知道西凉那边的情况?” 刘封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说道:“我在西凉呆了半年之久,承蒙马超等人多番照拂,才能安然返回,此番西凉军与曹操对阵长安、潼关之间,着实让人担忧。” 糜竺直起身来,紧盯着刘封的说道:“西凉之战,不管最后是谁胜出,都将是我荆州之敌,这点伯威可知道?” 刘封不由语塞,默然低下头去,任由汗水沿着脸颊滑落,静静的滴在地上。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一想到马超俊朗刚毅的脸庞下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怀、庞德黝黑面庞爽朗的笑声,以及马岱瘦瘦的身躯,毫无心机地坦诚相对,刘封便感觉心里头十分的混乱,自己难道真要与他们阵兵以对,分个你死我活? 他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根本下不了这个手,他宁愿被那些西凉兵一枪刺死,也没法举枪相对。 糜竺少见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刘封的肩膀,叹息着说道:“伯威样样都好,就是太过仁厚了,尤其是如今身逢乱世,非铁石心肠不能成大事,你这样子早晚是会吃亏地,至于西凉地事,你还是不要去多想了,不管谁胜了,早晚都要有一战!” 刘封无言以对,心乱如麻。 当晚,糜竺摆下宴席,令人将庞统、王威、沙摩柯等人请至府中,武陵郡文武官吏共聚一堂,同进晚宴,糜竺也想借这个机会缓解一下刘封沉闷的心情,特地让几个婢女出来舞了几曲。 临近散席之时,糜竺还特地交待了庞统、王威他们几句,一定要盯住刘封,可别让他由着性子来了。 刘封在众人地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打消了前往襄阳的念头,安心的在城中等待着襄阳方面的消息。 七月十八日,在武陵城中焦急等待的刘封,接到了襄阳左将军府传来的军令。令刘封尽起武陵大军前往临沮城集结待命,武郡郡防卫交由蛮王沙摩柯全权负责。 同时送至的还有刘备的一封亲笔信,信中所言,让刘封看过之后,彻底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 西凉的形势完全出乎了庞统的猜测和他的想象,西凉军不仅未被曹操所击溃,更是连胜数场。 杨松派人将汉中即将出兵的消息告诉马超之后,马超不由大喜,对于杨松所提要求一概应允,相对于击破曹军为父亲报仇来说,区区一个汉宁太守算得了什么!能帮助他击退强敌的便是兄弟,便该坦承以待,他一面令人赶回南郑回禀杨松,一面在洛水以南粟邑、蒲城等地布下防线,让庞德领一万铁骑、二万步卒于此迷惑对岸曹军,自己则亲领一万中军精锐以及两万羌骑,三日奔驰一千余里,从冯翊郡突然杀至汉阳郡。 钟繇引着汉中张卫两万大军汇同汉阳郡虎翼中郎将成安一万五千大军势如破竹,不仅解了冀县之围,更是连失去的新阳等城也顺利攻克,一时间汉阳、广魏以及扶风郡的陈仓等城皆重新连成一片,士气大振。 但他们被西凉军围了一年之久,粮草早已耗尽,虽然如今能从武都郡得到粮草供给,但祈山险峻,运送粮草实在有所不便,死守在这里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按钟繇原先的打算是想一鼓作气杀奔金城,一举袭下金城,断了西凉军的归路。但看到成安所部士卒战立不稳的模样,他便改变了想法,准备领着大军缓缓后撤,先退过祈山,再缓图良策。 在钟繇的计算之中,留守汉阳郡的叛军将消息送至长安需要两至三日的时间,等韩遂集结铁骑赶往此处也需要三日之久,如果在陈仓等地留下阻截兵力,或许还能拖的更久,但这显然没有什么意义,五六日的时间,已足够他们撤离,多了他们这几万大军在叛军背后,就像是在韩遂的头上悬了一把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让人防不胜防。这种威慑威吓的作用,丝毫不比直接攻打金城等地要差。 钟繇的想法虽然好,但他却犯了一下错误,他不应该没有听完贾诩的话便匆匆赶来汉中,虽然他在西凉呆了十几年,但满身的凛然傲骨让他根本不屑于去研究杨松这个人,他不像贾诩那般深沉,那般沉得住气,对于杨松这类“小人”所能产生的作用,也明显的低估了。 而当马超如天神下凡一般,领着三万铁骑汇同韩遂早就埋伏在段谷、泰安等地的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四名校尉的两万铁骑杀来之时,离开城池守卫、正在加紧赶路的武都郡人马与汉阳郡守军顿遭重创。 除了钟繇张卫几人在亲兵的拼死掩护之下逃进深山之外,中郎将成安、校尉王义、宇文,都督华政尽皆惨死在西凉人的铁骑之下。 而马超一面令梁兴、侯选等人收降残敌,进驻汉阳郡各处城池,一面马不停蹄翻越祈山直扑下辨城,在杨松等人的接应之下,三万铁骑大军兵锋所指,无一不克,仅仅一个月时间尽然全取汉中全境,攻下南郑城,汉宁太守张鲁等家小在阎圃及五斗米教信徒的帮助下险之又险的逃开了杨松的追捕,隐入山林之中。 西凉形势一时之间剧变,马超的风头一时无二。 益州牧刘璋面对着囤大军于阳平关下的马超顿时感觉到了恐惧,立即令人星夜赶往荆州,希望刘备看在同宗的份上出兵相助。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八章 刘封看罢书信之后三步并着两步往后院赶去,此次大军要赶往临沮集结,与往日征调有所不同,这次可能不会再返回武陵城了,孙尚香与她的那些婢女,再留在武陵显然有点不太合适,最好还是搬去襄阳,也好顺便照看一下阿斗。 刘封的想法是好,可等他跑到后院一看,顿时大受打击,婢女告诉他,小姐一大早就骑马狩猎去了,可能天黑才能返回。 他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朝军营赶去,算了,指望这个小悍妹去照顾阿斗恐怕又得迫他骑马习武了,还是随她去好了,住在武陵也好,没人管着她还自在些,真要跑去襄阳惹事生非,恐怕义父那里也不好交待。 刘封赶至军营之时,王威、霍峻等人早已候在大帐之中,奉刘封之命提前赶来的韩风,早已通知了军中诸将。 刘封跟这些相处了好几年的兄弟也不客套了,直接宣读了左将军府军令,大军立即收拾行装,三日之后起程赶往临沮,这一年来有些士卒与本地百姓通婚,这几日务必要安置妥当,免得军心动摇。 王威等人显然被这道军令给弄糊涂了,这个时候尽起大军赶往临沮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曹操已经击退了西凉军,准备再次南征了? 刘封不由拍了拍脑袋。自己看来是忙昏了头了,急切之间尽然忘记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他随即又将刘备书信中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至于大军赶到临沮后如何行动,目前还不知道,只有到了那里才能弄清楚了。 王威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不由板着脸说道:“大公子,我们在武陵辛苦了二三年,好不容易将蛮民迁移之事处理妥当,又开出千顷良田,现在铁矿开采也正是红火之时。这么一纸调令就让我们去临沮了,这一番努力不是白费了。” 众人闻言不由点头称是,魏延向来以大哥王威马首是瞻,这时更是直接说道:“大公子,是不是有人嫉妒你的功绩,在左将军面前胡言乱言,想办法把你调开。好自己掌管这里。益州来了一个人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调我们去临沮。” 刘封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回头瞪了魏延一眼,眼中暴射出地杀气,顿时让魏延将后面的话给噎了回去。大帐之时顿时安静了下来,刘封伸手指了指王威、魏延等人,冷笑着说道:“你们还真是了不起了,翅膀硬了,连左将军下的军令也敢议论纷纷了,武陵难道是你们的私产?调你们离开,就是抢你们的钱?无人敢应。一个开口的都没有,他们纷纷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一声。 刘封冷哼着说道:“谁不想走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几年的兄弟了。我不会勉强你们。在武陵给你们安置几块良田我还可以办得到,到时候辛苦一点耕种。再取上一房媳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总比有了上顿没下顿要强。” 庞统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不由出言说道:“伯威也无需生气,在这里呆久了,总会有几分感情的,现在要走了,说话难免过火了点。” 刘封向来尊重庞统,见他开口,也不好再说下去,他对着王威等人说道:“兄弟归兄弟,军法归军法,有些事可是丝毫乱不得分寸的。” 王威看着一贯笑呵呵的刘封这副认真的模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笑意,他抱拳说道:“大公子说的是,属下知错。” 刘封被王威那样子给搞糊涂了,一时间倒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子,不过话到这里,他显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挥手说道:“明日整军,你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看着刘封的口气软了下来,魏延等人紧憋地那口气不由长吁了出来,他们哪肯休息,立即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此事。看着他们这副老奸圆滑的样子,顿时让刘封感觉有些无可奈何。 伍峻虽然说他长瘦了,但显然他自己感觉不出来,比起当初在樊城之时,他不仅是长胖了,而且还长高了不少,下额上也冒出了浓浓的须桩,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这几年他一直领着斥侯曲,所见所闻也极为丰富,这时他有点疑惑的问道:“大公子,汉中地势险要,十几年来未经战乱,百姓富足,如今被马超攻下之后,西凉军不仅多了一处转圜之地,更是多了一个粮仓,看样子西凉的仗还有的打,我们这时赶到临沮干什么?” 刘封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义父信中说的很含糊,只说益州牧刘璋派人前来求援。以我猜测,应该是去益州。” 几个人不由张大了嘴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傅彤奇怪的问道:“大公子,凭我们这五千人去益州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去帮那个什么益州牧守卫城池?” 魏延大大咧咧的说道:“刘璋来借兵?非亲非故地借什么兵?再说了,他这个益州牧还是他老子留给他的,把我大汉朝的两千石大官当成他们家的私产私相授予,这种叛逆还有脸来借兵?” 王威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有点难说,结盟抗敌之事倒是常见,但借兵守土闻所未闻,刘璋与我军向来互不干涉,没有理由开口求助,再者虽然马超攻下了汉中,但外有曹操大军压境,内有张鲁残余未尚清除,再加上韩遂军与他们的复杂关系,此时马超自顾不暇,根本不会去攻打益州,所谓借兵很有可能是一个借口!刘璋想借此机会吞并我 众人觉得王威地猜测很有可能,如今荆州可是块香饽饽,粮草渐丰,更兼有盐铁之利,汉水、襄水、长江更是构成道道天然地防线,谁不想过来咬上一口,而且镇南将军刘表镇守荆州之时,便数次与刘璋交锋,其心可见一般。 刘封也觉得王威的分晰很有道理,转身向庞统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庞统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王威等人,说道:“你们这帮家伙,完全是吃饱了撑地,去了临沮之后该怎么办,左将军府自然有交待,需要你们在这胡思乱想,乱猜一气?还是养足精神准备赶路吧,真要去益州,可是要跑几千里的路程。” 傍晚时分,刘封赶回了府中,迎接他的是一桌丰盛的晚餐,看着桌上摆满了兔肉、野味,刘封不用想也知道,小悍妹今天的收获不小。其实自从孙尚香有一次跟随刘封在军营之中住了一天之后,他就开始关心起刘封的饮食起居,一想到刘封在军营之中每餐就吃几个小黑饼充饥,孙尚香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所以就算是平常,孙尚香也总会交待那些婢女做的尽量丰盛一些。 刘封被阵阵肉香味给吸引住了,一天的奔波劳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也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水了,他就坐了下来直勾勾的盯在盘上,仿佛光用眼神就能将那些美味给消灭干净。 一阵“咯咯”的轻笑声在一侧响起,吓了刘封一跳,等他侧过头去,看着孙尚香捂着嘴在门边笑个不停之时,顿时满脸尴尬,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这般模样,实在是太丢面子了,正当刘封绞尽脑汁准备要辩解一番时,孙尚香已挟带着一股香风逼近,紧贴着刘封坐下。 从她湿透的发梢上,刘封可以看出,她刚刚洗过澡,水嫩的肌肤这时散发出阵阵幽香,让刘封心猿意马。看着左右无人,刘封伸出手去,一把将孙尚香搂在怀里,同时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孙尚香不由嘟起了小嘴,板起脸说道:“你这男人怎么这样啦,身上这么臭还来碰人家,好恶心哦!” 刘封哈哈大笑,手上搂的更紧,凑近孙尚香道:“我这么恶心,你干嘛还嫁给我!这不是自找的嘛!” “你少臭美,就凭你副死德兴,鬼才愿意嫁给你,人长的丑不说,还穷,你看你这个中郎将当的,两手空空连个小卒都不如,天天还吃我的,喝我的,羞不羞哦!我是被母亲逼的没办法,天生命苦啊!”刘封知道论口才,三五个自己也比不过这个小悍妹,他不由再笑,也不跟她胡扯了,拿起筷子就去夹肉。 孙尚香毕竟天天纵马习武,手上动作极快,一下子就拍开了刘封的手,瞪着眼睛惊呼道:“你个脏鬼,一双爪子黑呼呼的就想吃饭啊!天啦,我不活了,我怎么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啊!简直太恶心了。” 刘封只听得两眼发黑,忙不迭的哄着她说道:“好好好,小祖宗,我去洗手还不行嘛!洗了手再吃!” “洗手?你那满身臭汗也不知道洗洗?头发上都快长跳蚤了也不知道洗一下?你这男人怎么这么恶心啊!” 刘封无语至极,委屈说道:“我昨天刚洗的好不好,有这么脏吗?” 孙尚香抬手就在他胳膊上猛拧了一下,胳膊上传来的剧痛,顿时让刘封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个脏鬼还敢跟我还嘴!晚上你一个人睡柴房去吧,要是敢踏进房门半步,我阉了你送进宫去公公!”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零九章 各位书友新年好!! 建安十七年,七月二十一日,辰时。 武陵城北门城楼,战鼓隆隆,旌旗飘扬,在火辣阳光的烤晒之下,宽实威武的武陵城越发显得高大坚固,牢不可破。 而在城门外集结的五千士卒与城头隆隆的战鼓之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五千根木桩一般定在那里,寂静无声,他们以千人为一阵,在众校尉的指挥之下,整齐布成五个巨大的方块,填塞满了城外空旷之地,战阵之前,百余匹强壮的战马列成一排,相对于那些紧执马缰纹丝不动的悍卒,那些战马此时倒显得有些轻松自在,它们丝毫未被身后如林的枪戟所惊吓到,时而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汉字大纛,时而轻扒着面前的泥土,悠然自得。 按照刘封统军的惯例,每战出征之前,皆要重整部卒。他们这部军马征战频繁,死伤颇多,每战过后便会补入大量的战俘、新卒,士卒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为了防止统军校尉、军司马拉帮结派,联合老兵欺压新卒,防止降卒聚成一派,发生叛乱,刘封时不时的便会打乱编制重新整军,以保证大军的战力,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往常一贯神采奕奕的刘封,此时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他依旧抬头挺胸昂然立于城楼之上,但从他无精打采的眼神中。王威、庞统都看出了异常。 魏延跟刘封相处地时间最长,自然不会没有发现,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这里,随即附耳对王威说道:“兄长,大公子是不是因为要出征了,昨晚纵欲过度了?” 王威明显是被魏延的话给噎住了,这么严肃的场合,这混小子尽然还敢胡扯八道,要不是碍于人多,王威真想转过身给他屁股上来一脚。看着魏延一副贼笑地样子。王威不由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份一点。 其实刘封还真是在为孙尚香头痛,大前天晚上,磨到半夜才进屋不说,闻听刘封又要出征,孙尚香更是死活吵着要跟他一起去。这下刘封头大了,领军出战还要带上女眷。实在太不方便了。况且征战沙场那是男人的事,让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刘封想都不敢想。 就这样,这几天就这样闹过来的,问题至今没有解决。 眼前大军齐集至此,刘封再也无暇去思考那个小悍妹的事,只能强打起精神,宣读军令。 原先他们这营人马皆取边军建制,以两百人为一屯,四百人为一曲。刘封思考后觉得还是恢复大汉北军建制为好。军中历经十余战的老卒如今多了起来,老让他们当普通士卒,显然有点不太合适,恢复北军建制之后,五人一伍、有伍长。十人一什、有什长。五十人一队,有队长。百人一屯,有屯长,二百人一曲,有军侯,千人合为一部。这样一来,大军将划分的更为细致,让那些身经百战的悍卒也领一伍或者一什,用他们丰富的战场经验来带领手下袍泽,增强大军地战力。 以刺奸庞统为主薄,主掌军中往来文书。 校尉王威、霍峻各领一部一千人,军司马魏延、季允副之,别部司马雷虎亦领一部,傅彤为假司马,余下二千人马由刘封亲领,中郎将黄忠副之,其中军司马伍峻领三个斥侯曲共计六百人,韩风、阿多吉各掌一屯,为刘封亲兵,朱恺(黑子)为队长领五十人充当庞统亲兵,对于不通武艺的庞统,刘封向来极为关 而此次刘封亲卫军中又多出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家伙,那便是军司马刘从之子刘忠。 军司马刘从当年引一部一千二百士卒守卫樊城为大军断后,家人皆随左将军渡汉水,后来刘备连遭数败,曹操占据南郡,便失去了刘从家人的消息。刘封死战得脱之后,一直深深记得这位军司马大人的忠勇,再加上伍峻乃刘从收留的孤儿,形同义子,自然对于刘从的后代格外留心,攻下长沙之后,刘封便已令人传信江夏刘琦公子,让他帮忙留意一下,但直到刘琦公子病逝之时,仍未有消息,直到刘备攻下襄阳之后,刘封借助诸葛亮地帮忙,才在一个富商家里找到了刘从地夫人及一子一女,原来那个富商见刘忠、刘燕(刘从长女)长的挺清秀的,就带回了府上当作奴才、丫鬟使唤,等刘封找上门时,这个富商吓坏了,刘封的民声在百姓之间可要比刘备还要响,这个小魔王可是单人独骑闯五万曹军大营的杀神,他一个商贾之人哪里惹得起。 还未等刘封开口要人,便已送上银两,道歉赔礼了,这反倒让刘封有点不好意思了。闻听刘从的妻小找到之后,刘备也是一阵唏嘘,刘从跟了他十几年了,家小尽然落得如此境地,这让刘备大为感慨,便在左将军府外找了一座院子将他们一家安定了下来,不仅月供柴米,连带刘从的俸禄军饷也照样每月送到府上。 刘从之妻虽然没什么学问,但也颇懂知恩图报,硬塞着将女儿送进刘备府上当婢女,将儿子送进了军中,刘备拒绝了几次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只能勉强将刘忠、刘燕留在府上当刘禅的陪读。哪知刘忠这个孩子也是倔强,根本不肯呆在府上,非要去军营不可。那时刘封尚在西凉,王威、伍峻等人得知此事之后,便上书恳请左将军,将刘忠送至武陵郡,军中尚有从樊城杀出地悍卒,尚有刘大人的袍泽兄弟,他们要代刘大人看拂这个儿子。 刘封的目光从刘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划过,心里感觉有点酸酸的,这是一张多么熟悉地脸,高耸地鼻梁,微翅的嘴角,尤其是刘忠凝神远望地神情,让刘封不由想起了当年刘从立于樊城城头,视曹仁五万大军如无物的豪气。 庞统这时打断了刘封的感慨和思绪,他轻声在刘封身侧说道:“大公子,文姬怎么安排?” 刘封现在一听到女人的名字就感到头大,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孙尚香那让人哭笑不得的种种手段,但一想到蔡琰轻柔的举止,温柔的目光,心中便顿时安定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庞统,大名鼎鼎的“凤雏”这一刻尽然有点不自在的躲避刘封的目光了。 刘封顿悟,看样子先生是舍不得将蔡琰丢在武陵啊!可是一想到那个小悍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今又答应把蔡琰带在军中,实在有点不好办啊,刘封干脆就直接说道:“先生,当初文长不察,将她掳回军中,实在卤莽,如今大军赶往临沮,说不定便要西进益州,文姬一介女流,随同大军奔波跋涉,恐怕有些不妥!不如让她留在武陵好了,一来可以托我舅舅照拂,二本武陵蛮民开垦耕种刚刚起步,文姬也能帮得上一点。“这个……确实……恩……,不过我觉得还是让她随军前往比较好,大军一走,武陵这个地方全是些蛮子,他在这里举目无亲,好像……有点不太好吧!” 刘封还是第一次看到庞统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不由有些乐了,但刘封知道庞统向来孤傲,极好面子,若是取笑于他,恐怕两人都会难堪,只好强忍着笑意,装作沉吟着说道:“此事还确实有点棘手。”他装作无奈的说道:“这几日孙尚香老缠着要随军同往临沮,我以女眷不能随军而一口拒绝了,这时若是被她发现蔡姑娘在军中,恐怕她要闹翻天了。” 庞统想都不想,直接说道:“还是让夫人同行的好。夫人身份非比寻常,留在武陵有诸多不便,恕我直言,以夫人脾气,十有**会惹出事端来,若是糜竺仍为太守那还罢了,他这个舅舅开口,想必夫人也不会有话说,可一旦换了他人,那时争执不下,必然要闹到左将军那里,大公子当最为难堪。况且如今曹操与西凉军僵持不下,南方失去压力之后,荆州与江东的结盟之势随时有可能瓦解,一旦两军交战,大公子与夫人何以相处?” 刘封一下子倒没有想到这个方面了!顿时吃了一惊。 庞统眼看刘封不吭声,接着说道:“所以大公子还是将夫人带在身侧的好,夫人行止虽然任性了一些,但观其对待蛮民、百姓之态度可知,其内心纯朴、善良,随在大公子身侧,必能大有益助,至于兵战凶危,我以为当今乱世,天下并无万全之地,说难听点,左将军既然能从曹操手下夺下襄阳,他日曹操未必不能再夺回去。夫人随在大公子身侧,好歹大公子能尽心尽力守护,同生共死,又有何惧?” 刘封不由愕然,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去反对,庞统像是在说他,也像是在说自己,条理变得清晰,事事皆在理,刘封想了半天,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七月二十二日,一切议定的刘封终于领军开拔,沿大江逆流而上,直往临沮城赶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章 继续拜年!! 临沮是个小县,地处荆州以西,汉水以南,属南郡,与当阳紧临,两县相隔不到六十里。 由于临沮较为偏远,历来不受重视,更兼其紧临荆山,所以成了贼盗的聚集之地,屡遭寇扰,自前任临沮长在贼乱之中丧命之后,刘备干脆就放弃了这个地方,将百姓迁往当阳等地,任其这个小城自生自灭。 但等刘封领着五千大军赶到临沮城时,这个破败不堪的小地方,已今非昔比,虽然那低矮的城墙依旧残破不堪,但城墙外面连绵不绝的军帐,层层布置的拒马、鹿岩已让这里充满了强烈的肃杀之气,萧条之色一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到早已在辕门外等候多时,远远看到刘封一行众人赶来,立即迎了过去。 陈到字叔义,豫州汝南人,浓眉大眼、身长几近八尺,显得很魁梧。自刘备任豫州牧时,便开始追随其后,从军已有十余年,至今不过是一个军侯,但你千万不要被这个军侯所迷惑,他的军职虽低,但在荆州军中地位甚高,恐怕不在刘封之下,他所统领的一曲四百士卒乃刘备手下最精锐之士,大半皆是徐州牧陶谦所赠丹阳兵,其后数年,刘备从徐州转战中原,直至最后至荆州,历经不下百余战,当年的二千丹阳兵仅剩下这二三百人,再补以各军中武艺高最强士卒,组成了这一曲人马,做为刘备的亲卫曲,号称“白耳精兵”。 “白耳精兵”的战力,从大山、雷虎、田雄、黑子四个人的身上便可见一般,当年他们奉刘备之命护卫刘封,随他紧守樊城,除了田雄在夜袭之时为掩护同伴而战死之外。其他三人一直护着当时初上战场的刘封杀出重围,其武艺之高,配合之娴熟。非他人所能比。 陈到不太爱说话,显得有些木讷,刘封见过他数次,从来就没见陈到脸上露出过笑意,今天也不例外,迎上刘封之时,陈到微微屈了屈身,警惕的双眼扫过四周。简短说道:“主公在中军相候。” 刘封早已翻身下马,对着陈到躬身说道:“有劳陈叔叔久候。” 陈到点了点头,也不答话,便引着刘封往中军帅帐行去。而陈到身后的几名普通士卒已过去引着王威、庞统等人前去安顿兵马,一切井然有序。 出乎刘封意料之外的,进入帅帐之后,不仅刘备在此。两名军师中郎将徐庶、诸葛亮也在一旁坐着。还有一个很矮很丑,与庞统有地一比的陌生人坐在刘备身侧,见到刘封进帐来,他们齐齐起身,朝刘封抱拳行礼。 刘封连忙告罪还礼,一辑至地,事实上他不愿意呆在襄阳也正因为如此,徐庶和诸葛亮等人每次都这般模样,让刘封感觉极为别扭。自己一个后辈,哪里敢当他们这般大礼,每次都有点诚惶诚恐的感觉,不像在武陵,王威、魏延等人与他如同手足一般。不分彼此。何等轻松。 刘备一直紧绷地脸见到刘封之后不由露出了浓浓的笑意,他急行两步走至刘封面前。将他扶起,仔细端祥了一番,慈爱说道:“转眼又是一年未见,伯威倒长结实了,比从西凉回来的时候,也白了一些。” “娘舅对于孩儿极为照顾,隔三差五便邀孩儿过府相聚,山肴野蔌俱全,比军营之中的伙食好上很多。” 刘备不由笑了起来,轻拍着刘封的肩膀说道:“子仲雍容大方,极为好客,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已然成了习惯,若不是他如今身在武陵,我隔三差五也会去他府上蹭几顿饭吃!” 几个人不由轻笑了起来,糜竺在襄阳之时,徐庶、诸葛亮被邀前去的次数也不少,对他的为人那是知之颇深了,作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富商,糜竺地摆场和气度也让他们颇为佩服。 笑罢,刘备侧过身去,指着那个矮丑之人对刘封说道:“此为益州别驾张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过目不忘之能,伯威有不决之事,可请张先生指点。” 又指着刘封对张松说道:“犬子刘封,还望先生不吝指教。” 看着刘封恭恭敬敬行礼的样子,张松连忙还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松之才不过雕虫小计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刘少将军之美名传遍九州,有缘结识已是万幸之事,岂敢当指教二字,玄德公太过抬爱了。” 刘封原本还在想,上天造物果真有趣,丑人似乎皆才高,庞统如此,张松也是如此,但当他目光落到徐庶、诸葛亮身上之时,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帅气之人好像才更高,当年有过数面之缘的周瑜不仅长相之俊美为刘封所见之最,其才智也远非他人所能比,惟一可惜的,如此人物确英年早逝了,真是天嫉妒英才啊。 在刘封胡思乱想之时,张松的这一席话顿时吓了刘封一跳,他长的额头尖,鼻偃齿露也就罢了,看惯了庞统的刘封对于矮丑之人倒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情,但这粗若铜钟般地声音,刘封还是第一次听到,顿觉怪异至极。 这时又听张松说道:“刘少将军智勇双全,为人厚重,此次左将军作此安排,实在感激不尽。” 刘封这时不再关心张松地粗喉咙了,一听他说到“重任”这两个字,他便凝神细听,显然此次他奉命全领武陵郡兵马至此,原因便是这个“重任。” 刘备回到帅位坐下后伸手示意众人就坐,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杂乱的思绪,半晌才对着刘封缓缓说道:“张别驾此来,乃奉益州牧刘璋之命与我军商谈结盟一事。” 刘封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仔细的聆听着刘备所说的一字一句。 张松接着刘备的话说道:“张鲁为汉宁太守之时,便数次攻掠我益州,梓潼、巴西两郡饱受侵扰,幸赖蜀中三军用命,葭萌、剑阁险固,方令其无功而返,但前些时日张鲁败于马超之手,汉中、武都尽为西凉军所得,益州顿陷危急之地。” “当今天下,实力最强者莫过于曹操,曹军甲胄齐整、兵械充足,士卒皆选数州精锐而成,外有名将统军,内有高明之士谋划,占尽先机。但马超仅凭五六万兵马便在十日之内攻下安定全郡、于淳化城前击溃钟繇大军,三百骑夜袭曹营之事,更是传为天下美谈,这等悍将如今坐镇南郑,实在令我益州寝食难安。” “左将军仁厚,忠于汉室,乃大汉国之栋梁,与刘益州更有同宗之谊,刘益州仰慕已有,有心结识,特派松赶来荆州商谈结盟之事,共抗西凉之兵。” 刘封对于张松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很是厌烦,但他好歹是客,刘封当着义父之面也不敢造次,只能强忍下心中的不快,平静说道:“益州牧刘大人乃鲁恭王之后裔,大汉宗亲,代天子牧守一方,可谓大汉柱石。而马超乃伏波将军之后,其父马腾官至卫尉,亦是朝廷重臣,如今马超汇同韩遂竭力东征,以期击败曹操,清除这个想要篡夺汉室江山的逆贼,恕封年幼,语无伦次,封以为,刘益州当全力相助马超,共成讨贼大业,又何需不安,何必防范?” 刘备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刘封,这时竟然冒出这么一段话来,不由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而张松却想都不想,就说道:“刘少将军未去过西凉,显然还不知道马超为人,马超虽为名将之后,却无并点将门风范,不仅与那些叛逆羌人称兄道弟,行事手段也残暴血腥,指望这种屠夫光复大汉,直如与狼为伍,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他一口吃了,如今之所以与曹军争夺三辅,无非为了一已之私罢了。” 张松自认为应答如流,刘封无从反驳,他哪知道这个时候刘备、徐庶、诸葛亮都在心里为他叹息了,刘封在西凉呆了大半年,对马超岂能不了解? 刘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黯世事,只知一腔热血地愣头青了,连番血战的考验,远行西凉的见识,亲历韩遂与马超等西凉各部的明争暗斗,加上庞统、王威这些人的督促,让他成熟了起来,他知道这些事情义父他们早已议定,如今不过就是让他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所以说地再多也是枉然,他对着张松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刘大人所谈结盟之事具体如何?” 张松还以为刘封是被他地话所说服,一时间心里极为得意,不由乐滋滋的接着说道:“左将军帐下兵精将勇,足以击溃马超,我家主公之意,是想跟左将军借调一营人马驻防梓潼。” 看着刘封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不由急着说道:“当然,作为酬谢和补偿,我益州将送上黄金三千两,两亿钱与五千石粮草,以及秭归、巴东两城。” 刘封闻言顿时有点不敢相信,张松所说地条件实在太过诱人了,一营人马便这么值钱?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备令陈到将益州别驾张松送至偏帐休息,直等张松等人离开有盏茶时间,刘备方才对着刘封问道:“此次又是征调武陵郡兵马,伯威是否有所不满?” 刘封赶忙起身肃手说道:“父亲让孩儿前往益州,乃是相信孩儿,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有丝毫不满。只不过孩儿对此事尚有一些疑问。” 刘备对于刘封的回答显然极为满意,刚刚绷紧的脸也再次松驰了下来,他挥手示意刘封坐下,说道:“这里皆是自家人,元直、孔明皆算得上你的老师,有什么事尽管直言,无需憋在心里。” 刘封点了点头,却没有坐下,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直言说道:“刘益州为了借调一营人马,便付出如此代价,好像有点反常,况且如今马超尚在全力抵御曹操,根本无暇他顾,益州有剑阁等雄关之险,根本不必急在一时,刘璋显然另有所图。” 诸葛亮轻轻笑了笑,对着刘封摇头说道:“伯威这倒是说错了,刘璋其实急的很呐。” “急的很?”刘封显然被诸葛亮的话给搞糊涂了,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诸葛亮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对,他很着急,急着要在西凉军与曹军分出胜负之前,一口吃掉我们荆州,最不济,也是攻下南郡。”“刘季玉虽然才智平庸,但野心却不小,手段也很高明,很懂得笼络人心。加上他手下确实有不少能人异士,益州确实非常有实力,否则在他刚刚执掌益州大权之时,不会一口气将张鲁的全家老小全杀了。以亮愚见,刘璋当时之举显然是想以此来激怒张鲁,让张鲁倾汉中之兵来攻。然后借此机会,尽起益州大军凭借地利优势,将其击溃,一来可以尽得汉中宝地,二来立下赫赫威名,震慑心怀不轨者。只不过此策被张鲁所识破,只装模作样的攻了几次便无下文了。” “刘景升镇守荆州之时。刘璋便有攻取荆州之心,这个时候来跟主公谈什么同宗之谊,完全就是胡扯,他的目地,无非是想分批解决我军精锐,再攻打荆州而已,至于那些许诺。反正荆州都快是他囊中之物了。再说多点也无妨。” 刘封顿时迷糊了,既然已识破了刘璋的奸计,一口回绝,再整军布防就是了,曹操都奈何不了我们,一个龟缩在益州的刘璋又能如何?但他这话到了喉咙之处,又狠狠的咽了下去,从诸葛亮轻松的笑意里面,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费神细细思量了一番。刘封蓦然吃惊的说道:“义父要攻取益州?”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益州险固,易守难攻。百姓富足,民风彪悍,成都城外沃野千里。粮草丰足。真是天府之国。我荆州这几年虽然开垦了不少荒地,但几年耕种下来。地力已严重不足,产量锐减,急需休耕。若不是铁矿得利甚多,尚能外购粮草,恐怕已经缺粮严重了。” 随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曹操远征西凉,江东与我荆州都得了喘息之机,孙权会不会拉下脸来攻打江夏、长沙等郡,谁也说不准,一旦大江南面地几个郡也陷入苦战,荆州将失去纵深,没有了转圜之地,纵然击退了来敌,损伤也将极为惨重。如果能将计就计,一举攻下益州,将如孔明当初所言天下将成鼎足之势,我军可以益州为根基,结连孙权、韩遂,出荆州而向宛洛,那时江东攻打徐州、寿春、韩遂兵逼弘农、河内,曹操纵然实力再强,也难以招架三面围攻,光复大汉指日可待。” 刘封很久没有见过义父这般精神抖擞的样子了,不由听的热血沸腾。 “伯威,此事关乎我大汉国能否重振天威,你万万不可走走漏了半点消息。” 刘封认真的点了点,随即他有点奇怪的说道:“父亲,刘璋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了,稍加思量被知意图,这其中会不会另有埋伏?” 刘备被刘封的话问倒了,他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小看这个义子了,对于事情地考虑,不仅反应敏捷,而且看的显然极为长远周密。 徐庶见刘备不吭声,便接口答道:“伯威考虑的极有道理,我与孔明也是这般猜测,但急切之间实在难以摸透刘璋的想法,不过机会难得,不趁着曹操无暇他顾的时间尽快壮大,日后难有容身之地,如今不管刘璋有何算计,我们步步为营,小心一点便是,最为关键的是,一定要先取得刘璋的信任,想办法攻下永安城再说。不打开这个益州门户,便没有杀进益州地可能。” 刘封闻言心里很想骂人,还没有弄清楚益州地情况,便让自己领军西进,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火炕里跳,拿手下的五千兄弟性命去赌?可事到如今,显然已由不是作主了,刘封干脆一咬牙躬身说道:“义父放心,孩儿必定不负所望,让刘璋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好!此次若能全取益州,当记伯威首功,你尽管随张松入蜀,你三叔随后将领三万大军前去巴东驻防,一旦攻下永安城,你立即领军杀回,里应外合一战而定。” 刘封赶回军帐之后,心情很不好。 庞统、王威、霍峻等人安顿下兵马之后便聚在这里等待刘封归回,如今看着刘封心情重重的样子,顿感不妙。 孙尚香全身套着轻铠,腰间挂着利剑,假伴成刘封的亲兵随侍在中军,此刻在铠甲的掩映之下,更显得英俊不凡,看着刘封回帐之后,一言不发的样子,她首先就忍不住了,当先开口问道:“喂,你好歹说句话啊,你闷在那里,想急死人是不是!” 刘封回头看了她一眼,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将头埋在两臂之间,继续沉默。 他地举动让一旁的人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大公子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只有庞统端坐一旁寂然不动,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刘封思量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将在帅帐之中谈论的事告知他们,此次大军面临地险境不同往日,他们将去别人地地盘生存、作战,想要活着走出益州,就需要上下齐心、同心协力,至于保守机密一事,还是算了吧,这帮人个个鬼精鬼精的,用不了几天便能猜出大军地目的。 随即,刘封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说的众人鸦雀无声。 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次终于感到恐惧了,就只有他们这五千人西进益州,而且是在两军表面和气,私下里磨向霍霍准备挥刀相向的情况下过去,两名军师中郎将已经猜出刘璋想要个个击破的策略,偏偏不加阻拦还高高兴兴的将他们这营人马送去,这叫什么?这完全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霍峻这次都忍不住了,他对刘封说道:“大公子,左将军许诺的什么战功其实都是白搭,人都死了,还要这个虚名有什么用?我荆州军除了你刘封,战将多的是,何故左将军非要你前去,他这是借刀杀人啊!大公子,趁着现在还没有出发,你还是让左将军换个人吧!” 王威也很同意霍峻的看法,“大公子,益州的情况,我们谁都不知道,不过刘璋既然敢从荆州借调兵马入蜀,显然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又何必赶去送死,到时候只要益州军断绝了粮草供给,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我们活活饿死,根本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孙尚香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夫君即将要陷入这种死境,吓的顿时睁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封只顾埋着头,对王威、霍峻的劝说不闻不问,不需要他们二人的提醒,他其实早已知道即将面临的局面,但他同样知道,义父有句话说的不错,如果能够趁着曹操深陷西凉的时候攻下益州的话,大军便有了稳固的后方,有了足够的纵深,有了充足的粮草、兵械,再与曹操交战之时,便有了长期抗衡的资本。而自己若是不去的话,义父同样会派其他人去。 既然是去送死,为什么自己不去,而让别人去?刘封不由想到了刘从,既然刘从一个军司马都能视五万曹军于无物,我手下尚有五千兄弟,身后尚有三叔的大军接应,我为什么就不能视益州的兵马如草芥? 面对着这种压抑的气氛,久未言语的庞统不由笑了起来,在众人充满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庞统轻松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生不过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赌局罢了,如今的对手不过就是曹操换成了刘璋而已,为什么就不敢跟这个新上桌的人赌一把?” 孙尚香闻听庞统的笑声,似乎缓过了神来,她细声细语的说道:“刘璋掷出的棋子太大,都快走到结束了,而我们尚未开始,这还有什么好赌的!” 庞统再笑,自信说道:“当然可以赌,我们尚有机会掷出全彩,一击致胜!” 王威、霍峻齐齐惊呼道:“全彩难若登天,岂能随心所欲?” [注:汉代盛行六博,一作陆博。两人相博,每人六枚棋子,故称六博。其胜负的关键在于掷采,偶然性很强,双方按照各自掷出的齿采走棋。李益的《杂曲歌辞.汉宫少年行》写道:“分曹六博快一掷,迎欢先意笑语喧。”“分曹”就是“分拨”。玩六博的时候笑语喧哗,很热闹。]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刘封带着庞统、王威二人,引着二十亲卫,紧随张松身后缓缓靠进永安城,大军则交由黄忠、霍峻统率在城外扎营。 益州牧刘璋帐下护军李严早已带着待卫候在城门处,见到一众人马前来,立即脸带笑意的迎了上来。 李严字正方,南阳人。少为郡职吏,以才干称。荆州刺吏刘表对其颇为赏识,让他驻军秭归城,后曹操南下,刘琮不战而降,李严不愿降曹便投靠了益州刘璋。刘璋以李严为成都太守,复有能名,遂升任护军,领军二万出防白帝、永安等城,紧扼益州东面门户。 朝着刘封他们当面迎来的李严,原本脸上满带着浓浓笑意,但在靠近刘封等人之时,李严脸色突然大变,全身都蓦然僵在那里,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刘封身后,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满脸震惊。 张松感觉到了李严的异常,他有点不满的瞪了李严一眼,冷然说道:“护军大人一脸厌恶神色,莫非是不愿见到我?” 粗若铜钟的声音顿时将李严惊醒,他看到了张松杀意浓浓的眼神,感觉到了自己的失常,不由急忙答道:“岂敢岂敢,永年兄错怪小弟了,前几天与子度(孟达)校场切磋之时,不慎伤到了腰骨,刚刚走的太急,扯到了伤口而已。随即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着刘封等人抱拳说道:“左将军能在曹仁十万大军的压力之下出兵相助益州,真挚之情实在让人敬佩,只不知几位将军如何称呼。” 刘封眼神何等锐利,从李严稳健的步伐之中可以看出来,他的腰部根本没有伤势,既然如此遮遮掩掩。想来必是心怀不轨,只不知他刚刚的表情何故会如此怪异,心里虽然满是怀疑,但面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刘封嘴角微弯,轻笑了笑道:“末将左将军帐下行副军中郎将刘封。” 李严惊呼道:“尽然是大名鼎鼎的刘少将军,恕末将眼拙。失礼失礼,城外酷热,刘少将军里面请。” 刘封看着李严一副假模假样地表情,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之情,他不由挥了挥手道:“不打扰护军大人了,封自领军以来,皆与袍泽同宿同食。拜见大人之后已无他事。只等张别驾之命,便可起军。不过,粮草方面还请将军多费心,如今盛夏,长途跋涉,手下兄弟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 “粮草正在装车,稍后末将亲自带人送往将军营中,少将军尽管放心。” 刘封点了点头,朝着李严、张松拱了拱手后,便跨上战马。直往大军扎营之地奔去。 张松看着刘封远去的背影。不由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便板起来,他瞪着李严说道:“正方向来稳重,今天慌什么?这五千人可关系着我益州的命运,你可不要是漏了什么马脚。刘封这小子可是精明的很,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李严连连告罪,对着一个小小的别驾尽然有点卑躬屈膝地味道。 张松一想。反正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便会继续赶路,想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松了口气,自顾去休息去了。 刘封大军距离永安城五里下寨,刘封返回之时,士卒正在霍峻的指挥之下扎下寨墙,分布营帐,扎营是一门很有学问的事情,需要考虑到士卒生活是否便利、攻守是否稳固,出兵是否顺畅,而一座坚固的营盘,往往能让大军在遭受袭击之时稳若磐石。 看着忙碌的大军,刘封远远的就下了马,踱步缓缓走近,还不时的回头看看远处地永安城。 永安城不算高大,但地势很险要,三面环水,一面临山,紧扼着那条通往益州地山路,自己带领五千兄弟西进益州,为的便是让刘璋放松警惕,以便让徐庶、诸葛亮两位军师中郎将从容布置,让三叔的大军能够顺利攻袭下永安城,至于他们是如何安排的,刘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竭尽全力思索的,是如何带着这五千兄弟活下去。 刘封不由长叹了一声,活下去,这么一个最基本的要求,此刻尽然显得这么艰难。 王威这个时候靠了过来,小声的在刘封耳畔说道:“伯威,你知道李严刚刚为什么如此失神?” 刘封奇怪问道:“叔义知道?” 王威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对着一脸迷惑的刘封笑道:“正方跟文长一样,是我兄弟,若是平常见面,我还得叫他一声兄长,我们四五年没见了,估计刚刚是吓着他了。” 刘封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说道:“你兄弟?益州牧刘璋手下的护军什么时候成了你地兄弟了!” “正方兄是南阳人,曾在镇南将军帐下效力过,镇南将军对正方兄地才能颇为赏识,每遇宗贼叛乱,必让其前往担任县令长,所到之处,贼皆授首。不过由于正方得罪了蔡瑁的一个侄子,所以屡受排挤,始终得不到升迁,镇南将军对蔡家的仰仗颇多,也有点为难,便将他调去最西面的秭归了。” 刘封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严不像张松那样满口益州话,原来他尽然是荆州人。 这时,庞统插嘴说道:“叔义既然与李严相识,可否找个机会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问出一点益州的情况。” 王威苦笑了笑,“我这个兄长脾气也是倔的很,他若肯说,自然没问题,但若是他不想开口,谁也勉强不了。” 刘封正在为大军的生死存亡而发愁,如今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再次看了看永安城,他有点郁闷地说道:“早知道叔义与李严还有这层关系,刚刚就不应该急着回来。”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其实不回来也没用,张松瞧见李严刚刚失态地样子,肯定不放心他单独与我们相处,有张松在一旁,也是没有机会。” 王威宽慰刘封说道:“伯威不必担心,正方兄刚刚不是答应亲自运送粮草过来吗?想来他已经谋划好了。” 王威料想的不差。当李严带着五百益州兵运送粮草至荆州军寨之后,便单身一人赶来中军求见刘封。 刘封早就交待韩风在帐外守候,不等李严把话说完,便将他迎进了大帐。 当看到王威笑眯眯地坐在一侧之后,李严根本不顾刘封等人的存在,急急冲过去,一把将王威紧紧抱住,略带哽咽的说道:“叔义?果然是你,你小子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小子武艺高强,这颗脑袋不会这么轻易让人砍了去的。”说着说着,李严这个尽然有点哽咽了起来。 “文长呢,文长这个小子怎么样了?你们两个向来形影不离,怎么没有看到他?”李严焦急的看了看帐里,刘封、庞统、韩风,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兄长,文长也没事,他正随同仲邈搭建营寨呢。” “仲邈也在?”李严听到这一连串的熟悉名字,顿时放下心来,四年了,失去这帮兄弟的消息整整四年了,看着王威原本光洁的下额已长着一层浓密的胡须,李严顿时长叹了一声,这时间可过的真快啊。 李严蓦然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不由一改口气急急说道:“叔义,你们不该来的,听我一句,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赶快回荆州吧。” “兄长,我和文长的命都是大公子救回来的,要不是大公子出手相助,四年前,我们已经死在于禁的手上了,没说的,我和文长的命这辈子就交给大公子了,是进是退,全凭大公子吩咐。” 刘封听王威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站起来说道:“叔义这话,倒显得见外了,数番与曹兵接战,若不是文长舍命相护,我这条命早没了,若说救命之恩,恐怕还是我欠你们的较多。” 李严对着刘封长揖至地,恭敬说道:“承蒙刘少将军相助,才能让我在这里再看到我这几个兄弟,按理来说,如此大恩,即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不敢皱一下眉头,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刘益州对我恩同再造,荆州军西进之事,我不便多说。但如今我的兄弟都在少将军帐下效力,末将即便声名尽毁,背上万世骂名,也只好厚颜说一句,西进之途有死无生,刘少将军还是带着他们速速退去的好。” 刘封看着李严如此模样,顿时大为感动,如此真性情者,必是真英雄,但李严还是看错了刘封,若是怕死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来了,刘封只能歉意说道:“李护军之盛情,封自心领,但义父之命不可违,我别无选择。” 李严闻言,顿时急的跺起脚来,指着刘封说道:“糊涂啊,你们这五千人能顶什么用?漫说是五千人,便是五万人也是有去无回!少将军难道不相信我?” 帐中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五万人都不行?益州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布置?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严苦心婆心的劝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刘封丝毫没有撤军返回的意思。 刘封的这种态度让李严格外的焦急,在李严看来,这个刘封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似乎以为自己在危言耸听。李严不由苦笑,他很清楚刘璋的布置,但却无法背弃自己的立场向刘封他们和盘托出,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告诉他们,刘璋此次邀请荆州军西进,乃是另有所图,你们这五千人一旦进了益州,那生死存亡可就不是你们自己所能掌控的,能活到什么时候,完全就是看刘璋的脸色。 李严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白了,刘璋的借兵之举,其实不过就是一场骗局而已,刘璋的目的就是攻打荆州。 可让李严目瞪口呆的是,任凭他说的如何严重,刘封就是不为所动,依旧以义父之命不可违的话来敷衍他,李严弄不懂了,就凭刘封这个鬼样子,也能有今天这么响亮的名声?自己都把这个陷阱说出来了,怎么他还要急着往里跳,难道他另有安排? 但刘封手下就只有五千人,还能玩出什么把戏?不要说强攻了,进了益州之后,只要中断粮草供给,便能将他们给活活的饿死,任你有什么花招都是白扯,李严觉得这个刘封明显是脑子坏了,根本分辨不出轻重缓急的。 魏延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大帐,他与李严的关系虽不像和王威那么好,但毕竟也是相处多年的兄弟,王威让人告诉他消息时,魏延还有点不敢相信,等他急急忙忙交待完军务赶来,冲进帅帐看到李严之时。顿时兴奋的大吼一声,猛然朝李严扑了过去,似乎毫不费力就将他举了起来。 帐中尴尬的气氛顿时被魏延给扰散了,一脸冷峻的众人看着魏延高兴地模样,似乎感受到了他们兄弟袍泽之间的浓浓情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只有庞统的脸上依旧冷峻。不急不缓的对着魏延说道:“文长看样子值夜还没有值够啊,尽敢不经禀报私闯大公子帅帐。” 魏延听到庞统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将李严放下来了,苦着个脸,露出恐惧的表情说道:“刺奸大人饶命啊,我都值夜二个月了。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好好睡一晚上吧!” 众人无不捧腹。 魏延接着又拉着李严说道:“正方兄。干脆你也来大公子帐下吧!荆州毕竟是我们地根呐,再说兄弟们聚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李严坚定了摇了摇头,“刘益州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负他?” 随即他看向刘封、王威,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了,仍然起不到丝毫的效果,眼见看刘封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进益州。他感觉有点无能为力。不由冲着他们抱了抱拳说道:“刘少将军既然执意西进,严也无他法,你们沿途多保重吧!”随即他又对着王威、魏延说道:“两位兄弟切忌不可逞强,若能留得性命,可来永安找我!” 说罢李严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之色,这让魏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王威对着李严的背影长揖。能得如此兄弟。真是何等幸事,怪只怪时运弄人。如今分处即将交战的两军而已。 次日清晨,好好休息了一宿地张松神采奕奕地赶到了刘封军大营,催促着荆州军起程。大军休息了一夜之后,继续赶路。 而当他们穿过永安城时,护军李严立在城楼之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石雕,默默的关注着他们。 傍晚时分,荆州军进驻白帝城,守将孟达于城中宴请刘封众将士。 孟达三十出头,长相白俊,两道剑眉斜插入鬓,看起来格外的俊秀,再加上他待人接物雍容大方,嘴角笑意常显,让人顿生亲切之感,而在宴席之上,孟达能言善道,通晓古今,旁博引证,说的神采飞扬,那份口才和见识,直让刘封钦佩不已,原本显然生疏的两军将领在孟达的左牵右引之下顿时熟络了起来,把酒言欢,酣畅大笑,一派和气。 然而到了第二日,事情便出了刘封等人的意料,孟达尽然尽起白帝城守军与刘封等人一同西进,足足有五千兵马,让突然而来的动作让刘封等人顿生警戒之心,虽然孟达仍旧一脸笑意,对着众人说,此次不过奉了刘益州之命,随行开道,搬运军械粮草而已,但刘封他们知道,显然这个孟达是来要他们命的。 但益州的统军将领皆是昨晚共同吃肉、喝酒之人,一夜之间拉下脸来恶目相向,显然很难办到,荆州军上下唯有笑脸相对,暗中关注,用那种假地不能再假地态度来跟孟达等人纠缠。 看着孟达仍旧春风得意,笑意盎然的样子,刘封不由感叹说道,“这个孟子度,实在是太厉害了。明知道他是要你命的敌人,偏偏还要跟他称兄道弟,装作知已好友,这种手段真在是高。” 一路相互戒备,小心翼翼,每临山谷、陡峰、悬崖、峭壁之时,刘封都暗中叮嘱王威、霍峻等人小心戒备,士卒和甲而卧,枕戈而眠,以防益州军突袭,特别是益州别驾张松不在他们军营之时,更是一副如临大敌,即将血战的紧张气氛。 然而出乎了刘封等人的意料,直到八月中旬,他们随着张松、孟达等人赶至涪水关下扎营之时,也没有碰到丝毫的异常情况,一个半月来的小心戒备完全是白费力气了,等到孟达笑呵呵地来跟他们告别之时,刘封感觉是在做梦一样,在江州、德阳等地,险恶之地随比比皆是,那么多利于埋伏之地,刘璋都白白放过了,反而让他们扎营在涪水关下,这种高深莫测地做法,顿时刘封等人一头雾水。 虚情假意的送别了孟达,刘封急急忙忙地赶向庞统的军帐,大军行至江州之时,庞统便病倒了,从江州经德阳等地至涪水关下,都是朱恺带着几个亲卫一路抬过来的。 益州在盛夏之时仍旧要比荆州凉爽很多,但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大军一日接着一日的翻山越岭,即便是武艺高强,体力充沛的刘封都有点吃不消,何况是一向文弱的庞统,随军军匠以治疗刀枪剑伤最为拿手,对于庞统的病情束手无策,沿途每逢郡县,刘封都会当地医师前来诊治,但药吃了不少,却没有丝毫的效果。看着庞统无力的躺在榻上,一天天的削弱下去,刘封都快急疯掉了。一有空闲便钻进庞统军帐,陪护相伴,日夜不离,只期盼上天开眼,什么时候庞统的病突然就好了。 刘封冲进庞统军帐之时,蔡琰正在用棉布沾着凉水擦拭着庞统的额头,蔡琰虽然对于医术不精通,但见闻广博,病体须保持干爽清洁这点还是知道的。原本碍于男女之别,这些事情都是由庞统的侍卫去做,但每每听闻帐中乱糟糟的哄成一团,间或还传来庞统痛苦的呻吟之声,蔡琰就有点无奈了,指望那些拿着刀枪棒棍冲锋陷阵的大老爷照顾病人,恐怕是不行了,后来蔡琰眼见庞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干脆便鼓起勇气亲手照料了。 虽然这段时间下来,蔡琰早已习惯了这样,但看着刘封进来,她还是感觉很尴尬,急忙起身立在一侧。 刘封自成亲之后,便很少见到蔡琰,不是征战沙场,便是被孙尚香缠的晕头转向,想到蔡琰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一直默默的主持着民屯之事,刘封心里便极为不安,这个时候看着蔡琰身着皮甲,头戴战盔,如一个平常士卒一般的模样,刘封心中更是过意不去,不由躬身说道:“有劳蔡姑娘了。” 蔡琰的脸有点红,不知是有点劳累,还是有点害羞,她微微屈身说道:“贱妾怎当得大公子之礼。” 刘封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谦让,看了看榻上的庞统已经睡熟,生怕吵到了他,便招呼蔡琰帐外说话,待蔡琰迈出帐来,刘封才焦急的问道:“先生今日是否好一些了。” 蔡琰轻叹着摇了摇头,“高烧至今未退,沉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大公子,这样拖下去,恐怕不是个办法。” 刘封脸色严峻的点了点头,道:“我准备明日求见刘璋,我不相信诺大一个益州,就没有一个人能看好先生的病。” 蔡琰闻言顿时失色,她何等聪明,虽然刘封等人没有对她明说此次西进的危险,但一路上看着他们日夜小心提防、甲不离身、刀不离手的样子,也能猜个大概,这个时候刘封尽然去找刘璋,那是何等危险之事? 蔡琰知道自己劝阻不了刘封,便没有应声,待刘封走后,立即便让朱恺赶去告知王威、霍峻两位校尉,如今庞统病倒,能劝住刘封的,也只有这两人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璋个子不高,身体有点偏胖,那张圆嘟嘟的脸显得很富态,或许是因为他很少出门的缘故,刘璋的皮肤很白,也很细腻。而最让人难忘的,便是刘璋的那双小眼睛,往往刘璋只要轻笑笑,便只剩下一条缝了。 书屋之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淡而不散,香而不腻,让人百闻不厌。 刘璋很喜欢这种味道,这让他可以很快的定下心来沉思,可以抛开心头一切的烦恼。最近这段时间,刘璋很少出这间书房,因为蜀郡成都有点乱,他需要细细思量的事情也比较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府外最近被那些大小官吏给堵住了,他根本出不去!无奈之下,只好终日躲在书房之内自娱自乐了。 自从刘璋采用张松的计策,准备攻袭荆州之后,前来劝谏的益州官员几乎将州牧府的大门都给踩烂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时候益州自守都有点吃力了,还去招惹刘备干什么?难道,曹操八十万大军都攻不下来的荆州,我益州的二十万军马前去,便能建功? 随着荆州军五千人马渐渐靠近成都,这些人的反对劝谏之声,愈发的强烈,声势也越来越浩大,刘璋有点心虚,面对着群情激愤的众人,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帮人太吓人了,动不动便以死相谏,前几天争论之时,主簿黄权说着说着,便跪在地上拿头猛磕地上的砖石,一时之间头破血流,骇人无比,刘璋现在很怕见到他们,生怕他们再像黄权那样以死相逼。 坐在书桌之前。刘璋抬头向窗外望去,他想看看那广袤天空,想以天之大气来舒缓内心的压抑,但屋檐太长,挡住了刘璋的视线,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一丝丝的灰蓝,八月的益州。天空仍旧带着一点灰色,怎么看怎么的别扭。 刘璋长叹了一声,缓缓挪动了一下肥胖地身躯,慢慢的站了起来,随即他轻轻的走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桌子上摆放着一具古琴,那是刘璋的父亲刘焉心爱之物,刘焉去世之后。刘璋本想将这把琴也放入棺中陪葬。但细想之后刘璋还是将琴留在了身边,见琴如见人,每每看到这把琴,他便会想起父亲拂琴畅笑的模样,这种感觉刘璋感到很温馨,父亲那高大的身躯能让他忘记一切的恐惧和不安,变得很自信。 琴弦轻动,琴音渐起,随着刘璋粗壮手指地拂动,书房之内。顿时传出琴声阵阵。琴声如哭、如诉,闻声无不心碎。 此时,刘璋的府外已闹翻了天,主簿黄权、州署从事王累、刘巴、张裔、中郎将吴懿以及蜀中大小官吏不下百人,在府外跪的满满当当,往常他们一日数谏倒还罢了,如今听闻张松已至成都。即将前来回禀荆州军入蜀之事。他们纷纷赶来,想要再行劝谏。顺便要当着张松的面把事情问个清楚,张松身为益州别驾,献此亡军之议,倒底是什么怀的心思? 别驾张松在刘璋亲兵的护卫之下朝书屋赶去,此刻他显得很狼狈,刘璋府前正门、府后的偏门都被那些官吏堵地严严实实,张松还是在刘璋地亲兵帮助下,翻越院墙才得已进来,闻听书房之内传出的阵阵悲鸣琴声,张松不由驻足门外,不敢前去打扰,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刘璋才停了下来,闻听张松在书房外等候,急忙召见。 刘璋与张松足足谈了一个时辰,详细询问了刘备的神情,荆州军众人的反应,从张松前番传回的消息中,刘璋已经知道此次是刘备的义子刘封亲自统军,所领士卒皆是荆州精锐,这让他很兴奋,越是刘备手下的精锐,到时候将荆州军引进益州的可能性越大。 随即刘璋想到,既然刘备那个假子的大军已至涪水关下,那与荆州的仗也快要展开了,这个时候一帮大小官吏还天天围在府外以死相谏,连大军地粮草军械都无人问津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他想了想,干脆令亲兵去将那些人都请进府里,到议事厅中相聚,他要在开战之前,先把成都地事解决了。 闻听躲了他们几个月的州牧大人尽然召集众人前往府中议事,跪了满地的益州官吏都有点不敢相信,但紧接着,他们反应了过来,开始疯狂的涌进府中,像是生怕刘璋变卦一样。 一进议事厅中,黄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沙哑的声音嚎道:“主公,汉中乃益州之龙头,张鲁暗弱,仍旧累番扰掠,如今汉中为马超所夺,益州有累卵之危,主公当尽起大军趁西凉人立足未稳之际,一举攻下汉中,如此攻守自如,方能才大事!刘备经营江夏、长沙等郡已有三四年之久,能从曹仁手中攻下襄阳坚城,可见战力之强,论公,刘备乃当今天子皇叔,十余年来始终为光复我大汉江山而征战,于私,主公与刘备有同宗之谊,同为宗室重臣。主公当结连荆州以为后援!征讨不臣,岂能舍本求末,听信小人之言去攻打荆州?” 刘璋弹过一阵古琴后,心情似乎静淡了许多,看着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黄权,刘璋伸手虚扶,叹息着说道:“公衡有事站着好好说嘛!” 一旁的张松这时接口答道:“公衡兄所言极是,当前之势,确实以汉中马超危胁最大。但仅凭我益州之力对抗西凉兵,恐怕极为吃力,西凉铁骑名传天下,马超三千亲卫骑无一不是以一挡百之士,想要强攻汉中损失太大,此次邀请荆州军进驻益州,便是准备借刘备之力消耗西凉军战力,那时不管他们两家谁胜谁负,主公挥师而进,挡者披靡。” “呸!我黄权堂堂七尺男儿岂会与你这等小人相交!” 张松不由满脸尴尬。 与张松私交甚厚地法正不由出列解围为老友解围,打圆场。法正字孝直,右扶风郡城人,建安初年,由于天下饥荒,法正与好友同郡地孟达一起入蜀依附刘璋,不过他不像孟达那般一表人才,也不像黄权、张松等人能言善道,所以一直未受到刘璋重用,整整在益州飘荡了三年,刘璋才看在孟达与张松连番说情的面上,让他去新都当了个县令,去年才迁为军议校尉,身份甚低,根本没有资格插嘴益州大事。 在法正地劝说之下,张松倒没有再向黄权恶言相加,他拂袖冷笑一声,看也不看黄权一眼,从此当他不存在一般。 这时从事刘巴说道:“主公,刘备帐下能人异士颇多,这种计策不会看不出来,如今他依旧派遣假子领军前来,必有所恃,还得小心防范。属下以为,西凉军实力虽然强悍,但尚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张松轻笑了起来,指着刘巴说道:“想来子初是被那个卖草鞋的吓破了胆子吧,从荆州奔逃到交州,再辗转至益州,惶惶不可终日,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我却视刘备如掌中一玩物罢了,何惧之有?” 张松话未说完,一只布鞋迎面而至,直直砸中了他的脑袋,还未等他开口喝问,只见一旁的王累光着两脚,猛然冲至一旁,搬起一块长长的木案便朝张松冲过,口中大骂不止:“张松小儿,不过一无知狂夫而已,论处事治世之才,厅中之人无不高你数倍有余,视刘备如掌中玩物?堂堂大汉国的左将军就是你这小小别驾的掌上玩物,你眼中可还有大汉国,可还有天子,可还有长幼尊卑?” 厅中众人无不骇然,纷纷扑过来抱住盛怒之中的王累,一时之间本已群情激愤的议事厅,乱做一团。 而法正从张松说完之后就暗道不妙,此时眼见势急,抱住张松就往偏厅冲去,张松此议本就有点偏激,再加上刘璋不顾众人劝阻,毅然采用,这让众人大为不满,以致情绪激动,现在王累的火暴举动就像是往柴堆里丢了一支火把,火势说不定就控制不住了。 刘璋看着厅里乱糟糟的模样,也是有点无奈,大战在即,内部更需稳定,偏偏这个时候,众人却对这场仗充满了疑虑不安,这样下去,仗怎么打?刘璋虽然不懂统兵作战,但也知道人心不稳,军心动荡,有败无胜呐,偏偏张松还口出狂言,让黄权、王累等人抓住了把柄。 刘璋越想越头痛,干脆丢下争吵的众人不管了,自顾去侧室休息,等他们吵够了,骂累了,再接着谈。刘璋今天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得让这帮人把心思放在即将开始的大战上来。 这时,涪城守将杨怀令人快马送来消息,刘封想要前来成都拜见振武将军(刘璋袭刘焉位为监军使者、振武将军,领益州牧)。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闻听刘封尽然想要前来成都,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他们摸不透刘封的心思,这个时候,他不在军帐之中小心呆着,尽然还敢来成都?这个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蓦然想到传闻中,刘封的血腥噬血,不由齐齐吓了一跳,刘备派这个假子领五千军前来,不会就是为行刺的吧?以民间所传刘封之强悍,若是带着刺杀高手在拜见之时暴起袭之,其后果着实让人担忧。 在偏厅休息的刘璋,闻听有荆州军的消息传来,也立即赶回了大厅之中,听完禀报之后,他默然无声的坐了下来,显得有些犹豫,在如今还没有拉下脸来的情况下,刘封总算是客,按理来说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刘璋看了看厅中乱七八糟的众官吏,感觉很为难!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跑去刘封那里乱说一通,那该怎么收尾!何况如今成都混乱不堪的模样也不能让荆州军知道。 刘璋想了想,平淡的说道:“荆州军远来是客,刘备与我又有同宗之谊,算起来,这个刘封还是我的子侄辈,他想来成都拜见,也是一片心意,这样吧,主随客便,也不用他奔波辛苦了,我明天亲自去一趟涪城,以示诚意!” 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他们明显是被刘璋的话给吓到了,这个时候还去涪城,去送死啊! 众人惊疑之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厅外响起,“不过是刘备的一假子而已,何劳父亲大人亲往,孩儿前去便可!” 话音未落。一个锦袍银铠,英气逼人的小将昂然迈进大厅之中,小将整装冠戴,腰悬长剑,笔挺的身躯配合着他大步流星的步法,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只是那双显得略小地眼睛稍稍影响了他整体的气度。美中略有不足。厅中众人闻声纷纷退向一侧让开通道,同时躬身行礼。 刘璋冷峻了数月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他起身向前迎去,高兴的说道:“彦先什么时候回来的?汶山郡的事处理完了?” 刘循大步赶至刘璋面前,躬身长拜,朗声说道:“有劳父亲挂念!此去汶山郡极为顺利,黑水羌人表面上势力强大。穷凶极恶。其实不过是一群无耻盗贼罢了,其战力之差,不值一提,实在是不堪一击,张老将军只用五千前军便杀地他们闻风丧胆,孩儿领着中军一路赶至平康城,畅通无阻,那条野狼眼见根本不是我军对手,便来乞降了,若不是父亲前番交待孩儿留他性命。早将他一刀砍了!” 刘璋笑了起来。轻拍了拍刘循的肩膀笑道:“彦先勇则勇矣,但却太过噬杀,治理州郡远比征伐要复杂的多,杀那条野狼容易,但后果却极严重,黑水羌人虽然屡屡反叛,但有他们在。甘孜的羌人便没法踏进我大汉国半步。益州便能保持稳定,西边的羌人、南面的蛮人不乱。益州就不会乱,百姓便能安居,这才是首要之务!” 刘循有点不同意他父亲的看法,他不由反问道:“孩儿以为,对待这些唯利是图地反叛羌人,当像当年威震北疆地公孙瓒一般,若遇乌丸人叛乱,白马义从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大军过后,叛逆贼众尽皆灭族,要让他们知道,大汉天威,岂是这些山野蛮夷可随意触碰的!当年白马将军的名声威镇北疆,连鲜卑人亦是惧其威名,屯兵塞外迟迟不敢南下。孩儿若是将黑水羌人屠戮一净,砍叛贼之首悬于平康城上,当像马腾那般震慑内外,谁敢轻动?甘孜的羌族若真有胆子前来,孩儿定将孜野城(甘孜羌人王庭所在)划归益州版图之下!” 刘璋摇了摇手,随即拉着刘循缓缓往自己的座位上行去,边走边说道:“杀戮之事,有违天和,能免则免。公孙瓒强极一时,最终也不过落得兵败自焚的结局,我儿万不可像他那般刚腹自用,若是一战也不需要打,便能稳定汶山郡等地,岂不是更好?” 刘循还是觉得父亲对待这些叛逆的手段太过软弱了,但父亲毕竟是父亲,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刘璋知道刘循的脾气,指望他改一下子是很难改掉的,好在他还将自己的话记在脑子里,每每出征平叛也都能依令而行,刘璋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怜惜着说道:“彦先奔波辛苦,还是在府中多休息几日吧!至于那个刘封,我亲自去会会便是。” 厅中无一人说话,个个低着头想着自己地心事,他们敢在刘璋的面前以死相谏,耐心劝阻,是知道州牧大人性情宽和,很少会因为意见相左而怪罪。而大公子刘循却不同,他的性子正好与他父亲相反,说好听一点是果决,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暴躁。刘循崇拜之人便是公孙瓒,仅从这一点便可见一般了。你要去跟他以死相谏,他说不定还会搬张凳子看热闹,说了也白搭。 只听刘循这时说道:“父亲乃统制一方的大汉国州牧,中二千石的朝堂重臣,岂能如此屈驾。听闻刘封不过是行中郎将而已,比孩儿这个奉车中郎将只低不高,孩儿此去正好合适。顺便孩儿也想看看,这个威名远扬的刘封倒底有何过人之处!” 刘璋想了想,感觉刘循说地也对,若是刘备亲来,自己去迎接一下倒没什么,不过是个假子而已,随便敷衍一下也就算了,再说了,荆州地这五千人很快就是一堆死人了,何必去与将死之人打交道。 刘璋冲着刘循点了点头,随即侧过头去,向一侧问道:“南和,马超那边可有消息。” 只见一名长须卷曲的青年文士闻声出列,躬身说道:“主公,三万石军粮已运至阳平关下,亲交马超之手。西凉军征战年余,粮草消耗甚多,得我军粮草相助,马超甚为高兴,对于主公所言之事满口答应,只催促着事成之后,将剩下地三万石军粮,及时送去。”这个胡须卷曲的文士名叫张裕,颇通阴阳占卜之事,以弱冠之龄名动益州。传闻张裕精通相术,每每举镜视面,便痛哭流涕,言自己将死于非命,刘璋闻其名,大为惊奇,遂辟为从事。 刘璋听闻马超那里也安排妥当,心中大定,看着木然立于四侧的众人,和颜说道:“钱粮已经送出,荆州军已至涪水关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人之议皆为益州安危忧虑,皆肺腑之言,心中甚慰。不过如今多说无益,还望诸位协力,以战事为重。” 刘循对父亲如此好言相劝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是一帮州署掾吏、从事而已,直接一道命令下去,有不服从者,该免的免,该砍的砍,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在刘循暗自不解之时,一旁张裕忽然跪地说道:“主公,属下昨日占得一卦,贵后阴玄、巳午未申、蛇辰酉常、朱卯戌虎、寅丑子亥、合勾青空。乃大凶之卦,万事皆不利,征伐无胜,主公当三思。” 众人闻言不由色变,张裕因卜得自己将死于非命,由此之后甚少起课占卜,以免惹来横祸,但愈是如此,他的声名倒也愈发响亮,谁也没有想到,他尽然一反常态在此非常之时卜得此大凶之卦。 一旁的刘循冷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一手便将张裕拎了起来,原本俊朗的脸上满是阴晦之色,他微微眨起眼睛,冷声说道:“尝闻张南和为自己相面,今生将亡于非命,看来倒是真有其事啊!” 张裕任由刘循将他拎起,也不反抗,只顾闭目沉思,一言不发。 这种冷傲的态度让刘循格外恼火,刘循吐气开声,猛然用力,在刘璋大喝“且慢”之时,将张裕抛扔了出去。 众人大骇,黄权、王累纷纷奋不顾身朝张裕迎了上去,用血肉之躯垫在了张裕身下,随着张裕身体落下的巨大惯性,厅中顿时倒了一片。 刘璋一改常态,对着刘循大喝道:“住手!” “南和乃益州名士,府中从事,乃我大汉朝之官吏,岂容你如此放肆!” 刘循眼见自己的父亲动怒,不由停下脚步,转身说道:“父亲,此人妖言惑众,尽然于大战之前乱我军心,实在死有余辜!” “卦相无常,南和不过是据实而言罢了,何罪之有?彦先不可自恃武力任性而为,此非处事之道,莫让我小瞧了你。” 刘循眼见父亲尽然维护这个家伙,心中怨恨之深,他冷笑着说道:“既然张从事如此精通占卜课算,好啊,那明日就随我同去一趟涪水关吧,你去给那个刘封看看面相,看看此人何时当死,反正这个家伙也活不到多久了,你算的准不准,稍后便知,若是所算有误,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刘循从汶山郡平叛归来之后,未在成都多做停留,第二日天刚刚放亮,便领着本部一万兵马赶往涪城,从这里至涪城将近三日路程,刘循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 以刘璋之意,刘封悍勇,手下五千士卒皆是百战之士,战力不容小觑,稳妥一些,刘循最好还是将随他前往汶山郡平叛的三万兵马全部带去。刘循认为父亲太过小心了,刘封已是瓮中之鳖,即便是再勇猛又能怎么样,他们这五千人,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自己想要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再说,涪城乃蜀郡成都之门户,向来有重兵守御,白水军督杨怀的一万守军兵精粮足,足以御敌。而涪城外依山傍水而建的涪水关,更是飞鸟难渡的雄关,高沛领五千兵马与涪城互为犄角,牢不可破。 这种情况之下,面对着刘封的五千人,自己还要尽起三万大军前往,未免太过抬举这帮荆州人了。但刘循又不好太过落了父亲的面子,便让张任领着二万兵马留在成都城中休整,自己带着一万中军前去。 张任本是刘璋帐下从事,督益州各路兵马军械粮草事,后刘循见这员老将处事谨慎,为人刚正,便跟父亲借调至军中,负责处置行营之事,后越郡有蛮族叛乱,刘循前往平之,张任献计道:“大公子统军数万,战力虽强,但必无用武之地,越郡身处崇山,险峰恶谷随处可见,数万将士前呼后拥行动不便,恐大军未至城下。叛军已入深山藏匿,大军驻守山城则贼不出,难以尽全功,不如于营中尽选精锐之卒,选一善战之将统领,轻兵疾进,日夜兼程。赶在贼众隐匿之前埋伏至城下,必能大获全胜。” 刘循觉得张任的话很有道理,便听从他的安排,从三万军中选出三千精锐士卒,自己亲自统领,果然大破乱军,自此之后。一向自视甚高的刘循便引张任为知已。自己不在军中之时,营中事务皆由张任打理,张任这个益州从事,平时尽然也能统领几万大军。 白水军督杨怀昨夜已接到快骑通禀,知道大公子刘循今日将至涪城,为此他早已带着营中军校候在城外十里迎接,待刘循的大军到后,杨怀等人急忙上前问候,并将荆州军这几日的情况详细介绍。 刘循虽然不屑于成都的那些从事、别驾之流,但对统军将领却颇为敬重。在刘循眼中。执刀仗剑,于战场之上斩将杀旗之人才是天下间真正地英豪,理当受到尊重,听完杨怀的禀报之后,刘循不由道了几声辛苦,随即一路说笑着,同往涪城赶去。 一路之上。杨怀问清楚了刘循的来意。他虽然不知道请荆州军至此是何用意,但风言***总是听到一点的。再加上上头有军令,让他们严密注意荆州军的动向,严防荆州士卒过涪水关,对于两军之间的事,他们也能猜出一些。 杨怀于城中设宴迎接刘循,酒过半巡之后,方才小心的问道:“公子既然要见那个刘封,不如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涪水关下通禀一声,大该一个时辰地时间,便能赶来。” 刘循正想作答,一旁随侍的一员小将忽然轻轻的咳了一声,这员小将名叫张逸,字子然,乃是张任的族侄,少有才辩,才思敏捷,后随张任习武,智勇双全,年又与刘循相仿,两人极谈得来,私下无人之时,皆以兄弟相称。 闻听张逸轻咳之声,刘循顿时轻笑了笑道:“子然,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张逸青涩的面庞不由一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歉意的看了杨怀等人一眼,小声说道:“公子,刘封远来是客,荆州军五千人马又是应我军之邀,远行千里而来拒敌,可算得结盟并进的友军。如今只令其扎营涪水关下便罢了,再如此这般呼来喝去,未免让人笑话我益州军不识礼数!”说罢张逸感觉自己驳了杨怀地意见,对人很不尊重,不由歉意地对他笑了笑。 刘循看着张逸这副表情,不由放声大笑,指着他说道:“子然啊子然,你人口、学识、武艺样样都好,就是这脸皮太薄了,像个姑娘家似的,一点都不痛快,看样子真该让你多上几次战场,多加锻炼一下。” 一旁众人哄然大笑。 张逸那张俊脸更是红的厉害,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了。 刘循猛的一口干了杯中水酒,起身说道:“子然之言有理,说来这刘封也是一个人物,年纪轻轻都敢远行千里至此,我刘循若是遮遮掩掩连他的军帐都不敢去,不免让人耻笑,今天我倒要去会他一会,看看这个刘封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杨怀看着刘循豪气干云的样子,知道不便劝阻,便笑呵呵的接着说道:“公子胆识过人,令人钦佩。属下也想会会这个刘封,稍后点齐军马与公子同往。” 刘循那双小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笑了笑,朝杨怀挥了挥手,“又不是去打仗,去那么多人干什么?留下,全部都留下,我和子然带一队亲卫足矣。”说罢也不等杨怀等人反驳,独自朝外走去。 申时,刘循带着张逸,张裕与一队亲兵出涪城,过涪水关,径自往荆州军扎营之处行去。 从涪水关至荆州军军营,一路之上皆是平旷之地,并无异常,但刘循却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骑在马上,越来越靠近荆州军的营寨,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总感觉有人隐在一侧窥觑着他们,一举手一投足都落人眼底。 刘循不由侧身朝张逸看去,只见张逸一脸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同时对着一侧撇了撇嘴。刘循心中顿时了然,同时冷哼了一声,刘循也是一个敢做敢为地主,立即便勒住马缰驻足不前,同时令亲兵四散开来仔细搜索,他倒想看看有什么玄虚。 但亲兵搜索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足足半个时辰,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刘循大小经历的血战也有几十场了,心头对于危险的感觉极为敏锐,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可结果却又让他无可奈何,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刘循只好郁闷的朝荆州军大寨赶去。 辕门高大,守卫森严,这是刘循的第一印象,紧接着他感觉出了不一样,寨中条路清晰地营帐除了让他感觉整齐之外,他同情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仅见营帐便见杀气地军寨,刘循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感惊异,不由再次驻马不前,遥相远观,他总感觉这个军寨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但在哪里见过,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这时,寨中已有一波人马迎了出来,刘循不由再次与张逸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惊讶于荆州军地反应速度其实刘循哪里知道,自他们一众出涪水关之时,刘封已接到了伍峻派人传来的消息,知道有一队人马正朝军营赶来。此时大军身陷险境,刘璋随时都有翻脸的可能,为了能让大军有充足的应对时间,伍峻带着三个斥侯曲分成三拔,日夜轮番监视着大军营寨方圆十里内的动静,其中涪水关更是他们关注的重中之重。 伍峻考虑到手下兄弟人手不是很多,又需要十二个时辰连番不休,与往常警戒那般,以一伍一什往来纵横显然有些吃力,他不由改变方法,于营寨四周找寻视野开阔之地,或以草木为依托,或挖浅坑以隐匿,想尽办法,效果倒也不错。 今日轮到王威这部兵马值营,王威、魏延两人各自带着亲兵巡视于营寨四周,刘封便带着黄忠、霍峻、季允前来迎接。 等刘循等人逐渐靠近辕门之时,他们倒是有些蒙了,刘循一眼望过去,尽然没有看出来哪个是刘封,被众人拥护在中间的那个倒是有点像,但披头散发的形象和一副破旧的皮甲,加上斜背在背上用破烂布条紧裹的长剑,影响了刘循的判断,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士卒,最多不过就是一个亲兵侍卫罢了,倒是一旁的那个满身甲胄,长相俊逸之人比较象。 在刘循正在揣测猜疑之时,刘封已知趣的迎了过去,冲着刘循抱拳说道:“左将军帐下,行副军中郎将刘封,敢问益州哪位将军当面。” 刘封的心情显然受到庞统病情的影响,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晒的有些黑的面庞让刘封多了几分英武之气,一脸严肃的面庞让人望而生畏,这番话语说起来,也不像平时那般威武有力,整个人给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敢当,奉车中郎将刘循,奉命前来拜望刘少将 刘封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年轻英俊的小将尽然是刘璋的长子,不由有些惊讶,立即客套问候了几句,随即准备迎他们进营。 这时,变故突来,只见刘循身后一人强挤出队列,猛然跪拜在刘封面前,高呼道:“臣益州从事张裕,拜见陛下!”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闻者无不色变,刚刚还在客套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向张裕,脑中一片混乱。 刘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感觉着身边众人的异样,又不像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兹事体大,他还是不敢确定,不由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刚刚称我什么?” 张裕跪在地上,拜道:“陛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实乃帝王之貌,他日必登大宝……” 张裕话未说完,一旁的军司马季允虎吼一声,猛然抽出腰间环首刀便朝跪倒在地的张裕劈去。 刀势如虎,吼声如雷,借着身躯腾空的强大冲力,季允势不可挡,欲将张裕一刀劈成两截,一旁的霍峻暗道不好,杀了张裕虽然是解决问题,但在时机的选择上,明显有些鲁莽,益州军既然敢明目张胆的陷害大公子,肯定是早已防备到了这一点,有什么厉害的后招也说不定,不容霍峻细想,他闻声而动,猛然朝张裕扑去,在季允环首刀斩落之时,霍峻拉着张裕滚向一旁,堪堪避过凌厉的刀势。 季允一刀砍空正准备再度扑上,蓦然听到刘封的冷喝之声:“住手!” 季允不甘的立在那里,犹自一脸愤怒,平举环首刀直直指着一旁狼狈不堪的张裕骂道:“胆敢陷害我家公子,老子今天活剐了你!” 刘封心情本就不好,突然碰到这种事。一时之间心情更为失落,都不知道怎么去应对了,只无奈对着张裕摇头苦笑道:“封自认为人处事向来公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与这位兄台未曾谋面,亦没有结下过怨仇,如今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霍峻虽然在危急之中救下张裕一命。但对他的这种做法却也极为愤怒,他冷哼一声,默然退回刘封身侧,微眯起眼睛紧盯着前面这队人,同时朝黄忠点了点头。 黄忠了然于胸,也不经刘封同意,立即便朝着身侧的亲兵喝道:“给我围起来!”同时指了指身侧地黄叙说道:“速去通知叔义、文长!” 刘循等人这时才感觉到问题严重了。刚刚他们还在兴灾乐祸。尤其是刘循,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了,张裕善卜、通晓阴阳,为人起卦言者必中,如今还来这么一手,这下子刘封这个小子想不死都难了,想当年太傅刘虞便是因为袁绍、韩馥等人说他有帝王之相,欲拥之为帝而吓的辞官挂印而去,天子对刘虞的才干和忠诚极为信任,根本不信这一套。依旧要起用他。但刘虞死活也不愿入朝为官,最后拒绝不过,才担任了幽州刺吏,结果还被公孙瓒给杀了。刘封乃是左将军刘备的义子,刘备向来高举勤王的大旗,如果听闻自己的义子尽然有帝王之相,后果可想而知。 但刘循显然忘记了一件事。这件事情。必须要传将出来,闹的满城皆知。天下皆传才有效果,假如自己等人全部被斩杀于此,那说了也是白说,刘封地手下显然不会四处宣扬此事的,刘循蓦然打了一个寒颤,他感觉自己小看了这个张裕了,他这一招根本不仅仅是拿刀架在了刘封的脖子上,更是逼着刘封杀自己,张裕这个混蛋完全是在报复自己,这个疯子是想用他那条贱命来换自己的一条命,他要借刀杀人! 刘循瞪大了那双小眼睛盯着张裕,几乎想生吞活剥了他。 这时刘循身侧的张逸一改平常谦恭之色,显得很轻松的样子,抱拳说道:“刘少将军见谅,张大人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 刘封经过最初的失神,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奇怪问道:“老毛病?” 张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地脑袋,从容说道:“张裕大人钻研阴阳之术废寝忘食,这里出了点小问题,经常莫名其妙的就说别人有帝王之相,军中众将十有八九皆被他这么说过。” 刘封默不作声,双眼紧盯着张逸,眼光如同两道利刃不断的扫过他的面颊,渐渐的,张逸的脸红了起来,眼光也偏向别处不敢再与刘封相接触。 “这种三岁小儿玩的把戏也来这里摆弄?脑袋有病之人,会留在益州军中?会任职益州从事?会随着州牧大人的儿子同来这里?”季允说罢一抖手中战刀,冷声说道:“不管你是刘璋的儿子也罢,什么中郎将也罢,今天尽敢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陷害我家公子,就先把命留下来。” 张裕这时又走到刘封面前跪下说道:“陛下,臣没病,臣所言皆以河图洛书所载为依据,绝无半点差迟。” 刘封听他一口一个陛下,都快疯掉了,哪里还敢开口接话,他这一开口,就不等于承认自己是天子嘛! 张逸则继续言道:“河图洛书不过是一些点线相连而已,何来如此帝王之说,张从事何以这个时候犯病,胡言乱语。”张逸虽然故作轻松,但明显说话地声音已经点颤抖了,脸上更是红地厉害。 张裕跪伏在地,头也不抬,嘲讽说道:“河图洛书出自上古神物之手,流传千年,岂是你这等黄口孺子所能参透!河图生八卦,洛书生九州,乃尽阴阳之玄妙,何奇不有?” 刘循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张裕说道:“张裕,我不过就是前几天说要杀你而已,没料到你反击的倒还真快,你以为这样就能要了我的命?” 荆州军众将已经全都傻了,茫然的看着这几个人在互相攻讦,根本猜不透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蓦然在远处响起,“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胆敢来我军营中害我家公子,滚出来让老子看看够不够份量。”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魏延怒目圆瞪,手中提着一把硕大的战刀,大步流星地朝这里赶来,而在他身后,一脸严肃地王威双手各持一把短戟,领着一千士卒如潮水一般涌来,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将这里围地水泄不通。 刘循看着魏延犹若铁塔一般的身躯,不由色变。 蜀中之人,个头稍矮,刘循身长七尺,已算个高,但相比眼前之人,还是矮了一个头,况且与他那结实庞大的身躯根本没法比,那身体上一块块突出的健肉,足以看的人心惊胆颤。 刘循哪里知道,这是沙摩柯还没有来,要是沙摩柯在这里的话,估计他连腿都抬不动了。 刘封正在心烦,看着魏延喳喳呼呼冲过来,几乎要吃人的样子,不由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收敛一点,是不是士元先生病倒了,没人能管你了!” 王威急忙迎了过来,一把将魏延拉到身后,瞪了他一眼,再抱歉对刘封说道:“文长就这个狗熊脾气,毛躁的很,公子别往心里去。”然后他朝刘循等人奴了奴了嘴,显得不屑一顾,只对着刘封恭敬问道:“这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公子代州牧大人前来看望我军,你说怎么办?” 刘封随即对刘循抱拳说道:“这帮兄弟粗野惯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公子多多包涵。至于刚才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吧!”刘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已然下定了决心,眼前刘循势弱,想要将他们这一队人马尽数斩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刘封需要考虑此事将带来的后果。刘循是刘璋的长子,代父前来探望友军,却被突然袭杀,那时候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死无对证,皆是狡辩而已,立即就会引来益州军的倾力攻击,反正此次领军孤军深入,也没有指望能够活着回去了,这次的事,不管是不是益州军早就预谋好的,随他们怎么弄吧,自己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 刘循、张逸听到刘封的话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刚刚还在后悔,这次显然有些托大了,只带了一队人马前来,以至于应变不足,差点被便没命回去了,还好刘封对于此事没有计较,否则的话,仅凭身后五十亲兵,根本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刘循为此也对刘封另眼相看,这个穿着破旧皮甲,与普通士卒无异的中郎将,确实很厉害,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果然有大将风范,只可惜,他活不了多久了。 经过张裕的这一闹,两军之间显然连普通的客套都做不出来了,刘循只在军寨之中随即看了看便急着想要告辞。 刘封自然也懒的留他,不过刘封有一个条件,他指了指如同丢了魂一样的张裕,对刘循说,这个人关乎着我的身家性命,还望大公子能让他暂时留在荆州军中。 刘循心想,我不答应能行吗?他看了看刘封身侧如狼似虎的众将,忙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刘少将军尽管处置便是。”说罢领着张逸等人急急离去。 而王威、霍峻、黄忠等人心里早把刘封给骂翻了,这个白痴,这完全就是在找死啊!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刘封的这种做法,遭到了荆州军众将的一致反对。 看着刘循带着亲兵毫发无损的扬长而去,回到帅帐的众人立即吵翻了天了,那庞大无比的声势,惊的后面营帐中的孙尚香都跑了过来。 季允极为不解,对着刘封大声喝问道:“大公子,这帮孙子都骑到我们头上来拉屎了,亏你还能沉得住气!这帮孙子回去之后,定然四处造谣生事,帝王之相啊!大公子,他们可是说的帝王之相啊!惹上这种谶纬之语,那可是要抄家灭门诛九族的!” 孙尚香现在装扮成刘封的亲兵,一身戎甲,气度不凡,她从后帐赶至起,本是想来给刘封解解围的,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闻听季允之言,娇躯蓦然就失去了刚刚的挺拔,显然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 黄忠自愧是名降将,向来不多言语,此次也一改常态,缓缓说道:“伯威此次有些仓促了,大丈夫处身立世,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刘璋胆敢以如此下流计策相诬陷,伯威当斩其子,杀其将,尽起大军奋死一战,即便血染沙场,又有何惧!” 刘封被众人连番声讨,却没有丝毫的火气,他起身踱步说道:“刘璋尽然用出这种计策,杀了刘循也是枉然,该造的谣,他们会变本加厉,那时还可说成杀人灭口,背信弃义,理在刘璋那方,师出有名,于我军不利!” 王威冲着刘封摇了摇手道:“伯威过虑了,中军三部士卒,我不敢夸口。但只要伯威令下,我与仲邈所领两部兄弟,绝对不会有半分的迟疑,即便是让他们横刀自刎,也不会有一个皱眉头的。” 王威这话出口,黄忠不乐意了,“王叔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黄某人难道统军打仗,还比不上你小子?你们左右两部能征善战,我中军三部人马就全是吃干饭的?” 霍峻赶忙出来说道:“兄长,叔义不是这个意思,中军三营除了老哥的一曲旧部,伍峻的斥侯曲。大公子的亲兵之外。其余士卒征召入伍方才年余,相比左右两部其战力和忠诚方面还是要差上一些地。” 黄忠勃然大怒,指着霍峻骂道:“你放屁,老子统军的时候,你小子在干嘛还不知道呢!老子带着赤鸦军征战沙场的时候,你小子有没有断奶还不知道,现在翅膀硬了,尽然敢说老子手下的兵不行了?” 王威、霍峻等人不由苦笑,黄忠是他们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在镇军将军帐下效力之时。也是黄忠的资格最老。别看这老头子平时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其他熟悉他地人都知道,这老头子脾气火暴着呢! 孙尚香看着他们一个个声音越来越大,火气越来越大,不由小性子上来了,她是谁啊,孙坚的女儿。小霸王孙策的妹妹啊。哪里容得这帮人在面前大吼大叫的,孙尚香不由娇咤一声。飞起香脚踢飞了一侧的坐椅喝骂道:“一个个吃饱了撑着是不是?要不要再来点刺激的?” 孙尚香一开口,帐中顿时连喘气的声音都没了,那种震慑能力,就连刘封也自叹不如。 益州从事张裕已经完全看呆了,本来他已自付必死,但没有想到刘封尽然不杀他,反而将他留了下来,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在辕门处对刘封毕恭毕敬地众人,一个个如同反了天一样,尽然对着刘封这个主将吹胡子瞪眼地,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刘封身旁的一个小亲兵,尽然有如此威势,骂的这些校尉军司马,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联想到刘循在成都一副天大地大,除了他老子就属他的样子,张裕实在无语了,同样被称为大公子,同样都是统军的中郎将,这个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魏延一直没有吭声,这种平静显然有点不符合他火爆的性格,果然,众人刚刚安静了下来,魏延便动了,他双眼死死的盯着最外面的张裕,越想越气,要不是这个张裕说什么大公子有帝王之相,哥几个哪会争地面红脖子粗地,这种人大公子尽然还留着他的命,魏延蓦然暴发,疯狂的冲了过去,如同当时的刘循一样,一把便将张裕拎起,瞪眼牛眼骂道:“都是你这个王八蛋,尽然敢来陷害我家公子,老子撒烂你这张臭嘴,看你以后还怎么害人。” 看着魏延一手高举张裕,另外一只手果真朝张裕嘴巴砸去,众人齐齐涌去。但他们的动作再快,哪里比的上魏延的手快,眼见魏延那如铜锤一般地大拳即将砸在张裕地面孔之上,孙尚香急中生智,娇喝道:“夏天!” 众人莫名其妙,夫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现在是夏天不错,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管他是夏天还是秋天?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孙尚香的话一出口,魏延尽然不可思议地收住了拳头,急急的看了看四周,茫然说道:“夏天来了?在 孙尚香气的冲过去就是一脚,“就你这个狗熊样子还敢偷偷摸摸的去找那个死丫头谈情说爱?老娘给她找头猪嫁了,也比嫁给你这个熊好!” 众人不由汗颜,原来夏天尽然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可随即他们个个反应了过来,齐齐瞪大了眼睛,原来魏延这小子尽然色胆包天的打起这个主意来了! 魏延顿时没有了刚刚的凌人的气势,他赶忙放下张裕,哭丧着脸对着孙尚道说道:“少夫人,这个……我这个还不是替大公子抱不平嘛!这个王八蛋想陷害大公子,我是心头气不过啊!您老人家看在我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 “老人家?好你个大麻脸,你是作死啊!尽然称我为老人家,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封快被这帮人搞崩溃了,一个个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样子,这哪像是军营,闹市亦不过如此,他冷哼了一声,冷然说道:“都闹够了没有?” 无人敢再接腔,刘封平时虽然没有架子没有脾气,但往往这种人发起火来格外的吓人,饶是孙尚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个时候看着刘封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由闭上了嘴巴,一副无辜的表情。 看着军帐之中冷静了下来,刘封这才有空理会张裕,他有点不安的走到张裕面前躬身说道:“将张从事留在营中,实在是无奈之举,谶纬之言,牵涉甚广,封不敢大意,不过你大可放心住下,我这些兄弟表面上凶神恶刹,其实皆无恶意,我军返回荆州之日,必是先生回城之时!先生若觉得不便想通传一下家人,不妨手书一封,我立即让人送去。” 张裕对其他人可以不理不睬,但对刘封倒是恭敬的很,这时闻言,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道:“陛下有旨,微臣岂敢不从,莫说是留在帐中,便是要了微臣这条性,臣也不敢眨下眼睛。”王威、魏延等人几乎抓狂,瞪着张裕的眼睛明显快要喷出火来,孙尚香伸手捂住了自己张开的樱桃小嘴,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的夫君尽然被人称为“陛下”,那自己岂不成了皇后了? 刘封这个时候已经无语了,他真不知道刘璋父子到底从哪找来的这个人,这个演戏演的实在太过投入了,莫非是他头脑转不过弯来,脑袋有点不好使唤?可看着张裕先生所言何图洛书之事,明显是个高人啊! 张裕虽未抬头,但明显听到了帐中那突起的喘气之声,不问而知,这帮人已经到了即将暴发的边缘,但他并无惧色,依旧伏地说道:“陛下肯定以为微臣之言乃刘益州所施计策,其实微臣孤身一人,无家室之累,亦不亏欠他人,岂会为刘益州这种视大汉州郡如私物,企图拥重自重的不臣之徒卖命,臣前番所言实在句句肺腑。” 刘封越听越头大,越听越离谱,干脆令韩风赶快将他带去偏帐休息,免得看到了就头疼。 看着张裕离去的背影,刘封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荆州也是人杰地灵,英雄豪杰辈出,没想到这益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看看张裕,演戏如此投入,这种人才都能网罗到,可见刘璋帐下真是藏无卧虎啊。 刘封自觉轻了一口气,但却没有任何人去同情他,以魏延的话来说,刘封这完全就是自找的,一刀将这个混球砍了,让他那张臭嘴再也不能胡言乱语,哪里还需要这么头痛的? 然而,令刘封以及荆州军众将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令他们头痛无比的张裕,尽然将庞统的病给治好了。 张裕呆在荆州军营之中倒也颇为自在,刘封说的没错,他手下这帮人看起来个个要吃人,其实都很讲道义,也没有派人看守他,除了中军帅帐与后在的几座营帐不能去外,张容可以说在军寨之中是去自如,第二日,他闲逛之时,无意中得知军中有人生病,便自告奋勇前去诊治,结果一不小心就将庞统给治好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益州从事张裕其实对于医药之事并不是太精通,不过他所学甚杂,涉及广泛,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皆能讲个头头是道,恰巧他又知道几味偏方,看着庞统这种委靡不振的神情,终日昏昏欲睡的状态,张裕记起来与一本书上说的有七八分相似,但到底是不是,他不敢肯定,不过救人如救火,他便自知奋勇的说要试一试。刘封等人对于这个神棍一般的人物,确实有点不敢相信,看到他刘封甚至觉得非常的头痛,生怕他什么时候又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乱叫一通。不过先前被张裕这么一闹,刘循吓的跑回成都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刘封连开口求医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看着庞统一日不如一日,实在有点没有办法了,病急乱投医嘛,神棍说不定也有高手,看着张裕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刘封决定拼一把,心中暗暗想道:这人连河图洛书那么高深的东西都能研究的透,医术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哪里知道,张裕为人相面相的不少,但这看病嘛,却还是第一次,他要是知道这样,估计宁愿庞统这么拖下去,也不会冒这种险了。 也不知道是庞统命不该绝,还是张裕确实有做神医的潜质,任由他瞎折腾了几天,庞统的病倒真是大为好转,他用的几味药也没有什么稀罕之处,但效果却是不差,原本昏昏沉沉的庞统服了几贴之后,尽然精神大振,还能够坐起来了。 刘封大喜,简直以为在益州碰到了华佗、张机那种神医,幸亏没有听从魏延、季允他们的话将这个张裕一刀砍了,能治好庞统的病。刘封觉得,即便是再让他喊几声陛下也值啊!但刘封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喊别人陛下,也不是一件什么占便宜的事。 庞统病体刚刚好转,刘封心中愧疚,也不愿让他多有劳累,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瞒着不告诉他,不过刘封不在乎,王威、霍峻等人倒是多有担忧,知道庞统在刘封的心中地位不一般,但将刘循、张裕等人地事情说了一遍。 庞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不安,闻言之后尽然笑了笑,对着他们说道:“这真要刘璋所用计策的话。看来并不高明。我们不过五千人而已,要杀要打直接了当解决了便是,尽然还要扯出什么帝王之相来,显然是小提大做了,用计之人不过是瞻前顾后的鼠辈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况且这个什么帝王之相的事,造谣生事也是无法控制,随他们去闹吧!” 庞统的话,众人都信服,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安心了。看在庞统病情逐渐好转的份上,他们对于张裕地态度,倒也开始好了起来,至少魏延不会在值夜的时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他军帐中丢几条无毒的蛇啊啥的。 八月下旬之时,张松再次赶到了过来,他火烧火燎的找到刘封。一副焦急的表情说道:“西凉大军尽出阳平关。一路杀奔梓潼、巴西两郡而来,以路程来算。用不了几天便会杀至葭萌关,还望刘少将军尽起大军前往相助。” 刘封看他一副焦急地表情,也不提先前刘循之事,心中了然,他知道西凉军攻打益州是不是真地还有点难说,但刘璋准备取自己的脑袋,那是不会错的了。 大军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粮草军械一路由益州军供给,军饷俸禄也都是由益州府调拔,考虑到刘封等人远行千里而来,刘璋颇为大方的发了双倍的军饷,这让荆州军上下颇为高兴,笑呵呵的乐成一片,他们开着玩笑说道:“这州牧大人,显然是想让我们在两军对阵的时候手下留点情,少砍他们几个脑袋,但他明显看不起我们啊,只凭这点俸禄就想收买我们,显然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众人无不大笑,营中将士轻松的神情可见一般,他们的信心其实完全来自大公子,谁都听说过大公子樊城血战之事,凭借他们千把人就能挡住曹仁地五万大军三日,而且最后还突围逃出来几个,如今益州军地战力显然不会比曹仁的手下高到哪里去,对大公子来说,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没有丝毫的可担心的。 刘封只以为他们营中将士一片轻松,只因为历经血战,已经完全看的开了,却不知道他们轻松的原因正是因为自己,倘若他知道地话,估计会感慨着说上一句:“盲目崇拜,会害死人啊!” 荆州军再次起营随张松北进,此次行军他们更是格外地小心翼翼,白吃白喝了刘璋这么久,显然益州军要动手了,他们现在就是在想着,刘璋会为他们找一个什么样的埋骨之地,不过看着益州山峦叠起,翠绿层层地模样,显然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驻扎的涪水关,其实也属梓潼郡,不过是在梓潼最南面,而葭萌关在剑阁以北,梓潼最北面,所以也有五天的路程,刘封原本以为刘璋会在中途伏击他们,会选一处山谷让他们埋骨,但一路都快到葭萌关了,却还没有丝毫的动静,这让刘封啧啧称奇,这个刘璋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自己大军入益州时间也不短了,何以刘璋没有丝毫的动静?难道真是让他们前来拒敌的? 刘封被益州军的这种举动弄的有点迷糊了,他很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不由想找个人商议一下。 他首先便想到了庞统,但随后一想,又有点不妥,近几日先生病情好转,蔡琰害怕庞统病情反复,是已依旧在庞统帐中照拂,先生难得有个机会跟蔡琰独处,于公于私,都该为他创造一下条件,这个时候去打扰,显然有点不太合适。 他只好去找王威、霍峻商议,王威年纪不大,人却极为持重,没有想清楚之前,向来不会随便开口,霍峻也是差不多,始终拿不定主意,默不作声,刘封找人商议,却碰到两个闷葫芦,郁闷至极,眼光不由落到魏延的身上,魏延也是不怕,看到刘封眼中的问询之意,不由起身,高声说道:“我以为,刘璋乃是惧怕大公子身上王霸之气,所以心存畏惧,不敢有所冒犯。大公子有帝王之相,岂是这些俗夫所能轻动?” 刘封闻言差点没一口气噎死,他瞪了魏延一眼,骂道:“你就不能正常一点?” 魏延哈哈大笑,接着说道:“大公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动怒!刘璋估计是不敢动手了,他的目的应该如同两位军师中郎将大人分析的,想要不断削弱我军的实力,然后趁机攻占荆州,削弱我荆州军的实力可不是一战两战就能达到目的,他需要将我军不断的引诱进来,如今畏惧大公子实力,生怕不能将我等尽歼于此,若是传回消息至左将军耳中,不要说全取荆州了,他头痛的应该就是能不能挡住我荆州大军的反击。所以我认为刘璋让我们前去葭萌关应敌到是真的,准备让我们与西凉军拼个两败俱伤。” 刘封不由瞪大眼睛看了看魏延,这小子现在厉害了,随口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王威这时也接着说道:“伯威,我觉得文长所言极有道理,否则以刘璋实力之强,犯不着如此拖拖拉拉,在益州的地盘上,看我军与西凉军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腾出手来,一下一个,汉中、荆州全归他所有了,这倒是一个好计策。” 刘封这次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看样子,这个刘璋确实不简单啊,这种计策都能想的出来!胆子也真够大的!计策是好,但别人也不是傻瓜,关键还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魏延有点得意,这时咧了咧嘴,神神秘秘的说道:“大公子,以我之见,今夜我们突然起兵,轻兵杀至涪水关,只要能攻下涪水关,便能阻断益州军的前后联络,那时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刘璋除了强攻之外,别无他途,我们在益州军的地盘之上,拿着刘璋送来的军饷,吃着益州军的军粮,用着益州军的长弓利箭再据关死守,砍了他们的脑袋,这是何等暇意之事。” “到时候刘璋估计会哭出来,哈哈!” 魏延想的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刘璋震怒的表情,失神之下,王威猛的给了他一脚,“你小子睡醒了没有,且不说涪水关有五千益州军把守,你以为刘璋是傻子,沿途会没有探哨叮着我们?还去偷袭涪水关,恐怕没到关下,便被人堵在哪个山谷之中,那得活活饿死。” 魏延对王威既敬又畏,不能喃喃说道:“兄长,兵者诡道,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越容易成功!你别把刘璋想的这么厉害好不好,万一攻下涪水关,可总比我们去葭萌关送死好强上不少,最起码也是攻其不备,击其不意。” 刘封这时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众人一眼,笑着说道:“刘璋让我们去葭萌关送死,可死不死,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章 葭萌关建于半山之腰,关前关后,山峦重叠,危岩峭壁,树木萧森。前后两道厚实的城墙,皆被奇峰恶谷包围,从山脚至山腰只有一条崎岖小道,配合着高大险固的城墙,愈发的易守难攻。 驻守葭萌关的乃是益州校尉刘瑰,刘瑰四十多岁,不爱说话,乱糟糟的胡须和战盔下露出的长发让他显得有点不修边副,其实刘封也好不到哪里去,刘封披散的长发,不过随便挽了一下而已,可他人长的俊俏,这样披散开来,蒙胧半遮面的样子,倒越发显得英俊,比刘瑰邋遢的样子强出不知多少。 山林之中,清脆的鸟鸣之声伴随着山蝉阵阵起伏,让四周郁郁葱葱的山岭显得别有生机。 张松眼见葭萌关便在眼前,不由抖擞起精神率先往关上行去,他显得有些兴奋,一边走,还一边招呼着刘封等人加快速度。 王威轻轻的朝刘封摇了摇头,看着眼前那条长长崎岖的山道,加上关上整装的益州军,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这里已是葭萌关,刘璋会不会就选择在这里动手? 刘封也是从未如此的小心,他想了想,随即对着一旁的魏延挥了挥手,别看魏延长的五大三粗,脑袋却是颇为活络,看着刘封的手势,他便明白了刘封的想法,随即魏延领着身后一队悍卒紧跟在了刘封身后,配合着刘封的亲卫曲,一同往关上赶去。 而王威、霍峻等人则整束大军,紧张的关注着关头的一举一动。 刘瑰人虽邋遢,但心思却很细密,看到刘封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倒是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刘备的这个假子倒是有点本事,可他没有接到州牧大人突袭地军令,否则真想在这里试一下刘封的深浅。 四周平静的出乎了意料,登高而望,数里之地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面临如此险关。益州军还是没有动静,刘封愈来愈感觉不安,会咬人的狗不叫,益州军越是隐忍,他就越是担心,如此险关都不加以利用,显然刘璋的计策更加的周密。更加的厉害。 刘封立在关上眉头紧锁。荆州军缓缓进驻关隘,一切都显得这么平静。 等荆州军全部进驻葭萌关后,张松带着刘瑰前来告辞。 张松还是那么矮,还是那么丑,如钟般浓厚地声音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抱拳向刘封说道:“能在这二个月之中见识刘少将军风采,真是三生有幸,松奉命领少将军至此,幸未出现差迟,如今即将回转。还望少将军与众位多多保重。” 刘封心头疑云重重。却不想在张松的面前表露出来,他一脸平静,嘴角微带笑意,拱手说道:“一路有烦张别驾照拂,封谨代营下兄弟在此谢过。”说罢刘封长揖而拜,模样甚为恭敬。 刘封的举动无疑给足了张松的面子,张松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原本在刘璋手下郁郁不得志。此次若不是献出奇策,恐怕亦是像前番那般屡受他人嘲讽。可此次到了荆州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跟错了人了,名传天下的刘备对他一口一个先生,徐庶、诸葛亮等人亦是满面含笑,极为仪礼,而这个刘封几乎以师长之礼待之,一路之上始终如此,甚至为了他的安危,还安排了一什亲卫紧随其后。 张松初始之时,还道刘备、刘封如此无非就是收买人心而已,而等他看到庞统病倒之后,刘封衣不解带,终日伺侯在一侧,焦急彷徨地模样之时,他才发现,天下真有此爱才之人,这让他大加感慨,这才知道自己是未遇明主。 而知今,刘封等人步步落入他们地算计之中,明显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张松心虚的看着了一眼长揖至地的刘封,内心之中极为不安,他不知道过几天后,刘封得知真相以后对他会如何看待,他一生从未受过别人如此重视,而重视他之人,偏偏就要被他亲手设计杀死,这让张松看向刘封的眼神都充满了哀伤和愧疚。 刘封不知道张松内心中的想法,虽然他知道葭萌关可能就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处,但看着这巍峨雄关,险要之地,也深为感激刘璋给他们留的好地方,看着张松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刘封再次说道:“西凉兵将至,封奉左将军之命前来拒敌,若是侥幸能够击退敌军,回转之时,还要去成都叨扰先生几杯水酒。” 张松内心伤感,却不敢让刘封看出破绽,急忙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强自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松当在成都备下水酒,恭候少将军得胜归来!” 刘封笑了起来,“那就托先生吉言了!” 这时刘瑰也抱拳说道:“葭萌关乃梓潼之咽喉,紧扼入蜀之道,益州安危,全然拜托少将军了。”刘瑰虽然很得不修边副,人也显得五大三粗的,但声音却要比张松那铜钟之声强出甚多。 刘封没有时间欣赏,一脸惊讶问道:“校尉大人不在关隘?” 张松接口说道:“葭萌虽然险要,却不甚宽广,有三千人已是显得有些拥挤,刘少将军帐下有五千将士,只怕安排起来也是有些头痛,所以刘校尉将领本部二千兵马退往剑阁,为刘少将军守御粮道,提供后援。” 刘封点了点头,冲着刘瑰说道:“如此,只怕有累刘校尉了!” 刘瑰赶忙答道:“不妨事,不妨事,相比刘少将军千里迢迢赶来此处,我们这算得上什么!” 众人又是客套了一番,刘瑰又带着刘封熟悉了一些关隘地情况,便与张松一起,领着益州军缓缓退往剑阁。 刘封等人立在关隘之上,望着缓缓退去地益州军心中尽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按理来说,刘璋将如此险关交由他们守卫,心中理应兴奋才对,可他们偏偏知道,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刘璋尽然连如此险关都敢让,肯定是有绝对的把握。 刘璋究竟有什么安排? 霍峻带着季允赶上关来,远远的便冲着刘封说道:“大公子,关前关后已经全部查验过了,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刘封点了点头问道:“粮草军械如何?” 霍峻想到刚刚检查军械库的情形,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吐沫,叹道:“粮草足够大军半月用度,关上有强弓三千张,弦五千,箭矢近二十万支,另有战甲三百副、环首刀、长枪、重斧近二千,滚石擂木无数!” 刘封听了不由一呆,惊讶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刘瑰守下不过二千人,哪用得了这么多兵械?况且关就这么大,哪来那么多地方存放?” 霍峻知道刘封不相信,事实上他刚刚看到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不过是益州地一个小小关隘而已,他哪敢相信尽然存放了这么多地东西!想想刘瑰手下才二千人,这要打几年的仗才能用地完?都说益州富足,天府之国,先前还只当是吃嘘,如今看来倒真是不差,兵械充足如此,粮草堆积如山,不是富足是什么? 霍峻对着刘封指了指脚下,神神秘秘的说道:“伯威,山腹被挖空了,粮草、军械分开好几个地方存放,我们这次可发了,兄弟们的兵刃这次可以换换了。” 王威是不同意霍峻的这种看法,有些抑郁的说道:“发了?仲邈是穷疯了吧!刘璋这是吃准我们没有命了,故作大方呢!他会白白送这么多的东西给我们?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霍峻不由瞪眼说道:“活不下去了?叔义,有如此雄关,有精兵强将,纵然有十万大军来攻,守上一年半载,根本不成问题,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王威苦笑道:“粮草,人要吃饭,马要吃草,五千大军一日的消耗惊人,刘璋要是断了粮草供给,别说一年半载,十天都成问题,兵械再多又有什么用?” “兄长,这话可就不对了,关内的存粮吃光了,刘璋那个老小子要是不给,我们就去抢!阴平郡、阳平关离此都不算远,无论打下哪一处来,还怕还没有粮食?”魏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天生就是做土匪的料。 正当他们有一茬没一茬的商议的眼前的形势之时,大地忽然轻轻的震颤了起来,众人身处非常时机,反应何等敏锐,立即就感到了异常,随即放眼望去,远处依旧显得平静,但他们本能的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大地的震颤逐渐的强烈了起来,一股压抑的肃杀之声迎面扑来。 终于,一骑冲出了远处的山峦,如同从天际中蹦出一般,那人扛着一面战旗,纵马狂奔,隔的太远,众人看不清楚战旗上的字样,他们只看到,一骑之后,地平线上涌起了一道黑色波涛,在大地的颤抖之中,猛然吞噬着远处的空旷之地。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马超傲然端坐于战马之上,默默的注视着那座修建于半山腰上的关隘,一旁的战旗在风的扯拽之下猎猎作响,一个个军侯、军司马不断的指挥着远处的铁骑大军调整着队形,而这一切似乎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马超坐下的战马也很安静,空气中涌起的肃杀之气似乎与它毫不相干,对于眼前的这种阵仗它很熟悉,还时不时的抬着前蹄扒扒脚下的土地,很是悠闲。 马超依旧那么的俊朗飘逸,目如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如冠玉般的脸上此时没有丝毫的表情。他就这样静静的端坐马背之上,横旦着长枪,默默凝视着远处,只是这样,在他身旁的亲兵便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迎面而至,让他们大气不敢喘 不远处的马岱没有去看远处的葭萌关,而是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马超,眼眼都舍不得眨一下。马岱有点瘦,身体显得有些单薄,他露在战甲外的皮肤显得有点黑,虽然比不过有“黑子”之称的庞德,但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常年征战在外,日晒雨淋,这是必然的结果。或许是太过辛劳的原因,他的眼眶也有点凹了下去,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事实上他才刚刚成年。 马岱现在默默的挺直了身躯、静静的看着马超,脸上满是崇拜之色,看着这个族兄犹如战神一般的驻马远望,他心中丝毫没有为即将开始的血战而担忧,马岱知道,跟在这个族兄的后面,根本就不需要担忧。因为马超总能将血战变成屠杀,将攻城变成逛城,在别人眼里难于登天的事,在这个兄长手里,几乎毫不费力。 庞德纵马靠了过来,顺着马岱的目光望向马超,身为前军统将。这个时候,他尽然显得很无聊,看了一会,他不解的问道:“孟宗,你在看什么?” “看大哥!”孟宗是马岱地字,这是去年攻下冯翊郡频阳城的时候,马超赐的。 庞德一脸坏笑说道:“孟起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大老爷们!” 马岱的双眼眨都没眨一下。回道:“我在想。为什么同样是在太阳下暴晒,大哥还是这么白,你却越来越黑。” 庞德大怒,横枪砸向马岱,骂道:“你小子懂个屁,我这是健康,能叫黑吗?” 马岱闻听身后长枪砸来带着呼呼的风声,不由一矮身,全身紧贴于马背之上,堪堪躲过。他终于转过了头来。年轻的脸上满带着疲惫之色。同时不解地看着庞德,奇怪的问道:“令明兄?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我大哥不健康?” 庞德瞪了他一眼,仰头说道:“总是比不过我的!” 马岱轻“哦”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那我去问问大哥!”说罢不等庞德开口,双腿一夹马腹。朝马超靠了过去。 庞德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这个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这种玩笑之话还也问孟起? 马岱当然不会像庞德说的那么不知轻重,他纵马赶至马超身侧,一本正经的躬身抱拳问道:“大哥,要不要现在进攻?” 马超终于不看远处的关隘,侧过头来看着马岱,眼中尽是关爱之色:“孟宗一路上不是劝我不要与刘璋同流合污么?怎么现在倒是想着进攻了!” 马岱苦笑了笑道:“大哥,今时不同往日,西凉地形势变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手下地兄弟着想!” 马超脸上的笑意更浓,靠了过来,轻拍了拍马岱的肩头,长叹着说道:“孟宗能懂得这些,我很欣慰!” 马岱听到大哥的赞誉,脸上的苦愁更甚:“听说这次西进益州的是伯威,去年起兵之时,我们还是并肩杀敌的兄弟,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尽然是这种场面!大哥,伯威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武艺确实没的说,锤子在西凉也算是个高手,在他手上连五招都撑不过,那个大红脸如雷公一般地魏延身手跟令明兄相若,听说伯威帐下还有几人地武功不在魏延之下,这次确实要小心了!” 马超的脸上没有波澜,他平缓说道:“其实刘封这人可怕的地方倒不在于他的武艺,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难挡千军万马,他的可怕就在于他的平淡!” 马岱有点不解,“平淡也可怕?” 马超笑了笑,冷峻的脸上露出温暖,“不错,正因为刘封显得很平淡,为人处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手下才甘于为其效命,正因为他平淡自谦,才会虚心听取手下将校地建议,正因为他很平淡,每顿就与那些普通士卒一般吃些黑呼呼地小干饼,才让士卒倾心,奋勇向前,他其实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他是一个普通地士卒,做这些只是理所当然,但他是左将军的义子,堂堂中郎将,便让人不能小觑了。” 马岱不由想起了与刘封并肩杀敌时的情形,刘封的武艺很高,向来自傲的锤子在刘封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因为锤子与刘封交过手,输的心服口服。但马岱从来没有见过刘封去斩将夺旗,逞雄斗狠,大部分时间,他总是带着士卒听从军令,缓缓推进,自己冲杀于前,用强悍的武艺为袍泽开道,若遇混战,刘封必是奋不顾身的冲进敌阵,救出一个个被围困的袍泽,刘封做的事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却深受士卒依赖,总爱跟在他身后,马岱想到这里不由心动。 两人默然了半晌,还是马岱首先沉不住气问道:“大哥,伯威虽然厉害,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什么时候开始攻击?” “何为箭在弦上?”马超依旧显得很平淡。 “我们收了刘璋的三万石粮食,总不能……”马岱想说总不讲信义。但想想这话显然对马超有点不敬。 马超毫不在意,也不回答马岱,只淡淡的说道:“此事不急,现在着急的应该是刘封才对。” 刘封这个时候确实有点着急,他着急的不是城下的西凉军会不会杀过来,而是着急着什么时候能见上马超、庞德、马岱一面,相别一年。他对西凉的这些朋友很是想念,特别是马岱,与他地关系更为亲密,刘封着急着想看看那个统军之后便特别能吃的马岱这一年下来究竟吃胖了没有。 至于眼前的形势,他倒没有过多的去考虑,他相信手下将士的战力,相信王威、霍峻等人的强悍。霍峻说只要有一部人马。粮草兵械充足的话,守上二三年都没问题,刘封便放下了心,直接将守关地重任交给了霍峻、季允的右部。 如今立于城楼之上,看着葭萌关外整齐排列的西凉铁骑,感受着大军压境的迫人气势,刘封反而轻松的长吁了一口气,能与犹如战神般的马超对阵沙场,能与彪悍无比的西凉兵放手一战,他觉得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庞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立在了刘封地身侧。看到庞统过来。一旁众将无不弯腰躬身以示敬意,庞统虽然长地很丑也不通武艺,但在军中素有威名,高深的学识,料敌如神的判断早让众人信服,尤其他还兼职刺奸一职,手段高明至极。他甚少处罚士卒。也从不鞭笞、怒骂。士卒犯错,他向来宽容。大部分皆是伍长、什长、队率代受,所罚往往就是背诵军纪,讲述军规,可这些底层军官多半大字不识一个,更显痛苦不堪。 而对于犯错的军官,庞统就不是这么简单处理了,像军司马魏延经常不守军规偷偷在营中喝酒,庞统觉得他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便干脆让他一人将值夜的任务全担了,整整二个多月。 魏延痛苦不堪,其他的军司马校尉则全都拍手称快,开玩笑,忙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不用半夜起来巡营,那可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看着魏延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众人哈哈大笑之时也凛然,知道刺奸大人手段厉害,哪敢违犯军纪。 “伯威有何打算?”庞统靠近刘封之后也不打招呼,只轻轻的说了一句。 刘封听到这熟悉地声音,心中大喜,蓦然转过身来,看着气色红润地庞统,急急迎了过去,一把抓住庞统的胳膊惊讶说道:“先生能下榻了?” 庞统点了点头,一向孤傲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看得出来刘封对他的重视,感觉得到刘封发自内心的关怀,强自镇定的说道:“没想到刘璋的心思倒是挺大,连马超都替他办事了。” 刘封双眼紧盯着庞统,根本不与他讨论军情之事,只轻叹着说道:“先生病体初愈,当静心休养,营中之事,暂且放放。” 庞统看了看身旁地张裕一眼,见张裕朝他点头,便轻笑着说道:“无妨地,张先生妙手,药到病除,已无大碍了,眼前刘璋的目地已明,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罢了,只不知眼前的形势下,伯威打算如何处置。” 刘封看着庞统关切的目光,极为感动,也不隐瞒,轻松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葭萌雄关在手,西凉兵再多也是无用,只不过平白为刘璋卖命,显然有点不值得!”他犹豫了一下,随即附耳说道:“今夜我准备去见见马超!” 庞统的脸上笑意更浓,“伯威如此一说,我倒可以安心去帐休息了。” 两人不由哈哈大笑,让一旁的众人诧异莫名!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凉大军并不着急着进攻,看着天色已经不早,马超断然下令撤军,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铁骑缓缓退后五里扎营,至始至终,西凉军中连战鼓都没有响一下,数万铁骑的指挥全凭马超手中的一杆长枪,以及身后的几十名掌旗兵。 令旗挥舞,西凉军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涌去,来的快,走的也快,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只有刘封等人相视一笑,已经有点知道了马超的想法,马超看到城头飘荡的是荆州军的战旗,大该也是有些意外,不打算盲目进攻吧。不管如何,刘封是打算亲自去见一下马超,这种糊涂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真要打起来,对两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刘璋得了利。 刘封的想法,没有人反对,他们听说刘封从西凉返回之时,马超曾劝他韬光养晦辞去兵职,虽然这种作法让他们差点分崩离析,但不管怎么说,真要是照他那么做了,刘封倒是真的可以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了,这样看来,马超对于刘封还是比较关心的,最起码没有恶意,刘封去西凉兵营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深夜,刘封带着魏延、韩风二人出葭萌关,跨上战马,直往西凉军营寨中行去。 西凉军退后扎营,警戒却是严密,为防关上冲出敌军袭营,四周布下大量斥侯,刘封刚刚出关便已被山脚的西凉兵盯上,黑暗中早有数把强弓对准了他们,但西凉兵见他们三人未带兵刃,大摇大摆的样子,也不轻易发起攻击。只将消息往后传去。 黑暗之中,刘封早已感觉到了四周隐藏的杀机,但他毫无惧色,一脸平静,心中却是有点激动,能这么快再见到马超他们,实在出乎了刘封的意料。 庞德得到消息之后迎出了营寨。他人长的黑,座下的战马也黑,立在黑夜之中,很难有人发现,而更难让人发觉地是他脸上露出的笑意,他知道刘封会来,特意等在这里。刘封的话虽然不多。但庞德看得出来。这小子极重情谊,即便是他们明天要拼个你死我活,他都会来的,如今果不出所料。 当一脸笑意的庞德将刘封他们领进帅帐的时候,马超已令人摆下了酒宴,正含笑坐在那里静候,丝毫没有白天的冷峻和杀气,而一旁地马岱则早已扑了过去,冲着刘封就是一拳。 刘封也笑了起来,他的笑有点含蓄。也很温暖。只是嘴角微微的咧了咧,但却让人如沫春风,对于马岱击来的一拳,他未做躲闪,任由那只黝黑的拳头砸中他的肩窝,看着马岱有些惊讶的面庞,刘封再笑。伸手一拉。便将马岱拉入怀中。 魏延咧了咧嘴,笑道:“大公子。难道夫人还满足不了你?现在对男人也感兴趣了?” 一旁地韩风先是一愣,随即捧腹狂笑了起来。帐中几人在韩风地感染下都放声而笑,一派轻松。 马岱与刘封一拥即开,看着魏延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他冲过去对着魏延就是一拳,“大马脸,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板夹过了,还是被驴踢了,怎么满脑子龌龊思想!我与伯威这是打招呼好不好!” 魏延可不像刘封,看到马岱一拳砸来,他顿时侧过身去,同时一跃上前,一把将马岱抱住,大嚎道:“小子,今晚从了大爷吧!” 看着马岱一副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韩风笑的腰都弯了下去。 刘封不理他们,径直走到马超面前,躬身说道:“大哥别来无恙。” 马超这时却不笑了,魁梧的身躯稳如山岳一动不动,板着脸说道:“伯威既然还认我这个大哥,为什么不将我的话放在耳里?难道你不相信我?” 看到刘封与马超谈起了正事,魏延也不胡扯了,与韩风一起上来向马超行礼。 马超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只听刘封长叹一声说道:“大哥又怎么会害我!只不过我实在是逼不得已!”随即他又将前番请辞遭拒的事说了一遍,他至今还在统兵作战,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马超站起身来,轻拍了拍刘封的肩膀道:“这样看来,你那个假仁假义的义父是想要杀你!” 帐下顿时静了下来,因为马超地一句话,让他们凝神细听。 “刘璋这个人很不简单,不仅选拔官吏将校颇有独到之处,为人处事亦是颇有手段,偌大一个益州被他打理地井井有条,蛮夷归服,百姓安居。如今益州兵精粮足,平白无故向荆州借兵,显然包藏祸心。刘备征伐一生,当然不会看不出这点,但他偏偏还让你领军前来,其心昭然,明显便是想假借刘璋之手置你于死地。” 刘封苦笑了笑,他知道马超是关心自己,但义父的安排,他实在不便透露,事实上,义父到底有何安排,他也不知道,西进之时,徐庶、诸葛亮齐齐说还未想好,只让他先随张松西进,稳住刘璋。 看着马超咄咄逼人的目光,刘封只好喃喃道:“义父也许另有安排吧!” “安排?估计刘备的安排就是先把你这条命送给刘璋,然后高举着为义子报仇的大旗,起兵西征,一举夺下益州不说,还落下一个仁义之名。刘璋也不是傻子,倒也不敢轻易妄动,不过他先送了我三万石粮食,再把你送到葭萌关,其用意就不用说了吧!”马超的脸上已有些寒意,显然对于这些阴谋诡计极为厌恶。 刘封表面上还能保持平静,但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他心里有点凉飕飕的,不敢相信地问道:“大哥是刘璋请来地?” 马超凝神看了刘封一会,顾而言他,长叹一声缓缓坐下,轻声说道:“文约先生病故了!” 马超的话虽轻,但不亚于一声惊雷,刘封等人闻言之声静静呆立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刘封地眼中顿时映出大河边上,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那满是关爱神色的笑脸。他与韩遂接触的不多,但在西凉呆的时间也不少,韩遂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光看西凉军士谈起他时肃然起敬的神色便一目了解,韩遂在西凉就是天,就是希望,即便是马超与韩遂有杀母之仇,见到他时,也是恭恭敬敬,俯首听命,其他人莫不是如此。 去年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韩遂千里突进直下长安,更是将他的声望推到了极点,名震九州,但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韩遂尽然病逝了,刘封感觉很伤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马超这时则是喃喃的说道:“先生去的很突然,他的身体一向很硬朗,没想到说走就走了。先生这一去,西凉眼前的形势就难以掌控了,以前凭先生的威望和实力,西凉各部虽然素有仇恨,但尚能隐忍不发,抱成一团,如今先生走了,他们身上的压力蓦然消失,众人必是为了大帅的位置争的头破血流。” 庞德这时接口说道:“阎行一直随侍先生身旁,先生病故之后,他不忙着举丧,反而封锁消息,以粮草逼迫各部遵他为大帅,如此短视的作为,实在令人叹息,听说原本屯兵霸上的北宫归虎和李寒玉已经开始绕道撤离了,如今能不能挡住曹操的反扑,实在有点难说。” 刘封心中了然,长安能守到什么时候,没有人能说的清楚,这个时候马超显然是不会再主动攻击益州了,一旦大军攻击受阻,陷在益州,曹操再攻占长安的话,汉中就有点危险了,这样看来,刘璋所言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就是想假马超之手,吃掉他们,但他又为什么将葭萌这种险关交由我们守卫? 沉吟了半晌,刘封问道:“大哥准备怎么办?” 马超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算你小子命大,刘璋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刘备虽然知道一点,但显然没有想到刘璋不杀你,而是把你送到葭萌关让我来动手,早知如此,恐怕刘备也不会让你西进了!” 刘封心中一喜问道:“大哥不打葭萌关了?” “打,当然要打,不打的话,刘璋怎么会把剩下的三万石粮食送来,但这个攻城也是很有学问的。”马超说到这里,脸上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股笑意,让人莫测高深。 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马超既然这么说,这仗多半是打不起来了,他们毕竟也在一起共肩征战过,如果交起手来确实有点难办。这时心中有了底,帐中的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庞德不待马超吩咐,已朝众人挥手道:“赶快入座,菜都凉了!今天沾伯威的光,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 而魏延则是双眼直沟沟的盯着桌上的那坛酒,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刘封道:“大公子,这里不是营寨,喝点酒,应该不算违反军规吧!况且马超将军请客,若是不尽兴的话,好像有损两军之间的感情,这个……”众人不由莞尔。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马超说“打”就“打”,毫不含糊,对于眼前的形势,他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马超作出的决定在军中往往就是金科玉料,从来没有更改过,属下只有遵令而行。 其实喝酒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魏延多半不会这么觉得,但刘封喝了一晚上只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带着魏延回到帐中之时,天色已有些微亮,刘封也管不了许多了,倒头就睡,但没有想到,天不遂人愿,半个时辰不到,就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号角之声,刘封先还以为是做梦,正在考虑要不要起来之时,孙尚香半醒半睡之间给了他一香脚,身体之中的本能让刘封蓦然从榻上跳起。 刘封看了一眼榻上的孙尚香,衣不蔽体,娇躯横阵,想了下,小心翼翼的用被单帮她盖好,套上皮甲、背上长剑就往城楼上冲去。 关外旌旗飘荡,号角长鸣,一队队的铁骑在号角声的指挥之下往来纵横,气势磅礴,遮天蔽日冲起的灰尘,掩映着马上骑士锋利的枪刃,反射出点点寒光,闻听着号角声中夹杂的喊杀之声,在酷热的天气下,城上的荆州军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还有一丝迷茫。 除了刘封等有限的几人外,城头上的荆州军大部分还是第一次见到数万铁骑冲驰纵横的模样,看着战马如风般驰过关前,马上骑士双腿控马,手头娴熟的挥舞着长枪,他们心惊胆颤,实在难以想象,若是此刻身处战马前方结阵抗敌,该会如何?坚固的方阵能不能抵挡住马上骑士的迅猛攻击?血肉之躯能不能挡住战马放蹄狂奔? 刘封、王威等人也是深陷思索之中。虽然这时他们已经知道,马超不会真打,那连绵的号角不过是作作样子,他们在关上完全可以安枕无忧,但看着铁骑似乎不可阻挡的样子,他们还是有点心悸。 此时马超选择与荆州军联手,与刘封的关系自然是一方面。但最主要地是,马超现在不想在南面开战,对于刘璋借刀杀人的计策,看的也是一清二楚,韩遂的突然病逝,让马超的布署大受影响,他不得不将重兵布置于祈山、箕谷、故道、南谷口一线防备曹操大军的袭击。对于阎行接任大帅之位后能不能守住长安。马超一点信心也没有。虽然这个阎行武艺不差,作战悍勇,但他阴鸷的性格显然难以像文约先生那般信任手下,听闻先生死后,秦谊领着先生帐下地三千亲卫骑不辞而别便可见一般,这个时候马超的心思全部放在三辅等地,对于益州的事,不过就是从刘璋的手上弄点粮草而已,自然不会与刘封撕破脸面。 刘封看着那队队铁骑有些出神,这几年腥风血雨下来。刘封变了很多。他也很清楚当前的形势,不由皱紧了眉头,马超和他都在做戏,为的都是麻痹刘璋,所不同的是,刘封是为了保命,马超是为了粮草。至于做到什么时候。刘封心里没底,马超地举动此时完全受着长安战场地牵连。由于刘封此时得不到长安战场的丝毫消息,实在有点难以判断,但这由不得他。 想了想刘封对着身后吼道:“擂鼓,迎战!” “伍峻听令,立即派出斥侯警戒战场二十里,妄图靠近者,杀!” 一旁的伍峻大声应答,随即一脸凝重,匆匆离去,警戒战场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斥侯以一伍为一小组,如同一个巨网一般撒向远处,目的就是为了劫杀敌军欲进入战场侦测军情的斥侯,对阵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格外的惨烈,斥侯因其任务艰险,往往都是从各营精挑细选,以武艺最高之卒充担,这种短兵相接,一个不留神便有性命之虞,每次伍峻接到警戒任务,都格外的小心。 城头的战鼓渐渐响起,低沉有力的声音伴着节奏鲜明地鼓点,如同一个张牙舞爪地金甲战神缓缓走来,城头的士卒在屯长、军侯的指挥之下,也开始挥舞起刀枪,大声喊杀,借着两军对阵的气氛,演练攻防。 看着伍峻离去,听闻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刘封缓缓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张裕身上,半晌才问道:“张先生对于此战有何看法!” 张裕神情萧索,立在庞德身侧,对于眼前这种事情似乎漠不关心,直到一旁的傅彤推了推他时,才蓦然反应过来,有人在找他说话,抬头望去,只见刘封正略带笑意地看着他,“陛……”。 张裕话一出口便感觉到魏延投来地满带杀气的眼神,看样子似乎想将他直接从城头扔下去,张裕不由一惊,急忙收住口苦笑道:“岂敢当先生两字,会折寿地。”他这句话说的很轻,几乎是自言自语,随即略大声一些说道:“少将军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刘益州自做聪明,其实不过引狼入室,自取灭亡罢了。只是不知道少将军有何神通,尽然能说服马超。” 魏延闻听张裕口没遮拦尽然将他们比做狼,不由大怒,刚想出声便感觉到了异样,张裕身旁的庞统只冷冷的朝他这里看了一眼,魏延便蓦然愣在了那里,半晌不敢动弹,或许是一物降一物吧,若论武艺,恐怕一百个庞统也不是魏延的对手,但魏延见到他却跟老鼠见到猫没有两样,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意图。 刘封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满,淡淡说道:“先生精通阴阳,通晓五行,算不出来吗?” 一旁众将已有些明白,刘封表面不在乎,可内心对于帝王之相的说法还是耿耿于怀呢,不言而喻,张裕若是一问三不知,那显然什么帝王之相是造遥生事了,也可让旁人尽可释怀。 张裕再度苦笑,“我若是什么都知道,跟他神仙已没有什么两样了,不过少将军既然问询,我倒可以起一卦问询。 随即他叹息了一声,轻摇着头说道:“先测个字吧!少将军随即取一字!” 刘封不懂得许多,看着他一副摇头苦叹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忍,不过一想到他前番所说的什么“帝王之相”心里就一阵迷茫,还是狠下心来,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那先生就帮我测测这个字。” 张裕倒是没有迟疑,随口说道:“秋霜肃、夏日炎、新花鲜了旧花淹,世情看冷暖,逢者不须言。” 刘封听的一头雾水,身旁众人也都跟听天书一般,只有庞统低下头来,皱眉细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我们都是些粗人,只懂得打打杀杀,对于先生所说,实在不甚明了,还望先生说明白些个!” 张裕点了点头道:“此所谓夏秋之季,多不吉利。新花稀落落,旧花残败,乃换季之期,青黄不接之运程。此时,多半会看到人家的白眼,霜脸,处处遭际冷遇,缺少朋友缘份,与往常大不相同。人情似纸张张薄,一捅就破。曾经抬你捧你的人,如今都冷嘲热讽,或者掉头而去,或者隔岸观火,漠不相关。这种时候去求告于人,简直不要开口,既无益处,反而烦恼。是那相知的人,古道热肠,不用你开口亦会主动帮助你的,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极荡识忠臣。”为今之计,唯有自己救自己。万不可因一时挫折,便心死如灰,倒了志气。私下作好诸般准备,养足元气,只待春雷滚动,再重新奋起。” 刘封听了倒吸一口气,迟疑的看向张裕,不知道他这是真的算出来的,还是按照当前的形势,自己想出来的,但看他这种随口而言的样子,心中实在充满了疑虑。 这时只听张裕又道:“以字询问前途之事,测出的封像倒与前番有些差异,封有言和事占之不吉祥,弟兄有事难商量,交冬方得遂心意,若在春秋有刑伤。此封前半段倒是与上封相若,但反转之机却在冬,实在令人费解。” 众人更加的面面相觑,对于这种事,他们都是一窍不通,刘封本意本是想考考张裕,没想到他倒说的头头是道,难道他以前的言语倒不是胡扯?刘封想了想,差点就给自己一巴掌,“帝王之相”,自己这副鬼样子,要是有帝王之相那普天之下的人也都有什么帝王相了。 想到这里,倒只好暗作平静的说道:“胜败之事,在乎谋略,在乎兵士,不管卦像如何,仗还是要一场一场的打的。” 众将倒是颇为认同刘封的话,说的再好听,不奋力拼杀的话,还不是让人一刀将脑袋给砍了,倒也不再将张裕的话放在心上,目光不由再次投到关前,西凉铁骑依旧如风般驰骋纵横,杀气冲天。 这时,王威好像想到了什么,附耳对刘封低说了几句,让刘封面色凛然,不住的点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顾关上关下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刘封急急召集众人军议。 刚刚王威告诉他,大军深陷此地,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处处受制于人,想得想个办法早已解决,刘封深以为然,虽然他此刻头还有点晕,但在这种大事上,还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不将主动之权掌握在手,早晚要被人牵着鼻子带入陷阱杀了,但如何掌握这个主动,也不是一件易事。 刘封虚心请教庞统,眼前之事,需要如何处置,才能保住手下兄弟的性命。 庞统坐在那里很得很平静,从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大军如今的困境,感觉着众人的目光都朝他看来,庞统只是淡然一笑,对着刘封说道:“伯威只想着保住众兄弟的性命,实在有些自谦了,虽然大军眼前深陷困境之中,但实力犹存,还能有更大的发挥。” 刘封不懂庞统何意,不由奇怪问道:“先生这话实在让我有些费解,先生有何良策,还望明言。” 庞统点头说道:“刘璋自以为驱虎吞狼是为良计,殊不知还有一个说法叫做骑虎难下。如今我们这五千人就是一只老虎,如梗在喉,刘璋实在是不吐不快,但他想不想吐是一回事,能不能吐出来又是一回事,一日不听到我军覆没的消息,刘璋是一日也不得安宁的。王威对庞统的看法虽然有所认同,但也不完全同意:“先生,刘璋当时尽然敢引我军至此,想来已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吐不出来?他只要断了大军的粮草供给,漠说我们只有五千人,便是有五万人。也得活活的饿死。” “叔义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刘璋此时还要设计引左将军领军西进,不会这么快翻脸的,他指望的是马超,但对马超其实也颇为忌惮,他需要我们在葭萌关守上个把月。等他借口将左将军引进益州之后,这才会动手,不然你以为他费这么大力,还将如此险关交给我们为地什么?我们败的太快,马超杀进益州,他哪里还有心情去夺我荆州。” 刘封对庞统很是佩服,对大军的安危。也研究了很久了。他迟疑说道:“刘璋的计策显然是在玩火,但不得不说,他这把火玩的确实不错,假如我们众兄弟守在葭萌挡住马超,义父领大军被引诱进来的话,恐怕凶多吉少,那时他自可安心顺水而下直接荆州,我们对东面的事情不得而知,显然还得拼命,等他稳住荆州之后。想来我军所剩无几。马超亦是伤筋动骨,弄不好,他倒可以乘机攻下汉中、武都了。但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与马超熟识,这一仗,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众人轻笑了起来,事实上也是如此。两军相隔数千里。谁能料到马超尽然认刘封作兄弟,这下子刘璋显然有点难办了。 庞统笑归笑。但脑子却还清醒地很:“死守在葭萌关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里有上中下三策供伯威选择,不知你决意如何?” 众人停止了笑声,肃容看向庞统,只见庞统说道:“上策,假装不知刘璋意图,休养生息二个月后,大军一举袭下阴平郡,那时刘璋自以为计成,必是在忙于攻打荆州,伯威攻下阴平,再下汶山郡,有了两郡之地,自可招兵买马,刘璋大军不在益州,当无力抗衡我军精兵,等粮草充足之后,沿绵竹轻兵直下成都,拿下益州也不是难事,那时固守益州,徐图缓进,不出五年,可有争雄天下之本。” 刘封大吃一惊,凌厉的双眼带着浓浓的杀意看向庞统,惊骇道:“先生此策实在想众人之不敢想,军中只有五千兄弟,攻下阴平郡不是难事,但若要攻下整个益州,实在希望渺茫,再说,我义父怎么办?我军出现一点差迟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义父若是中了刘璋奸计,荆州亦是危如累卵,那时再攻下益州,又有何意义?此策容后再议……” 庞统也不恼,只不过眼中出现一丝落寞神情,已没有了刚刚的淡然,庞统继续说道:“中策是半月出兵,以计袭取剑阁,缓缓攻夺梓潼各地,刘璋得到消息,必然知道计策败漏,当会放弃夺取荆州之心,转而全力来歼灭我部,大军当会面对数倍乃至十余倍之敌军,后果堪忧,不过左将军那里,已是安枕无忧。至于下策,稳兵不动,坐而等死,活一时算一时。” 刘封看了一眼众人,只见他们三三两两商议个不停,心中已是了然。 抱拳对庞统说道:“先生上策太急,太过求险,下策乃是求死之计,中策固然冒险,但总有主动之权,实乃良策。” 王威跟在刘封身旁许久,处事稳重,观察仔细,自然知道刘封的想法,其实不是上策太过冒险,而是刘封太过担心左将军的安危,他起身说道:“我倒以为先生上策可行,左将军让伯威西进益州,不管有何目的,但显然已是将刘璋地意图看个透彻,对于益州军谋取荆州地想法,早已了然,又何需我等示警,到时候刘璋大军忙于应付我荆州精兵,伯威又率军袭了刘璋后方,益州军必然大乱,大事成定。若是伯威领军攻下成都,其威望、实力荆州军中无人可比,那时……” 王威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了刘封两道凌厉的眼神投向这里,蓦然间吃了一惊,尽然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刘封狠狠看了王威半晌,看到王威心中不安的样子,自己也是有点茫然,挥了挥手自言自语说道:“叔义也是一番好意。” 魏延起身再劝,“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大公子如此拘于常势,只为求稳,又岂能成大事。先生之上策实乃当前最佳手段,何以犹豫不决。”魏延还待再劝,庞统已起身说道:“算了,文长,既然伯威认为中策可行,便照伯威之意执行吧!” 魏延犹自不肯放弃,想要再劝。刘封也埋头行了出去,直让他有些懊恼。 一旁的霍峻叹了一口气道:“伯威仁厚,到了此时仍然恪守忠孝之道,也不知是福是祸。”又对着魏延说道:“文长,伯威心里还有一点坎没有过去,你还是让他想一想吧,毕竟伯威堪堪二十。不知人心险恶的道理。” 众人也自点头。间或者摇头叹息,让人不明所已。 城外的西凉兵还在往来奔驰,马蹄扬起的灰尘直冲云霄,让原本火辣辣的太阳都显得黯然无光,战鼓依旧在城头炸响,听在刘封的耳里却是有点懒洋洋地感觉,军议之上,庞统早已想好了应对眼前危机地计策,但刘封地心情却更加的黑暗,听着王威、魏延等人的直言相劝。他总感觉有一把刀在狠狠的砍着他的心。 随着刘封地一声长叹。一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他,迟疑了一下,全身都贴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刘封结实地身躯,全身散发的那股淡雅香气,刘封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 “夫君何事长吁短叹地!可是忧虑眼前的形势?”孙尚香地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一改往常地刁蛮。 这让刘封听得一呆。要不是孙尚香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和这声“夫君”,刘封真以为是蔡琰在跟他说话。 缓缓的转过身来。握住孙尚香的柔夷,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刘封犹自不敢相信。 孙尚香“扑兹”一声轻笑了起来,笑魇如花,美不胜收,反握紧了刘封的大手,柔声道:“夫君难道只记得妾的刁蛮狠辣?” 刘封差点就要点头,但一想到这个小悍妹层出不穷的手法,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颤,会不会这是在试探自己?刘封不由苦笑,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夫人向来温柔贤淑,岂会有刁蛮之说,平日想来也是想给我解闷罢了。” 孙尚香白了刘封一眼,娇笑道:“算你识相,不过这一两月都未见你笑过了,妾有些不安,又不能为夫君分忧……” 刘封心中暗道:“你这个姑奶奶不给我添乱就成了,还敢指望你给我分忧?”不过心里一套,嘴上说的又是一套,“夫人有这个心意,我已满足,大丈夫生于世当顶天立地,成不世功业,岂能让夫人担忧。只不过眼下确实有些被动,几面地关系都实在有些复杂,让人不得不慎之又慎,惟恐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个小矮子不是很受夫君推崇么?何不问计于他?” 刘封暗自抹了一下冷汗,看看左右无人才放下心来,轻捏了捏孙尚香地玉手,叹道:“庞统先生其貌不扬,但内心深不可测,若论计谋,普天之下出其右者,并不多见,夫人此话万万不要随意提及,刚刚先生已有计谋教我,奈何有些不决。” 随即刘封便将军议之事详细说与孙尚香,倒是没有一丝的保留,夫妻之间,刘封觉得当坦诚以待,福祸共享。 “想庞统先生乃是高人,又岂会与我这种小女子一般见识,夫君倒也不必担忧。至于大军行止,我一女流,倒不敢胡言乱语,不过夫君处事向来果决,何以今日这般犹豫,王威、魏延等人妾虽不熟悉,但以他们的能耐,能久在夫君帐下,想来也不是贪图富贵之辈,无非是处处为夫君着想罢了,万事存乎一心,夫君只求问心无愧便足矣。” 刘封一双眼睛瞪的颇大,就像不认识孙尚香一般紧紧的盯着她,刘封怎么也不敢相信,从孙尚香的嘴里,尽然能冒出这种大道理,实在让他心惊莫名。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建安十七年,九月九日。 《易经》有云“六”为阴数,“九”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也叫重九,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吉利日子,每逢此日,文人墨客皆出游赏景、登高远眺、观赏菊花、遍插茱萸,以做衬托。 站在剑阁险关上的校尉刘瑰,任由战盔下面的长发飘散,也不打理,他大字不识几个,能坐上校尉一职,除了与刘璋能攀上一点姻亲关系外,大部分都皆依靠着自身的战功,他对重阳这种喜庆的日子向来颇为重视,驻守葭萌关时,每年这个时候,总要与手下众兄弟痛饮一番,以示庆贺,但今天他显然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情,葭萌关前血战惨烈,一连数道求援信笺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处置。 别驾张松回转成都之时,曾将眼前之事详细交代过一番,对于州牧大人的想法他也算知道一二,但惟独没有料到的是,荆州军要是求援该怎么办?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五千人守一个葭萌关,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不说守上一年半载吧,在粮草军械完全足够的情况下,三四个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现在刘封一天六骑快马冲进剑阁,只见进不见出,整日催讨着要援军,让刘瑰有些乱了分寸,看着那些快骑,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样子,的确是历经血战的模样。 这些日子,葭萌关前战鼓冲天,号角争鸣,剑阁虽然离葭萌关有十余里,但也能听的真切。刘瑰为了了解前方的战况,曾派出数拔斥侯前往打探,结果未至关前,便已被敌骑劫杀,根本没有机会靠近,送往葭萌关的粮车也没有能够靠近,半途之上。曾遭到一队铁骑地袭击,不分清红皂白的一阵冲杀,死伤惨重,要不是刘封帐下校尉王威带着两曲人马及时赶来,恐怕押送粮草的士卒将无一人能够回转。 想到西凉兵的血腥和狠辣,刘瑰有些恼怒,他知道马超这次出兵完全是因为收了益州粮草之故。但没想到马超手下战力如此之强。尽然攻打的激烈至此,刘封也算是威名远扬,没想到五千人守个葭萌关,不过十余天的时间,便快要守不住了。难道马超拿了粮草还不满足,还想趁机攻下葭萌关,为杀进益州作准备? 炽热的阳光烤晒之下,刘瑰尽然打了一个寒颤。 张松临走之时,曾交待地清楚,对于葭萌关的要求尽量满足。粮草、军械方面需要足量供给。以保证荆州军的战力,葭萌关地理位置险要,这个时候万不可落入马超的手中,否则阴平郡就几乎被隔绝了,虽然也能从汶山郡过去,但汶山郡山路难走不说,而且还不太平。叛乱的羌人很是麻烦。 究竟该怎么办?刘瑰一时有点茫然。 军司马赵行风一般的赶上城楼。看到校尉大人呆立在那里,立即冲过去。附耳说道:“大人,刘封又派人前来求援了,这次来的是个军司马。” 刘瑰惊讶问道:“军司马?长地什么模样?” 赵行抱拳说道:“是个九尺大汉,如同铁塔一般,自称魏延,浑身上下七八道伤口,一身是血,极为吓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此人粗鲁至极,满口脏话,与泼妇无异,一进关来就破口大骂,要不是大人先前有过交待,我早就上去将他地舌头割了下来。”赵行满脸愤色,想来被魏延骂的不轻。 刘瑰倒是没有什么,喃喃道:“看样子葭萌关的情况确实不妙,连军司马都跑来这里求援了,这帮荆州人快顶不住了,先前还以为这个刘封有什么大不了,什么千人守樊城,五万曹兵束手无策,千骑攻长沙,一战而下,通通都是狗屁。如今有葭萌险关,他们五千人才守了十天就这副熊样,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马超虽然强悍了一些,但西凉人还不是一个脑袋两只胳膊,就真有那么厉害?传言确实不可信呐!” “大人说的极是,我看这个刘封也不过就是泛泛之辈,瞎猫碰个死老鼠好不容易从曹仁的手下捡到一条狗命,就被吹嘘成如此。州牧大人将葭萌险关交给他们守卫,实在有些大意了,大人,荆州人不行,可葭萌关干系重大,我们要不要出兵?” 刘瑰想了想有点拿不定主意,“成都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大人,这里隔的太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月,至少还要五六天才有消息送到。” 刘瑰点了点头,沉吟说道:“那就先去看看这个魏延,打探一下虚实再说。” 赵行不由点了点头,葭萌关的情况他们一直没有打探清楚,虽然那喊杀之声错不了,但危险到什么程度,他们也难以捉摸,既然魏延是个军司马,显然知道的不会少。 魏延一改往日铁塔一般的形象,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狰狞地吓人,惟一不变的是他的凌厉眼神,此刻更是充满杀气,摄人心魄,虽如病虎,但依旧可以看出往日雄风。 看到刘瑰、赵行踏进屋来,魏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猛然怒吼一声,便挺身跃起,庞大的身躯离开卧榻,犹如山岳一般带着一般腥风朝他们两人压去,刘瑰、赵行吓了一跳,本能的便抽出腰间战刀护在身前,蓦然形势突变,跃起的魏延“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龇牙咧嘴一副痛苦不堪地表情。 刘瑰、赵行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家伙葫芦了卖地什么药。 半晌,魏延终于缓过了神来,指着刘瑰破口大骂,“无耻小人,我家公子千里迢迢赶来益州相助,你们尽然设下如此毒计,想害我家公子,只恨老子现在受了伤,要不然定要拧下你们这两颗狗头。” 刘瑰更为惊疑,装作听不懂魏延在说什么,心中惴惴,面色却不变的问道:“这位可是荆州军中右部军司马魏延魏文长?不知文长所说奸计到底为何?” 魏延抱着腹部扭动了半天,殷红地血液顺着指缝流出,看的人胆颤心惊,他狠狠的呸了一声,张嘴骂道:“别跟老子假腥腥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让我家公子守留葭萌关便罢了,尽然暗中给马超那个匹夫留了条小道直通关里,你们这帮畜生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老子说出来?” 刘瑰闻言色变,一把冲过来握住魏延的胳膊说道:“葭萌关现在如何?” 魏延口含鲜血,一口狠狠的吐在了刘瑰的脸上骂道:“只怪老子没本事,现在杀不了你,否则岂容你这个无耻小人在这假仁假义。” 赵行大怒,冲过来狠狠一脚踢在魏延的身上,原本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魏延蓦然全身卷屈成一团,痛苦不堪,只听赵行说道:“你龟儿子的嘴巴放干净点,你们自己无能,还敢在这里满口喷粪,五千人守不住一个小小的葭萌关,还说什么西凉军有暗道通往关上,完全是***放屁,我家大人守在葭萌关五年,击退张鲁无数次,那里的一土一木无不清楚,哪来的暗道。” 或许是太过痛苦的原因,魏延只卷屈着身体,全身颤抖不已,从他红火的眼睛之中,燃烧着浓浓的恨意,恨不得一口将这个赵行给吃了,侥是赵行历经大小战场不下百场,看到魏延的眼神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刘瑰朝赵行点了点头,两人缓缓退了出去,也不顾魏延的死活,任由他躺在地上,只不过两人未曾发觉,此时魏延的眼睛之中闪现出的一股兴奋神色。 刘瑰边走边朝赵行说道:“刚刚我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势,胳膊上的数道伤口皆是新伤,为利刃划破,虽未伤至筋骨,但也不算轻,尤其是摸到他胳膊上时,根本未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传来,显然全身的力道已经散了,看他一直紧捧着腹部,想来致命的伤口在那里,不过我们倒是不便于查看。” 赵行点了点头,“大人,我令人暗中观察了很久,这个人不像伪装,西凉军的斥侯武艺太过高强,他能到此地,只留口气已是武艺不错,老七他们几个……”刘瑰叹了口气,连忙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不谈老七他们,眼前葭萌关的事要紧。” 老七是斥侯屯的屯长,与他们关系不一般,不过前番去打探消息时,被人一刀枭首,死状颇惨,一想到老七被抬回来的惨样,刘瑰心里就一阵不安,看样子这次马超是动真格的了,拿了我军提供的粮草不说,还假戏真做,想要一举攻下葭萌关,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实在可恶的紧。 刘瑰想了想对赵行道:“我去葭萌关,不管怎么说,葭萌险关,千万不能落在马超手里,否则阴平郡朝夕不保,你速向成都求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军司马赵行听到刘瑰欲往葭萌关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妥,但哪里不妥却说不出个道理来,考虑到葭萌关位置险要,一旦为西凉军所占后果不堪,赵行就把劝阻的念头压了下来,肃手送校尉大人出关。 剑阁之上本有五百守军,刘瑰领着葭萌关二千守军至此后,这五百人就退往汉德城中守卫,剑阁关上只留下刘瑰的本部二千兵马。此时刘瑰心中忧虑葭萌关安危,足足带了一千五百悍卒前往救援。 赵行看着关上寥寥无几的士卒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尤其想到这几天籍着养伤的借口,荆州军已有二十余名士卒留在剑阁关中,心中便是一惊,他蓦然想到了什么,带着亲卫急急朝荆州兵驻处奔去,这些荆州兵看起来伤的很严重,当时大意之下也没有解除他们的兵械,这个时候校尉大人带兵出征,关内防御实力锐减,要是他们有所图谋,后果实在不堪。 赵行反应过来的不慢,但还是有点迟了,当前召集身旁亲卫准备冲下城墙之时,蓦然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之声,益州军众人不由闻声色变。 魏延当然没有受伤,他胳膊上背上的几道刀口倒是真的,不过就像刘瑰先前说的,不过是皮肉之苦,至于腹部,那里模糊一片,魏延始终用手按住那里,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他的腹部完好无损,只是放了两个满装血液的小水囊在那而已,一番怒骂挣扎,魏延好不容易骗过刘瑰、赵行等人之后,便安心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旁边屋室之中的荆州兵发动攻击之时,他才举刀冲了出去。 雷远个头不高,长相平凡,他是刘封的亲卫,去年曾随刘封步行千里赶到西凉,又紧随刘封身后血战十余场,再辗转返回荆州。以他地战功和武艺,其实当个屯长也不为过,但雷远或许是看惯了袍泽的死亡和战场的血腥,他只想呆在刘封身侧做个亲卫,舒舒服服的,不用动太多的脑筋,不用为手下的兄弟担忧。 能者多劳。他的想法虽好。但强悍地武艺让刘封一直记在心上,此时雷远肩上的任务便很重,不仅有袍泽的性命让他担忧,而且还要为完成任务发愁,按照大公子的交待,他要带着另外二十名混进剑阁的兄弟打开城门,坚持最少一柱香的时间,一想到要坚持一柱香的时间,雷远就不由大感头痛,他地武艺不错。同来地二十名兄弟也都是各屯之中选出的百战悍卒。但人数上的劣势确实太过明显,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那是明摆着的。 任务艰巨归艰巨,雷远却没有一丝的犹豫,对于大公子的军令他是绝对的服从,他敬佩刘封,虽然这个大公子比他要年轻不少。但他的坦诚和仁厚不仅让雷远敬佩。也深深折服了全军上下,那种进则为先锋。退则合后的勇将不是没有,但向刘封那样身份尊贵地人却还是不多。 雷远是个亲卫,刘封对于他们向来当做兄弟看待,有什么事也都喜欢与他们商量,从刘封地话里依稀可以听出,能不能夺下剑阁对于大军的生死存亡关系极大,雷远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一战下来是死是活了,怒吼了一声,挥动长戟便带着二十名荆州兵疯狂的朝城门处杀去。 益州军显然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前几天血肉模样的荆州友军此刻闷着头一声不吭的猛往前冲,还以为关外有敌军袭来,正在迟疑着为什么没有听到示警金锣声之时,锋利的战刀、长枪已无情的朝他们身上招呼了过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五六个益州士卒顿时了帐。 血腥地杀戮终于惊醒了益州军,蓦然间数支鸣矢冲天而起,紧接着金锣之声响彻城头。 益州军地反应很快,随着刘瑰镇守葭萌关的益州悍卒临战经验也极为丰富,虽然荆州军地发动很是突然,但金锣响起的刹那间,便有一屯人马朝他们围了过来,这一屯人马是守城的预备屯,正在城下休息,闻听示警之声便急急冲了出来,一个屯长模样的人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城门,不由皱了皱眉,指挥一队士卒赶到城门处守卫。 雷远暗道糟糕,看了一眼城楼上弯弓搭箭瞄准他们的益州军,再看到不断往城门下聚集的益州军,不由焦急无比。他们距离城门尚有五十步,四面皆是空旷之地,不断有益州军围过来,头顶还有弓箭在伺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上一箭,他们二十一人完全陷入了死地。 看如今的情形已是有死无生,雷远焦急之后,反而放开了手脚,能不能完成大公子的交待他不清楚,但既然都是死,他准备拼了。 横过长戟,雷远大喝一声:“冲!”粗旷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炸响,简短而又有力。 紧随在他身后的悍卒一声不吭,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两名什长三步并着两步冲到雷远的身侧,形成一个锋利的箭头,身后两什士卒随着雷远的长戟变化,立即如同两张翅膀一般展开,以箭头为方向,疯狂冲去,面对着数倍于他们的敌军,凛然无惧。 几十杆长枪、战刀刹那间交织在一起,拥挤着冲过来的益州军看着分开强冲的敌军不由本能的朝两翼拦去,他们人多,目的便是围住这股敌军全歼于此。也许是益州军太过大意,也许是此次来的荆州士卒武艺太过高强,蜂涌而至、杂乱无章的六七十名益州军一面照面之下,尽然如同韭菜被收割一般倒下了一片,那两张看起来不起眼的翅膀,只不过一个交错之间,便给了益州军狠狠的一击。 这种截然不同的差异让督战的屯长勃然大怒,高举着斧子就冲了过来。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到了绝境之下,往往能够发挥出身体中的潜能,做出平常难及之事,雷远等人此时的情况便是如此,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个战力强悍,如今又身陷重围之中,倒越发的冷静了下来,以矢锋阵冲杀一阵之后,雷远再次冷喝:“收”! 两翼顿时变阵,两什变四伍,十八名悍卒根本来不急看一眼刚刚惨死在敌军战刀下的两名袍泽,以一伍为单位,缩成四个小阵层叠冲进了包围之中,拉开的正面战场,随着他们的猛然一“收”顿时减少了攻击之面,尤其是四个小阵前后交错,没有准备的两翼益州军顿时扑了个空,正面阻敌的益州军顿感压力倍增,尽然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益州军一时间难以应对荆州军的连番变阵,倒是手忙脚乱,连连后撤。 赵行冲下城墙之时,不由暗道一声饶幸,他虽然反应过来慢了一点,但仍庆幸尚未铸成大错,如今荆州军虽然发动,但城门还未失守,敌军也陷入了重围之中,如此看来,只要迅速解决了这帮荆州兵,形势还不算太坏,毕竟剑阁险固,正面栈道之上兵力难以展开,敌军要是强攻,凭他们这两曲兵马还能守上一段时间。 但待他惊魂未定,看清楚下面的战况之时,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数倍于敌军的守城精锐,尽然被十来个荆州兵分分合合的打法弄的疲于奔命,外面躺了一圈尸体,尽然绝大部分都是益州兵,这让赵行又惊又怒,百来个人连二十个伤兵都解决不了,这还打哪门子仗。 赵行火大无比的前上去两步,拔出环首刀,指着那个挥斧猛砍的大汉喝道:“陈二斧子,你搞个锤子,你龟儿子的要是一柱香还搞不死这帮娃儿,老子……” 赵行话未说完,心中顿时一凛,惊恐的大叫一声,奋力朝一侧跃去。 这时一声大吼从侧翼响起,只见魏延战刀高过头顶,全身凌空冲至,如同猛虎扑食一般,气势冲天。 赵行躲的极快,魏延扑来之时,他已做了闪避,等魏延战刀落下之时,狠狠的一刀砍在青石地面上,浅起一片飞屑,赵行身旁的亲卫反应了过来,两人护在赵行的左右,另外七人在什长的指挥之下,如同一张巨网一般撒开围了过来。 魏延一击不中,并不迟疑,口中长啸一声,两腿用力,全身再次腾起,直如苍鹰搏兔,再次扑向赵行。 八个亲卫的拦截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他们刚刚冲了两步,便看到敌人再次跃起,只好奋力后撤,同时高举战刀,砍向魏延庞大的身躯,而赵行亦是毫不迟疑,从腰间拔出两支短戟便刺了过来。 这时,情况突变,魏延急冲的身躯在半空之中尽然硬生生的止住了前冲之势,离众人三步之时直直的坠了下来,双脚一落地,魏延庞大的身躯再次前冲,几名益州兵战刀堪堪护在身前,腿上已是一凉,一瞬间已是倒下了四个。 闻听着哀号之声,魏延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顾朝赵行冲去,双眼满是骇人的杀气。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赵行面对如巨浪般涌来的魏延,满脸惊骇之色,他不是第一次面临险境,当年张鲁手下悍将杨任领兵攻打葭萌关,他带着左曲守卫西城墙,五天下来阵亡八十余名兄弟,半个月后一曲人马只剩下一队不到,面对张鲁大军以命换命的杀法,赵行曾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不下百次在城头与敌军以命搏命。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荆州军的军司马孤身冲来之时,仅凭一人之力便让他泛起一阵无力感,他甚至感觉比当年在城头面对十余杆汉中米贼手中的长枪还要痛苦,赵行惊骇莫名,他向来自诩武艺不错,没想到在这个人的手下,尽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看着他举重若轻,轻而易举便突破了眼前的包围,冲杀至面前,赵行的脑海之中提不起丝毫的反抗念头,本能的便往后撤去。 魏延凌厉的一击再度落空,长啸声中,双眼尽是嘲讽之色,看着狼狈往后蹿去的赵行,魏延尽然止住身躯立在当场,不再前冲,抬手平举战刀,无视一旁心惊胆颤的四五个益州军,魏延傲然挺直身躯对着赵行怒骂道:“刚刚看你嚣张的样子,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怎么?现在只剩下逃跑的本事了?” 赵行不知道是畏惧魏延的凌厉气势,还是不屑与之对话,短戟交叉于胸前,对着一旁的亲卫冷喝道:“上!” 短暂的平息之后,是更为激烈的交锋,看着四面围过来的益州兵,魏延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冷哼一声,双手握住刀柄。裹身朝前扑去,无视两侧砍来的战刀,魏延猛然发力朝前冲去,战刀举过头顶,直扑赵行,尽然是拼着一死也要将赵行斩于刀下。重围之中视敌将如无物地豪气直让剑阁之内的益州兵倒吸一口冷气。 兵器之中向来有一寸短一寸险的说法,赵行能用双戟。显然武艺不弱,奈何如今碰到一个蛮不讲理,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的魏延,却没有了用武之地,短戟固然锋利,笔直刺去完全可以将这个庞然大物扎两个洞,但他显然也无法避开魏延的战刀。 如今的形势对他有利。赵行根本不想用自己的性命与魏延交换。没有丝毫地犹豫,赵行再度后退。 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料到尽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益州军本以为军司马大人出马,关里的动乱不费什么力气就能解决,没想到突然蹿出这么一个铁塔般的敌将,尽然只是蛮横的劈了三刀,便砍倒了四名士卒,逼的军司马连退八步,这种强悍的武艺不由让他们连吸几口冷气。惊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延再次逼退赵行。不再去追击,吐气开声蓦然间收回长刀,格住砍来地利刃,一跃一滚,已是冲进了人群之中,魏延头也不回,对着雷远狂呼道:“跟紧我!” 雷远知道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也不罗嗦。一戟挑开一把开枪,大喝道:“刺!” 还在苦苦挣扎地十二名荆州兵闻令不顾一切的往后跃去。益州兵自然不会放弃如此良机,围杀过来的六七十名士卒,如今死伤过半,剩下的这些士卒早已杀红了眼睛,看到敌人要退,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锋利的战刀,闪耀着寒芒的长枪刺入了一个个结实的身体,一个眨眼之间,四名躲避不及的荆州兵惨死当场。 但随即传来的惨嚎之声再度增添了广场上地血腥,不顾死伤退成一圈地荆州兵同时发动了反击,同时刺出的枪戟刀斧再一次形成了以多击少的局面,追击过来的益州兵顿时倒了一圈。 剑阁关内,金锣之声已经消失,守在城头的三屯士卒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关外栈道,一边关注着关内的血战,看着那二十几个满身是血地荆州兵分合有度地不断蚕食着袍泽兄弟的性命,他们真想冲下去一窝蜂地解决了他们,但在同时,他们早已被这些敌人的强悍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小型的战阵他们不是不会,但如此凌厉的杀法和手段,确真是第一次见到,摆兵布阵,讲究的就是调动已军所有的兵力,以便以多击少,但人数处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能形成以多攻少的局面,这已不是他们所能想象出的范围。 在以四名兄弟的性命换得变阵之后,牢牢抱成一团的荆州兵已紧跟着魏延的身后朝关门扑去,尽管那里已经有一队的益州军守卫,但人人心中都泛起一股恐惧之感。 军司马赵行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看着魏延如入羊群,仅凭单刀就冲开一条血路,一步步朝关门处冲去,他再也顾不了心中的恐惧,呼喝着身边的亲卫冲了过去,他不知道这个魏延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为什么那柄单刀舞起来就如同一股旋风,卷到哪里,哪里就开了一道口子,夫一人之力,似万夫之勇,看着他刀下一颗颗飞舞起的头颅,赵行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他刚刚就应该拼着一死刺他两戟,自己一条命虽然没了,但重伤之后的魏延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刚刚想到这里,赵行便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他疾步冲过去的同时,一直便留心着魏延的举动,只见那个铁塔一般的身躯凌空跃进了人群之中,挥刀劈砍之间挡住了四面刺来的六杆长枪、四把战刀,两把大斧,但魏延毕竟不是神,战刀的速度虽快,却还是无法顾及到全身,两杆长戟这时从刀影之间穿过,狠狠的扎进了魏延的腹部。画面几乎在这一刻定格,益州军众人看着刺入魏延身躯的两杆长戟,不由大喜,几乎兴奋的吼叫起来,但他们脸上的笑意刚刚出现,便已凝结在了一起,只见魏延虎吼一声,根本没有理睬腹部的长戟,只是顺势砍出一刀,面前紧执长戟的那个益州兵本能的便抽戟格挡,但是战刀过后,这个益州兵整个人便随同着长戟一分两瓣,连一声惨嚎都没有发出,一阵腥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带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同时还有益州军众人的信 而另外一个紧戟刺伤魏延的益州兵显然被吓的不轻,在魏延目光扫过他的同时,他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惊叫着往后退去,或许在他的眼中,这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地狱来的魔鬼,否则为什么连长戟都刺不死的。 剑阁之外的栈道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颤微微的木板这一刻似乎经不起战马的践踏,发出阵阵呻吟,轻轻的晃荡之中,很像是要散架的样子,紧随着刘封身后的韩风不由皱紧了眉头,一脸的担忧。 刘封也是脸色阴沉,面带焦急,他担心的不是马蹄下的栈道,而是不远处的剑阁,那高大城墙下面的城门,在他们即将冲近剑阁关的时候,尽然还没有开启。难道文长和雷远他们被益州军发现了,出了意外?那刘瑰急急领着大军奔往葭萌关,是不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策,另有阴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是刘瑰另有阴谋,已冲近关前,刘封显然已经来不及改变主意。 荆州军一路西进至此,翻山越岭之间战马实在难以通行,他们驻守葭萌关也不需要战马,但他们这次是要突袭,突袭讲究的就是速度,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中,即便失手,也能凭着战马之利及时回转,所以刘封考虑再三还是再次跑了一趟西凉军军营,开口向马超借二百匹战马。 刘封没有说借战马有什么用,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还,但他借马的话一出口,马超便毫不犹豫,立即让庞德去选马,选出军中二百匹脚力最好的战马,当然马超、庞德等人的几匹座骑除外。 马超的这种做法,让刘封极为感动,两百匹马对于马超来说不算什么,但此时对于荆州军来说,无疑就是救命的马,锦上添花固然美好,但比这雪中送炭,显然要差上几分,马超对于这点显然知之颇深,既然他此时出不了兵攻打益州,又正好卖了一个面子给刘封,不与荆州兵开战,那再帮上一把又有何妨,何况刘封他们要是死了,前面的面子也给白给了,帮他一把让刘封活下去,显然意思要大的多。 刘封这个时候显然是没有时间去揣摩马超的心思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刘封心中没来由的一顿慌乱,夺不下剑阁没有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还有办法,但文长和雷远的意图若是被益州军发现了,那他们只怕凶多吉少了,随同他们前来的还有二十名兄弟,那可是随他从荆州千里迢迢赶来的兄弟,他实在不愿听到这些兄弟阵亡的消息。 但脑海中的理智让刘封冷静了下来,他的心中虽然悲痛,但他身后二百悍卒的生命显然更为重要,既然魏延等人任务失败,那奇袭剑阁的计策就得取消,大军应该立即转头去合歼刘瑰的兵马,此时关系着大军的生死存亡,任何一步都不能出了差错。 眼看着已近城墙敌军的射程,刘封心如死灰,准备挥枪掉转马头,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出现,原本紧闭的城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打开。 刘封心中先喜后惊,一时之间没有弄清楚到底是魏延他们得手,还是益州军将计就计,但机会就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他迟疑,刘封暗自咬了咬牙,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长枪,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悍卒,大声喝道:“杀过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般淡淡的檀香飘荡在大厅之中,怡人心扉,有一种说不出的淡雅之气,间或着还能听到外面沙沙的树叶响声,让这里显得格外的幽静怡人。 这种原本极为轻松的气氛却因为厅中存在的几十名益州官吏而显得很诡异,大厅死一般的沉寂,几十人肃手立于两侧一言不发,大部分人的脸上已有汗珠滴下,却没有人敢伸手擦拭,一向随意的刘璋静静的立在那里,尽然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正当众人心中揣揣不安之时,刘璋抓起案上的一卷书牍狠狠的朝张松砸了过去。张松跪在那里,满是惊恐神色,只感觉当面一阵劲风袭来,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便被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力只一下便将张松掀倒在地,束紧的长发披散,伴随着一逢涌出的鲜血,披散下来,状如恶鬼。 众人的心惊几乎同时“咯噔”一声,突如其来的举动骇了他们一跳,但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惹上了惹端。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张松,奉车中郎将刘循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轻蔑,眼中更是寒光大盛,似乎随时准备上前一刀结果了张松。 法正看着刘璋、刘循父子两人杀气腾腾的目光,心中惊骇莫名,张松是他的知已好友,他实在不愿看到他惨死在这里,但他不过是个军议校尉,能参加益州府的议事,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张松在刘璋面前说得上话的原因,如今哪里还有他开口的资格,焦急中的法正,别无他法,只能对着不远处的刘巴连连眨眼。 刘巴苦笑了一下,对着法正摇了摇头。刘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劝诫,那还不是自讨没趣。 刘璋终于开口,他原本轻柔的声音这一刻在大厅中响起,尽然带着丝丝地寒意,让人浑身上下都感到冰凉:“张松,计策是你出的。益州大军这段时间也完全听由你的调遣,当初你信誓旦旦的说,不拿下荆州,提头来见。”说到这里刘璋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忽然怒骂道:“白白送给马超六万石粮草不说,剑阁、葭萌两处险关如今都落在荆州军手里,你那颗狗头何在?” 张松披头散发瘫坐在那里。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他精心谋划的计策何以会失败?按照原先地计策,这个时候马超应该在攻打葭萌关,刘封带来的荆州军虽然不乐意与益州军合作,但敌人的刀剑架在头上,他们想不反击都难,但成都这里接到的消息却是与他的想法大相径庭,刘封不声不响中用计袭取了剑阁险关,包抄围歼了刘瑰的二千兵马。军司马赵行战死。校尉刘瑰下落不明,如今荆州兵正在往汉德城下集结,似乎有攻城的打算,益州地形势顿时乱成一团,这个时候别说吸引荆州军入蜀,分割围歼了,能不能在极短地时间内解决掉刘封的兵马。防止这两道险关被马超占据已是重中之重。西凉人穷困潦倒十几年了,一旦让他们冲进富足的益州。想要将他们杀出去可就难了。 张松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刘璋表面待人宽厚,其实心中多猜忌,善记仇,不然也不会将张鲁的全家老小杀个干净,这次一败涂地,他已没有了饶幸的想法,最多就是一死而已,只可惜他满腹的才华没有施展,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败的莫名其妙。 张松挣扎着站了起来,任由着头上的鲜血沿脸颊滴下,凝神看了看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轻吸着淡淡的檀香,张松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浑厚地声音在厅中响起道:“主公,松愚笨,有负所托,今愿一死以谢主公知遇之恩!” 刘循没想到张松看起来矮丑,做事倒也颇为光明磊落,只是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他有这个勇气请死,也还算个人物。 法正闻听张松之言,顿时感觉满嘴发苦,心中叹息道:“永年啊永年,你这又是何苦,此次失策固然罪重,但你不过就是提出自己地想法,最终决定采用的还是刘璋,刘璋此时虽然满嘴狠话,但碍于面子也不定就会要了你的命,你自己求死,岂不是正中刘璋的心意?” 正当法正叹息之时,从事王累从一旁迈出跪拜于地,众人不由一惊,前段时间王累怒砸张松,高举桌椅想要追打的场面他们哪里会忘记,难不成王累还要趁机狠狠打击张松一番?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张松已是自愿求死,这样做未免有失风范,王累平时刚正果决,性情耿直,难道也会看不开这点? “主公,张松这个狂夫虽然自大成性,狂妄无知,但罪不至死,主公若是要了他这颗脑袋,未免寒了众人之心,还望主公三思。”王累跪拜在地,看也不看张松一眼,但几句话一说出来,张松几乎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而一旁的众人无不动容,前番两人如同世仇一般打地不亦乐乎,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累尽敢直言劝谏,这种胸襟气度,让刚刚腹议地众人无不汗颜,看来真是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 刘璋显然对于葭萌关、剑阁的失守颇为痛心,闻言斜睨了王累一眼,冷声说道:“是吗?罪不至死?六万石粮草白白送去,益州地门户为贼所据,难道还罪不至死?” 王累虽然仍跪在地上,但已直起了身躯,看着声色俱厉的刘璋,他毫无惧色答道:“主公莫要忘了,连番军议,我等曾多有苦劝,张松之计万万不可用,乃亡州之议,但忠言逆耳,主公只觉得我等太过胆小,阻碍了主公的步伐,一意孤行,方至如今不可收拾,恕属下无礼,此次若论过错,恐怕当以主公居首,张松次之。” 大厅之中顿时犹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静,每个人都如同怪物一般的看着那个跪地的王累,王累如今虽然跪倒在地,但那具不算宽大的身躯却让人感觉有如一座小山,难以撼动。 刘璋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不大,但在这静如死水的大厅之中,却是刺耳之极,伴随着这阵笑声,刘璋缓缓坐了下去,一边坐一边笑道:“说的好,说的真好!” 别人还在迷惑为何大人如此反应之时,一旁的黄权已是色变。 不顾额头上的伤口还未全愈,他急急冲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说道:“主公,王累心忧益州战局,脑袋已经糊涂了,此时胡言乱语,还望主公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计较。”别人没有看清楚,黄权却是看的真切,刚刚刘璋坐下之时,全身有些颤抖,这说明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那阵笑声,不过是掩饰而已。 刘璋看也不看黄权一眼,只是微眯着那双小眼睛,紧盯着王累,这时张松在他眼里或许已经算不上什么。他的双手放在案牍之下,原本白胖的手,此时紧握成拳,青一阵紫一阵。 或许是父子之间心意相通,也或许是习武之人的感觉要比常人敏锐的多,刘循这时已经发现了自己父亲的异常,自从有记忆以来,刘循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表情,眼中杀意暴起,刘循蓦然拔出腰间利剑往王累刺去。 变故来的突然,利剑出鞘的清吟之声,震摄人心,而跪的笔直的王累看着拔剑刺来的刘循连眼都不眨一下,双眼之中尽显嘲讽之色,或许他出口之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下场,如今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王累身侧的黄权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惨死,危急之时他已顾不了这么多了,大喝一声,奋力朝刘循扑去,用身躯迎向利箭,刘循眼中杀意更浓,一抖长剑,吐气开声,暴喝道:“滚!”随着他怒喝响起,凌空踢出一脚,正中黄权胸膛,可怜黄权诺大个身躯尽然如断线风筝一般一头栽向远处。 一脚踢开黄权,刘循去势不减,锋利的长剑只一下就刺中王累的胸膛,长剑直没入柄,带着殷红鲜血的剑尖从他背后穿出。 起落之间的变故早已惊呆了厅中众人。 王累抬头看了看冷森的刘循,看了看远处的刘璋,那熟悉的面孔让他感觉很陌生,随后他又艰难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黄权,眼神之中尽显愧疚神色,随即他的脸上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次终于解脱了,王累一声不吭,倒地而亡,随同他的身躯一同倒地的,还是益州众人的满腔雄心。 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原本劝诫有功的王累尽然先张松而去。 或许是王累的死让刘璋有了一丝迟疑,看着头破血流僵在那里的张松,刘璋心中的恨意、杀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挥了挥手,只令刘循先将张松收押。 刘循格杀王累于当场,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像杀了一只鸡一样,漠不关心,只到父亲之令,轻舒手臂,一只手拎起张松便大步流星朝外走去,那种神情自若的样子,让众人感觉项脖之间冷冰冰的。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十月初,天气渐冷。 不过益州的天空显然要比荆州怡人的多,天府之国的称谓可不是白叫的,不仅物产丰足,连天气也是冬暖夏凉,四季温差没有荆州来的那么强烈,此时更是让人感觉极为舒适。 刘封嘴里含着一根不知名的小草,正百无聊赖的用牙根轻轻的磨着它柔嫩的身躯,舌头间或着能感觉到草身上泄出的液体,淡淡的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甜味。趴在草丛之中的刘封全身没有一点力道,连长枪也都随意的丢在一旁不管不问,难得的闲暇时间,刘封尽情的舒缓着全身的疲劳。 眼前四处翠绿,郁郁葱葱的青山能让人感觉到大自然的无穷活力,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战争烟云,这一刻也被阵阵清脆的鸟鸣之声驱走,被淡淡的草木香味逐散。 伍峻不像刘封那么悠闲,他爬上了山腰间的一棵大树上,坐在树桠上观察着四周,这棵树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粗壮的身躯四五个大汉都抱不过来,浓密的叶子似乎是想凭一树之力隔断阳光与大地的联系。虽然叶子多了让伍峻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但他没有丝毫的不快,叶子多了也有好处,能将他的身体完全遮住,不虞被远处的敌人发现。 四周没有异常,除了山林间不断的传来鸟鸣之声,一切显得很平静,伍峻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将目光落在远处的那条宽阔江流上,虽然现在落在伍峻眼中的江流很小,但伍峻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隔的太远的原因。事实上那里江面极为宽广,水也很急,更让人胆寒的便是江面之上不断卷起的漩涡,如同野兽地大嘴,随即准备吞噬着落到上面的 前些日子,他们便是随益州别驾张松从这里过的江,然后急急的赶往葭萌关时。谁也没有料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又到了这里,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急着过江。 魏延没有刘封那么好的雅兴,也不像伍峻那般善于等待,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封还在津津有味地嚼着嫩草。他就满肚子火。但魏延又不敢表现的太激烈,本来这次刘封是怎么也不肯带他出来的,但魏延实在不愿呆在剑阁,他知道,呆在关上就是傻傻的等着益州军来攻,守城战极为讲究法度,一什一伍士卒的进退都关系着守御的成败,魏延觉得打仗还要束手束脚,那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听刘封说要出来打伏击和骚扰。魏延一蹦三丈高。第一个就跳起来报名,但魏延在攻打剑阁地时候受了重伤,尤其是腹部地伤口差点就把肠子给拉了出来,刘封生怕有事,就坚决要让魏延留在剑阁休养。 魏延软磨硬泡了七八天,又找王威、霍峻帮他说情,没料到刘封还是不答应。魏延眼见他们就要出关。心急之下就去找主簿大人,他拉着庞统好说歹说。指天发誓以后再也不违反军纪,再也不在营中偷喝酒,保证不再惹事生非,弄的庞统不胜其烦,最后才答应他去找刘封说说,刘封对于庞统甚为恭敬,见他开了口,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要求魏延必须完全服从军令,万不可意气行事,魏延一想到这次有战马,而且还是砍一刀、放一把火就跑这样的类型,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自然满口答应。 如今也算是作茧自缚了,看着刘封天天窝在这山沟沟里头吃青草,魏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呆在剑阁呢,好歹偶尔还能看到夏天,虽然那妮子每次都是横眉竖眼、骂骂咧咧的,但她总算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能聆听美女的骂声,也是一件幸事啊。 郁闷至极的魏延伸手抓了一把草,狠狠塞进嘴里,仿佛那把草跟他有仇一样,立即就要将他消灭,但他心烦意乱之下显然忘了,人有不同,草也有不同,他的运气很不好,其中有几根草土腥味实在太大,差点让他将早上吃的干饼都吐了出来。 “呸呸呸……”魏延吐草地声音打破了眼前宁静地气氛,引来了众士卒的目光,但刘封依旧一动没动,仿佛对于魏延的这种动作已经习已为常。 魏延吐了半天,又狠狠灌了几口水,终于消停了下来,郁闷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刘封说道:“大公子,你上辈子是头羊吧,吃草也吃的这么津津有味的。” 刘封没有吭声,一旁地韩风已经接着答道:“那你上辈子应该是只猴,而且还是头顽猴,呆了三天了,就没看你消停过,火烧屁股了?”两人跟随刘封身侧地时间最多,也最为熟悉,去西凉来回的路上拌嘴拌习惯了,想改都改不掉。 魏延不理韩风地挑衅,只郁闷的对着刘封说道:“大公子,你骗我!” 刘封终于有了反应,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吐掉嘴里已经烂成渣子的青草,打了个哈欠回头说道:“文长,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大公子,军议之时,你说我们这次这次出兵目的就是伏击、骚扰,不断的突袭各处,拖住益州的援军,如今出来四天了,一仗未打不说,倒是天天窝在这个鬼地方啃青草,这还不算骗我?”魏延一脸委屈,声音似乎要哭出来了,谁也不敢想像,长的如同铁塔一般,攻夺剑阁之时威风不可一世的魏延也有这种表情。 “大公子这是关心你,生怕你一不小心绷裂了伤口,把肠子给流出来了。”韩风又在调侃魏延。 “韩子羽,你小子别扯蛋,老子不过就是不小心擦破点皮而已,你要是不服气,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一个手就可以摆平你!” “嘿嘿。是吗?看不出来啊,你倒是越拙越勇啊!要不,你一个手来跟我比划比划?” 刘封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说不带你来吧,你还偏要吵个不停,你看你们两个这副样子,是来打伏击的吗?文长你那破嗓子就跟面大鼓一样。别说是人,就是个鬼也被你吓跑了!伏击谁啊!” 魏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大公子,我这不是着急嘛,天天窝在这里,人都快憋出病来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才有仗打。” “你很想打仗?” “恩!” “真的想?” “非常想!” “那好吧。你去攻打汉德城!” 魏延大喜。脸上笑开了花,“大公子英明,大公子仁慈,大公子准备给我多少人马?” 刘封看着魏延笑的嘴都合不拢,脸上表情怪异,好半天才说道:“我不想打仗!”随即他转头看向四周,朝众人问道:“你们想打仗吗?” 无一例外,众人齐齐都笑着说道:“不想,不想。”韩风更为夸张,一边捧腹大笑。一边说道:“打仗有什么好玩的。到处都是死人不说,一不小心自己的脑袋还得搭进去,哪里有躲在这里看风景舒服,军司马大人既然这么热衷于纵横沙场,那你就去吧!你老要是把敌人都解决了,我在这里给您磕头拜谢了!哈哈!” 魏延这才知道刘封也开他地玩笑,几乎抓狂。 刘封看着魏延郁闷至极的表情。轻笑着说道:“你们当过强盗和马匪没?” 看着众人惊疑的表情。刘封也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样的强盗和马匪比较厉害吗?” 一直没吭声的阿多吉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道:“来去如风的强盗。” 魏延找到了调侃地对象。来了点精神:“老阿,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当过强盗!” 阿多吉明显没有韩风那么狡猾,他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没,我只不过跟在大王后面抓过贼。” 魏延惊讶道:“你们蛮人当中也有贼?” 韩风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狠狠朝魏延砸去,“别打差,听大公子说完。” 刘封笑了笑:“当强盗,武艺强悍自然不必说,更重要的就是速度要快,抢完之后要能跑的掉,就像摸了老虎屁股,能让老虎拿你没辄一样,能做到这两点就是一个合格的强盗,更进一步的话,就是做到神出鬼没!让人摸不透你的想法,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什么时候会攻击,会攻击哪里。” “我靠,大公子你当做强盗?这么有经验?”魏延一脸惊讶,很是夸张。 刘封笑了笑,“没,我还不是跟你一样,第一次嘛!” “第一次就这么厉害,看样子是有这方面地天赋啊!不过大公子你守在这里,未免有点呆板,依我看,直接奔袭青川城好了,现在我们可是得不到刘璋老儿给地粮草供给了,多耗一日,粮草就少一份,早点占据几座城池才是硬道理。” “文长你这么想,刘璋多半也是这么想,只怕益州军来个坚壁清野,那不用打了,个把月后,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估计得活活的饿死。” “那躲在这里就有饭吃?” “那倒不一定,不过我们可以出其不意的打益州援军一下,运气好的话,一把火先把他们的粮草给烧了,他们人多,消耗的要比我们快的多,到时候大家都缺粮,又有大江阻隔,运送粮草不易,那就看谁挺的住了。” “高,大公子真的高,你这是逼着大家一起当强盗啊!!” 这时树顶上放风的伍峻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公子,来了,有肥羊来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章 奉车中郎将刘循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俊秀的面庞上紧皱的眉头分外显眼,他懒洋洋的骑在战马上,随着大军缓缓前进,少了往昔的神采奕奕,多了一份苍桑的感觉。 张逸看到刘循无心理事,也不敢打扰,纵马忙前忙后,担负起临时指挥的职责。大军行进的秩序和阵形很重要,关系到数万将士的安危。行军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只是走路那么简单,在十里泛围内派出斥侯是最基本的要求,前军、中军与后军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以便遇袭之时,能够有时间做出应对,稳定的速度,各部之间的距离等等,都是极为烦琐的事情,不过张逸虽然年轻,处理起这些却显得很老练,显然已经不止一次担任这种角色。 张逸听完斥侯的禀报之后,赶回了张裕身侧,小声说道:“大人,前军已赶至渡口,何时过江还请大人示下。” 刘循缓缓的抬起头来,眉头再皱,瞪了张逸一眼说道:“子然,说过多少次了,直接喊我彦先就行,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们兄弟之间还来这一套。” 张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显得有点局促,“大……,兄长,在军中如此称呼,未免有些不妥吧!” “不妥什么?我说的话,谁敢有意见?”刘循的声音不由大了起来张逸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脸有点红,小声说道:“兄长,叔父的前军已至渡口,今天要不要过江?” 刘循稍稍吼了一下,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他摇了摇头道:“让张老将军扎营吧!今天不要过江了。天天翻山,兄弟们体力消耗太大,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没到剑阁,就得累倒一批。” 张逸“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刘循的想法有点夸张了,但也不去反驳。大公子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几十场了,至今还未败过,他既然这么想,总归是有他的道理的。 张逸刚准备招呼斥侯去传令,还未开口,便听一旁地冷苞便问道:“将军,兵贵神速。时间越长。荆州军的守卫便越森严,多拖一日,到时候可能要多一份损伤,以末将之见,还是轻兵快进,早日赶到汉德城中为好!邓都尉手下只有二千人,可能有些吃力。” 刘循平时虽然有些狂傲,但那仅限于对那些别驾、从事之流,对于统军的将领,他是很敬重的。要不然也不会与张逸称兄道弟了。听到冷苞这么问,他便耐心说道:“冷校尉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以为此次倒是不宜强攻,剑阁险关修建于山腰之间,易守难攻,前是栈道,后有悬崖。强攻这种关隘。我们这二万人恐怕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急急赶到汉德。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汉德城高险固,刘封能攻下剑阁凭的是诡计,邓都尉向来谨慎,又有剑阁前车之鉴,必定不会出现差错。” 冷苞皱眉想了想道:“那将军地意思,我们围而不攻?” 刘循朝张逸挥了挥手,示意他下令大军沿江岸扎营,随后转头看了冷苞一眼说道:“我正是这么想的,这个刘封我倒是见过,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的士卒没有区别,但我总感觉这个人深不可测,尤其是双眼睛,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任何东西。而他带来的五千荆州兵也个个肯为他卖命,这种军队,战力实在不容小觑,此时他们刚刚攻下剑阁,大军士气正盛,硬拼不是个好办法。再说,若是把他们逼急了去投降马超,那麻烦就更大了!” 冷苞深以为然,知道中郎将大人已经考虑周全了,便告了一声罪,去整束部伍去了。 张逸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刘循又是一个人低头想心事,不由感觉有些奇怪,他纵马靠了过去,轻声问道:“兄长有心事?难道是对于这次出兵没把握?” 刘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惊讶的张逸,轻叹着说道:“子然,你说劫走张松的会是什么人?” 张逸没想到刘循还在为这事心烦,不由更加奇怪道:“张松这个人脾气向来不好,与他谈得来地无非就是法正、孟达而已,再远一点便是李严了,这个人是他举荐地,也算有点关系,但孟达、李严此时驻兵永安、白帝,那就只剩下一个法正了,事后法正也消失不见,劫狱之事,非他莫属。” 刘循眉头皱的更紧,轻摇着头说道:“我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法正虽然也会这么两个子,但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凭他想要去牢里救人,那是去送死差不多,但张松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凭空消失了却是事实!会是谁动的手?” 张逸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喃喃说道:“兄长,张松不过就是会夸夸其谈而已,被人劫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刘封才是个大麻烦,这个人刚到葭萌关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连剑阁这种险关都被攻占了下来,还得小心应付为好!”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至江边,身旁的士卒忙着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看着两位大人在皱眉商讨着事情,也没敢打扰他们,刘循望着宽阔的江面说道:“我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刘封虽强,但总有迹可寻,五千人的大军战力虽强,但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后援,早晚都会溃败,而张松虽然不可怕,但营救张松的人却需要提防,事后我去牢里查探过,死去地狱卒,皆是被利刃割断了喉咙,可以想象此人武艺之高强,手段之狠辣,这种人若是留在成都,实在是个祸害,若是带着张松逃出了益州,不管投靠了哪方势力,对我益州来说,都是多了一个强敌。” 想到这里刘循地眉头皱的更甚,一双小眼睛几乎看不见了,“那天我确实有些冲动了,一剑刺死王累虽然震慑住了他们,却也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王累这个人耿直,向来敢说实话,虽然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还是很受人钦佩的,这次被我杀了,恐怕对父亲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 张逸对于王累的死也感到很郁闷,刘循这人其他方面倒还好,就是有时候脑袋容易发热,现在人已经被他杀了,再来感慨已是没用了。 “兄长,事情过了就算了,再回头去想,不过就徒增烦恼罢了,如今内忧外患,州郡不平,还是打起精神还应付好眼前地局面吧!” 刘循望着翻滚地江面长叹一声道“益州四塞之地,足可自保,弄到如今这种地步,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刘循等益州将领长吁短叹之时,魏延也正趴在一棵粗壮的树枝上面叹气,他白高兴了半天,结果敌人尽然不过河,如今倒是在对岸搭起营帐来了,这让魏延很是郁闷,鸭子几乎已经到嘴里了,结果却出人意料地悬在那里不进不退,这种滋味实在难受异常。 刘封对于益州军的举动却没有那么关心,他带着韩风、阿多吉等人去藏马的小凹谷看了看,确定不会出现意外之后,才满意的回去继续啃起青草来,益州的援军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显然不会是来观光风景的,他们早晚会过江,根本不要着急。 让刘封有些担心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能否隐匿好不被敌军发现显然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两百骑卒对大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能出奇不意的攻下剑阁,魏延等人夺下城门是首功,铁骑及时冲进关里,冲散守军的布置也功不可没,虽然他们现在没有重铠,没有巨矛,但在西凉军中呆久了的刘封知道,骑兵,只要有足够的速度,那就是战力,就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假如他们这曲骑兵因为大意而被敌人发现,乃至被围杀的话,刘封估计会活活的郁闷死。 还有一点需要担心的便是粮草,战马光光吃野草显然难以满足日常所需,没有麸皮、米糠等辅助调配,没有谷草、麦桔等草料喂食,战马的体力会逐渐衰弱,时间长了,也难以负载。士卒每人携带了足够七天食用的干饼,这几天为了隐匿,他们不敢四处狩猎与生火,如今已过了四天,存量已经不多,这个时候更要约束好士卒,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益州军忙碌不堪,刘封等人却闲的无聊,两军境遇各不同,光阴的流逝却是没有丝毫的差别,天不知不觉就开始昏暗了下来,取出干饼胡乱的填了一下肚子,魏延招呼着伍峻去树下休息,魏延值夜已经值成习惯了,尤其是知道益州军就在远处,他更是难以合上眼睛。 伍峻也不客气,熟练的从树上翻下,在树根处找了一处缓缓平坦的地方就睡了下来,尽情享受着黑夜。 一夜平静。 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一声惊呼将众人吵醒。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次日清晨,在江边扎营的益州军开始缓缓渡江,刘循虽说不急着赶到汉德城,但帐下军侯、屯长可是深知士卒的心思,这个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各方面都极不方便,尤其是城里大多有酒楼、青楼,这可是那些单身士卒的最爱,他们随时都有战死的可能,拿着军饷当然要找个地方花掉才舒坦,老呆在这里不走,手下兄弟难免会有情绪。 益州军扎营之地本是一个渡口,水势较他处较为平坦,虽然船只不是很多,但几十艘小船往来奔波,效率也是不差。 首批渡江的自然是前军精锐,前军五千士卒依旧由益州从事张任统率,张任五十多岁,须发已有些斑白,远远望去稍显老态,但自从他被刘循借调至营中统兵之后,精神反倒一年比一年好,如今举手投足之间雄浑有力,倒是愈发的威猛。 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越是没有可能的情况下,越是有可能出现敌军,所以前军渡江之后,张任立即沿江岸布置防御阵势,并派出大量斥侯去四周山岭间警戒,此处离汉德城还有近百里之遥,出现敌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张任宁可让士卒多辛苦一些,也不愿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他还是如往常一般谨慎小心。渡河翻山皆是大军极为疲敝、松懈之时,此时遇袭若是处置不当,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承蒙大公子看得起,让他老来还能统军征伐,张任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做好每一点,以尽自己全力报答大公子知遇之恩。 躲在山头上的魏延看到益州军慢吞吞的过江本已是很郁闷,没想到那帮人过江之后。便开始擦沟建寨,并如同潮水一般的派出大量斥侯,远远看到有十几个益州兵朝他们这个方向探来,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叫。 清晨的山岭本是空气清新,舒爽怡人,魏延的惊叫之声不仅将附近地鸟儿吓飞了不少,也将睡的正香的众人惊的跳了起来。 众人都知道魏延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轻重缓解还是分的很清楚的,没有什么大事,当不会如此失态,惊醒之后,纷纷如猿猴般窜上大树,凭高而望,观测到的结果却是让他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全都不约而同地朝刘封望去。朝他们这个方向来的益州兵有十几个,解决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但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踪便彻底暴露了,想要去抢去烧敌军的粮草虽然已是不可能,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封也是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益州军的警觉会这么高,四周全是益州军的城池,而且又选在这种鬼地方渡河,益州军稳稳扎营小心防备也就算了,尽然还要警戒四周近十里的范围。统军将领能做到如此小心谨慎。不用想都能知道,如果不是一个胆小如鼠、怕死怕得晚上睡觉都能惊醒地小人,便是一个绝顶高明之士,时时刻刻都能做到未虑胜、先虑败地人,对阵沙场,除了硬拼之外,实在很难有其他办法。 荆州军众人觉得有些进退两难。伍峻仔细的观察了半晌。才对刘封说道:“大公子,按他们目前的方向来看。目标就是我们所处的这座山峰!这里的草和树有压痕,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我们的行踪,要不我带几个兄弟山脚候着,找个机会将他们杀了!”伍峻说到这里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劫杀敌军探哨、斥侯对他来说显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早已经习惯了。 刘封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劫杀这几个人不难,但敌将等不到他们这组人回去,肯定去起疑心,就算不能确定山上有人,也会派更多的人来看个究竟,到时候我们将更加被动。” 魏延已经下了树来,听完刘封的话便接着说道:“大公子,我们现在退走肯定不行,不说战马在山林中行动不便,动静太大,便是马粪、蹄印就难以掩盖,他们不用到山顶了,到了山腰便能发现异常,到时候他们报起警来,我们除了掉头就跑,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我看还是按仲威说的,去把他们杀了,一了百了,等他们再来一帮人那正好送上门来,我们抢不到他们的粮草,顺便干掉他们一些人也不错。” “再等等看,杀他们几个斥侯相对于袭击粮草辎重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强盗、马匪,没有好处地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刘封说完,自顾从一旁地草丛里拿出青锋剑和长枪,整束装备。 众人看着刘封的动作,心中了然,也都开始挂弓束箭,提枪佩刀。 “不知道这支军队是谁指挥的,仅从他们前军过江后,便开始稳固防守这点来看,就知道这个人很难缠,我们这次是碰到高手了,去袭营的话,也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机会,还可以再试一下,就是不知道运气好不好!”刘封只不过先前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转眼之间便又回复了往常的自信。 魏延本来已经有点颓丧,蓦然听刘封说还有机会,便急急问道:“什么机会?” 刘封笑了笑,眼神透出一股摄人的神采,“益州山多水多,要是他们一路行来都如此小心翼翼的话,你说这些斥侯累不累?” 树上地伍峻回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地,我只记得从涪水关到这里,需要过三条大江、渡十八条河,至于山嘛,那就记不清了,反正我们一路行来,都是在爬山。” 魏延一脸惊讶:“你小子尽然连这都记得?” 伍峻鄙夷的看了魏延一眼,“你以为斥侯这么好当地?别看你武功不错,要是做斥侯,说不定脑袋早被人砍去邀功了!” 原以为魏延会反驳,没想到他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冲着伍峻伸了伸大拇指道:“你小子牛,凭你随口就能说出这三条江、十八条河来,我就服你一次。”说完他又对着刘封问道:“大公子,你是说这些斥侯会偷懒?” 刘封笑着点了点头:“这我不敢确定,所以说是赌一下,益州虽然兵多将广,但这几万人的大军,一下子也不容易齐集,这应该是守卫蜀郡的军队。我们当初从涪水关赶到葭萌关花了二十多天,如今剑阁失守到现在也不过就十几天的功夫,他们如此短的时间赶到这里,除了熟悉地形之外,一路急行军那是难免的,如此强度的行军之下,还要一路警戒搜索,恐怕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了,这些斥侯偷懒倒是不见得,但疲惫之下,大意一些也是难免的,说不定就发现不了我们!” “不过,如果我们运气不好赌错了,被他们发现了话,那就只好撤了,我们人太少,在他们有戒备的情况下去袭击,那完全就是去送死了。” 魏延拧着头想了想,不由认真的点了点头,佩服说道:“大公子,还是你的脑子好用,连这点都考虑到了,我看你上辈子肯定就是干这行的!” 刘封提枪作势就要砸他,笑骂道:“少在这里胡扯,呆会机灵点,听我命令,要是情况不对,解决了他们之后,立即撤走,不准恋战!” 刘封猜的不错,但他还是稍稍猜错了一点,益州兵的劳累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这支益州军先前曾随刘循赶往汶山郡平叛,参与攻城搏杀的便是这部分前军,虽然回转成都之后,他们便一直留在城中休养,但一个多月的时间显然还有些短,这次又急急的赶往汉德城,即便是他们这些翻山越岭惯了的人也吃不消了。 十几个益州兵冲进树林之后,没走几步,就稀里花拉的躺了一地,就跟散了架一样,连动都懒的动一下。 一名什长般模样的人,看着手下如此模样,不由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是搞啥子哟,不是讲好了得,轮流休息!” 躺在地上的两个伍长不乐意了,“老哥你瓜西西咧,除了我们哪还有人真的搞啥子搜索,那么大一个山,偶们就十来个人,腿都跑断了也不晓得能找到啥子。”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卒笑着接道:“找个锤子,这么一个鬼地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个川老子是不想动了,睡一刻儿先。” 什长也无奈的笑了笑,这帮兄弟一起出生入死好几年了,关系铁的不能再铁,岂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拉下脸来,他抬头看了看四周,青树绿叶,杂草丛生,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蛇啊,猛兽之类的存在,想要到山顶去,不说砍出一条路来有多辛苦,说不定运气不好,就是给这些鬼东西当了粮食,他干脆也不想了,也躺了下去,还不忘念道一句:“三儿,看着点日头,不要睡过了个球。”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刘封带着二百骑卒对着江边的益州军营寨发起突袭之时,已经在山顶呆了整整七天,二天之前,众人眼见干粮即将耗完,都有放弃突袭的打算,但看着刘封依旧执著的神情,他们却不敢开这个口,虽然刘封平时甚为和气,但在指挥作战方面,他是极为固执的,他下定决心的事,几头牛都难以拉回来,有时候连庞统的劝说都不行。 其实他们不知道,刘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时候他们撤走,只能去劫掠村寨亭乡,他们如今与益州兵对阵,劫掠益州百姓在这种乱世那是很正常的举动,但刘封不这么想,他认为战争再怎么残酷,百姓都是无辜的,益州百姓其实与荆州百姓别无两样。 好在他们的运气不错,刘循显然对于张任的前军极为信任,知道张任已经对四周搜索过一遍,中军和后军过江之后,对于四周的山头显得很放心,只在各处要道上象征性的布置了几个警戒的士卒,便忙碌着整束军伍,准备起程。 漆黑的夜里,刘封带着铁骑如同鬼魅一般冲出了森林,马嘴上套着笼子,马蹄上裹着青草,虽然不像生牛皮那般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马蹄声,但已是尽可能的利用身旁的一切,深夜之中,他们犹如一股旋风平地而起,疾速冲向江边。个益州士卒躲在一处山石后面沉睡,他们这一伍负责警戒着两座山之间的一条狭窄的小道,虽然是警戒,可他们并不这么想,这应该是一个很轻松的任务,谁都知道前军的那个张老头仔细无比,经他的前军走过的地方。那是绝对地安全可靠。他们在这里呆着,无非就是例行公事而已,傍晚之时,比较闲暇的他们还在山岭中猎杀了几只野鸡,架起火堆一烤,那个香味能飘出去十几里。 负责营外警戒的李军侯看到他们这里的烟火,便带着十来个亲兵过来查看了一下。看到他们这副样子,李军侯只是笑了笑,提醒他们注意一点,别把山给烧了。都是益州子弟,邻里乡亲,李军侯显然也很会处事,很懂得做人的一些方法。对他们的举动毫不介意。 美餐了一顿的益州兵此刻睡地格外的香甜。一伍分成二组,相隔五十余步遥相呼应,只不过这五个人如今已在梦乡中呼应了。 睡梦之中,这几个益州兵好像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很轻微也很模糊,睡的正香的他们都以为是打仗打多了,连做梦都尽做些古怪的梦,也不理会眼都没有睁一下,继续埋头大睡。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渐渐感觉到了异常。这震颤地声音越来越激烈。更开始有阵阵低沉地声音传来。虽然还很懵懂,但积年累月的杀伐,培养出他们格外敏锐的感觉,相隔很远的五个人,尽然不约而同的睁开了眼睛,略显惊恐的朝黑暗中四处望去,他们本能的便感觉出这是铁骑冲袭发出的声音。他们与羌人打过仗。当时羌骑夜袭就是这种情况,但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骑军?几个人莫名其妙的互相望望。看到袍泽惊讶的目光,好像不是自己脑袋发热,确实有异常。 伍长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听着越来越大地闷响,感受着山石地震颤,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大跳起来,难道会是地震了?伍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个翻身贴近大石,伍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观望着四周,蒙蒙胧胧之中,一群暗影扑面而来,转眼之间便临近他们面前,从几步之遥的谷道中冲过,劲风扑面,刮的他们两颊生疼,死亡地恐惧蓦然笼罩了他们全身,不是地震,真地是敌骑、速度已至极限的铁骑。 伍长顾不得自身地危险,本能的从身侧取过长弓,弯弓上箭,一声清脆的鸣矢声音划破长空。 鸣矢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支火把点然了引信,紧接着黑夜之中数不清的鸣矢划破夜空,如同炸响的爆竹,连绵不绝,惊天动地。 江边的益州军营寨顿时热闹了起来,耷拉着脑袋靠在箭楼上沉睡的益州兵纷纷用力睁大了眼睛朝黑夜中望去,天太黑,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看不到一点点光亮,而四面的大山更像是一个个张开大嘴的恶魔,望而生畏。 鸣矢的脆响声几乎能刺破耳膜,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身冷汗的益州兵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抓起身侧的铜锣就发了疯一般的敲打了起来。 战马疾速奔驰,刘封全身都紧贴在马背上,跟随着战马矫健的身躯高低起伏,直如腾云驾雾一般,微眯着双眼看了一眼远处的益州军营寨,再看看了身侧四周的兄弟,刘封嘴角不由泛起了一股笑意,尤其是想到魏延出发前一副兴奋无比的模样,刘封就觉得好笑,像魏延这种热衷于杀伐的人,还确实少见,这次运气如此之好,他应该能够过把瘾了吧! 蓦然间刘封心生警觉,抬头望去,只见敌寨之中,正有一队铁骑迎面冲来。 天色虽暗,但益州军营寨之中有数堆篝火燃烧,借着火光望去,只见冲出营寨的敌骑,尽然有百骑之多。 刘封心中微惊,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益州军沿江扎营不过两三天时间,由于是临时所建,住不了几天,防御应该不会太严密,再加上敌军前军已经搜索过附近,又往前开道了,这里的敌军警觉性应该不会太高,自己隐到现在才出击,便是想出乎不意,籍着夜色的掩护从侧翼杀去,马踏连营,再放一把火后再从另一侧离去,效果应该不错。 寨外的警戒果真如刘封的预料,他们冲出山谷,直面敌营之时,哨卒才射出鸣矢,以如今战马的速度,敌寨又没有拒马阵,仅凭那临时搭建的寨墙,显然难以阻挡他们的冲击,所以刘封甚至有心思回味一下魏延先前的表情,但敌营之中冲出一队骑卒之时,刘封感觉到了压力,他的心中顿时一紧,右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握紧手中的长枪。 刘封虽惊,却还不至于慌,面色如冰,眼光如电,看着来敌仓促之间有些杂乱,刘封在马背上挺起身躯,舞动长枪,高声冷喝道:“合!” 战马奔腾,蹄声隆隆,但刘封的冷喝之声却清晰无比的传至众人的耳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放马疾奔的二百荆州兵立即约控战马,奔驰之中缓缓朝中间靠去,刘封一马当先,稳稳挺起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支锋利的箭矢,带着身后长长的箭杆,狠狠的射向来敌。 原本一场突袭即将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血战,刘封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转瞬之间便判断清楚了形势,冲过去,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来敌冲散,营寨之中的敌人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还能起到突袭的效果。为了保证冲击的速度,刘封放弃了骑射,这一刻击杀敌人并不是他的目的,速度,绝对的速度才是他所能仰仗的力量。 张逸一手紧执马僵,一手执枪,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稚嫩,英俊的面庞满是焦急神色,事实上他能如此快召集中郎将的亲卫骑赶来阻敌也是侥幸,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晚上就是难以入睡,后来他索性便带着几个手下巡视起营寨来,没想到尽然听到了远处鸣矢示警之声。 张逸的反应极快,他立即跨上战马,带着手下直奔中军帅帐,刘循的亲兵不愧是百战精锐,张逸赶到之时,他们已经整装守在四侧,而刘循更是已经披甲提枪冲了出来,尽然是准备带着亲卫骑去堵截来敌。 张逸被刘循的动作骇了一跳,现在情况未明,主将不坐镇中军指挥,反而去涉险,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知道刘循的倔脾气,硬顶的话,反而达不到效果,他好言劝了一番,这个地方哪来的什么大军,可能是不明情况的小股强盗和马匪而已,对付这种人,哪里还要中郎将大人动手,我带人去会会就行了。 刘循倒还有心思咧嘴笑了笑,颇为赞同张逸的说法,倒是打消了亲自出马的念头,只让张逸领军去看看,张逸手心不由捏了把汗,马匪、强盗哪里敢来袭击军寨的,若是知道大公子领军到此,恐怕跑路都来不急了。好在大公子没有提及这点,不知道是他听着四面的示警之声搞忘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而等张逸发现来袭的尽然是骑兵的时候,只感觉满嘴发苦,益州除了蜀郡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山岭,马匹通行反而不便,他们这些战马还是平叛之时从羌人那里抢来的,只不过是用来代马而已,若论骑术,恐怕也只能保证纵马狂奔的时候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至于骑射那真是妄想了,能纵马冲阵,挺枪杀敌的,在益州军中已是骑术高手。 不过等到两军相近,即将直面冲杀之时,张逸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因为来敌也没有射箭,这样看来,会不会这帮敌人也是一群半调子,只会唬人。如今正面与益州军为敌的只有荆州军与羌人,梓潼郡四周有险山恶水阻隔,羌人不可能到此,只有可能是刘封他们,至于他们为何有战马,就需要思量一下了,不知道是从马超手中抢来的,还是他们互相有勾结。 电闪转念之机,张逸不由松了一口气,荆州水路发达,士卒擅水,即便是骑上战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抵住他们这阵,就无妨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军临近,两方骑兵都没有射箭,张逸轻吁了一口气,以为来敌的骑术与他们相偌,这次应该能够逃过一劫了,张逸不由信心大增,来敌仅凭速度的话,他们还有是一战之力的,只要能够缠住他们,剩下的就简单了。 这时,刘封已指挥着荆州军朝他们发动了凌厉的攻势,黑夜之中,两队铁骑短兵相接,互相闷着头疯狂砍杀,一时间兵戈之声大作。 人与人不同,花有别样红,张逸又怎么会想到,土生土长在荆州的刘封等人,尽然莫名其妙的跑到西凉,混在马超军中呆了大半年,其骑术虽然不敢自夸超过西凉兵,但也相差无几,相对起这些益州兵来,那可不是高出一点两点,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与健壮的成年人相比较一样,差距之大,那是显而易见的,其实张逸若是能够看到敌骑高速冲刺之时还能变阵、集结成笔直的一线的话,恐怕也不会领军过来硬撼了。 容不得张逸细想,夜黑之中,一马光先的敌将借着战马高速冲刺之力,挟雷霆之势一枪刺来,张逸人在马上避无可避,别看他平时一副羞答答的样子,面临生死考验之时,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只微微侧了侧身躯,让过胸膛要害,便挺枪刺向来敌,尽然是拼着重伤想要取来敌性命。 刘封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如此悍勇之人倒是少见,但生死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来不得半点马虎,刘封左臂挥盾格住长枪,蒙着生牛皮的手盾在来敌一击之下尽然有崩碎的趋势,刘封眼中杀气大盛,这个人也是个高手。右手长枪没有丝毫的停留狠狠刺中来敌,本想借起一枪将来敌挑飞。却蓦然发现,锋利的枪尖尽然没有刺进敌人的身体,刘封不由愕然,他当然不会以为对方已练到刀枪不入地境地,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敌的身上穿着护身宝甲,这种刀枪不入的战甲他听是听说过。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看样子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奇工巧匠的手艺确实不是他这个土包子所能揣测的。 一击不中,刘封已与来敌擦身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长枪已刺入另外一个敌卒的身体之中,积蓄地力道顺着黝黑的枪身泄出,在刘封的怒吼声中,中枪的益州兵被挑飞离战马,喷涌着鲜血往一侧摔去。半空中的血雨顿时淋了疾冲而过的荆州军众人一身。 张逸痛苦不堪,同时心中暗道侥幸。幸亏他在战甲之中他还穿着一件薄薄的藤甲。就是这件不起眼地藤甲在危急之中救了他一命。藤甲本是木里族精兵所特有地战甲,制作极为复杂,取山中青藤编制好藤甲后,先得用桐油浸泡,使藤甲更具韧性。浸泡二到三天后,将藤甲拿出晾干,这一晾至少要晾两个月。然后再用柚油浸泡。如此反复五六次,制成一件藤甲大该需要二年之久。颇为稀有。 但藤甲做起来复杂,用起来却极为舒服,经过反复晾晒的藤甲,重量极轻,透气性强、甚至士卒落水之后也不会沉下去,但利于水之物往往惧之于火,藤甲也不例外,遇火即着,而且很难熄灭。 张逸的这件藤甲是他族叔张任所给,当年张任助刘循大败蛮族叛军,刘循在众多战利品中挑出这件宝贝送给张任,张任当时哈哈大笑,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哪还用得着这玩意,便丢给了张逸,张逸爱惜非常,平常都穿在战甲里面,一方面不容易碰到火苗,又一方面,也不容易磨损。 但藤甲能抵住锋利的枪尖,却挡不住枪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一时间张逸左侧半边身子就像是麻木了一般,根本聚不起丝毫的力道。 战马还在奔驰,荆州军依旧疯狂的朝益州军营寨杀去,刘封一击之后,紧随其后的韩风兜头就给了张逸一斧子,大斧沉重,加上韩风的奋力一击,怕有千斤之重,半边身子麻木的张逸哪敢硬抗,干脆一咬牙,抓住马鬃一个侧身,躲到战马身侧去了,张逸以前还从来没有玩过这种高难度地动作,死神地威胁之下,倒将他身体之中的潜能逼了出来,做的有模有样,要不是天太黑,一旁的众人看不太真切,恐怕已能引来一阵惊天的叫好之声。 韩风的战斧劈空,大力无处渲泄,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随着大斧往前摔去,好在战马速度够快,韩风只一头撞在了马背上,万幸没有掉下去。 张逸避过韩风地战斧、阿多吉地双叉、雷远、刘云的长枪后,终于没有躲过伍峻地快刀,伍峻在马背上作战的经验极为丰富,对于何时发力、何时出击掌握的恰到好处,张逸早已被前面的几人杀的七荤八素狼狈不堪,面对如流星划过的短刀,根本无能为力,堪堪挡住砍向咽喉的两刀后,便感觉两条胳膊上传来刺骨的寒意,随即胸口处又是一阵剧痛,战马亦是悲鸣一声往一侧摔去。 伍峻不由暗道了一声可惜。 刚刚两马交错之间,伍峻尽然不可思议的砍出了八刀,砍向咽喉的两刀虽然快捷,但却被敌人的长枪挡住了,胳膊上的几刀倒是刀刀见血,可惜伍峻手中的战刀轻薄,杀伤力有限,不足以砍断手臂,最后的突刺一刀是伍峻的杀招,可惜却莫名其妙的没有刺进去。战马的速度太快,伍峻暗道可惜之时,已冲过那人三四步远,跟在他后面的是魏延,魏延用的也是刀,而且是把沉重的大刀,砍出的速度自然不会比伍峻那般快捷,伍峻砍出八刀的时间,他只来得及砍出一刀,但就是这一刀,却达到了伍峻所没有达到的效果。 张逸已经快要疯了,事实上当他迎上刘封,只一个照面便被一枪刺中之后,他的内心便已充满了惊惧,来敌在马背上灵活自如,矫健异常,其骑术不知道比他们益州军高出多少,而随后一连串的打击几度差点要了他的命,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势也让张逸绝望了起来,在马背上尚能如此彪悍,铁骑井然有序,攻击连绵不绝,这一定是西凉兵,是马超的精骑。 领头那将沉稳如山,出手如电,武艺强悍的令人窒息,恐怕不是马超就是庞德,这样看来大军今夜实在凶多吉少了,而伍峻砍在他胳膊上的两刀传来的剧烈的痛楚,这也让他清醒过来,这样硬抗下去,恐怕就算有藤甲护身,五脏六腑恐怕还要被砸烂,他强忍胳膊上的痛楚,奋力扯动马缰想要偏开战场,哪知道战马刚刚侧过一点身躯,他便感觉到了泰山压顶的雷霆一击,本能的举枪格挡,枪断。偏过头去,一刀重重的砍在他肩膀上,张逸只感觉全身一紧,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随着被削掉半边头的战马摔向一侧,在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看清了砍中他肩膀的那个敌人,骑在战马之上依旧显得高大宽厚的身躯,丑如恶鬼的一张脸,以及充满杀气眼神中露出的一丝惊讶。 他在惊讶什么?是不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一刀没有将自己劈成两瓣?张逸侧飞出去的身躯在空中翻滚,只见黑夜之中无数的战马、敌人疯狂的朝军寨冲去,他想喊,想示警,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蓦然间全身一痛,他狠狠的砸到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蒙蒙胧胧之中,张逸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很年轻也很漂亮,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红线轻轻的挽着,轻松而又充满活力,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着慈祥和关爱,正笑意盎然的看着自己,一切都显得这么温暖而舒心。 这时一个体态魁梧,浓眉大眼的英俊男人出现在面前,这是张逸的父亲,父亲很高大,英武不凡,双手也很有力,轻而易举的便将张逸举过了头顶,爽朗的笑声从父亲的嘴里发出,豪放不羁,潇洒不凡。 张逸迷迷糊糊中又看到父亲手把手的教他习字,一遍又一遍的讲解兵法战策:“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而母亲这时则做好了饭菜,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说道:“吃饭吧,吃完饭再用功!”母亲的声音很轻柔,说不出的悦耳。 随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逸看到大批的土匪山贼冲进了他们村子,冲进了他们家,四周都是哭号尖叫之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连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皱紧了眉头,父亲的武艺很高,赤手空拳便打倒了四个壮汉,带着自己和母亲冲出了家门,四周都是火,到处都是死人,张逸亲眼看见张大爷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斗大的脑袋飞向半空,脖子处喷出的鲜血足有数丈之高。 张逸几乎吓晕了过去,随即他看到了四面八方冲过来的陌生人,他们高举大刀、斧头狞笑着朝他们扑了过来。 张逸满头大汗,双手紧拳,青筋蹦出,似乎听到四周有人在呼唤着自己,但声音有些糊涂,听的不是太真切,看着母亲惊骇的面容,父亲浴血的身体,张逸怒火中烧,挣脱母亲的怀抱,冲着一个举刀砍向父亲的大汉扑去,怒喝道:“我要杀了你!”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满身大汗的张逸终于吃力的睁开了双眼,刚刚还在耳畔的怒吼和杀伐之声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四周很静,静的能让张逸听到身侧有三个人的呼吸之声。 这时张逸蓦然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痛楚,尤其是左边肩膀更是火辣辣的极为难忍,已经感觉不到胳膊和手指,仿佛左臂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一样。张逸大惊,这时他才想起来,昏迷之前,他领军阻敌,却被一个敌人一刀砍中肩膀,然后随着战马摔向一侧,昏了过去。 张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颤微微的喊道:“这是哪里!” 随即张逸看到了刘循,刘循原本俊朗不凡的脸此时充满苍桑之感,向来整洁的下额上如今须桩浓密,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而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此刻却满带着惊喜的神色,一眨不眨的望向他。 张逸看到刘循时不由轻吁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大人,属下没用,未能挡住敌骑……” 刘循挥了挥手打断了张逸的话,“子然已经尽力了,何需自责,此次要不是你劝阻,恐怕我已经丧生敌骑之下了,说起来我还应该谢你才对。” 刘循说话之时,屋里的一位老者已经疾步的走至榻边,伸手搭在张逸的手腕之上,号起脉来。 刘循看了这个医匠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如释重负般的长吁一口气对着一旁甲胄在身的张任说道:“张老将军,幸亏子然已经转醒,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交待了。” 张逸没想到叔父也在这里,不由想挣扎着起来见礼,刘循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扶他躺下,口气转厉说道:“你小子就不能安份点,现在伤的这么重,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 张任像是很久都没有合眼了,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两鬓地白发也徒然间多了许多。他靠近榻来,关爱的看了张逸一眼,随手帮他捏了一下被角,长叹着说道:“你好歹转醒过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该如何向你父亲交待。大公子说的不错,你现在伤的很重。就不要随意动弹了。先养好伤再说。” 说完张任对着为张逸号脉的医师说道:“小侄的病,有劳先生费心了。” 老医师没有起身,只是口中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与敌对阵时,以命换命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张逸此时脸又红了起来,看着叔父慈爱地目光,他又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恩”了一声,再点了点头。只不过就这点头的动作又让他再次感觉到了肩膀处传来的剧痛。一张俊脸变得更红。 张任这时已经起身。抱拳对着刘循说道:“子然这里有劳大公子照拂,军情紧急,末将立即回营整顿兵马。” 刘循心中有些不解,子然昏迷了七天,老将军日夜陪伴在旁,连眼都没有合一下,何以子然刚刚转醒。他又急冲冲的要走。不过刘循对于张任很是敬重,他既然说此说。想来有他的打算,刘循随即抱拳还礼道:“有劳老将军!” 在张任大步流星的离去之时,医师也已经起身,对着刘循拱了拱手,脸上随即露出浓浓笑意道:“大人,这位公子身体坚实,底子极好,此番伤地虽重,但内脏幸未有损伤,此时已无大碍,只要注意调理,保持身体干爽清洁,再好好休息二个月,便可全愈,小人这里开一副药方,乃为固本培元,每三日煎熬一碗喂食,有助于这位公子恢复。” 刘循难得对营中之外地人和气一次,这几天对这个老头倒是笑脸生花,尤其是看到张逸醒来,更是心情大好,连声道谢,看着老医师要走,刘循蓦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屋外喝道:“邓都尉可在?” 一个颇为威武的大汉闻声而至,径直走到刘循面前,抱拳说道:“末将在,将军有何吩咐请示下。”邓贤的个头不算高,比刘循要矮上半个头,但骨架却是很宽,再加上黝黑的皮肤,光亮的战甲,看起来很是威猛,但他鼻下的二撇胡须却看起来多了一份圆滑。 “老医师妙手回春,能让我兄弟安然醒来,实乃大功一件,当赏,要重赏!”刘循说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头,军中将士若是立下战功,士卒可为伍长、什长,屯长可升军侯,但一个老医师该赏什么? 刘循还未想好,邓贤已经接口说道:“大公子仁厚,奖赏分明,能为公子效力实乃我等荣兴,唐老医师高风亮洁,区区俗物恐不放在眼里,然属下听闻老医师菩萨心肠,对于穷困之人常免于诊金,白送汤药,虽手艺高超,家中却是越来越穷,以属下愚见,不如聘请老医师入县衙为医官,以彰其德。” 这个唐老医师忙不迭的推脱,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刘循倒是赞赏的看了邓贤一眼,这个都尉不仅作战勇猛,脑子转的也快,实在是个人才。 等到满脸笑意的邓贤引着嘴都快合不拢地“唐老菩萨”离开之后,张逸才苦笑着问道:“兄长,我们已经到了汉德城中了?” 刘循走近床榻坐了下来,笑道:“对,你小子这七天来,睡地跟猪一样,任我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当然不知道这几天的事情。这里就是汉德县,刚刚与我答话之人便是都尉邓贤,这人不错,武艺不弱,脑子也好使,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重用。” 张逸现在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一听自己躺了七天,顿时吓了一跳,这时才猛然想到,怪不得叔父双眼红的跟兔子一样,叔父向来起息极为规律,精神饱满,今天这般模样倒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来这七天定是时时守在这里了,想到这里张逸不由有些心酸,父亲、母亲死的早,若不是有这个叔父照拂,自己就算不饿死,恐怕也是流落街头做个乞丐,或者给人当个家奴的命,想到这些,张逸心中有些难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刘循还以为张逸未曾见过邓贤一面,只听几句话实在难以判断,不由说道:“这人武艺很高,做事也很稳重,大军扎下营寨后,城内外防御、哨探全由他一手操办,连张老将军亦赞其颇有统军之才。” 张逸却叹息说道:“兄长,只听这人刚刚的几句话,我便感觉这人有些虚伪,善于迎奉,兄长最好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迟。” 没想到刘循闻言却是起身哈哈大笑,开心说道:“我就知道子然会处处为我考虑,原来你也听出来了?” 张逸轻声说道:“这个唐医师医术倒是可以,但为人品性绝对不会像邓都尉所说这般,主公向来爱才,尤其敬重德才双馨之士,若真像邓贤说话,恐怕县丞举荐贤良之时不会漏过,如今借着兄长开心之时,张口讨要此事,恐怕只因两人相熟之故。” 刘循今天的心情出奇地好,拍手赞叹,“子然果然聪明,躺了七八天了,听话还是这么仔细,不过我也正是因为这点才对他另眼相看,一个懂得察颜观色,武艺又是不错地人,打仗自然也不会差,脑袋活络嘛,点子自然比较多,现在身处乱当,才为重,德为轻,哪怕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有所才,都可以受到重用。” 张逸显然在这点上与他的意见不同,也不接口,只轻轻问道:“兄长,那晚地战果如何?好像袭营的是荆州兵,其中一个人好像就是我们去涪水关下探寨时候碰到的那个铁塔。” 提到那晚的战果,刘循脸色顿时阴暗了下来,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座座燃烧的帐逢,一个个被战马撞飞的士卒,刘循征战数年,未尝败绩,大军过处蛮人也好,羌人也罢统统只有逃命的份,何曾想到自己手下的精兵悍将还有被人疯狂屠戮、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尤其是第二天清晨出寨找寻张逸等人下落时,看到的铁骑交战的处的惨况之时,饶是刘循见惯了场面,也差点吐了出来。 几十名士卒、几十匹战马就像是被凌迟了一般,几乎找不到一巨完整的身躯,那惨烈的场景像是士卒战死之后依旧没有逃过敌人的魔爪,被连续的砍杀了数遍,虽然刘循知道张逸身上有藤甲相护,再加上武艺高强,应该不会有事,但看着满地的碎肉断肢,他那一刻的信心也出现了动摇。 而张逸想到自己眨眼之间遭受到的无数次攻击,便感觉遍体生寒,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黑夜之中也不知道敌人怎么能做到这一点,那种情况之下,恐怕大罗神仙也抗不住啊。 两人沉默了半晌,刘循咬牙说道:“还好冷苞防范得力,指挥弓箭手守住了粮车,除了混战之中折了四五百名兄弟外,粮草军械俱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刘封如此可恶,我定要砍下他的脑袋,好好看看他这颗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刘循咬牙切齿想要砍下刘封的脑袋时,刘封已绕了好大的一圈路,赶到了剑阁关上,刘封对于刘循也极为痛恨,梓潼河畔一战,刘封手下战死了六十八名兄弟,其余之人,几乎个个带伤,他们血战一夜,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不仅没有烧掉益州军的粮草,而且连帐逢也没有烧掉几顶,益州军的战力远比刘封想象中的还要强悍的很多,尤其是后军的指挥有度,更让刘封心悸。刘封带着铁骑冲进敌寨之后,直奔河畔的后军而去,但没有想到那里早已经用粮草布成了一座车阵,战马还未冲于车前,已遭遇到了益州军密集的箭雨攻击,除了在车阵外丢下二十多具悍卒的尸体,刘封一无所获,甚至连发动第二次冲锋的勇气都没有了,就指挥士卒绕道而行,烧了一些军帐之后,便冲了出去。 刘封不知道敌军还有没有骑兵,在士卒死伤惨重的情况下,他们一路逃命狂奔,狼狈至极,偏偏刘封这个强盗、马匪头子有一颗菩萨心肠,碰到村落从来都是绕着走,宁愿饿肚子,也不愿去劫掠。万幸益州山多水多,他们的箭法也都不错,间或还能打点野味,否则众人能不能活着回到剑阁那都很难说了。 刘封赶回剑阁之后,顾不得狼狈和辛苦,立即召集王威、黄忠等人安排关卡的警戒,刘循那小子这次损失也不小,尤其是冲来的那支骑兵被他们疾速冲刺之下杀的片甲不留,刘循可能会因此而发狂,发动猛烈的攻击,这个不能不防,脑袋发热的人还是比较恐怖的。 此时刘封手里只有两座险关,所幸这两关的位置都不错。建在半山腰上易守难攻,两关之间也全是险山峭壁,飞鸟难渡,这让他们不至于被包抄孤立,而且由于马超地西凉军与他们关系有些特殊,在益州军的重重包围之下,这支深入的孤军尽然还能得到一点资助。 刘封虽然认马超做大哥。但他现在已不是刚入伍的初哥,自然知道仅凭这声“大哥”显然还不足以换来一车车的粮草,马超之所以还在不断的帮助他们,显然也是在等机会,文约先生病亡之后,西凉各部随即失去了约束,听马超说文约先生的女婿阎行继承了韩遂大帅之位。掌控着西凉最精锐地二万铁骑。刘封在西凉呆的半年。对于各部之间的仇恨多少知道一些,最起码他的“大哥”马超,在战场之上差点被阎行一枪杀了,他是知道的,而阎行也因此看不起马超,认为他马超号称什么“西凉第一高手”实在好笑的很。 如今马超的名望如日中天,阎行为了证明自己才是西凉之主,早晚会与马超开战,其他各部之间地关系也差不多如此,已经极度恶化了。有一种风雨飘渺地感觉了。但曹操的大军在潼关虎视眈眈,西凉人面对强敌,暂时还不敢放肆。 已近十月,各地秋收即将开始,曹操统军十五万西征,二十万兵马沿潼关一线排开,至今已近一年。却未有建树。为大军提供粮草的二百万民夫劳役日久,恐怕已经有些不堪重负。十月之后,曹操肯定是要撤军了,但在撤军之前,曹军会不会进攻?会不会利用西凉人松懈的心理一战而定? 刘封想了半天都弄不清楚长安那边的情况,但他知道,不管曹操打不打长安,只要曹操一撤,西凉人肯定是要先自己打起来的,马超现在对他示好,那是为了保存实力,顺便让自己在这里拖住刘璋,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马超只花一点粮草、二百匹战马便拉拢了一个盟友,实在要比兵戈相见要强的多,况且这个粮草还是刘璋白白送上门的,只等他平定了西凉,不仅是一个小小的葭萌关,恐怕整个益州都脱不出他的手掌了。 刘封虽然判断清楚了这些情况,但没有丝毫地办法,对于马超,说实在地刘封是感觉到有些害怕的,从到西凉开始,马超一直便对刘封不错,但正是因为马超这种态度才让刘封不安,两个人又不熟,马超这么好心?尤其是想到古风、铁豹与马超之间的复杂关系,刘封就感到害怕,他总觉得马超是在利用他,是准备在关键的时候来那么一下子,为了防止西凉兵变封,防止马超翻脸无情,刘封让霍峻带着右部驻守葭萌关,小心防备着。 布置完剑阁外围的侦骑警哨,刘封稍稍的松了口气,又紧接着找到庞统,商量着大军下面的动作。 庞统比前段时间要稍微胖一些,看起来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刘封找到他地时候,庞统正在城楼上与张裕下棋,两人下地津津有味,似乎连刘封、王威等人进来都没有注意到。刘封看到庞统那副淡定的模样,不由暗道惭愧,先生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身处险境依旧淡定如常,潇洒自如。哪像自己如同火烧屁股一般,一刻也没得消停,偏偏忙来忙去都是瞎整,搞了半天却理不出丝毫地头绪。 想了想,刘封干脆就盘膝坐了下来,尽然认真的关注起棋盘来了。王威、黄忠两人不由大眼瞪小眼,傻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张裕终于苦笑了一下,投子棋盘,甘拜下风,庞统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意,只喃喃问道:“南和棋风向来稳健,何以今日对局却是大开大合,贪功急进,莫非是因为昨天赢了我一局,今日存心相让?” 张裕也是苦笑,“未来的天子坐在一旁观战,又岂能安心下棋?” 刘封很想跳起来掐死这个家伙,虽然经过无数次“教育”,张裕已经不会一见面就行跪拜大礼,但依旧是满口天子、陛下的,有时候刘封真怀疑这个家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了,还是成心想害自己。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放松,放松,一定要放松,眼前这个张裕与士元先生相处的十分融洽,自己若是忍不住教训了他,那就等于是不给士元先生面子,那可真是舍本逐末之举,再说了,成大事者要有容人之量,恩,容人之量,自己就把将当个屁,放了算了。” 刘封思想上挣扎了半天,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南和先生,大军现在被挤压在剑阁动弹不得,刘循那个小魔王随时都有杀进关来的可能,我这个未来的天子恐怕有性命之忧啊,其实我死了倒不要紧,这几年下来,死在我手里的曹兵也有好几百了,早就赚够了本了,但我要是死人,那对先生的相面之术可是极大的讥讽,不知先生可有高招化解眼前的危机?” 张裕转身便要跪下来,但看着刘封身后的黄忠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骨头都被吓硬了,只能躬了躬身道:“陛……大公子,臣……属下夜观天象,罡星在西,太白临于此地,乃是凶险之兆,又紫微暗而不弱,隐现有度,乃蛰伏之期,此番虽有凶险,却无大碍,终会转危为安。” 刘封看着张裕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就想给他一脚,却还是忍住胸腔的火气说道:“先生既然这么说,我倒是有些不相信了,你说我现在单枪匹马去汉德城下找刘循单挑会不会有事?” 一旁的王威差点笑喷了出来,刘封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起来了,你这完全是去送死,你让人怎么回答。 张裕闻言只皱了皱眉头,有模有样的伸手几根指头掐指算了起来,片刻便对着刘封摇头说道:“大公子命相不凡,若有危难自有贵人相助,想来也是无碍。” 刘封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实在很想现在从就城楼上跳下去,看看会不会摔死,看看这个家伙说的贵人在哪里,可命是自己的,而且如今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相伴,他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死了,只能瞪着眼睛对张裕说道:“你狠,算你狠。哪天我要是不幸战死,一定会做鬼来问问你,贵人在哪里。” 刘封随即不再理张裕,转头向庞统说道:“几日未见,先生的气色倒好了不少。” 庞统也不看刘封,自顾执着棋子在复盘,爱理不理说道:“托大公子洪福,还没有被你气死。” 刘封知道庞统是在气他前些日子执意采用中策之事,不由肃然说道:“先生说笑了,封虽年幼莽撞,但对先生向来视之为兄,为师,前番执意攻打剑阁,实在是封不愿做不忠不孝之人。” 庞统也是苦笑,“要不是看你脾气与我相合,又能善纳谏言,我哪里还会留在这里受你这份气,但为了你这一句忠孝,恐怕我们都得陪着你赌一回命了。” 刘封有些不解,“命也能赌?” “当然,赌对了就能活命,赌输了就会丧命,仅此而已。”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刘封正在为大军的前途而忧虑,如今汉德城中有刘循重兵守御,出剑阁之路已被彻底封死,想要有所突破,只能指望葭萌关,出葭萌关后有三条路,经广元县至天犍县,再过六座城池可至阳平关,但这条路多是栈道相连,狭窄难行,而且还是马超是地盘,对于刘封来说,那是有了等于没有,这个时候能给大军提供粮草的就是大爷,对于那位马大爷,他哪里能够得罪。 还有两条路,一条是沿汉寿县往东南,翻过七八座大山可至巴西郡阆中,不过据张裕称,驻守阆中的中护军吴懿统军有道,厉害非常,益州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除了屯兵江州的老将严颜之外,就只有近几年才出了一些风头的张任,他劝刘封还是还是死了往巴西方向的那条心。若是以前的话,刘封多半是不会相信的,但自从他在梓潼江畔与刘循的大军短兵相接了一次,又躲在山上还差点被张任的前军发现,这才相信了一些,能将小心谨慎发挥到如此境界的统将,那也是很吓人了,这个吴懿看样子名声还要比张任强一些,不知道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这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粮草,刘封这一次是彻底认清了粮草对于大军的重要性了,饭都吃不饱,士卒再厉害,那也是白搭。 最后一条路便是出葭萌关后沿白水北上,经马鸣阁、谷道、桥头数县可至阴平郡,益州不是山就是江,去阴平郡的路也不好走,但阴平郡尉向存虽然也有些本事,但据张裕所说却是比吴懿要差上许多,选柿子要捡软的捏。挑敌人当然要从弱的着手,虽然张裕的话有可能是假的,但刘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往阴平郡去成功的机率要大些。 阴平郡较为偏远,人口稀少,连绵起伏地大山纵横贯穿,使阴平全郡都找不到几处平原之地,村落亭乡建在山林之间。百姓终日与毒蛇猛兽为伍,过的生活显然与武陵郡的蛮人差不多。这种地方,部落首领的权力极大,虽然名义归刘璋统辖,但想来不过是控制了几处人口相对密集的城池而已,刘封暗想,若是能够说服一部分部落结成外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刘封不知道庞统所说的赌命是什么意思?赌命刘封不在乎。杀人杀多了,他们对于生死看地也就淡了,但糊里糊涂的死去,显然是他们难以接受的,赌命!跟谁赌?怎么赌? 庞统表面上生着刘封的气,实际上一直都在为他谋划着大军的出路,庞统不是神仙,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想辅佐一位明主成就不世伟业,曹操这个人善猜忌。身旁谋士又多。竞争实在太过激烈,弄不好还会被人背后捅刀子。而江东的孙权实力不错,有争雄天下的资本,庞统也曾去过柴桑,奈何孙权这个黄毛小儿眼高于顶,眼见庞统长地太丑,只匆匆见了一面便找了个籍口消失不见。庞统地满腔学问还未得以施展便被逐了出来。 心灰意冷之时。庞统返回了荆州,刘琦听闻庞统大名。便硬拉着他留在了夏口相助。直到遇到刘封,庞统终于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那时候的刘封手下只有几百残兵,被曹操的精锐杀的四处逃命,但庞统听说过刘封的事迹,他当然不相信刘封像民间所传的那样,有万夫不挡之勇,一枪砸飞曹仁、一脚踢开曹洪,豪气冲天掩护着负伤的兄弟杀出了樊城,但庞统知道一点,在曹军精锐的连番堵截围杀之下,刘封还能一路从樊城逃到夏口,显然武艺极为高强,再加上刘封为了谦逊,行事不拘于形式,敢想敢做,颇对庞统的味口,当即让庞统下定了决心相随。 如今刘封帐下骁将颇多,士卒用命,正当大展鸿图,遇到险难,庞统岂会袖手旁观,这些天来,他已经不知道将益州地地形研究过了多少遍,与他对奕地这个张裕虽然在刘璋帐下没什么地位,但对他们荆州军来说,可是一个宝贝,对于益州的情况远比他们这些外来户要熟悉的多,只有清楚的知道了益州的形势,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庞统如今就有了计较,他故意和刘封绕了半圈,就是想折腾一下这小子,当时要是听了自己的计策在马超与刘璋之间虚与委蛇,等刘璋东征之后,突然发力,主动之权完全就在我军手中,哪里还会像今天这般为粮草所累。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刘封急地就差哭出来了,庞统才缓缓起身,从一侧地书桌之上取出一块帛布。帛布淡红,光洁细腻,一看就知道是品质上乘,但真正吸引他们眼光的不是帛布本身,而是布上一道道如同蚯蚓一般描绘地山势、地形,刘封不过出去当了几天强盗而已,没想到庞统已经勾勒出了益州的地形图,这让他大喜之望,行军作战,最痛苦的莫过于不识地形,不明地理,如今这块薄薄的帛布,恐怕就算是价值千金,刘封也非常弄到手不可了。 庞统看着刘封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头很是舒坦,毫不在意的伸出手指弹了弹,指着布的一角说道:“这里是阴平郡,阴平西北的沓中城、甘城暂时不需要去考虑,对我们有用的便是阴平、广武两城,阴平乃郡治,人口众多,羌人、土著与汉人大都在这里以物易物,鱼龙混杂,想要混进去,里应外合,应该不是很困难,惟一有点担忧的便是郡守扶禁的亲兵,扶禁虽是郡守,但却是行伍出身,武艺很高,手下一千亲兵十分的彪悍,解决起来要费不少的功夫。而广武城则是都尉向存的屯兵之所,驻兵八千,粮草丰足,与阴平城犄角相护,若是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占阴平郡,那就只能等着被前后夹攻。” 刘封对于庞统描述的情况毫不在意,他只是紧张的盯着庞统修长的手指。生怕他用力之下将那块布给敲破了,等了好半晌,刘封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看到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不由尴尬的轻咳了声说道:“先生之意,大军全力去攻打阴平郡?” 庞统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敢情我说了半天。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庞统没好气的点了点头,瞪了刘封一眼说道:“现在大军身处重围,剑阁、葭萌两关虽然险固,但却不能变出粮草来,守在这里完全就是等死,只有冲出关去,攻占郡县。掌控田地、百姓才有活命的机会。阴平郡足够偏远,守军也不是很多,正是天赐良机。” 刘封虽然知道庞统分析的极有道理,但心中总是不想将这两关拱手让人,只皱着眉头说道:“先生能不能容我好好思量一下,最近我脑子里有点乱,感觉很多事情都迷迷糊糊的。” 庞统知道刘封也是一个颇有想法地人,统军作战妙法迭出,他说要想一想,恐怕是感觉到了此番计策中有什么漏洞。是照顾自己的颜面。庞统想了想。还是说道:“伯威,五千大军每日粮草消耗惊人,你还是早做决断为妙,一旦存粮耗尽,到时候想出击都没有可能了。” 刘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最迟三天。我会给先生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先生那副地图,能否借我一用?” 庞统看着刘封一副口水都要滴下来的样子。不由大笑,挥手丢了过去,笑道:“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尽管拿去用,有南和在这里,我用不着这个。” 刘封一把抢过,好像生怕庞统反悔一般,随即他与身后的王威、黄忠一同近距离的端祥了一番,三人见那块不大地帛布上,山川、河流、城池、关卡标记地仔细清楚,密密麻麻不由惊叹了一声,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高,果然是高。 傍晚时分,葭萌关那边送来了一个消息,马超要约见刘封一面。 伍峻将这个消息报知刘封时,刘封正陪着孙尚香在吃晚饭,两人一边吃还在一边讨论着事情,看起来很是甜蜜,让伍峻羡慕不已,大公子不仅武功好,连老婆也这么漂亮。自己长这么大别说找老婆了,好像都没有跟女人说过话,实在是太逊了。听说文长那家伙正在想方设法的追求少夫人的一个婢女,看样子自己也要加把劲了。 其实伍峻哪里知道,女人其实很难对付的。刘封初始之时看到孙尚香也只感觉到头痛,这个小悍妹实在不是他能惹的起的,刘封向来都是避而远之。但这几年刘封东奔西跑,终日忙于军务,很少有时间呆在家中,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很少,反而让他不时的想念起两人在一起起的点点滴滴,不管怎么说,能找个美女做老婆,也是前辈子修来地福份。后来,渐渐地,刘封感觉到了娇妻的温柔,他发现孙尚香表面的娇悍不过是一种伪装,乃是用来掩饰她心中的孤寂,一个女子,被自己的父兄当做筹码一样用来交易送人,实在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刘封觉得自己这个当丈夫的实在应该多关心她一些。 刘封这人虽然木讷了一些,但也很会关心人地,他地心思很细密,做事也很有分寸,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更加地亲密无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慢慢的连孙尚香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变了,她不再任性,不再胡闹,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能帮夫君作点事,能在大军危急之时,出一份力。 两人吃饭之时,看到刘封手里拿去帛布苦紧皱着眉头,孙尚香便问了起来,刘封也不隐瞒,将庞统的想法和自己的意见都说了一下,两人正在边吃边讨论,听到马超想要见自己,刘封脑海之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超要走了。 而孙尚香则皱眉说道:“夫君,马超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刘封自信的笑了笑,“孟起兄临阵对敌虽然无所不用其极,但对朋友却是推心置腹,他若想对我不利,定会直言相告,这次应该是准备返回汉中了。”说罢刘封不顾一旁的伍峻,伸手握住孙尚香的柔夷说道:“早点休息,安心的等我回来。” 孙尚香害羞的低下了头,一张粉脸已经通红,点了轻声的“嗯”了一声,如同蚊吟,与往日的作风大不相同。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刘封带着韩风急冲冲的赶往葭萌关,一路之上刘封一声不吭,纵马飞奔,只闷头想着心事,眼前的情况确实有点乱,大军粮草的问题至今还没有着落,庞统说的不错,守在两关确实是等死,但如果盲目出击,恐怕死的更快。 马超这次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刘璋送的三万多石粮草,还顺水推舟卖了自己一个面子,赚足了便宜,他这个时候置身事外显然是很高明的举措,荆州军与益州军不管谁笑到了最后,都必然伤了元气,只要西凉不出乱子,马超就有机会。 明知道这样下去得利的只会是马超,但刘封却毫无办法,想要在夹缝中生存下去,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也只有一步步的跳下去。刘封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不由在马背上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前途就像此刻的天空一般,越来越黑,长夜漫漫,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天亮? 赶到葭萌关时,霍峻与季允已等在城门处,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严峻,根本没有一句客套话,简短的介绍了两关最近的情况,确定是马超要找自己后,刘封打马出关,径直往北,带着韩风冲向了连绵的山脉之中。 马超刚到葭萌关时,因为要和刘封演戏给益州军看,所以大军扎营在葭萌关外的空旷之地,后来刘封跟马超借了战马突袭剑阁,马超大军已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便又退后五里,选了一处利于防御之地扎营。可等刘封到了这里之时,顿时傻了眼,原本连绵不绝的军营已经仅限于记忆之中,荒凉的山坡,空旷地大地几乎让刘封怀疑自己的眼睛,若不是靠近之后,刘封在地上找到了西凉军埋锅做饭挖的土灶,他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韩风靠近刘封的身边。轻声说道:“大公子,林子里有埋伏!”韩风本就是极为机敏之人,如今身为刘封的亲卫左屯长,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对于四周情况的观察已细微到了骨子里,虽然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视线也受到了影响,但刚刚林中的一簇草丛略有些异动,却依旧没有逃过韩风地眼睛。 这里不久之前还是马超大军的扎营之地。方圆十几里内的飞禽走兽早已经被猎杀一净,如今还能够弄出这么大动静,明显就是有人埋伏,韩风不由有些鄙夷,也不知道那里躲的什么人,打个埋伏都漏洞百出。还能有什么出息。 话虽如此,韩风还是不敢大意。伸手取下了背上的大斧,两眼之中满是戒备。 刘封的表情却与韩风截然不同。原本紧皱的眉头,这时已经舒展了开来,他凝神朝林子里看了看,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蓦然,刘封伸的抓过长枪,奋起全身之力朝林子掷去。长枪沉重。这一刻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只见刘封挥臂掷出地刹那。长枪已猛然扎进了丛林之中,一声怒骂响起,沉寂的黑夜在这一刻顿时热闹了起来。 “靠你大爷的,刘封,你个王八蛋下手忒黑了,你这想要我的命啊!”随着这声怒骂,沉寂的山林间猛然暴发出一阵哄笑之声,笑声哄亮,有些肆无忌惮,这种样子哪里像是来打伏击的,游山玩水还差不多。随着这阵笑声,无数条身影从黑暗中闪现了出来,如同鬼魅,有些吓人。 而刘封这一刻却感到了阵阵暖意,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那个骂骂咧咧的家伙走了过来。 这人个头不是很高,身体很瘦弱,站在一起和刘封比起来,明显就小了一号,偏偏面对着比他高大威武地刘封,他还指手画脚,出口不干不净,照着刘封的个性,早该一脚就他踢地远远的,偏偏对这个人,刘封却还是笑脸相对,没有丝毫的不快,对于朝夕相处了数月之久的马岱,刘封对他就像是对待魏延、韩风等人一般,完全当做亲兄弟一样看待。 “下次吓人的时候,记往一定要沉住气,就你现在这种水平,凝神闭气那是不指望了,可你也不能躲在一旁动个不停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躲在那里一样。”说到这里,刘封撇了撇嘴,鄙夷的看着马岱说道:“别人问起的时候,你千万别说这种隐匿地技巧是我教你地,免得我跟你一起丢人,否则下次那根长枪可能就不会再长眼睛了。” 马岱颇不服气,他斜着头瞪了刘封一眼,夸张的说道:“要不是子羽眼睛尖,你知道个屁啊!多半还埋着头找马粪呢,看你一副大言不惭地样子,这可真是小人得志啊!”马岱看起来很郁闷,一把抓住一旁的一名西凉兵,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老牛,老实交待,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弄出那么大动静的,刘封那小子不就是教了你几招枪法嘛,尽敢卖主求荣,通风报信?” 被称做老牛的这个西凉兵顿时苦笑道:“老大,冤枉,天大的冤枉啊,谁知道我运气怎么那么背,尽然趴在一起蚁洞上,开始的时候没留意,等发现的时候都快被一团团的蚂蚁搬进洞去做干粮了,最可恨的是,尽然还有几只爬到腿中间去了,这个……老大,你知道的,我还没讨着媳妇呢,这个……” 马岱恨恨的踢了他一脚,“你看你这点出息,就你这熊样,也能讨着媳妇!” 老牛嘿嘿的笑了笑,“老大你可别嘴硬,要不我抓几个放你那试试?” “……”马岱顿时有点无语了,郁闷无比的看着刘封说道:“你看到了吧!当初你教我带兵之道,说什么要与帐下兄弟打成一片,不分彼此,我倒是按你说的做了,可你看看现在都成啥样了,这个混蛋王八羔子尽然都要抓蚂蚁往我命根子那放了啊!” 一旁的韩风再也憋不住,“扑兹”一声便笑了出来,一声笑出,如同决堤,紧接着便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刘封的脸上还是微笑,不过笑意却越来越浓,他伸手大拇指,对着马岱说道:“高,果然是高,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一年没见,你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别看他们今天想往你裤裆里放蚂蚁,明天……” “明天就能为我挡刀子?”马岱对此不屑一顾,“我还需要他们为我挡刀子?我替他们挡还差不多。” 刘封出乎意料的摇了摇手说道:“你说错了,我想说的是,明天他们会往你裤裆里丢蚯蚓。” “……”沉默,极为短暂的沉默,沉默过后,四周众人如同发了疯一般的狂笑起来,几乎没有一个能直起腰来的,其威力之强,恐怕比之密集的箭雨还要厉害。 而马岱则是大喊一声朝刘封扑去,狂吼道:“王八蛋刘封,你小子敢戏弄我,我跟你拼了!” 刘封刚刚装作冷静,这一刻也是狂笑,根本不管马岱如何动作,只是尽情大笑。 半晌,众人似乎笑累了,也闹累了,纷纷就地坐了下来,根本不管地上有没有马粪,甚至连蚁窝都不管了。 刘封长吁了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笑意说道:“孟起兄说要见我,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个人影。” 马岱坐在地上,伸直了两腿,尽然的放松着身体,闻言答道:“大哥走了,三辅那里的情况有些变化,好像曹操那个老贼开始攻打新丰城了,新丰城现在是成宜的兵马在驻守,那老小子与阎行素来不和,现在不是成宜能守到什么时候的问题,而是他会不会临阵倒戈的问题。” 说到西凉的形势,马岱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恨恨的骂道:“阎行这个蠢货,自以为是,狂妄自大,长安坚城早晚要断送在他的手里,只可惜了西凉百姓,刚刚有点了一点希望,却又要破灭。先生刚刚病逝,各部尚在观望,阎行不想办法安抚各部,凝聚战力以退曹兵,反而急着拉拢李堪、张横等人准备先解决掉北宫归虎、李寒玉,如此无知之徒,真不知道先生当时怎么会看上他,还硬是要把女儿嫁给他,只怕文约先生的一世英明都要送在这个混蛋手里了。” 刘封对于马岱说出这些话,毫不吃惊,如今西凉军各部都暗怀鬼胎,暗中与马超通气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想到这里,刘封不由佩服起马超起来,攻下汉中、武都等郡不仅让马超多了一个稳固的后方,而且还直接避开了曹操的锋芒,既便是长安再度被曹操夺去,马超依旧有强悍的实力和财力与之周旋,这种首先立于不败之地的作法,相比自己如今连吃饭都要看别人脸色,当真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孟起兄准备去长安?” “恩,大哥要去长安,西凉人矛盾再深,但毕竟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大哥虽然看不起阎行,但他不得不为金城等地迁往关中的百姓着想,不得不为安定等郡的门阀考虑,大哥此次便是想联合各部先击退曹操再说,不管怎么说,大哥还是西凉军的副帅,还是为西凉人做点事。” 刘封沉吟片刻,喃喃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大哥走之前给你留了点东西。”我留在这里等你,便是要亲手将这些东西交给你,马岱的话,让刘封有点疑惑。 “什么东西?” 马岱看着刘封有些焦急的模样,不由感觉很高兴,原来你小子也会有着急的时候?马岱想到这里更是得意,不由嗯嗯呀呀了好几声,拖着声音说道“粮……食!”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封蹭的一声便蹦了起来,一把抓住马岱的胳膊,差点被把他举了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孟起兄留下了粮食?” 马岱“哎哟”了一声,指了指刘封抓住他胳膊的手,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小子现在是求我哎,有你这么求人的?胳膊都快被你掐断了。嘿嘿,喊一声大哥,喊一声我就告诉你!” 刘封哈哈大笑,手上再用力,双手将马岱一把举过头顶,大笑说道:“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尽敢威胁我,信不信我先把你砸成肉饼,做成肉脯当干粮!” 马岱连连告饶,喘气粗气说道:“别闹了,别闹了,今夜我还得赶回阳平关,不能在这跟你折腾了。粮食都装好车了藏在山后,交接给你之后,我就得去追兄长了,我还准备跟大哥一起去长安会会曹操老贼呢!” 刘封没想到马超临走之时还会留下粮草给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拉着马岱便往山后奔去,对马超的感激之情,一时之间难以言表,不管马超是真心的想帮他,还是带有什么目的,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已经足够让刘封铭记在心。 刘封拉着马岱走的很快,一边走还一边兴奋的问道:“孟起兄留下多少粮草?” 马岱嘿嘿笑了一声道:“你猜猜看!” 刘封知道粮草就在眼前,高兴啦,这些天来烦恼的事情终于有了盼头,兴致也是极高,笑着说道:“我手下可是有五千兄弟,每天的粮草消耗极为惊人,孟起兄向来大方,前段时间借了我五千斛,这次难道也是五千斛?” 马岱大声嚷嚷道:“刘伯威。你小子太小看我大哥了,亏他还一个劲的说你聪明,能了解他,我看大哥这次是走了眼了!” 刘封一惊,看着马岱不可思议的说道:“还不止五千斛?” 马岱夸张的冲着刘封哼了一声,随即竖起右手食指在刘封面前摇了摇,大声说道:“一万斛。整整一万斛!大哥这次受刘璋的邀请南下,收了益州三万石粮食,我们两三万人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月,结果一半粮食白白便宜了你小子!你知足吧!”说到这里。马岱清了清嗓子,模样马超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汉中、武都两郡新得,民心未稳,多有暗怀鬼胎者,本不宜轻离,奈何阎行勇则勇矣,却是刚愎自用,难挡曹贼锋锐,阎行匹夫死则死尔。无关痛痒,可长安若失,先生二十余年心血必将毁于一旦,受苦地还是金城等地迁来的百姓。我西凉铁骑也将再无出头之日。” “今由令明留守南郑,伍中郎将屯兵下辨。汉中、武都两郡可保无虞,但此番与刘璋交恶不可不防,好在剑阁、葭萌两关如今俱在荆州军之手,伯威智勇双全,帐下校尉个个不同凡响,虽只有五千人,却足可挡住十万雄兵。惟一所虑者。不过是两关缺粮,孟宗可去转告伯威。西凉之战,下雪之前当可解决,只等击退曹操老贼之后,我当助他攻破汉德城。” 刘封不仅脸上笑的灿烂,心里头也乐开了花了,一万斛粮食,足足一万斛的粮食啊!自己装强盗、扮马匪,死伤惨重,饿的前胸贴后背,结果毛都没捞到一个,没想到马超一句话,便解决了他的难题,这可是够五千人足足吃上一个月的粮草啊。 至于马超说什么解决了曹操之后再帮他攻下汉德城,刘封不由嗤之以鼻,当我白痴啊,吃你地、喝你的、还用你的,到头来你不但不要我还,而且还帮我去打别人的城?马超要真有这么好,当初说要东征之时,恐怕也不需要庞德拿着战刀架到古风等人地脖子上了。不过这个时候刘封显然不会让马岱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长叹着说道:“孟起兄如此关爱,实在让我等汗颜,请孟起兄放心,只要我刘封还有一口气在,刘璋的益州军就休想踏过剑阁半步。”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一下孟宗!” 马岱奇怪问道:“你小子还不足啊,还有什么事?”帮我把粮草运送到葭萌关!” “我靠,你去死,我还要去追赶大哥的大军,哎哟,你小子是不是人啊,又把我举起来干嘛!我靠,王八蛋刘封,你又来这套,我帮你送还不行嘛!你快放我下来啊!” 当巍峨的群山再也遮不住太阳,光彩耀人的阳光渐渐驱散金秋清晨的寒意时,忙碌了整晚的众人蓦然发现,天亮了。亮地如此的突然,亮的如此的快,仿佛天刚刚黑下来,就不动声色地又亮了。 站在葭萌关城楼上的刘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指修长,劲力十足的双手随意的搭在垛墙上,感受着垛墙的冰冷,呼吸着山林间特有的清新空气,任由满是汗水的长发沐浴在阳光的浪潮里,刘封感觉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地自在,从他那张满带着浓浓笑意地脸上,可以感受出刘封内心的喜悦。 一旁不远处,背着战斧地韩风斜靠在垛墙之上睡的正熟,他的姿势很别扭,全身屈在那里,手脚都难以伸展开来,偏偏在这种很是别扭的情况下,韩风睡的很香甜,脸上的笑意一点也不比刘封的少。 人生真的充满了无数的不可预知,昨天傍晚时分,当刘封与韩风心中揣揣,纵马赶去见马超之时,他们还在为大军的前途而担忧,这些日子以来,荆州军五千士卒的口粮已经将刘封折磨的没了脾气,纵然他们的武艺高强,战力强悍,但人如果没有饭吃,纵然天下无敌,也照样蹦达不了几天。刘封那时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甚至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怀疑,迷茫之中,他甚至不敢确定能不能再次看到天明。 可一夜之间的转变实在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刻就连刘封都有点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当脑海之中浮现出马岱尽显疲惫的瘦弱身躯,伴随着他那独特的咒骂之声,领着数千铁骑如风般远去,消失在丛山之间的情形时,刘封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做梦?幻觉?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过是镜花水月? 刘封满是笑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忧虑,黯淡的、难以察觉的彷徨,虽然阳光逐渐炽热,他的身体却是逐渐的冰冷,他知道昨天搬运来的粮草就在城中的空地上堆积着,霍峻的左部士卒也在忙碌的往粮仓搬运,他甚至还能听到士卒的吆喝之声,可刘封就是不敢睁开眼睛往后看上一眼,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面对千军万马、枪林箭雨都未曾皱过眉头的刘封,这一刻尽然害怕到不敢睁开眼睛,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吧,刘封想到这里,脸上的浓浓笑意,已变成了苦,他实在很怕转身过去以后,什么都看不到,很怕自己睁开眼睛以后,是躺在榻上,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美梦。 哪怕是梦,这种美梦多做一会也是一种享受,刘封不由再次闭紧了眼睛,下定决心不睁开了。 “大公子,你还是去歇息一下吧!”霍峻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这一刻响想,一惯沉稳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是因为恐惧吗?不太可能,对于一个打了十几年仗,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人来说,很少会感觉到恐惧,不是恐惧,那肯定是因为兴奋。 刘封听到霍峻的声音,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缓缓侧过头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蓦然间,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一股幸福感觉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将他身体之中的疲劳一扫而空,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生机勃勃,气势逼人,刚刚微微收敛的笑容再一次的绽放,比之先前还要强烈数倍。 霍峻看着刘封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有些奇怪,大公子昨天晚上来的时候跟个瘟鸡一样,虽然浑身上下的杀气还在,但不过是一只得了瘟病的斗鸡而已,没想到忙了一夜下来,这只瘟神不仅没有挂掉,反正变成凤凰了,巨大的反差实在让霍峻觉得奇怪,一个人的心情因为某件事情而短时间变好变坏,但一个人的气质在一夜之间有如此大的改变,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实在令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过霍峻还有正事要谈,倒是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了,看到刘封对于先前那句话没有反应,霍峻接着说道:“没料到伯威尽有如此妙策,尽然能从马超处弄到如此多的粮草,如果按照士卒一日两餐来算,加上原先从剑阁夺得的粮草,大军足可支撑到过冬,若是平常辅以野菜、狩猎野味以充食,应该能到开春之时。” 刘封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良策,这些都是马超白送给我的,甚至昨天我见到你的时候都不知道马超会有粮食给我。” 霍峻很是诧异的问道:“白送的?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刘封再笑,“我也不相信我这种好事,马超说不仅这些粮草送给我们,只要我们坚持到下雪,开春之后,他还会来帮我们打汉德城。” 看着霍峻一头雾水的表情,刘封哈哈大笑,随即将马岱模仿马超说的话再说了一遍,虽然刘封说的话并不比马岱模仿的像,但一旁的霍峻早已笑弯了腰下去,好半晌才喘着粗气说道:“伯威,这么说来,我们这次还得感谢老曹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刘封无暇思考要不要感谢一下远在潼关的曹操,虽然粮食的问题暂时得已解决,但益州军压境,随时都有展开攻击的可能,这个时候刘封已经不急着和益州军开战了,这种没头没脑的仗,他很不愿意打,他要急着赶回剑阁与庞统商讨一下应对之策。 刘封急急忙忙的赶回剑阁,马依旧只有两匹,人还是他们两个,但是两人有说有笑,神采飞扬的样子比之昨日完全像是换了两个人一样。 火烧火燎的召集庞统、王威等人议事,刘封迫不急待的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刘封坐在那里,喝着孙尚香给他泡的茶,一身的轻松,怎么样,吓到了吧,高手出马,那可是一个顶俩。 王威呆了半晌,看了看屋里同样茫然的众人,然后急冲冲的跑到刘封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讶说道:“没有发烧啊?怎么会胡言乱语的!” 连一向稳重的黄忠都摇头说道:“大公子,别闹了,眼看就到秋收时节了,还是抓紧时间研究一下,去哪里抢点粮草来过冬吧!关上的存粮支持不了几天了。” 刘封几乎将喝到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搞了半天,这帮人尽然还以为自己在开玩笑,我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刘封不由很是无语的指了指韩风。示意他将昨晚地事告诉这帮家伙,没想到韩风说完之后,他们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刘封彻底没辙了。只能从三辅的形势,西凉地战局一直说到马超大军的意图,洋洋洒洒的说了快有半个时辰,屋里的众人终于相信了,可刘封喜悦的心情顿时消失不见了,什么世道啊,说句真话尽然都这么累。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这个时候。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站在城楼上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样子。 庞统自从见到刘封之后,脸上就挂着一抹笑意,他的眼神虽不像这些武将那样犀利,但对周围地一切观察地很是仔细,见到刘封的刹那,他便感觉到了刘封身上的变化,那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遮都遮不住。虽然没有猜出马超会留下这么多的粮草给他们,但他知道刘封昨天肯定是收获颇丰。所以当刘封说出大军有粮草之后,没有丝毫的怀疑。 当众人一片哗然,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庞统笑着对刘封说道:“伯威,看样子我们的运气不错,不需要去赌命了!只不过一万斛粮食虽多,但总有吃完的时候。以后怎么办。还需要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又要去赌命!” 刘封收敛起了笑容。很是认同庞统地说法,大军没有粮草来源,仅靠别人施舍显然不是长久这计,况且这次是运气好,马超忙着应付关中战场上的曹操,需要自己帮他挡住刘璋,可运气总有用完地一天,若是果真像马超说的,在下雪之前解决了曹操,没有来自潼关等地的威胁,腾出手脚来的马超会不会纵马南下与自己开战? 刘封皱了皱眉头,马超很厉害,深谋远略,远非寻常之人可比,直接来攻打葭萌关,那是下下之策,这种事马超应该不会做,他只需要稍稍的放出风声说要与荆州军结盟南下,恐怕刘循那个愣头青就会不顾一切的来跟自己拼命,等我们在剑阁打的你死我,他再出兵收拾残局,剩下地事情就简单啦,况且就算刘循不进攻,就这么僵持下去,两关地存粮也会吃光,到时候除了去求马超,或者直接投降他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刘封心里头暗暗骂了一句,明知道马超暗怀鬼胎,自己却没有丝毫地反抗之力,反而还得对他感恩戴德,这是什么样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 好在现在有粮草,暂时不需要去当强盗、马匪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办法,真正不行的话,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去赌命,强行杀进阴平郡,大活人哪里还能让尿给憋死了。 “先生,你觉得什么开始攻击阴平郡比较合适?”刘封恳切的问道。 厅中兴奋的众人终于放轻了笑声,听到刘封与庞统开始谈论攻打阴平郡的事,他们也开始参与商讨,如今已不需要迫不急待的抢夺粮食,攻打阴平郡诸城,可以仔细琢磨,选好攻击的最佳时机。 庞统轻笑道:“说到行军打仗,我是不如伯威的,何时攻击阴平郡最有利,想必伯威已是成竹在胸,可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要打阴平郡?” 刘封听的一呆,心中想道:“是不是先生上次生病太重,还没好利索,说话怎么糊里糊涂的,攻打阴平郡的事,不是你首先提出来的嘛,说阴平郡的扶禁、向存要比什么刘循、吴懿之类的好对付一些,而且阴平够偏远,刘璋派大军前来征讨也不方便,利于安身,怎么现在反倒问我为什么要打阴平了?” 庞统笑眯眯的笑着刘封,不算犀利的两道眼神看的刘封心里发毛,刘封生怕再被他这样看下去,刚刚的想法都被他看出来了,只好说道:“剑阁、葭萌两关虽然险固,但修建于半山之中,乃纯粹的军事要塞,险固是不错,但却难以筹措粮草,阴平郡虽然也穷的厉害,但好歹还是有口饭吃的。” 庞统笑着摇了摇头道:“马超的西凉兵一走,这仗我们就可以不用打了!” 庞统的话语惊到了厅中众人,一旁的王威有点奇怪的过来问道:“先生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深奥,马超大军在的时候,刘循顾忌着西凉铁骑的强悍,还不敢轻启战端,如今马超走了,他应该可以肆无忌惮的放手进攻才对,怎么反而不用打仗了?” “刘循急着要打剑阁是为了什么?”庞统笑问道。 “葭萌、剑阁两关不仅是梓潼郡的门户,也是益州的咽喉,如今咽喉要道被人扼住了,益州有倾覆之危,他们当然急着要抢回去!”王威侃侃而淡,继续说道:“况且葭萌关乃接连阴平郡的要道,虽然从绵竹绕道汶山郡也可以至阴平,但道路之难行,远甚于此,张裕前番论及益州形势之时曾说道,汶山郡年前曾有羌人叛乱,这样一来,汶山郡通道的安全难以保障,葭萌关自然成了香饽饽了。” 庞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听完王威的话,他又接着问道:“那叔义认为,我们卡住了益州军的咽喉之后,还有能力去攻打汉德、江油、德阳等城吗?” 王威苦笑着摇了摇头,“攻打汉德等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大军能攻下剑阁,已是侥幸,若不是刘瑰大意,伯威又从西凉军那里借到了战马,凭我们五千人估计连剑阁城墙上的垛墙都摸不到,如今益州斥侯遍布剑阁关下,日夜监视着我军动向,哪里还有机会?只有呆在关上,等着挨打的命。” 庞统站了起来,慢慢的踱步,轻缓着说道:“其实剑阁、葭萌两关在我们手中不过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只是如今苦于无容身之地,才据险死守而已,但这两关对刘璋和马超来说,都是价值连城,谁先抢得这两个地方,谁就占有先机。否则马超凭什么赶去长安之时还要留一万斛粮草给我们?你们以为马超会在意我们的死活?他担心的是这两关会不会再被刘璋得了去,从我们手上得到这两关,显然要比从刘璋手上抢到要容易的多。” 王威更加的不解,“先生这话似乎有些矛盾,既然刘璋、马超都对两关虎视眈眈,如今马超忙于对付曹操,刘璋更应该趁此机会抓紧时间强攻才对,先生不用打仗一说,似乎有待商榷。” 庞统笑了起来,对于王威的疑问毫不在意,他指了指刘封,又指向一旁的黄忠、魏延、雷虎、傅彤最后手指指向王威的身上,笑道:“他们想要是一回事情,但能不能拿到又是一回事情,伯威在梓潼河的一仗打的好,打的太妙了,仅凭二百骑就杀的益州军鬼哭狼嚎,如今有剑阁险关相助,你们以为刘循有多少把握,能把剑阁从我们手中抢了去?” 庞统说到这里,放声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就是一锅煮沸的汤,闻着香,但烫嘴,一个不小心,就会烫出满嘴的泡来。刘循现在最怕的其实不两关被我们霸占着,他是怕一旦逼急了,我们投降马超了,那样一来,益州恐怕永无宁日了。” 众人恍然,同时暗道惭愧,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其眼光与分析形势的本领和主簿大人相比,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了,他们还在忙着整军备战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眼前看起来强大无敌的敌人,尽然很是害怕他们,根本就不敢进攻。 这时,刘封起身说道:“我去会一会刘循。”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章 两人两骑大摇大摆的出了剑阁南面关门,朝汉德城方向赶去。 战马不算光鲜,体形偏瘦、个头偏矮,马身上杂七八拉的挂满了东西,再加上马背上那人沉重的身躯,这匹可怜的马好像随时都有被压垮的可能,令人不忍再看第二眼。马背上的骑士也很普通,一件很旧的皮甲,裂了几道痕,胸前交叉捆绑了几根长布条,用来连接身后那个裹满破布的长形东西,从布条的长度来看,破布紧裹的可能是把剑,但多半的人看一眼便不会再看了,骑士破败陈旧的衣着,配上一双沾满泥土的战靴,明显就是一个打了很多年仗的“老卒”,一个普通的“老卒”还能用上什么好剑? “老卒”不一定要很老,社稷动荡,战乱频繁,许多刚刚成年或者还未成年的孩子就混入了行伍,只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打仗可能会死,但不打仗肯定会饿死,两相比较取其轻,他们当然更愿意混进军伍之中,五六年后,死的固然是死了,但活下来的也不在少数,连番的血战,无尽的死亡让这些年纪轻轻的童子军迅速的成熟了起来,彪悍的武技,敏捷的身手,让他们也被称之为“老卒”。 马上骑士显然就属于这个类型,年轻的俊朗的面庞带着一丝疲惫和苍桑,下额上已有一些须桩,凭添了一丝稳重,高耸的鼻梁,斜插入鬓的剑眉。配合着两道凌厉地眼神,倒是英俊之中饱含着威武。 纵马轻驰,年轻的骑士不时的与后面一人交谈着,两人间或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对于埋伏在四侧的敌军,看也不看一眼,那种身处险境却怡然自得的神情。足已令人赞叹。而后面的骑士与前面那人截然不同,他看起来要高大很多,魁梧地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堆在马背上,面带凶悍,让人望而生畏,粗糙黝黑的皮扶实在难以看出他的年龄,而令人啧啧惊叹的是,这座小山骑乘在马背上。战马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色。小跑起来轻若无物,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前面一人自然是刘封,这次前往汉德城,他并没有让左屯长韩风陪护,而是选定了他的亲卫曲右屯长阿多吉相随,并不是阿多吉的武艺高过韩风,而是庞统在他们出发之前,悄悄的拉着他说了一番话。 庞统对他说道:“大军人员越来越多,情况也越来越复杂,各部的统军校尉虽然尚能齐心协力。但下面地军侯、屯长已经开始因为争夺战功等事情产生了矛盾。这是一个很不好地现象,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会极大的影响大军的战力,虽然每次大军出征之前都会打散编制重新调派,但效果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中郎将大人坏了规矩。” 庞统又叹息了一声道“军纪军律向来极为严格,士卒之所以会慢慢的散漫下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统军将领本身出了问题。我之所以严厉惩处魏延,便是这个道理。” 刘封被庞统的话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辩解道:“先生开玩笑吧!封虽不才,但自问一切都按军律行事,每战之前便置临时督军一人,记载将士功过,以便战后论功行赏!我这样子也坏了规矩?” 庞统看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顿感欣慰,刘封年纪轻轻,居高位而不骄,听劝谏而不恼,将来必有所成,便耐心劝诫道:“伯威论功行赏是不错,但殊不知所谓功绩大小也是有分工之别的。斩将杀敌之人与牵制诱敌之人相差甚大,何来公平?大军每有攻艰重任,不是叔义的左部、便是仲邈地右部,向来置雷虎地中部于不顾,伯威可曾想过,长此以往,中部的将士会不会有怨言?而且伯威对子羽、文长似乎格外的喜欢,每有大事便亲带二人前往,子羽是你的亲卫屯长倒还说的过去,文长乃左部军司马,按职乃助叔义统掌左部,这样随意调派,其他人会如何看?话说回来,你的亲卫曲还有一个右屯长,你怎么不让他与子羽换换?” 刘封一愣,喃喃说道:“那还不是物尽其用,量力而为?换作其他人恐难完成军令。” 庞统紧盯着刘封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们不堪其用?” 刘封大窘,一时之间无从辩解,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要不是庞统直言相劝,自己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最起码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给黄忠、傅彤等人派过重任,难免有些失之公允了,刘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惭愧说道:“看来,确是我处置失当了,若不是先生提及,我还茫然不知,实在惭愧。” 庞统轻笑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伯威能知错改过,已是难得。” 刘封更加惭愧,同时也有些不解,犯了错误自然要改,怎么听先生地话,反而觉得不改才是对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刘封整整一天,直到此时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闻听着清脆地马蹄之声,感受着天空中柔和的阳光,刘封轻轻的摇了摇头,驱走盘旋在脑海之中的困惑,抬头远望四周翠绿的青山,顿时感觉到心旷神怡,天地如此开阔,自己又何必钻牛角尖子,想不通的事就随他去吧。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阿多吉,只见这个右屯长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的景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刘封不由心虚的赶忙转回头去,统军之道实在是太过深奥了,何曾想到自己犯下了如此错误还不知道,三四年下来了,还不知道那些被自己冷落的将士心里怎么看自己了,不过刚刚和阿多吉聊了半晌,倒让他稍稍放下点心,阿多吉除了兴奋之外,倒还没有别的想法,先生说的不错,亡羊补牢,犹时未晚,恩,犹时未晚。 刘封与阿多吉慢悠悠的边走边谈,边谈边笑,轻松至极,可四下里的益州军却忙坏了,他们猜不透这两人的意图,不知道他们两人两马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是来送死呢?还是受了将军大人的邀请,抑或是出来议和的? 但想想又不对,若是将军大人相邀,应该会告知他们,若是出来议和的话,也该有些表示吧! 益州军斥侯想不清楚,又不敢随意出手,箭搭在弓弦之上手都酸了,最后干脆不瞄了,随他们去,谅这两人两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将消息一层层的报上去,听凭上头处置吧! 刘循在屋里踱着步,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来看看外面的天空,随即又叹息着摇了摇头,继续踱步。一副哀声叹气,束手无策的表情,这几天里,刘循好像苍老了不少,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愁眉紧锁,小眼紧眯,丝毫没有了往昔的高傲与不羁。 张逸醒后,他的心情明显是要好了一些,最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踢人了,但愈发严峻的形势,又让他实在开心不起来,如今大军分左右两军扎营在城外,与汉德城成犄角之势,两军各交由张任、冷苞统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仅仅不出差错,明显满足不了刘循的要求,那晚在梓潼江畔遇袭,大军折损严重,死了数百士卒,伤了近千人,尤其是刘循的亲卫营精锐尽丧,丢尽了刘循的面子。大军征战数年,不是没有死伤,但如此这般被敌人戏弄,完全的被动挨打还是第一次,若不是冷苞统御有道,后军早早的布开车阵阻敌,弄不好连粮车都会被烧的净光。 如今大战在即,营中士气低落,如果大军还像先前那般不堪,拿什么来攻城?去送死还差不多。 剑阁的险要刘循是深为知道的,益州每年都要从府库之中抽出钱来修缮北面和东面关卡城池的防御,其中以剑阁、葭萌、永安、白帝为甚,想到这里刘循就想骂人,这可真叫***“作茧自缚”了。本来刘封和他的五千荆州军已经很难对付了,偏偏还等于是送上这两关给他,这仗还怎么打?现在葭萌关外还有一个马超虎视眈眈,指不定就是等我们打累了再出来收拾残局。当初父亲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刘循又暗自骂了一声“张松这个龟儿子,出的啥子狗屁计策,他那条小命送了不要紧,偌大个益州,七十万百姓可遭罪了,这个龟儿子要是再落到老子手里,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老子跟他姓。” 刘循骂归骂,警觉倒是不差,习武之人听觉要比常人灵敏的多,此刻他正听到有数人朝这赶来,刘循立即停止踱步,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着的利剑,稍稍靠近两步,转头看向门外,刘循脸上有一丝戒备。 他曾交待过邓贤,没有什么紧急军情,别来打扰自己,可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紧急军情?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益州军如临大敌,一队队悍卒在战鼓令旗的指挥之下层层布开,依城建阵,气势森严。枪戟如林,刀刃如雪,五彩缤纷的战旗随风飘扬,煞是好看。 刘封与阿多吉一路畅通无阻,但没有想到赶至城前之时,益州军尽然排出了如此阵仗等待着自己,刘封暗暗咤舌,“自己的面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啊,不就是过来找刘循叙叙旧,喝杯茶而已,还要摆出数万大军的阵仗,想吓人啊!” 刘封谈笑自若,一旁的阿多吉却是被吓的不轻,他跟随刘封的时间不算长,像今天这般单独陪大公子出行还是第一次,见识、经验远没有韩风来的丰富,远远看着城下敌军布下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锋利的枪尖、刀刃闪现刺眼寒光,不由脸色大变,头皮发麻,几乎就要拉着刘封夺路而逃。阿多吉并不怕死,这个来自金鞭溪的勇士于丛林之中面对虎豹之时,亦敢奋身上前,殊死一搏,他只是担心大公子的安危,大王命他前来保护大公子时曾交待,就算是死,也要等大公子脱离险境后才能死,可如今的情况,却让他泛起了一股无力感。 阿多吉无奈的伸手抓了抓头,对面是成千上万的敌军,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自己给淹死,待会动起手来,有什么办法能护着大公子杀出去? 阿多吉彷徨无策之时,刘封已在前面轻笑着说道:“阿牛。我们两个面子不小啊,啧啧。看样阵仗,该是万余大军。” 阿多吉看着刘封还能笑出来,心中暗暗佩服,也想学大公子那般镇定自若,他强自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是大公子威名远扬,我只是沾了大公子的光而已。” 刘封没有回头。不然多半会发现阿多吉此刻笑着其实比哭还难看,他哈哈笑道:“阿牛你说错了,他们多半不知道来地是我,只想摆出这阵势彰显一下军威,先吓的我们这两个来谈条件地屁滚尿流,到时候说起话来方便。” 阿多吉脸色更加难看,沉吟了半响。方才鼓气勇气说道:“大公子,你还是先回关上吧,我代公子前去会会敌将,大公子千金之躯,犯不着冒这个险的。” 刘封停下马来,回头看了一眼阿多吉,见他一副焦急无奈的样子,心里不由一暖,轻声安慰他道:“阿牛,放松些。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敢来。你以为我真的想死啊,我这么年轻,还指望着天下太平之后,过几天安稳日子呢!” 这时,远处的汉德城有了动静,城头敲的震天响地战鼓之声三转三折,紧接着。两名益州兵纵马扛旗朝两侧冲去。城外的战阵蓦然朝两侧挪了数步,密密麻麻的益州士卒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操控。几乎没有出现一丝的差别,眨眼之间,战阵之中已空出一条笔直的通道,十余骑打马出城,直往刘封奔来,大军整齐有素的调度,直让刘封大为赞叹,看样子,益州军中果然藏龙卧虎,梓潼江畔一战得已回转,看样子还算是运气不错。 而阿多吉则是暗暗叫苦,看样子,如今想撤都来不及了,他只好打起精神小心戒备着,以防有变。 刘循身着锁子甲,手提望月枪,头上战盔红缨飞扬,黝黑地盔身包裹住头颅,挡住了半边脸,只留下呼吸的口鼻以及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原先那股黯然的神色在这一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十余骑冲了战阵,直射刘封、阿多吉面前,随着领头那将长枪的不时挥动,十余骑时分时合,配合有度,骑术也是不错。 两军相近,刘封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微笑,而冲来的刘循已是惊呼一声,隔着十余步的距离,蓦然勒住马缰,控制来骑停下冲刺,相隔三步,刘循挺起望月枪直指刘封咽喉,大呼道:“刘封?你胆子不小,尽然还敢来送死?” 闻听中郎将大人地呼声,一旁的益州兵亦是齐齐举起长枪直指面前地二人,只待将军令下,便要将他们击杀当场。阿多吉悄悄的蹄了蹄马腹,纵马稍稍越过刘封,双手已紧握双叉,随时准备着发动凌厉一击,看着眼前的敌人,阿多吉已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对方平举长枪直指大公子,他尽然也感觉到全身的要害被笼罩,高手,眼前的这十几个敌人都是高手,阿多吉的手心隐隐有了汗水。 刘封终于认出了刘循,他地记忆力很好,虽然刘循如今裹地跟粽子一般,但他那双不算太大的眼睛,粗旷地声音足以让刘封记起来,回想着先前在涪水关前,刘循有些惊恐,却还强做镇定的样子,刘封忽然笑了起来,拱手说道:“原来是刘世兄当面!涪水关前一别,世兄别来无恙!” 刘循也想到了先前几乎丧命的情形,脸上顿时有点热,不由恼怒说道:“世兄?嘿嘿,刘封,你休要跟我攀亲带故,你夺我剑阁在前,袭我大军在后,益州、荆州势不两立,今天任你口舌生花,我也要取你性命!” 随着刘循这些喝喊,一旁的益州士卒亦是齐齐迈进一步,长枪笼罩刘封全身。 刘封眼光扫过众人脸庞,又朝不远处的益州军阵看去,听着战鼓之声雄浑激荡,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如此阵势就想吓倒我?也真是太小看我了,看着刘循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刘封放声长笑道:“看城外军阵倒是颇为严整,想来也是用兵高手,本以为益州多英豪,没想到小人何其多也!” 刘循小眼一瞪,冷喝道:“刘封,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刘封脸上笑意不减,缓缓说道:“我奉左将军之令,领军五千赶来益州,本是千里迢迢助友军抗敌,敌人强悍是不错,却没有想到尽然是与这个友军请来的,这倒是天下奇闻了!” 刘循神情一窒,显得有些气短,气势也比刚才弱了大半,孱孱说道:“刘封,你荆州军入益州以来,粮草兵械、士卒军饷都由益州府双倍供给,连葭萌险关都完全交由你荆州军驻守,明明是你背信弃义在先,亏你还能找出如此借口。” 刘封也不恼,只轻轻的回了一声:“是么?” 再次看了看刘循身侧的益州兵,刘封说道:“有些事,不便让第三人听了去,不知道刘中郎将可有兴趣跟我单独谈一谈?” 一旁的益州士卒闻言大惊,他们不便开口,便急急挤眉弄眼朝大公子示意,千万不要上了这小子的当,虽然他们还没有看过刘封出手,但从他们两人就敢到这里,面对千军万马亦谈笑风声的情况来看,绝对有惊人的武艺,中郎将大人固然勇不可挡,但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刘循视一旁亲卫的示意于不见,轻点了点头,牙缝中蹦出一个字:“好!”随即朝一侧轻挥了挥长枪。 亲兵无奈,纷纷退却,而阿多吉已在刘封的示意下轻勒马缰退回两十步! 刘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刘循倒还不错,难怪他老爹敢让他领兵征讨四方,果然有些本事,单是眼前这份勇气,已超出常人不少。 收回脸上的笑容,刘封一脸的冷峻,戏谑的目光突然一变,精光四射之前顿时杀意凛然,其转变之快,直让刘循骇然。四周秀美的景色在这一刻也变得僵硬,空气似乎凝结,两人之间如有实质相连,连风都似乎吹不进去。 刘封沉吟半晌,随即一字一句有力说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也无需拐弯抹角,攻打剑阁、在梓潼江边夜袭,是我荆州军率先动手不错,但这都是被你们这些友军逼的。” 看着刘循似乎想要辩解,刘封举手阻止,接着说道:“这两仗之所以能取胜,靠的便是战马,出奇不意,一击命中,刘中郎将可知道,这战马来自何处?” 刘循怒骂道:“除了马超那个叛贼之外,还会有谁。” 刘封接着说道:“那你可知道马超为何要给我战马?” 刘循无言以对,在他想来马超这个白眼狼,无非就是拿了我军的粮草,得了好处又不想出兵,还将益州的计策统统告诉了刘封等人,这才使得荆州军突然发难,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早知道马超这人就十分的难以对付,可笑张松还要与他讨价还价,真是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要帮着他数钱,但这些话刘循不便说给刘封听,这些话从刘封嘴里说出来跟他嘴里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他若说了那自然就是承认益州军图谋荆州在先,刘封说了,那全是他的猜测而已。 刘封看到刘循没有吭声,只不过刚刚杀气冲天般的模样,此时已经萎靡了下来,心中暗喜,这样看来,谈判有望啊! 刘封绝不放弃打击刘循的机会,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马超是我结义大哥!”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马超会是刘封的结义大哥?当刘封嘴里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刘循第一感觉就是这小子在撒谎。父亲想要攻取荆州,他这个当儿子的虽然不太赞同,但最终还是遵循父命行事,对于刘备帐下众将或多或少都派人打探了一番,有所了解。 这个刘封本是寇氏罗侯之子,樊城县令刘泌的外甥,土生土长的荆州人,一个没落的士子,后来被刘备收入义子,才开始腾达,先是冒死守樊城,侥幸不死,后刘备时来运转得到江东的帮助才在大江南岸站稳了脚根,江东击退曹操后,刘备又顺势夺下南郡、襄阳等地,羽翼渐丰,而刘封这个义子自然也跟着水高船涨,不仅娶了吴侯的妹妹,还领着数千兵马镇制武陵一郡。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与数千里之外的马超扯上关系?还结义大哥?刘循心里骂道:“你结个鬼去啊!见没见过马超还难说呢!再说了,马超也是三十六七岁的人了,成名已久的西凉悍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能跟他称兄道弟?” 看着刘循满脸的不信,刘封开始缓缓同他说起自己千里赶往西凉的事情,刘封说的很慢也很细,两人如同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般,仿佛在唠叨着家常。 刘循彻底无语了,很显然他被刘封这小子编故事的本领所折服了,看样子面前这小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故事编的有凭有据,几乎以假乱真,一个寒门士子能混到今天的模样,看样子确实有他独特的本领。 可是他里嗦的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刘循很是疑惑,默然半晌,方才说道:“刘封,你老扯这些不相干的事。难道就想让我不杀你?”刘循显然自己都没有发现,口气与刚来之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刘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忽的大笑起来,他一边笑还一边抱着肚子,弓着身体,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去,那肆无忌惮地大笑之声让刘循很是尴尬,也很恼火,眼前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实在死有余辜。 一抖望月枪,刘循手上用劲,青筋突现,逐渐散去的杀气又渐渐的凝聚了起来,他冷哼一声说道:“你可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远处的益州兵简直看傻掉了。看他们两人先前还谈的好好的,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转念之间,中郎将大人已经挺枪立马,随时都有搏杀的可能,但没有接到中郎将大人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过去。只能瞪大了眼睛在一旁干着急。 刘封渐渐的不笑了,看着刘循怒气冲天地模样,刘封不急不忙的说道:“想要杀我?” 伸手指了指城下的大军,刘封抬头望天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以一人之力破千军万马的猛将,我却知道。我是肯定逃不出这么多人的围杀的,但我相信以我地武艺应该能在战死之前捞回一点本钱,至于能捞到多少。中郎将大人不妨跟我猜一猜?” 刘循看到刘封这副模样再也听不下去,虎吼一声:“想要杀你,我一人足矣!”挺枪便朝刘封刺去。 刘循向来受人尊重,益州府官吏对他更是敬畏有加。前番在涪水关前被荆州军众人冷嘲热讽一番,刘循已是积怨于心,这番再与刘封相对,这小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着实让刘循受不了。其实刘循并不想杀他,杀了刘封固然对荆州军是个打击。但无益于解决眼前的困境,击败他,让他不要这么猖狂,或者抓起来要挟荆州军? 刘循心中有一丝犹豫,手中力道却是不小,刘封在樊城一仗名声传的震天响,想来武艺不弱,刘循一击之下,已是用了八层力道。 刘封没想到刘循还真敢打,这个愣头青,不明白轻重,当真是竖子不足与谋,看来自己也得想办法突围了,跟这种愣头青打交道,费力啊!自己与马超的关系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他难道就不怕我献关投降马超?还是这小子扮猪吃虎,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刘封心念急闪,七八种想法,一转即逝,眼看刘循长枪已近咽喉,刘封终于出手,很久没有单打独斗,刘封也是有些按奈不住,拔枪出击,刘封手中黑枪后发先至,赶在刘循长枪刺进他咽喉之后击在枪杆之上,荡开了去。 望月枪被荡开,刘循胸前露出门户,刘封座下战马这时尽然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的前进了一步,借着战马一步之力,刘封蓦然间拉进了与刘循地距离,长枪一击之后顺势前刺。 刘循握枪的双手这时只觉一阵酸麻,心中暗骇刘封的力道,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刘封长枪已经刺到,他不明白刘封的长枪为什么刺来的这么快,仿佛刚刚荡开自己地一击,那柄黝黑的长枪已至自己胸口,刘循武艺虽然不错,但毕竟少临战阵,这种面对面的搏杀机会甚少,一击不中之下已是有些慌乱,这时更是被刘封逼地侧过了身去,他这一侧正中刘封下怀,长枪虽未刺中刘循,却是顺势一压,可怜刘循堪堪避过刺来的一枪,如今却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被一枪砸中身躯,硬生生的掉在了地上。 等刘循一张脸涨的通红,准备起身之时,那柄黝黑的长枪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前,锋利地枪刃随意地架在锁子甲上,遍体生寒,刘循全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一身地鸡皮疙瘩。慎慎的看着端坐马上的刘封,刘循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想过刘封的武艺高强,想过可能不敌于他,但他没有想到,在刘封的手下,他尽然连一招都挡不住,一想到刚刚刘封随意的一击,自己尽然没有丝毫的抵挡之力,刘循顿时沮丧无比、心灰意冷。 原本以为自己的武艺不错。虽然胜不了张老将军,但至少也要杀上半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这样看来,自己真是自大了,显然一直以来张老将军每次都是在让着自己,可笑的是,自己还感觉良好,一无所知! 刘封缓缓收起长枪,看着失神的刘循说道:“我说过,你可以杀我。但代价想必也不会太少!” 看着刘封淡然地收回长枪,刘循回过了神来,惊讶问道:“你不杀我?” “杀你?杀你有什么好处?杀你若是能给大军带来粮草,我倒是不介意取了你的性命!” 刘循听刘封这么一说,心中又起怒火,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刘封的对手。又有些无可奈何,起身坐在地上,刘循长叹了一口气,拿开架在身上的望月枪,抬头望向刘封说道:“你不杀我,可以挟持我,想来我这条性还能值点钱。他们顾忌我的性命,你想要粮食,应该不是问题。” 刘封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趁这个愣头青没有再次发威的时候突围而去,听到他这话,不由哈哈大笑。翻身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刘循说道:“你很嫌自己命长?巴不得我现在一刀砍了你?” 刘循没想到刘封尽然转眼之间便同他一般坐到了地上。不由有些茫然,这个家伙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击败了自己,又不杀,又不谈条件,到底想要怎么样? “刘封,你冒着被袭杀的风险来到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要找我比试一下。顺便羞辱我吧!”刘循转了半天。终于转到正事上来了。 “羞辱?若是武艺不如人便算是羞辱的话,恐怕全天下没有几个人不感到羞辱的!我这次来是想找你谈谈!顺便跟你要点粮草!”刘封坐在那里。半仰着头看向天空,缓缓说道,远处地益州军战阵,这时在他眼里,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刘循“蹭”的一声便蹿了起来,努力瞪大了眼睛对着刘封怒吼道:“刘封,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夺我雄关,杀我兄弟,现在尽然还敢跑来找我要粮食?我败在你手下是不错,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别怪我日后取你性命!” 刘封依旧坐在地上,看着愤怒无比的刘循还笑了笑道:“我大哥去长安找曹操拼命去了,临走之前曾留下五千斛粮食给我,大哥说,西凉的仗应该在下雪之前可以打完,五千斛粮食省着点吃的话,应该可以坚持到那时候。” “五千士卒,一个月就要消耗掉一万斛粮食,现在离下雪应该还有一个半月到二个月的时间,五千斛粮食省着点吃,应该还不至于饿死人,但大军地战力是难以保证了,到时候我大哥回来,我和我的兄弟想要活下去,看样子只有投靠我大哥一途了!” 刘循听着刘封淡淡的话语,又头剧震,马超去长安了?这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刘封应该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但马超会留粮食给他?难道他真的和马超关系不一般?但若是果真如此,他为何还要跟自己说这些?直接投靠马超不就得了?刘封这小子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说这些又是图谋什么?可若是刘封真的将两关献给马超,我军该怎么应付?刘封地荆州军战力虽然强劲,但还不需要顾忌太多,一来他们人数不足,二来无粮草军械供给,翻不出什么大浪,但若是剑阁、葭萌都陷在马超的手里,那麻烦可就大了,西凉的凶悍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曹兵都难以匹敌,自己所领的益州兵又岂能抵挡,汉德城还能不能守住?梓潼郡能不能守得住?刘循一时间心乱如麻。 刘封看着刘循阴晴不定地脸,说道:“马超虽然是我义兄,但他是西凉人,我是荆州人,我不愿投靠他,我的那些荆州兄弟也不愿意,假如有足够的粮草,我就没有必要拿两关去换,你说是不是?”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刘封带着阿多吉扬长而去,视汉德城下数万益州大军如无物,虽然益州军的战阵看起来很牢固,杀气也够足,但刘封好歹知道了一点,刘循这个愣头青不是个白痴,对于眼前的形势,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杀了自己而让马超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剑阁、葭萌,这种蠢事,他还干不出来。 目送着刘封二人远去,刘循心里一团乱麻,无数个打算从脑海之中闪过,却没有一条能让他下定决心! 杀了刘封,趁着西凉军远去长安的时机发动猛攻?这是当前最有效的一个选择,但这个选择的变数太大,能攻克剑阁,自然一切都不消说,但以刘封的强悍武艺,能不能杀了他是一个问题,杀了他能不能攻下剑阁,更加是一个问题,一旦对刘封动了手,那完全就等于逼着荆州军投靠西凉人,但不攻打剑阁,以刘封与马超之间的关系,也难保他不去投靠,这两个选择实在太过艰难。 而在刘循犹豫之时,刘封与阿多吉早已奔出数里之遥,与来时不同,这时的刘封完全是放开马蹄狂奔,他们两人的战马不显眼,速度也不算多快,但胜在气力悠长,宜能负重,一番奔驰下来,早已跑的没影了。 刘循怅然若失,只能悻悻然的返回城中,召集张任等人商议对策。刘封回到剑阁之时,心情大好,虽然不知道刘循到底做何决断,但想来这小子应该不会再来进攻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仗,能免则免,自己还是省着力气,看看什么时候能把阴平郡给攻下来再说,眼前的情形实在是被动啊。不想办法打破僵局。实在头痛。 时间过的极快,一恍之间便是七八天过去,刘封整日呆在剑阁关上,除了练习武艺之外,便是等待着刘循的反应,一边不时的与庞统谋划着攻取阴平郡的计策,天气渐渐的冷了。西凉的仗也快接近尾声了。听张裕说,益州每年下雪地时间不多,有时甚至好几年也不下一次,但刘封知道。西凉是会下雪地,每年都会有大雪,甚至天冷到极致之时,连大河,渭水等都会结了牢固的冰层,足以供人通行。 大雪之后,天寒地冻,粮草军械运输极为不易,想来曹操应该会休战退军了吧,到那时。马超解了三辅之围,其声名当直追文约先生。阎行那个大帅还能当的长么?西凉各部之间向来都是凭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帅,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人能比得过马超么?等马超一战解决了曹操,稳定了西凉,再领大军至此。恐怕自己连这种安稳的日子都没得过了。借人家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马超要是开口。想来自己连拒绝地理由都没有,到时候只好去阴平郡拼命了。 然而生活总是有些忽如其来的事情发生,没有等到刘循送来的粮草,刘封却等到了葭萌关霍峻送来的紧急军情,听着传令士卒地禀报,刘封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阴平郡的扶禁、向存领着大军开始强行攻打葭萌关。 看着传令士卒气喘吁吁,满脸的焦急之色,刘封差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人要是倒楣,喝凉水都能塞牙,这人要是走运,挡都挡不住啊。 唤来阿多吉,让他先安排传令士卒下去休息,又叫过刘忠去请庞统以及几位校尉、军司马过来商议。刘封最近太忙,对于刘从大人的这个儿子也没有时间去督导,心中不免有些亏欠,好在刘封亲卫曲中的悍卒大部分皆是刘从大人的旧部,对于刘大人的儿子颇为照拂,管教上面也很严厉,武艺倒是没有拉下,前几天偶尔看见刘忠与韩风过了几招,刘封还是颇为欣喜,现在年纪虽幼,身手已是不弱。 看着刘忠远去的背影,刘封想道,光光练武还不行,改天有空得让先生教他识字,现在营中能打的不少,但讲起深谋远略之人,除了先生之外,好像就叔义能勉强算得上了,文长虽然奇谋迭出,但都是险计,有些还险地吓人,大军讲究正奇相辅,以正合,以奇胜,老是弄险,很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不容刘封细想,众人已满带兴奋神色地赶了过来,尤其是平常神色冷肃的庞统,这时也是笑眯眯的。 “伯威,天赐良机,大事可成!”庞统一句话便说了众人的心声,众人笑意盎然。 刘封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们正在为阴平郡的守军而头痛,没想到他们倒是送上门来了,只不过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一定得在西凉兵撤回之前攻下阴平郡,到时候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将两关送给马超,这样一来,我们便可袖手旁观,看他们两军争斗去了。” 王威笑道:“伯威,你去汉德城下冒险实在不值得,刘循小儿要打便打,我们还会怕了他不成,你这样孤身前往,若是被他们拿住了,我们岂不是束手待毙?” 刘封伸手拍了拍王威的肩膀道:“我要是知道扶禁、向存这两个家伙会来,你拿轿子抬我去,我也是不会去地,你不知道刘循那小子,二句话一说便要拿枪刺我,啧啧,还好我反应地快,否则你们也不要束手待毙了,准备帮我收尸就成。” “胡扯,凭刘循那样子还能一枪刺死你?我谅他连我都打不过,哪里还是你的对手,你也太抬举那小子了。”魏延瞪着眼睛,一脸地不相信,凭刘循在涪水关前的表现,魏延就知道那小子虽然也有两下子,但上不了什么台面,倒是那个会脸红的小将,颇有些本领。 黄忠一看他们几个一见面就开始胡扯,老脸一皱,扯着嗓子说道:“大公子,敌军攻城,还需早些安排好应对之策为妙,益州军既然敢来,想必有所凭仗,仲邈虽然擅守,但只有一部人马,对地势也是不熟,若是益州在关上留有暗道,恐怕仲邈的右部应付不过来,葭萌如今关系着大军的后路,一旦失陷敌手,我们可就被四面围住了。” 众人不由有些孱孱,黄忠的年纪最大,从军的时间最久,他老人家开了口,连魏延这个刺头都不好开口反驳。 刘封也是肃容说道:“老将军教训的是,封此次确实有些托大了,不知老将军对此战有何看法。” 黄忠看着刘封一副谦恭的样子,不似做作,心中畅然,不由接着说道:“大公子,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也不会讲话,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刘封忙道:“哪里,哪里,老将军从军征战近二十载,为我大汉国立下赫赫战功,经验之丰富,军中无人可及,如今能得老将军相助,实乃上天眷顾,封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有怪罪之语。” 黄忠被刘封一捧心里顿时舒坦无比,怪不得连庞统这个出了名的怪脾气都肯为刘封卖命,他那张嘴巴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啊!但黄忠就喜欢这种人,他知道刘封不是那种只会说不会做的人,论武艺,刘封的箭法可能不如自己,但近身搏杀,黄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能对每个人都这般恭敬有礼,只能说他真是知书打礼,懂进退,知深浅的,那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黄忠想到这里,伸手轻抚额下花白的长髯说道:“以老夫看来,有仲威把守葭萌关,敌军再多也不足为惧,但要小心的是,葭萌修建于半山之腰,若是益州军在修建之时便留下暗道通往关上,到时候里应外合,恐怕后果就难料了。再者,两关之间都是崇山峻岭,益州军有没有可能翻山而至,截断两关的联络,甚至烧毁剑阁前方的栈道?失去栈道相连,剑阁便彻底与外界隔绝,那时候不战自溃,实在是不可不防。” 刘封被黄忠说的一身冷汗,葭萌关没有暗道相通他不知道,但假如真如黄忠说的那样,剑阁前面的栈道被烧毁,那真的完了,两关被一分为二,想要去葭萌关,那可只能从山脊上翻越了!” 与王威、雷远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皆露出不安的神情,没想到在众人兴奋的为大军终于有成功的希望攻下阴平而欢呼之时,黄忠这个老将早已将我军的弱点看在眼里,若敌人也如老将这般,那恐怕现在的笑声很快就要变成哭声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诚然不错,几十年统军沙场积累的经验,果然不是他们所能比拟的。 刘封凝神细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道:“阴平郡被隔绝,益州军两部之间的消息传送不畅,刘循应该还被蒙在鼓里,不如这样,将大军的重点防御移向葭萌关,于叔义领左部兵马守在这里,别部司马雷远大人领中部士卒赶往葭萌增援,听凭霍校尉指挥。韩风、阿多吉各带左右亲卫屯听候黄老将军吩咐,负责警戒两关之中的地段,确保两关之间的联络安全。”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刘封的布置极有道理,但王威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亲卫屯都去警戒了,伯威怎么办?” 刘封轻轻一笑,小声说道:“我跟着仲威去当斥侯!”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十月金秋,天高气爽,正是丰收的季节,田间地头,随时可见忙碌的身影,空气中也飘荡着喜悦的歌声,乱世之中,百姓能有几亩薄田,能够吃上几顿饱饭,已是一件相当奢望的事情,如今看着收割起来的金黄稻谷,浑身汗水的百姓,无不喜开颜笑。 相比于前几年的战乱逃难,如今的荆州实在要强上许多倍,刘皇叔爱民啦,攻占襄阳之后,不仅将汉水以南的无主土地丈量分配给百姓,而且还免费的提供粮种、耕具,又每月提供口粮,以供他们食用,保证他们可以安心的种植、垦荒。每月的口粮实在很少,少到一家三四口人,整日只能喝几口稀粥渡日,但这总算给了百姓一点希望,况且刘皇叔派人过来说了,荆州的这些土地,三年之内免收赋税,至于现在提供的粮种、耕具,三年以后再偿还,而三年之后的赋税也只是大汉先前赋税的一半,三十税一。 百姓兴奋啦,以前刘皇叔在新野的时候,他们就听说过刘皇叔爱民的事情,如今真的体会到了,简直就是菩萨下凡啊!这种好事除了荆州,还有哪个地方会有? 听北方州郡逃亡来的流民说,衮州、冀州等地的赋税又加重了,因为丞相大人要打西凉,要平定西凉叛军,原先的十五税一,如今已变成了十税一,交不起赋税的人,就得去服徭役,就是给西征大军运粮草。 那种日子苦啦,天天拉大车,而且还吃不饱,动作慢了都会挨鞭子,那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他们这些人便是吃不了这种苦才在夜里偷偷的跑了出来。这一跑不要紧。听到动静的百姓顿时跑了大半,督运粮草的曹军士卒像发疯了一般的四处杀人,逮住一个杀一个,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一杀,他们跑的更快了,一路上连头都不敢回。他们不敢往北去,北方是曹军地大营,往那里跑万一被抓住了,小命就没了。他们听说前几年丞相地大军在南方被击败了,那个爱民如子的刘皇叔占据了荆州大部,他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便是想糊口饭吃。 对于北方来的流民,刘备来者不拒,极力安顿,精壮之士选入军伍,稍次一点的,便往南郡安顿,南郡的百姓经过这几年的血战。死的死,逃地逃。虽然后来迁回来一批,但比之先前鼎盛之时,连一半人口都不到,无主的土地也多,提供一些粮种、农具,给他们搭一间简陋的小房,就能安顿四五口人。后来南郡的人多了。刘备就将这些流民往武陵郡送。武陵郡经过蛮人地连续几年开发,土地多出来很多。但刘封的大军一走,没有经验丰富的蔡琰调控指挥,又开始混乱了起来,迁来的这些北方人对于耕种有经验,颇受蛮民的欢迎,倒是可以互补。 实在老弱不堪的,刘备就拉下面子去求襄阳的门阀商贾,这些人家大业大,总要用一些下人,这些北方来的流民要求低啦,只要有口饭吃就成,那是绝对的忠心,好使唤,一家安排个十来个,几千人就这么分派完了。 其实也由不得这些门阀不答应,别看刘备差点就要跪下相求了,其实是他们要求刘备才是。这个刘皇叔现在权利大啊,荆州汉水以南的土地全部在他地掌控之中,武陵等郡的铁矿开采地也红红火火,江东那面忙着打造战船,炼造兵械,对于铁的需要量极大,转手一批铁的话,便能换回大量的盐,盐在江东不值什么钱,但运到北方可是抢手货,河东郡虽有盐田,但规模实在太小,仅够皇室大臣所用,商贾百姓奇缺,若是运到中原之地贩卖,其利润之大,实在令人咤舌。 偏偏一向大方的刘备在这方面极为小气,除了蔡、蒯等有数的几个豪族分到几处小铁矿开采之权外,其他人只能干瞪眼睛,有钱谁不想赚啊,他们只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巴结上左将军一下,能分得一点点残羹利水。 刘备这么一号召,襄阳城的富贾、士族纷纷出动,直把那些流民当大爷,恨不得抬个轿子把他们请回家里去,流民可不知道其中地前因后果,只感慨说道,刘皇叔治下之地实在胜似天堂一般了。一番传扬下来,刘备地名声更是响彻天下。 刘备心知肚明,自己实在没有这个本事让万民景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听从孔明与季常地计策而已,事实上有些事情他还是有点弄不懂,比如说铁矿,荆州不止武陵有铁矿,零陵、桂阳、长沙三地皆有,子仲负责武陵郡铁矿开采之事,颇为顺利,虽然只是与蔡家合作,五五分成,但所得的利润,已让他咤舌,刘备不明白这么赚钱的事,孔明为什么要阻止他全面开放开采事宜,任谁来求情都不准,只让先期投资的蔡家、蒯家经营,这样一来,这两家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回报,加大了这两家的忠家度是不假,但难免会让别的商贾门阀产生意见,毕竟治理一州之地,仅靠这两家是不行的,况且任由他们两家独大,以后也不好约束。 但刘备有个优点,他信任一个人的话,很少会去猜疑,既然政务、赋税之事如今皆由诸葛亮、马良负责,他便一切听从他们的安排,后来看着襄阳有头有脸的各家主三天两头的往府里跑着送礼,他才看出一点端倪,而他的名声在荆州这块土地上,已经跟神仙没有什么两样了。 刘备不由大为感慨,若是在徐州之时就能得到诸葛亮、马良这种人才,自己哪里还需要经历如此多的波折,当年在徐州之时兵精将勇、赋税充足,完全可以与曹操一战,后果却莫名其妙的就败了,差点连命都丢了,真是何等不甘心。 “主公,法正醒了。”随待在一侧的陈到小声的提醒着坐在那里发呆的刘备,陈到依旧像以前一般,全身上下很是整洁,说话做事条理清晰,颇为稳重。 刘备闻言一喜,当即挺起了身躯惊讶问道:“醒了?” 陈到点了点头道:“他说要见主公,有紧急军情!” 刘备高兴的点了点头,“快,快带我去见他!” 法正住的地方乃是左将军府中的一处厢房,当时刘表修建镇南将军府时,颇花了一些心思,这里种植了不少翠竹,常用作摆棋、弹曲之处,很是幽静。 法正身材瘦弱,脸形狭长,眉中央稍有折度,看起来很突兀,但如刀削斧凿般线条清晰的脸上,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刚毅之色,或许是长期以来的不得志,让法正的双眼看上去有些抑郁,他此刻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看起来伤的很重,双眼望着头顶的隔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法正眼珠子都没有动下,丝毫不像陈到说的那样,说想要见刘备。 刘备知道陈到稳重,从来不会无中生有,法正既然如此,恐怕多半是这些名人士子的怪癖,或者像孔明当时还要躲着自己一样?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刘备丝毫不以为忤,急行两步至榻旁,伸手握住法正的手,看着他胸口紧裹的布条问道:“先生感觉如何?” 法正喉结动了两下,想要出声,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眼睛已落到了刘备的身上,现出一丝感激之色。 刘备脸上一副懊恼表情,“我倒忘了,先生重伤初愈,急需静养,实在不宜多开口,恕罪,恕罪,不如这样,先生先安心的休养一些时间,容备过几日再来打扰,此处乃襄阳左将军府,先生有何吩咐尽管开口。”说罢刘备便转身欲离去,没有一点迟疑。 法正终于开口,“尝闻左将军宅心仁厚,乃当世少有英豪,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只不知左将军何以对在下如此关爱?”法正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说出来却是颇有气度威严,根本不似病人,反倒向是在审问刘备。 一旁的陈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旋即又恢复平常,依旧不发一言。 刘备转过身来,看着法正说道:“子度(孟达)将先生交给我三弟之时,曾说先生乃张别驾的挚友,张别驾虽与我相处不过几日,但备早已为其抱负、才智所折服,若不是永年在刘益州帐下效命,当日备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永年离去的,今日能为其挚友援之以手,不甚荣幸。况且,先生当时伤的那么重,即便非亲非故之人,备若见着,也是不会不管不问的。” 法正双眼紧盯着刘备的双眼,想要分辩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看了半晌,刘备依旧不闪不避,实在看不出他的深浅。 法正皱了皱眉头说道:“永年前番来荆州,可是奉刘益州之命前来请援?” 刘备点了点头道:“不错!” 法正紧接着问道:“那左将军可知道,永年前来乃是因为其所献计策,想要助刘璋攻夺荆州?” 法正的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起来,连刘备亦是没有想到他会抛出这么尖锐的问题,默然半晌,刘备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彼此各为其主,我欣赏张别驾才情学识与他是否要图谋荆州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法正闻言顿时默然不语,屋里足足安静了一柱香时间,法正才叹道着说道:“可惜永年兄已经去了,否则听到左将军这话,定会欣慰终于找到了明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法正这个人很有才,平时看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其实不是孤傲,而是无奈。 他入益州府已有数年之久,但刘璋对他这个外来户并不感冒,呆了数年之久才混到一个新都县令,直到后来张松受到刘璋重用,才借着好友的面子当上一个军议校尉,这种境遇对别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不错,毕竟乱世之中,吃饭都成问题,都在州府中供事,已是衣食无忧,但对法正来说,这很无奈。 张松被刘循下狱之时,孟达恰巧有事私下留在成都城中,他们几人之间私交甚厚,法正知道孟达在,便急急的送出了消息,在黄权等人的帮助之下,摸清了关押之处的守备情况后,孟达、法正等人连夜带着手下前去劫狱。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当他们杀进牢里之时,张松已经死了。 原来张松为人狂傲不羁,在益州府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蜀郡一个仓曹掾吏因为前番调拔粮草之事有些怠慢,而被张松一痛顿骂,甚至抽了两马鞭,从此怀恨在心。正好负责典狱的军吏与其相熟,便买通了狱卒,想要趁机狠狠教训这个倒楣蛋一下,倒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张松的身子骨,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硬朗,几鞭子下去,尽然一命呜呼了。正当他们骇的面无人色之时,孟达、法正带人杀了进来。 狱卒哪里敢说真话,只能含糊其辞,说是奉了奉车中郎将大人的命令,逼问口供。孟达狂怒之下,血洗监牢,一干狱卒几乎被杀绝。但因为这一耽搁。延误了逃跑的时机,成都县尉已开始封城,这下子连黄权都没办法帮忙,孟达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亲兵强行杀出。孟达武艺极高,为人豪放,喜结交游侠奇士,身侧亲兵大都是游侠江湖的高手,倾尽全力之下倒真让他们杀出了城去。可法正一介文士。虽然也会几招剑式。却相差甚远,被守城士卒一枪刺中胸口。差点穿透身躯,等孟达背着他赶回白帝城时,法正已是气若游丝。 想到刘璋这个心计极为深沉,说不定已经怀疑劫牢之事乃自己为用,孟达回到白帝城后,便让亲卫带着法正赶往荆州,孟达不是怕死。他是不想连累手下的这些兄弟。刘璋抓不到他的把柄,虽然仍旧会怀疑。但刘循当堂杀死王累,已让益州府上下寒透了心,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冒然行事了。 荆州有名医,长沙张机虽然已老,但医术却不减当年,若是刘备此番能够相助,孝直还有保住性命地机会,再说,这个时候他也是想赌一下,益州是呆不下去了,若是刘备有意,他愿开城请降投奔荆州。 法正趁着病体尚未全愈之机连番试探刘备,有些话问地很直接,简直就像是师傅考究学生一般。 法正曾直言问刘备,当时让刘封西进益州是何意?明知道永年来荆州其心不善,为何还要曲意迎奉?难道就是为了麻痹刘璋? 刘备虽然一向以诚意人,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法正这样的人,当时诸葛亮的脾气虽然古怪,但只不过就是避而不见罢了,这个法正见是见了,但这种直接了当的态度,让人毫无隐秘可言,实在尴尬的紧,但刘备从诸葛亮的身上尝到了甜头,知道这种高人择主的条件甚为苛刻,但一旦为已所用,却足以令自己展翅高飞。 刘备狠了狠心,在法正的不做丝毫的隐瞒,连带自己与徐庶、诸葛亮等人地分析也都和盘托出。 “伯威地五千士卒乃荆州军精锐,战力甚强,西进益州不过是投石之路之举,刘益州想要谋夺荆州,我岂能束手就擒,如今曹操大军深陷西凉战场,正是我军趁机发展地大好时机,于武陵等郡开采铁矿之举,一来为了增加赋税收入,二来制作铁具之后,可以方便百姓耕种。况且江东多盐、少铁,可以以铁易盐,再贩盐至中原等地,以换回皮革、马匹等所需之物,扩充军备。” “提高荆州军战力固然重要,但荆州受地势所限,缺乏纵深,守御颇难,益州天府之地,若能攻下与荆州连成一片,足以与曹操争雄天下,刘璋即然想引我军精锐至益州分而歼之,我倒正好借机让伯威去益扎根以为内应,此举谁能得利,就得看刘璋的手段如何了。” “至于先生所说我曲意迎奉张别驾,用辞确实略有不当,备愚笨,徒有匡扶大汉之心,却文不足安邦,武不能定国,深为惭愧,为成就一番大业,自然需要贤才相助,永年前来荆州之时确实于我不利,但其过目不忘之能,纵论天下大势,了然于胸之才情着实让我倾心,盛情招待又岂能用曲意迎奉?” 法正渐渐地也被刘备所吸引,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或是故意而为,但其应变之快,待人以诚是错不了的,否则他没有必要将开采铁矿之事也合盘托出,毕竟如今汉室尚存,盐铁开采之事乃是谋逆之事,能对一陌生之人说及,可见其真 如此这般商讨了半月之久,法正终于觉得,能为刘备效力,确实比在刘璋的手下强出甚多,不管刘备这番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但起码他表面之上还是原意装的,而且装的也很好,刘璋是连装都不愿装地,高下差别一眼就可以看出。 随后,身体渐愈地法正向刘备表白心迹,那天刘备前去,本来又是准备绞尽脑汁去应付法正的问题地,等他听到法正说出:“愿辅佐明公,成不世之业。”时,刘备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陈到反应快,迅速的用手指捅了捅刘备的后背,刘备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对着法正长长一揖,“能得先生相助,当真是荆州百姓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法正不由感叹,仅凭刘备这一番话,那就不知道比刘璋高明出多少了。 随后他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开门见山的向刘备提出全取益州之策,听到法正侃侃而谈,将攻取益州说得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时,刘备彻底的呆在那里,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多的高明之士? 刘备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他知道机会在眼前的时候,就要奋力的抓住,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若是这个机会不把握住,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有攻下益州的可能了,招呼着法正稍微休息一下,刘封立即让陈到去请徐庶、诸葛亮两位军师中郎将过来,攻打益州的事,一直都是徐庶在谋划,而钱粮赋税皆由诸葛亮负责调度,他需要他们三人之间直接的商议,配合。 三人商讨了足足三天,终于定下了攻取益州之策,擒贼先擒王,益州地域甚广,山道难行,想要全取所花费的时间甚广,而且耗费颇具,收获甚微,不如直接以攻取蜀郡为目标,如今刘璋民心渐失,益州各郡各有所图,一旦蜀郡被攻克,大部分郡县都有不战而降的可能。 益州北面的巴西、梓潼、阴平数郡、西面的汶山、南面的汉嘉、犍为、江阳、涪陵等郡皆可以不作考虑,荆州精锐沿江西进,直取巴郡郡治江州,以此为基,攻打东广汉、广汉两郡,直逼蜀郡,这是最直接的战法。 法正躺在榻上缓缓分析着益州的形势:“大军要攻打巴郡,与荆州接壤的巴东郡显然是我们所要面临的第一道难关,为防荆州军西进,刘璋在巴东郡屯有近三万大军,护军李严统领二万大军守卫永安、白帝两城,白帝城内的五千守军不足为虑,此部军马由孟达统率,子度与我有生死之交,此次前来荆州,便是由他派人护送,只要大军一到,必定大开城门迎接主公大军入内,惟有白帝东边的永安有些难办。” “李严这人很有些才能,少言寡语,处事稳重,守城的本领号称一绝,自从他至永安之后,便不断的修缮城墙,构筑瓮城,原本小小的永安城,在他的经营之下,如今已是巴东郡最坚固的城池,横旦在江畔,紧扼益州东面门户。” “即便是这样,李严还不满足,永安城北边的山峰也被他利用了起来,那些山峰很险峻,李严指派士卒于山顶上构箭楼,山腰间置战壕,山底下广设陷坑,完成改装成一个独立的防御大寨,不管是攻打哪一个地方,都会处于两面夹攻的境地,以两处的险峻来看,强攻的死伤恐怕不是我军所能承受。” 徐庶、诸葛亮对于行营布阵之事,也都颇为深通,听到李严尽然如此筑城,不由扼然,谁也没有攻克的把握,他们不由看了法正一眼,益州有如此坚城良将,他还说的一副随手拈来的样子,想害我们啊! 法正感受着两人眼中不满的目光,很是汗颜,长叹口气说道:“李严本是镇南将军帐下悍将,与荆州军有旧,更兼他是永年极力推荐给刘璋的,想来对于永年也有感激之情,如今刘璋倒行逆施,倒是可以试着说服他,若是永安城能够不战而降,大军直至江州前,已无甚大的阻碍。” 徐庶、诸葛亮不由白了他一眼,有这种事,还不早说,卖什么关子。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阴平郡守扶禁站在葭萌关前不远处的小山之上,远望关上飘荡的荆州军战旗很想骂人,攻打葭萌关已经五六天了,在关下阵亡了四五百名兄弟,尽然连一个杀上城头的人都没,这种战果怎能让他不发火。 扶禁个子修长,人很瘦,眼眶深凹下去,看起来有些吓人。他是西凉金城人,当年边章、韩遂汇同北宫伯玉、六月惊雷等羌人起兵叛乱之时,西凉各处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为了能有口饭吃,扶禁幼时便随同逃亡的乡亲翻山越岭来到了益州,那时刘焉刚刚出任益州牧,急于招募军马进击流寇,扶禁就这样混入了军伍之中。几十年下来,扶禁总算混出了点名堂,凭着累累战功升任校尉,后又调任阴平郡守。 阴平郡离蜀郡甚远,道路格外难走,属于山高皇帝的远的那种地方,按理说这郡守一职实在是一个肥缺,扶禁应该高兴才是,但事实上,扶禁在这个郡守位置上干的很不痛快,自从他上任以来,扶禁就没有笑过一次。他不识字,却每天都要面对桌上成堆的简牍,这让他几乎崩溃。 当初刘焉考虑到阴平郡的势力比较复杂,羌人汉人之外、甚至还有一些土生土长在大山里的蛮人,据说那些蛮人全身裹着藤蔓树皮,说话如狼吼,力大无穷,常常惹事生非,而临泷、若儿盖等地的羌人也经常聚集铁骑过来烧杀抢掠,民不聊生。这种地方,派个文皱皱的郡守过去肯定不行,刘焉想了半响决定让原本驻守葭萌关的扶禁调去任职郡守,扶禁能升到校尉,完全就是靠手中那把战刀一刀一刀的砍出来的。很是彪悍。带兵也很有一套,应该可以镇住各方势力。 扶禁倒是不负刘焉所托,至了阴平之后,一面召集百姓修缮城防,一面与都尉向存一同领兵出击,四下平叛,遇到羌人来攻,要么拒城死守,要么利用有利地形打伏击。到了后来。干脆在几条要道之上挖满陷马坑。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羌人吃足了苦头,几年下来阴平郡倒真地稳定了下来。扶禁还在阴平城中设立市集,允许汉人、羌人、蛮人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但太平日子过久了,扶禁就有些受不了了,领兵打仗是他地所长,但论起治理州郡他感觉自己甚至连个掾属都比不上,在这样呆下去。恐怕就会活活的憋疯掉。所以他一门心思的想要调回军伍之中,继续统兵。 可一连等了十几年。刘璋都没有给他挪位置,刘璋情愿每年给他增加俸禄,宁愿给他送钱送粮,就是不让他离开阴平,刘璋怕啦,益州各地的羌人、蛮人叛乱叠起,一刻就没有停止过,他害怕扶禁一离开,阴平就像汶山那样,还得调兵过去平叛。 这次葭萌关、剑阁莫名其妙的被荆州军所占,扶禁高兴啦,梓潼各城虽有守军,但战力都不是很强,从他郡调兵成了必然之举,果不其然,他的机会来了,可让扶禁痛苦的是,机会是等到了,却猛然发现,眼前这块硬骨头,仅凭他手里的这点兵马,根本就啃不下来。 月前,剑阁被攻下时,益州军有士卒逃了出去,也将葭萌关、剑阁两关失守的情况带到了阴平郡,扶禁当时开始点备军马,要不是都尉向存在一旁苦劝,扶禁恐怕早就带兵杀过来了。葭萌关曾是他驻守之地,刘瑰当年还在在手下当过军侯,现在老部下被杀,葭萌被占,扶禁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阴平郡地斥侯四出,不断地收集着荆州军地情报,让扶禁暗暗吃惊的是,这帮荆州军与西凉人有着颇为密切地联系,斥侯曾亲眼看到西凉军将一车车的粮草送进葭萌关,这让扶禁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时候,成都传来了刘璋的军令,刘璋让他统率阴平郡守军立即攻击葭萌关,奉车中郎将刘循已亲领两万大军赶至汉德城,将集齐汉德、德阳等地守军攻打剑阁,需要他牵制在葭萌关下,减轻剑阁关前的压力,同时也要尽量阻断西凉军的南下之路。 信卒乃从绵竹、汶山等地绕到而至,到了扶禁手上的时候已在路上耽搁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西凉军早撤走了,扶禁完全可以将集力放在攻打葭萌关上来,但眼前地雄关却让他一愁莫展。 葭萌关上地战鼓擂的震天响,远处地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可扶禁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发动攻击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尽然还没有冲到城墙下面,这***也叫攻城? 心烦的扶禁干脆抬头向天上看去,想借助天空的宽阔,缓解心中的郁闷之情。 向存带着五名亲兵赶了过来,十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但此刻的向存却是满身汗水,伸手抹去额头上滴下的汗珠,向存长吸了两口气道:“大人,先缓缓吧,这样下去兄弟们损伤太大了。” 扶禁低头看了看向存的那张国字脸,忽然暴喝道:“损伤太大?这帮龟孙子好日子过多了,马上连刀都拿不起来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损伤大?” 向存被扶禁一骂,心里有点发毛,操练士卒是他这个都尉的本份,士卒战力低下,那还不是他的过错。但向存无可奈何,扶禁论资厉,论战功,没有一样不比他强,只能低着头挨熊。 也算向存倒楣,正好触到了扶禁的火头上,这一开骂,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连带着一侧的数名亲兵,愣是没有一个敢抬头,喘声粗气的。 骂了半晌,扶禁心头的郁闷气终于散了一些,对着向存挥手说道:“先让那帮孙子撤下来!” 向存大喜,忙不迭的让亲兵挥起令旗,远处随即响起一片金锣之声,堪堪攻到半山腰的益州兵,呼啦一声撤的比洪水还要快,看到手下这副熊样,扶禁又气得大骂了几声。 等扶禁骂声停止了下来,向存才开口说道:“大人,我们的攻城器械太少,不说、冲车了,连云梯都没有几架,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扶禁眼睛一瞪,“我们当年怎么打下葭萌关的,你小子忘了?” 向存苦笑道:“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我们遇到的可是一帮流寇,兵械战力与荆州军相比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况且当时的城墙也没有这么高,我们杀上城墙之后,那帮流寇已经吓破了胆了,可现在……” 扶禁不骂了,他发现这几年安稳日子下来,不仅是那些士卒的锐气没了,便是同自己出生入死的这个小老弟,也没有了以前那股不要命的劲头了,一个在战场上找寻借口的人,多半已经失去了必死之心,而越是怕死的人,其实往往死的越快。 扶禁叹了口气,不甘的看了看山腰间的那座坚固堡垒,坚定说道:“今夜,我亲自过去看看,我倒要量一量,这座城墙到底高了没有!这帮荆州人是不是比流寇要多两条胳膊!” 向存听这句话已经不下十次了,本能的又要劝阻,却发现一直如一根钉子一般钉在那里的扶禁,已经转身远去,高瘦的身影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挺拔,向存心里一酸,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葭萌关上,刘封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益州兵,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他冷冷的看着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隔的太远,他看的不是太真切,只能依然看到几个小点在那晃动。 刘封看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他们攻了几天了?” 候在刘封身侧的伍峻说道:“从第一次攻击到现在是六天,益州兵在城下扎营的第十天。” 刘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看着益州军的营寨出神。 隔了好半晌,又开口说道:“有没有可能,在对面敌军没有发现的情况绕到他们后面去?” 伍峻先是一呆,随即肯定的摇了摇头,“大公子,四周全是陡壁,根本下不去,斥侯曲的兄弟将四周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可以通行的地方。大公子难道想去袭营?” 刘封不知道是想什么,想的很出神,听到伍峻的问话也没有回答,伍峻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几天来,大公子就像丢了魂一样,整天就这位站在这里看,间或着就像刚才这般有头没尾的问这问那,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刘封尽问些重复的问题,要不是看他与霍校尉讨论军情之时,依旧那么清晰透彻,恐怕真要怀疑大公子是不是病了。 伍峻发愣的当儿,刘封又开说道:“益州兵新至,虽然这几天死伤了不少,但尚未动摇根本,士卒、将校的警觉也不会降低,突袭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可能中伏。仲威,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在他们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绕到他们背后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刘封这几天少言寡言,一直站在城头默默的观注着城外的益州军,即便是敌军朝城墙之上发起冲击之时,他都没有动过一下。眼下刘封并不担忧两关的安危,他的目光很长远,想的很深,思考的是整个益州的形势。 这次西进益州,让刘封徒然间成熟了不少,以往统军作战皆是在荆州境内,大军粮草由左将军府统一调配,虽然间或也有粮草供应不及之时,但却尚不至于影响大局,可自从与刘璋军翻脸之后,为了大军的粮草,刘封可谓绞尽脑汁,不仅需要他对大军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要详细琢磨马超的想法、思索益州军的动向,以便在于两者之间摇摆。这段时间下来,刘封的眼界更宽了,思索问题的时候已不仅仅限于眼前的战场之上。以前庞统跟他说过的一些东西,刘封还不是太明白,如今他才恍然觉悟,天下之事莫不是为一个利字,不管是打胜打败,只要能获得足够多的利益,便已完成了先前的目标。 刘封不久之前见过刘循,跟他详细研讨过两关目前的形势,虽然刘循送给他们粮草的事情还没有底,但一时之间他倒应该不会发动进攻,一是荆州军的战力不容小觑刘循没有必胜的把握,二来马超随时有回军的可能,刘循应该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这让剑阁关上的压力略略减轻了一些,王威、魏延领着左部一千士卒守在剑阁险关之上,当是万无一失。 而葭萌关也很稳妥,关前虽然有阴平郡赶来的益州军在攻城,但也不必太过担心,霍峻、季允的右部兵士大部分皆是当年驻守夏口之兵,数年以来屡经血战,战力彪悍。如今又有险关相依,只要粮草军械无缺,守上几个月丝毫不成问题,更何况关后还有雷远、傅彤的一部兵马在休整,随时可以支援上去。 至于两关之间的羊肠小道,中郎将黄忠正带着刘封的亲卫曲四处游弋。若有益州兵翻山越岭而来,恐怕将遭到老将军的迎头痛击,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伍俊曾带着斥侯详细侦测过这些山岭,四处皆陡壁。随处是断崖,难有附足之地,足可放心。 身无后顾之忧,刘封的目光便投到了百里之外地阴平郡上。这次扶禁、向存领军来攻,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守备大军轻离郡县,若是有一支大军出奇不意的杀过去,攻下阴平城的可能性极大,一旦能在阴平郡扎稳脚根,大军的粮草问题将得已顺利解决,而一想到自己不再需要看马超的脸色度日。刘封便格外地兴奋,战争很多时候讲的便是主动之权,有了粮草,大军便有了底气。攻下阴平郡后,甚至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将葭萌关与剑阁全都送给马超,以换回一些战马,任由西凉军与益州军在梓潼郡死磕,而自己则在阴平郡休养生息,以待父亲大军的到来,这实在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情。 刘封计划的很好。但有一个难题摆在面前。葭萌四周全是断壁峭崖,益州军故然难以杀上来。但自己想要去阴平也很困难,怎么样避过关前近万敌军地耳目,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刘封思索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答案。 眼看天夜又要黑沉下来,刘封不由叹了口气,一天又过去了,这一天又白过了,除了消耗掉不少粮食之外,实在想不到今天做了些什么事情,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孙尚香缓步走了过来,在刘封身侧停下,看着发呆的刘封,先是皱了皱眉,随即犹豫了一下抱拳说道:“将军,用餐的时间到了。” 刘封“哦”了一声,没有在意,随即蓦然感觉到声音不对,这不是伍峻地声音,惊讶的转过头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 孙尚香看着刘封那副见鬼的样子,顿时“扑兹”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似乎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顿时伸手掩住嘴巴,强忍住笑意,一张脸却已憋的通红。 刘封看着身着战甲,腰悬战刀,一副男儿打伴的孙尚香不由惊讶道:“尚香,大军又不需要出征,你穿成这样干嘛?” 孙尚香深吸了几口气,驱散肚子里的笑意,有板有眼的长揖答道:“属下添为将军亲兵,护卫将军安危乃是本份,如今天夜已晚,还请将军早些用餐、歇息。” 刘封不知道这悍妹又在搞啥名堂,只能苦笑,心中暗想:“自己这老婆太让人难以捉摸了,一开始吧彪悍地让人不敢见,后来温柔了一段时间吧又让人有点受不了,现在又变了,搞的一本正常的样子,真是猜不透啊,弄不懂,比眼前的益州形势还要复杂上数倍。” 刘封摸不透孙尚香说风就是雨地脾气,但对她向来爱护有佳,这时看她那副样子也只是苦笑了一下便随她去了,轻摇头道:“你先去吃饭吧,我还不饿,我想静一会儿,想点事情!” “将军这就不对了,属下乃将军心腹,将军有不决之事,当与属下一同探讨一番,否则岂不见外?” 刘封差点就要跟她说:“小祖宗别闹了,我正闹心呢!”话到嘴边,刘封又忍住了,心想这话要是出口,多半情况更糟,想到这丫头平时鬼点子也多,便干脆点了点头,缓缓说了出来:“眼下益州军云集葭萌关下,守关击退他们不难,但对我军没有什么好处,我想趁他们攻城之时,绕道他们背后,把他们的老巢给占了,但又想不到办法绕过去!” 刘封话一说完,孙尚香便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想不明白?”随即好像想到了自己现在身份,不由轻咳了一声,肃容说道:“属下以为,将军可用声东击西之计,混水摸鱼!” 刘封惊讶问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混水摸鱼法?” 孙尚香看着刘封一副不明白的模样,顿时很是得意,一得意就顾不上身份了,嘻嘻笑了一下说道:“打过猎吗?” “打过,但次数不多。” 孙尚香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关外扎营的益州军说道:“那是一群狼!一群出来找食的恶狼,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想要把你抓去当美餐,而你不但想把这群狼宰了,而且还想先绕过他们,去把他们身后地狼崽子给抓过了烤了。” 刘封点了点头,这丫头地比喻很恰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孙尚香得意的做了个鬼脸,早已忘记自己如今女扮男装,打扮成了刘封地护卫,得意的继续说道:“碰到这种情况呢,我一般都是把打来的兔子先丢过去,丢的远远的,让它们先去抢,一只不够就丢两只,两只不够就再丢一只,狼饿了才出来找食的,有白送上门的兔子那是肯定舍不得的,等它们为了抢兔子乱成一团的时候,你就可以冲过去了。” 刘封觉得孙尚香这丫头把事情说的太简单了,为了捡芝麻而丢西瓜的,那是傻狼,要是自己肯定会让其中的一只或者两只去把远处的兔子捡回来放着,然后保持绝对的优势盯住那个丢兔子的,这样那就是一个都不放过了,不过这话他是不愿说的。 看着刘封一声不吭,孙尚香得意的笑道:“将军大人,属下这个计策怎么样?” 刘封点了点头道:“计倒是好计,不过好像不叫声东击西,待天以困之,用人以诱之,往蹇来连,乃是调虎离山之计。” 孙尚香娇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战盔尴尬说道:“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啦!反正只要让那些恶狼让开道路就行了。” 刘封轻轻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将军,天都要黑了,既然已经想出计策了,那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刘封闻言不由抬头朝天上看去,太阳早已下山,夜幕缓缓降临,远处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连不远处的树都开始看不真切了,刘封轻叹口气准备转身离去,刚刚扭动的身躯蓦然间僵在了那里,从天空中回落的眼光落在远处,刘封的呼吸尽然有些急促起来。 孙尚香对于自己夫君的一举一动都很是敏感,这一刻感觉到了异常,不由顺着刘封的眼睛望去,城外是益州大军连绵的营寨,天黑了根本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刘封的双眼紧盯着益州军营寨中的点点篝火,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两军隔的很远,雄雄的篝火如今只是小小的一点而已,但这点小火光却点燃了刘封,让他内心之中的火焰燃烧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调虎离山计中有一句待天以困之,自己只想着用人以诱之却将前面那句给忘了,差点就错过了一个良机。 刘封想通这点之后,兴奋的差点高吼起来,一把抓住身侧孙尚香的柔夷,用力一拉,猛的将孙尚香拉进怀中,刘封一把抱紧她的小蛮腰,感受着那玲珑的曲线,刘封兴奋的高吼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感受着城楼上其他士卒投来的异样目光,孙尚香羞愧不安,伸手狠掐了刘封几下,却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孙尚香羞的一头埋进了刘封的怀里。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渐黑,景物渐渐模糊,连带着高大威武的城楼也变得了黑胡胡的一团,与远处的山峰、树林融为一体,慢慢的分不出彼此了。 入夜之后的葭萌关没有火光,忙碌了一天的士卒半数开始去关下的营房就餐,半数留守在城头,警戒着四周,少了白天此起彼伏的战鼓之声,葭萌关不算宽广的城墙上显得很是安宁。原本每天都要在城墙上呆到很晚才回去的刘封今天有了改变,此刻他一手搂着孙尚香的小蛮腰,一手兴奋的在空中挥舞,蓦然从他嗓门之中迸发出的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关上寂静:“小伍,小伍在不在!” 刘封发神经的时候,伍峻正挤在一堆士卒之中,欢天喜地的吃着晚饭,四周中一片稀里划拉的声音,甚为热闹,如今他们吃的不是干饼,而是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光看着就能流口水的那种,眼前是在打仗,一天能吃四餐,而且管饱,这让伍峻感觉很爽,大白米饭吃到饱的日子,那可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刚刚他已经飞快的朝肚子里扒了一大碗,如今正在细细的咀嚼第二碗,慢慢的品味米饭之中特有的一丝甘甜。但他没有品味多久,便听到了城头的喊声。 伍峻不敢迟疑,拔腿便朝城墙上冲去,一边冲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将米饭塞进嘴里,连咬都不咬一下,便吞了下去,第二碗米饭片刻之间连一颗米粒都没有剩下,其速度之快。令人诧舌。 伍峻以为大公子这个时候找他,又要问些无聊的问题,可等到他冲到城墙上时,顿时傻了眼,大公子非但没有往常那样的安静,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天黑虽黑,伍峻还是从那人的衣着上看了出来。那是大公子地亲兵,难道有人受伤了?但看着大公子脸上兴奋的笑容又不像啊!难道……伍峻的头上的冷汗夹杂着热汗流了出来,很是犹豫要不要过去。 刘封毫不顾忌的朝他招了招手。伍峻无奈只好尴尬的挪了过去。孙尚香这时已是羞的没脸见人,挣又挣不开,只好将头埋的更深。天色又开始黑了下来,伍峻根本就看不清楚是谁。 “小伍,快去通知虎叔,让他立即整顿兵马,备好七日口粮。等我地命令。” 伍峻一听有军令,顿时来了精神:“大公子要夜袭吗?” 刘封哈哈大笑,笑骂道:“让你小子去,就赶快去传令,问这问那的,找打啊!” 伍峻看了看刘封怀里的那个亲兵,顿时恍然。林雷自己真是糊涂啊。呆在这里,不是耽搁大公子地好事嘛。真是找打啊!伍峻嘿嘿笑了一声:“大公子,你先忙,我这就去!不过大公子出兵之时记得带上我!” “再不快点,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听着伍峻的欢快笑声渐渐远去,红到耳根的孙尚香再次狠掐了刘封一下,骂道:“死鬼,你想死是不是啊!光天化日之下,尽敢对本姑娘动手动脚,还不敢快松开你地爪子……”。 话没说完,便已失去了下文,刘封在空中挥舞的大手一把握住那紧束的酥胸,大嘴堵住了樱桃小口,开始仔细品味起美人在怀的快意…… 雷虎的动作很快,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很干练,很少有多余地动作,听到伍峻传来的消息之后,他只是向一直候在身侧的传令士卒简短的下了几个命令,原本已经准备休息的中部士卒立即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中部的这些士卒虽然是后来从荆州军各营之中填补进来的,战力无法与左右两部相比,但操练了大半年,又行军千里,在雷虎地调教之下,已颇具实力,而中郎将大人每逢大事只用左右两部地惯例让他们憋足了一口气,这次难得接到军令,营中上下无一人有怨言,只是默默的遵守着别部司马大人地指挥,积蓄着力量,准备让中郎将大人看看他们的本事。 中部将士完成准备之后,雷虎留下傅彤统领大军,自己则跟随着伍峻赶进关内,等他们赶到城楼上时,刘封、霍峻、季允、庞统已经在讨论着事情,而一旁尽然还站着一个亲兵。 伍峻心里嘀咕了几句,大公子这样子,恐怕不太合适吧,万一被少夫人知道了,恐怕……。 未及多想,伍峻已经傻在了那里,借着屋里的火光,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个亲兵的脸,弯弯的柳叶眉,精致玲珑的一个小鼻子加外一张微嘟的小嘴,那可不就是少夫人么!伍峻心惊之余,又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大公子还是挺正常的啊。 刘封没有想到伍峻心里的复杂思想,听到雷虎、伍峻进来,高兴的招呼了他们一声,便又回头对庞统说道:“先生对此策有何看法?” 庞统轻笑:“统军作战之事非我所长,伯威与众将士拿主意便行了,问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恐怕有问道于盲之嫌呐!” 刘封笑道:“先生太过自谦了,先生对兵法战阵颇有心得,眼光见识远非我等能及,此策是否可行,还望先生教我!” 庞统眼见屋里众人都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刘封大喜,兴奋说道:“这样说来,此策可行?不如今夜就分兵出击如何?” 庞统说道:“伯威太过急切了,益州的事急也急不来的,仓促之下,难免有遗漏之处,此策关键之处在于瞒天过海,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是前功尽弃了,到时候一关一卡的硬攻阴平郡,别说是我们如今只有五千人马,即便是有五万大军恐怕也是旷日持久。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如今关上粮草尚足,倒是需要稳一点。” 刘封尴尬一笑,“先生说的是!” 庞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其实这几天来,我一直便在思考着大军的攻击方向问题,但却苦于有几个疑问没有想通,才一直难以下定决心,伯威这个计策不错,虽然有些冒险,却不失为良策,一旦成功,攻下阴平郡的可能性极大。” 刘封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孙尚香说道:“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若不是尚香说出调虎离山混水摸鱼,我恐怕此刻还呆在城墙上发呆呢!” 众人无不惊愕,有这么厉害的女人?但紧接着他们又想到这位少夫人的武陵时,“飞扬跋扈”的事情,看样子好像有这个可能。而孙尚香则俏脸一红,心中甜蜜,她当时说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可是刘封更正的,这个时候却完全的推到了她的身上。 刘封瞅了孙尚香一眼,脸上笑意盎然,继续对庞统说道:“先生说一直在思考大军的攻击方向问题,这倒有些新奇,如今除了阴平郡还有一点机会以外,还有其他的出路?” 庞统皱起了眉头道:“恩,阴平郡可谓是招明棋,显而易见的便摆在台面上,想要拿下,必须要计划完美,环环相扣,在明棋上与人相争,无疑需要比对手多算出数步,才能奏效,但此时尚有一步暗棋可走,如果走的好的话,比取阴平尚要强上几分。”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庞统说道:“刘循此刻多半有些犹豫不决,而由于梓潼、阴平郡两郡的连接被我们掐断,刘循此刻多半不知道葭萌关前的血战,假如这个时候我们一反常规,齐集大军去偷袭汉德城外的大营,定能有所斩获。” 众人惊愕,一时间愣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了,刘循不来打他们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庞统尽然算计着想要去攻打汉德城,先不说此策能不能成功,光是这个想法,本身就够疯狂的,汉德城中可是有二万多大军啊! 庞统听着屋里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袭击汉德城,重创城外的守军应该可以,但想要攻下城池,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不能攻克汉德城,我们杀再多的益州兵也没用,所以这步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采用为好,攻打阴平郡实乃正道,伯威如今又想到了应敌之策,倒是不妨一试。” 雷虎、伍峻二人来的晚了,只听到他们说什么计策不计策的,根本就不知道刘封是如何打算的,不过听到庞统亦是赞成,心中倒是踏实了不少,大公子对于战场极为敏锐,每有出人意料之举,想必这次也能克敌制胜。 刘封这时的目光落到雷虎身上,“虎叔,我让小伍说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雷虎点了点头:“大公子放心,儿郎们都已收拾停当,干饼原先便有准备,不足的部分正在赶制,最多一个时辰便可完备,只等大公子军令!”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霍峻说道:“仲邈兄,关上弓箭能否分出一部分来?” 霍峻咧嘴笑答道:“刘璋在葭萌关上储备弓箭足够三千大军数月之用,只要他们拿的动,多少都行。” 刘封哈哈大笑:“那好,等着扶禁、向存过来送死就行!”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天的攻击受挫,阴平郡守扶禁准备晚上亲自带兵夜袭,但他冷静下来,回头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了夜袭的打算。十几年前,他驻守过葭萌关,知道这座关卡的险固,关下皆峭壁,关前可供通行的道路并不宽阔,这座修建于半山腰上的关卡,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尤其是那帮荆州人极为无耻,尽然还在那条不算开阔的通道上挖满了密密麻麻的陷坑和壕沟,让人面对扑天盖地射下的长箭之时,还得小心翼翼的盯着脚下,防止踩到陷坑里被尖刺扎穿了脚掌,大军前进的阻力大的惊人,攻了六七天了,连墙根都没有冲到,便是因为这些个原因。 扶禁虽然怒气冲天,但毕竟还没有老糊涂,这一万大军可以算是他的老本了,打了败仗,人打光了,那他重回军伍的可能性也就没了,听说州牧大人的儿子这几年带着一帮小将南征北讨,平蛮拒羌,未尝败绩,显赫一时,自己这把老骨头若是不能打个大胜仗,不能将那帮毛头小子比下去,怎么能够将州牧大人的眼光吸引过来! 所以扶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先要稳一下阵脚再说,反正这帮荆州人已被自己的大军与大公子的兵马两头堵住,插翅也难逃,没有必要着急,真正要是打不下来的话,干脆就这样围死他们,葭萌关虽然险固,却没有粮草来源,可谓死穴,若不是山上还有几眼清彻的山泉。那就更好办了。 扶禁骂完向存后第二日,便开始转变策略,向存见扶禁指挥着士卒伐木造车,徐图缓进,心中不仅不恼,反倒欣喜异常,他怕的是这位老哥一时气不过,亲自带着兵士去攻打关城。箭矢无眼,刀枪无情,万一有个闪失。后果实在不堪。如今扶禁的这般做法,倒是可以松下一口气了。 向存心中定了下来,关上地荆州军忍不住了。想将扶禁这只老虎调开。可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家伙打了十几年的仗了,精的跟鬼一样,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想在他的眼前偷偷的绕出数千士卒过去。惟有等益州军乱了阵脚才行,可看着益州军一连几日没有动静,刘封渐渐的有些不安了,他忽然就想到了威名赫赫地曹仁。林雷 曹仁算是荆州军的老对手了,曹操南征荆州时的先锋大将,如今镇守汉水以北地征南将军,刘封初上战场就碰到地敌将。一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家伙。对于老对手的特点。刘封还是比较清楚地,曹仁很喜欢占了优势之后围而不攻。曹军粮草丰足,军械齐备,遇小城则四面齐攻,抛石车、井阑、冲车齐上,如同野猪一般,一蜂窝的涌上,仅凭那股疯狂的气势便会让人窒息,而遇坚城,曹仁根本不会去攻打,强行攻击损伤太大,曹仁很舍不得,他围城之后广挖堑壕、密布拒马,将城池围的跟铁桶一般,稳稳的跟你对峙,不时地拉出抛石车对着城头一顿狂砸,让你毫无办法施为。随后他便可以放心击退各路援军,直至等到城中粮草消耗一空,不得不出城拼命,但这样一来,正中下怀,几个月下来,城外的防御工事早已完备,被大军围困士气低落的守军怎能与其争锋,攻克一座坚城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但代价却是很小。 刘封心中暗懔,这个扶禁,不会像曹仁那么猥锁吧!他真要是在关前挖上道道壕沟,布上层层拒马,强弓硬弩的守在后头,自己还真的没法冲出去,道路狭窄,不利进攻,对两军来说,都是如此,假如真是这样,自己还得早做打算。 在焦急彷徨之中等了足足三天时间,关外的益州军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刘封有点忍不住了。惟一让他有些心安地是,至今还没有看到益州军出营挖沟垒墙,广设路障,刘封暗暗地告诉自己,扶禁肯定不像曹仁那么狡诈,应该不会想到那种卑鄙无耻下流的办法,即便他想到了,毕竟还有马超地西凉军这个威胁,扶禁不至于肆无忌惮。 但霍峻、雷虎等人却已经过来催了几次,他们提醒刘封,“寒冬将近,大雪随时可至,西凉的仗说不定已经要结束了,马超来了固然可以解了益州军之围,却是赶走了狼,来了头虎,大军的命运更加的不可预测,大公子最好还是早些行动,以免让马超捡了个便宜,于禁那个胆小鬼尽然不敢来攻了,我们就主动出击,夜晚去袭营。 刘封觉得不妥,袭营讲究的是攻其不备,击其不意,阴平郡来的这批敌军,号令严明,进退有度,关下定是暗哨密布,隔着老远就会被敌军发现,到时候袭营变得遭遇战,正是益州军求之不得的事情,西进益州的五千兄弟个个如手足,千万不可随意折损,还是等一等再说。 庞统这几天也在关注着城外益州军的动向,听到刘封的判断也是认同,他也劝众人再缓一缓,益州军这几天没有动静,应该是因为前几天损失太大,如今正在想办法而已,他们早晚会来。 众人虽然是着急,但看刘封、庞统都是这般说法,急也没用,只好安心的等着,就这样再等了两天,益州军终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看着城外蓦然出现的一辆辆车,众人不由惊讶至极,这个扶禁倒是厉害,几天时间就整出了这么多的战车出来,实在吓人,不过他们惊讶过后,便是狂喜,益州军一进攻,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刘封看着益州军躲在车中缓缓前进,一路之上填平着陷坑、壕沟便不由自主的冷笑了起来,填吧,尽力的填,填平了之后,就是你们的死期。 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敌军忙碌的身影,刘封转身对霍峻说道:“每隔半个时辰箭袭一次,吓吓他们便行,不要浪费箭矢。” 霍峻点点头表示明白,敌人躲在车里,他想射杀也没办法。 刘封这时又对着一旁的雷虎说道:“虎叔,从中部安排一曲人马,现在立即去休息,天黑之后随我去袭营。” 雷虎惊讶说道:“大公子,今晚就去袭营,是不是早了点?” 刘封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虎叔,我要是不出去吓吓他们,他们哪里会卖命的干活?” 看着转身离去的刘封,雷虎若有所思,吓吓他们? 天黑的很快,刘封趴在榻上睡了一觉,眼睛睁开之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了一盏油灯,灯蕊很小,火光很弱,四处都是黑糊糊的。 不过这对刘封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他感觉自己的目力很好,漆黑的夜里,也能看清楚屋里的东西。目光落在油灯旁边的桌子上,一道瘦小的身影正静静的趴在那里,面孔朝着刘封,双目紧闭,嘴角露出一丝乖巧的笑容,精致的一只小鼻子正随着身躯微微的上下起伏,显然已经睡的很熟。孙尚香睡的很香,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恬静,白晰的皮肤,精致的面容与眼前的简陋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刘封轻叹口气,心中有些酸楚,他感觉很亏欠自己的夫人,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吴侯的妹妹,本该住在宽敞明亮的豪宅之中,享受着婢女的伺奉,仅看她陪嫁的数百婢女,贵重嫁妆,就能猜出她以前的舒适生活,可如今呢?一身粗糙的皮甲,桌上冰冷的饭菜,昏黄的油灯,似乎动作稍微大一点都会被煽灭,刘封心头一窒,随手拿过一旁的大氅轻轻盖在孙尚香的身上,默然注视半晌,取过利剑、长枪,直往城楼奔去。 刘封却不知道,他前脚刚刚迈出屋子,孙尚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她静静的趴在那里没有动,只是伸手拽紧了那件大氅,生怕它飞掉一般,眼睛中有一点晶莹的流动,呼之欲出。刘封起身之时,她已经醒来,本想顽皮的吓他一下,没想到从微眯的眼逢之中却看到了刘封的眼神,孙尚香一眼就读懂了刘封的心思,一时间却是痴了。 雷虎、傅彤、伍峻等人装束齐整,关门后面二百悍卒整装待立,静等中郎将大人军令。 面对悍卒,刘封心中的儿女情长顿时消失不见,脸上满是刚毅,魁梧的身躯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的高大,看着这曲士卒坚毅的神色,刘封点头说道:“别部司马雷大人天天在我耳边抱怨,每有攻坚之战,皆由左右两部轮流担当,从来没有中部的份。我统军四年,大小二十余战,所向皆克,原因便是量才而用,恰到好处。今晚出击,不过是小试牛刀,杀敌在其次,目的就是想看看雷大人的抱怨是否有道理,是猫是虎,待会便见真章。” 感受着面前士卒骇人的杀气,刘封嘿嘿一笑,一挥长枪,音调一转,刘封大喝道:“开关门,杀出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章 葭萌关紧闭的关门蓦然打开,一条条矫健的身影如同游龙一般窜出,无声无息的没入黑暗之中,转瞬便消息不见,在这漆黑宁静的黑夜里,刘封毫无征兆的领军杀出,直扑关下数里之外的益州军营寨。 道路迟疑了他们行进的速度,关前小道之上,密布的陷坑、壕沟不仅能够迟疑益州军的进攻,同样也能让他们行进不便,惟一有点不同是,荆州军冲下之时,无须担心头顶上有利箭射下,可以专门致志的盯紧着脚下,所以他们的速度还算尚可。 刘封出了关门十余步之后,便回头朝雷虎望了一眼,雷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随即只看见刘封带着伍峻以及五名斥侯曲士卒迅速隐入了黑暗之中。雷虎知道,大公子他们要从另外一端杀下去。 雷虎身后的中部士卒虽然不解中郎将大人何以会丢弃他们,独自行动,但看到别部司马大人神色如常,也只好装作不知,继续埋头赶路,刚刚刘封的话有些刺伤了他们,众人心里都带着很大的火气。 刘封带着伍峻,一行七人走走停停,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停下脚步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益州军在葭萌关前肯定有哨卒,人数多少,刘封不知道,躲在哪里,也无从知晓,但刘封知道一点,不把这些暗哨解决掉,他们即便是再拖上几个月,也没有可能瞒过扶禁杀到他的背后去。 一柱香地时间。七个人即将赶至山脚,但隔着一块山石十步的距离,他们停了下来,山石很高大,立在那里很是突兀,黑夜之中,隐隐透出一股莫名的危险。刘封皱了皱眉头,脑海之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躲到山石后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虽然那个庞然大物完全可以遮挡住他的身躯,但刘封似乎感觉到,远处正有几双眼睛在盯着那里 刘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使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招术一样,虽然后来学了赵叔叔地枪法、剑式,但遇到危险之时。还是会本能的用出,并屡屡助他化险为夷。 刘封不敢轻举妄动,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奈何天色太黑,实在没有什么收获。这时,伍峻缓缓的爬到了刘封的身侧,附耳轻声说道:“大公子,附近有敌哨!” “你看到他们了?” “没有,但我能感觉到!”伍峻不知道这话出口,会不会被大公子骂。但他觉得挨骂就骂吧,总比冒险下去被敌人发现要好的多。 刘封心中一惊,小伍也能感觉到?但他一惊之后顿时恍然,伍峻统领斥侯曲数年之久,年幼虽然还不大,但经验却极为老道,对于斥侯探哨之方面显然有自己的心得,他既然已开口对自己说起。想来已有七八层的把握,但自己也有这个感觉确是为何? 伍峻见刘封点了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对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无声无息地五名斥侯已迅速的散开成一道扇形,缓缓朝四周摸去。 刘封他们停止不前,雷虎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二百士卒虽然已经尽可能的不要弄出声响,但偶像响起的“叮当”之声还是让他很无奈,即然做不到百分百的隐秘。那就得抓紧时间。大公子让他想尽办法靠近敌营,随后不要与敌军纠缠。迅速返身杀回关上,虽然这道军令很古怪,但雷虎却没有多做考虑,他们人太少了,强攻敌寨只是一个笑话,骚扰牵制还差不多 雷虎平时话语很少,行事很低调,当年雷虎奉左将军之命与其他三名兄弟一起护卫刘封断后阻敌,田雄在樊城战死了,大山调去偏将军关羽帐下效力,而他与黑子两人依旧呆在大公子身侧,黑子如今负责护卫庞统安危,而他则连升数级,坐上别部司马这个位置,众人嘴上没有什么,但雷虎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不屑和嘲讽,连中部的那些士卒都有些愤愤。 偏偏刘封一直以来皆重用王威、霍峻,将他谅在一旁,这使得雷虎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统军作战的机会,雷虎自然万分珍惜,大公子让他冲到敌寨四周之时再折回,明显就是想要诱敌,至于大公子还有其他什么布置,雷虎不想知道,也不必要知道。 正当雷虎带着悍卒蓦然加速,堪堪冲至山脚之时,黑夜之中一支鸣矢飞舞向了半空,寂静地夜里,鸣矢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如同死神吹响的催命之声,让人毛骨悚然。 一响破空,随即十几二十几根鸣矢几乎同时响起,在一声轻微的波澜之后,半睡半醒之间的益州军哨兵本能的便射出了示警的鸣矢。黑夜沸腾了起来。 雷虎闻声先是一惊,心中暗骂了几句,便随即他毫不迟疑,扯开嗓子吼道:“兄弟,杀过去,杀出中部地威风出来。” 或许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军让这些悍卒憋的太过难受,闻听雷虎的大吼之声,一直小心隐藏行踪地悍卒齐齐放声大吼道:“杀啊!” 二百卒同时高喝尽然胜似千军出击,声势惊人,风云变色。 在刘封腾身而起的同时,四周一片弓弦之声响起,早已等候了半天的荆州军斥侯,终于在鸣矢响起之时发现了敌军暗哨隐藏的位置,下手毫不留情,弓箭追魂夺命,几乎在鸣矢之声响起的刹那,三声惨叫便从黑夜之中响起。 刘封腾空冲向右前方,速度极快,长枪贯满力道,对着黑糊糊的一团草丛刺去,一直躲在那里,默不作声的二个益州斥侯,听到长枪刺来挟起地凌厉破空之声,顿时骇地魂飞天外,长弓箭矢在手,可惜箭弦尚未拉开,知道先机已失,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跃出草丛往后疾退,希望能缓过一口气,以便发起反击。 刘封一击落空,身体并未停留,两脚用力一蹬,再次冲出数步已近敌卒身侧,两名益州斥侯避无可避,如同心有灵悸一般,齐齐丢弓拔刀,一左一右返回砍至。 寒芒一闪即逝,青锋利剑出鞘,伴随着刘封一声暴喝:“杀!”长枪、利剑分袭两敌。 只听“叮”“扑兹”两声同起,长枪狠狠刺入敌卒身躯,利剑砍断环首刀后,狠狠劈开了另外一名敌卒地胸膛,两人眨眼之间顿时了帐。 刘封击毙两敌,随即和身一滚,再度陷入黑夜之中,伍峻带着斥侯疾速跟进,从山脚之处往西边摸去。 此时的益州军寨已经乱成一团,一个个光着身子的士卒迷迷糊糊的冲出军帐,茫然不知所措,四下奔逃,一个军官模样的大汉正拿着一把环首刀,左右呼喝,仿佛在指挥着士卒列阵,篝火的亮光印在他焦急的脸上,狰狞恐怖,但没有用,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急速的影响了军寨之中的每一个人,除了他身侧有数的几个护卫之外,没有一个人理他。 金锣之声响彻四方,敌军兵慌马乱的混乱情形让发动夜袭的一方喜不自禁。 “杀啊!” “杀光这帮胆小鬼,杀出我中部的威风!” “让中郎将大人看看我们中部的能奈!” 吼声如雷,惊天动地,雷虎身后的悍卒一个个高吼的怒吼着,咆哮着,尽情渲泄着心中的郁闷之情,马上他们二百人就要杀进数万敌军之中,生死系于一线,他们要奋起而击,一战而溃其敌,一举解除葭萌关之围,从今之后,他们中部的兄弟将在大军之中扬眉吐气,赫赫战功,足以比过左右两部,面对即将来临的血战,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没有一个人恐惧,没有一个人害怕,这是雪耻的一战,这是扬眉吐气的一战,敌人已经乱了,大胜便在眼前。 但他们没有看到雷虎的脸,雷虎冲在最前端,黑暗之中脸色阴晴不定,他一边催促着士卒奋力冲向敌寨,一边痛苦的作着挣扎和思考,眼前这个机会实在太诱人了,敌军乱象已成,如果趁机杀进去,极有可能一举溃敌,但中郎将大人的军令是让他们冲近敌寨之后,立即返回,这意味着他们要白白放弃这个建功的机会,听着身后士卒的吼叫之声,雷虎感觉痛苦不堪,“究竟该怎么办?” 二三里的距离在眼前这种情况之下显得极短,奋力冲锋的荆州军士卒,其速度几乎可以媲美战马,转眼之间便已冲临敌寨,稀疏的拒马,零落的鹿岩便在不远处,几道不算宽阔的壕沟,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助。 离的越近,越能感受到敌营之中的混乱,到处都是光屁股乱跑的敌军,到处都是暴喝怒骂的声音,杀至寨前敌军尽然还没有组织起人马,荆州军士卒不由兴奋异常,正准备强攻寨门之时,雷虎忽然惊恐的大声喊道:“撤,快撤!”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带着伍峻等人紧贴着山脚、小心翼翼的往西面冲去,对于益州军寨前的庞大声音,刘封看都不看一眼,或许是雷虎等人的浩大声势起了牵制的作用,刘封一路之上并未发现异常。七拐八绕的跃过三个四土坡,再一头扎进一片小树林,看着伍峻带着五名斥侯隐入黑暗之中往西奔去,刘封心中长吁了一口气,伍峻能否绕开敌军斥侯而去关系着一步重要的棋,也关系在此仗能不能胜的干净利落,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造势,再加上小伍人机灵,武艺又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刘封从树后偷偷的伸出了脑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益州军的注意力应该都被虎叔他们吸引了,大功告成,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让刘封有点不解的是,这个时候虎叔应该带着中部的二百悍卒撤退了啊,哪里还来的这么大的动静,刘封再次小心的摒气观察了四周一番,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如猎豹一般闪出,三步并着两步赶到右翼不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缓缓伸出头,越过土坡朝益州军寨看去,刘封吃惊的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等他瞪大了眼睛看清楚远处的形势之后,顿时傻了眼,雷虎他们尽然被包围了。 雷虎与二百士卒遭到了密集箭雨的袭击,死伤惨重,如蝗般飞般的箭矢让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刚刚还兴奋不已的二百荆州士卒一时间哀号连连,看着敌军营帐之中冲出来的一队队整装束甲地士卒。混乱不堪的大寨,喧哗之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整齐有序的战鼓声时,他们顿时明白,中计了! 刚刚的慌乱不堪的情形不过是敌人有意为之而已,目的就是引他们来攻寨。= 雷虎双目尽赤,看着身旁一茬茬倒下地兄弟。心都在滴血,他醒悟的太晚了,又没有听从大公子的军令,大军如今已陷入绝境,都是他一念之差,雷虎已经没有时间自责,密集的箭矢还在飞舞。远处黑压压的敌军围了过来,再呆一刻,必死无疑。 雷虎再度狂吼:“撤,后撤,杀出去,杀出关上去!子阳,走啊!” 在后面压阵的傅彤闻听雷虎的大吼之声,终于回过神来,长枪舞动,率先拔腿飞奔。口中大喊:“兄弟们,快走,回头杀过去!” 在死神地威胁之下,在军司马大人凄厉的吼声中,措手不及愣在那里的荆州军终于缓过神来,刚刚建功立业的想法早已消失不见,面对着黑暗中肆意飞舞的利箭,眼见敌军步步逼近。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一百二十余名荆州军撒腿便跑,其速度丝毫不比冲过来的时候慢,转眼之间便已冲出了敌寨四周箭雨区域。 但跑了几步。他们的心情更加的低沉,不知何时,益州军已在关下坡前列下了一座战阵,黑色的战甲、兜鍪与夜色连在一起,锋利地枪刃闪现逼人的冷芒,天太黑,敌人也太黑。根本看不清楚远处有多少人。但敌军那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早已让他们望而却步。 士卒纷纷停下了脚步。汗水和着血水不断流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似乎死神即将来临,生命就将结束,他们已经无法控制着自己的双腿。士卒们不跑了,已入绝境,他们看不到一丝生存的希望,跑了也是白跑,还是省点力气吧! 雷虎不知何时冲到最前端,平举战刀,直指前方的敌阵,再度吼道:“集结,杀过去,想要活命的,就跟我冲过去!” 应答之声稀稀拉拉,重围之下,士卒已看不到希望,冲也是死,不冲也是死,雷虎一直默默无闻,威信并不足,关键时刻尽然无法唤起士卒心底的血性 “冲!杀上去!”傅彤高吼起来,拔腿便冲,双手平端长枪,紧紧随在雷虎地后面,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敌营之中冲出的步卒渐渐逼近,再呆在这里,必死无疑。 荆州兵犹豫不决,但看着军司马大人等人埋头前冲,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遭受箭雨的袭杀,二百人片刻之间只剩一百二十几名,如今他们可不敢再分兵了,眼前的情况已经糟糕地不能再糟糕,死就死吧,跟在大军走,或许还可以晚一点死。 益州兵早已摸清了夜袭敌军的实力,虽然有些不解,为何来敌只有这么一点人马,但敌人已经冲近,他们顾不了那么多了,留下部分人马守卫在关前的小道上,防止关上的荆州军冲下来救援,其余之人举枪执盾、箭上弓弦,已经准备全歼来敌。 益州军侧翼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发生了混乱,凌厉的惨叫之声在战阵之中突起,显得格外的刺耳,众人无不骇然,纷纷朝惨叫突起的地方看去,漆黑地夜里,远处地小土坡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只是他们转头地瞬间,左翼的军阵又是一声惊呼,紧跟着出现一阵小泛围的混乱。 又有一人中箭倒地身亡,利箭贯穿这个弓箭手的咽喉,从左侧进,从右侧出,再狠狠的射中了身旁另外一个士卒的肩膀,不知是第二个士卒皮甲太过牢固,还是箭矢已失去了力道,这一箭并未击穿皮甲刺入他的身体,但突如其来的打击,倒地而毙的袍泽却让这个士卒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恐惧,放声惊叫。 空气之中充满了一丝诡异,正准备全力应对敌军冲击的战阵出现了一丝波澜,原本密集的箭阵因为接连几声突起的惊叫而变得前后不一,威力大减,雷虎跟在刘备身侧十几年,武艺高强自是不必说,可逃命的功夫绝对要比武艺还要高上一筹,仅凭箭矢破空之声他便已判断出了敌军的强弱,举手盾于身前,挥刀劈开两根直奔面面的利箭,雷虎高呼:“右边,往右边冲!” 箭雨临头,并不是每个荆州军都有雷虎的本领,连绵一片的“扑兹”之声与闷吭声连在一起,瞬间便倒下了十几个。 但当死亡降临在他们头顶之时,先前的懦弱和恐惧被驱散了,在生死系于一发之时,他们蓦然间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听到别部司马大的高吼之声,他们终于鼓起了心中的勇气,仅存的百来名士卒一阵高吼:“冲过去,和他娘的拼了!” 刘封一连射出了五箭,击杀六个益州兵,但他的第七箭刚刚上弦,还未开弓便感觉到了危险,刘封猛的缩下头去,身侧“嗦嗦……”之声不绝于耳,刘封不惊反喜,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起到一丝牵制的作用。 负责左边战阵指挥的一个益州军假司马终于从先前的惊疑之中回过神来,敌人能黑夜视物,箭法极为精准,但从士卒惨叫的间隔来看,好像就一个人,看着一队士卒几十根利箭过去,土坑后面已经没有了声息,这个假司马微微皱了皱眉头,指了指长枪,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什长,冷喝道:“带一什兄弟过去看看,小心一点!”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已经冲近面前不足二十步的敌兵身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想从老子这里过去,等死吧! “予!”“掷!” 简单的两声军令几乎同时喝出,放下弓箭的益州军齐齐掷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粗壮不像弓箭那般射的远,但借助着士卒全身浑厚的力道,离手之时,甚至比箭矢还要快捷几分,长枪身上摄带的强悍力道,根本不是细小的箭矢所能比拟。 雷虎闻声变色,根本不敢举盾格挡,往前一个翻滚,扯着嗓子吼道:“趴下,快趴下!” 雷虎惊恐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充斥在荆州军士卒的耳中,一旁的傅彤等人想都不想就朝前面滚去,但并不是每个人的反应都像他们这般迅速,动慢稍慢,平举手盾的荆州军顿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长矛狠狠撞击在轻薄的手盾上,这些手盾格挡箭矢没有问题,却如何能经得起长矛的摧毁,只是凄惨的呻吟了一下,便瞬间四分五裂,长矛去势不减,狠狠击中执盾荆州军的胸膛,坚韧的皮甲撕裂,粗糙的皮肤随着胸口的肌肉、骨胳一同被长矛刺穿,长矛去势不减,狠狠的从躯体的后面刺去,连人带甲一同钉在了地上,胸膛之中殷红的血液顿时顺着长矛流下,不断的流入黝黑的泥土之中。 雷虎朝前翻滚两步,闻听着身后凌厉的惨号之声,脸上一阵抽搐,蓦然间腾空而起,举刀对着敌阵狠狠砍下,口中舌绽春雷,“杀!” 假司马不为所动,冷声喝道:“举盾,拔刀,杀过去,一个不留!” 坚固的战阵随着假司马大人的一声令下轰然而动,两曲士卒拔地而起,挥刀迎上前面零乱的敌军。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长很小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凝神静气,带着手下十名兄弟轻手轻脚的从两翼往那座土坡上摸去,若不是天太黑,他们又是背对着战阵,否则假司马肯定可以发觉他们几个人脸上的惊恐之色。 动作轻盈的什长内心之中早已翻江倒海,将假司马的祖宗十八代都骂翻了,左翼有两曲人马,屯长、队率都有十来个,更别说是什长了,可偏偏就他被选上了,真是人要倒楣,喝凉水都塞牙,山坡后面的敌人有多少他不知道,但在这种黑呼呼的夜里,能一箭一个杀人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的敌人,其武艺之高恐怕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手下的兄弟有多少斤量,什长比谁都清楚,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骂了假司马几句,可骂归骂,军令如山,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只硬着头皮继续朝土坡上摸去。 不远处的战场之上,惨号叠起、利箭飞舞,喝叫怒骂之声不绝于耳,但这一切似乎都他们这什人马无关,不由自主的吞下一口口水,他们彼此看了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他们的心中稍安,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他们在什长的示意之下,忽然从左右两翼跃出,狠狠朝土坡后面砍去。 “扑扑……”的声音顿时响起,什长看着身旁袍泽的战刀深砍入土,心下一凛,攻击全部落空,土坡后别说是人,连个鬼都没有。 未等什长多想,一声凄厉的尖嚎在身侧响起,骇然侧过头去,只见一人丢下战刀。双手往胸口按去,黑夜之中,什长隐隐看见士卒的后背上有一截短短的箭尖穿出,什长大惊,横冲过去,一把将士卒抱住。惊喊:“小三,怎么样了!” 一旁众人听到小三的惨叫,什长的呼喊,本能地就要回头去,但心中的恐惧愈来愈甚。想到那个恐怖的敌人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无不瞪大了眼睛警戒着四周,同时四名持盾的悍卒举起盾来,护在身前。齐齐向什长他们靠去。 小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失去力道的身躯软软的瘫在什长地怀中,那扭曲的面庞散发着无尽的恐惧之时,亦有着深深的不甘。士卒阵亡沙场在所难免,却没有想到连杀死自己的敌人都没有看到,死地不明不白。测试文字水印9。 什长发出一声痛苦的悲号,与此同时,身侧又有一人中箭而亡。 这次的偷袭终于没有逃过什长的眼睛,利箭从他地身侧划过,虽然抵挡不及。但凌厉地劲风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什长这一刹那间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举刀便杀奔了过去。剩余的八名悍卒紧随其后,没有再看死去的同伴一眼,步伐决绝。刘封斜挎强弓于背后,拾起一旁地长枪,待敌人前至面前之时不退反进,悍然冲上。 “杀!” “杀!” 狭路相逢,身死相搏,刘封枪如长龙,借着枪身较长的优势,直刺什长胸口,感受劲风扑面,什长虽然满怀仇恨,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侧过身去避让长枪,手中战刀变向,从一侧杀上。 “扑兹!”一声脆响,刘封的长枪狠狠刺中一面盾牌,战盾乃是坚木所制,外包铁皮,以抗兵刃,没想到尽然挡不住刘封的全力一击,顿时从中一穿而过,执盾士卒躲避不及,右手战刀还未挥起,胸膛已是一热,只觉喉咙处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全身力道一失,仰面往后栽去,瞬间死去。 什长杀至刘封身侧,耳听同伴闷吭之声,心中杀气更盛,举刀便朝敌人脖子砍去,未曾料到战刀还未砍下,一只大脚踹中了他的胸膛,清脆的骨胳之声响起,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什长身在空中,脑袋片刻之间更加地清醒,朝下看去,只见一条高大魁梧的身躯如猛虎一般冲向自己地兄弟,枪挑脚踢肘击,在他身躯尚未落下之前,剩下的七人已去其四。 什长无奈的想要怒吼,却发现张开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未及多想,已重重的摔在地上,从此失去的思想。 四周的血腥激起了刘封蕴藏已久的杀意,远处的兵戈撞击之声、悲鸣怒骂之声更让刘封心急如焚,看着渐渐退却,已是惊惧到极点的敌卒,刘封心头没有一丝的犹豫,跃步冲上,长枪连刺,三个已经吓破了胆子的益州兵,几乎同时倒地。 看也不看一眼,刘封拔腿便朝土坡冲去,往前面的战场奔去。 荆州兵身陷重围,惟有死战,再不想办法尽快冲破敌阵的阻拦,他们的命就要丢在这里了,敌营之中冲出来的士卒与侧翼围来的敌军给了他们强大的压力。 雷虎横刀架住兜头砸来的一柄大斧,斧头的力道太大,战刀虽然准确的挡上,却挡不住千斤之力,眼见斧头即将砍中雷虎的兜鍪,雷虎却是脑袋一偏,战斧落下砍中雷虎的肩头,一时间血流如注。 “滚” “啊” 雷虎舌绽春雷,虽被砍中,却是瞬间发动反击,环首刀顺势滑下,锋利的刀刃削掉敌卒握斧的手指,顺势一变,直接刺入敌卒的胸膛,雷虎虽然勇悍,但肩头的重创虽然影响了手中的力道,这一刀本来可以刺穿敌卒的身躯,但刺到一半之时尽然在那里卡住了。但这正增加了那个益州兵的痛苦,张口发出有狼啸般惨叫,伸手想要拔了敌人的战刀,却发现手指已在不在手上,这时手上的椎心之痛才传来,巨大的痛苦之下,他反而不叫了,一头往后栽倒,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军司马傅彤一脚踢开砍来的战刀,悠然刺去一枪,战刀被踢开的益州兵根本来不及避让和抵挡,胸膛处空门大开,眼见着敌人的长枪刺穿了身体,短瞬的惊骇之后,这个悍卒尽然奋起全身的余力往前冲去,被刺透的身躯在傅彤的长枪上穿行,从前胸后背喷出的鲜血似乎能染红整个黑夜,在全身的力道即将失去的瞬间,这个悍卒被踢开的战刀再次朝傅彤砍了过来。 傅彤反应也是极快,抬腿一脚踢中这人的身躯,随着身躯的倒飞而出,战刀只来得及在傅彤的脸上留下一道薄薄的口子,便划空而去。 未等傅彤松口气,四面八方涌上来的益州军已开始发了疯一般的朝他扑来,看着七八件八刃兜头砍来,傅彤终于色变,长枪已随那具尸体倒飞而出,傅彤手无寸铁根本没法抵挡,惊骇之中,傅彤不顾一切的朝侧翼翻滚而出,狼狈不堪的避过众益州兵疯狂一击。 地上的残箭断刃割开了傅彤的皮肉,等他再次直起身来之时,已成血人,也不知道是在地上沾的血还是他身上流出的血,兜鍪不知道滚到了何处,披头散发的傅彤一时间形同厉鬼,正当益州军准备再次扑上时,一个庞大的身躯已怒吼着扑了过来。 “挡我者死!” 雷虎顾不得冒血的肩头,随手抓住砍中自己的大斧,在傅彤危机之时奋力扑来,正专心致命围杀着傅彤的几个益州兵顿时遭殃,最外边一人最先感觉到威胁,眼见敌人举斧劈来,本能的便举起手中的长戟格挡,却忘了这一击的力道何等霸道。 长戟如纸糊,随着一声轻响,一分两半,大斧砍断长戟,砍中敌盔,盔甲碎裂,砍中敌人脑袋,脑袋比战盔还要不堪一击,随着天灵盖的一声脆响,顿时四分五裂,头颅碎裂再也没有什么能抵住战斧的力道,眨眼之间,这个益州兵尽然被劈成了两半,白的红的溅的四处都是。 围攻傅彤的益州兵顿时顾不了狼狈逃窜的那个敌人了,回身朝雷虎杀来,不等他们靠近,原本便围着雷虎的益州士卒已从他的背后发起反击,恼羞成怒的益州兵毫不留情的挺枪刺向雷虎后背。 枪尖锋利,虽然雷虎身上的皮甲尚未牢固,却只能轻轻阻挡一下,枪兵刺穿皮甲之后,顺利的刺入雷虎的后背,正当那个士卒兴奋的准备一枪将这个敌人刺穿之时,突然发现脖子上一凉,全身的力道尽失,不知何时,已插了上一根利箭。 这个士卒极为不甘,正想奋起余力赚回一条命时,一旁的一名荆州兵已眼疾手快砍出一刀,那个益州兵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都飘了起来,随即他看到了正在疯狂喷涌着鲜血的一具无头身躯,看到了四周的血腥残酷的战场,看到了一旁和他交好的几位兄弟,满脸惊恐的神情,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向他们这里疯狂冲来,无人可挡的敌卒,那人的腰间挂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箭囊,正四下摆动着。 “难道刚才的那根冷箭是他射的?” 这个益州兵随即恨恨的想道:“***王八蛋,敢放冷箭,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劲道渐失的头颅顿时狠狠砸下,掉在一堆残肢碎体之中,未等停安稳,便有无数的大脚踩来,虽然先前的几个人控制不住身躯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但没过几下,便已将这里踩的粉碎。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色灰蒙,山色青灰,益州的山虽然一年四季常绿,但到了这寒冬之际,仍有一些树枯黄,有风干的树叶掉落,光秃秃的枝干显得很寂寞,与一旁依旧青翠的大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宁静的山坳之中,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刺鼻异常,间或还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之声,与四周宁静的山岭截然不同。 支撑着刘封脑袋的右胳膊由于长时间的受力,变得酸麻起来,渐渐的有些不支。睡沉了的刘封没有注意到,疲惫不堪的身躯开始渐渐的倾斜,长发披散的脑袋开始慢慢滑移手掌的支撑。 头狠狠的往下砸去,前面没有东西,只有支撑胳膊的两条腿,这一下砸下,额头正好碰到膝盖上,不仅把额头撞的通红,脖子也坠的生疼,可让人吃惊无比的是,即便是这样,刘封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抬手架在腿上,刘封稳了稳身躯,尽然还能接着睡。 渐渐的,刘封的胳膊又软了起来,似乎又要重复刚才的景况,这时,一旁传出轻微的呻吟之声,苦涩说道:“水,我要喝水!” 刘封豁然惊醒,猛的睁开眼睛,翻身过去,看到脸上苍白的雷虎正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喊要喝水,立即兴奋的喊道:“子阳,子阳,快,快拿水来!” “老虎醒了?”不远处地傅彤火急火燎的跳了起来。但他这下子似乎动作太大,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兴奋地神色随即一变。疼的脸都青了,不过傅彤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下来,他三步并着两步的赶过来,拿过一个水囊丢给刘封,顺便去扶雷虎的身躯。 雷虎流了很多血。全身很虚弱,但他一口气尽然将满满一水囊地水吃的干干净净,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惊天的杀伐之声无影无踪,狰狞可恶的敌军,如蝗般飞舞的箭矢全都消失不见,天空虽然有些昏暗。空气却是格外的清新,睁开眼睛看到搂着他的傅彤。兴奋地看着他的刘封,雷虎先是一喜,随后又颓丧虚弱地说道:“大公子,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属下无能,连累大公子了!” 刘封突围以来惦记着的便是雷虎的伤势。测试文字水印3。如今见他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已能开口说道,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挥手对雷虎说道:“没死,我们还活着呢虎叔!”随即想到前夜的血战,刘封神情一黯低头说道:“说来这次是我大意了,虽然已料到扶禁早有准备。却没有想到他的手段如此高明。尽然伏精兵于两翼,放出那么大一个包围圈。” 雷虎这时听到了四周传来的轻微呻吟之声。心里沉痛,声音颤抖说道:“属下无能,未能按照公子交待及时撤离,若不是在寨前损失了接近半数士卒,当能一举冲破敌阵。” 刘封赶忙劝阻道:“虎叔,事情过了就算了,此次我等皆有过错,为今之计,你先安心地养伤,伤好之后,再想办法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不迟。” 一旁的傅彤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现在人太少了,前天晚上杀出来的时候尚有四十二名兄弟,昨天疯狂的赶路,又有三个兄弟病情恶化而去,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公子最好早做打算。” 刘封一脸冷肃道:“若不是仲邈及时领军杀出,吸引了益州军的注意,我们恐怕得全部交待在那里,如今这些兄弟的命可都是右部数百兄弟拿命换来地,我们可莫要让那些兄弟死地不明不白。” 刘封的声音浑厚,虽然不大,但却响彻整个山谷之中,躺在四处休息地三十九名士卒,无不露出愧色,想起出发之前,中郎将大人说的那些话,他们直感到脸上发红,原本以为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他们应当不会比左右两部差,大公子每每弃他们于不顾,那是存有私心,哪知道一仗下来,若不是守卫葭萌关的右部兄弟不计死伤的猛攻益州军战阵,为他们赢得了时间,恐怕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躺在这里。 想到冲近敌军寨前,他们听到别部司马大人后撤的军令不仅不执行,反而还暗中嘲笑他胆小时,他们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前天晚上的血战,犹如尚在眼前,别部司马大人战刀所指挡者披靡的高超武技和豪气,早已深深的折服了他们,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别部司马大人,瞬间暴发出来的强悍战力让他们诧舌不已,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如今听到中郎将大人的话,心中愧疚的他们全都竖起了耳朵细听,想要找机会一雪前耻。 山谷不能久留,两天来他们都靠采摘山谷之中的野橘充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野橘、山果不耐饥,偶尔猎得的野味实在不够这么多人分食,刘封又一次面临缺粮的困境。好在他们人数较少,相对起五千大军缺粮的情况来说,要容易解决的多。 傍晚时分,刘封带着这些残部往西面奔去,突围的那夜,他记得自己是沿着山脚,与益州军寨持平的方向走的,这样看来,他们如今应该是在葭萌关的西北方。 葭萌关的西北方有白水,沿白北西进可至马鸣阁、谷道、桥头等险关,过了几几道险关就将进入阴平郡地界,如今阴平郡守扶禁亲领大军征战在外,阴平郡的防御必然松懈,他们人数虽少,但还是有机会的。 刘封当然不会认为凭他们如今的四十人就能攻下马鸣阁、谷道等关,他此次的目的,就是去抢,抢百姓当然不是刘封的想法,他要抢的是阴平郡的粮车。 刘封带着这些残兵连续在山岭间昼伏夜行了三日,估计着已经离马鸣阁不远,刘封开始派人分散开来打探消息,而他们的运气不错,傅彤带出去的一伍士卒虽然没有碰到益州军的运粮车队,却发现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小道,道上的青草、枯叶早已被踩成烂泥,蹄印夹杂着车轮辗过的窄窄痕迹颇为清晰,傅彤不敢迟疑,留下三名士卒警戒着四周,迅速返回禀报刘封。 心情低落的刘封闻言大喜,急忙带着其余之人赶了过去,看着那条小道,刘封如同发现宝藏一般两眼发光,一扫先前的疲惫、颓丧。 但空旷的四周显然不利于伏击,刘封小心召呼着众人绕开道去,一点一点的往前搜进,终于在一起断崖前停了下来。 断崖不算很高,但光滑的峭避却如同刀削斧凿整齐,脚印、蹄印、车轮印交夹的那条道路便是从整齐的崖壁前经过,刘封躲在树林子里,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断崖,一旁的傅彤满是兴奋神色,直喘粗气。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刘封开口,傅彤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公子,这里似乎天生就是伏击而设,若是我们在断崖上方垒足石块,等益州兵经过之时砸下,定能给下面通过的敌军以狠狠一击,再于断崖前端的山坡之上伏击一队人马,待敌人惊慌之时再行杀出,必能破敌。” 刘封的似乎比刚刚发现这条道路之时要冷静了许多,听完傅彤的话,他迟疑问道:“子阳,这里若不是扶禁运粮的通道怎么办?” 傅彤神色微微一窒,随即又自信说道:“公子,属下定然不会看错,益州百姓虽多,阴平郡却是人口稀薄。听闻张鲁掌权汉中之时,曾数度攻袭益州,这葭萌、阴平相接之地,屡遭战乱,百姓当已早早迁入阴平郡内或剑阁关后,这里当少有人出没。而观这条道路旁的断草枯叶,多有新折,扶禁大军屯兵葭萌关前已有些日子,此必然为运送辎重百姓为为。” 刘封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粮草辎重关系数万大军生死存亡,葭萌关与马鸣阁相距大该有百里,扶禁定然不敢大意,运粮大军必有精兵随护!”回头看了四下隐藏的士卒一眼,刘封苦笑了起来,“加你我一起只有四十二人,有十二个兄弟身上的伤口刚刚愈合,还不能用力,能够作战的只有三十人,这仗怎么打?” 傅彤看到刘封一副眉头苦皱的样子,心里的喜悦一扫而空,是啊,带着十几个病号,只有三十人能作战,即便是发现了敌人的送粮之路又怎么样? “公子,不如我们沿途做好标记杀回关上,再想办法抽调一部人马出来,不要说一部人马,眼前这个地势,只要有三曲便能完全控制形势……” 刘封断然援头:“一来一回风险太大,我们当时杀出重围已是不易,如今回去乃是自投罗网,我来之前与仲邈、士元先生皆商量过偷送士卒出来,我们前番夜袭本是想探听一下益州军的虚实,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能不能瞒过益州军的耳目偷遣大军出来,实在难说了!” 傅彤低头咬了咬牙,又抬头不甘的看了眼林外的道路,问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封略一沉吟,按你刚才说的办,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捞到一点货!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向灰蒙蒙的益州天空,今天难得的露出了一丝阳光,当晨曦照射在刘封等人身上的时候,他们甚至感觉有点不习惯。 趴在露珠浓重的青草之间冻了一夜,即便是他们这种风餐露宿惯了的士卒,也感觉很是痛苦,如今能够享受到这难得的阳光,众人的心情不由舒畅了起来,身体之中的寒意,也在渐渐强烈的阳光中散去。 翻过身来,对着太阳暇意的伸了个懒腰,身体逐渐恢复的雷虎,很是同情的将目光落到了断崖下面的树林里面,阳光温暖,在林子里面埋伏的子阳却没有享受的份,可真是不幸中的不幸啊。 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伏击益州军的刘封,将四十二人分成三拔,虽然如今他们人手不足,但刘封还尽量的配合着地形地势做着布置。有伤在身的十二名人留在了断崖之上,一夜的时间,他们从四周收集了百来块石头,堆积在那里,当面肉搏对于这些受伤的士卒来说,一时间难以办到,但扔石头还是绰绰有余。 傅彤带着众人之中射术最为精通的四人藏在路旁的树丛之中,与躲在断崖对面小土坡后的刘封等人遥相呼应。 山坡挡住了一部分阳光,却一点也不妨碍刘封等人享受温暖的光线,刘封亦是伸出头朝远处的树丛看了看,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派几个人过去与傅彤他们替换一下,就在这时,刘封看到断崖上警戒士卒摆动的示警手势。 刘封忙不迭的伸手挥了几下,小声喝道:“敌人来了,小心戒备!” 身后懒散的士卒闻声顿时机警了起来,一个个压低自己的身躯,埋下头去,紧握手中的环首刀、长枪。准备着血战来临的一刻。 站的高看地远。在断崖上观注着四周形势地荆州兵,此刻发现了远处通道上出现的大队人马,相隔的太远。他看地不是太真切。但是密密麻麻地队伍,不断涌出的粮车让他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匆匆的朝中郎将大人所在之地作了一个有敌情的手势,士卒缩回头去,生怕被远处的敌人所发现。 而雷虎等人早已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从杂草之间抬起了头,四周随即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雷虎几乎就要一跃而起。几是浑身上下的痛苦让他无可奈何,只能扯着沙哑地喉咙焦急的对着身旁的士卒吼道:“快,快给大公子示警,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断崖之上士卒第二次摆动手势,刘封看清楚之后,心里一沉。看样子真让他说中了,扶禁派出了大队人马护卫粮车,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刘封埋下头去,口鼻之间满带着泥土青草味儿,他心里念头急闪,飞速的思索着眼前的形势,权衡再三之后。他觉得还是藏在原地不动为好。林子里的傅彤几人逃脱掉没有问题,断崖上地雷虎等人不动就行。但自己身后的二十四名兄弟目标太大,附近的山坡稀疏的树木实在不足以为他们提供遮蔽,若是被敌卒给发现了,恐怕还得连累雷虎、傅彤他们。等在这里不动,等着敌军的运粮车队过去才是比较稳妥之策。 益州军运送粮草的车队人很多,三千人的大军押送着五六百辆牛车缓缓而行,声势颇大,不时传来地“哞哞……”牛吼声加上四周地青山绿山,倒是别有一般风味,但负责押运粮草的军司马却无暇欣赏沿途地风景,他的职责重大,悄有不慎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这个时候,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赶快将粮草送到葭萌关门前交差了事,所以不时的催促着手下加快行进速度。 三千人中,只有一千士卒,另外二千人是从郡内征调的民夫,这些民夫一部分都是荒蛮之人,一部分是从西凉逃来的流民,他们大都穷困不堪,为大军送粮的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颇有心得,尤其是扶禁对待士卒百姓很是不错,这些流民每天都能吃上三餐饱饭,这让他们感恩戴德,颇为用心。 负责押运粮草的军司马固然急着赶路,但一路上的警戒也做的很仔细,大军在行进之时,他便派出两什斥侯远远的在大军四侧警戒,以做预警之用,尤其是前方开路的一什士卒,任务格外的繁重,遇山攀山,遇水探深浅,有可以伏兵的地方,皆要去探查,以防大军中伏,其实这个军司马防备的倒不是刘封等人,这帮荆州佬如今被堵在葭萌关与剑阁之间自身难保,根本没有来抢粮,但在虎踞汉中的西凉人就难说了。西凉人向来与羌人称兄道弟,狼狈为奸,张鲁虽然曾数次攻击益州,但与马超相比,那不过就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虽然有传言马超如今正在西凉抵抗曹兵,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仔细一些,总是不会吃亏的。 这条路益州兵走了也有好几次了,对于沿途适合伏兵的地方皆是心知肚知,突前的斥侯接近这里之时,根本没有多做考虑,一什人马一分两半,一伍直奔断崖上方,一伍直奔刘封等人藏身之地,搜完了这两个地方,什长还准备带着他们去前方道路附近的树林看看。 益州军的这种举动顿时让躲在一旁的荆州士卒慌了手脚,看到中郎将大人埋头在那享受着泥土、青草的特有味道,他们忍不住了,眼看那些斥侯离他们还有百来步的距离,刘封身侧的一个士卒不由焦急说道:“大人,有斥侯过来了!士卒的声音虽轻,但却吓了刘封一大跳,他刚刚正在想着怎么带这帮兄弟杀回葭萌关上,霍峻他们还会不会继续调虎离山,偷送兵马之时,危险便已临头,他赶忙的抬起头来,往前挪动了几下,沿着山坡一侧伸出脑袋看了看,不由脱口而出骂了句:“***!准备开战!” 刘封身后的士卒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接战,如今敌军主力离此不到两里,这种情况下开战还能不能逃得了性命? 但他们蓦然又想到了那天夜袭之时的情形,由于他们的自作主张,导致大军失去了及时撤离的最佳时机,差点全军覆没,这时中郎将大人开了口,他们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纷纷拔出了战刀,稍稍挺起了长枪。 刘封握枪于手,眼见敌军斥侯临近,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一步步的看着他们靠近,刘封默默的计策着距离,终于当那一伍斥侯有说有笑,分成半圆往山坡上翻上之时,刘封一跃而起,蓦然杀出,粗旷的声音掩盖不住其中的杀意,简短有力的一个“杀”,让人全身冰冷。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吓了五个益州斥侯一跳,同样也吓了埋伏在山坡后面的荆州兵一跳,但他们一愣之后纷纷呼啸而出,二十五个对五个,他们难得的以多打少一次,自然生怕落于人后。 刘封鹰击长空,长枪势如闪电,中间那个爬向坡顶的斥侯正是这伍伍长,反应也是敏捷,在刘封跃出之时,便已翻身往后滚下,刘封长枪刺空,眼见敌卒已经滚至坡底,正准备起身逃命,不由一急,斜坡之上稳住身躯,翻转手腕,长枪顺势射出,伴着刘封暴喝一声“滚”,如流星般闪过的长枪,笔直刺穿伍长的身躯,将他狠狠的钉死在地上。 一旁的益州军斥侯虽然机灵,但反应显然要比这个伍长要慢了一点,只是微愣一下的时间,如狼似虎一般的荆州悍卒已呼啦一下子将他们围住,憋了几天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战刀飞舞之间,四名斥侯纵然死命抵挡,也被瞬间砍成肉泥。 看到刘封那边暴起而击,埋伏在断崖上方的雷虎等人顿时心中了然,原本准备留给路过大军的石块这时毫不留情的赏赐给了那些堪堪爬到崖壁一半的敌军斥候。 这伍斥侯听到远处的惊号之声,纷纷回头望去,看到同伴遭到伏击,轻松的心情顿时消失不见,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一块块石头已劈头盖脸砸下,攀爬之中,他们无处闪避,两轮过后,五人被砸的成了一团烂泥,与沾满脑浆血液的石块一起,堆叠在断崖根部。 刘封未做停留,侧目看到身后士卒已解决了这帮斥侯,他立即冲下山坡,从逐渐冰冷的尸体上拔出长枪,头也不回说道:“分出一半人去将断崖上受伤的兄弟接下来,再去个人到林中通知军司马,告诉他们,往北走!” 刘封交待了几句,拔腿就往北面山林之间奔去,这下子有点麻烦了,敌人太多,自己手下兄弟人数太少不说,其中还有十二个受伤的,这仗根本没法打,逃吧!逃的越远越好,自己得赶快去前面稍微布置一下,否则可能一个人都逃不掉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劫敌粮草的计策没有成功,益州军的机警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眨眼之间击杀了益州军的前哨斥侯之后,荆州军拔腿狂奔,奋起全身余力逃命。 傅彤带着受伤的雷虎等人往北而去,刘封则带着十个荆州兵留在了山林之中,准备借着地利的优势狙击一下追兵。就这样直接逃命是有些行不通的,他们有伤员,士卒的肚子也填不饱,体力上有劣势,很容易被追上,必须要阻碍一下追兵。刘封只好先让雷虎等人先走,自己留下断后,硬拼肯定是杀不过那么多敌人的,但在山林之中大军难以展开,刘封自信凭自己的武艺,拖上一柱香的时间。 然而出乎刘封意料的是,益州军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却根本没有追击过来,看到前哨斥侯被袭杀,负责押送粮草的军司马第一反应就是命令手下士卒布下防御阵势,拉开牛车布成车阵,一千士卒将二千民夫小心的守卫在中间,如临大敌。 随后军司马一面派出斥侯赶往葭萌关前禀报,一面派出一曲人马仔细搜索四周,准备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再做打算。 刘封带着十来个兄弟在林子里呆了约莫一个时辰,眼见四周尽然没有动静,心中虽然疑惑,但思量着雷虎他们已经走远,便立即起身追去。 傅彤很是仔细,一面带着雷虎等人躲避,一面还不忘沿途留下士卒接应刘封他们,傍晚时分,刘封、傅彤等人又再次合兵一处,但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吃,他们肚子里早已闹翻了天,个个饥肠辘辘。狼狈不堪。 傅彤看着众人疲惫不堪。雷虎等人更显虚弱,不由有些焦急,看了看四周。傅彤轻轻拉了拉刘封。两人行向一旁无人之处,傅彤皱眉问道:“公子,我们人太少,益州军的运粮车队守卫又格外森严,巧取豪夺都很吃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虎他们这几天流了很多血,不好好的补一下,身体恐怕吃不消。” 刘封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傅彤既然拉他至此,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不由反问道:“子阳有何高见?” 傅彤沉吟了一下,不断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过了好半晌,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说道:“公子,你要是觉得我说地有理,就听着,要是觉得不对,就当我是在放屁好了!” 刘封一愣,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子阳。我们是兄弟。你年纪比我大,按理还说。我倒要叫你一声兄长,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地!” 傅彤连忙挥手,“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尊卑有序,属下怎么敢和公子称兄道弟!” 刘封不愿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挥手道:“子阳还是先谈谈你的想法吧,兄弟们填饱肚子要紧。” “公子,我们可以直往北去,去阳平关。公子与马超相识,虽然马超如今去了长安,但留守的庞德与公子地关系也很好,倘若我们去寻求西凉军地帮助,庞德应该不会拒绝,我们若是败了,对西凉人来说也不是好事,庞德应该可以出兵帮我们!” 看到刘封眉头皱的更紧,傅彤以为刘封不赞同,连忙挥手说道:“公子,我这只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你若觉得不妥……” 刘封一脸古怪,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子阳,不是我有意瞒着你们,本来我是准备在那晚夜袭之后再告诉你和虎叔,没想到确是如今这种情况。” 看到傅彤一脸茫然的表情,刘封接着说道:“仲威去了阳平关!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到了!” 傅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怪不得分手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仲威的影子,原来那小子去了阳平关?这么说,公子已经安排好了?” 刘封点了点头道,又摇了摇头道,接着傅彤坐了下来,拔开地上的青草,折了一节树枝,刘封便在地上边画边说道:“上次夜袭有两个目的,一来送伍峻绕道去阳平关,二来想摸一下益州军的底,没想到扶禁这人手段确实不凡,尽然安排地如此周密,差点便要了我们的命。” “按照原先的计策,以后的两三天晚上,我们还将发动夜袭,一面以进攻吸引益州军的注意力,一面绕出一部分士卒出去,去偷袭马鸣阁,没想到第一战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知道仲邈他们有没有照计策行事,也不知道他们的调虎离山是否成功,有没有士卒绕道出来。” 傅彤目瞪口呆,看着刘封简单地画了几道,不可思议的问道:“公子,攻下马鸣阁,可就是断了扶禁、向存的归路啊!” 刘封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其实不仅仅是断了他的归路这么简单,仲威此行若是得以成功,留守南郑的庞德将会派出一部分骑军隐隐威胁着扶禁大军的背后,这样一来,扶禁大军两面受敌,进退失拒,又失了粮草地来源,他将被完全地困在这里,不管是强攻何处,扶禁都将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要解决了这一万大军,就有机会攻下阴平郡了!” 傅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眼前他们连饭都的没得吃,他还在担心着今晚怎么过,没想到刘封不仅将扶禁的大军都算在里面了,就连阴平郡都算计好了,这也实在太夸张了,傅彤瞠目结舌,支唔了半晌才开口问道:“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封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计策虽然不错,但却已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我要仔细的想一下。” 傅彤闭上了嘴巴,不敢插嘴,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刘封的想法,也没有他那么大胆和疯狂,大军如今只有四千五百人左右,他尽然还想着将八九千敌军给反包围住,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又饿又累的荆州兵胡乱的躺倒在树丛之间,节省着体力。 而在离他们几十步远的地方,两道浓眉几乎要皱成一条的刘封这时终于扔掉了手中的那根树枝,直起身来,看了看一旁几乎要睡着的傅彤,刘封谦意一笑,随后坚定说道:“子阳,叫上兄弟们,去马鸣阁!” 傅彤闻言立即从地上跃起,没有丝毫的犹豫,疾步朝静无声息的众人行去。 四十二人连夜赶路,顾不上一刻的休息,二天之后,终于赶到了马鸣阁,刘封不敢带着他们靠的太近,选了一处山坳隐蔽之后,刘封只带了二名士卒前去查探军情,可等刘封他们渐渐靠近马鸣阁时,才深深的吸了几口凉气。 马鸣阁这个地方他还是听张裕说起的,张裕这个人虽然老是对他一口一个陛下的,让人受不了,但帮助荆州军却是不遗余力,他所知道的益州军情况全盘告知刘封等人不说,各处的地形、关卡也都详细的讲解,这让刘封他们在山峦重叠的益州不至于像无头的苍蝇那般。 当初张裕说马鸣阁险要之时,刘封只以为这个地方应该是像葭萌或者剑阁一般修建于半山腰上,易守难攻而已,可等他靠近一些能够看清楚马鸣阁前方的通道之时,他才发现自己错的实在厉害,四周山峰皆陡峭难行,马鸣阁所在山峰相对平缓,与另一山交错相连,可供通行,但中间相连处却平白出现一处断谷,断谷深不可测,硬生生的将相连的山脉隔绝,凶险异常。 可让人惊奇的是,断谷之上尽然有一块庞大的山石横空而出,仿佛天外飞石一般,硬生生的架在断谷两侧,横跨东西,搭成一条天然通道,为防止人在其上掉下深谷,人为的在通道两侧连起了绳索、借以辅力。 而马鸣阁便是修建于断谷西侧的一座“要塞”。 说是要塞,其实很是简陋,一道堆砌的不是很高的石墙,一些简陋的木屋、箭塔,仅此而已。身临其境,刘封才体会出张裕口中的险要是为何物!这样一处紧扼阴平东北面的要地,却只有一条窄窄的巨石相连,扼守另外一侧,足以挡住千军万马。葭萌关那种修建于半山腰上,临险而建的险关,恐怕若论固守也是与之无法相比的! 可刘封惊叹于马鸣阁险要的同时,眼睛却看的分明,石墙之上的大纛上依旧是个大大的“汉”字,但伴随在大纛旁边的尽然是荆州军的战旗,他们隔着石墙还有些远,但上面的“副军中郎将刘”字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一惯稳重的刘封这时也失去了往常的冷静,拔腿就朝这条通道冲去,其势如豹,极为迅猛,将刚刚翻了几座山的疲惫完全丢于脑后。 跟随刘封前来查探军情的荆州兵被中郎将大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刘封一言不吭的朝前城墙处冲去,他们顿时傻了眼,但随即他们便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孙尚香依旧是一副亲兵模样打扮,皮甲崭新,兜鍪光鲜,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之间似乎能够说话,光洁的脸蛋配上腰间的战刀、背上的长弓透出一股英武之气。自从嫁给刘封以后,这个令江东上下头痛不已的大小姐已经收敛了很多,加上刘封常年征战在外,她的脸上也时常有了浓浓的忧虑。 此刻孙尚香带着一众女扮男装的女兵侍从就要出关门,这些女兵此刻无一不是娇容肃整,神情严峻,与寻常女子的莺莺燕燕不同,孙尚香的这些婢女皆弓马娴熟,武艺不弱,行军列阵倒也颇有气势。加上她们的娇容秀美,穿上皮甲之后飒爽不凡,直让一众荆州兵看直了眼。可刘封的两名亲兵屯长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份俊美,他们两人惶恐不安的束手立在前方,苦劝不休。 孙尚香初始还跟他们好言说上几句,但几句话过后,她便失去了耐心,冷眼看着面前的韩风说道:“韩子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去寻我的夫君也不行吗?” 韩风惶恐说道:“主母,黄中朗将袭下马鸣阁不过一日时间,如今扶禁大军后路被阻断,必然尽起精兵来夺,主母如今出关实在危险!” 孙尚香冷冷一笑:“亏你还是伯威的亲卫屯长,他现在下落不明,难道就没有危险吗?” 杏眉倒竖,孙尚香伸出玉指,指向阿多吉骂道:“还有你个蛮子,想想伯威是平时怎么对你的,现在倒好,不带我出去找寻也就罢了,尽然连你也要挡我的路!” 别看阿多吉长的高大魁梧。可面对孙尚香时比韩风还要害怕,听到她的骂声,支支唔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韩风面对着吐沫横飞的孙尚香头大无比,只是恳求着说道:“主母,黄中郎将再三交待,未经同意,谁也不能踏出关门一步,此时敌军将至,主母还请暂时忍耐数日。” “忍耐数日?到底忍耐几日?忍到什么时候?拿那个老头子来吓我?这是他的什么赤鸦军还是我夫君地霹雳军,韩子羽。你是听伯威的命令,还是听那老头子的军令,你是不是忘了霹雳的含义了?” “九天霹雳破重云,光耀江山悍无匹。属下时刻铭记于心,可黄老将军乃是大军副帅,由公子亲口指定。属下岂能违抗他的军令。” 孙尚香快被他气疯了,只是冷笑道:“好,好你个韩风,果然有本事!” 蓦然孙尚香娇咤一声,然的拔出腰间战刀,狠狠朝韩风砍去,其动作浑然天成。刀风凌厉,刀势如电。 韩风心下凛然,本能的便要侧身闪避,但他看到孙尚香满含愤恨的双眼。便狠狠心来,咬牙僵在那里。战刀就要落下,孙尚香没有想到韩风尽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也是骇了一跳,他全力攻击之下,战刀已是来不及抽回,只能奋力一扭娇躯。侧向一旁,战刀在她身体的带动之下终于偏向一侧,一刀砍在韩风地肩膀之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尚香手中的战刀重重的战在韩风的肩头,砍开皮甲,镶在肉中,紧接着。殷红的鲜血就如同泉水一般冒出。韩风的半边身体,眨眼之间便被鲜血染红。 “韩风。你想死啊!”孙尚香看似彪悍,其实内心并不狠辣,虽然刀枪剑戟从不离手,长这么大却还是第一次亲手拿刀伤人,看到鲜血顺着战刀地锋利的刃芒喷涌而出,孙尚香一时间吓的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不已。 韩风强忍肩头剧痛,咬牙说道:“若是属下一死你让主母不去涉险,死又何妨!” 孙尚香目光复杂的瞪了韩风一眼,随即转身对着阿多吉骂道:“你是死人啦,还不快去叫医匠。” 阿多吉头一低,脸一红,结巴说道:“还请主母还回去休息!” 孙尚香气苦,这两个人还真是两头倔驴,都这个时候了,尽然还着急自己是不是要出去。 这时,石墙上守卫的士卒惊叫了起来:“前面什么人,快停下来,否则格杀勿论!”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让韩风、阿多吉出来见我!” 里面的众人大惊,一脸怒气地孙尚香杏目圆睁、伸手捂住了因为太过吃惊而张大的嘴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声音实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难道会是幻觉? 这个时候城墙上发出了一声惊呼:“是大公子!快看,大公子来了!” “***,还不城门,大公子回来了!” “快去后面通禀啊!” 城头一阵兵慌马乱,惊呼号叫,紧接着十来个士卒已奔下城楼,招呼看守城门地兄弟打开城门,刘封平时很喜欢与这些普通士卒一起聊天说话,吃饭喝酒,城头的那帮人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了。 而孙尚香这时已经冲了过去,韩风、阿多吉没有阻拦,互相对望了一眼,尾随其后。 孙尚香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披散的长发,破烂不堪的皮甲,伴随着满身凝固的血迹,展现着他全身的疲惫,惟一不变地,则是刘封双眼之中透出的坚毅神情以及一丝难以查觉的关怀。 直接扑进了刘封宽敞的怀抱之中,刚刚还凶悍娇蛮的孙尚香顿时温顺的如同一只绵羊一般,轻轻的捶着刘封地胸膛,一面娇声说道:“死鬼,尽然敢一去不回?” 刘封错愕,随即轻笑着说道:“我是身不由已啊!差点连命都送在扶禁地手上了,否则我早回来看小香香了!” 刘封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孙尚香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飞红,轻啜了一口道:“不知羞!好多人看着呢!” “那你还搂着我不放?”刘封再笑,满是关爱的看着怀中娇妻。 这时韩风、阿多吉已经跟了过来,看到果然是大公子回来了,不由齐齐长吁了一口气。 而刘封这时已是面色一紧,盯着韩风地肩头说道:“子羽,受伤了?” 刘封怀中一颤,赶来的韩风已是哈哈笑道:“公子无恙,我等便放心了!至于身上这点小伤……哦,是昨天攻夺这座险关时留下的,皮肉之伤而已,不要紧的。”随即他又喃喃道:“公子,下次你不带上我的话,最少也要带上阿牛,若是再等不到公子回来,主母恐怕会将我们兄弟二人的骨头都给拆散了。” 刘封看着那条伤口粗略的裹了一下,还在往布条上透着鲜血,就知道这是刚受的伤,不过韩风既然这样说,便有他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是点头笑道:“无妨便好,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葭萌关的情况如何?”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指着阿多吉说道:“阿牛,你带上一队人,跟这两个兄弟去将虎叔、子阳他们接过来,速度要快,免得出现意外!” 阿多吉的一张苦脸自从见到刘封之后已经变得笑眯眯的,仿佛吃了蜜一般,听到刘封的吩咐,忙不迭的点着头,带着身后的兄弟就去忙了。 而刘封这时已在亲卫的前拥后拥之下朝关里行去。 老将黄忠这几日似乎要比平常年轻了不少,刘封走后,大量的军务便压到了黄忠的头上,这些烦杂的事情不仅没有将这个老中郎将压垮,反倒让他显得神采奕奕,这让刘封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处理这些烦杂的军务,刘封向来感觉很头痛,一般都是交给王威、霍峻两人来处理,倒没有想到黄忠也是一把好手,眼前马鸣阁中的布防、后备、粮草等被黄忠打理的井井有条,有理有序,倒让刘封大是惭愧,看样子先生说的没错,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别人不行。 黄忠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攻下马鸣阁,大公子就找了过来,一时间欣喜异常,此次绕道出来,仅是为了吸引益州兵的注意力,连番夜袭便折损了五百多名兄弟,攻打马鸣阁本是他们原先制订好的计策,找寻大公子也是重中之重的任务,刘封就是他们这五千人的指望,有了他才有奋斗的目标,至于左将军刘备,他们的感情反而淡了一些。 “恕属下不会讲话,大公子此次实在有些冒失了,公子如今乃是霹雳军的灵魂,若有闪失,我们这五千兄弟怎么办?”黄忠虽然心中欣喜,嘴上却是一点也听不出来。 刘封为人谦逊,听到黄忠的责问之句,也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将军说的有理,下不为例,下为不例!对了,还不知道老将军如何逃出扶禁的耳目,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攻下马鸣阁这等险要之地。” 黄忠轻抚花白的长髯笑道:“逃过扶禁的耳目,不过是按照公子先前订下的计策而已,不过攻下马鸣阁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前几日我与子羽前来查探敌情,还真被这等险关吓了一跳,后来寻思了半晌,等到了一队运粮的车队才算解决问题……”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十月底的益州,已经有些寒冷。太阳大都时候只有在黄昏之时才露下小脸,这让多山的益州湿气很重,荆州士卒有些不在习惯,总感觉双腿冷冰冰的。 可这些士卒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天色灰蒙,气氛压抑,困乏至极的他们顾不得腿上的冷冰,纷纷躺倒在葭萌关不算宽阔的城墙之上,卷曲着身体缩在垛墙后面呼呼大睡,这一刻,就连一向迎风招展的大纛也耷拉着脑袋,陷入了无尽的沉默,连续三个月奔波,翻山越岭千里至此,没有一刻休整的荆州军耗尽了体力,如今益州军连续狂攻了了三天,荆州兵终于扛不住了,累倒一片。 但他们没有睡多久,原本让人振奋,如今却让他们痛恨的战鼓之声又一次响起,不用问也知道,那帮天杀的益州兵又开始攻击了。 果然,在葭萌关所在山坡的山脚下,退下去没有多久的益州兵,又在关下集结成整齐的战阵,在大量车的掩护之下缓缓朝关上杀来。 城上的荆州士卒几乎发出痛苦的呻吟,咒骂之声一片。 “***,王八蛋,就不能让老子睡个安稳觉吗?” “你们这帮狗日妈的还有完没完啊……” 骂归骂,但这些士卒却丝毫没有起身迎战的想法,右部久历战阵,皆是百战老卒,如今战鼓刚起,他们知道敌人还段时间才能攻到城下,这段空隙时间,还能再躺一会。 大该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城头的战鼓越来越烈。军司马季允手提战刀,带着一帮亲兵冲出了城楼,一边往前冲,季允一边踢着依旧躺在城墙上的悍卒骂道:“起来,起来,都***给老子挺起身来,谁再他娘的一副狗熊样子,今晚值夜。” 季允踢过去的脚虽然很重,但士卒却毫不在意,但他说地话却比什么都管用。光光“值夜”这两个字便让一众士卒汗毛倒竖,刚刚躺倒一片的士卒,只一瞬间便挺直了身躯,一个个从垛墙口探出了脑袋,看向关下。 飘荡在空气中的浓浓血腥味,关下堆积的尸体残肢。足以让人作哎,但关上的悍卒却是毫不在意,睡眼惺忪的他们,嘴上骂骂咧咧,似乎与远处的益州兵有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的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关前坡道上的陷坑、壕沟已经被填平了,攻打了三天的益州兵此刻熟门熟路。推进地速度非常快,在、铁盾车的掩护之下,密密麻麻的益州兵又一次涌近了城墙,这些益州兵显然也是跟他们卯上劲了。此次不仅带上了大量的云梯,在铁盾车的后面,尽然还有五架高耸入云的井阑车缓缓推进,若不是因为关前是座斜坡,冲车没法发力地原因,估计益州兵肯定也会弄上几辆冲车来冲撞关门。 战鼓昂扬,声厮力竭。弓箭手陈锋口中停止了咒骂,听到军司马大人高喊着“上箭”,他立即熟练的往腰间箭囊摸去,一根锋利的长箭眨眼之间便架到了长弓之上,但陈锋没有急着拉开弓弦,他是一个老弓箭手了,看了看城下敌人大该还有一百步的距离。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不会射箭的。拉开弓弦完全就是白费力气。虽然关上的箭矢多的用不了,但距离太远。准头太差,射了等于白射,还不如不射。 果然季允喊出上箭之后,便停在了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下,心中估量着距离。 益州军没有被满地的袍泽尸体给吓倒,反倒像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怒气,听着关上关下敲的震天响地战鼓,他们高举着战盾,稳步向前推进,口中伴随着鼓点之声高吼着,沉稳有力,气势逼人。 益州军都尉向存,一边随着士卒推进,一边不时的从战盾后面伸出脑袋,双眼警戒的看着城头之上,也在计算着距离,他心中有点害怕,这帮荆州人的箭十分的厉害,不仅交差纵横密布成网,而且劲头十足,上次进攻之时,便有数支箭矢击在了他的头上,若不是头上的兜鍪足够坚硬,恐怕他这条命已经没有了,如今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命只有一条,捡回来一次,不见得能捡回来第二次。 距离城墙五十步,向存缩回了脑袋,蓦然高喊道:“冲过去”。 “杀啊!” 向存地简短喊声如同点燃了一捆暴竹,稳步推进的益州兵此刻就如同发了疯一般,高举着战盾高吼着朝前冲去,在他们的身后,一架架云梯被迅速的抬了上来,受山形地势的影响,掘土、冲墙等攻城方式完全用不上,眼前的情况,只能硬碰硬的杀上城墙,一刀一刀地砍下城来。 弓箭手陈锋深吸了几口气,几乎在季允大喊“开弓”地同时,他异常沉稳的拉开了弓弦,弓弦满月,箭矢静张。 军司马季允眼见敌人眨见之眼已离城墙不过三十步,嘴角微弯露出一丝冷笑,益州军再近十步,季允不再忍耐,战刀在空气中划过,一声暴喝冲出了隆隆战鼓声地包围,在众人耳旁咤响。 “射,射死这帮狗娘养的!” 箭矢如蝗,遮天蔽日,心中的怨恨,这一刻得已全部迸发,陈锋一箭射下,眼看着锋利的长箭狠狠的扎在敌卒的战盾之上丝毫奈何不了对方,不由怒骂了一句,手如穿花引线般的摸向箭囊,以令人不可思议的迅速,再次上箭开弓。 “去死吧!”锋利的箭矢夹杂着陈锋的吼声直泄而下,这一次,他没有射偏,灵巧的从战盾一翼飞过,狠狠的扎进了一个益州兵的大腿,距离太近,长箭劲道十足,只一下便刺穿了敌卒强壮的大腿,横贯其中。 敌卒吃痛,手中的战盾不由微微偏了偏,只是这一瞬间的松懈,五根箭矢已呼啸而至,面门、咽喉、胸膛同时中箭,士卒惨号了一声,便仰面栽倒。 但陈锋没有来得急高兴,益州军隐在战盾后面的弓箭手已发起了还击,一根根利箭插着垛墙飞舞,凄厉的呼号之声几乎让人窒息,陈锋很机警,及时的躲到了垛墙后面,但一旁的几个荆州兵却是动作稍慢,伴随着几声闷吭,已是栽倒向城下。 井阑被推上了山坡,借着高度的优势开始向下压制着城墙,城头的箭雨失去了威力,城下的益州兵找到了机会,他们纷纷架上云梯开始往城墙上爬去。 这一波的攻城血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但结果却让阴平郡守扶禁恼怒无比,荆州军在城墙之上架起了井阑,其高度让他们无可奈何,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井阑上的弓箭手便失去了压制城头的机会,正爬到一半的益州兵遭到了城头大量擂木的攻击,死伤惨重,除了在城下丢下了四百具尸体之下,他们又是毫无所得。 扶禁不肯甘休,冷冷的看了前面血气蒙胧的葭萌关一眼,冷冷的朝身侧的一名军司马挥了挥手,准备就绪的军司令神色一凛,冲着扶禁抱了抱拳就要往自己手下的战阵中冲去,脸上一副决绝之色,这几天下来的情况他已经看到了,攻城则意味着死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刚刚从正面战场上撤下来的向存,一看到扶禁的手势,就激动的嚎道:“大哥,撤吧!再打下去,兄弟们都交待在这里了。” 扶禁的脸色像死人,没有一丝的表情,冷冷的看了向存一眼,冷笑道:“撤?往哪撤?马鸣阁都被攻占了,我们还有退路吗?” 向存神色一窒,近乎哀求的说道:“大哥,马鸣阁没有了,还可以翻康山,真正不行,还可以沿白水往东南去汉寿,去巴西,何必要在这里送死!大哥,我们兄弟出生入死十几年了,我是不是怕死之人你应该看的出来,但我们死了没关系,这些兄弟怎么办?一万大军啊,这些天来,就已经阵亡二千余人,大哥,阴平郡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父老乡亲将家中子弟送进军伍,为的是想保卫家园、建功立业,可不是来送死的,大哥,你醒醒吧,大哥!” 扶禁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神情苦涩,眼中有一点晶莹在流动,为了不让众人发现异样,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叹息说道:“兄弟,你以为大哥想死吗?我们是没时间了!来不及了啊!” 向存惊骇无比,“大哥,营里还有半月的粮草,足够大军支持一段时间,怎么会没有时间?” “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兄弟一场,相处了十几年,能死在一起也值了。” 在向存惊讶的目光中,扶禁摇头苦笑道:“西凉人出兵了,我在阳平关沿途布置了暗哨,三天前,驻守南郑的西凉骁将庞德领铁骑南下,武都郡的西凉兵也在集结,用不了几天便能从我们后面杀过来,沿白水往东南,我们跑的再快,能跑的过战马吗?去康山,那正好就是迎头碰上!至于马鸣阁,算了,真不知道那帮荆州人是怎么攻下来的,只是一条窄窄通道的险关啊!兄弟啊,除了强攻葭萌关外,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向存目瞪口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刘封带着中军的八百士卒在马鸣阁小心戒备了整整三天,原以为扶禁接到马鸣阁失陷的消息后,会立即领军过来攻打,哪知道等了三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按理来说,马鸣阁距离葭萌关也就是一天半的路程,也该来了吧! 刘封一面交待黄忠加强关里的防备,一面让阿多吉带着几个亲兵去侦探一下敌情,他自己则又满脑子想着怎么解决阴平郡的事。现在阴平郡的大军都被围在了这里,仲邈守住葭萌关应该没有问题,自己守在马鸣阁,想来也问题不大,那扶禁只有引兵翻山越岭退往巴西一途,这样一来,就能腾出兵力攻打阴平郡,可这仗怎么打子也要好好的研究一下,如果攻下了阴平、广武两城,而自己手下这点人马也拼光了,那是极不划算的。 安宁的日子过了两天,阿多吉没有打探到敌军进攻的消息,却将伍峻给带回来了,他们去的时候是靠两条腿狂奔,来的时候已经多了六匹战马。 刘封听到士卒禀报之时,不由呆了一呆,随即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急急忙忙的迎了出去。 伍峻骑在战马之上,望着眼前的山谷不由倒吸了几口冷气,战马隔着老远的距离便止步不前,显然对于前面的深谷极为恐惧,任凭伍峻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再往前一步,伍峻无奈下马,在阿多吉的带领下踏上巨石,一边走,伍峻一边吸着冷气向阿多吉问道:“牛哥,大公子是怎么攻下这座险关的?” 阿多吉私下跟伍峻的关系很好,闻言咧开大嘴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伍峻一眼,神情自得道:“这关是黄中将郎带着我子羽攻下来的,大公子带着中部的别部司马等人后来才赶到。” 伍峻有些不信。惊讶说道:“除了公子,别人还有这种本事?” 阿多吉这几天来显然对于黄忠颇为信服:“别看黄中郎将胡子都白了,本事却是了得!带我们过来看了一眼,便说此关只宜智取,不可力敌,后来又带我们在远处埋伏。等到敌军的运粮车队出来之时,一涌而上,狠狠地打了一仗,黄中郎将却是不许我们围歼,只是将那些民夫赶走,开始我们不明所以,还以为这老头昏了头了,等他让我们换上益州军的兵甲混在百姓中入关之时,才知道这个老头确实有一套。” 说到这里阿多吉,神情有些懊恼。“不过,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折了二百多兄弟,要不是黄中郎将连开三弓,射杀了九名益州军军官,恐怕能不能夺下这座险关还难说!” “三箭九人?牛哥。你说错了吧!”伍峻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阿多吉摇了摇头道:“我以为大王的箭法已经是极致了,但看到黄中郎将一弓三箭地本领之时,才晓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一弓三箭,尽然无一落空,神奇。简直太神奇了!” 不知不觉已近关门,里面刘封带着黄忠等人大踏步的迎了出来,大声笑道:“什么东西神奇?” 阿多吉没想到自己说的得意之时,尽然连大公子等人来了都不知道,不由不好意思的看了黄忠一眼,呐呐说道:“公子,属下在跟小伍说黄中郎将三弓九箭的事!” 黄忠这几日神采不凡。闻言捋须大笑:“雕虫不技。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嘴里这么说。脸上却已是笑地很灿烂,眼中也有一丝得意神色。 刘封转身说道:“老将军武艺过人,谋略有度,其箭术更是神乎其神,确实当得上神奇二字,真令我等后辈羡慕,能得老将军相助,封三生有幸。” 黄忠连忙挥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公子仁厚,虚怀若谷,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之前还能再威风一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时伍峻才有机会插口道:“公子,属下幸不辱命!” 刘封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说道:“这里风大,小伍和几位兄弟奔波辛苦,要好生休息,我们进去再谈不迟。”众人进屋内之后,身上暖和了不少,伍峻刚刚落座便急着说道:“大公子,庞德已经答应了公子的要求,从南郑抽调一万铁骑威胁益州军的背后,但他坚决不肯发动攻击,庞德说马超临走之时曾有交待,除非益州兵攻打阳平关,否则不可与益州军开战。” 刘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样就对了,西凉人要是想打益州人也不会送粮食给我们了。在我们没有死光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公子是说,马超要借我们去消耗益州军的战力?”伍峻问道。 “不错,否则你以为庞德为什么会出兵?无非就是想扶禁死的快点罢了。”刘封脸上微微有了笑意。随即刘封又向阿多吉问道:“阿牛,可有探知益州军的动向?可有碰到敌军斥候探马?” 阿多吉伸手大手掌抓了抓头道:“公子,碰到小伍之后我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葭萌。” 这时伍峻一脸古怪,他还不知道大公子如今还不知道葭萌关前的血战,不由小声说道:“公子,属下赶来马鸣阁之时,曾绕道去葭萌关前转了一圈,益州军正在攻城!远远地看到益州军营寨之中受伤的士卒不少,想来已经攻打好了几日了。” 刘封猛然直起身来,径直走到伍峻面前,一把抓住伍峻的胳膊兴奋问道:“益州。”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益州的形势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已严峻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地步,处于四塞之地、固若金汤的益州如今四面楚歌,几近支离破碎,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如今北面有彪悍的西凉铁骑,东面有狡诈的荆州人,南面有暗怀鬼胎的蛮人,西南则是如狼一般的羌人,没有一处能让人安心,没有一刻能让人放心。 刘循骑在战马之上,统军回转东广汉郡,一路长吁短叹,心中愁苦,人苦不知足,父亲不仅想要拿下汉中,而且连荆州也算计在其中,如今倒好,两头都落空,两只老虎齐齐亮出了锋利的爪牙杀进家门,如今怎么办?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的益州百姓又该怎么办? 刘循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统军打仗很厉害,天生就是做将帅的料,可如今严峻的形势摆在面前,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大军还能不能将侵入益州的荆州人杀出去,他不知道,刘封所领的五千荆州兵便这么难对付,名震天下的张飞亲率的三万大军又该如何难挡?大军前往东广汉郡的路上,刘循陷入了迷茫,第一次在出征之时失去了必胜的信念。 十一月中,葭萌关外的血战也渐渐停息了下来,紧闭了半个多月的关门渐渐打开,满带兴奋神色的荆州悍卒,开始清理关前的尸体和收集箭矢。 扶禁依旧立在那个小山头上,修长的身体愈发的显得瘦弱,深凹的眼眶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看着葭萌关前地荆州兵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关心益州百姓的死活了,摆在他面前的严峻形势是,帐下仅剩的六千士卒该怎么办?粮草已经耗尽,归途被封堵。还有过万地西凉铁骑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一旦离开防备坚固的营寨,说不定就会被撕的粉碎。 都尉向存低头坐在坡上,捡着一根枯枝,拔弄着地上的蚂蚁,从蚁洞中出来的蚂蚁。出来一只便被他弄死一只,可见他心中的愁苦和愤恨,两人身边没有亲卫,山头上很寂静,只有割面地北风在呼啸、肆虐着。 半晌,向存抬起了头来。惨白的脸上,乱糟糟的胡须配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格外的吓人,他自己浑然未觉,看向枯柴般的扶禁,出乎地意料的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兄弟!” 扶禁终于低下了头,但眼睛之中显得很空洞,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如同木偶一般。 向存猛然直起了身来,贴近扶禁,抬头仰视着扶禁苍老的面孔,本来一腔的怒气,这时候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向存心中一软,悲戚说道:“大哥。听我一言,撤吧,营里已经断粮了,再不撤退想走都走不了了!” “撤退?往哪撤?”扶禁低声的嘀咕了两句,随即狂笑起来,笑的前仆后仰,笑的向存心中更加的悲伤。 “撤退。撤退。我们还能撤吗?西凉人就在后面,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吗?我们还有六千人。还有一战之力,今夜把牛车卸下,宰牛炖汤,全军饱餐一顿,明天攻城,不死不休!”扶禁枯瘦地面容绽放出一抹病态的红色,空洞的眼神,再度露出凌厉的杀气。 “大哥,你醒醒吧!西凉人要攻击,半个月的时间里机会多的是,西凉人就是想看着我们与荆州军两败俱伤,大军后撤,怎会阻拦!”向存很是激动,惨白的脸色憋地通红。 “如果撤离的路上遭遇铁骑突袭怎么办?筋疲力尽的士卒能挡住铁骑,还是你能挡住?撤退就是死,你懂不懂?”扶禁已是高吼了起来,似乎想要发泄出这半个月来积累的怒火。 向存不作声了,狠狠的看了扶禁一眼,扶袖而去。 黑夜即将来临之时,益州军营寨之中发出了惊天的欢呼之声,郡守大人令兵曹营将大军的存粮全部用尽,煮成米饭令士卒饱餐,同时郡守大人还宣布了一个消息,今夜要将营中用来运粮地牛宰杀,用于明天早上食用。 三四天来,只吃一点稀粥地士卒闻言能饱餐一顿,顿时欢天喜地,但听到要将运粮用的牛也宰杀,他们心中泛起了一股不祥地预感,存粮吃光以后,明天怎么办?今晚吃饱之后,明天不是连粥都喝不上了?恐惧顿时笼罩上了他们的头顶,士卒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大眼瞪小眼,满是不安。 营中的军侯、假司马、军司马纷纷钻进了都尉向存的营帐,他们不敢去问郡守,虽然郡守大人曾是他们的老校尉,但在他们的心里,已有些生疏,好在都尉大人还像以前当军司马时一般宽厚。 向存见到一张张干瘪的脸,心中蓦然就有一种锥心的痛苦,这些可都是生死与共十几年的兄弟,明天说不定就要全部死在荆州人锋利的长箭之下,面对众人的问询,向存没有隐瞒,只是愧疚说道:“郡守大人有令,明天继续攻城,不死不休!” 众人一片哗然,攻城,尽然还要攻城?打了半个月连城墙都没有杀上过的城池,还要去强攻?众人沉默了片刻,随即沸腾了起来,骂声四起,诅咒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皮肤黝黑,宽面大耳的人冷哼了一声,朝众人挥了挥手,大帐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可怕。 向存皱了皱眉头,凝视他道:“雷子,你有什么计策解眼前之围?” 被唤作雷子之人脸上神色不变,缓缓说道:“他是郡守大人,奉命统军,自然由他说了算,我们说什么也是白搭。”雷子声音不大,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配合着他不苟言笑的表情,自有一股威言。 向存闻言若有所思,凝神着唐雷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屁的郡守,他这是要我们去送死!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的往火炕里跳吗?”军侯唐飞怒声喝骂,一脚踢飞起一座矮桌,满脸愤愤,他是雷子的族侄,长的很彪悍,豹眼环须,吼声如雷。 唐雷皱了皱眉头,依旧淡淡的说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滚出去!”声音不大,却是不容人抗拒,别看唐飞脾气暴躁,但在叔父的面前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低着头就要往帐外走去。 向存摇了摇头,挥手说道:“算了,小飞说的也不无道理,雷子不要怪他了。” 唐飞不由看了看叔父,见到他点头之后,方才敢停下脚步来,静立一侧。 只听唐雷轻声问道:“大人,郡守大人虽然奉命统军,也曾以校尉之职统领我等,但如今这些人马皆由大人直接统率,是进是退,只须大人一句话便可,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唐雷绝不皱下眉头!” 话一说完,唐雷直接转身离去,唐飞等人张口欲言,却也不曾开口,只是抱拳说道:“听凭大人调遣!”纷纷离去,气势汹汹涌来的众将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他们不曾来过一般,而向存这个时候更感觉心中痛苦的紧。 大踏步的冲出大帐,向存贪婪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脑海之中混乱不堪,他不像扶禁那般在意功名,因为他原本就是统军的都尉,虽然打了败仗责罚是免不了的,但天底下又有几个统将会不败?况且这次的主将乃是郡守大人,他的责任相对较轻,可若是明天真的全力攻城,不仅这点这六千士卒要拼光了,便是他自己的性命能不能留下来都难说了。目光缓缓落在郡守扶禁的中军帐上,向存眼中的痛苦神色更深。 夜半,向存犹豫着朝扶禁的军帐行去,每迈一步,都能感觉到全身多一份颤抖,冰冷的寒冬深夜,向存的手心尽然满是汗水,几十步的距离,在向存的眼中,却像是迈了几十年一样艰辛。 脚步在帐前停了下来,军帐之中漆黑一片,看样子扶禁已经睡下,向存很是犹豫要不要进去,在军帐前面值守的扶禁亲兵,这时有一人开口说道:“都尉大人,郡守大人已经睡下,是否有紧急军情需要属下通禀?” 向存看着他们整装束甲,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感觉身上冷汗直冒,本能的摇了摇头道:“算了,也没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时帐中却是响起扶禁的声音:“向兄弟来了吗?让他进来吧!” 亲兵让开道路,恭敬说道:“都尉大人请!” 向存无奈走进军帐,扶禁已点燃了油灯,看着昏黄灯光下,扶禁老态龙钟的样子,向存心中一软,松开紧握刀把的手,轻声劝说道:“大哥,我们还是撤吧!攻城没有丝毫的胜机!” “住口”扶禁从踏上一跃而起,指着向存说道:“三更半夜过来,你还是想要劝我?这件事不要再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向存被这一吼,蓦然想起此番来意,手扶刀柄大声反问道:“难道你真要害死我们不成?” 帐中灯片昏黄,扶禁却看的清晰,不屑的看了向存握住刀柄的手一眼,鄙夷说道:“你还想杀我不成?” 向存被说破心事,心下大骇,但一想到关下的尸积如山,无数袍泽白白战死,顿时怒火中天,狂吼一声拔刀而去,“我就是要杀你!”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章 扶禁的亲兵听到郡守大人与都尉大人的争吵,不由皱了皱眉头。两位大人相处了十几年了,虽然不是亲兄弟,有时候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一些,他们虽然跟随郡守大人身后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对两位大人之间的事情却是常听郡守大人提及,两人最初从军之时在一屯之中当斥候。后来立下战功,一个当什长、一个当伍长,然后是屯长、队率,军侯、假军侯……向来同生共死,荣辱共享,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但一直都是都尉大人让着郡守大人,都尉大人脾气很好,也很谦逊,军中上上下下,不管是士卒还是军官,都能处的很融洽。 可听到都尉大人激烈的反驳之声,他们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而当郡守大人那句“你还想杀我不成?”响起时,亲卫兵感觉到了恐惧,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掀开帘布冲了进去,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军帐之中已经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吓人。 亲兵大气不敢喘一口,昏黄的灯片下,只见郡守大人与都尉大人面对面站立着,一言不发,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都尉大人的后背。 看到两位大人不再争吵,亲兵们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退出帐外,可就在这里,向存“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号啕大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转身退去的亲兵吓了一跳,他们猛然回过头来,随即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一把锋利的战刀笔直的插在郡守大人的胸前,郡守大人苍白的脸上,瞪大地眼睛紧盯着前方,充满了惊疑和愤怒。这一刻他们似乎听到了鲜血的滑落的滴答之声,扶禁瘦弱地身躯笔直的往后倒去…… 尖叫之声便在这时响起,脑袋一片空白的亲兵们这一刻生怕向存杀人灭口。拔腿冲向帐外,惊恐大吼:“向存谋反,向存杀了郡守大人……” 刚刚静下来的益州军寨瞬间沸腾了起来,满是惊讶神色地士卒将校纷纷探出了脑袋…… 中军帐中的向存跪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扶禁,号淘大哭了几声之后,他便不哭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长死了,为什么哭不出来?为什么一滴眼睛也流不出来?向存很迷茫,怎么想也想不通,难道是因为是自己杀了他地缘故? 随即向存又茫然的想到,自己为什么要杀大哥?我和扶禁不是一向都亲如兄弟的么? 军司马唐雷与营中众将这时都赶了过来。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们直接冲了进去,等见到扶禁已经死绝之后,众人脸上神色怪异,但他们的眼神之中多少夹杂着一丝庆幸之色,一丝解脱。 唐雷深邃地目光从扶禁的尸体上收回,落到了向存的身上,他想了想,抱拳说道:“大人,郡守大人已死。大军如今当由都尉大人全权指挥,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回声,跪在那里的向存就像是一根木桩一样,一动也不动。 这种反应,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众军司马、军侯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郡守扶禁死了没有关系。可都尉向存若是有什么意外。大军立即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情况,营中的存粮已经吃光了。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大军无以为继,又没有一个有威信的人能够站出来,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唐雷感受着身旁众人焦急的目光,凝神细想了片刻,随即再次开口说道:“大人,营中断粮了,到了明天,六千兄弟就得饿肚子,还请大人赶快想个办法!” 一说到营中的六千士卒,向存终于抬起了头来,看了看四周,都是熟悉地面孔,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扶禁,向存喃喃说道:“你们都来了?” 唐雷点了点头,劝说道:“大人,明天怎么办?大军还要不要继续攻城?” 向存“蹭”的一声挺起身来,青筋暴起的双手猛然抓住唐雷的皮甲,几乎要将他凭空拎起,向存两眼狠瞪着唐雷,狠狠说道:“攻城?攻个鸟的城?你还嫌死地人不够多吗?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唐雷没有丝毫地惊慌,平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淡淡问道:“不管攻不攻城!六千兄弟总要吃饭,大人难道想看着这些兄弟活活饿死?” 向存心中一惊,唐雷地话终于将他从莫名的悲愤和打击中清醒了过来,松开了唐雷,向存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缓解心中的压抑,也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半晌,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沉吟了一会,随即坚定的挥手说道:“突围!沿白水往东南,我们去巴西,巴西有吴中郎将的大军守卫,粮草问题很容易解决,等到明年开春之时,养精蓄锐之后再来报仇!” 一个假司马随即问道:“大人,去巴西之路皆崇山,根本没有道路可走,既然如此,还不如折转阴平郡为妙,再怎么说,阴平郡也是我们的根本,只要回转广武城,还能及时补充起折损的士卒!”阴平郡紧临广渭郡的临洮等城,虽然有大山阻隔,但依旧不能阻挡西凉人翻山越岭之至,这些西凉来的流民很多都曾参加过叛军,稍微组织一下便有战力。 向存却是摇了摇头道:“荆州人既然攻下了马鸣阁,必然就会沿途注意着通往阴平郡的通道,若是平常,还可以杀出一条血路过去,可如今粮草尽绝,士卒哪来的力气作战,只要被荆州人在路上阻住两三天,我们必死无疑。” 唐雷这时却又再次开口:“大人真以为我们还能回去么?” “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向存不解问道。 唐雷伸手指了指帐外道:“刚刚郡守大人的亲卫一路号叫,一路冲出大寨,此刻恐怕已经是在去汉寿等城的路上!” 向存再度变色,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颤声问道:“他们,他们喊的什么?”刚刚他失神了许久,几乎已经记不起刚才的事,所以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 “都尉大人谋反,刺杀了郡守大人!”唐雷说的很慢,声音也不大,但那一字一句却像是一柄柄重斧狠狠的砍在向存的胸口,砍在他全身最柔软之处,而一旁的众人却是面色冷肃,神色怪异。 这个时候杀了扶禁,当然对于大军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都尉大人太不小心了,只要不被人发现,大可以说是被荆州所刺杀,想来士卒虽有疑问,但大敌当前,也不会出什么差子,可被扶禁的亲兵这么一乱嚎,事情就有些不好处置了,尽量的安抚下士卒虽然要费一番周折,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他们这些人虽然不能震慑全军,但管住自己手下的人马还是能够做到的,再说扶禁最近下令强攻葭萌关,士卒死伤惨重,营中对他多少有些意见。 可别的地方不同,驻军巴西郡的中郎将吴懿显然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吴懿得到消息之后不派兵过来围剿已是客气,再想要得到他的粮草那就不太可能了。刚刚他们急急忙忙的赶来中军帅,想要确认一下扶禁的死活,却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如今听到唐雷这么一说,他们心下骇然,顿时在心里将向存的祖宗八代怒骂了个遍。 向存也是懊恼不已,自己平时自诩才智过人,关键时刻尽然犯下如此大错,这下子该如何收尾?向存不由皱紧了眉头,逃往阴平是死路,逃往巴西结果可能是等于送脑袋给吴懿砍,剩下只有两条路,除了等死,就是投降。 想到投降,向存几乎崩溃,在战场之上向敌人投降,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不投降还能怎么办? 严峻的形势让向存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冷静了下来,为了六千士卒的出路,为了自己的这条性命,接下来的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能慎之又慎,但投降这种事,显然是不能由他这个都尉说出来的。 目光再次落在唐雷的身上,向存装作失措的样子问道:“雷子,你给我拿个主意吧,我现在方寸已乱,脑子里一团糟……” 唐雷饶有深意的看了向存一眼,又看了看一旁众人,随即抱拳说道:“众兄弟有何高见?” “没有,没有,大军之中,若论才智当以都尉大人居首,雷兄弟次之,我们都是大老粗,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如今都尉大人乱了分寸,还望雷兄弟多费点心思。”几个军司马、假司马异口同声,摆出一束手无策的模样。 唐雷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拱了拱手,连道客气,随即语气一转,坚定说道:“摆在面前的只有二条路,一是等死,二是投降,当然要是还有人愿意去攻打葭萌关,兄弟我定然尾随其后,不死不休!” 帐中刹那间变得格外的冷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向存的身上,虽然他们皆有意投降,但像唐雷这般有勇气说出来的却一个也没有,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唐雷乃是益州第一门阀唐家的人,即便是州牧大人都要对唐家客客气气,这番话从唐雷嘴里说出来与他们自己说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可降与不降,还得由向存决定。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昨天夜里,益州军营寨之中闹腾的厉害,一会儿欢呼之声震天,一会儿惊叫连连,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这让驻守葭萌关的校尉霍峻很是警觉,一夜到亮都瞪大了眼睛守在城楼之上,生怕发生意外。霍峻的小心在荆州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就像如今,益州军已经不进攻了,可他还是在附近的山头之上安排了探哨,以防益州军有什么诡计。 天刚刚放亮,霍峻就迫不急待的让人去将庞统请了来,想让这位“凤雏”先生帮他研究一下。庞统与霍峻认识的很早,早在夏口之时就曾共事过,交情很不错,庞统这人眼高于顶,一般人他不屑与之交往,可要是入他法眼的人,庞统向来很热心,霍峻相请,庞统很快就赶了过来。 等到了城楼上时,庞统才发现,张裕也在。张裕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说他是俘虏吧,刘封不仅没有将他关押起来,而且对他还不错,可荆州军中众人对他却是怒目而视,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原因就是这家伙口没遮拦尽然当众说大公子有“帝王之相”,这他娘的不是明摆着的想害大公子么? 霍峻对他倒也显得宽和的多,看他整天闲着无聊,又写得一手好字,就将记录士卒战功的任务交给了他,也算不白白浪费军粮。 与张裕打过招呼之后,庞统就与霍峻商讨起昨夜之事,两人话没有说几句,就听士卒过来禀报道:“大人。关下有益州人过来求见请降!” 几个人感觉有些诧异,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益州人好几天没有攻击了,他们正小小翼翼的防备着。没想到等来的确是这个消息!不会是过来诈降,想要骗开城门的吧!霍峻有些惊疑不定。转瞬又想到,汉升兄“暗渡陈仓”也有十来天了,难道已经攻下了马鸣阁? 霍峻看了庞统一眼,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大定,一跃而起,朗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人,就一个!而且赤手空拳!”士卒恭敬答道。 霍峻本来还想去城墙上先问几句话,闻言顿时止住身躯。对着士卒说道:“开关门,放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帮益州矮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益州矮子”其实不矮,等唐雷站在霍峻面前之时,霍峻才发现,这人似乎比他还要高一些,再细细看去。唐雷宽面大耳,气度不凡,身处险境,脸上尽然没有丝毫地表情。 霍峻前前后后将唐雷看了三遍。脸上露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意,缓缓问道:“来者何人?” “益州阴平郡都尉向存帐下军司马唐雷!”唐雷的声音依旧平淡,身在葭萌关上,却与在益州军营之中别无两样。 霍峻惊讶道:“唐阀的人?你与唐靖是何关系?” 唐雷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将军认识家主?” 霍峻哈哈一笑道:“将军这个称呼我可担当不起,我不过就是个校尉而已,至于唐家主。哪里是我这种粗人能结识的。不过蜀中唐阀乃益州第一门阀,我能得知唐老家主姓名。也不算奇怪吧!”实际上唐靖这个名字还是张裕对他说起地,张裕似乎看过刘封的面相之后便对刘封死心踏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是霍峻信任他的原因。 唐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大人之坦诚,确实认人钦佩,难怪能调出如此善战之兵士,在我万余大军的强攻之下依旧稳丝不动,确非侥幸。”顿了顿唐雷接着说道:“我不过是唐家的一房偏支,不提也罢!” 霍峻道:“此战非是我军善战,而是地形有利罢了,益州军空有万余,却难以展开,葭萌关前仅够数百士卒同时通行,防守面窄小,别说只有一万人马,便是十万大军又能怎样?只要关上粮草兵械足够,非用奇谋不可胜!” 唐雷似乎深知霍峻所说乃是实情,不由点头称是,对于霍峻这种坦荡气度,颇为佩服。 “不知军司马大人此来何意?”霍峻终于开口说道正事。 “奉都尉大人前来请降!”唐雷虽是请降,但却是一副你投降我的口气! “请降?雷老弟,你们还有六千大军,我这里可只有千余人,六千人向我们一部士卒请降?这个……”霍峻这里稍稍说了一句假话,其实在葭萌关后面的山林之间,还有中军和中部的近两千士卒在休整,随时可以进关增援。 唐雷不知道这个霍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看他前面说的话,又不像是一个做假地人,只是摇头说道:“校尉大人派人攻占了马鸣阁,营中昨日已经断粮,如今进退失据,除了投降之外,已别无选择!” 霍峻一直没有得到马鸣阁那边的消息,如今听到唐雷如此一说,心中大喜,但他谨慎的性格让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是沉吟说道:“两军交战月余,皆死伤惨重,早已结下深仇大恨,非是你益州军得到粮草、进驻关上之后再反戈一击,我们这千余人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唐雷这个时候反而笑了起来:“大人,这事简单,可将我军兵刃全部收缴,再派人巡檄各营,以校尉大人帐下士卒之战力,面对万余大军时攻亦是不惧,如今面对手无寸铁之卒,还不是手到擒来!” 霍峻凝神看向唐雷,故作沉思问道:“军司马难道不怕我收缴你们的兵刃之后,再出兵攻打?” “不投降,大军已经断粮,根本撑不过五天,乃是必死,投降之后故然可能被杀,但总算还有一个希望,再说,尝闻左将军义子刘封颇有左将军仁厚之风,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想必也是做不出来吧,如今你们深陷益州,只能固守两关之间,若是这时再杀降俘,失了民心,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霍峻不由皱紧了眉头想道,这小子看样子已将我军的情形给研究透了,那这样就要更加的小心了!他想了想,随即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一个小小地校尉难以作主,不如这样,军司马大人暂时回营,容我派人前去征询中郎将大人的意见,如今中郎将大人远在马鸣阁,还请军司马交待一下,莫要沿途将我派出的士卒给劫杀了,我手下的兄弟死一两人固然心痛,但其代价可能会让军司马大人后悔不迭。” 唐雷当然知道他说地什么意思,不由点头称是,但随即又很是担心起来,荆州人可以慢慢的拖,慢慢的谈,但他们实在吃不消,营中今天已经断粮,每拖一天,士卒就得饿一天的肚子,这样下去,恐怕还未他们谈妥,营中已经哗变,帐下一乱,降不降都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霍峻准备送客的样子,唐雷第一次有些焦虑说道:“大人,能否先提供一点粮草……”霍峻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军司马,眼下两军是敌非友,还在对阵,若是你,你会白白送粮草给敌军吗?那不是拿自己手下兄弟的性命开玩笑吗?要粮草可以,等我们成为兄弟之后再说!” 唐雷向来沉稳地脸上,这时有了一些无奈,看着霍峻刚毅地脸庞,他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转身便赶回营寨之中。 庞统、张裕这时从侧室走了出来,满带笑意,霍峻问道:“先生以为这个唐雷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有关系吗?”庞统反问道。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若是益州军心怀不轨,那么投降多半是另有打算,这种情况,当然是要慎重考虑,怎么会没有关系?” 庞统笑了起来,指着城外说道:“等他们放下兵器之后,看押起来,这六千益州兵与六千百姓有何不同?除了等死之外,根本没有一丝反抗地力量。仲邈有何不安?不过你说的不错,此事干系重大,还是让伯威自己决定的好,他那个倔脾气,你们都知道,若是我们自作主张的话,恐怕一张脸得拉上个把月。” 说到刘封,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自从那天晚上夜袭之后,他们就没有得到过刘封的消息,但他们相信,凭借大公子的武艺和机警,纵然碰到什么危险也不会有事,当年数万曹兵都让他逃了出来,这点阵仗,那还会有什么问题。 霍峻说庞统他们再细谈了片刻,随即派出两路斥侯,一面将葭萌关前的军情送往马鸣阁,一面又将消息送到剑阁的王威手中,好在葭萌还有战马两百匹,这个时候倒是可以及时的传达消息。 唐雷带回去的消息让益州军众人焦急不安,但他们眼前毫无办法可想,只能被动的等待,对于霍峻提出的要等中郎将大人的回复再说,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葭萌关中的快马飞奔马鸣阁,只恨不得那匹马长上翅膀,一下子就能飞过去。 而无奈之下的他们,几能令士卒四出狩猎,虽然附近的野味根本不可能够他们五六千人食用,但有一点,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强上许多! 马鸣阁的刘封当晚便接到了霍峻传来的消息,益州军六千人马想要投降的消息,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刘封接到斥侯带来的消息之后,连夜赶回葭萌关,与他一同回转的还有韩风、阿多吉的一曲亲兵,孙尚香的一队女卒以及伍峻的一什斥侯,为了稳妥一些,马鸣阁处还留下中军的六百士卒由中将郎黄忠统率。黄忠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但几天的统御有道让刘封看到了他的能耐,足可放心交付重任。 益州军自然不敢有所阻拦,刘封一行众人畅通无阻,这种穿梭于千军之中的感觉让韩风、阿多吉他们感觉十分的痛快,跟在大公子的身后就是爽。 霍峻、庞统等人出关相迎,眼下益州军虽然请降,但具体什么意图,他们还没有揣摩清楚,所以不敢出关十里,只出了十步,以示敬重,刘封毫不介意,他现在一门心意就放在关外的益州军身上了,几个月来的艰辛此时一扫而空,脸上笑意盎然,显然对于益州军想要投降的消息大为兴奋。 未等进关,刘封已一把拉住庞统的衣袖,兴奋的问道:“先生教我!” 庞统停下脚步,奇怪问道:“教你什么?” “下面该怎么办啊!六千人唉,比我们人数还多呐!”刘封故作夸张,一脸的不可思议。 庞统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根本不上他的当,斜着眼睛说道:“你自己有了主意,还来问我?再说,我说出来的,你会听吗?” 刘封嘿嘿一笑。“先生深谋远虑,看的自然比我长远。事关大军前途,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杀了,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庞统看着刘封那副小人得志地表情。想都不想便脱口说道! 四周的人明显被庞统突如其来地杀气骇了一跳,刘封在战场上杀敌眼都不眨一下,此刻也有些心惊,,“这个……这个,先生。这个恐怕有所不妥吧!他们可是有六千人,这个真的杀红了眼,恐怕我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庞统不由瞪了他一眼,“怕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将白起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降卒,赵国从此一蹶不振!公子面前地不过六千人而已,何惧之有?” “先生,白起后面有秦国地支持,我们后面除了两座空关之外,便是敌友难测的西凉人,这种情况下杀了这六千人岂不是自掘死路?那攻打阴平郡可就阻力大增了!” 庞统白了刘封一眼。“那不就得了。明明你自己有主张,偏偏还要假惺惺的来问我!现在我说了。你倒是推三阻四的,问了岂不是白问?” 刘封几乎想要落荒而逃,这个那个的恩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来是想要庞统给他出个主意拿下阴平郡的,谁知道张口就是杀降卒,这可不是刘封喜欢干地事情,在刘封的眼里,这六千人可是宝贝,关系到能否拿下阴平郡的宝贝。 刘封回到城楼,听完霍峻的禀报之后,便让他派个人去益州军中去一趟,让人过来商谈受降之事。 霍峻派地人去的快,益州军中的回应更快,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已赶到了关上,来的还是唐雷,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你丝毫看不出益州军已经到了崩溃地边缘。 刘封回来地已经很快,当晚连夜便出发,第二天便赶到关上,但饶是如此,益州军已经断粮了一天,如果不是附近山林之中尚有野果可供采摘的话,士卒已经闹腾了起来,但杯水难解车薪,能撑地过一日,却很难撑的过三日,唐雷来的时候,向存甚至吩咐他直接留在关上吧!受降之事未谈妥就不要回来了,当然如果五天之内还未谈妥的话,也不要回来了,营里的人估计跑的跑,散的散了! 刘封如同当时霍峻见到唐雷时一样,饶有兴趣的紧盯着唐雷细看。 唐雷内心震撼于刘封的年轻,直着眼睛盯着刘封俊俏的脸庞,脑海之中不知道想着什么,他就那样挺直了腰杆站着,全身突出的肌肉隐隐露出一丝骇人的力量,但唐雷身上的劲道再强,也没法安顿好饿着的肚子,站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一阵咕噜之声便传了出去,在寂静的城楼之中,声音显得很是响亮。 唐雷略显尴尬,脸上有点发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却没有发现刘封的嘴角有一丝的笑意浮现,等了许久的刘封终于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六千人可以无条件的放下战刀、弓箭,听凭大人的处置,连命都交到了大人的手上,这难道还不够?”唐雷很是诧异。 刘封摇了摇头:“刀剑放了下来,还可以再拿,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你们可以随时反叛,人活着就是根本,还有报仇的机会,军司马大人,你说是不是?” 搞了半天,刘封尽然说出这种话来,这让唐雷很是郁闷,但他这个时候显然不好去顶撞刘封,自己受点气倒是没有关系,得罪了这个年轻的中郎将,六千兄弟的性命堪忧,想了想唐雷不由反问道:“那依大人之见,怎么样才叫有诚意?” 刘封眉头都不皱一下,淡然说道:“蛇无头不行,你将扶禁、向存两人的人头带来,这样我才能放心!” 唐雷大怒,一直平静的脸上突然间变的狰狞可恶,“刘封,你耍我!既然不想谈,那便直说,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便是!” 刘封脸色不变,喃喃问道:“这要求过份吗?军司马,你可别忘了,这场仗可是你们益州军先挑起的,连番血战。我的兄弟战死近千人,这个仇要不要报?跟扶禁、向存称兄道弟?我怎么去跟那些死去地兄弟交待?军司马既然不想谈。那就请便,我刘封在葭萌关上,随时等候你们的进攻。死一千人也是死。二千人也是死,再多花一千兄弟地代价,祭奠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我相信手下的兄弟不会有怨言!” 唐雷极为愤怒,若是身侧有战刀,他真想抽出来一刀砍下刘封地脑袋。但看到刘封身侧地两名亲卫紧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唐雷打消了这个念头,尤其是那个高出他近一个头的大汉如同一尊铁塔一般,眼若铜铃。血盆大口的模样,就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深吸了几口气,愈发的感觉到腹中的饥饿,想到手下地千余兄弟眼巴巴的还指望他能带回粮食过去,唐雷的语气有点软了下来,恳求说道:“大人,一心死战到底的郡守扶禁已经被杀了。如今军中上下皆愿投降。自愿放下武器,任由大人处置。已是一片坦承,若是大人担心都尉大人再叛,大可将他带在身侧,有不妥之时,可随意处置,若是大人还不放心,可将我军营中上下,假司马以上军官统统看押起来,何必非要置都尉大人于死地?” 一旁地霍峻也觉得大公子此番有些过了,刚刚他在城门处还说这些人杀不得,没想到转眼间就差点要逼的益州军再度开战,益州军断粮,此战已是必败之局,但击杀他们这六千人显然不如招降来的划算,一旦再战,明知必死的益州军必将暴发出恐怖的战力,那时候全歼敌军,亦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军还剩下四千人不到,战死一个可就少一个,不打仗便能解决问题,那自然是最好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刘封终于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说道:“军司马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是误了大事了!即然这样,还请军司马回转一趟,请都尉大人至此,商谈一下收降地细节!” 唐雷直想过去掐死刘封,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会没有想到?直到这个时候才说,莫非是在探究我军地底限?但我们连命都肯给他了,还有什么好探查的!可不管怎么说,他听到刘封这句话时,还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刘封还是愿意接受他们投降的,六千兄弟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大人,麻烦你派其他兄弟跑一趟吧!都尉大人有令,此事未谈成,让我直接呆在葭萌着上别回去了!” 刘封白了他一眼,那你刚刚还一副怒气冲天,准备回营中再杀回来的样子,弄了半天完全是在装模作样啊,但刘封这人向来不太刻薄,看到唐雷神情自若,装模作样从容不迫的样子,倒也有些欣赏,不多勉强,吩咐了身旁的韩风几句,便令人下关去益州军营寨了。 刘云大摇大摆的靠近益州军营寨,站在辕门下面,鄙夷的看了一眼营中,刘云放声喝道:“奉副军中朗将刘封大人军令,请阴平郡都尉前往葭萌关一叙!”刘云虽然不过是个亲兵什长,但久随刘封身后,见惯了大场面,丝毫不将数千敌军放在眼里,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股豪爽之气。 益州士卒闻声,连忙进帐通禀,向存闻言有些犹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封不与唐雷直接谈,非要与自己相谈,但这个时候已经没的选择了,大伙都饿了一天了,这投降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与众人交待了几句,向存孤身一人急往辕门处奔去。 远远的看着刘云长枪一般立在那里,向存只是点头示意,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再怎么落魄,也是一个都尉,自然不会将一个传令兵放在眼中,只不过刘云比他想象中要居傲的多,看到向存埋头就要走,刘云冷笑一声:“大人且慢,我家公子让大人带样东西过去。” 向存不由抬头起来,奇怪问道:“什么东西?” “郡守大人的人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案之上摆着一颗人头,血已干涸,皮肉干瘪,显然距砍下来,已有一段时间的间隔。 厅中众人看着那颗干巴的人头,神色各异,刘封脸上冷肃看不出一丝表情,霍峻微皱着眉头显得很是疑惑,而向存则是悲愤,唐雷冷漠,不一而足,面色各异的众人却有一个共同之处,一点声响都没有了,静的可怕,甚至连楼外城墙上的战旗猎猎作响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唐雷肚子里的“咕鲁”之声再次响起,作为军司马他本来不至于挨饿,但看着手下兄弟绝望的表情,唐雷还是将士卒送来的野果推了回去,身先士卒这句话不仅仅是用在战场上,挨饿之时,他也记在心里,结果就是肚子不停的闹腾,让他不得安宁。 声音虽小,却打破了厅中的平静,刘封抬起头来,看了看神色悲愤的向存,随即微微偏过头去,对着一旁的韩风说道:“子羽,去弄点吃的来!” 向存收敛起悲愤的情绪,开口说道:“大人,还是先谈正事吧,关下可是有六千兄弟在等着我的消息!” 刘封有点惊讶说道,“吃饭难道不是正事吗?那都尉大人以为什么才是正事!” “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相对于六千兄弟来说,我们不急的!”向存没有想到投降还有这么麻烦的,自己大军想要投降尽然还没要看对方的脸色,看他们准不准,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憋屈。 刘封挥手说道:“我也不急的!不过六千人吃饭的事情太大,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但都尉和军司马地吃饭问题,我倒是可以先解决掉,事情要一样一样的来,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都尉大人,你说是不是?” 向存叹了口气,很是无语。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白搭。 韩风的动作一向很利落,去的快,来的也快,刘封他们说了几句话的时候,他便取来了米饭,没有菜,米饭却是很白。 向存心中挂念着营中士卒地生死,吃不下,唐雷看了看刘封、向存。不想吃。 刘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嘀咕着说道:“看样子军司马大人在营里吃的不错,想来益州兵差不到哪里去,看样子投降之事倒是不急!” 向存、唐雷不由色变,互相对望了一眼,唐雷看到了向存的焦急之色。只能苦笑着接过韩风递来的饭碗。开始往嘴里扒饭。刚开始几口心中还有一点勉强,但几口饭下去,唐雷似乎更饿,转眼之间一碗饭已全都下了肚,看着木桶之中还有不少的米饭,唐雷紧盯着刘封问道:“大人,我能不能再吃一碗?” 刘封对这个唐雷似乎很看重,笑了笑:“军司马随意,不过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将来若有机会去蜀郡,你可要请我去吃一顿好的!” 唐雷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哪里还管得了那么长久,一边往碗里乘饭,一边点头说道:“应该的,那是应该的!” 向存却是一动都没动,只是眉头皱地更紧。 刘封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摆谱也摆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便直说道:“我奉左将军之命领霹雳营五千兵马入蜀。相助益州牧刘璋大人抵挡西凉叛军,至今已有半年时间,阵亡了千余士卒,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转战数千里死了千余兄弟,这本没什么,但可笑的是这千余兄弟没有死在西凉人的铁蹄之下,却是死在益州军手里,不知道都尉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向存心中有气,恨不得破口大骂,葭萌关前加上马鸣阁,阴平郡的士卒死伤近五千余卒,全部拜你们所赐,这又怎么算?只不过成王败寇,死了五千人不假,但活着地六千余人还要活命,向存不敢惹怒刘封,只能含糊说道:“我不过是个都尉,上面有州牧大人地军令,下有郡守大人的指派,只能奉命行事,与中郎将大人开战,实非得已。” 刘封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都尉大人知道,我军如今不过只有两关之地,如今再加上一个马鸣阁,勉强可以算做三座险关,但雄关虽险,兵械还算充足,惟独缺的便是粮食,我霹雳军一月消耗近万斛粮食,如今已近粮绝,再要供给你们六千大军,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呐!” 向存心道你糊弄谁啊,西凉人走之前曾往葭萌上运送了大量的粮草,你当我不知道?心中所想,嘴上却是一套,向存皱了皱眉头:“中郎将大人对于我军投降之事,好像没有一点诚意,我军断粮不假,士气低糜也是事实,但这六千大军还有一战之力,我相信身陷必死之地,生机全无,士卒若是倾力攻城,虽然攻下葭萌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想来中郎将大人也捞不到多少便宜,大人你说呢?” 刘封剑眉微动,脸上尽然浮现出一股笑意:“都尉大人这是威胁我?” 向存拱了拱手道:“不敢,不过向某人为了六千兄弟的安危而有勇气杀了相处十几年的兄长,如果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宁肯轰轰烈烈的战死,也不愿活活饿死!如果今夜还得到大人地粮草,明天凌晨,帐下的军司马将会率兵攻城,如何选择,任由中郎将大人决定!” 闻听向存充满杀气的语气,刘封本来有些笑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讥诮,他冷眼看着向存,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用冰冷的口气说道:“都尉大人可知道,原本我是想要扶禁的脑袋和你的脑袋地,如今你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完全是因为唐军司马地说情!你这点恐吓,其实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本来就没有指望你们能够投降,事实上,我和营中的兄弟自从踏进益州地土地以来,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到荆州去,只不过是想多拉几个垫背的面已,都尉大人既然想要开战,不妨请便,明天只管整军来战!” 向存心中无奈,这个刘封很年轻,长的也很俊俏,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很好对付,没想到确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这开战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冒险的,否则还要亲手杀了兄长干吗?一旦开战,那已是必死无疑之局,那得慎之又慎,可刘封绕了半天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向存心中有无奈,听到刘封这样说便干脆直问道:“大人有何条件不妨不说,我们连命都可以交出来,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需要扣住都尉大人与众军司马在身侧,稍有风吹草动便全部杀光,即便下面的军候、屯长想乱也没有法子,蛇无头不行嘛!军司马你说是不是?”刘封朝唐雷看去,只见那个神色一直平静的军司马一脸的无奈,这话好像是他前面刚说过的,好在他直接揽在了身上,否则不知道向存心里会怎么想! 刘封这时却正色说道:“向都尉,关上粮食虽少,但将就一点还是勉强够关下的六千大军吃几天的,但我凭他们将粮食送到你们手上?仅凭你那投降两个字吗?你将自己帐下的六千人性命看的重,我没有意见,但我手下四千兄弟的性命就不重要?关上粮食有限,都被你们的人吃光了,我们怎么办?” 向存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向存领六千士卒誓死效忠中郎将大人,若是主公不嫌弃,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句话,属下万死不辞。” 看着向存单膝跪于地上,一旁的唐雷也只好跪倒效忠,刘封没有阻挡,只是笑了笑,看着低头跪在那里的向存,刘封说道:“刀山火海,我自然是不会要你们去的,只是不知道向都尉这句誓死效忠是否说到做到!” 向存看着刘封一副磨磨蹭蹭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担忧着六千兄弟的存亡,忧心如焚!他知道刘封心中还有疑问,生怕他们得到粮草之后再度反叛,心中一狠,钢牙一咬,狠狠说道道:“只要中郎将大人答应接受我等投降,能为关下六千士卒提供粮草,我立即可以将头颅奉上!” 厅中众人不由扼然,没想到向存尽然为了帐下士卒连命都不要了,看样子他杀扶禁来降,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刘封本来还想说,你这条命现在已经掌握在我的手里,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你自己不动,难道我就取不下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向存忠心也表了,狠话也说了,自己若是再打击他,恐怕虽然自己优柔寡断,难成事了。 刘封当即说道:“仲邈,你去安排人手运粮出关,维持六千士卒一日二餐,一餐米饭,一餐稀饭便可!” 霍峻闻言点了点头,知道大公子向来稳重,既然这般交待,自然有他的道理,没有二话,立即就朝厅外走去。 刘封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向存、唐雷大喜,以为自己的效忠起了作用,这时却听到刘封说道:“向都尉,我有一事相求!” 向存刚刚对刘封的不满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心的咧嘴笑道:“主公尽管吩咐!” “我要攻取阴平郡!”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刘封的狡诈出乎了向存的意料,阴平虽然贫瘠,但对荆州军来说那可是个香饽饽,向存原本的想法就是以帮助刘封全取阴平郡为代价,为帐下士卒争取一点利益。但刘封根本不管这一套,先前他根本提都不提阴平郡一句,只是磨磨蹭蹭讨论粮草的问题。 刘封不提,向存自然也有没要提,磨了半天的嘴角,等到向存表下决定誓死追随之后,再开口求助,说要阴平郡,这个时候向存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向存看着年轻的刘封狡诈如斯,恨的牙根痒痒,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刘封已经安排人去弄粮食,这个时候只要说个不字,到手的粮草可就没了,这手边敲打,边赏赐的手法,实在让他玩的如火纯青,不服都不行。 向存咬着牙点了点头,抱拳说道:“主公有令,属下自当效劳。不知主公准备起兵?” 刘封上前几步伸手将向存扶起,亲昵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向,不急的,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关下的六千人同样是我兄弟,平白多出这么多的兄弟出来,我们自然要先熟悉熟悉,有老向的帮忙,阴平郡逃不了的!” 向存哭笑不得,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呐! 刘封说不急,果然是不着急,他一面指派霍峻负责为关下的益州兵提供粮草,一面将益州军中众军司马、假司马请来关上一聚,同时令伍峻将益州兵归降的消息传至剑阁、马鸣阁等处,晓喻各闻轮翻休整。 去请益州军官的是唐雷,众军司马听到消息之后,个个脸带忧色,先前是忧虑荆州军会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给大军提供粮草,如今刘封同意受降了,他们却忧虑着自己的性命和前途。此时刘封招他们去葭萌关,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众人皆认为最好是留下一半人来,一有动静,还可以有个照应。 唐雷见识过刘封的手段,知道这个年轻的中郎将惹不得,这算是他接手益州军后下的第一道军令。若是完成不好,很有可能翻脸无脸,唐雷听到众人揣揣之言很是愤怒。向来冷若寒冰的脸愈发地冷峻,指着众人冷冷说道:“不去的可以,我帮他把头带去,我不想因为个别人地贪生怕死,而害的大家一起死!如今都尉大人还在刘封手中,六千兄弟还得靠荆州人的粮草活命,我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顿了顿之后。唐雷冷笑道:“有谁不想去的?”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尽然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 闻听大军已投降荆州人,又看到众军司马、假司马地离营,益州军大寨明显有些躁动不安。益州兵与关上的荆州人本来是生死仇敌,不死不休,没有想到转眼之间便成了兄弟,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们很不适应。对于投降之事,很多人也都有看法,认为头同断,血可流,大丈夫败于敌手,无非一死而已,怎么能干投降地勾当。如今这些军官却是贪生怕死去乞降。实在让他们感觉丢尽了脸面。唾骂之声连绵不绝。这让留营的军侯、屯长个个心脏提到了嗓子处。 好在兵械还有手中,士卒们心中还有些底。再加上唐飞等军候带着忠心的亲兵四处巡视,营中虽然肃杀之气萧萧,却还没有发生暴乱。 霍峻奉刘封之命为益州军提供粮草,看似很简单的一个任务,如今却是很费神,霍峻从军十几年了,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他知道如今的益州军就像是一根爆竹,若是不小心点燃的引线的话,很有可能玉石俱焚,所以他带着亲兵来回巡视之时,很是仔细。 弓箭手陈锋这次也被安排在搬运粮草地行列之中,一边搬着成袋成袋的粮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骂还一边朝粮袋吐着口水,恨不得吃这些粮食的人死光光。跟他一伍的四个兄弟这些天来战死了两个,都是死在益州军攻城的利箭之下,他们这一伍兄弟在一起有好几年了,可能是因为都是弓箭手的缘故,冲锋时前面有盾牌手、长枪手护着,撤退时,他们总是最先撤离,他们活的要比其他人长久一些,他们这一伍四个士卒一个屯长当年在夏口就是很铁的哥们,这次蓦然间战死两个,让陈锋很痛苦,心都快滴出血来了,他抱着兄弟冰冷的身躯之时曾发誓,一定要帮他报仇。 当然,陈锋不知道自己地兄弟死在哪个益州兵的手下,敌军攻城之时密密麻麻,利箭如蝗遮天蔽日,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但他知道,仇人便是这些益州人,只要将他们杀光,那肯定错不了。可世事无常,转眼间敌人便投降了,他再也有没有报仇的机会,现在还要给他们运送粮草,陈锋越想越气,肩膀一用力,将扛在肩膀上的粮袋扔到脚下,一屁股就坐了上去,狠狠骂道:“这帮狗狼养的东西!” 一旁的伍长铁头吓了一跳,看到校尉大人铁青着脸朝这里走来,不由浑身冒出冷汗,伸手拉了陈锋一下,急道:“疯子,快起来,起来啊!” “老子不干,那帮狗娘养的东西,凭什么让老子帮他们运粮,老铁,你忘了石头、阿东怎么死地?就是被那帮狗娘养地东西射死的啊!老子恨不得扒他们地皮,吃他们的肉!”陈锋没有看到霍峻,嘴中尤自骂骂咧咧。 “怎么了?累到了?” “没,老子就是……”陈锋话到一半,蓦然感觉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只见校尉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陈锋吓了一跳,如座针毡一般蹦了起来!慌忙抱拳说道:“大人!” 霍峻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陈锋前面说的话,只是轻轻的拍着陈锋的肩头说道:“怎么了,陈锋,是不是累到了?坐,我们坐下来聊聊!”说完,霍峻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笑眯眯的指了指身旁的泥土。又对着铁头说道:“老铁,让兄弟们先歇一歇,一起过来聊聊!” 霍峻统军不是一天两天了,向来军纪严整,铁头和众士卒都是既敬又畏,听到霍峻吩咐,铁头扯开嗓子喝道:“校尉大人有令,全体休息,围过来聊聊!”铁头喊完,只觉得喊的好呦口,命令众人过来聊聊? 霍峻只是笑,似乎今天想把几年来的笑容都给补上。 士卒的动作很利落,就像他们临阵对敌之时,一样训练有素,当即放下了手头的活,围座成几圈,负责运粮的士卒有二曲,四百人围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但却没有人吭声,一切都井然有序。 陈锋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弄不懂校尉大人的意思,而铁头也很害怕,生怕疯子的话引来大人的责罚。 “陈锋,刚刚怎么了,是不是连续作战,累到了!”霍峻看着士卒已围坐了过来,首先开陈锋还在思考刚刚的话有没有被校尉听到,蓦然闻言,心中惴惴,抬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的霍峻,又看到一旁满是焦急神色的铁头,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大人,我没有累到,我就是想不通!” “哦?什么事想不通,能不能跟我说说!” “大人,石头和阿东都战死了,被益州人射杀在城头,我要报仇!”陈锋话说开了以后反而不怕了,声音也很坚定,充满着凌厉的杀气! “这一仗到现在为止,我们左部阵亡了近五百兄弟,极为惨烈,看着城头的鲜血,我也想为死去的这些兄弟报仇!”霍峻长叹了一声,刚刚还有些笑容的脸上回复了往常的冷肃,严肃的有些吓人。 “可是,大人,益州人投降了,成了我们的兄弟了,这仇还要怎么报?那些死去兄弟的仇,还怎么报?”陈锋蓦然站了起来,厉声质问,想将满腔的发泄出来。 铁头色变,霍峻却是依旧端座,他挥手示意陈锋坐下来,缓缓答道:“陈锋,你为什么加入荆州军?” 陈锋一呆,心中一颤,哀伤说道:“家里人都饿死了,我娘临死的时候让我去参军,娘说打仗会死人,但总算能有口饱饭吃!……” 四周众人一片哀伤神色,显然大都有这样的经历,天下大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娘让你拿起战刀,是想让你活下去,而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你娘失望。”停了一停,霍峻凝神说道:“兄弟死了,我们都想报仇,可你知道这一仗继续打下去,还要死多少人?我们这些兄弟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想报仇是不错,但若是为了报仇,而战死更多的兄弟,那新仇怎么办?是不是继续这样杀下去?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完仇人?那些战死在城下的益州兵难道就没有兄弟吗?他们的父母难道就希望他们走上战场吗?” 众人无不低下头来,陈锋紧咬着牙关不知道怎么回答。 霍峻没有再说下去,直起身来拍了拍陈锋的肩膀,“打仗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没有人喜欢杀人的!”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刘封看到益州军各部军司马鱼贯而来,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伸手拉着一旁的向存,大笑着说道:“向兄,快来帮我介绍一下!” 众人明显是愣了一下,一时有点弄不清楚这个年纪轻轻,穿的跟普通士卒一样的人是谁。看着他与都尉大人那副亲昵的样子,好像是深交故识,听他的口声那是荆州人,可好像没有听都尉大人提起过啊,都尉大人什么时候认识荆州人的? 唐雷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知道刘封在玩什么把戏,轻咳了一声,对着刘封抱拳说道:“主公,属下奉命请各部军司马、假司马至此,十四人已尽数赶到,还有什么吩咐,请主公示下!” 刘封轻哦了一声,对于唐雷的态度远没有向存这般亲热,随即轻声说道:“军司马一路辛苦,先去休息一下吧。还有,如今我们同在左将军帐下效力,主公两字我是担当不起的,军司马可以直接叫我伯威!” “属下不敢!”唐雷很是恭敬。 刘封不置可否,转身笑着对众人说道:“能与诸位将军化干戈为玉帛,实乃一大幸事,从今往后,大家就是兄弟,自当荣辱共享,福祸同当!我已令人准备宴席,今晚好好庆祝一番。” 看到众人脸上浮现出的喜色,刘封接着笑道:“封年幼轻狂,见识肤浅,以后还指望各位兄长多多指教。尤其是向兄,封仰仗之处甚多,万不可推辞。” 众人没有想到刘封这么好说话,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心中不由大定,同时又有些惊讶于他与都尉大人的关系,难道他们果真早就熟识? 只有向存感觉到手下这帮兄弟的疑惑目光,偏偏找不到机会解释。只能心中苦笑不已。 刘封准备的“宴席”很是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他就是派出一屯士卒入山林狩猎,弄几只野味来弄场烧烤晚宴,似乎已到了穷的揭不开锅的地步。不过阿多吉不愧是在山林间长大的,对于狩猎之术颇为在行,短短半天的时间。他不仅猎得不少野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尽然还弄到一头山猪。 山猪皮厚,肌肉结实。架在火堆上一烤,油滴不断,火苗猛窜,十里飘香,再加上关上还有一些香料洒在上面,葭萌关肉香阵阵,饿了一天地益州军军司马个个看着那头肥猪口水滴答。恨不得扑上去啃个精光,不过刘封倒是不急,他拉着向存胡侃连连,从天上说到地下,从荆州再说到益州,中间再加上一些听来的奇闻秩事,气氛热烈,欢笑不断,也让众人心中警惕降低了不少。从眼前地情况来看,最起码刘封不像平常人对降卒那般冷嘲热讽,这个年轻的中郎将对他们很坦诚。 而等到香喷喷的烤肉吃到他们嘴里的时候,众军司马已是放下心来,看样子投降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还能吃顿饱饭。 往后一连数日,刘封都将他们留在葭萌关上同吃共宿。并且将韩风、阿多吉两个亲兵屯长赶的老远。那副君子坦荡荡地模样,几乎让众军司马感激泣零。 向存和唐雷以及几个头脑清醒的军司马都感觉到了异常。他们不知道刘封是不是天性如此豁达,从刘封的种种作为来看,似乎有些热心地过头,还有这几天没有回营,帐中士卒的粮草是否按时供给,大军是否稳定,满脑子的疑问旋即塞满了他们的脑袋,他们忍不住想要回营去看上一眼。 可当向存提出回营看上一眼的时候,刘封笑眯眯的回绝了,“向兄,我说过,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荣辱共享,福祸同当,关下的六千士卒是你们地兄弟,当然也是我的兄弟,你看我像是对兄弟刻薄的人吗?” 看着众人惊慌摇头的样子,刘封笑道:“对嘛,诸位兄长既然信任小弟,就无需太过挂念,这几天我让仲邈,就是校尉霍峻大人负责粮草诸事,那是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仲邈从军十几年了,这点小事要是都办不好,那他这个校尉也是白当了!”向存急忙说道:“既然是霍校尉负责粮草之事,想来是不会有差错的,属下只是担心营中将士不明白大人苦心,若是发生闹事等问题,恐怕……” 刘封摇手笑道:“无妨无妨,向兄带出来的兵我怎么会不放心的,士卒没有人愿意打仗的,如今大家亲如兄弟,怎么会闹事,向兄实多心了,哦,对了,叔义兄不久就会赶来,不如我们去关后等他吧!叔义是我兄弟,也算是众位兄长地兄弟,初次见面,应该要隆重一些的!” 众人现在一听到刘封说“兄弟”这两个字,就感觉到头痛,当面喊兄弟,背后捅刀子的事,他们碰到的不少,只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让他们碰到。 刘封说的没错,益州军营之中这几天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其实他向向存等人说起关下情况的时候少说了一句话,霍峻不仅每天负责押送粮草至益州军营,而且每晚都住在那里,霍峻不带亲兵,不带兵刃,就是孤伶伶的一个人进去,却让益州六千士卒感觉到了压力。 对于收降关下六千益州兵地事,刘封全权交给了霍峻来处理,自从庞统找他谈过一次心后,刘封就知道了放权地重要性,有时候不是手下的士卒不行,而是自己指挥不当,没有让他们得到足够地锻炼,老中郎将黄忠的例子便在眼前,看看马鸣阁,就知道放权之后,往往得到的就是惊喜。 而霍峻接到刘封的军令之后,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只让刘封给他创造一个机会,单独与益州兵相处的机会。接下来的时间里,霍峻就一头扎进了益州军营寨之中。 关上的粮草每天都准时的运到军营之中,士卒们一如继往的没有带兵械,他们四百人运粮草,一天要运十来趟,每次都累的满头是汗,这让营里的益州兵极为过意不去,他们原先还紧紧的握紧着手中的战刀、长枪,以防荆州人使诈,但是两三天下来,这种感觉渐渐的淡了,虽然军司马、都尉等人不在营中,但营中还是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的改变,如果不是辕门、中军等处的战旗变成了“霹雳军”黝黑的战旗,他们甚至会怀疑投降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益州士卒忍不住了,看着运粮的士卒气喘如牛,累的站都站不稳,士卒纷纷请命,想要上去帮一把手,但军令如山,士卒未获准许而在营里乱窜,那可是要砍头的,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伍长、什长。 伍长、什长也无奈,只能去找队率、屯长,屯长再找军侯,军侯只能去找霍峻。 霍峻看着前来请命的十几个军侯,脸上不冷不淡,只轻声说了一句,“可以,但要组织有序,切记不可混乱。得到消息的益州士卒呼啦一下就朝着寨外的运粮车冲去,那种撒腿狂奔的劲头,直让运粮的荆州兵目瞪口呆,陈锋和铁头本能的便朝身后摸去,但直到这时才想起来,校尉大人不准让他们带弓箭的,身上空无一物,正当他们惊慌无奈之时,益州兵涌了上来,二话不说,拉的拉、推的推,笨重的粮车,疾进如风,不仅是粮车前进的速度让他们惊骇,益州兵的这种动作更让他们惊骇。 这时益州军侯唐飞迎上了黄振,长相彪悍,豹眼环须,脾气向来暴躁的唐飞这时却对黄振彬彬有礼,看着黄振满带戒备神色的双眼,唐飞咧了咧大嘴,笑道:“奉校尉大人之命,前来帮你们运粮!说实在的,看着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天,我们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黄振一张国字脸,不太爱说话,看起来很稳重,听到唐飞的话,不由微皱眉头问道:“哪个校尉大人?” “当然是雷霆军左部校尉大人霍峻霍大人!”唐飞一口浓浓的四川话,听起来很是饶舌,难得黄振到是听得懂,闻言他也是轻吁了一口气,冲着唐飞笑了笑,“那倒有劳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兄弟!” “军候唐飞,表字存善!”唐飞咧着个大嘴,好像很开心。 黄振哦了一声,说道:“军侯黄振,你可以叫我老黄!”唐飞惊讶道:“黄军侯没有字吗?” 黄振一愣。奇怪答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这个振还是校尉大人帮取的,大人说什么振翅高飞!我不太懂。”随即他奇怪的问道:“取个名还非得取字的吗?” 唐飞也是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拍着黄振的肩膀说道:“不需要,不需要,呃,黄老哥,这个字是文人附庸风雅罢了,我们这些个大老粗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不要也罢。” 两人谈笑之间似乎拉近了不少的距离,黄振对这个长的不咋滴的唐飞也是好感大增,哦了一声,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你怎么还有字!一定读了不少书吧!” 唐飞脸一红,几乎找个洞钻进去,恩了半天才说道:“这个,我勉强能认识自己的名字,这个字还是我爹帮我取的,我也不想要的!” 一旁的陈锋听到丙人一问一答,两个目不识丁的家伙还在讨论字不字的问题,顿时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寒冬深夜,北风凌厉。 站在葭萌关城头上的刘封如同一截树桩,就这么坚定的立在那里,任凭寒风吹打,脸上依旧一副冷肃的表情,目如朗星,皱眉深思。 一旁的阿多吉茫然四顾,轻轻的搓着手,不断的抖腿扭腰,身躯越大,受到风吹的面也就越大,阿多吉似乎要比刘封冷的多,冷的他不停的搓着手还不够,还得时不时的哈上几口气,不过他不敢弄出声响,生怕吵到刘封的思路。 “大牛,外面冷,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冰冷的夜晚,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刘封说出来的话却很温暖。 阿多吉很是惭愧,吱唔说道:“公子,我吵到你了?” 刘封伸手轻抚几乎结冰的垛墙,眼望远处***阑珊的益州军营,轻摇头道:“没有,不过现在没什么事,你呆在这里除了喝风,实在干不了什么,还是早点去睡上一觉,明天才有劲做事。” 阿多吉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刘封的表情,不过城头没有点火把,黑的可以,黑暗之中他隐约能够看到刘封的轮廓,却看不到刘封的脸,只能颓然的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喃喃说道:“公子,大王有交待,让我寸步能离你左右的,公子还没有休息,我怎么好去睡觉……” “你现在是谁的亲兵?” “公子让我当亲兵屯长,当然是公子的亲兵。” “那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沙摩柯的!”刘封的声音不大,却是不容置疑,阿多吉恩了几声发现根本接不上刘封的话,只能放弃了徒劳的挣扎,躬身抱拳,小心说道:“那属下这就去睡觉。公子也早点休息。” 刘封依旧没有回头,感受着垛墙青石上传来地刺骨冰凉,听着阿多吉离去的脚步之声,刘封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到阿多吉他就会想到沙摩柯,虽然沙摩柯贵为五溪魁帅,但在他面前之时,与这个阿多吉差不了多少。 城头的风依旧在呼号,夹杂着山林中飞起的树叶,四处拍打着。有几片树叶随着风的扯拽猛然撞上了刘封刚如铁石般的身躯,却奈何不了他分毫,自己倒是一头往下栽去,与城头上飘零的树叶纠结在一起。刘封又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白天的喜笑颜开与此时地凝重表情极为不同,虽然益州兵已经投降了,但压力并没有减少分毫,大军的困境虽然有了改善,但无疑又隐入了另一个旋涡,如同眼前的树叶。稍有不好,便被狂风卷走,卷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一件大氅毫无声息的披到了刘封的身上,大氅坚固厚实本该很厚,这一刻却显得很轻巧,而且还带着一般香风。刘封回过头来,比回头还要快上一步的,是他那双拿惯了枪剑,有些粗糙的手。入手顺滑,柔若无骨,刘封冰冷的手掌顿时传来一股热量,甚至他感觉到了一股清香。 风依旧在吹打,刘封紧皱的眉头却已松开,笑了笑,露出洁白地牙龄,刘封握紧了手中的柔荑,关怀说道:“香香。怎么还没休息,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看不真切刘封的脸,孙尚香却能感觉到了刘封脸上的笑意,她也笑了起来,娇声说道:“外面风大,被窝里也好冷的!我怕着凉。所以等着火炉给我去暖被窝呢!” 刘封笑出了声来。放开孙尚香的玉手,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柔声说道:“听话,早点回去休息,我一个人静一会,一会儿就回屋!” “回哪个屋啊!又去陪那些臭老头?”看不清楚孙尚香的表情,刘封却能猜出她此刻嘟着嘴,皱着眉的样子,心中温暖,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擞着纤细的腰肢,笑道:“今晚自然要陪我地小香香!” “臭贫,谁是你的小香香,堂堂中郎将大人,羞不羞哦,尽然这么肉麻!” “呃,那不是我的小香香,我的大香香好了吧!”刘封一时间忘却了烦恼,显得很开心,与孙尚香单独相处时,他总是感觉很温馨。 随之而来的便是孙尚香呵他的胳肢窝,两人在冰冷的城头轻声打闹,给铁血的关城凭添了一份柔情。 “封哥,葭萌关前的益州人已经投降了,剑阁关前地益州人撤退了,大军总算有了喘息之时,怎么能最近反而更加的忧虑了?”孙尚香反手搂住刘封高大的身躯,大氅遮挡住了寒风和树叶,刘封胸膛散发的热量让她感觉到很温暖,甚至四周沙沙作响的树叶,呼叫的树枝都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安详感觉。 “益州人投降了不假,但是不是真心地归降,谁也不知道,而且多出了六千张嘴吃饭,这是个大问题,如今关上地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补充,麻烦就大了,西凉地人仗开了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三辅下雪了没有,孟起兄的进攻是否顺利。”说到这里,刘封自嘲的摇了摇头,“其实,顺不顺利与我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不管如何,他是不会再送粮草给我了!” “都快缺粮了,你还天天拉着那帮老头子吹牛扯蛋,花天胡地?你个死鬼,作死啦!你答应我打完这一仗,回到荆州之后,就跟我回荆州看我娘的,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我回去哦?你个臭男人!”孙尚香一边说一边擂着刘封,仿佛想将他砸扁,但她那双手看似用力,其实却是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刘封哭笑不得,怀中的美人变脸如变天,天威莫测啊,别看她前面温柔的像个小猫一样,要是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什么罗汉阵、十八关的可有的苦头吃的,刘封知道不把这头“猫”的脾气理顺了,呆会极有可能变成一只“母大虫”,那今晚觉都别想睡了,只好在这冰冷的墙头,连连告饶,同时苦心解释道:“这事急不来的,欲速则不达,这话错不了的,益州人为什么要投降?他们还有六千人,还有一战之力,没有原因他们会投降?你当他们是白痴哦!” 感觉着孙尚有瞪眼的趋向,刘封手中抱的更紧,赶忙继续说道:“向存这是摸不透我们的底子,被唬住了!我前面爱理不理的不接受他们的投降,其实不过就是以退为进罢了,你越是不收降,他们就越是着急,以为我们有绝对的信心和实力击溃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才能老老实实的,不跟我捣乱,对于阴平郡的事,也是一样,我越不急着进军阴平,他们就越摸不透我们的实力,这样粮草不足的问题才能被忽视,这些人才能噤若寒蝉,俯首听命,我们才能一步步的控制大军,将阴平郡紧紧的抓在手中。” 叹了一口气,刘封微微侧过头,避开一片呼啸而来的树叶说道:“一郡之地,不是剑阁、葭萌等关能比的上的,阴平大小十余座山城,一个出乱子,很有可能统统出乱子,到时候别说我们只有四千人不到,便是有四万人,恐怕也忙的够呛,现在一边是刘璋,一边是马超,都在紧盯着我们,那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 孙尚香看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扑兹”一声笑了起来,将脸贴在刘封的胸膛之上,笑道:“好啦,我是逗你开心啦,你是个男人哦,怎么这么经不起吓的!” 刘封很想咬她一口,说还不是你这个母大虫太过凶猛吓人,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死死的留住,刘封现在感觉自己不仅在兵事上处理起来很有一套,对付女人方面也是很有一套的,那就是什么都得捡好听的说,那种自找没趣的话说出来,那不是找死么! 虽然孙尚香躲在刘封的怀抱中很是温暖,但她现在也很懂得分寸,知道刘封身系着霹雳军数千将士的生死存亡,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不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温暖的胸膛,替刘封理了理大氅,柔声道:“中郎将大人忙着对付两头饿狼,这暖被窝活看来只有我这个可怜人来做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刘封笑道:“乖,早点去睡觉,我再想一会事情就来!” 等到孙尚香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刘封的面前之时,他忽然又感觉到其实刚才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自己脑海之中的条理,反而更清楚了一些。 伸出手来,接过一片飘零的枯叶,拿到面前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刘封扬手送出,看着枯叶,飘落城头,不由喃喃说道:“冬天来了,落叶归根,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归根?义父出兵了吗?阿斗长高了吗?” 韩风急急忙忙冲上了城墙,看到刘封所立之处,近五十步的距离都被亲兵扼守,常人难近一步,不由放下心来,他疾步踱到刘封身边,附耳说道:“公子,霍校尉遣人送来消息,一切顺利,大公子可按计划进行!”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关里修建着成排成排的营房,山石为墙,伐木为梁,营房建的很宽敞,冬暖夏凉,能让累极的士卒舒心的休息,在美梦之间迅速的回复着体力。在营房的最右侧,那是军官的住处,除了几间宽敞的房间外,还有一间很大的厅堂,用于军议之用。 厅堂此时空无一人,一旁的一个小房间内却是挤的满满当当,足够一什士卒休息的房间此刻显然很狭窄,十六个人拥在榻上,身贴着身,背挨着背,却都垂头不语,房屋里只剩下向存将指头捏的“咯嗒”响的声音。 唐雷将那不时传来的“咯嗒”完全忽视,只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他自己的双手,好像上面长了花一样,其实那双手很粗糙,满是老茧,比老茧还要多的便是伤疤,大大小小的伤疤充斥着每寸皮肤,形状不一,很是怪异。 唐雷的表情其实比那双手还要怪异,只不过他自己发现不了,别人也都低头想着心思,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犀利的眼神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 向存终于不再捏他那手指,“咯嗒”之声消失,他粗旷声音已在室中响起:“雷子,中郎将大人将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这是什么意思?明里是款待,实则是禁足!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出去?” 唐雷没有听到,空洞的眼神盯着双手,也不知道他是在看手,还是在发呆。 一旁的军司马伸手扯了扯唐雷,空洞的目光终于消失,换来了唐雷一副茫然的表情,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唐雷皱了皱眉头,“都尉大人在跟我说话?” 要是往常,向存说不定已经喝骂了起来,这时却忍得住脾气,叹道:“雷子,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能出去?” “出去?出去干什么?” “不出去,难道闷死在这里啊!”接话的是罗瓒,一个长相五大三粗的假司马。 唐雷地眼中终于有了思想。他瞪了一眼罗瓒,“荆州人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吧,你大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向存揉了揉腿,长时间没有挪动,他的腿现在麻掉了,难受的很,口中却不停道:“雷子。刘封这是什么意思?前几天同食同宿,这两天干脆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问,难不成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既然投降了,命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了,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唐雷长叹着说了一句,想要抬头看天,看到的却是屋顶、大梁。 众人沉默,这时一个个开始瞪着向存,对他杀扶禁的动机开始有了怀疑,虽然向存多番解决他跟刘封没有任何的关系,在此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但众人看着刘封对他地那副友好样子很是怀疑,但怀疑归怀疑,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雷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个时候却懒的解释,这帮货平日里只知道喝酒、赌博、玩女人,脑子已经锈掉了,说了也白搭,弄不好。越解释越麻烦。无中生有的事,都会解决出问题来。 几个军司马又开始小声的讨论。他们围坐成一团,小声讨论,有没有机会逃回军营之中,营里还有兄弟,说不定趁着刘封不注意的时候能够一举攻下葭萌关。 向存听地目瞪口呆,他终于发现扶禁为什么老是骂他们是一群蠢猪,为什么一万人攻打葭萌关,关没打下来,自己的后路却被人夺了,这哪里是一群猪,这分明是一坨屎,一坨坨臭不可闻的烂狗屎。 唐雷听不下去了,他来了劲头,跃到榻上,对着小声谈论的几人一人一脚,一边踢一边骂道:“跑个锤子,龟儿子地想死,直接到外头跟荆州人借把刀抹脖子去,莫要害老子,逃跑?刘封那小子精的跟个鬼一样,他会让你跑的掉?” 几个人想到刘封似乎非笑的表情心中一寒,相处了几天下来,他们根本看不透这家伙地深浅,看不透荆州人的深浅,关后还有荆州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每天晃荡在他们面前的全都是生面孔,这让他们对刘封大军的实力感到了怀疑,刘封只带了五千人进益州?龟儿子才相信。 沉默下来的众人又开始了胡思乱想,逃跑没有机会,强攻也没有可能,那该怎么办?呆在这里等死? 五大三粗的罗瓒心思却比女人还要细腻,他不想等死,所以开口问道:“孝行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雷心中郁闷,一屁股坐了下来,又继续看那双大手,冷冷的说道:“怎么办?荆州人现在在想办法收编军队,没空理我们,说不定刘封正在想着要不要杀了我们以绝后患,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等死罢。” 向存不揉腿了,踢了踢前面的两个人,示意他们让开道,向存挪到唐雷的身侧,捏着手指,在“咯嗒”声中问道:“杀了我们?雷子,荆州人还要打阴平郡,杀了我们他怎么打?强攻?阴平郡诸城还有三四千郡守兵,刘封敢硬打?” 唐雷愤恨地抬起了头,瞪着他的那双手,似乎那“咯嗒”的声音影响了他的情绪,“老哥,你可别忘了马鸣阁是怎么丢的?那可是在我们一万大军的眼皮强攻下来的,你说刘封胆子小?我看他地胆子比谁地都大。” 转回瞪了屋里众人一眼,唐雷喊叫:“命在人家手上捏着,别说做兄弟的没有提醒你们,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安份一点,既然投降了,就别再把自己当大爷,现在荆州人是大爷,我们是孙子,孙子就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唐雷吼完直接睡倒了,懒的再动脑筋,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向存不捏手指了,他也躺倒了,自从杀了扶禁之后,他感觉脑袋就不象以前那么好使唤了,唐雷说安份着呆着,那就呆着吧,别的还能干啥?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一条粗嗓子像被人捏着,声音变得很尖,很刺耳:“诸位大人,奉中郎将大人之命,请诸位去城楼大厅议事!” 罗瓒很恼火,呼啦一下子拉开门板,想揍人,但等他看清楚那人之后,一时僵在那里,扬起的拳头赶忙落下一半,另一只手搭了上去,抱拳说道:“有劳,有劳这位兄弟了!请回禀中郎将大人,我们这就过去。” 刘云手抚腰间环首刀,身体挺的跟长枪一般笔直,横眉竖眼紧盯着罗瓒那只拳头,一脸不屑,看着罗瓒脸上挤出来的笑意,不温不火的说道:“辛苦不敢当,只要没挨拳头,没被人揍,我就知足啦!” 刘云这次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粗旷的有些吓人,与他还算干净的外表颇有些差异。 “兄弟真是说笑了,中将将大人的亲兵什长,那可只有你揍别人的份!谁还敢揍你啊!”开口的是向存,这时已率先先走了出来,与先前有些萎靡的样子不同,向存淡吐自若,神情自如,好歹他也是个都尉,代表着六千益州兵,气势上弱给刘封可以,但若连个小什长都比不过,那可真是白混了。 刘云冲着向存抱拳,有些不情愿的躬身说道:“都尉大人请,小人给您带路!” 说罢刘云也不管他们走不走,率先就朝不远处的城墙走去。 城墙之上依旧警戒森严,青石垒成的通道和垛墙还有残留的乌黑血迹,残枪断箭当然没有,但被箭矢兵刃砸出来的痕迹倒是随处可见。寒风肆虐之下,十几个荆州兵正在清扫着城头的枯叶,间或着挥舞扫帚打闹几下,又在一个什长模样的人轻斥之下归于平静,没有战争的日子,显得格外的平静。 远远看着他们走上城墙,士卒自发的停靠在一侧,一脸恭敬,但这个恭敬半多给了半面的刘云,等刘云过后,向存等人的面庞出现之时,恭敬变成了鄙夷,显然从内心上来说,并不是所有荆州兵都抛弃了仇恨。 向存等人并不在乎,这么多天下来,他们其实已经麻木,白眼碰多了,也就习惯了。 走进城楼,一股温暖之气扑来,伴随着刘封爽朗的笑声,刘封下额的须桩掩盖了他的年龄,不过精光四射的眼睛多少显得活力无限,他边走边笑,一路抱拳说道:“这几天忙于军务,倒是怠慢了众兄弟,惭愧惭愧,还望众兄弟勿怪!” “不敢不敢,中郎将大人日理万机,我等却闲暇如斯,该是我等惭愧才是!” 刘封再笑,拍着向存的肩膀说道:“向兄客气啦,不过有件事还得麻烦你!” “大人尽管吩咐!” “这个,我去关下营中呆了几天,那些袍泽兄弟都想要回家,这个,向兄,我人生地不熟的,连阴平城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事恐怕还得麻烦你一趟!” 向存一愣,一旁的唐雷已捅了捅他的腰,向存终于反应了过来,抱拳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大人如此关爱部下,实乃我等幸事!” 大笑,如铁塔一般立在两侧的王威、霍峻一起大笑。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从决定投降的那一刻起,向存就知道阴平郡其实已经属于了荆州人,但他没有想到,阴平郡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交给荆州人,想好的说辞,所附带的条件统统没有起到作用,刘封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天下凄惨之事,莫过如是。 但刘封这把刀还算仁厚,并没有为了能够掌控城下的六千益州兵而砍了他们的脑袋,得到向存肯定的答复之后,依旧笑脸生花,拉着一帮益州军官谈笑风声,虽然向存等人的脸上已经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一旁的王威和霍峻饶有兴致的看着刘封侃侃而谈,感觉这个家伙好像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熟的让他们有点不认识了。 众人神色各异,表面上笑意盎然,实则各怀鬼胎,简陋的城楼之中,这种温情笑意,简直虚假到令人发指。 刘封侃了半天,忽然收敛笑容不谈了,他拉着向存的手,轻拍着说道:“向兄,城下的兄弟想要回家,我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阻拦,但一路之上山道险峻,没有统一的指挥协调,恐怕会出乱子,向兄统兵甚久,能否给我想个法子?” 向存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如刀般的两道眉毛这一刹间几乎挤成了一团,但转瞬之间便已被他浮现的笑意掩去,瞄了眼厅中的王威和霍峻,向存叹道:“败军之将,岂敢在中郎将大人面前言勇,便是两位校尉大人也远非属下能比,大人此问恐怕问道于盲了!” 以刘封的这个年纪和家世,今年方才二十岁的他。白肤原本应该白晰光滑,此时确是带着一股风霜味,皮肤也在风吹日晒之中变得有些粗糙,有点黑,但他笑起来仍旧给人如沫春风的感觉,有点黑的皮肤更衬托出两道剑眉地英气,他没有被向存的马屁给拍糊涂,刘封笑道:“都尉大人实在太过谦了。此战非战之过,据城死守无非仰仗地利之势,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炫耀之处,不提也罢,都尉大人驻守阴平郡数载,屡败羌骑、蛮夷于城下,威名甚著。非我等小辈能比,此事还望向兄教我!” 向存气苦,刘封的大帽子扣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顾不得说起刘封奇袭马鸣阁。将他们大军围困于此的事了,只能是卖了自己还要帮他数钱,潮湿的空气让向存感觉身体有点不舒适,扭了扭身子。驱散寒气,向存拱手说道:“属下等败军之将,继续统兵恐让士卒不服,大人可从营中抽调悍卒之士充当军官,当万无一失。” 众军司马已是色变,虽然猜到刘封可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但这未免来的太快了一些,脸上的笑容这一刹那完全凝固在脸上,他们神色凝重颇为不甘,不过也有几人一副释然地表情。相对于军职来说,性命还是重要的,只希望刘封取了他们的兵权之后,不再为难他们了,相对于战败被杀来说,这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结局。 刘封依旧在笑,伸手拍了拍向存的肩膀。又指了指唐雷等人说道:“诸位皆是百战悍将。我若放着不用,反而去营中挑选士卒充任将校。那岂不是舍本逐末之举,徒招惹别人笑话,向兄,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什么败军之将,天底下没有不败的战将,若照你这么说,还有谁能统率兵马?” 回头看了王威、霍峻一眼,刘封撇了撇嘴角,转过身来之时,笑意全无,已是一脸严肃,“明日整军,大军准备西进!” 益州众人心中揣揣,摸不透刘封的意思,言语之间似乎并不打算夺他们地兵权,但这个家伙变脸如变天,实在让人估摸不定,随后闲聊胡扯之时,他们已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老是走神。 一天的时间在他们的眼里直如一年一般漫长,回到营房之后,他们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众人已是红着双眼等在了房内。 战鼓雄浑的声音终于又在葭萌关上飘荡了起来,高大威武地“汉”字大纛,旗面黝黑,霹雳横跨的霹雳军战旗迎风招展,威武肃穆,闷在军营之中好几日的益州军以曲为阵,一队队列在关下不远处的平地之上,黑压压地人头,闪着寒光的枪尖,压抑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城上的荆州兵弓背于背,执枪于侧,身体也挺的如同长枪一般笔直,面对着城外黑压压的人头,他们嘴脸的不屑,一群败军之将而已。 刘封领着众将缓缓从关门走出,前呼后拥之下朝关下的益州军大阵行进。 荆州军只有四千士卒不到,今天将要收编六千余益州兵,压力可想而知,对于向存等人,刘封自有打算,想来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但若是不能慑服这些益州军,不能让他们归心,将来到了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刘封前所未有的谨慎,不但套上了一件从未穿过的锁子甲,连带头上地兜鍪,也换了一个崭新的,青锋长剑悬于腰际,一手扶着剑柄,一手随意摆动,动作开和之间,自信十足。黝黑的皮肤在战甲、兜鍪的掩映下,焕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凌厉的眼神配合着刘封高大魁梧的身躯更显得杀气凌然。 一旁地韩风、阿多吉紧随不舍,刘云带着刘忠等亲兵护翼左右,随后便是向存等人与荆州军众将,为了商讨下一步进军阴平郡地事情,刘封甚至召回了剑阁的魏延、马鸣阁地黄忠、雷虎、傅彤,如今他们几人也是战甲镫亮,兜鍪光鲜,加上近段血战而笼罩着全身的杀气,令人不敢正视。 城楼之上的孙尚香依旧是一副亲兵的打扮,这种装重的场合,她不敢跟在刘封身边搅和,生怕被人看出破绽。损坏了夫君的名声,所以留在城头上远远的观望,看着刘封一副踌躇满志,剑指天下地模样,孙尚香欣喜之中又多了份惆怅,站在冰冷的城墙上,任凭着冷风的吹打,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置身于战船上的感觉,蒙蒙胧胧中,她甚至能听到江水拍打着船身的阵阵轻响,溅起的飞沫腥味十足的往四周蹿去。 当年大哥初取江东,遥望大江,剑指江山之时不就是现在刘封的这般模样? 庞统不知何时已踱到了孙尚香地身侧,目光没有丝毫的移动。依旧落在城下,庞统却是轻声问道:“伯威今日建功,当如卧龙腾空,少夫人为何郁郁寡欢?” 孙尚香也没有偏头。她从蒙胧的幻境中回过神来,感受着山风的冰冷与江面的截然不同,脑袋也清醒了下来,反问道:“先生没有去陪文姬姐姐吗?” 庞统侧过身。一脸苦相,还好他那张脸不就算不上英俊,如今这副苦旁人倒也难以察觉,“文姬好像跟我没有关系吧!” “听夏天那丫头说,叔义好像对文姬姐姐有点意思!先生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们搓合一下?”孙尚香依旧没有回头,但脸上却有一丝促挟的笑意浮现,目光落在关下,却似乎看到了庞统的苦笑。 庞统果然在苦笑,“叔义这小子才多大?比文姬小了七八岁,他还有这心思?”庞统向来一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地样子。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表现的过于关切了。 孙尚香回过头来,兜鍪之下的面庞清秀可人,弯弯的细眉皱了皱,嘴角一扬说道:“年龄地差距很重要吗?我在江东之时看到不少门阀家主白发苍苍还娶些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过门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一向聪明至极的庞统这时傻了眼了,支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看着一向洒脱地庞统那副样子,孙尚香终于忍不住。伸手捂嘴“扑兹”一声笑了出来! “先生才华盖世。智冠天下,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娶妻?”孙尚香一边笑。一边问道,早已将城头的战鼓声,城下的兵戈声忘却。 庞统被她盯的不好意思,转过头去,如同刘封当晚抚摸垛墙一般伸手搭在了垛墙之上,手上传来的冰冷,让他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庞统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指着城下说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单身之人,又何止是我?”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而后立业,先生聪明如斯想来比我这个小女子要懂得多吧!文姬姐姐一生坎坷,心中颇苦,先生对姐姐有意,何不主动一些,以先生之能,当足以给姐姐幸福。” 庞统默然无言,半晌方才叹息道:“身处乱世,又有谁能做此保证,我只怕再给文姬凭添痛苦。”指着城下已经跨上战马的刘封,庞统说道:“伯威今日收降六千益州军,看似战功赫赫,不可一世,可谁能想到我们前些日子经历的痛苦,为了一点粮食,伯威甚至孤身去汉德城外找刘循,这要担当多大地风险。伯威身份地位特殊,武艺也是极为高强,他尚且如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更不好说了!” 孙尚香张口还想劝说,口张开,却根本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庞统的侧面,那张愁苦的脸上,皱纹深深,往日的洒脱已被成了无尽的哀伤。 城下这时欢呼了起来,他们抬头望去,远远地好像听到刘封吼了几句,随后刘封带着韩风、阿多吉纵马巡阵,原本静肃在那里地六千益州军忽然齐声高喝:“大汉,大汉……”,声响震天,配合着节奏鲜明的鼓声,直冲云霄。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霍峻在益州军帐之中呆了这么多天显然没有白费力气,别看他每日闷不吭声,只是随意的四下走动观望,但对士卒无形中的关切让益州兵感觉到了他的真诚,这个校尉大人没有架子,不管是老兵还是伤员,只要让他看到,都会好好宽慰一番,虽然他嘴里说的荆州话对益州兵来说不是完全的能够理解,但只是那关切的眼神便能让他们感觉到诚意,尤其是这些天来,从来没有在校尉大人的身侧看到一个亲兵护卫,他本人也是赤手空拳,这说明什么?这是一种将命都可以交给他们的信任。 益州兵被霍峻的举止所感,渐渐的抛弃了敌意,这些士卒之所以参军,大都因为没饭吃,哪里知道什么称王争霸的,谁对他们好,心都能交给他们,为谁打仗不是死,既然校尉大人能看得起他们,为他卖命又如何? 刘封的威严与气度也彻底征服了他们,纵马阵前,阿多吉扛着霹雳军的高大战旗尾随其后,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感受到了士卒眼中的信任,刘封很是满意,当他说到要带这些士卒回家之时,欢呼之声如同潮水一般在阵中响起,久久不平,刘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虽然他还不能肯定这些悍卒能为他卖命,但至少已暂时没有了敌意,没有敌意,不就是成功的第一步返回城楼之后,刘封开始下令。相比于前些日子的嘻笑哼哈,刘封此时地口气,更多是冰冷和不容置宜。 单看刘封身后那个亲兵屯长,高大挺拔的如同一座山一般的身躯,比大腿还要粗的胳膊抚着双叉,虎视众人的模样,便足以让人噤若寒蝉,大厅之中只剩下刘封冰冷的没有一丝人味的声音响起。 “转拜庞统为行军长史,张裕为从事。负责营中往来文书,赏罚记事。大军分左右中三军,左右两军各三部,一部千人,两军分别由校尉王威、霍峻统领,军司马魏延、季允、傅彤、费远、司马行云、别部司马雷虎各领一营,假司马安如、刘林、李飞、张车儿、谯墨、武威各副之。” 目光扫过众人或惊或喜的面庞。刘封恍然不觉,继续说道:“中军由我亲领,黄老大人暂时委屈一下任副职,中军分左右两部,转拜韩风为军司马领左部,军司马唐雷领右部朱恺、唐飞为假军司,亲卫曲扩充至四百人,阿多吉为军候,罗瓒、王征各为左右屯长,转拜军侯伍峻为军司马。领斥侯营,领一千士卒,六百士卒为兵曹营由黄中郎将带领!” 刘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厅中这时也静了下来,伸手接过一侧韩风递来的茶水,刘封狠灌了一口。干澡地喉咙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滋润,舒服的难以莫名,他目光扫过厅中众人的脸,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莫名的笑意。 一侧凶神恶刹般的阿多吉这时也咧开嘴角对着韩风笑了笑,看到韩风朝他看来,他还歪歪了嘴角,那意思很明显,你小子伺候大公子伺侯的真好,现在发达了,转眼间便由屯长升任军司马。连跳数级啊,不眼红都不行!不过回头一想,大公子对自己也不错,转眼之间便成了军候了,手下足有四百人,翻了好几倍,想到这里。阿多吉那张麻脸顿时笑开了花。 此次整军。刘封有升有降,尤其增加了不少地益州军官。一时间厅中气氛有些尴尬,众人个个低头着想着心思,但若是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基本上都在偷着乐呢。 跟随刘封挺进益州的荆州军自不必说,本来嘛,他们五千人孤立无援踏进益州就是一个有死无生的局面,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面对这些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刘封当然信任至极,从左右两军的安排上就能看得出来,军权还是最大限度的掌握在荆州人的手里,这也难怪,益州军刚刚投降,刘封显然表面上很信任,但还是小心提防的。 至于益州军官,眼下地这种安排也是不差,虽然大部分皆是平级调动,但能保住军权,对他们来说已是一种奢望,更何况是什么损失都没有的平级调动,更让他们悬了好多天的心放松了下来,而两名假司马罗瓒、王征虽然连降三级成为屯长,但他们这个职位可不轻,原本的左屯长韩风一下子提到军司马便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况且能在刘封身边做事,那显然被刘封当做心腹来看待,那可真是求都求不来的。 惟一让他们感觉奇怪地,都尉向存的名字一直都没有被提到,眼看大军的安排已经完毕,难道是刘封顾忌到他的身份和影响力,干脆弃之不用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可能,连降将都能被调去任亲兵,刘封的胆子显然要比其他人要大的多,他们其实不知道,以降将充当亲兵其实是刘封的特殊爱好,当时攻下长沙城的时候,长沙郡守韩玄殉城于北门,刘封力排众议以韩玄族弟韩风为侍卫督曹,时至今日,四年时间,韩风早已成了刘封的左臂右膀,与阿多吉一样成为守卫刘封身侧的两员悍将。 唐雷这时跨出了队列,他躬身抱拳开口打破了厅中地沉寂,中气十足的问道:“大人,属下心中有一事不吐不快!” 刘封取下兜鍪,伸手递给一旁的韩风,晃晃了脑袋,似乎觉得顶着这玩意实在太累了,再让阿多吉帮他卸下锁子甲,松了松手腕,刘封方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军司马可是想问向大人之事?” 刘封说到向大人之时,已朝向存望去,只见向存依旧显然那样平淡,似乎已经看淡了一切,听到刘封说完,方才冲着唐雷抱拳说道:“有劳军司马挂念,如今我等皆在中郎将大人帐下效力,份属同僚,能得军司马惦念,实在感激不尽!不过中郎将大人向来体恤下属,不管做何安排,属下定当誓死效忠。” 刘封鄙夷的看了向存一眼,心中冷笑,对于向存,他其实甚为厌恶,能亲手杀了自己结义兄长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其自私自利地本性是不会错地,这种人能杀一个大哥,就能再杀第二个,今日高喊着誓死效忠,说不定转过身来便能将他给一刀“喀嚓”了,但没办法,益州军归降时间尚知,众人各怀心思,这个时候是动不得向存的,还得靠他撑着门面呢! 刘封心中不屑,脸上却还能露出笑意,伸手示意唐雷、向存不必多礼,嘴上说道:“大军即将前往阴平郡,对于阴平郡地情况,我想厅中众人之中没有一人比向大人更熟悉,阴平郡守一职,非向大人不可充任,还望向大人辛苦一些,莫要推辞。” 众人不由一愕,如同看怪物一般的表情看着刘封,这个人到底心里想着什么?荆州军如今勉强能取下阴平为根基,这个时候他尽然还敢将阴平郡守这个职位交由向存统领?这岂不等于拿着脖子迎着人家的刀,随人家处置? 再将目光投到刘封充满自信的身上之时,他们又想道:“难道刘封准备架空郡守,让向存当个空架子?这倒是极有可能。” 不管尽人心中如何想,向存已是跪伏于地,感激泣零说道:“能得大人如此信任,属下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矣。” 第二日,刘封留下霍峻统领的一军三千兵马驻防剑阁、葭萌、马鸣阁等地,自领左军、中军七千大军挺进阴平郡。 而当刘封剑指阴平郡时,益州牧刘璋帐下,奉车中郎将刘循正站在垫江城上望着远处的荆州军大寨发呆! 接到蜀郡传来的消息之后,刘循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带着二万大军赶往东广汉郡增援,相对于被围在剑阁与葭萌关之间动弹不得的五千荆州军来说,直下江州的四万荆州兵显然更加的危险,尤其是听闻统军之将乃是张飞之后,刘循更是急的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催促手下日夜行军,好在他们跑的够快,在荆州军攻打垫江城的时候,及时赶到了城下,荆州军远远望见益州援军赶到,便也暂时放弃了进攻,两军对峙于垫江城前。 刘备的名声固然响亮,但不过是仁义爱民而已,但他的两个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那可都是万夫莫敌的勇将,传闻张飞当年曾单枪匹马迎战号称武艺天下第一的吕布,交手五十余招而不败,又在当阳长坂桥上以疑兵之计吓退曹操数万追兵,这绝对是一员有勇有谋的悍将,一个刘封,五千人马已是那般难缠,张飞带着四万大军浩浩荡荡杀来,益州各路兵马还能不能挡住? 好在刘璋前些时日为了攻打汉中、荆州,已是下令各郡整备兵马,救援倒是很及时,等刘循赶至东广汉郡郡治德阳之时,不仅他帐下留在成都休养的一万大军已经赶到,而且犍为郡、广汉郡也已各派五千士卒过来相助,加上德阳城中的五千守军,刘循的手下一时间倒也集齐了四万五千大军,以四万五千人对阵四万人,刘循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他的目的只是守城,只要挡住荆州军的去路,时日一长,荆州军由于战线拉的过长,粮草供应必成问题,到时候只要驻守巴西郡的中郎将吴懿大人出兵扰敌粮道,张飞必退,如此益州尚可保全,不过距离荆州最近的巴东应该是夺不回来了,荆州军占据巴东郡,就如同给原本固若金汤的益州打开了一个缺口,随时都可以杀进来,往后的日子,注定是血雨腥风相伴。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章 刘封又换回了原先的皮甲,西进益州以来一直就穿着的那件,上面已经有了几道口子,见证了刘封入蜀后的大小数战,不过这几道口子现在已经被缝合在了一起,虽然看起有些别扭,但还能将就。而在葭萌关前穿的那件锁子甲,刘封穿过一次之后便丢给了伍峻。伍峻现在已经是军司马了,但他依旧像个斥侯一般,带着几个亲兵整日穿梭打探着军情,刘封怎么劝都没用,后来干脆不劝了,直接将锁子甲丢给了他。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明媚,温暖舒心,明亮的光线照在人的身上很温和,很舒服,尤其是在大雪之后,更加的难得。 刘封穿着皮甲,裹着大氅,站在城楼上静静享受着阳光,同时伸手从垛墙上的捞起一块积雪,握紧在手心,感受着掌中的冰冷刺骨,刘封稍稍用劲,松散的积雪立即被挤成一小团,并伴随着刘封手中的热量渐渐化成雪水滑下。雪水滑下的瞬间,刘封抬起了手,张开了嘴巴,一滴冰冷入喉,几乎让舌头凝结,但刘封恍然未觉,开始重复刚才的举动,脸上不时露出兴奋的笑意。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刘封终于停止了动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去,他开始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峦重叠,入目银妆,四野堆积的雪块将阳光反射了回来,金光闪耀之中显得有些刺眼,刘封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披散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舞。风本来有些冷,但阳光驱走了寒意,反而显得轻柔了起来,四周无声,安宁而又详和。 这里是阴平郡治阴平城。去年年底。刘封在向存等益州军的指引之下挥师西进。一路根本未遇到丝毫的抵抗,顺利的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向存在刘封的面前显得有些狼狈和无奈,但在这些益州人地面前,依旧是说一不二地大人物,桥头、文县等城守将见到向存之后二话不说。开门献城,便是阴平、广武两城的守将只是微了微的呆了一呆,随即便无可奈何的做了降卒,虽然他们内心之中多少还有些诧异和不愤,但形势比人强,在实力悬殊的极大差异之中,他们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顺利地进驻阴平城后,刘封令韩风领中军左部坐镇广武城。傅彤领左军一部分别驻防平武和桥头城,季允一部分别驻防文县与阴平郡北部的南坪县,阴平全郡除了最北部的几座山城尚没有回音之外,南部几个大县皆已在刘封的掌控之中。 而此时的阴平城中,除了左军、中军的四千人马以外,还有阴平郡新得的三千郡国兵,原本刘封准备好好整军训练一番,但由于大雪一连下了十来天。训练的准备堪堪作好,便取了这个打算,全军开始赏雪,同时享受一段难得地休整。 刘忠捧着了大碗从城楼中走了出来,原本瘦弱的刘忠,此时倒像个胖子,一大堆衣服裹在身上,显得有些臃肿,也有些滑稽,但刘忠没有感觉到滑稽。他的表情很严肃,冷的就如同垛墙上的积雪一样,几乎让人不愿靠近。 这个冷的象雪一样的人手里捧着一个碗,碗里冒着热气,缓缓的靠近刘封,冰冷地身躯,顿时燥热了起来。刘忠未语先怯。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连耳根都开始发烫。尽然像极了那个刘循手下的张逸。 “公……公子,喝碗热水……暖……暖下身子!”刘忠结结巴巴的身声在刘封的身后响起,打乱了刘封的思绪。 刘封没有丝毫的恼怒之意,对着刘从大人的儿子,他的心中只有感激和怜悯,伸手接过刘忠手上的碗,刘封露出一个温暖地笑脸,关切问道:“冷吗?怎么穿这么多衣服?其实穿的越多反而越冷,适当的冻一冻,要好一些。” 刘忠被刘封一说,脸红的更厉害,一双长满冻疮通红的手在衣服上蹭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肿胀处痒,还是因为紧张,刘忠又开始结巴,其实他平时说话很流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刘封的面前,他总是很紧张,很窘迫的样子,“是……是黑叔、云哥还有文长大哥他们逼我穿地。” “他们说……说我要是冻着了,爹……我爹他晚上肯定会来找他们算帐!” 刘封还是笑,吹了吹冒着热气地开水,刘封喝了一大口,感觉到一股热流涌进胸膛,刹时将先前的冰冷驱赶地一干二净,刘封吐了口热气,伸手摸了摸刘忠的头,笑着说道:“你也来点?” “不要了,不要了,公……公子,我刚刚喝过了的!” “哦,那算了!”刘封说完一仰脖子,将碗中的热水喝光,将空碗交给刘忠,顺便问道:“远志,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没有事的吗?” 远志这个字是张裕给刘忠起的,张裕给刘忠相过面,说这孩子将来必将飞黄腾达,出将入相,自己命不好,将来死于非命,能借这个机会拉拢一下关系,说不定能保住一条小命。众人都是笑,说,见过唬人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能唬人的,连自己都骗啊,这份本事可真不是常人能及的,魏延更是一脸坏笑的搂着张裕说,先生啊,你有没有算过你啥时候死啊!张裕一看魏延脸都吓白了,这么一铁塔一般的肉疙瘩,他一文弱书生哪里惹的起啊!只能苦笑,众人一看他那个吃瘪的样子,更是笑的厉害,不过他们笑归笑,却还有些自知之明,他们是粗人,粗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还能帮别人取字,而且“远志,远志”通俗易懂,又好记,觉得不差,就算长辈赐字了。 刘忠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有远大志向的样子。手还在衣服上蹭着。额头上已经隐隐有汗珠出现,好像在用很大的力气一般。 刘封故作不知,只是轻笑着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切和鼓励,只听刘忠说道:“公子,不……不喜欢我来这吗?” “哈哈。哪会,我一直就把你当弟弟来看,你说有哥哥不喜欢弟弟的吗?”说到弟弟,刘封不由想起了刘禅,过年了,阿斗那小东西也有七岁了,不知道这小东西长啥样了。 刘封想着刘禅的时候,刘忠已经轻吁了一口气。有些开心的说道:“先生今天有事,去郡守府上忙去了,放我半天的假,先生说,我是公子地亲兵,应该要为公子做事地!我什么也不会,只好给公子烧点开水,暖暖身子。”随即刘忠有点郁闷的说道:“下午还是要跟文长大哥、黄爷爷一起练武的。” 刘封拍了拍刘忠的肩膀。笑道:“烧水的事,你嫂子会做的,你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你应该紧抓时间跟先生和文长他们做学问,学本事,过几年便可以征伐疆场,替我大汉国守卫疆土,扫平叛逆,和我并肩杀敌。” 刘忠肿地跟馒头一般的手不蹭了,他缓缓的握紧了拳头。狠狠的在下面挥了挥,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崇拜说道:“我能像文长大哥,云哥他们那样统兵吗?” “当然能,我十六岁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一样,后来就跟着一帮兄弟逃命,没日没夜的逃命。你看我现在不也指挥着一万大军了吗?况且张先生说你将来必能飞黄腾达。出将入相,远志。远志,你可不要辜负大军的希望啊!” 刘忠拳头握地更紧,用力的点了点头,“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随即他语气一顿,并未被刘封的鼓励“冲昏头”,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不过,这个,文长大哥他们都说张先生是个骗子,江湖郎中,老是装神弄鬼的骗人,公子,这个,骗子说的话不可信的!当然我不是说张先生骗子,不过,可是……” 刘封想到张裕就感觉好笑,看到刘忠那副欲言又止,自相矛盾的样子,更是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转眼之间更是弯下了腰去。 刘封地大笑让刘忠更加紧张,似乎知道自己的话出了问题,刚刚还有了信心的刘忠顿时再度羞愧不安了起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蓦然看到手中的碗,刘忠心念急闪,拔腿就冲城楼大堂冲去,一边冲一边喊道:“公……公子,我……再去帮你盛碗热水。” 城墙上走来一人,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小曲,但调子已经走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地步,那硕大的身体外加一颗大头,赫然就是刚刚当上军司马的阿多吉。 看着刘封捧腹在城楼处大笑不止,阿多吉急急赶了过去,奇怪问道:“公子,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好笑?” 刘封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笑,不过等阿多吉过来想将他拉起来的时候,刘封不笑了,凑近阿多吉闻了闻,刘封蓦然一拳头砸到阿多吉的肩膀上,怪叫道:“阿牛,老实交待,去哪里了!” 阿多吉头一晕,大公子果然厉害啦,鼻子这么灵?女人的味道都能闻地出来?随即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这个,公子,你有少夫人赔,当然天天住在城楼都没关系,我不过去了趟楼外楼罢了。” 刘封虽然整日呆在城楼上研究军情,但并不代表他不了解阴平郡的情况,事实上,在王威的安排下,不少士卒已扮作百姓混在各处,对于阴平郡的事,刘封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个楼外楼,就是青楼。没想到大牛这副熊样,也去逛窑子?有没有老鸨敢接哦! 刘封狠狠的踹了阿多吉一脚,笑骂道:“你小子就不能攒点钱娶房媳妇?”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阿多吉挨了一脚,身子都没晃一下,还咧着嘴笑道:“公子啊,我说不定哪天都躺战场上了,娶媳妇太麻烦了,这不是害人家吗?要娶媳妇也得等天下太平了啊!” 远处一个洪亮地声音响起,满是兴奋之情:“娶媳妇?谁娶媳妇?大牛你要娶媳妇了?你他妈地大白天的,你做白日梦啊!”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阴平郡这座偏远的小城,此刻在霹雳军士卒的眼中简直就是天堂,有限的几家妓院、酒楼、赌场成了霹雳军士卒醉生梦死的地方,上到军侯下到士卒,无一不在这些地方留连忘返,便是那些军司马、假司马的,也要偷偷的叫上几个姐儿出来潇洒一番。甚至于年前那段时间,青楼的姐儿整日里连衣服都顾不得上穿的。 其实霹雳军刚来之时,城里的百姓还对这些说着别处方言的人有些排斥,但时间一久,温暖的笑意就爬上了他们的脸庞,几乎能融化厚厚的积雪,这些大爷有钱啦,而且是非常的有钱,不仅非常的有钱,而且花起来还大方,根本就不当钱用的。 本来嘛,入伍的这些兵卒大都就是为了有口饭吃而已,现在饭有了,还有钱拿,在随时有可能战死沙场的情况下,谁还珍惜这些破玩意,把那些破铜烂铁的玩意扔出去,还能好好的享受一下,他们自然乐此不彼,钱没了不要紧,只要有命在,打完仗之后,随便从敌卒身上搜刮一下便有了,但如果钱留着,命没了,那可真是替别人省的了。 刘封的霹雳军军饷皆按时发放,而原本随刘封入益州的荆州兵,前几月的军饷俸禄皆由益州府提供,那时候的刘璋为了稳定他们的军心,都是发双倍的,在葭萌、剑阁那鬼地方,有钱都用不掉,现在到了阴平郡,有机会了,他们也可以当回大爷了。 刘封平时很和气,为人处事都没什么架子,大多数时间吃饭都是跑到营中与士卒一起。但这并不代表他好糊弄。其实刘封往往比大数多军官来的要严厉,荆州士卒跟随刘封最短的也有一年多了,自然清楚这位大公子的脾气,所以做事很有分寸,玩也不会玩的太过份了,军纪军规极严。他们还是有些顾忌的,校尉、军司马有交待的事情,他们始终谨记于心,令行禁止,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新降地益州人不知道,他们看到中郎将大人嘻嘻哈哈,平时与大家称兄道弟的。以为很好说话。再加上刘封收降益州兵以后。除了对各部进行一些常规调动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一些益州兵还以为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呢。军规军纪,哪个部队都有,在他们看来,那还不是摆摆样子,然后就闹出事来了。 左军的一个益州军候带着几个玩的好的兄弟,去楼外楼喝花酒,喝地铭汀大醉,还叫来好几个姑娘大被同眠。这本没什么大事,虽然有伤风化,但基本上没有人会去追究什么,可没想到军候喝醉以后发酒疯,带着兄弟玩了里面的姑娘不说,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老鸨不干了,天底下哪有这种白吃白喝的道理。这些天来。这些军爷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送,她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可遇到这种白吃白喝白玩的事,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叫来里面的伙计就要动粗,军候喝醉了不假,但一旁的益州兵没有喝醉,眼见军侯大人就要被人揍了,那还了得,一窝蜂地就冲了过去,那些伙计哪是这些兵痞地对手,眨眼之间就躺了满地。 这事闹大了,楼外楼不止他们左军有人在喝花酒、玩女人,中军,甚至刘封地亲卫曲都有人在,结果就闹到了军司马那里,新投降的军司马哪敢自已作主,立即就往上报了,听任上面处置吧! 左部校尉王威闻言,二话不说,将闹事的士卒、挑起事的军候一股脑儿的抓了起来,还没等到刘封过来呢,就将军候给一刀砍了,王威跟了刘封有五年了,当然知道他的脾气,杀了这个军候,他重责了士卒一顿,就是想保住这些士卒的小命,毕竟这些都是他左军的人,他还是想要护着一点的。 但益州投降过来的军司马、假司马不知道,他们一看到人头落地了,就有怨言了,打个架才多大点事啊,至于砍了脑袋吗?没有我们这些兄弟出生入死地打仗,那些个臭娘们能在那里卖弄风骚?早***被羌人抓去当奴隶了,现在打两个人、玩几个女人,小事啊,至于这么认真吗? 可这些人一个个精的很,知道人都砍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憋在心里吧,人在屋檐下,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啊。 他们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可第二天刘封来了以后,他们才知道错的厉害,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中郎将大人严肃起来,根本让人正眼都不敢看一下。 刘封绷着一张脸,带着一帮亲兵杀气腾腾的冲进左军军营,王威听到士卒报信连忙迎了过来,顺便将处理的结果禀报。 阴沉着脸地刘封,当场勃然大怒,指着王威地鼻子就狠狠的开骂了起来:“王叔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给我滚一边去,你地帐我呆会再跟你算。打架的人呢?打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也是我霹雳军士卒干出来的事?打几军棍就想糊弄我?把那几个王八蛋给我拉出来!” 刘封一发火,王威也不敢顶撞,知道这小子属驴的,你越是顶他,事情闹的可就越大,不由开口想求求情,可他还没开口,阿多吉已咧了咧嘴迎了过来,身躯如同一堵墙一样的堵在王威面前,堵住了刘封的视线,同时不停的朝着王威挤眉弄眼,那意思很明显,校尉大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脾气,他下决定的事,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否则那是自讨苦吃。 一旁的魏延反应也快,急急的拉住了王威,附耳说道:“大哥,算啦,这几个王八蛋死有余辜,你趟这浑水干嘛!如果长史大人来了,恐怕比这还要严厉。” 王威无奈。只能命人将那个士卒押上来,八个士卒,昨天每人挨了五十军棍,那可是魏延指挥着亲兵执法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每棍皆力道十足。打的皮开肉绽,八个龙精虎猛的士卒,转瞬下来便只剩一口气了,现在被士卒拖来,几个人除了还有口气外,就副惨样,直让一旁众人倒吸冷气。刘封面色不改。冷声说道:“王叔义。你说,为什么不将他们统统砍了!” 上到军司马、假司马,下到屯长、士卒,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时他们才知道校尉大人为什么要下狠手了,敢情还有一个比他更狠的,校尉大人行动在前,准备保这几个人地命呢。 王威伸手推了推阿多吉,示意他让开道路,随后抱拳对刘封说道:“大人。这几人罪不至死,闯祸的军侯已斩,从犯者重责五十军棍足矣!” 刘封瞪了王威一眼,冷冷一笑,随即对着阿多吉喝道:“身为校尉,不熟营中法纪,拉下去。杖二十!” “啊!”这下不仅阿多吉傻了眼。连一旁的魏延、安如、刘林等人也吓了一大跳,全部愣在那里。没了反应。 只听刘封冷冷说道:“阿多吉,营中四十七斩,第三十二斩是什么?” 阿多吉慌了神了,第三十二斩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可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不是得罪人么!他跟魏延关系极好,跟王威的关系也是不差,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事而闹出不愉快来。可他不想说却不敢不说,刘封正在火头上,这要是闭口不答,丢了公子的面子,那绝对是二十军棍落屁股上了,他伸了抓着脑袋,眼睛看着王威,满带同情的说道:“偷拿百姓财物,欺压百姓者斩。” 刘封愤怒地目光落在阿多吉的身上,骂道:“你是不是玩女人玩虚脱了,囔囔什么呢?属蚊子的?” 阿多吉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吼道:“第三十二斩,偷拿百姓财物,欺压百姓者,斩!” 刘封伸手指了指那八个被人扶着的士卒,冷然朝王威说道:“校尉大人,吃饭喝酒玩女人,完事了再赖帐打人,算不算欺压百姓?” “算的。”一向孤骨凌然的王威,这时也有些颓丧了,刘封说的句句在理,他想求情,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接砍了?难道你左军地人就不用守军规法纪地吗?”刘封地语气越来越冷,声音不大,却压的人几乎窒息。王威低头肃立,沉声答道:“属下知罪,甘愿受罚。” 刘封哼了一声,回头瞪着阿多吉,“还愣着干什么?将王威押过去,二十军棍!” 阿多吉这下不敢再磨蹭了,朝身后挥了挥手,立即就出来两名悍卒,一左一右行到阿军侯的身边。阿多吉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王威,惭愧说道:“校尉大人请!” 王威朝阿多吉笑了笑,然后翻身趴在地上,高喊道:“还有什么请不请的,在哪不是打,尽管来!” 魏延绕过王威,近乎猥锁的奸笑道:“这个,大人,左军校尉犯下如此错误,身为军司马我极为惭愧,不如由我执仗,替左军将士出出这口恶气。” 刘封刚刚还怒气冲天,魏延一言下来,几乎被气爆,不过这满腔怒气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刘封瞪了一眼魏延,看着他一脸奸笑的样子,玩味说道:“你是不是屁股痒痒了,我不介意让阿多吉再辛苦一下的!” 一旁的阿多吉也附声说道:“是啊,是啊,我也不介意的,前两天还个无耻地家伙笑我做白日梦,我倒是想找个出出这口气呢!” 刘封很想踹阿多吉一脚,这个小子现在越来越油了,可这么多人看着,刘封显然不想跟这头蛮牛计较,瞪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已经趴在地上的王威身上,刘封恢复了刚刚的冰冷口气,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杖责之后,将那八个人游街三日,然后斩首示众。” 说完,刘封头也不回,转身而去,只留下噤若寒蝉的左军众将士愣在那里,半晌不敢出声,营中顿时传来王威的阵阵惨嚎之声。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雪渐渐融化,山间的小道也开始可供通行,阴平郡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市集开始热闹了起来,但这些已与霹雳军无关了,一个冬天的时间,他们身上的钱财早已交给了别人保管,而因为上次刘封一口气砍了九颗脑袋,已经没有人敢去尝试混吃混喝了,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军帐里,与一帮大老爷们一起回味楼外楼中的香气。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放晴之后,刘封便开始了整军训练,刘封一直认为,平时多加训练,上战场之时,才能多一份活命的机会。荆州士卒倒没什么,他们早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怜那些益州兵哪里吃过这等苦头,整日累的跟狗一样,眼巴巴的盼着天黑! 驻军南郑的庞德这时也派了人过来,对于长相黝黑高大的庞德,刘封向来很敬重,庞德与马超属于两种类型的人,马超这人如果认为你是朋友,他可以把心都挖出来给你,若是敌人,他更是会想方设法的置你于死地,而庞德这人粗看很平淡,但你长时间的相处之后才发现,他很会处事,这个黝黑的汉子,平时总是默默无言,不显山不露水,但在你困难的时候,你会发现,危难的时候总是他伸手出来。 上次若不是庞德出兵隐隐威胁着益州军的后背,刘封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葭萌关之围,更别说招降了这么多的俘虏了,所以对于庞德,刘封是真心的感激,对他派来的人,刘封也是关切备致。 庞德让人送来两个消息。 关中的仗在去年年底已分出了胜负,马超大军的突然杀出出乎了敌人的意料。在曹操大军渡渭水猛攻新丰城时。马超带着西凉铁骑突然杀出,一举溃敌。斩首五千余级,连曹操地宿卫虎骑都被杀个干净,惟一有点可惜地是,乱军之中让曹操给逃走了。如今曹操已撤回邺城,留下司肃校尉钟繇带着二万残兵驻守潼关,夏候渊驻防洛阳。 由于关中年底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雪,消息直到这个时候才送过来,也因为这场大雪,马超地大军击溃曹军之后,只能扎营在新丰城下。不能及时返回汉中,如今阎行是西凉军主帅。马超是副帅。但阎行的名望战功,拍马也比不上马超,两人之间早年也有过摩擦,现在更是水火不容。 马超送来消息的时候,隐隐透露,阎行正在联络湟中羌的北宫归虎与北羌的李寒玉,可能会对他发起突袭,马超只带了三万人马去西凉。袭击曹兵一仗损失了三千人马。兵力上面差距巨大,形势不容乐观。 庞德告诉刘封。此时他正在整备兵马,一旦有变,他准备立即去三辅支援马超,至于益州军,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刘封对于庞德的关怀很是感动,一再让那个西凉悍卒转达他的感激之意,送走这个人后,刘封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但听到马超陷入困境的消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痛快!毕竟从认识到现在,马超便一直在帮他,甚至还认了他做义弟,借马送粮这些事,总是在帮着他的。刘封随即让刘云、雷远二人去请黄忠、王威和庞统过来,商议一下在军地下一步行动。 庞统和黄忠来的很快。 原本郡守向存想要将扶禁居住地郡守府让给刘封住,但刘封执意不肯,他习惯睡在城楼上或者军营之中,不过考虑到孙尚香和她身边地那些女兵生活不便,刘封还是在离北城门不远处找了一所宅院住下,庞统和黄忠等人的住处,离这也很近,很方便。 刘封随即将庞德送来的情况重复说了一遍,说得两人默然不语。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魏延也急急忙忙的赶到,一看到刘封,魏延就抱拳说道:“公子,叔义屁股现在开了花,腰杆几乎断了,下不了床,让我过来跟公子说一声。” 这所庭院很幽静,四周驻扎的是刘封的亲卫曲,再外围便是中军的斥侯和兵曹营,将刘封这里围地紧紧地,此时除了屋檐上面滴答的水声,便只剩下魏延粗重地喘气之声,仿佛他不是骑马来的,而是马骑他来的。 刘封瞪了魏延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碗,示意他先喝水口,歇息一下,然后嘲讽说道:“糊弄谁呢?阿多吉那小子打二十军棍,至少有十五棍子没有沾到他的屁股,剩下的五棍子,就算打着了,也是挠痒痒,他会皮开肉绽?” 魏延喝到嘴里的水差点一口喷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擦去从嘴中溢出的水,狠狠一口将嘴里的咽下,然后长喘了两口气说道:“公子,你连这也知道?那你干嘛还让人送药过去?” 一旁的黄忠好像早已听说过这件事,闻言轻抚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其实伯威让阿多吉执杖,想来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别看阿多吉那混小子长的跟头牛一样,可机灵着呢!他早已猜透了伯威的意思,私下松了松手,这事落在别人的眼中,只以为阿多吉这小子曲意讨好叔义,不敢重责,伯威再让人送药去,更是让别人不虞有他!” 魏延愣了愣,刘封已是冲着黄忠抱了抱拳,苦笑道:“若是他们都像老将军这般明晰世理,那我这戏也白做了啊!” 庞统只是跪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杯子,像是入定了一般,刘封等人的谈话,尤如耳边风一般,充耳不闻。 黄忠笑了笑拂须说道:“伯威客气了,我今年六十有五了,只是比你们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多看了几十年的事而已,这点见识,算不上什么的!” 刘封故作惊讶,有点夸张的张了张嘴巴,指着黄忠说道:“将军六十五了吗?我看将军才四十出头而已!莫不是骗我吧!” 黄忠大笑,拱手说道:“伯威,别寻我这个老头子的开心了,还是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刘封随即又将刚才之事,对魏延说了一下,让他转告王威知晓,他们兄弟出生入死,前面的事,相信王威也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就是杀鸡儆猴而已,刘封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庞统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不大,却让厅中顿时静的可怕,刘封、黄忠等人都是闭紧了嘴巴,仔细的听,生怕漏过一个字! “我们去打汉中!”一语如同惊雷,让刘封等人下巴差点砸到了地上。 黄忠还在抚须,不过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力道已是加大了不少,转眼之间,尽然已拔下了好几根胡子,可这老头还不知道,皱着眉头说道:“士元的意思,马超要败?” 庞统没有任何的动作,平淡的如同一潭井水,他淡淡说道:“马超没有胜的机会!” 似乎感觉到了三人惊讶的目光投向自己,庞统缓缓抬起头来,侃侃而谈道:“马超兵力不足是其一,无粮草后备是其二,客居异地是其三,意志不坚是其四,军心不稳是其五,刚愎自用是其六,不通天时地理为其七,其他的也不必细数,光凭此七条,能保住一条性命回来,已经算他命大了。” 刘封听的头皮发麻,庞统随意说说,好像马超已经必死无疑了,难道马超真的没有一点机会? 魏延替刘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先生,马超帐下还有二三万铁骑,如今又击溃曹操在先,士气正旺,不会那么不堪一击吧!” 庞统站了起来,轻摇了摇头,踱步说道:“其实马超当初就不应该去长安增援,击溃曹操又如何,名声虽然更响了,但也帮阎行等人解决了后顾之忧,为他们省了力气!名声能当饭吃吗?”庞统继续摇头,“现在拳头硬才有饭吃!如果马超屯兵汉中观望,待阎行、曹操拼的两败俱伤之际,再以雷霆之势杀出,风卷残云,关中之地将尽归其所有,随后屯兵四塞,以拒外敌,庞德坐镇汉中,窥觑益州,乃王霸之资,可惜马超一错再错,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望跑去找曹操拼命,实在是愚不可及!不过若非他如此作为,我们也攻占不了阴平郡!” “如今马超就算有三万铁骑又能怎么样?铁骑能攻城吗?铁骑能当粮食吃吗?阎行现在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命令各城守军紧闭城门,然后站在城头等着马超发疯!老虎就算再勇猛,找不着东西吃,也只能活活的饿死!” 黄忠不拔胡子了,似乎刚刚拔的太狠,将他疼醒了,这时,他已经在摸下额,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士元,西凉军在汉中和武都两郡尚有三万步卒,加上汉中降卒,近六万大军,应该可以前去接应!” 庞统摇头叹息:“正因为还有汉中降卒,我们才要去打汉中,庞德一走,杨松必然反叛,他可以为坐上郡守之座杀张鲁,自然也想摆脱西凉人的控制,韩文约既然硬要将女儿嫁给阎行,显然很看重这他的能奈,散关、故道、子午谷等地恐怕也是重兵云集,庞德很难有机会突破封锁,其实即便是突破了,又能怎样,无非是多给阎行送些降卒而已。” 刘封闻听着庞统的叹息,心头已是乱成一团,他虽然知道马超有危险,但一时间却没想到已到了这种情况,该不该将庞统说的话告诉庞德?该不该提醒一下西凉军,刘封心中犹豫,难以决择。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孤伶伶的战马不停的拔弄着脚下,间或着伸出舌头舔着地上的主人,但主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绝,致命的一击来自于胸口的一柄断刀,断刀直没入柄,扎在他的胸膛之上,血流尽,人干涸,战马唤不醒脚下的主人,哀伤至极,蓦然抬头发出一声悲鸣,声色凄厉,闻者落泪。 四周都是死人,漫山遍野,连带着这个很宽广的山坡,都被密密麻麻的尸体覆盖,断刀残刃交错,残肢碎骨充斥,青天白日之下,却如同来到了炼狱。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面如冠玉的马超、肤皮黝黑,长相粗旷的庞德,还有两颊深凹的瘦弱马岱,以及一干马超亲随,他们死相极惨,互相重叠着,天上似乎下过鲜血,将他们周身都淋的通透,死去的人怒目圆睁,满带着不甘和愤怒,几乎凸出眼眶的眼珠骇人至极。 就在这时,早已死的通透的马超,蓦然虎吼一声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眼前这人的衣甲,高声咆哮道:“刘伯威,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就不能帮我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啊……” 黑夜之中一声惊叫突起,伴随着这声惊叫,一个女人的惊恐声音出现:“封哥,怎么了?你怎么了!” “灯……点灯,水,我要喝水……”刘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的厉害,喉咙之间更是不时的发出阵阵低吼之声,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在临死之前发出地愤怒咆哮,在这无尽的黑夜里。给人带来一股无尽的恐惧。 一旁的孙尚香吓坏了,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莫名地寒意涌上了心头,但她蓦然想到身侧之人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丈君。是一个要陪自己过完一辈子地人,惧意稍减,立即爬下榻去。摸索着点起油灯。 已经睁开眼的刘封没有再尖叫,但粗气和喉咙间的低吼之声还在,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干涸的咽喉一阵生痛,但他这时反而松了一口气,梦,做梦而已。刚刚的一切,不过就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今天才收到庞德传来的消息,马超没死、庞德和小马岱都没死,假地,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反的。这时,刘封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马超那张死人脸,原本白晰的面庞,因为失去了鲜血而更加的惨白,那双凸出的眼睛更是令人不敢正视。 胡思乱想。再起惊惧之时。一碗水递到了刘封的面前,连带的还有一股淡淡地香味,刘封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捧起碗便狂喝了起来,喝地太猛,一口水灌下,刘封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孙尚香忙不迭的接过那只碗。然后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刘封的全身都泛起了冷汗。豆大的汗珠正汇起一道水流滑下。 怜悯的看着自己地夫君,直到这时孙尚香才想起,这个白天如同山一般耸立在士卒面前地中郎将,其实才二十一岁,连番的血战,数万将士地生死重任都狠狠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 轻轻抚摸着刘封被冷汗浸透的后背,孙尚香将刘封揽入怀中,低下头来,用下额轻轻摩擦着刘封的头,孙尚香轻柔的如同一个母亲在照抚着自己的孩子。 熟悉的清香味充塞着刘封的大脑,喉咙间的低吼声渐渐的消失不见,刘封紧抱着孙尚香的小蛮腰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豆大的昏黄灯光只够驱散桌子旁边几步远的黑暗,但不会发光的孙尚香却用她的轻缓柔和,驱散了刘封身体之中的黑暗和冰冷。 夜越来越深,刘封却不再感觉寒冷,好半晌,他离开了孙尚香温暖的胸膛,抬头说道:“香香,刚刚吓到你了!” 笑容几乎能够点亮黑夜,孙尚香笑着说道:“还好啦,不过你刚刚的喊声确实好吓人!封哥,做噩梦了吗?” 刘封有点愧疚,手上微微用力,将孙尚香拥入怀中,让她的脸贴在胸膛之上,叹了口气道:“刚刚我梦到孟起兄、令明兄、孟宗还有那些西凉兵全部都战死了,他们死在一处山坡上,人叠着人,马叠着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孟起兄却猛的从尸体堆中跃起,一把拉住我,大声问我为什么不帮他……” 怀里的孙尚香明显被吓了一跳,娇躯微颤,紧紧的抱紧刘封,头都不敢抬一下。 刘封恍然未觉,只是愣愣的看着桌上昏黄的灯光,喃喃的问道:“香香,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马超现在在关中,你在阴平,自身难保,还能帮得了他?” “先生说,这是一个攻夺汉中的机会!令明兄得知孟起兄身处险境,定然出兵赶往关中相救,但阎行肯定会在散关、古道等地屯重兵布防,而南郑的杨松为了摆脱西凉兵的控制,也会起兵反叛断了令明兄的退路,这样一来,令明兄不仅没法与孟起兄汇合,反而会被围在崇山之间,汉中为杨松所占,我们就无须顾忌与西凉军的关系,可全力攻打南郑,这样一来很有可能全取汉中郡,而且还可以帮助令明兄突围!” 孙尚香抬起了头,凝神看向刘封,黑暗之中,刘封已经冷静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但已与刚刚那个惊慌失措,冷汗淋漓的刘封有了天壤之别,孙尚香暗中松了口气,随即轻柔说道:“这些事,我不太懂,但我知道庞统先生向来殚精竭虑为你谋划,如此说法,定然有他的道理,从荆州到益州,这半年多来,若不是先生先生思虑周全,别说是攻占阴平郡,便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封哥,先生不会无的放失的!” 刘封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先生大才,深谋远虑远非我等能及,但此次如果攻下汉中又能如何?西凉军数番帮助于我,我却乘之之危,岂不是猪狗不如?” 想了想,刘封坚定说道:“不行,做人不能没有良心,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令明兄一声!” 孙尚香不由愕然,看着刘封起身找衣服,惊讶问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去哪里!” “我去跟先生说一声,天亮之后,我要亲自去一趟南郑!” 刘封语气坚定,孙尚香知道刘封这人平时随和,但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只能叮咛说道:“封哥,那你可要多带几个人,阴平新附,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一路上还得多加小心!” 刘封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轻抚孙尚香的脸颊,点头说道:“我会让阿多吉带上一屯人马随行,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敢拦我!” 庞统和黄忠被叫了过来,三更半夜的,二人一路走来一路哈欠,尤其是庞统向来有晚睡的习惯,刚刚睡下没有多久就被叫醒,实在是苦不堪言,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刘封心中不安,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将军,一个是体质向来赢弱的文弱书生,打扰别人休息,实在无礼的很,刘封站在厅前陪礼将他们迎进厅中,抱歉不断。 庞统在一侧软榻上跪坐下,伸手掩住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没精打采的问道:“伯威啊,大雪刚融,空气潮湿,冷的紧,三更半夜叫我们过来有何紧要之事?难道是刘璋发兵了?” “没有,没有,先生,是这样,我想了一晚上,总觉得心中不安,古语有言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今日西凉军有难,我们坐视不管,实非君子所为,所以……所以我想去一趟南郑,去告诉庞德一声!”刘封鼓起了勇气,冒着被庞统骂的狗血淋头的危险,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哪知道庞统一手支在前面横案之上抬着头,一手捂着嘴又是一个哈欠,模糊不清的说道:“就这事?这么丁点大的事用得着三更半夜叫醒我们两个老头子吗?”哈欠打完,掩住嘴巴的手放了下来,庞统冲着刘封挥了挥手,催促道:“去吧!去吧!记得叫上那头老牛,多带几个人,这一路上可不算太平,流民、贼寇多的很!” 刘封眨巴了一下眼睛,傻了,自己不想打汉中了,要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庞德了,庞统尽然也同意?孙尚香那个小悍妹变乖猫猫吧,那是因为结婚也有几年了,认命了,庞统难道也是跟着自己久了,认命了? 刘封瞪大了眼睛看着庞统,然后又侧过头去看着黄忠,黄忠对这些事情没啥兴趣,老头子心里头整天想着的就是打仗,一听三更半夜谈的是这事,丁点兴趣都没有了,脑袋一耸拉,闭目养神。 刘封越想越感觉奇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先生,那我可去了啊!” 庞统起身,转身便朝厅外走去,困顿着说道:“我只管给你出谋划策,至于用不用,那是你这个中郎将的事,到时候后悔可别怪我!” 庞统语气微微变了变,刘封反而心安了,这样子才对嘛!然后他忙不迭的抱拳,“不会的,不会的,哦,先生早点去休息吧,还有老将军,早点休息,早点休息,阴平郡的事,还望两位多多费神,多多费神。”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刘封应付完黄忠、庞统之后,撒丫子就跑去侧院招呼人去了,好像生怕庞统反悔,拉着不要他去一般,安静的院落,眨眼之间便已热闹了起来,不过刘封的亲卫曲士卒毕竟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没经过百战,也打过五六十仗了,即便是睡觉都机灵的很,没都大会功夫,已经开始在院子里集结了。 看着刘封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黄忠眼中的困乏蓦然消失不见,他一把拉住准备跨出大厅的庞统,贴着他的耳朵问道:“士元,你怎么知道这小子要去南郑,你让我一声不吭,就是要放他去告诉西凉人?” 庞统对黄忠倒也很尊敬,拍了拍黄忠抓住他的那只手,轻笑起来,指着门外的黑暗说道:“他不去?他要是不去,那就不是刘封了!这愣小子视忠信诚义比命还重要,他会置那帮西凉人于不顾?” 黄忠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怎么庞统说的话,一句都听不懂,明知他去,你不想办法拦着,反倒不管不问?不过老头子知道庞统脾气怪的很,你要顶撞他,估计他能找几句话把你气的吐血,得哄,就像刘封那样,将他当老爹,顺着才行。 黄忠没有松开紧抓着庞统的手,他很奇怪的问道:“士元老弟,我今年六十五了,没几天好活了,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在乎了!伯威毕竟不是左将军的亲子,左将军百年之后,那个位置恐怕不是他能坐的上的,而刘禅若是成了左将军,恐怕不会容得下那个功勋赫赫的大哥吧!” “老头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庞统可不认为黄忠是他老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两人最多算是平辈之交。 黄忠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老头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打天下靠的是实力,惠帝之事,天下皆知,仅凭商山四皓四个老头便让他保住了太子之位,伯威领五千兵马入蜀,如今不仅攻下益州北部咽喉雄关数座。全取阴平郡。帐下兵马已扩充至一万三千余人,假如此番能攻克汉中,雄踞东川,可是王霸之业。即便是与左将军反目,亦能成就大业。如此机会。一旦错过,岂不可惜?” 庞统白了他一眼,丝毫不为他的“大逆不道”之言而惊,只是淡淡道:“我倒是想让他自立门户,摆脱左将军的控制!老头子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个……多半……肯定不行!” “那不得了,老头子,早点去睡吧!三更半夜地,你以为你和那小子一样。才二十出头啊!”庞统揉了揉眼睛。实在困的不行。 “不行,这事不能由得伯威这小子瞎胡闹。士元,你赶快想个办法拦住他,霹雳军的前途,关乎数万人的生死,岂能由他这样一意孤行?”黄忠犹自拉着庞统,很是不甘,老头子性子烈,有主见的很。 庞统气苦,狠狠的拍了抓住他的手一下,张嘴骂道:“老头子,你有脑袋没啊!你觉得庞德会听他地吗?马超、庞德能有今天地实力和本事,他们两个是被吓大的吗?”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白色,刘封就迫不急待的跨上了战马,二百骑紧随其后直奔东门而去,此次随行的是亲卫曲左屯,军侯阿多吉亲自带队,屯长为罗瓒,就是那个长相五大三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地益州军假司马,他从假司马直接成了屯长,不仅没有怨言,反而高兴的很,中郎将大人地亲兵屯长,虽然只统领二百士卒,可这却是中郎将大人地绝对亲信,况且亲兵的装备、待遇哪里是其他营能比的上的。 第一次随中郎将大人远行,罗瓒难免些兴奋,尤其是跨上战马之后,更是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孤伶伶的调任屯长,身旁没有一个熟悉的兄弟,屯里二百悍卒都是久随刘封的老卒,是原先地亲兵曲缩编成一个屯,除了原先地两个队率调至右屯充任屯长,负责统训从左右两部精选过来的中郎将亲兵之外,人员没有什么变动,这些亲兵资格老地很,难免不将这个屯长放在心上,对这个屯长说的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倒是对于两个队卒,这些亲兵佩服的紧,这让罗瓒很失落,不过他长的五大三粗,心思却很细,知道这事急不来,得找个机会露两手,让他们觉得你有本事才行。 现在机会来了,看到战马,罗瓒心里就是一亮,他是西凉金城人,逃难逃到益州,西凉人常与羌人打交道,对于战马熟悉的很,罗瓒觉得这些个荆州人武艺可能不比他差,但对于骑术那绝对是要差他许多的,等他们长途拔涉,屁股被颠开花的时候,自己再去教他们几招,露两手,绝对能起到拉拢人心的效果。 这让罗瓒很兴奋,巴不得大军的速度再加快一点,而刘封由于生怕庞德出兵太快,自己赶不上,所以天色放亮,能看清道路之后,便蓦然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两百匹战马追风掣电,没有片刻的喘息,罗瓒大喜,一边催促着跨下战马加速,一边扯着喉咙高吼着后队的士卒跟紧了。 刘封急着赶路,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个,阿多吉要指派士卒置前探道,监控四周,指挥两个百人队护卫刘封前后,防止敌袭,也没有时间理他,毕竟战马速度太快,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容不得他半点疏忽,况且阿多吉一直记着当初在西凉时被战马甩下马背的丢人事情,所以一边指派还得一边分心操控战马。罗瓒见自己的吼声没有被引来中郎将大人和军侯大人劝止,以为他们都不太懂这些,不由喊的愈发卖力,间或着还参与起指挥士卒调整阵形了起来,忙的不亦乐乎。 但他浑然没有发觉士卒眼中不屑的目光,对于他的指挥,也是当做耳边风,只是时时关注着队率手中的长枪,随枪势而变换阵形。 战马狂奔了一个时辰,过了文县,刘封选在一处山坡下马休息,此去南郑近二百里,保持战马足够的体力很关键,所以他要及时的安排休息,等到刘封挥枪示意铁骑减速之时,罗瓒才真正被吓了一跳,从身旁士卒约束战马的速度上罗瓒看出了真章,二百骑没有一丝的慌乱,战马在这些士卒跨下,就像是操练已经的士卒一样,从急速放慢下来,尽然从容不迫,尤其是阿多吉庞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举重若轻的减下马速,缓缓停下脚步的时候,罗瓒看的眼都直了。 阿多吉替刘封卸下马鞍、战盾和弓箭,取过水囊递给刘封之后,便一脸阴沉的朝罗瓒走了过来。 瞪了罗瓒一眼,阿多吉嘲讽说道:“屯长大人,你力气很多找不到地方使是不是?”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罗瓒一骨碌爬了起来,恭敬问道。 阿多吉挥了挥马鞭,敲打着罗瓒的兜鍪,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意思?纵马狂奔的时候你还有劲扯着嗓子喊,不是有力气没地方使,那是什么?” “可是,可是要保持队形啊!若是阵形散乱,一旦碰到敌袭,很容易被冲散!” 阿多吉怒骂了起来:“冲散个鸟蛋!你那破嗓子喊的也能指挥队形!卵蛋指挥,王八队形,你懂个屁啊!” 罗瓒明显被骂傻了,看着一旁士卒捂着嘴偷笑的模样,不由恼火至极,老子好歹也是假司马,指挥一个边军编制的屯还指挥不了?真是狗眼看人低,罗瓒张嘴就想反驳,却听到一个尖尖的声音说道:“两位大人,大公子有请!”这个声音有点尖,明显是处于变声期呢,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亲卫曲中除了刘忠之外,别无他人。 阿多吉愣了罗瓒一眼,转身就走,罗瓒无奈,只能紧随其后。 刘封不像士卒那样坐在地上休息,他轻轻的拍打着身旁的战马,随手帮它梳理着棕毛,不时的还附在战马耳畔说上几句,简直比对人还要亲切几分,听到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刘封头也不回的说道:“大牛,你不抓紧时间休息,到处乱蹿什么!力气多的没地方使?”刘封没有锁子甲的掩映,都有兜鍪的衬托,但那一头披肩的长发,配合着魁梧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阿多吉没有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明显愣了一看,看着刘封的背影,他装傻憨笑了一下道:“找罗屯长商量一点事!” “商量一点事,用得着骂人吗?”刘封淡淡的口气,却让阿多吉很不安,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罗瓒,嘿嘿说道:“老罗啊,我骂你了吗?啊,公子,我跟老罗铁哥们了,我哪会骂他,啊,老罗你说是不是!” 罗瓒心里那个气啊,这***什么世道哦! 不过以后还得在阿多吉手下混饭吃,不服不行,罗瓒只好硬着皮头说道:“大人误会了,军侯大人在跟属下玩笑呢!” 一旁的刘忠扑兹一声就笑了起来,冲着阿多吉伸手刮了刮脸,那意思很明显,你这头老牛皮可真厚啊。 刘封笑了笑,走过来轻拍着罗瓒的肩膀道:“那头老牛以后欺负你,可以来找我,对于军营之中欺下瞒上的人,我向来不会手软的!”略带深意的看了阿多吉一眼,刘封嘿嘿一笑,“军侯大人,既然你有时间找人谈心,不如陪我谈会?” 阿多吉吓了一跳,连忙朝自己的战马蹿去,一边走一边叫道:“公子,我去前面探探道。”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庞德听说刘封来了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前军斥侯那帮兔崽子在跟自己开玩笑,刘封刚刚进了阴平郡,收编了比荆州军还要多出不少的益州军,这个时候那小子应该忙的两眼发黑,顺带还要担心刘璋派大军过来跟他拼命才是,怎么可能来汉中? 可等到阳平关前的杨任派人过来请示,要不要将荆州人带进来的时候,庞德傻了眼了,愣了一下,跨上战马就朝阳平关前奔去,只丢下赶来通报的士卒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南郑离阳平关二十里,中间隔着箕谷、沔阳、武乡、南乡、定军山等地,但庞德打马如飞,一个时辰不到就已赶到了阳平关前,城门打开,远远看到立在战马身侧,抚粽轻语的一个人,庞德怪叫了一声就冲了过去,爽朗的笑声伴随着这声怪叫,传的老远,这种安抚战马的手法,还是庞德亲自教刘封的,眼前这人,除了刘封还会是谁? 山清水绿,环境幽雅恬静,若不是阳平关横旦在两山之间徒然增添了一些兵戈气息,这里真是世外桃园之地。 可桃园之地最见不得兵甲,关上关下的士卒将美景破坏殆尽,刘封轻抚战马本是一副优美的风景画卷,但关上如临大敌一般的腾腾杀气,却如同焚琴煮鹤一般,关门一打,一骑冲将出来,更是将那只鹤煮的熟透。 刘封皱着眉头侧过头去,旋即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庞德会亲自赶来这里,张大了嘴巴,刘封想说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顾不上战马了,上前几步,迎着冲来的庞德。刘封张开了双臂,庞德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轻松写意,旋即重重的撞进刘封怀里,两人同时放声大笑。兴奋的拍打着对方,兄弟之情溢于言表,四周众人。也是会心的笑,只有罗瓒有些不自然,根本弄不懂,远在荆州的刘封怎么会跟这个西凉悍将如此熟悉。 庞德松开刘封。擂了刘封一拳,哈哈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孟起走地时候还担心你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呢,没想到转眼之间连阴平郡都打下来了,你小子这颗脑袋到底啥玩意做的,怎么这么好用?” 刘封被擂了一拳,却是嘿嘿的笑,拱手说道:“没有孟起兄留下的粮草,没有令明兄的大军帮忙,我可能真过不了这个冬了。阴平郡说来还是靠两位兄长所赐!” “少来。少来,你小子就这副德兴不讨人喜欢。你地就是你的,什么叫我赏的!仗是你手下那帮兄弟打地,关我屁事啊,我不过就是出来透了透风,鸟事没干!”庞德黝黑的脸上笑意盎然,一口牙齿倒是洁白,随着笑容露出来,与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城上的杨任愣了,虽然听说过马超、庞德与荆州人有来往,他也只以为是互相利用,哪里知道庞德尽然跟这个刘封这么熟悉,一听到消息就从南郑赶来了。他地目光看向刘封,顺带看向刘封身侧的二百悍卒,眼神之中有了一丝警惕,有了一丝不安!挥了挥手,叫过一个亲兵,杨任附耳交待了几句,只见亲兵连连点头,直朝城下奔去,跨上一匹战马飞奔离去。 刘封看不到城上地动作,他还在笑,大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兄长出兵相助,总是真地,小弟感激不尽!”然后他蓦然放低了声音说道:“令明兄,借一步说话!” 庞德经验何等丰富,知道没有事情,刘封这小子不会丢下阴平郡那么多的事跑到这里来,他顺着刘封的话说道:“走,兄弟,老哥带你去看看前面的山水,顺带搞点野味,晚上我们哥俩开开荤,好好喝上几杯。” 两人开怀大笑,在众人拥促之下欢呼雀跃般朝远处奔去,只不过转过身后,两人的脸上,已没有了刚刚的笑容。 “伯威,你急急赶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庞德奇怪问道。 “兄长,孟起兄现在困在关中对不对?你准备前去增援是不是?”刘封没有回答,先反问了起来,同时挥了挥手示意阿多吉他们拉开位置,警戒四周。亲兵转眼四散开来,远远的将刘封、庞德围在中间。 马蹄之声杂乱轻响,交织在众人身侧,庞德的身躯随着马背地轻晃而摇动,他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说道:“不错,我派人过去告诉你孟起地消息,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去之后,生死难测,可能帮不了你了!” 刘封心头一震,感觉胸口有些发酸,他停下战马,侧过头去,紧盯着庞德说道:“令明兄,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庞德还能笑的出来,战马停下,他与刘封二人并肩立在这条小道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封,庞德轻笑道:“哦?伯威,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梦而跑来的吧,你小子可不像这种迷神信鬼的人啊!” 刘封抬头望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缓缓说道:“我梦到令明兄、孟起兄、孟宗还有一干兄弟全部战死了,死在一处山坡之上,山坡密密麻麻堆积着尸体,惨不忍睹……” 庞德显得很轻松,看到刘封一副凝重的神色,他放声而笑,笑声荡开,冲进森林,带起阵阵惊鸟之鸣,庞德豪气干云,重重的拍着刘封的肩膀说道:“大丈夫马革裹尸,实乃平生之志,伯威当为我们高兴才是,何必这般小儿女姿态。孟起说的不错,伯威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慈不掌兵,沙场之上可不是心软的地方,你没有雷霆手段,就难以完全掌握手下将士,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刘封欲要反驳,庞德已冲他挥了挥手,抢先说道:“我年幼之时,曾有幸跟在边先生身侧。先生通晓《易经》,我虽然不才,但先生累番教习,我也粗略记得一些,对梦境之事。多少也知晓一二,所谓梦事相反,梦中见尸不见得是坏事。亦有亲友合欢之意,极有可能是伯威不日将见到亲朋长辈。” 刘封苦笑,诸子百家他看了不少,兵书战阵更是了然于胸。但对这类占卜行封之书,舅舅重来不让他涉及。但梦到死尸是好事他是不信的。只以为庞德在搪塞他。 刘封苦笑道:“令明兄,当初助孟起兄全取汉中郡的,应该是张鲁帐下主簿杨松吧!” 庞德点头道:“不错,当时若非杨松暗中传送消息,钟繇前往汉中联络张鲁的事,我们一无所知。汉阳郡当时还有成安的近五千守军,钟繇奉曹操之命前来联络张鲁,想借汉中兵马解冀城之围。再配合冀城成安的兵马袭我西凉军粮道。以配合潼关的曹军。杨松暗中派人赶到北地郡,找到孟起。将钟繇等人计策全盘告知,孟起将计就计,轻骑直扑汉阳,待成安大军开城而出,赶往金城郡时,一举袭杀,连带武都、汉中两郡也全取在手。” 刘封不知道中间还有这种波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只能低下头来,细细思量,半晌才问道:“杨松为什么要帮孟起?” 庞德倒是知无不言,对刘封好像没有丝毫地戒心,“这事说来话长,张鲁原先在益州牧刘焉帐下效力,后来奉命与别部司马张修一同攻打汉中,占据汉中之后,张鲁起兵夜袭张修大营,自领汉中太守,而杨松与张修乃是好友,一直便想着为张修报仇,若是任由张鲁帮助曹军击退我军,曹操攻占关中西凉之后,必然重赏张鲁,很有可能会调回许都任职,张鲁是五斗米教系师,曹操不会让这种人牧守一方的,这样一来,杨松想报仇就没有丝毫的机会了!” 刘封一时有些头大,庞统对他不是这样说的,庞统说杨松是为了这个汉中太守而背叛的张鲁,这样地小人背叛了张鲁,自然也会为了摆脱西凉军的控制而背叛马超,可在庞德的口中,这个杨松尽然是一个重情重义地汉子,为了报故友之仇,忍辱屈居仇人的手下效力十余年,仅凭这份隐忍的本事,便不得不让人佩服。 刘封张大了嘴巴,一时倒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默然半晌,刘封狠下心来,为了不让梦境成真,刘封觉得拼着被庞德误会,也要提醒他一番,“令明兄,有句话封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庞德一愣,笑道:“伯威,你真是……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庞德越是跟刘封客气,刘封就越觉得该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孟起身处险境不假,但我觉得令明兄匆匆赶往关中接应实在不妥,汉中赶往关中除了数条栈道之外,便是绕道祈山,从汉阳郡至扶风郡,想要接应孟起兄回转,一路过去二三百里,大小十几座城,阎行既然敢对孟起兄动手,肯定会严加防范令明兄地援军,若是攻击受阻,汉中再有变化,兄长该怎么处置?” 庞德不笑了,他惊讶的看着刘封,问道:“汉中有变?伯威这话什么意思!” 刘封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口说道:“人皆有贪念,杨松毕竟不是西凉人,不可能象令明兄这般对孟起兄,知人知面不知心,令明兄岂能将自己地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 庞德沉吟起来,杨松任职太守之后尽心尽力,忙地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他会背叛孟起? 但一想到刘封的为人,庞德便又犹豫了起来,刘封这人重情重义,在西凉的时候为了救几个不认识的西凉兵,单枪匹马杀进重围,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种人会骗自己么?他急急的赶到汉中,说了半天,难道只为了离间自己?庞德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像自己绝对不会背叛孟起一样,刘封就算要与西凉人对阵,也绝对不会使出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法。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刘封带着一曲亲兵返回阴平郡,一路之上垂头丧气,与来时心如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汉中不同,此时的他们放缓了速度,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刘封没有说服庞德,临走之时,庞德的一句话让刘封久久无言,庞德说的很直白,也很简单,“伯威,我和孟起是兄弟,在一起十几年的兄弟了,换作是你,知道兄弟有难,会因为前途凶险而放弃求援,任其自生自灭么?” 刘封没有吭声,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知道,换作是自己,也绝对会去关中拼命,就像是掩护伍峻遁出葭萌关的那天晚上一样,当看到虎叔带着士卒中了扶禁之计后,他孤身一人没有想着如何保住性命,如何尽快的回到葭萌关上,而是毅然从侧翼冲进了战场之中,刘封不敢想象假如关上没有士卒冲下来增援,会是怎样的一种后果,也许他将和中部的那几十名士卒一起死在益州的刀箭之下。 没法回答庞德,刘封也就不需要再说下去,看着庞德黝黑的面庞满是坚毅,深邃的眼眸满是平静,刘封知道说的再多也是枉然,他与马超之间,注定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相连,就算是绳子的中间隔着一条沉渊,他恐怕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刘封没有再说话,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对着庞德磕了三个头,然后带着亲卫飞一般的离去,他甚至不忍再看庞德一眼,庞德眼中的平静让他觉得心悸无力,离开庞德的视线之后,刘封控制着战马减下速度来,他甚至跑到一处山头之上驻马远望,遥看良久,这一别,会不会是永别? 刘封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战死沙场一样,也不知道庞德会不会死在前去救援的路上。 回到阴平城后,刘封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那股龙精虎猛之气消失不见,一头扎进被窝之中,全身都变得软软的。刘封只想沉沉的睡去。不再去想这些令人头痛、伤心、无助的事情。可让他绝望的是,无论怎么努力他就是睡不着,马超那张精雕细琢恍若美玉一般地俊朗面庞,庞德黝黑皮肤之中透出的刚毅不屈。马岱瘦骨嶙峋,却是笑的灿烂。三个人。三张截然不同的脸纠结在他的心里,无论怎么回避,都没法将他们驱散。 孙尚香轻轻的走了进来,缓缓在榻上坐下,伸手轻抚着刘封地后背,柔声说道:“封哥,先生和黄老将军在厅中等你!” “让他们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刘封地头埋在被窝之中。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 孙尚香却是接着说道:“好像有三叔那边的消息!被子蓦然飞上半空。软塌塌的刘封直接蹦了一起,一把抓住孙尚香的胸口。骇然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有三叔地消息?哪里来的消息!”看到孙尚香地脸刷地一下红的通透,刘封方才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酥峰之间,刘封的脸也开始发烫。 孙尚香白了他一眼,伸手拍掉前面的爪子,嗔声说道:“死鬼,作死啦,大白天啦!” “咳,这个,反正屋里又没其他人,再说了,我们都老夫老妻的了,那地方,我都吃过无数次啦!摸一摸有什么关系……” 大红的脸几乎埋进胸膛之中,孙尚香捂着耳朵,头摇的像小摆鼓一般,囔囔道:“开啦,我好命苦啊,怎么嫁给这种流氓啦,这日子没法过啦,天啦,要出人命啦!” 刘封伸头看了看门外,应该没人,他孱孱地笑了笑,心中地郁闷之情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有老婆好啊,总能让他在最痛苦的时候忘却烦恼,让人重新焕发出活力,“好啦,小香香,快告诉我,哪里传来地消息,我三叔杀进益州了?” “流氓,色鬼,不知羞……去大厅问先生啦,我也是刚听说的!”孙尚香又捂耳朵,又摇头的,却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听力,刘封说的话,一字不拉的听的清楚。 刘封嘿嘿一笑,伸手抓住双峰,狠狠的在孙尚香嘴上香了一口,随即满足的说道:“等着,等我晚上回来再吃!我现在就去找先生。” 孙尚香如同刘封先前一般,一头埋进了被子里,犹觉不够,还用手掩住耳朵位置,似乎把她自己给焖死。 刘封赶到大厅之后,首先见到的便是庞统的一张笑脸。 庞统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尤其是笑起来后,参差不齐的几颗黄牙,几乎能令人吐血,不过刘封似乎已经习惯,反而兴奋的冲上去,拉着庞统问道:“先生,有我三叔的消息?” 庞统笑的更甚,摇头说道:“那个不急,倒是看到伯威这副高兴样子,就能猜到,此去汉中,收获不小吧!” 刘封不笑了,他狐疑的盯着庞统看了半天,犹自不够,还转到了庞统的背后,似乎想将他看个通透,半晌才疑惑着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早知道此行的结果,故意放我去的!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庞统轻呷了一口茶水,继续笑,“伯威这话有欠妥当,西凉人乃我友军,屡番相助,伯威此去劝阻实在是应该的,能让友军避除险难,也算是我们还一份人情,怎么又扯到笑话不笑话上来了,再说,伯威是霹雳军主帅,你的笑话,不就是我们的笑话,我若是笑话你,岂不就是笑话我自己,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取笑自己的人吗?” 伸手指了指黄忠,庞统继续说道:“不信你问黄老头,其实我是很不想让伯威前去的,这本是一个攻占汉中的良机,但没办法,谁让我们欠了别人的人情呢,伯威这次算是用一个汉中郡来偿还西凉人对我们的帮助了,真让人扼腕叹息啊!” 黄忠本来微眯着眼跪坐在那里,听两人扯蛋,眼看见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又见庞统一副骗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知道躲是躲不过了,只能干咳着说道:“老夫老了,耳朵不太好使唤,好像……依稀是听到长史大人这么说过!” 庞统轻笑,“是啊。黄老将军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那老胳膊老腿的也实在堪忧,伯威啊,眼下军中悍将颇多。叔义、仲邈皆大将之才,便是文长多加历练去了那毛燥脾气。也是独挡一面之悍将。以后得让老将军多加休息啊!免得被人耻笑我荆州军中无人可用,只派一老卒统军。” 黄忠“嘭”的一声拍案而起,横眉瞪眼说道:“谁说我老夫老了,老夫一餐能食肉十斤,饭斗米,开三石强弓,弓马骑射,军中何人可比?” 一旁的刘封很想大笑。但他争于想知道张飞地消息。又不便再多搅和,只是好心提醒道:“老将军。这个,好像是你自己说的!”黄忠愣住,看着捧腹大笑的庞统,知道又中了这个黑皮矮子的计,但看他那身板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只能坐下在那生闷气。 刘封不想再绕弯子了,对着庞统说道:“先生,此次去汉中,白跑了,令明兄那个脾气,知道孟起被围,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是要去的,白劝了!” “好事啊,庞德不听伯威之劝,那我们又可以取汉中了,南郑可是大城啊,汉中郡身处重山,平原之地,土地肥沃,简直就是一座粮仓,若是伯威取了此地,啧啧,退可自守紧扼西川之门户,进可杀奔关中,成王霸之业,真是天赐良机。”转头又看向坐那生闷气的黄忠,抑郁道:“黄老将军,你说是不是?” 黄忠肺都快气炸了,这小矮子太厉害了,指不定哪句话便把你给套上了,黄忠不想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之上,倒让这家伙给活活气死,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刘封暂时不想考虑汉中那里头痛地事,只是追问道:“我三叔那里怎么回事?” 庞统喝了一口茶水,轻松地很,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操心的,只是平淡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奉左将军之命杀进了益州而已,好像已经攻到巴郡了,正在巴郡最背边的垫江城与益州军主力纠缠,前段时间刘循的大军莫名其妙地从汉德城撤走,看样子就是为了去增援南边。” 刘封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取过庞统与张裕两人描绘地西川地图,仔细地看着,手指顺着那些点线而走,惊呼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三叔什么时候出的兵,即便是我军刚入蜀,他便攻击,也不过就是半年时间,尽然全取两郡之地,杀到了巴郡与东广汉郡交界之处,这份战绩,说将出来,谁能信?” 庞统倒是不以为然,手指轻扣着前面的木案说道:“很了不起么?我们只有五千人,无粮草军械后备,无城池依托,还时时处在别人的连番算计中,如今不也占了剑阁、葭萌、马鸣阁,全取了阴平郡么,连霹雳军的人马都已有一万三千余人,初进益州只领一部人马的校尉大人,眼下已今各自掌控三部啦,啧啧,张将军几万大军入郡,还有内应,才打到那里,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盛名之下,其实难附,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刘封现在高兴啦,也不与庞统争吵,只是犹自不敢相信的问道:“消息从哪里传来地?” “哪里,当然是仲邈那里,他派了几个益州降卒假扮成山民混入汉德城等地,益州军现在人心恍恍,把不住嘴巴地,稍微用点脑子,就能打听到消息,听说张将军之所以攻击速度这么快,是因为驻防永安和白帝的李严领投降,一万余守军,成了张将军地前锋了,啧啧,这种仗打的,爽快啦,哪像我们这点鬼地方,缺粮缺的能将人愁死!” 刘封兴奋的挥手说道:“出兵,出兵攻打汉德城,我们要牵扯一下益州军,为三叔减轻一点压力。”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黄忠低头不语,跪坐于一侧,双眼紧闭,养精蓄锐。 对面的庞统则在专心致志的喝着茶水,每喝一口,便会咋巴个半天,好像那茶水味道特别的让他难以忘怀,又仿佛手中的那个杯子不会干涸,喝了好半天了,还有水在里面。 刘封则站在厅中,神情激动,对着默然不语的两人兴奋说道:“三叔的大军正在攻击垫江城,这样说来,巴东、巴郡两郡已在我军掌控之中,曹操新败于关中,近几年连番远征,皆遭败绩,死伤惨重,这一两年需要休养生息,义父此时完全可以抽调荆州精锐入蜀。” “益州军如今已是退无可退,东广汉郡若失,益州等于是被从中划开,东西各郡完全孤立,刘璋若是不想被困死在蜀郡,除了调齐兵马依托垫江挡住我荆州大军之外,别无他途。而此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刘封一拳砸到案上的地图上,坚定说道:“攻打汉德城,直扑梓潼,只要能攻占梓潼,便能威胁涪水关,刘璋不想东广汉郡的兵马被前后夹击的话,只能分调士卒前来守御,垫江城下的压力便要小的多,如此一来,益州可得!” 黄忠还是不作声,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打哪里对他来说不重要,有庞统这个黑皮小矮子在,他只要听令出征便行。 而庞统将茶水放在鼻下闻了闻,陶醉一般的吁出一口气,他终于将那杯水放到了长案上,然后好整以暇的问道:“请问中郎将大人。你拿什么去打汉德城!攻城器械暂且不说。中郎将打算调派哪军人马作主攻?王威的左军?霍峻地右军?抑或是中郎将大人带着中军亲自上?” 刘封皱眉了眉头,肯定说道:“中军,我带中军亲自去!” 庞统坐在那里显得悠哉悠哉,目光落到茶杯之上,庞统手指在长案上弹了几下,随即从参差不齐地黄牙中蹦出两个字:“放屁!” 刘封呆立,黄忠睁开了眼睛。 庞统骂完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用缓慢的口气说道:“中军除了斥侯和你的亲兵之外,就是兵曹营的老弱病残是荆州人。左右两部二千士卒,百把个荆州兵而已。剩下的全是益州人,你指望这些益州兵去帮你攻打益州城池?还是指望兵曹营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老卒?你真当益州人是纸糊的?三四千人马守御城池。你带着这些人就能攻下?大公子,你是不是胜仗打多了,真把自己当神了?我看你根本就是脑子坏了!” “给我四千人,我攻下汉德城!”黄忠半晌无言,一开口。却是惊人之句。 刘封开始回来踱步,皱着眉头思索着庞统的话。 庞统嗤之以鼻,嘲讽道:“老头子,你是不是怕没仗打,想要过把瘾就死?四千人攻打至少三千人守备的城池,你脑子也坏了?老糊涂了?” 黄忠瞪了庞统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老夫统军之时。你恐怕还不知道蹲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别以为读过几卷书就很了不起。别的方面老夫可能不如你,若论攻城拔寨统军作战。哼哼,从军中随便挑个军侯,可能都要强出你甚多。你以为攻城就只有强攻?四千人攻城难道不能装扮成二万大军?兵马将城池围住后,日夜击鼓作攻城之势,时日一久,待敌松懈之时猛然强攻一翼城墙,足可破敌,长史大人,不是每座城池都像剑阁、葭萌那般险要地,也不是每座城池,都可以让守军如虎添翼!” 庞统被黄忠奚落了一顿,不仅不恼,反而抚掌大笑了起来,冲着黄忠竖了竖指头,庞统大笑之中说道:“厉害,黄老将军果然厉害,既然如此,伯威不妨下令,让老将军统左军前去攻打汉德城!多取一座城池,多一份赋税钱粮收入,有钱好办事呐!有了钱便可以置办甲胄兵械,可以从羌人手上买马,如果运气好,甚至能去关中买些粮食,实在是太有好处了。只是不知道老将军这四千人马攻占城池之后,还能剩下多少?”黄忠警惕的看着庞统,摸不透这小子到底玩什么花样,想了想方才说道:“若是霹雳军原先之精锐,死伤最多不过半数,可左军如今一半以上皆是益州人,这个实在不好说!” 庞统不说话了,冲着守在厅外地刘云喊道:“刘云,过来给我添点水!” 刘封这时却对着黄忠摇头,然后叹息着说道:“不行!不行!老将军,死伤太大了,不行,不行!这样打下去,我们这点人马,根本不够用!眼下我军只有一万三千人,堪堪够守卫阴平郡,若是北边有羌骑来攻,除去仲邈守备三关的右军,我们还有一万人可用,尚有一战之力!可若是死伤二三千人,再多了一座城池出来,战线拉长以后,难免顾此失彼,得不偿失,攻打汉德郡,我确实有欠考虑!” 看着刘云给庞统地杯中加满水,刘封对着庞统说道:“先生,以眼前的情形来看,我们还是守着吧!不管三叔在巴郡进展如何,我们自己稳稳发展起来才行,若是收缴的钱粮足够,还可以再招募一些士卒。” 黄忠一听没仗打了,顿时没了刚刚的激情,又开始闭目。庞统示威般的瞪了他一眼,轻笑道:“发展其实不必要固守在这,还有更好地办法的!” “先生有何高见?”刘封在庞统的面前停了下来,脸上已经不像刚刚听到张飞消失时那般兴奋,阴平郡的现状实在有些不堪,用新降的益州兵去攻打益州军队,实在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即便是用荆州军原部去攻打也不行,荆州士卒死伤过多的话,就失去了震慑作用,不利于军队地稳定,这个时候庞统还有高招? 庞统目光看向黄忠,笑道:“老头子,你有事干了,有仗打了!” 黄忠冷哼,不知道这小黑皮又搞什么把戏。 看到黄忠不理自己,庞统继续笑,同时提高了嗓门说道:“伯威不是说庞德执意要去关中么?那是好事,攻打汉中地机会可又来了!” 刘封苦笑,绕了半天,又绕到这上面来了,可汉中人马更多,这仗直接没法打啊! “我还当有什么好计谋,敢情是不惹刺猬,直接去挑只老虎来打,长史大人,见识果然高绝,佩服,佩服。”黄忠今天倒像是跟庞统对上了,又开口损他,同时还仿照刚刚庞统那样子,冲他竖了竖指头。 刘封也说道:“先生,马超本部有四万大军,加上两万羌骑,南下之时有六万人马,攻下汉中、武都之后,收降了张鲁三万残兵,共九万大军,此次马超去关中,清一色的铁骑,本部二万骑兵加上一万羌骑,两郡还有六万人马,这次令明兄即便是带四万人出征,汉中、武都两郡还有近二万人,这仗……怎么个打法?” 庞统丝毫不以为意,他笑道:“浑水摸鱼而已,不在乎那条鱼有多大,而在于这水有多浑。汉中若全是西凉人,那我们想都不用想了,死守关隘,防备西凉人来进攻就行,可眼下汉中地形势远比我们阴平郡来的复杂,郡守、统军将领之间各有心思,事情就好办了!” “先生是说杨松反叛?”刘封苦笑,看着庞统笑着点头,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杨松不会起兵反叛的,他当时迎西凉进来,乃是因为他与张鲁之间本就有矛盾,是借西凉人的手除去自己的仇家罢了,眼下仇也报了,郡守的位置也由他座了,他还有反叛的理由吗?” “当然有,马超不死,他就得死!”庞统笑着说出这话,可语气却是让厅中充斥了一股凉意。 看着皱眉深思的刘封,和神情不屑的黄忠,庞统继续说道:“马超不是张鲁,杨松在张鲁面前装小人,玩把戏,张鲁可能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他知道,却没有拿他开刀的勇气,毕竟杨任、杨昂的两万兵马深有戒备,自乱阵脚,容易为刘璋所乘。可马超不一样,马超这个人很嗜杀,他就是像是一头嗜血的豹子,对于猎物,会耐心的等待着机会,给予重重一击。他在西凉这些年,与他称兄道弟的羌人都被他杀了个遍,何况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不管杨松出于什么动机,这卖主一事是不会假的,而马超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杀杨松,一方面是因为汉中新得,需要稳定民心,最重要的是曹操当时还在潼关,十几万曹兵正对三辅虎视眈眈,马超一门心思都在曹操身上,需要内部的稳定,需要一个稳定的汉中来给他的大部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现在曹操已被马超击败,与阎行的决战也迫在眉捷,倘若马超击败了阎行占据了三辅,他会将汉中这种要地交给一个曾经卖主的小人掌管吗?” 庞统虽然足不出户,可对汉中的形势,好像了如指掌,看着沉吟的二人,庞统肯定说道:“杨松聪明如厮,与马超接触过后,应该早已深知其个性,但他没有办法,实力不足,外无援兵,只能等着机会,现在他机会来了,你说他是会将性命交给别人来决定,看天等死,还是会放手一搏?”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庞统七七八八的说了一大堆,将庞德与杨松两人分析的透彻,将汉中如今的形势解释的一清二楚,刘封听懂了,黄忠也听懂了,但刘封却还是不想打。打仗要死人,刘封的内心之中极为憎恨打仗,况且在刘封看来,如今攻占阴平郡,依靠着数座城池的赋税粮草,已足够养活霹雳军的一万三千人马,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再冒险出击吗?他下不定决心,他不愿意再看到熟悉的人成为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但庞统有句话说的很对,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攻打汉中,其实是一件逼不得已的事情,若是不能抓住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等兵精马壮之后再来动手,可能会死更多的人。这其实很矛盾,但也很好理解,主要原因就是一个时机。 刘封叫阿多吉派人去请王威过来,顺便再派个人去一趟葭萌关,去征询一下霍峻的意见,霹雳军现在就这么一点老底子,刘封不敢肆意妄为,任何一点挫折都有可能让他们将老底输光。 王威来的很快,听说要打仗,他也不装了,跨上战马就飞奔了过来,同行的还有魏延,这也是一个对战争有狂热爱好的好战分子。 看着王威大步流星的模样,站在院落里迎接的刘封愁容净消,甚至轻笑了起来,冲着王威笑道:“前两天魏大麻子还说你屁股开了花,连榻都下不了,没想到转眼就是龙形虎步了,啧啧,叔义啊,你这屁股确实跟常人不一样啊!” 王威笑着回道:“那还不是拜公子送来的药所赐,神药啊!简直神了,往伤口上擦上去一点就全好了。神的离谱了!” 刘封嘿嘿笑道:“是吗?治跌打摔伤的药对皮外伤也有这么好的效果?看样子阴平郡的医师圣手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威冲过来就给刘封一拳,一边打一边骂道:“好你个刘伯威,连药都送假的,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嫌我死地不够快啊!” 刘封举重若轻,伸手格挡住王威的拳头,再将那般不是很大的力道卸的一干二净。装出一凄苦的表情说道:“坏人我做了,好人让你当,现在倒好,你倒反埋怨起我来了,什么世道!天底下可还有良心可言吗?” 一旁众人无不捧腹。 王威作求饶状。摇着手说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吹牛打屁的事,以后空闲地时候再谈,你还是先给我说说怎么打汉中吧!窝在这个鬼地方一个冬天,骨头架子都快松散了!” 刘封反问:“我说过要打汉中吗?” “不打汉中?那你叫我来干吗?我现在可是伤残之人,没有要事,你可不要影响我养伤!”刘封抬腿一脚踏向王威,却被王威微微偏过身去避让掉,刘封作势再踢。王威却已闪开二步,刘封放下脚,瞪着王威说道:“屁股被打开花的伤残之人还能有这身手,也确实让那些屁股完整的人羞愧不安了!” 王威得意的拍了拍屁股,笑道:“没办法,实在没办法,这屁股长的好,走到哪都能引人注目啊!” 刘封几乎吐血,不愿再跟胡扯。冲着王威和魏延招了招手,道:“进去谈吧,先生和黄老将军都在等着呢!” 庞统还在喝茶,对于周围之事,漠不关心,了无牵挂,潇洒自如。而黄忠坐在那里几乎睡着,直到王威地声音在院落里响起之后,才睁开双眼朝厅外看去。 看到刘封与王威等人踏入厅中。庞统无视,黄忠则已站了起来,对着王威拱了拱手,关心说道:“叔义,伤势无妨吧!” 王威与刘封胡扯,跟黄忠倒是规矩的很,抱拳还礼。躬身说道:“有劳老将军挂念。其实哪来的伤!不过就是中郎将大人想要立威,我配合一下。顺便再做做样子,博得营中将士的一点同情之心罢了!” 黄忠其实早已知道,但还是抚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王威与黄忠打过招呼,随即转向默不作声的庞统,拱手说道:“阴平新定,诸事烦杂,长史大人辛苦了!” 庞统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郡守府的那点小事有什么好辛苦的,倒是你们左军,最近有人带酒回营畅饮,费了我一点功夫!”庞统的话是对着王威说的,眼睛却是斜斜的看向魏延。 魏延那么大一块头,几乎有庞统二个大,但被他这么一盯,顿时矮了半截,眼睛转了转,魏延囔囔道:“有吗?我们左军有这种违纪地人吗?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我……” 庞统好整以暇:“于营中违令喝酒,依律当重打三十军棍,叔义前几天不过就是稍微有点心软,便被伯威赏了一顿棍子,如今有人顶风违纪,理当重罚,文长,你说加到五十棍子如何?” “啊……”魏延愣在那里,支晤说道:“这个……,长史……我觉得吧,闲暇之时,喝点酒,好像没耽误啥事,这个……要不就算了吧!” 庞统冷笑,“魏麻子,你不要以为我要去郡守府做事,便管不着你了。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我有的是时间!” “是是是……,长史大人博古通今,才冠天下,具经天纬地之才,一个小小的郡守府,哪能让长史大人放在心上!这个,大公子,该谈正事啦!该谈汉中的事啦!”魏延拍完庞统的马屁,犹自不安,一张脸越发的通红,转身向刘封挤眉弄眼的求助。 “魏麻子,你是说我现在谈的不是正事?”庞统地声音平缓冷淡,但在魏延的耳中,几乎像是一把利剑刺入了他的脑袋。 刘封忍住笑意,接过了话题,轻咳了一声,刘封说道:“马超如今深陷关中,守卫汉中的庞德即将领兵前去增援,先生猜测,庞德走后,领汉中郡守的杨松很有可能起兵自立,我们可以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攻取汉中郡!” 王威最近闷头在军营之中整束军队,帐下的益州兵行为有些散漫,他很担忧,眼下阴平郡身处四战之地,随时有可能打仗,不能将这些益州兵归为已用的话,实在危险,所以他忙的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刘封说完,王威便皱眉问道:“马超陷于关中,会不会是假消息?庞德离开汉中,会不会是为了麻痹我们?若是马超设下连环计,故意造成大军离去,杨松反叛地局面引诱我军前去攻击,不仅我们攻击的部伍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便是阴平郡等地也将极度危险!” 黄忠抚须的手僵在那里,微眯的眼睛瞪的老大看着王威,一脸惊骇之色。 刘封紧皱着眉头,闻言缓缓低下头来,眼光落在地上一言不发。庞统还在喝茶,依旧是喝一口,咋巴个半天,仿佛没有听到王威的话,而魏延看到庞统不再管他,提到嗓门处的心也放了下去,偷偷地轻吁了一口气。 刘封抬起了头来,目光与王威相接,极为肯定地说道:“这不可能!关中已有曹操被击败的消息传来,大敌被击退,以阎行与马超之间地仇隙,两人不分出胜负,绝对不会有心思去图谋他处,即便是马超有神来之笔击溃了阎行,他要做的首先也是往北全取冯翊郡,全取大河以西之地,与曹贼成鼎足之势,我们这点人马,阴平这个穷地方,对于马超来说实在可有可无,有我们在还可以为他拖住刘璋,以马超之聪明才智,断然不会做这种舍本逐末之事。” 王威点了点道:“那倒是我多虑了。不过如今我军现在并不稳固,益州兵新降,未经训练,战力堪忧,阴平郡还得安排人马驻守,实在没有多少人马可以调用。” 刘封长叹了一声道:“我也这么认为,但先生说,错过如此良机,以后再要取汉中,便不知道要多死多少兄弟,这……” “关键是,伯威能肯定杨松一定会起兵自立吗?他手下有多少人?” 庞统放下杯子答道:“浑水摸鱼,讲究的是对时机的把握,多少人并不重要,只要时机掌握的好,四两可拔千斤。其实伯威、叔义也无须担心,这些益州降卒用来对付益州兵可能不行,但此次是要对付的东川人,益州兵与东川兵本就有仇恨,自然会拼命的。” 王威不断点头,长史大人就是厉害,什么事经他嘴里一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过确实也有道理,张鲁攻打益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管这些益州兵有没有与东川兵对阵过,但心中有愤恨是不会错的,对仇人作战,自然无须担心。 刘封看着庞统一副潇洒自如,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握了握拳,向王威问道:“叔义觉得呢?” 王威坐了下来,学着庞统的模样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说道:“打,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有机会不去争取,那是孬子,这种送到嘴边的肥肉,哪里还能让他给跑了。” 刘封长叹了一口气,狠下心来说道:“好,既然叔义也这么认为,那就打汉中,与其让杨松占据了汉中,还不如我们自己来掌控,最起码我不会像杨松那般从背后攻袭西凉军!”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张鲁领汉宁太守之时,以五斗米教治下,入教之人,初称“鬼卒”,资深之人,则号“祭酒”,各领“鬼卒”若干;“祭酒”之上又设“治头大祭酒”。郡中不置长吏,以祭酒管理地方政务。 张鲁乃创教始祖张陵之孙,精通教义,教百姓诚信不欺诈,令病人自首其过;对犯法者宽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惩处;若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又依照《月令》,春夏两季万物生长之时禁止屠杀,又禁酗酒。他还创立义舍,置义米肉于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并宣称,取得过多,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遭逢乱世,各州郡百姓无以为生,而汉中、武都两郡却一如继往,安宁详和。 而随着张鲁的败逃,杨松出任汉中郡守之后,汉中郡原本的安详消失的无影无踪,义舍早已消失不见,饿死之流民随处可见,好在百姓耕种的田地依旧,西凉军杀进南郑之时又是势如破竹,战乱并未持续太久,汉中百姓倒并未因权势之更迭而影响了耕种。 杨松虽然是张鲁府中主簿,却因为张鲁因祭酒掌政,而成了摆设,这么多年来委屈求全,心中之愤恨可想而知,一旦掌权,大开杀戒,往日与他略有怨隙之人都难逃血光之灾,南郑城中一时间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马超在时对此不以为意,马超信奉的是武力,讲究的是雷霆手段,这些年杀的人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杨松与他一比,那根本连提鞋都不配。况且没有杨松的帮忙,他的西凉军不可能攻下汉中,所以看到杨松杀人。他连问都不问一声,甚至还问杨松要不要他的西凉兵帮忙? 杨松公报私仇,当然不好让马超出手。但马超的这句话却让他信心倍增,杀地毫不含糊。 马超不管不问,可庞德不一样,庞德很少在这方面与马超争执,因为马超以前杀的都是羌人,西凉祸乱的根源就是羌人,杀地越多越好,庞德开心还来不及,哪会劝阻?但汉中这地方不一样,汉中虽然还有一些蛮人。但绝大部分都是汉人,你心中有恨,杀个十几二十个没关系,但你杀上了瘾。到后面捕杀有钱人,纯粹是为了财产杀人,庞德就看不下去了,当下出言劝阻。 庞德开了口,杨松不敢不从,跟在张鲁后面夹着尾巴过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比谁都精通,庞德与马超称兄道弟,不是他能惹的起的。庞德开了口,杨松就只能低头认错。将心思都放到了政务上去。 杨松一收手,下面的人受不了了,前段时间杀富豪,抢金银,连带平时那些眼高于顶的女人都可以随意压在身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种畅快劲哪是说消就消的,可看着城中一队队巡逻警戒的西凉兵。他们又不敢胡来。只能心中怒骂,巴不得这个庞德早点去死。正好他们听到马超被因在关中动弹不得。庞德有意前往关中相救的消息,一个个兴奋至极,不时的怂恿杨松起兵自立。 杨松很精明,灵敏地鼻子一下子就嗅到了机会,一个摆脱西凉人自掌汉中的机会,西凉军来汉中时共有四万铁骑,二万步卒,实力大的惊人,但马超去关中的时候带走了三万铁骑,如今武都郡有中郎将伍赞统率地一万步卒,汉中郡有二万人马。庞德要去关中救人,阎行不可能不知道,他分兵把守各处栈道,易守难攻,庞德想要冲破阎行的封锁,没有强悍的武力不成,西凉人主力一走,他就有机会了。 南郑,郡守府。 府后一个偏静的院落,十步一哨,五步一岗,连带着屋顶上都有士卒弯弓搭箭,守备的极为森严。 院落中的书房里,不时传来中郎将杨昂兴奋不已的声音。 杨昂四十多岁,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因为额头上那道骇人的刀疤而变得狰狞恐怖。这条疤是二十二年前留下的,当时地杨昂很年轻,从军不久,却因为兄长杨松与别部司马张修的关系形同莫逆,而当了一个屯长,更因为张修带着他们一战攻克南郑,击杀汉中太守苏固,杨昂等益州士卒全都意气风发,寻思着籍此战功,必能升官发财,好好快活一阵子。没想到当天晚上他们就遭到了夜袭,统军夜袭之人不是苏固余部,而是督义司马、统领另外一营益州兵地张鲁,警惕全无的张修部下死伤惨重,杨任脸上的这一刀,就是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被人兜头砍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砍这一刀的益州兵于心不忍,还是因为太过仓促,这一刀并没有将杨昂的脑袋劈成两半,反倒是让杨昂清醒了过来,不仅随手一枪刺死来敌,更是召集人马开始反攻,而他的兄弟,武艺高他甚多的杨任也同时带着一屯人马杀了过来。 血战一夜,张鲁不仅没有能够将他们击杀,反倒是本部兵马死伤惨重,幸运地是,张修被他安排地刺客杀了,张鲁的目地已经达到了,随后就是拉锯一般的和谈,最终杨昂等人归降。 锋利的刀刃从杨昂的额头上斜斜划过,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他的右眼,但鼻子却因为这条疤而被劈成两截,狞狰的面容,实在让人不敢正视第二眼。 这时,这张狰狞的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神色,连那道刀疤似乎都泛着莫名的光彩,杨昂挥舞着手臂,高声囔道:“大哥,二十二年了,我们整整等了二十二年了,苍天有眼啊!别部司马大人在天有灵啊!” 杨松闷坐在那里,低头想着心事,听着杨昂兴奋的吼声,他不咸不淡的说道:“等了二十二年了,你就不能再等几天?用得着如此放肆?” “大哥,在张鲁面前,我们装了二十一年的孙子,如今在西凉人的面前继续装孙子,哪道在自己的后院,我们还要装?装给谁看啊!”杨昂随即大笑了起来,指着外面说道:“老子在这吼翻了天又怎么了?谁管得着?” 杨松抬头看了杨昂一眼,摇了摇头,杨松并没有责怪杨昂,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是兴奋至极,但他经历的凶险太多,张修的身影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提醒着他,越是得意之时,越容易出问题,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掩饰的很好,最起码眼前的杨昂不会。 杨松看着杨昂手舞足蹈的高兴样子,皱眉说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没有成事之前,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杨昂笑着应道:“大哥放心!我没那么蠢,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庞黑子一天在南郑,他一天就是我爷爷,当孙子的对爷爷自然百依百顺了!他若是说往东,哪怕东边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下眉头!” 杨松不以为然,点头说道:“你能知道这点就好,老三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早就准备妥当了!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手头扎实,心眼又多,根本不要我们操心,现在就在等大哥的命令,只要大哥令下,阳平关立即就能掌控在我们手里!” 杨松又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阳平关乃是汉中的屏障,千万不能出现差错,南郑乱了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的解决,但阳平关却乱不得,阳平关一乱,庞德若是领军杀回,我们这二十二年的孙子白当了!” 杨昂不笑了,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看着杨松说道:“大哥,要不要我再派一营人马去帮老三。” “这个时候不宜操之过急,庞黑子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其实比谁都精,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兵马调动,得等庞黑子走了之后再说,而且现在庞黑子要带多少人去也不知道,看清楚情况再做安排不迟!” 厅外远远的有一个声音响起:“郡守大人,庞将军在前厅等候有要事相商。” 杨松猛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庞黑子要走了!” 庞德确实要走了,得到马超的消息之后,他就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关中,阎行是出了名的卑鄙,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阎行与马超可谓物之两极,马超血腥不假,但都是以强硬的手段,雷霆之势击垮对手。而阎行会忍,会使阴招,当初为了杀马超,他甚至装扮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卒,甚至还故意露出破绽被人砍了几刀,为的便是不引起马超的注意,结果差一点便得了手。 庞德很怕马超出事,与小人相斗,难免被算计到,但他又怕汉中出事,尤其是刘封赶来告诉他,杨松可能会反叛后,庞德更是忧心如焚。他嘴上说不可能,心中却没底!他看不透杨松这个人,杨松谦卑的态度让人根本起不了丝毫的敌意,但这样更让庞德担心,从杨松公报私仇的血腥手法来看,这个人心机很深沉,心机深的人隐藏的就好,一旦反叛,更容易得手,张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庞德又留下来观察细心观察了杨松几天,结果一无所获,而他已经呆不住了,没有时间了,他要去关中,去助自己的兄弟一臂之力!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章 群山掩映,入眼清翠,初春之际,草木繁荫。 高耸的山峰披着绿装,充满勃勃生机,或许是山峰太高,顶端看起来有些模糊,偶尔飘出了的雾气云彩,恍若将山顶与天际相连。不时有欢快的鸟儿从山与天的空隙处飞起,翱翔长空。如同一副美妙画卷之中点缀着的些许墨滴。 一张满是风霜的脸出现在山顶,与四周的青翠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脸上的皮肤有点黑,但没有皱纹,这让人难以估计他的年纪,而两颊上刚毅的线条像是被刀斧刻意修饰过一般,齐整利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劲,两只眼睛如电,不时流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意,平淡中露出一股淡淡的威严。 春光无限好,美景催人醉,但如同木桩一般站在山顶的刘封,却没有丝毫的感觉,看着远处耸立于两山之间的阳平关,他的心中只剩悲戚,庞德走了,这个高大黝黑,对他关怀倍致如同兄长一般的西凉大汉带着大军风风火火的赶往关中战场。 那是三天以前的事情,刘封那时就像现在这般站在山顶上,静静的看着他远去,看着他带着钢筋铁骨般的西凉悍卒毅然踏上一条不归之路,铁骑驰骋,西凉铁骑威风依旧,他们纵骑于队列两翼,护卫着中间缓缓行进的步卒,战旗鲜艳,宽大的旗面迎风飘扬,展示着西凉军不屈的斗志,而当刘封看到烧当、先零、当煎等羌族战旗飘过之时,魂魄像是被旗面上飞舞的一只只猎豹、野狼、苍鹰所带走,整个人都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了感觉,走了,西凉人走了。羌骑也走了,他们终于要返回属于西凉人的战场,赶去他们几代人所向往的那个富庶地方。 而自己呢?自己正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攻占他们走后留下的一座座富庶城池。巨大地罪恶感笼罩了刘封的全身,让他身陷其中难以自拔,伸出满是疤痕的双手,刘封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变的如此血腥和残忍,打了五年的仗了,杀了数不清的敌人,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自己身后的兄弟,到底还要死多少才能罢休? 也许,等自己战死在沙场上的那一刻。这一切才会结束吧!刘封不由缩手摸了摸下额的胡桩,假如自己死了义父会不会悲伤?阿斗会不会哭?还有孙尚香,哦,这对她太不公平了。自己死了,她就得守寡,二十岁就得守寡,岂不是像文姬一样凄惨? “公子,吃点东西吧!阳平关跑不了,小伍带着人盯着呢!”阿多吉的声音很粗旷,野蛮的打断了刘封的思绪,也野蛮地终止了他的胡思乱想,侧过头去,看到阿多吉眦着牙张大嘴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远处的亲兵正拿着干饼等着自己,刘封不由收敛起内心荒唐地想法。笑着接过阿多吉递来的干饼,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边往嘴里塞着硬梆梆的食物,刘封一边含糊问道:“阿牛,山脚的两营益州兵情况如何?” 看到公子动了口,远处的亲兵也不再客气,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干饼安慰着自己的肚子。阿多吉也不例外,他张嘴咬了一口,还没来得着嚼烂咽下。便听到了刘封的问话。只能用更加模糊的声音答道:“好地很,公子。那个右部的军司马很厉害,营下地那些益州兵看到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啧啧,再加上魏大麻子和傅彤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山脚安静的很!” 刘封伸手接过刘云递来的水囊,仰着灌了一口,狠狠的咽了一下,将嘴里残留的食物咽下肚子,满足的吁出了一口气,然后点头说道:“唐雷这个人很有本事,门阀出来的人,大都能文能武,做事懂得用脑子!” 然后刘封看了阿多吉一眼,笑问道:“大牛,你是不是觉得我让子羽当军司马,让你当军侯,有点不公平?” 阿多吉也在喝水,听到刘封地话张嘴就想反驳,一不注意,水灌进了气管里,猛烈地咳了起来,偌大一个身子顿时弓成了一团,刘云连忙冲过去猛拍他的背,手掌重重地落在阿多吉如同猛虎一般宽敞的背上,终于将阿多吉拍停了下来,阿多吉郁闷的看了刘封一眼,痛苦说道:“大公子,你饶了我吧,老牛是个粗人,你让我杀人,我在行,这个统兵嘛!”阿多吉挠了挠头,自嘲说道:“拍马也赶不上子羽那小子的!” 刘封也许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去看远处的阳平关了,伸手从地上拔了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刘封慢慢的嚼了起来,一股冰凉带着泥腥的味道顿时涌了出来,刘封吐掉嘴里的,伸手又去拔草,一边拔一边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其实子羽很有本事,比文长都要厉害!老放在我身边当亲卫,实在可惜了!” 阿多吉不信了,摇晃着大脑袋说道:“大公子,你开玩笑吧!魏大麻子现在可威风了,打遍营中诸将无敌手,那个韩疯子连我都打不过,他能比魏麻子厉害?” 刘封拿着手中的草指了指脑袋,笑道:“知道子羽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一旁的刘云,阿多吉都坐了下来,他们知道大公子随和,跟身边的人不太注意那些繁文礼节,阿多吉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说道:“不知道!没听人说过,我随公子去西凉的时候,他就是公子的侍卫督曹了,他不是与那些老卒一样,跟着公子从樊城冲出来的吗?”刘封摇了摇头,抬头朝天上看去,结果猛然想起自己如今是在山林中,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枝叶,苦笑了下,刘封收回目光,对着阿多吉说道:“子羽是原长沙郡守韩玄的族弟,深受韩玄器重。刻意栽培于他,年纪轻轻就在郡守府任职了。韩玄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人很有眼光。也很有手段,长沙郡在其治下,百姓丰足,兵甲充备,当时黄老将军是长沙尉,结果被韩玄略施手段连兵权都被抢了去,闷头在家养老!” 阿多吉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封:“除了先生外,还有这种能让黄老头吃瘪的人?” 刘封想到往事,悠然神往。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先生用计,诱出长沙守军,仅我当时的千余人马,哪里能攻下长沙!我能有今天。其实全拜先生所赐,也拜你们这些兄弟所赐!” 阿多吉连忙蹦了起来,摇手说道:“公子,我啥都不懂,还经常做错事,公子这样说,我会折寿的!” 刘封大笑,拍拍地上,示意阿多吉坐下来,笑道:“阿多吉你太自谦了。你和沙摩柯一样,都是五溪族的勇士。将来我们回荆州,我要让你当部落地小帅,我让别人知道,为左将军效力的人,左将军绝对不会亏待他。” 阿多吉傻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能做部落首领的,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一向敬畏有佳地大公子,喜悦。惊骇顿时充满了他的大脑。让他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还是刘云的反应快,一脚踢在阿多吉的大屁股上,催促道:“愣在干嘛,赶快谢大公子啊!” 阿多吉也顾不了刘云这个队率都敢踢他的屁股了,扑通一声跪下,便给刘封磕头,一边磕,一边不敢相信的问道:“公子,我能当部落头领?” 刘封笑了起来,扶起阿多吉,笑道:“我其实一直就有这种打算,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次数都数不清了,你不能当头领,谁能当?” 阿多吉欣喜过后,蓦然想到了一点,顿时泄了气,苦笑道“可早……大公子,我没有部落,没有人……” “那还不简单,划一部分俘虏给你不就成了?再说,以后五溪族谁要敢反叛,我就让叔义带兵去剿灭,杀了造反的人,那些族众,全都是你的奴隶,很快就有人了!”刘封说的不咸不谈,阿多吉却是头皮发凉,他终于想到王威曾在武陵平叛地事,平时少言的王威,曾击杀蛮王邱羽林,屠反叛施容溪族千余户,不分男女老少尽然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施容溪族几乎灭族。 阿多吉艰难的吞了一口吐沫,颤微微说道:“公子,还是说韩疯子的事吧!” “哦,对,我刚说到哪了?” “公子说到黄老将军被韩玄整地在家养老!”一旁的刘云倒是记得清楚。 刘封笔道:“对,后来就是先生教我用骄兵之计诱敌,一战溃长沙主力,再以所获战俘逼迫韩玄投降,没想到韩玄倒是一个极为义气之人,眼看长沙子弟死伤惨重,自觉无颜见人,自城墙上跃下,殉城于城门下,并让子羽盯着我,若我敢欺压长沙百姓,定要取我首级。” “后来一次闲聊之时,黄老将军与我谈到了子羽,说此子兵书韬略无所不精,有大将之才,只不过为人低调,才识不为人所查察,我才觉得自己的眼界实在太小,身侧有这么多的才俊,却不知道怎么用!实在惭愧至极!” 一旁的阿多吉、刘云几乎感激泣零,大公子如此为他们着想,这命卖的值啊! 刘封这时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让韩风当军司马,一个任命就行,可将来想让阿多吉当落部的小帅,这得等他们杀回荆州再说,自己还能活到那一天吗?手下这些兄弟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刘封不知道,对于一个连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人,去想这么长远的事,显然有些遥远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色渐黑,刘封的心情也随着天空的黑暗而越发的低落,他低头不语,不再与阿多吉、刘云等亲兵吹牛聊天,自己闷着头想着杂七八拉烦燥的事情,这种打完一仗,又接着打一仗的生活,早已让他厌倦,他想过一种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活的平平淡淡,可这最起码的要求,他却没法作到,不仅义父不准,手下的这些兄弟也不准,他一走,霹雳军就没了魂,各部曲就要解散整编去别的将军帐下,那他们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受到重用,所有人都不让他走。 天不知不觉已变得很黑,一天就这样又过去了,阳平关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刘封坐在那拔弄着地上的小草,不由咕嘀了起来,“难道先生估计错了?西凉军内乱,不过是先生的一厢情意?”从眼前平静的情况来看,杨松根本没有丝毫反叛的迹象,若不是亲眼看到庞德带着大军离去,刘封甚至怀疑西凉大军还驻扎在南郑。 阳平关是座险关,其坚固程度不下于剑阁和葭萌关,面对这种关卡,一座有过万兵马把关的险关,仅凭刘封现在带来的四千兵马,强攻简直就是自取死路,想都不用想,给人塞牙缝都不够,想要杀进去,只能期盼着奇迹,期盼着那座牢固的关门能够从里面打开,让他们能够冲进去与东川兵短兵相接。 进去了,能不能杀散敌人还是个问题。刘封觉得庞统这次实在有些一厢,好像打仗在他嘴里,就像玩泥巴一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也太夸张了! 随即刘封又有些释然了,杨松,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郡守吧!你不反叛,我便没有机会。虽然没有借此机会攻下汉中。但心里总是好受一些,不管以后是被马超杀了,还是被庞德击败,自己欠他们的,这条命就当还给他们好了。相比于自己背信弃义攻占了他们原本的城池,也算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可世事往往出乎了常人之预料,刘封焦急的等待着阳平关情况的时候,那里没有一点动静,等刘封释然。不打算抱有想法的时候,几个斥侯慌慌张张的赶到了山头之上。斥候气喘吁吁,但说话还算清楚,“阳平关有喊杀声。” 天不遂人愿啦!刘封抬头看了看天。尽然头顶全是黑呼呼地树枝树叶,但他还是愤愤不平地咒骂了几声,难道又被庞统给说中了?汉中真的可以浑水摸鱼? 刘封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这个问题,招呼着一旁的阿多吉朝山脚赶去。 山下的魏延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他的身侧方圆二丈之内空无一物,身旁的士卒被他整惨啦,避之不及,一颗小树被他连根拔起,剩下的一些杂草,不是被他放到嘴里嚼烂了。就是被他拔起来扔的老远。 唐雷眼都看直了。呆在这里三四天,就没看到这个大家伙消停过。嘴里地脏话如泉涌,一睁眼就能听到,其滔滔不绝的气势,直让人叹服,唐雷很奇怪这种粗俗不堪地人怎么能当上军司马,还统率一部士卒?我的老天爷,会有人肯跟这种大老粗混? 结果唐雷傻了眼了,魏延帐下的那些益州降卒现在听话地不得了,刘封过来对着他们说了一声集合,唐雷正交待手下的军侯、屯长召集人手呢!魏延只是朝远处的黑暗之中挥了挥手,他那部人马转眼之间便集结完毕,似乎就没有分开过!这本事,没话说啦! 刘封显然很了解魏延地脾气,在大军集结的时候,走到魏延的面前,板着脸说道:“魏麻子,一路上不要弄出声响,我们这次是偷袭,一旦被关上的东川兵发现了,前功尽弃!” 魏延可能是这几天憋的太累了,等到要打仗了,浑身的是劲,闻言伸手指了指黑暗中的队列,咧大了嘴巴笑道:“公子,我手下的这些兄弟,谁要是崩个响屁,我这颗脑袋就是你地!” 刘封点了点头道:“好,那呆会你打头阵!” 魏延高兴地几乎蹦了起来,差点就要冲上去抱着刘封亲一口,手舞足蹈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那副样子,也就差扯着嗓子吼上一通了。 刘封交待完魏延,又找来唐雷和傅彤,这是他第一次带唐雷和益州军作战,心里还有点不放心!魏延和傅彤地手下都是益州兵,唐雷的手下则是原霹雳军左右两部抽调出来的精锐,相对来说,唐雷的这部兵马,还算更牢靠一些。 “唐军司马,可曾准备好了?” “大人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大人军令。”唐雷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刘封提着的心稍稍松了松。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办大事,自从看到唐雷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此人可堪大用,调他至中军也是有意为之,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只不过现在用不着。 刘封伸手拍了拍唐雷的肩膀说道:“今晚魏延是第一队,唐雷第二队,我第三队,傅彤第四队压后,不要乱了次序,若是关门不开,没有机会进关一切自不必说,但若是能够杀进关上,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控制关门,明白了没有?” “大人放心!”魏延、唐雷、傅彤三人齐齐抱拳。 “出发!” 马铁瘦弱的身躯在火光的掩映之下显得愈发的弱小,此刻他正手拂一杆长戟,站在西面城墙之上冷静的指挥着这些血战,马铁年轻、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嘴里不时传来的咳嗽声显示着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不过他那瘦弱的身躯立在那里,便恍若是一杆战旗,原本有些惊慌的西凉兵看到他便迅速的定下了心来,顺着马铁挥舞的长戟他们迅速的投入到混乱的战场之上。 阳平关上早已火光冲天,一片狼籍,东西两道关墙不时的遭受着冲击与反冲击,西凉兵与东川兵几个时辰前来称兄道弟,转眼之间已是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对于镇守阳平关的中郎将杨任,突然率兵攻杀他的西凉军大营,马铁并不吃惊,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不过人数上的劣势,让马铁有些力不从心。 马铁从后军调到马超身侧任参军之后,便一直随在马超的身侧,马超去葭萌见刘封,马铁很想去,刘封在西凉的时候也跟他交往过不少次,尤其因为刘封跟马岱玩的比较好,而马岱跟马铁年纪相偌也比较玩的来,三人之间很熟,但马超不放心他的身体,让他安心在南郑休养。 马铁对于马超向来敬畏,不敢再坚持,便一直留在南郑,马超去关中的时候,因为要连夜行军,疾行百里,也没有带上马铁,转而让庞德转为照顾自己的三弟。现在庞德要去关中,本想将马铁也带上,但马铁不愿意走,他也走的话,汉中就是杨松说了算,那即便是救出了大哥,汉中也没了,他要留在这里照顾大哥的妻小。 阳平关是汉中的咽喉,马铁很清楚,走之前庞德将杨任调出了阳平关,让马铁屯兵关上,就是为了扼住这个咽喉之地,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杨任,杨任花钱买通了一什西凉兵,在黄昏之时打开了东面的关门,杨任带着大军冲进了关里。 马铁誓死不退,不断指挥西凉兵反复冲击着东面关墙,武都固然尚有伍赞中郎将的五千西凉步卒,但他一退,汉中将不复西凉人所有,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的家底一点点的丧尽,大哥关照了他这么多年,危难之时,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大哥保住一点希望。 陈大斧浑身是血的冲赶到了城门边上,一屁股坐倒在地,斧子已经不在手上,手里拎着的是一把断刀。 马铁一边咳嗽,一边走下城墙,那嘶哑的咳嗽声,似乎能让他将内脏都咳出来。 “陈都尉,东面战况如何?”马铁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弱,根本不像是男人的声音,但当这柔弱的声音蹦出:“誓死不退”这几个字的时候,向来刚猛的陈大斧也没了主意,只能舍命相陪。 陈大斧看到三公子过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马铁的手已经按到了他的肩膀,力道不在,陈大斧却已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抱拳说道:“三公子,情况不太好,叛军刚刚退了下去,可能在重整战阵,他们人数太多了,兄弟们死伤惨重。” 马铁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话没出口,已是捂住嘴巴,猛咳了几声,眼角的泪水都随着咳嗽之声蹦出,让马铁年轻的身躯变的佝偻起来,好半晌,他才平下气来说道:“陈都尉,你守住城门,若是防线崩溃,你带着我大嫂还有我侄儿去下辨,伍中郎将的大军驻守在那,暂时没有危险,令明兄那里,我已派人去送消息,如果回援的快,二天时间便能赶到!” 陈大斧坐不住了,扶着墙根站了起来,伸手抹了一下脸,血水混着汗水将他弄的狰狞可恶,“三公子,你留在这吧,我去前面!杨任那个杂种,老子今天不扒了他的皮,自己抹了脖子算了!” 马铁此时已是迈步朝黑暗中行去,柔弱的声音却透出一股不可抗拒:“这是军令!”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马铁的武艺很高明,当东川兵开始第二轮攻势之时,他带着亲兵蓦然杀出,从东川兵的侧翼杀开了一道缺口,长戟在黑暗之中犹如一条灵蛇一般,前突后窜,根本不与敌人的兵刃相接触,总是沿着一条诡异的线路划出,稳稳的刺入敌人的咽喉,杀人,在马铁的长戟之下似乎变得了一门优雅的艺术,闲庭信步之间取敌性命。 而马铁身侧的亲兵更像是一柄锋利的长矛,虽然人数不多,但武艺却是足够强悍,马超选他们出来护卫这个体弱多病的三弟,甚至比选自己的亲兵还要严格,如今这些人发挥了作用,他们以马铁为矛头,带着一道道利刺,狠狠的扎进敌军战阵,将东川兵的防线搅乱。 西凉兵眼见三公子都已亲临前线,知道大军已没有了退路,不起奋起余力,拼死反击,中军指挥的军司马眼见敌军侧翼出现混乱,立即指挥预备队杀出,往东川兵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巴。 防线渐渐崩溃,先是侧翼的一点,随即被持续杀来的西凉兵放大,转眼波及了整条战线。东川兵顿时溃散了下去,不得不退往墙根再整兵马。 阳平关出现了短暂的平息,西凉人兵力不足,追击到东面城墙不远处时,被城头射下的利箭逼退,只能退后整束兵卒,准备再战。尸体杂乱的堆积在阳平关中的空地之上,浓浓的血腥味让这个夜晚显得寒意萧萧。 东川军积蓄力量的第二轮攻势,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然这段时间城外涌入的千余生余力加强了攻击地力度,但稳往阵脚的西凉兵展现出的强悍战力让他们心悸,四五百名袍泽在敌人长矛、战刀下惨嚎的景色让他们失去了再度攻击地勇气。 杨任站在城墙上,默然看着那片血腥的战场。看着密集列阵几乎与黑暗连成一片的西凉兵,神情复杂。他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决定错了,放缓攻势固然可以减少士卒的死伤,但也给西凉军赢得了喘息地时间。刚刚阵形散敌的西凉人尚能死死地挡住他们一步不退,如今列成战阵之后,想要击破他们,要花的代价显然要更多几分。马超帐下的这些西凉兵太强悍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兄弟虽然也打了不少仗了。但在这些西凉人地面前,就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不堪一击。 杨任有些沮丧,也有一些无奈,原本以为自己兄弟几个,掌握着两三万大军。又有汉中诸城足够的粮草军械供给,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一战之下。就让他傲气尽丧,军队实力地差距让他的雄心壮志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是五千西凉步卒就已让他有些束手无策,若是面对名传天下的西凉铁骑那该会如何?而强悍如斯的西凉人在面对曹操的大军之时,依旧举步维艰,那曹操又会强到什么地步? 杨任不敢再想下去,那样自己会更加的害怕。 但他不敢想,脑海之中却还是不由浮现出马超白晰、冰冷的脸和一双几乎能杀死人地眼睛。杨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戚戚,暗道:“大哥此次是不是聪明过头了?跟在马超身后是不是要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地多?”但他已没有机会再做选择。既然向西凉人动了刀,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不要说马超回来了,便是庞德那个黑子领军杀回,自己兄弟几人便再也没有活命地机会了。 黑暗之中的杨任脸色阴晴不定,看看身后一队队士卒迅速的涌进城里,杨任咬了咬牙,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笔直的对着前面划去,嘴里高声喝道:“进攻!” 东川军再度杀进,吃过亏的士卒这次学精了,他们不再冒然冲进,在诸部军侯、屯长的指挥之下以集成密集的战阵缓缓前行,密密麻麻的长矛斜斜的伸出战阵,在一块块战盾的依托下缓缓朝西凉兵逼近,就如同一个刺猥展开了身上的利刺一般,他们渐渐压缩着彼此的空间。 西凉兵已没有了长箭,两轮短兵相接,能用的早已用光,他们只是拿着手中的武器,静静的等待着敌军上前,士卒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惊骇,有的只是无尽的漠然和麻木,血战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身侧的兄弟也已经换了一拔又一拔,往往刚刚知道身侧袍泽的名字,转眼之间,他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名字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性命对他们来说,也不那么重要了! 马铁咳嗽着,剧烈的咳嗽,咳的连腰都弯了下来,眼见推进的敌军已快要杀到阵前,几个亲兵忙不迭的拽着马铁往阵后退去,心领神会的几个军司马立即指挥士卒填上他们走后留下的空缺,挡住了敌军追击的可能,挡住了马铁前进的可能。 马铁已无力反抗,他现在能反抗的只有这该死的身体,瘦不禁风的身体。 听着“”的一声闷响,以及徒然间在前方响起的惨嚎声,马铁蓦然流下泪来,他恨,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像大哥那样强壮,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大哥那样带着西凉男儿纵横郫阖,争雄天下。 但没有了马超,没有了庞德,甚至连马铁也不在前方,西凉兵却与平时没有丝毫不同,他们冷静、沉着、彪悍、血腥,前阵一千士卒死死抵住敌军之后,其后的二千悍卒以屯为列,成二十列连绵不绝的反冲向敌军,前五列士卒几乎是以自杀的方式迎上了敌人的战刀、长矛,冰冷的刀刃刺入了他们的身体,胸膛中的热血随即流出,但在他们临死之前,依旧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战刀,狠狠的砍向了面前的敌人。 东川兵与益州兵打过几仗,益州人很狡猾,根本不与他们短兵相接,依仗着高高的城墙、险关挡住他们的去路,这种面对面血腥的拼杀可能不是第一次,但绝对不超三次,这种悍不畏死,根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的敌人,却是真正的第一次面对,冲击的二千东川兵,只是几个回合的时间便开始溃散,那连绵不绝冲过来的敌人恍若洪水猛兽,根本不能力敌。 杨任勃然大怒,气呼呼的指着接战没多久便溃散的士卒吼道:“擂鼓,告诉那帮白痴,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轰隆隆的战鼓声冲出了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冲了云霄,冲出了黑暗,东川兵蓦然想到自己是身在战场,不是在躲避野兽,看着身后闪着寒芒的战刀和面无表情的督战士卒,他们回能硬着头皮再度返身冲上。 阳平关的喊杀之声惊天动地,战鼓激昂,气势雄浑。 刘封带着四千士卒逼近阳平关五百步,隐在关前的一片林子里,却是茫然无助。关门没开,水是浑了,鱼也有了,但太高了,下不了水,刘封傻了眼,一点办法都有了,城头有火把,火把下面是全副武装小心戒备的士卒,那座厚重的关门就是一座铁闸,不打开,一切都是白扯。 魏延早已忘了刘封的交待,嘴巴开始嘀咕个不停,今晚大公子发善心让他打头阵,结果兴冲冲的跑到这里一看,没他们啥事!西凉人关门打狗正自己乐呵着呢!魏延很想骂人,却又不知道骂谁,庞德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东西在统兵,太没脑子了,把关门打开,至少打不过的时候可以跑啊,而且若是有援军赶来,也能快速的赶进去增援,关着门玩个鸟啊。 唐雷和傅彤不像魏延这么急,他们两人安心的倚靠在树上休息,保存着体力,仗打不打,怎么打,不是他们担心的事,只要听着大公子的军令便行。 他们这一等便是二个时辰,阳平关的血战直到天快亮了还在继续,魏延已经快急疯了,但再急也没用,再着急也不能把关门给急开!可能是骂累了,魏延躺了下来,叫过一个屯长,让他盯着前面的关门,一有情况就告诉他。 魏延折腾了一晚上,很累,想睡会,但战鼓声还是在响,喊杀声还在继续,吵的睡不着。 刘封的眉头皱的更紧,天快亮了,他在犹豫,要不要暂时撤走,四千人不是个小数目,天黑的时候借着树木的掩护,关上的人发现不了,可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一亮,树木就遮挡不住他们了,就会被发现,西凉人看到一支军队出现在城外会做何感想?西凉人要是知道是自己赶来会怎么看?刘封不知道,他苦笑了笑,看了看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黑暗过后,就会天明。 而关上的火把已经快要熄灭,光亮已弱了下去,依稀可以看到那面紧闭的关门。 就在这时,关门开了,一道道人影急促的从里面涌出。 刘封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而在这时,身侧已是一阵惊呼之声,负责紧盯着关门的士卒也发现了异常,开始提醒身侧的兄弟。 刘封大喜,正准备告诉魏延,让他等到里面的人出了一半的时候再冲过去的时候,魏延已经一蹦而起,舞着战刀狂喝道:“兄弟们,杀啊!” “杀啊!”憋了一晚上的霹雳军士卒听到这一嗓子高吼哪里还能忍的住,一个个随意军司马大人的声音高吼而起,先是一屯,再是一曲,转眼便传到四千士卒耳中,四千人同声高呼,“杀啊!”声音惊天动地,甚至盖过了关上的战鼓之声。 刘封只感觉眼前一黑,几乎气晕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阳平关的血战从天黑开始,直到天边泛白之时还没有结束,西凉人固然勇猛,以一敌十之辈比比皆是,但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渐渐不支,有心无力,面前的敌人杀之不尽,不断从东面城门涌进来的东川兵让他们徒呼奈何。五千士卒一夜血战,后部、左部二千士卒几乎阵亡殆尽,其余三部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已是困乏至极、体力不支,马铁狠下心来,亲自带着中营断后,命令前营、右营的人马立即撤出阳平关,撤往武都郡。 冲在最前面撤退的是都尉陈大斧,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还护着马超的妻小,肩头的担子实在太重。但堪堪冲出城门十几步,他便被不远处呼啸而起的喊杀之声所惊,阳平关前方的山林之中蓦然冲出来黑压压的敌军,让陈大斧慌了神,他没有想到东川人尽然还在关外有伏兵,杨任的奸诈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了。眼下生机已绝,若是平时,陈大斧定然是选择退回关里,依据着城墙血战,最起码可以多杀几个敌人够本,可看到身后战马背上的女人和幼童,陈大斧不由低下了头,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指着身侧的一什亲兵吼道:“护着主母、少主先走!” 随即陈大斧头也不回,当先朝涌来的敌军冲过去,口中大喝道:“有种的就跟老子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拼了!” “拼了!”除去那什亲兵,已经冲出关门的二十几个西凉兵没有丝毫的畏惧,闻声之下,自杀般的随着都尉大人冲向敌阵,没有丝毫的犹豫。 刘封急的张口狂吼,“西凉人。是西凉人,是友军!” 但四千人齐声高呼的声势实在太大了,魏延统率的那部士卒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刘封地高呼之声只是苍海之中的一滴水,渺小的让人难以察觉。而刘封身侧的阿多吉等人看着中郎将大人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是干嘛! 刘封眼看自己的吼声白费了。那部士卒已经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涌了过去,气地抖起自己手中的长枪便掷了出去,黝黑的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道狠狠的扎进了一棵树上,坚硬的树身挡住了那杆长枪,但枪头已没入了一半,枪身正在摇摆不定,刘封的骂声随之而起:“魏大麻子,你等死吧!” 一旁众人无不色变,骇然于那杆长枪的劲道,更惊于刘封的杀气。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中郎将大人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凝神闭气,不敢作声。 魏延不知道后面地事,他一手提刀,一手执盾,撒开两腿对着关门狂冲过去,听闻身侧士卒的高吼之声。魏延很满意,这才对嘛,这才像我左军的悍卒,啧啧,难得打头阵,可要杀出我们左军的威风,千万别给大哥丢脸了! 而前面敌人的反应也让魏延高兴。尽然有人不怕的死,迎面对着他们反冲了上来!不跑?魏延兴奋了,一个冬天没开荤了。老子今天要过过瘾了!一抖战刀,魏延蓦然奋起余力加快了速度猛然冲上。 五百步的距离在连声地呼啸之中显得很短,只是喘了几口气的时间,魏延已快冲到关前,正当他举刀欲砍之时,一把大斧从天而降,对面那人不退反进,甫一照面便选择了同归于尽的凶悍杀法。魏延吓了一跳。可等他看清楚对面那人之时,已不由失声惊叫了起来:“陈大斧?” 陈大斧不仅斧子够大。心脏也够大,这种凶悍凌厉的战法向来是他的最爱,可一向披靡的斧头这时却因为这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而失去了作用,听着这熟悉地声音,他竭力控制斧头的时候也是惊呼道:“魏大麻子?” 魏延好歹没有昏头,吃惊的时候还知道避开斧开,听到陈大斧地回声,他不由咧嘴笑道:“大斧头,你他娘的搞个卵蛋那,一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样子,老子差点没有认出你来!” 陈大斧虽然吃惊,脑袋倒是转的很快,他收回斧子,看着魏延那张笑的恶心无比的脸惊讶问道:“魏麻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延没有理他,而是返身朝着已经冲至身旁的士卒喝道:“住手,自己人!” 但人太多了,他身侧十几步的人倒是茫然地停了下来,远处地人还在继续前往,有几个悍卒尽然已经开始去追那几匹战马去了! 魏延大怒,挥刀数下格住两名准备互相砍杀的士卒喝骂道:“没长耳朵吗?老子让你们住手没听到啊?耳朵聋了是不是?”随即他冲着傻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处置地士卒吼道:“喝,一起喝,不准动手,是友军!” 魏大麻子凶名盛著,怒目圆睁之下,士卒纷纷高喝:“不准动手,是友军!” 嗬,这简单有效的办法还真有效果,追出去二三十步的士卒当场便停下了脚步,茫然的回头。 魏延愤愤的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比老子还要猛啊!”随即返身去找陈大斧,一边走一边心虚的回头朝远处的林子里看看了看,看到陈大斧才反应过来,这下子麻烦大了,好像大公子没有下令出击,城里选撤出来的明显是西凉人,自己怎么一下子没想到呢?这脑子咋就这么糊涂了? 陈大斧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兵容甚壮的荆州兵一阵心悸,还好不是东川人,否则自己可就这么交待在这了,可魏麻子什么时候跑这来了?魏麻子来了,刘封不知道来了没?他们到这里有什么企图?陈大斧心中各种念头闪过,一阵莫名。 城里的西凉兵还在往外撤离,有的丢了兵械扶着受伤的袍泽,有的浑身欲血骂骂咧咧的尤自不甘心,但他们出城之后,看着黑呼呼的陌生面孔不由很是不解,直到他们看着都尉大人远在前方与人商量着什么,才放下心来,慌而不乱的撤向关外的空地处集结。 刘封已经一脸铁青的赶了过来,长枪已经在手上,虎步龙行,大步流星,皮甲紧裹的身躯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豪气,让人不由侧目,而身侧的阿多吉神情严肃,嘴角却是藏着一丝笑意,两手抚着双叉,阿多吉的眼神不怀好意的在魏延身上游走,一副幸灾乐锅的表情,看的魏延浑身发毛。 刘封瞪了魏延一眼,转头看向陈大斧,他认识这个都尉,当年在西凉的时候,这个家伙还是一个军司马,那柄大斧子在战场上浑然不顾的狠辣杀法曾给刘封留下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两人再见之时,已是这种尴尬情形,一个要走,一个要进,但不算宽阔的城门让他们有点无奈。 “先前我曾亲自赶来奉劝令明兄小心注意杨松这人,没想到令明兄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前几日听到令明兄毅然返回关中的消息,我便马不停蹄带着人过来,天幸还算及时。”刘封不等陈大斧开口也是先自解释起来。 陈大斧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心丝却很细腻,这里距离阴平百来里的路程,而且全是山路,崎岖难行,一来一回恐怕没有五天时间不行,庞将军走了不过三天而已,这么多人,一两天就能赶到这?插上翅膀飞啊? 但他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再见到刘封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刘封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与西凉兵同宿同食,与马岱嘻笑逗乐的刘封,少了以前的嘻笑随和,多了一分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以前只有在对阵杀伐之时才能感受到其间的凌厉,现在顾目四盼之时,已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这种感觉陈大斧有些熟悉,好像在面对马超将军时便是这种感觉。 陈大斧躬身说道:“属下代庞将军谢过大人。” 刘封微微的颔首点头,紧接着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陈大斧的神情忽然激动了起来,“三公子带着中军在阻敌,我等正准备撤往武都郡。” 刘封吃了一惊,“季玉在阳平关?” “在,庞将军本准备让三公子带着主母、少主去武都,但三公子执意不从,认为阳平关乃我军咽喉,阳平若失,汉中随即落入他人之手,三公子亲率大军驻守关上,没想到杨任狡诈无比,买通了几个叛徒开了关门杀了上来。刘封心中暗懔,这下糟了,马铁在这里,事情可就要麻烦多了,这下怎么办?是不是借口在这里等着,等他战死之后再进去收拾残局? 刘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恼怒之际,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恶毒了?马铁也算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尽然为了一个阳平关想让他去死? 陈大斧不知道刘封的想法,但荆州军出现在此地,显然就是为了阳平关而来,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跪地恳求说道:“求将军救三公子一命!” 魏延立在那里不敢正视刘封,只是偷偷的看着他那张冷肃的脸。知道自己这下真给大公子惹祸了。 刘封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拉起陈大斧,脸上没有笑容,但一番话,却让陈大斧从头暖到了脚:“孟起是我大哥,季玉自然也是我兄弟,兄弟有难,我岂能坐视?让他们让道,我这就进关!”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陈大斧得到刘封的肯定回答,知道阳平关的东川兵已不足为惧,黑暗之中他看不清楚刘封带了多少人前来,但这个时候人多人少已不是问题,他们西凉兵还有近三千人,还有着强悍的战力,如今气势能否提起来最为重要,陈大斧从一旁拾起斧子撒腿就往关门处扑去,一边跑一边高喝道:“回去,杀回去,援军来啦!” 西凉兵短暂的错愕之下,随即兴奋的狂吼起来,“援军来了”的呼喊之声连绵不绝,只是短短的几瞬间,阳平关上下已是被这阵阵的欢呼声所包围。 杨任本来一直在望着天空,天边已有些发白,漆黑的夜晚将尽,天明就在眼前,如同阳平关的血战,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剩下的西凉兵,只待大军过去风卷残云,即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阳平关即将被攻克,杨任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出乎意料的突袭,倍数于敌军的实力,换来的却还是一场鏖战了一夜的血战,虽然大军的死伤人数还未统计出来,但连续的十五六次冲击失利却让他心头烦闷的很,今夜的死伤,三千人已是一个保守的数字,大军损失如此之大,能否全盘控制住汉中的形势已是不敢确定了,若是庞黑子带兵杀个回马枪,自己还能不能挡住? 杨任摇头苦叹之时,远处西凉兵的欢呼之声传进了他的耳朵之中,他本已紧皱的眉头愈发的拧成一团,头也不回,只是冷冷的问道:“去看一下,前面怎么回事?” 一名屯长立即抱拳离去,只是还未转身,关墙下已有一骑奔来。马上骑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翻身下马,尽然在地上滚做了一团,在一旁东川兵地帮助之下才踉踉跄跄的冲上了城墙,那名屯长看到那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本想开口骂人,可等那人近身之时才吓的捂住了嘴巴。赶忙肃手退向一侧,那人尽然是前军督战的假司马。 假司马看都不看屯长等人一眼,径自走到杨任身侧,附耳说了几句,原本还只是皱眉的杨任闻声蓦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怎么可能?会不会是西凉人的奸计?” 假司马焦急说道:“甲胄、兜鍪皆不相同。虽然看不真切旗号,但属下保证绝对未曾看到过这军人马!” “有多少人?” “看不真切,来敌战力甚强,前军士卒虽然疲惫不堪。但刘军司马向来谨慎,围攻西凉兵时还留有预备队警戒四周,但只是一个照面,不仅右翼战阵被突破,连预备队填充上去也是步步后退,时间紧迫,大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杨任地头上出现了冷汗,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庞黑子出兵斜谷正在赶往斜谷关的路上。他已派人严密的跟踪盯哨,一有风吹草动他便能最快速度的得到消息,昨晚发动攻击之前。他还曾收到消息,庞黑子地大军尚在栈道上艰难前进,这个时候有没有收到阳平关的军情还不知道,但显然庞黑子如今不会出现在阳平关,可这支军马是哪里蹦出来的?着实让人费解!难道会是武都郡的伍赞? 但敌人地援军来的如此之快,显然是庞黑子早有准备知道自己与大哥会反叛,这样看来,此次起兵当真是凶多吉少。没有时间供杨任多想。远处的欢呼之声已经越来越强烈,前来这里报信的士卒也是连接不断。但都被屯长指挥人拦了下来。 杨任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庞黑子早有准备,那大哥能不能拿下南郑就难说了,这里赶往南郑尚有数个时辰的时间,显然已经来不及,还不如放手一搏,杨任回头看了一眼南郑方向,随即伸手从亲兵手里接过长枪,回顾四周,冷然说道:“西凉人以撤出城门之兵冒充援军,不过是黔驴技穷而言,传令各部,依原先所定次序杀过去,攻占阳平关,全军赏三月饷俸。” 东川兵闻言齐齐欢呼了起来,刚刚的猜测之言被这三月饷俸的承诺所冲散,当兵为吃粮,再有钱拿已是奢望,如今中郎将大人许诺三倍之军饷,已足够让他们疯狂和卖命,此仗打完,返回南郑之后又可以享受一段美妙时光了。 只是军官各有忧色,脸上阴晴不定,他们感觉到了异常,中郎将大人的说法显然与作法不相符,若是西凉人的诡计,即便是攻击地大军不加一兵一卒也能稳操胜券,全军压上,说好听一点是全力一击,难听一些便是孤注一掷,显然眼下的情形已使得中郎将大人丧失了必胜的信心。可看着中郎将大人亲提长枪准备出击之时,他们已没有了选择地余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追随中郎将起兵反叛西凉人时,他们也走了绝路,大军若败,他们也是活到头了。 重围之中的马铁闻听援军赶到,只以为是陈大斧不愿他们战死于此,使得计策,顿时怒骂糊涂。这种雕虫小技,杨任会看不出来?除了多死一些兄弟之外,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杨松对于阳平关志在必得,杨任不到山穷水尽岂会善罢甘休?别说是恫吓,只怕真有援军到此,杨任也会奋力一搏的,失去了阳平关这个咽喉通道,南郑等城朝夕不保,东川人的根在这里,显然知道的清楚。 马铁一怒,肚子里的气就不顺了,气不顺,便是咳嗽,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咳嗽,几乎连内脏都要咳出来,亲兵头痛不已,根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三公子在这种咳嗽声中不断地消瘦下去,一日复一日,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日。 随即他们心中地哀叹之声便被扑天盖地而来的喊杀之声所吸引,疾速往城外退却地袍泽,又如同潮水一般的杀进了关内,本来有些不堪的防线,因为他们地加入而变得稳固起来。这还不算,在这些袍泽兄弟的后面,一支甲胄、装扮与他们并不相同的军队高声呼号着扑向了敌军,领头那将高大健壮的身躯即便是在他们西凉人中也是罕见,那大汉不仅人高马大,壮如虎狼,其身手武艺更是万夫莫敌。一刀在手,恍若山岳,横劈竖砍之际,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人,只见那人战刀过处,长矛、战刀连同着敌人的身躯一起四分五裂。在他身侧四周飞舞的头颅更是接连不断,那股血腥凶悍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杀人,倒像是在杀鸡。而且是宰杀那种捆住了翅膀、两脚地鸡。 魏延得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在城外时,刘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拿着长枪指了指关内,魏延心领神会,知道大公子的意思,短兵相接更是奋力,东川兵强攻西凉人一夜。本就人困马乏,碰到这个力大的,哪里挡的住。一阵冲杀,死伤无数。 等到各队地人反应过来之时,已是被眼前这人吓破了胆,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开玩笑,这种杀神哪里惹的起,他们打仗只为了活命、求财,脑袋掉了。那还求个屁的财啊。况且刚刚他们看到向来骁勇的屯长大人也是被那人一刀砍飞了脑袋,更是肝胆欲裂。只恨不能逃地远远的。 可他们并排向前,后面的袍泽顶着他们,督战的军官更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半步都退不开,见到那人面如重枣,眼若铜铃,沾满鲜血的脸上狰狞恐怖,咧开的大嘴边上还挂着些许碎肉,恍若来自地狱的恶鬼,哪里还提得起勇气面对,不需要言语,便纷纷避往两翼,这个时候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保住小命才是要紧之事。 这些人一向两侧避让,东川军的战阵顿时乱作一团,不仅牢固地战阵被冲开了口子,两翼的防御也被自己人冲击,露出了破绽,杀红了眼的西凉人哪里还会跟你客气,扑上去便是猛砍狠扎,刚刚还占尽优势地东川人死伤一片。 马铁也被忽然高涨的喊杀声和欢呼声所惊,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咳出一嘴鲜血,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吐,随即痛苦的撑着腰站了起来,两眼已是咳出了不少的泪水,混合着沾着的鲜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只见模样地视线里,附近劳累至极地西凉兵有的坐在地上,有地躺在死人堆里,还有一些在弓着腰拄着战刀喘着粗气,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呼吸,不仅欢呼着他的性命保存了下来,也欢呼着东川人的溃败。 视线渐渐清晰,马铁却更是吃惊,一队队的悍卒城门处涌入,随后毫不犹豫的冲向前线,这些人的甲胄与他们不同,甚至他们自己也不尽相同,而且更为奇特的是,过去了那么多队士卒,他尽然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铁甲、钢甲之人,全是清一色的皮甲,全是黝黑的皮甲,犹如黑夜再次席卷大地一般,这些身着黑色皮甲的悍卒席卷了东川兵的阵线,将越聚越多的东川士卒杀的步步后撤。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东川人在后面越聚越多,但越来越大的人群也挡不住后退之势,远远的马铁甚至看到了杨任,看到杨任亲手刺死了四五个后撤的士卒,看到杨任身侧的亲兵疯狂的屠戳着妄图后退的人群,可没有用,天色越来越亮,东川人也越来越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冲在最前端的敌人勇不可挡,而黑压压的敌人后续正在西面关门不断的涌入,敌人的战阵越来越强大,强大到摧毁了东川兵的斗志,昨夜的西凉人实在已经杀破了他们的胆子,待看清楚四周堆积的死尸,前面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被击杀的袍泽后,他们选择了退去,因为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马铁伸手擦去嘴边的鲜血,长吁了一口气,为了不让自己以为天黑再次来到,他的目光到了到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边已有些光彩,漆黑的黑空也已显白,天终于亮了。 马铁感叹之际,城门处又是一阵高呼之声,比先前任何一次欢呼都要响,都要热烈,转头望去,马铁看到了一面黝黑的战旗,黝黑的旗面上,一支闪亮的霹雳映入眼中,那支霹雳仿佛劈开了黑暗,劈开了迷茫,只看一眼便让人热血沸腾,随即马铁看到了战旗前端的那人,包裹在兜鍪、皮甲之下的那人熟悉而又陌生。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阳平关的战斗比刘封想象中的要轻松,黑夜冗长的血战不过是意外,而当他们加入战场之时,立即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情况,日挂苍穹,云霞满天,当刘封站在阳平关东面城墙上遥看着惶惶退去的东川人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山头上啃着地上的野草,做着白日梦。可马铁的咳嗽声便在一侧,清晰之中透出着一股无力,让刘封也揪心不已,同时也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血战了一夜的东川兵没有经得往西凉人的反扑,没有经受住魏延的冲击,当魏大麻子抖擞杀气,准备痛快一下时,看到西凉人援军已至的东川兵选择了退却,陈大斧、马铁带着西凉悍卒鏖战一夜,誓死不退起到了效果,最起码他们磨掉了东川人的雄心壮志,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血腥和残酷。两军对阵,远非讨贼、平寇所能比拟。 魏延在城门处磨蹭,不时的抬头看看城楼处的刘封,城楼上“汉”字大纛飞舞,霹雳军战旗飘荡,似乎是因为这一场胜仗的原因,愈发显得精神气十足。 与先前恍若杀神一般的那个人不同,这个时候的魏延很惶恐,甚至唐雷、傅彤、陈大斧几个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时,他都像是丢了魂一般的恩恩啊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在担心,这次好像捅了马蜂窝了,还不知道大公子回头怎么处置呢,要是打军棍、罚军俸魏延倒是不怕,可若是不让他统军,那实在比杀了他还难受了。为此魏延绞尽脑汁,不断的思量着呆会怎么去应对。 刘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管魏延了,马铁的存在,让阳平关的形势极度复杂了起来,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能不能浑水摸鱼抢占汉中的问题了,而是攻占阳平关后。该如何行动地问题。 马铁又一轮的咳嗽声在城头响起,咳的惊天动地,咳的刘封思绪尽断。 急迈两步跨到马铁的身边。刘封轻轻的拍着马铁的背,关切问道:“季玉。好些了没?” 马铁喘着粗气,眼角已咳出了泪水,他痛苦不堪地直起身子,朝着刘封露出一个苦笑,摇着头。哀伤说道:“好不了了!大哥给我找遍了西凉的名医,又找遍了东川的医匠,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出病源,这些年我吃过地药恐怕比吃过的饭还要多,可……咳咳……” 刘封也不由长叹,当初在西凉地时候。好像马铁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些,再次见面之时,马铁已经比先前瘦了整整一圈,而且咳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偶尔还能看到血丝。刘封不懂医术,束手无策,军中医匠的水平也是有限。上次庞先生病的不醒人世。若不是病急乱投医,又正好碰到张裕知道什么古方子。恐怕后果也是不堪。刘封不由心悸,在荆州之时有华佗、张机两位先生坐镇,对于医药这方面他还未曾担忧过,现在见多了伤病折磨地人,他才懂得医术的重要,可如今华佗、张机两位先生已是白发苍苍,身体亦是一日不如一日,况且远在长沙郡,远水救不了近火,实在无奈。 刘封沉吟片刻宽慰马铁道:“神医华佗现在荆州,季玉若是能赶往求医,此病应该不足为虑,只不过眼下关中、益州征战连连,道路不畅,季玉还需忍耐些日子。” 马铁惨白的脸上出现一股病态的红晕,他身体摇晃之间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刘封想过去扶他一把,马铁却是固执的挥了挥手,然后一手搭在垛墙上,一手撑住腰间,挺直了身躯,目视远方,理直了气,缓缓笑了起来,“人生一世,短短几十载,社稷倾覆人命贱如蝼蚁,我能活到今天,已是知足了!” 回头看了看关内,士卒正在忙碌不停的清理着昨夜地战场,一具具沾满鲜血的尸体被拖开,找不到身体的头颅、残肢丢的四处都是。马铁叹道:“说来我这条命还是伯威救的,我们西凉人数千兄弟的命都是伯威救的,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数千兄弟可就真地白死了!” 刘封不愿回首去看,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看到冰冷地、熟悉的面庞,他情愿将目光落在远处,落在天上,听到马铁地话,刘封回道:“季玉这话我实在担当不起,孟起兄一路从西凉照拂我到葭萌关,若不是孟起兄源源不断的供给我大军粮草,恐怕我和我的这些兄弟早已饿死异乡,说来,该是我欠孟起兄的才对。” 马铁的声音又粗重了起来,但他强忍住没咳,只是满脸的痛苦神色。 “午后,等营中士卒稍作休整之后,我便赶去武都,阳平关由伯威驻守,我很放心,令明兄也能放心,如今大哥深陷关中,正需要援军!” 刘封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的本意是取了阳平关,再趁乱杀进,看看不能夺下沔阳,褒中,可马铁的出现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他不愿在自己兄弟的手里抢地盘,马铁与他的关系并不像与马岱那般亲密,但刘封心里头早已将西凉人当成了兄弟,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兄弟什么时候会与他战场上相见。 刘封摇头拒绝,“令明兄出兵之前,我曾提醒过他,杨松此人并不可靠,东川兵很有可能反叛,但令明兄急于赶往关中,无心顾及,我放心不下,所以日夜兼程赶来,便是生怕情况有变,如今东川兵已被击退,季玉手中尚有两三千士卒,紧闭关门固守,想来足以御敌,至于粮草兵械,若是武都郡不能足量供给,季玉大可以派人去阴平郡,我军虽然穷困,但总能帮上一些,只要等到关中的仗打完,孟起、令明两位兄长统大军回转,失去了阳平险关,汉中各城皆难以久守,杨松之流不足为惧!” 马铁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喃喃问道:“伯威要走?” 刘封不明白自己何以将到手的肥肉拱手让人,但话说出口,心里反而畅快了,刘封像是放下一块大石头,轻松起来,笑道:“当然,阳平关是你们西凉人的地方,我此来乃为报恩,孟起兄帮了我这么久,我总要帮他一次,不过以后能不能守住,就看你的了!” 马铁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封,看着他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感觉很奇怪,他感觉眼前的刘封,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看不透,看不明白,但总算还有一些像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露出来,依旧那样的让人感觉温暖。 刘封没有再给马铁推让的机会,清扫战场的事他也不愿再做了,唤过还在城门处发呆的魏延,传令让阿多吉去召呼唐雷和傅彤两位军司马赶来,刘封随即让士卒准备撤军。 魏延准备了半天的说辞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冲了城楼,迎接他的不是刘封怒气冲冲的脸,而一贯的平常和淡然,刘封的眼神却是格外的坚定,令人不敢正视,刘封淡淡的说道:“传令各部,准备撤 魏延很不明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的目光落到一旁马铁的瘦弱身体上时,顿时想明白了,大公子这是不想与西凉人结仇,眼下夺下阳平关固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霹雳军来说,多出一处关卡,多一条路不假,但也多了一个负担,同时还要引起西凉人的猜忌,这显然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撤军反倒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魏延的反问到了喉咙处便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很快的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同时对自己更加的自责起来,若不是自己急着带兵冲出,大公子可能还要再等一阵子才会出兵,这样一来,说不定马铁带着那帮断后的西凉兵就被全部杀光了,到时候虽然花费的力气要多上不少,但没有了马铁的西凉军,已没有人可以与刘封平起平坐,那时候攻占阳平关,是完完全全的从东川人手上攻下,顺带还解了西凉兵的围,只是时间上的一点差异,便造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魏延不由将头埋到了胸口,后悔不已。 唐雷和傅彤来的很快,他们正在处理伤员和阵亡的士卒,闻听中郎将大人的召唤,将手头的事交由假司马及帐下军侯负责,他们则没有丝毫的停留,立即赶了过来。只不过刚刚目睹着死去兄弟的面容,两人的脸上也是冷若寒霜,面显悲色。 昨晚东川兵的溃败让大军避免了一场硬战和血战,也减少了士卒的伤亡,不过即便如此,仍有百余士卒倒在了血泊之中,惨死在东川人的刀戟之下,刘封不想让这些士卒死在异乡,不管是益州兵还是荆州老卒,他要将这些袍泽带回去,带到葭萌关,与先前死去的袍泽埋葬在一起,兄弟刘封不能让他们落叶归根,但让他们也能在一起,来世还是兄弟。 刘封简单的交待了大军下一步的动作,回军,撤回阴平郡! 唐雷不解,但他不问,唐雷向来话少,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说,如今在霹雳军中,他的资厉还太浅,还轮不到他发问。傅彤不解,但也不问,前番他与雷虎领中部夜袭,结果犯下大错,现在时刻谨记着这个教训,一直都是少说多做,中郎将大人如何安排就如何执行。 于是刘封一声令下,帐下三个军司马立即动作迅速的回转召集人马,没有丝毫的迟疑。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汉西疆,京兆郡,新丰城。 如今已至三月中旬,距离西凉军渭水大捷已有近四个月的时间,曹操战败之后,一路退回邺城休养生息,大汉国的军队,只留下司隶校尉钟繇镇守着潼关一线,防备西凉军东进。 按理来说,西凉军的形势应该要比以前轻松的多,士卒也可以得到一段休整时间,可实际情况远非表现上看起来的这般轻松,大敌败逃,西凉人却又一次走到了内乱的边缘!西凉军各部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斥侯、探马四下密布,往来纵横的铁骑络绎不绝,一场更大规模的血战已经酝酿许久,随时可能展开。 西凉军中内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西凉大军往往有羌人、汉人,彼此怨恨颇深,摩擦不断,但最过血腥的两次却让西凉军差点全军崩溃。这两次内乱都有名震西凉的悍将韩遂参与,第一次在翼城前,北宫伯玉、李文侯、六月惊雷等人因为大帅边章的突然病故而起争执,为了抢夺大帅之位,他们弃翼城的守军于不顾,相互拔刀而向,结是韩遂忍无可忍,起兵夜袭,虽然砍下了北宫伯玉、李文侯的脑袋,平息了叛乱,但也种下了仇恨。大军的内乱甚至导致攻城失败,西凉军被迫退往金城等边陲之地自保。 而距离最近的一次西凉军内乱,亲如兄弟的韩遂、马腾各掌一军,却因为对待羌人的方法迥异而大打出手,结果韩遂棋高一招。袭了马腾的老窝。杀了他地妻子,马腾无奈之下入朝为官,投靠了曹操。结果为小人所害,死于异乡,那场内战,马腾虽败,但退地及时,部队留给长子马超统率,自己远在朝廷以为外援。大大牵制了韩遂,以至于韩遂大军被压在金城十数年之久不能动弹。 如今的内乱也可以称之为上一次的延缓,一方为韩遂地女婿阎行,另一方则是马腾的长子马超,只是不同的是,两人的名望差距与上一次正好相反,相对于名震西凉的韩遂,马腾不过是个无名小辈,若不是因为他的结义兄长王国名闻西凉。恐怕都没人知道他。 而如今的马超拒东羌、抗鲜卑、击退匈奴,纵横边塞,连带着不可一世地大汉丞相曹操也败于其铁骑之下,甚至差点连命都送掉了,这让马超的声望达到了顶点,西凉已无人能望其项背。而阎行这个名字。西凉人实在很少听人说及,相对于西凉军副帅马超,他这个主帅实在显得有点不副其实。 然而声明震天的马超这时却已被阎行逼到了险境,铁骑驻扎新丰城,北有渭水相隔、南有灌举山横旦、西有灞水、长安坚城,东有潼关,尽然是四塞隔绝。无路可行。 数月征伐。马超面显疲惫,白晰的皮肤也已有点变黑。不再如玉般无暇,甚至连向来凌厉的眼神都露出了一丝倦色,惟一没有变的,还是马超那雷厉风行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充满着力道,充满着一股必胜的信念。 古风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一边啃着一条羊腿,一边不时地用眼瞅着马超,瞅了半天,马超还在看案上的那副地图,古风不耐烦了,咽下口中的已经嚼烂的羊肉,喝了一口奶酒,伸出油呼呼的手抹了抹嘴,古风打了个饱嗝说道:“小白脸,你整天就站在那看,你看个卵蛋啊,依老子说,干脆起兵去长安,那帮孙子哪个敢挡,老子砸烂他那颗鸟头。” 马超一动不动,眼睛还是落在地图上,似乎就没有听到古风的话。 旁边静坐发呆地越哈吉抬头说道:“副帅,锤子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在这等,实在不是办法,我们耗不过阎行那小子,我们缴获的粮草虽然丰足,但总有吃光的一天,长安有三辅各处供给粮草,没有这个问题,干脆就像锤子说的,我们去长安,看看那帮狗娘养的谁敢动。” 马超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古井不波,没有丝毫的表情,除了偶尔地一丝疲惫之外,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局势地险恶。他没有看古风,目光落在越哈吉的头上,那里裹着厚厚地纱布,包裹着越哈吉的整个右耳,那只右耳没了,冲击曹营的时候,越哈吉的青衣羌骑是先锋,与曹操的宿卫虎骑短兵相接,虽然一举击溃敌军,但青衣羌五千铁骑折损了近二千人,越哈吉的耳朵也被削掉了一只。 这让马超有些愧疚,对越哈吉很感激,马超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波动,如同山间流水一般圆润饱满,“老越,西凉的事急不来的。曹操虽败,但实力尚存,什么时候反扑谁也不知道,西凉就剩这点人马了,能不乱最好!” “好个屁!你说不乱就不乱吗?小白脸,你以为你是谁啊,西凉乱不乱,你说了算?你以为你是边先生吗?边先生当大帅的时候,不管是羌人还是汉人,都服气,西凉军上下一心向前,但边先生病逝,北宫伯玉、李文侯、六月惊雷立即就为了大帅的位置互相攻打,连文约先生都镇不住场面,你认为你比得上文约先生?” 古风嗤之以鼻,嘲讽完马超之后,冷哼了一声继续啃起了羊腿,显然对于马超现在的这种不作为很不满意。 马超脸色很不好看,他终于扭过头去,双眼紧盯着古风,随后一步步的走了过去,直到古风面前才停下脚步,他的步子缓慢而又有力,配合着全身的甲胄,无声之中给人以强大的压力。 古风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埋头忙着解决那条羊腿。 马超瞪着撒头散发,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吃食的古风,眼神之中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好半晌,眼神之中的杀意才渐渐的弱了下去,马超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比之先前,已多了一份冰冷“锤子,我们一起打了六七年的仗了,我们算不算兄弟?” “兄弟?鸟的兄弟!你拿着刀逼着老子陪你玩命,还说老子是你兄弟?”古风“”的一声将吃的差不多的骨头砸到前面的长案上,腾身而起,对着马超怒目而视,丝毫不为马超的杀气所惧。 看着马超脸色更白,古风气愤的吼道:“老子带着族里的兄弟跟你南征北战,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老子得到了什么好处?小白脸,当初东征之时你怎么说的?打下长安之后,战利品平分,现在白马羌的勇士已经快死光了,战利品在哪!” “你告诉老子,战利品在哪?”古风油光光的手一把抓住马超胸前的战甲,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要吃人! 马超随手一拂,古风青筋几乎暴出的双手便像是被针刺过一般,猛然缩了回去,捂着手腕,古风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马超。而一旁的越哈吉对此显然已经习惯,锤子的脾气向来如此,忍了这些天,也该到暴发的时候了。马超鄙夷的看了古风一眼,冷笑道:“锤子,人不能太过无耻,苍松的草场难道不是你白马羌在牧羊?沔阳城中的女人还没让你睡够?” “老子是无耻,老子是卑鄙,但老子跟你小白脸比,只怕连提鞋都不配,再说了,命都没了,老子还要草场、女人干什么?”古风披散的长发随意他的脑袋而四散摇摆,横飞的吐沫夹杂着嘴间残留的肉沫而飞舞。 “小白脸,长安已经打下来了,曹操也被你击退了,虽然没有砍死那个老贼,但你在渭水河畔一口气砍了四千多个俘虏,也该能替你爹报仇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肯退兵?不管是退回汉中也好,退往武威郡也罢,西凉的仗已经打完了,已经不需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马超收敛起眼中的杀气,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暴怒的古风,等他不吭声了,才缓缓说道:“吼完了?” 看着古风疑惑的目光,马超伸手点了点脑袋,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锤子,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还是在女人的肚皮上呆久了,已经忘了还有这个玩意?你不会动脑子的吗?现在我想回去,能回的去吗?你当灞桥的胖子是吃素的?还是当长安的阎行跟你一样?他们会放我们回去?” 古风笑,捧着肚子大笑,笑的连腰都弯了下去,好半晌都没有起来,笑的一旁的越哈吉以为这两人已经疯了,神情已经失控了,简直跟两人上神经病一样。 不过古风还没疯,他笑了半天,终于直起了身来,同样对着马超指了指脑袋,笑道:“小白脸,我看你的脑袋才被驴踢过!老子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才看透了你在玩什么把戏!击退曹军之后,你马孟起的名声响彻西疆,这个时候你退军,阎行敢动你一根鸟毛?他要敢动你,就不会提出要奉你为西凉军主帅。但你不但不从,还驻在新丰不走了,你存的什么心思?你每天晚上偷偷摸摸见那些人,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会动脑子?梁兴、程银、侯选不断的将三辅各处的消息送给你,将长安的消息送给你,为的是什么?你以为老子不清楚?” “你***,不就是想逼阎行动手,再趁机除掉他一举控制西凉大军吗?你当老子不知道?”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远在关中的马超与古风吵的不亦乐乎,守在阳平关的马铁咳的惊天动地,而统军退回阴平郡的刘封却是迷迷糊糊。他甚至有点想不清楚,这次前去阳平关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帮助马超一把?但真要想帮助西凉军,大可以在庞德走之前与他商量一下,与西凉兵一起暗算一下东川人,何必等西凉人几乎溃逃了再出面。 可要是说此行为的是夺阳平关?那么,明明已经攻下了阳平关,马铁又要走了,为何还要将阳平关让给西凉军?刘封越想心里越烦,越来越想不通自己倒底是怎么了!骑在战马上的身躯随着马背而起伏、颠簸,摇晃着的脑袋显示着刘封的心不在焉。 脑海之中不由再次浮现出马铁瘦弱不堪的身体,那阵阵匆促的咳嗽声似乎还在耳朵,充满忧郁的眼睛,透出着无助和无奈,刘封想着想着便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挺枪杀人时的惊恐,第一次看到袍泽死在身边的哀伤,第一次亡命奔逃时的狼狈,想到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刘封顿时有种意味肃索的感觉,人生一世,究竟求的是什么?自己拔刀砍杀了这么些年下来,毙敌无数,为的是什么?自己屡受重创,一条小命不知道在鬼门关上打了多少转了,这些又为的是什么?是为大汉国吗?刘封自嘲的苦笑了笑,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中郎将带着几千兵马就能为拯救大汉国?屁话。其实一切都是屁话,一帮子连饭都吃不饱,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地人。能救大汉国? 活着,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自己和身旁的这些兄弟,尽然只是为了一个人最基本的这个要求,欲血拼杀,实在有一种说不出地可悲。 刘封不由仰天长叹,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拼杀,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在一路茫然地胡思乱想之中,刘封带着三营人马赶回了阴平城。 而出乎了刘封意料的是,阴平城北面城外,庞统、黄忠、王威等人早已带着留守悍卒。候在城外迎接,连带着忙于政务的新任阴平郡守向存都赶了过来,毕竟刘封此次出征,算得上是他们归顺刘封帐下之后的第一场大仗,其中还有益州军旧部参与,理所应该重视一下。 刘封心中很低落,人也显得有些懒散,看到阴平城外规模宏大的迎接队伍。倒显得有些愧疚,远远的看着城外整齐的队列,刘封的心思又再次回到了阳平关前,雄伟高大的关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如此雄关,自己尽然拱手就送掉了,不可思议,刘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庞统地脸依旧黝黑,神情有些疲惫,不过身上的长衫倒是整洁。让他看起来还算精神。至少相比于刘封,庞统还是显得神彩奕奕的。 刘封本来想安安静静的回到阴平。所以事先已派刘云赶回城中将战况告知诸人,如今看到庞统徒步迎来,刘封隔着十余步的距离便跃下马来,将马缰交给身后的阿多吉,迎上庞统,刘封不安说道:“此行有负先生所望,封实在无颜相对,岂敢有劳先生出城相迎!” 庞统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和煦,微风轻柔,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而晴天微风之下,原本年轻气盛,英气勃发的刘封却是显得很落寞,庞统轻笑,不以为然说道:“开春之际,大地复苏,阳光炽热当是想驱走天地间地寒气,以供草木生长,伯威可知山后却还有积雪残留,山涧仍有寒冰未化?” 刘封有些茫然,弄不明白庞统说什么积雪寒冰什么意思,只是点头说道:“山高谷深,北为阴,少阳,故有积雪、残冰。 一旁黄忠等人齐齐看着这二人,并不插嘴,也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庞统自顾笑道:“日悬九天,光照大地,如此威势尚奈何不了山高谷深,伯威只一人,即便手下有四千悍卒,稍遇挫折,又何必在意?” 刘封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阳光刺眼,令人不能正视,微风轻抚白云缓缓飘荡,显得很是自在,他不由喃喃叹息道:“相比于九天苍穹,世间之物真是何等渺小。”他呆呆的看着蓝天,看着飘风的云彩,脑海之中忽然泛起一股熟悉地感觉,他觉得自己看过天,看过云,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远看,而是近距离的看,甚至自己在云中穿梭过!刘封心情不由有些激动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对于天上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很熟悉! 自己在天上穿梭过?刘封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舅舅曾说过,九天之上,是为神仙居住之所!自己在上面穿梭过,那自己是神仙? 刘封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忽然感觉脑子里有一个大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有很多模糊的影像,自己竭力想看清楚,但发现越看越模糊,反而会有一种头痛欲裂地感觉,这让他不敢深入,可本能地他又觉得影像里有自己的影子在活动,甚至有一些奇怪地东西在流动。 黄忠看着发呆的刘封,不由偷偷的朝庞统竖了竖拇指,这个黑皮小矮子简直神了,只凭刘云的几句话便能猜到刘封肯定心情不佳,这份察颜观色,揣摩别人心思的本领,简直神乎其神,他说刘封会失魂落魄的回来,初始自己还觉得有点不可能,可见面之后才发现,可不就是如此!黄忠想到这里便笑了笑,随后朝城楼上挥了挥手,城楼上准备许久的士卒,顿时擂响了战鼓,吹响了号角。节奏鲜明的鼓点,雄厚低沉的号角之声仿佛将他们拉进了战场之上,四周安详的气势,也随着这突起的变化而变得紧张了起来。 刘封的胡思乱想蓦然被战鼓声所打断,本能的挺直身躯想要拔枪戒备,抬头却看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庞统和黄忠,刘封恍然,身体放轻松了下来,而一旁列阵等候他们的士卒开始欢呼。 “大汉……” “大汉……”先是列阵的士卒随着鼓点而呼号,转瞬之间,随着刘封出征归来的士卒也加入到了呼号的队列之中,平静的阴平城,在这一刻顿时被连绵不绝的大汉声所笼罩,懒洋洋的刘封,也随着这阵欢呼之声而抖擞起了精神。 庞统这时伸手拍了拍刘封的肩膀,笑道:“阳平关之战本就是碰运气,伯威又何必放在心上?权当城门没有打开不就成了,况且如今能够卖马铁一个顺水人情,藉此机会更进一步增进与西凉兵的感情,对我军极为有利,能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作出如此明智的选择,伯威当足以自豪才对!” 刘封也笑了起来,这几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冲着庞统长揖一拜,刘封感激说道:“能得先生之助,真不知道是我修了几辈子才得来的福气。”转头看了看四周欢呼阵阵的士卒,刘封又说道:“其实我只是在想,这次机会浪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攻下汉中郡了!” 黄忠这才上来与刘封见礼,拱手问候了几句,黄忠捋须说道:“大公子,西凉的仗还有的打,马铁兵少,退守有余而进取不足,汉中这趟水,还会继续浑下去的!” 刘封笑道:“那呈老将军吉言了,再有机会,定让老将军为帅!” 黄忠大喜,顿时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抱拳说道:“如此,老夫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替公子将霹雳军战旗插在南郑城头!” 众人大笑,刘封却是摇手说道:“我还指望老将军这把老骨头攻能拔寨呢,哪能在汉中就拼了!不可,不可!” 众人又笑,与先前的冰冷气氛已是截然不同,一众人又回到了往常的谈笑风声。 而魏延这时早已将王威拉到一旁,一路上刘封跟他一句话都没说,这可不太像平常的大公子,魏延以为刘封还在恼火他擅自攻击之事,生怕以后不再让他统军,不由拉起兄长说情起来。 说着说着,魏延又得意了起来,那天晚上大军冲入阳平关,黑压压的东川兵,面对他一部士卒的反击之时,尽然掉头就跑,啧啧,那种纵横捭阖的滋味,实在令人难以忘怀,魏延甚至还会声会色的描述几个开膛破肚、枭首夺命的事,那种感觉很让他回味无味。 王威气的当场就给了他一脚,“你乐,你一个人慢慢乐去吧!没有接到军令就敢出兵,你以后自己指挥自己去吧!” 魏延一听,顿时萎了,一把拉住王威的胳膊哭丧着脸说道:“兄长,大公子向来听你的,看在我们相处了十几年的份上,兄长可要帮我一把!” 王威伸手指了指屁股,“帮你?你嫌我屁股上肉又多了是不是!要说你自己去说!”王威说完,径直朝刘封走了过去,只留下魏延一人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茫然无助。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建安十八年五月,斜谷关。 斜谷关很大,也很破旧,高大的城墙屡历战事,残缺之处随处可见,虽号称斜谷关,可实际上这里却是一座城池,城中百姓近万户,约莫三万人,大部分皆是早些年从西凉逃来的流民,由于斜谷关座落于两山之间,北临渭水支流,南面深山,有栈道通往汉中,若逢战事,百姓可以顺利逃往深山中躲避,所以这些年下来,人口越积越多。 本来钟繇在这里布有一千守军,后长安被袭,这一千人马已由沈岭一路撤退二百余里至武关。 如今屯驻斜谷关的是西凉八大校尉之一的杨秋,阎行继位西凉军大帅之后,四处分赏各部将领,三辅各处的城池,皆划分给各部校尉、都尉,杨秋得到的地方便是渭水以南的眉城和斜谷关。 当时杨秋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阎行继任大帅之位的校尉,所以很得阎行器重,眉城以前是董卓的藏金纳银之所,很是富有,虽然如今已被洗劫一空,但土地之肥沃鲜有别处可比,而更加重要的,便是眉城的位置,北面是渭水,西面有陈仓、散关相护,东边是蓝田、青泥隘口等险关,至于南边,则是大山,惟一的通道便是一条栈道,所以杨秋所得之地可谓是关中的关中,稳固的不能再稳固。 即便是如今庞德亲领大军杀到了斜谷关下,杨秋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和不安,在西凉。杨秋只佩服边章一人,要说怕的话,则是有点怕韩遂。如今老边死了,韩遂也死了。剩下地什么阎行、马超、庞德之流,不过是些刚刚断奶的小辈而已,有何惧之? 风和日丽,天气怡人,五月的天气已近盛夏,不过在山林之间,总是能感觉到一丝凉爽。 庞德与铁豹、阿虏祖、雷阿多三个渠帅纵马轻驰在山间小道之上,四周都是山,山峰高耸,树木葱郁。偶尔惊起地飞鸟,点缀着山林,在马蹄声声中多出一番恬静。四人纵马穿过一片不大的树林,再转过一处山道,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关城便耸立在不远处,那便是斜谷关。 其实这个开朗也是有限,豁然只不过相对于他们走过地山间小道而言。仅凭目测便可知道,关前的空地,顶多只够一千士卒展开,对于西凉大军来说。仅供一千士卒展开的正面战场显然不够宽阔,这种情况下,三万人与三千人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庞德轻勒马缰,控制着战马停了下来,一旁的三位渠帅也是同样的动作,这不需要言语,因为这些天下来,庞德每天都要来这里看了几个时辰。当然。他们三个人每到这个时候便会被他当亲兵使唤,陪着他过来转转。 铁豹伸手理了理额前披散下来的长发。有些揶揄的说道:“黑子,你是不是觉得每天就这样看,就能将斜谷关看下来。” 阿虏祖跟着笑了起来,挥起马鞭指了指远处的斜谷关说道,“其实黑子是想凭借眼中的杀气,让那个杨老头献城投降。” 雷阿多没有吭声,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远处地斜谷关,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开玩笑,一张饱经风霜十分严肃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 庞德对于两人的玩笑毫不在意,在这方面,他与马超相差的很大,庞德不管是对待羌人还是汉人,都像兄弟一样,庞德伸出马鞭指了指斜谷关道:“这座关前后有三道关墙,正面战场只能够投进去一个千人队,这种关城,强攻绝对不行。” 铁豹咧了咧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粗旷的声音如同草原上的狼一般在嚎:“黑子,这句话你说了不下二十遍了,你不能说点有用的?” 庞德点了点头道:“非智取不可!” 铁豹夸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阿虏祖捂着嘴笑,雷阿多则不冷不淡的说道:“这句话,好像也说了二十来遍了!” 庞德毫不在意,咧嘴轻笑,翻身跃下战马,随意在草地之上踱了几步,手搭凉盆,再次看向斜谷关,喃喃说道:“强攻的损失太大,也没有什么好机会,惟一地办法就是将杨秋给引出来!” 铁豹对庞德的论调不屑一顾,嘲讽说道:“黑子,你脑子没出问题吧!杨老头怎么说也是西凉八大校尉之一,纵横边塞几十年,打过的仗,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斜谷关这种险关既然是由他镇守,你能将他引出来?可能吗?” 铁豹挥舞着马鞭,凌空朝着斜谷关比划了两道:“要么就不惜一切代价杀过去,大军分成三十队轮翻冲击,不死不休!要么就回头,马铁那小子病的只剩下半条命了,阳平关能守到什么时候谁也没有把握,阳平关失守倒是无所谓,可粮道要是被人断了,我们都他妈得活活饿死在这鸟地方。 稳重的雷阿多也点头应道:“豹子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眼光向来很毒,脑子也好使,我觉得他说的不错,等在这里不行,多拖一天,孟起和锤子就多一份危险,孟起和锤子的铁骑要是打光了,我们这点人除了等死,还能干嘛?回头恐怕连三关以南,苍松、番次等地地草场都要被阎行给抢去,部落地男女老幼都成了他的奴隶。所以要快,用最快地速度杀进京兆郡,拖往阎行!” 庞德懒懒的躺了下来,放平了身躯,满是灰尘的身躯与地上青嫩的绿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青草伴随着的泥土气息,却让他感觉很舒适,庞德长长的吸了一口,很是满足,半晌才吐气说道:“年幼之时,边先生教过我一句话,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先生说这是六七百年前的一位先贤说的,具体是谁,我倒忘了,但先生对这话句很重视,特地让我等抄写了百十遍,所以至今不敢忘怀,雷帅,你觉得呢?” 雷阿多肃然起敬,在马背上挺直了身躯,冲着天空抱拳说道:“边先生之才冠绝西凉,我这个大老粗怎么会懂!” 庞德叹息道:“若是先生还在,西凉又岂会是这般模样!说不定我西凉铁骑早已杀进中原,匡扶起这倾覆江山。” 铁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庞德的话,不耐烦的说道:“黑子,别他妈净扯这些大道理,老子只想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至于什么江山、社稷的,老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庞德笑了笑,没有丝毫的不满之色,平淡说道:“我也不懂,先生的远大志向,哪里是我们这些个粗人能懂得!不过先生这句话我却理解一二,大致意思就是性急图快,反而适得其反,要做大事,得看得长远!” 阿虏祖叹道:“急不急现在有区别吗?不急难道就能拿下斜谷关了?黑子,实际一点,别整天想这些弯弯绕,这仗能打就打,不能打,我们干脆撤回去,回头把杨松那几个没卵蛋的东西杀了,走一步看一步。” “阿虏祖,你个狗狼养的,你这是人话吗?回汉中是什么意思?回去等着阎行那帮畜生将锤子、老越他们的脑袋送来啊!”铁豹大怒,挥着马鞭指着阿虏祖,几乎要吃人。 雷阿多冷然说道:“豹子,你少说两句,阿虏祖比你还急!” “都他娘的要回汉中了,他急着鸟,急着回去上那里的娘们差不多!”铁豹愤愤不平,阿虏祖却是不屑于理他这个浑人。 庞德挺身站了起来,径自走到铁豹的面前,神情严肃说道:“铁帅,自乱阵脚无济于事,我这倒有个办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试试!” 三个人渠帅不吵了,庞德黑归黑,但肚子确实有点货,能让边先生看中的人,整个西凉都找不出几个来,黑子也就是平时懂得收敛,外人很难看出来,如今他说有办法,显然不仅仅是办法这么简单了。 庞德也不绕弯子了,皱着眉头说道:“我在这里拖住杨秋,三位渠帅带着铁骑翻越沈岭去骆谷,再从骆谷绕道子午谷,我在汉中之时已找人打听过,出了子午谷便能直扑长安城下,此举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攻下长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孟起必能得到消息,突围不能问题。” 三人惊愕,眼中一副见鬼的表情,庞德说的简单,可从这里去子午谷根本没有道路,连栈道都没有,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木、险峻的山峰和深不可测的深渊,而且还要骑马,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子午谷? 这时他们终于明白了庞德说的那句什么“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了!”敢情这个庞黑子,早已作好了这种打算了,就等着找个机会跟他们说呢! 阿虏祖、铁豹、雷阿多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实在拿不定主意,庞德的方法确实不错,但道路实在太难走了,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饿死在山林之间。 庞德没有得到他们的答复也是不急,只是喃喃叹道:“算了,还是强攻斜谷关吧!不管能不能打下来,总算是尽力了!听天由命吧!”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阿虏祖找到了报仇的机会,瞪着不吭声的铁豹嘲讽道:“豹子,你不是很着急孟起和锤子吗?如今黑子想出办法来了,你他娘的反倒是焉了!怎么?不敢去了?怕死了?吭个气啊?” 铁豹勃然大怒,转身凌空一鞭朝阿虏祖挥去,但却挥了个空,阿虏祖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哪还能不知道这小子的脾性,早就盯着他呢!铁豹一鞭抽空,嘴里骂骂咧咧:“吭个鸟的气,你他娘的就算是想找死,也得考虑一下是拿把刀抹脖子还是找个地方吊死,老子想一下难道就不行了?” 雷阿多则是板着脸不理两人,直接对着庞德说道:“黑子,强攻肯定不行,能不能攻下斜谷关尚且难说,而且就算是打了下来,后面还有眉城,还有雩县,想要杀奔长安城下,还得过涝水和丰水,太困难了,杨秋经验老道,短时间内根本解决不了。兵出子午谷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铁豹不理阿虏祖,转身对雷阿多说道:“老雷,你不要想简单了,从这里到子午谷得走多久你想过没?别说是栈道了,现在连条路都找不到,能不能找准方向都是问题,你能认识哪个是骆谷,哪个是子午谷?阎行他娘的打仗是不怎么样,但下面那些校尉、军司马可没有一个吃素的,杨秋能守在斜谷关,张横、马玩、成宜他们难道就不能守在谷口?只怕就算到了那里,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再说了,粮草怎么办?现在武都的粮草还能依托着栈道不停的送过来,翻山的时候怎么办?喝风拉屁啊!” 雷阿多皱眉说道:“总好过强攻斜谷关吧!” 阿虏祖不屑的对着铁豹说道:“没这个胆子,就少***扯蛋,除了骂人,你还懂个卵蛋啊!” 铁豹想开口还击。雷阿多已经抢先问道:黑子怎么说?”,雷阿多显然已经有点受不了一旁的两人,有点不胜其烦了。 庞德皱紧了眉头,挥鞭指了指四周地大山,平静说道:“最危险的一条路,往往就是最接近胜利的一条路,既然几位渠帅都认为绕道子午谷不太可能,那阎行等人显然也认为不可能,防范未必会像杨秋这般严密,兵者。诡道,出其不意才是上策,打仗死人在所难免,死一个也是死,死一百个也是死,我们前往京兆救援,便像是一场博奕,既然已经赌了。又何妨再赌大一点,不成功便饿死山林。孟起、锤子的铁骑不能突围,我们早晚都是死,还不如临死之前放手拼一下!” 雷阿多想了想。随即附和说道:“好,那就赌一把。”回头瞪了阿虏祖、铁豹一眼,雷阿多冰冷问道:“你们怎么说?”阿虏祖高声喊道:“黑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饿死拉倒,早死早投胎。” 铁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但其他二人已经开了口,再说不去,行吗?“去。当然去,阿虏祖要早死早投胎,老子怎么说也要送他一程。” “豹子,老子送你还差不多!” 铁豹说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也不理阿虏祖了,拾起战马身侧悬挂的水囊便狠狠灌了几口,如同老牛饮水一般,几乎一口将水囊喝空,好半晌才满足的长吁出一口气,喷出一口水气,然后勒紧马缰。一副随时准备回转的样子。向庞德问道:“黑子,这几天你天天就在这看。应该已经在安排好了吧,什么时候出发?” 庞德翻身跃上战马,却并没有回转的意思,反而轻驱马儿往斜谷关前奔去,头也不回说道:“走之前,得让杨秋知道我们都在这里一愁莫展,其他地方才会疏于防备。好久没有见到杨校尉了,今天不妨去见上一面!” 三人疑惑的对望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觉得庞黑子行事,还真妈地有点门道啊。 斜谷关中的府衙如今就是杨秋的行营军帐,大大小小的院落住满了跟随杨秋十来年的西凉悍卒,或许人老了就开始喜欢安静了,此刻府衙内外没有一点声息,安宁平静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杨秋足以算得上老人了,他五十多岁,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额头上深深地褶皱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几岁,岁月不饶人,即便是再勇猛的人,也耗不过时间的缓缓推移,总会逐渐的老去,皱纹就是这几十年来地风霜刻下的痕迹,他清楚的告诉别人,如今的杨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六月惊雷血战百来回合不分胜负的杨秋了,他真的已经老了。 杨秋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恬然自得,附在墙上的藤蔓因为春天的来临而焕发了勃勃生机,一根根须脚延伸了开来,爬满了院墙,爬满了人为搭起的藤架,如同一个青翠地凉棚一般覆盖在院落之中,嫩嫩的叶子几乎能滴下水来,绿的有些刺眼。 虽然天气还不算太热,但仍然有一个婢女在一旁轻摇着屏扇,而另外一个婢女则跪在地上替他揉捏着双腿。若不是婢女白晰柔嫩的皮肤与他满是灰尘地裤腿、有些破烂的战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杨秋还真像是一个富豪家主,正在颐养天年。 杂乱而又忽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中的清静,一个英气迫人的西凉悍将,大步流星的迈了进来,隔着老远就囔囔道:“爹,庞黑子来了,说想见你一面!” 仿佛沉睡的杨秋豁然睁开了眼睛,不算太大地眼睛,在睁开地刹那间,闪现出一抹犀利,如同翱翔长空的苍鹰一般税利有神,这让他一扫先前地老态,苍老的身躯也在这一瞬间贯满了劲道。 不管如何,看到儿子总算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如果这个儿子长的很像自己,而又年轻有为的话,就更令人心情愉快了。眼下便是这种情形,所以睁开眼的杨秋很快便笑了起来,他这一笑,眼神中少了一份冰冷,多出了一丝慈爱,显得有些和蔼,再加上脸上皱的更深的皱纹,又恢复了先前的老态。 “承烈,最近你气色不是很好,要多注意休息。”杨秋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充满了关爱,在儿子的面前,他完全没有必要掩饰自己。 “大军压境,孩儿添为斥侯屯长,自该亲往打探敌军强弱,岂敢懈怠。”杨行高大挺拔的身躯像是一堵墙,走进“凉棚”,挥手示意婢女退开,杨行亲自为杨松捏起了腿,令人大迭眼睛的是,他满是老茧的双手,这时却比先前那个婢女还要轻柔,还要细致。 杨秋大笑,伸手拍了拍杨行的手说道:“好了,好了,承烈,你这双手是用来杀敌建功的,怎么能干这种活。庞黑子带了多少人来?”看着杨行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杨秋赶忙转移话题。 “总共四个人,除了庞黑子,还有阿虏祖、雷阿多和那个嘴臭熏天的瘟猫。”杨行的手上动作依旧。 “哦,是铁豹啊!承烈,其实铁豹这个人有头脑,你别被他的外表和粗鲁语言骗了,这些羌人里,除了锤子之外,就数铁豹最有本事,心机够深,偏偏两个人都喜欢装糊涂,对付这种人更要小心一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杨秋说到正事,也不笑了,双眼中也多了一些神采。 杨行点了点头,但也有些无奈的说道:“爹,这些人你跟我说了不下十遍了,还讲啊!” 杨秋又笑:“西凉的事太复杂了,记得清楚一些,才能保住性命,唉,这年头,想活下来,不容易啊!” “庞黑子还在城下等着,爹,你要不要去见上一面,庞黑子这人不错,不像马超那个屠夫,孩儿觉得可以结交一下。” “算了,不去了,庞令明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硬来的,跟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大家都没有好处。我见不见其实都一样,西凉究竟由谁来掌控现在还不好说,马超虽然血腥了一点,但作事有担当,也有头脑,打仗更是一把好手。阎行武艺是不错,但眼光比较狭窄,手段也有些阴险,这两个人我们都得罪不起,顺其自然吧!” 杨行点了点头,对于父亲的言论深以为然,谁要当老大,谁就去拼命吧,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跟我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爹,那我去跟庞黑子说一声,他既然来了,我们也不好太过失礼。” 杨秋点了点头,拍了拍杨行的肩膀说道:“告诉庞令明,早点收兵退回汉中、武都吧!斜谷关前三道关墙,两三万人马想要强攻,即便是拿下来,恐怕也剩不了几个人,斜谷关后还有眉城、还有雩县,打不下来的。看在边先生的面子上,也看在同是西凉人的面子上,我没有一把火将栈道烧了,没有否则他根本到不了这里。” 杨行挺起身来,躬身行礼之后,又大步流星往关墙赶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章 子时,夜已深,皎洁的月光给渐渐逼近的盛夏带来了一丝凉爽,五月的夜晚,无疑要比白天可爱的多。 马超皱着眉头跪坐在那里,双眼直直的看着面前案板之上的盘子,盘子里装着一只烤熟的羊腿,羊腿被割开了许多条口子,不知道洒了什么香料在里面,如今正不断的往外散发着香味,马超眼睛盯在上面,心思却不在这里,帐中飘散的香味根本勾不起一点食欲。 帐中除了古风、越哈吉外,还有一个外表粗旷,长相凶悍之人,那人头戴兜鍪、身披重铠,即便是在军帐之中,也不曾将兜鍪取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很黑,鼻梁高耸,一张大嘴下面点缀着好大一片卷屈的胡须,再配上一条刀眉,足以令人望而生畏,这人名叫梁兴,名震西凉的八大校尉之一。 古风依旧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他在啃羊腿,双手齐用,正歪着脑袋在狠命的撕咬,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咯兹……咯兹……”的声音,这成了帐中的主旋律,成了四人个之间的惟一动静。 越哈吉默然了半晌,看了看帐里,好像想起了什么,缓缓挺直了身躯,走向大帐一侧,伸出小枝条拔了拔灯芯,渐渐暗淡下来的大帐,顿时又明亮了一些。 徒然增强亮光引起了马超、梁兴的注意,默不作声的两人像是被灯光所惊醒,尽然同时有了动作。梁兴拾起酒囊仰头灌了一口,马超则清了清喉咙,慢慢说道:“令明的大军在哪?” 越哈吉回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目光落在梁兴的脸上。古风刚撕下了一块口,正在奋力咀嚼,似乎根本没兴趣听他们说话。 梁兴放下酒囊,伸手抹了抹嘴,方才说道:“在打眉城,那里现在是杨老头的地盘。”说到这里,梁兴不屑地讥笑道:“杨老头老了,脑子也糊涂了,不会打仗了不说。连眼睛也花了,尽然死心踏地的跟着阎行那个小人混,哼,早晚要被人连骨头都啃了!” 马超哦了一声。喃喃说道:“眉城离长安不过六十里,半日路程。令明要是攻克眉城,岂不是可以直逼长安城下?” 梁兴摇头,“这不太可能,杨老头虽然不会打仗了,但手下的那帮人却是跟他十几年的悍卒。庞黑子武艺虽然高强,但没有地利。能攻克斜谷关已是借着趁知不备的机会,想攻下眉城,定然遭到杨老头誓死反扑,死伤必大,哪来的实力进逼长安?况且拿下眉城,后面还有雩县,即便是绕过雩县。还有涝水、丰水相隔。阎行接手先生中军之后,帐下已有三万三千大军。胖子、棍子拿了他的好处,都在给他卖命,黑子即便再勇猛,也不到长安。” 马超像是被梁兴所说服,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梁校尉先前说的机会来了,什么意思?” 梁兴一把抓起面前盘子里地羊腿,“”的一声丢在桌上。 马超皱眉,越哈吉没反应,而古风则眦了眦嘴道:“动作轻点,别吵了老子吃肉的兴致。” 没人理他,梁兴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锤子地大名,西凉人谁不知道,他那副狗熊脾气甚至比他的名字还要响亮,大家都清楚,他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跟疯狗有什么好计较地。 “这条羊腿现在就像长安,虽然看起来很大,难以一口吃下,但割下肉来,慢慢的嚼,总会嚼烂的。”梁兴出口惊人,却没有听到马超的反驳之声,心中一喜便继续说道:“如今长安城只有阎行的三万三千中军,假如黑子带兵杀到丰水河畔,阎行必要出兵阻截,阎行不相信我们,西凉八部如今分守各处,各自为政。胖子和棍子到底存地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阎行不一定敢用,能调用的人马,只有长安城中地中军,黑子能击败杨老头,实力强劲自不必说,阎行至少得抽调一万大军前去阻击,这样一来,长安空虚,副帅完全可以一战而定。” 马超紧皱的眉头似乎微微的松了开来,他不断的点头着,似乎对赞成梁兴的计策,但没点几下他便摇起头来说道:“梁校尉说的不错,这个机会确实不错,只不过长安坚城,强攻不易,我手下就这点人马,而且全是铁骑,怎么攻城?攻击受阻是小事,要是胖子和棍子两人各带一万铁骑从我背后突袭,恐怕我和锤子、越帅都要交待在那里了。” 一旁的古风蓦然冷笑道:“小白脸,老子可没说陪你去送死,别他娘地自作多情。” 越哈吉打了个哈哈,起身走到古风地身侧,劝道:“算了,锤子,如今都在一根绳上绑着呢!有事先放放!” 古风冷哼,不再理他们,继续啃肉。 马超略显不快,梁兴倒是轻笑,示意无碍,然后显得有些得意的说道:“先生地中军如今由阎行说了算,但并不等于全部归心于他,守卫东墙灞城门的军司马是我远房表侄,我已找他谈过,打开城门不过小事一桩而已。” 马超惊喜,紧皱的眉头完全打开,惊讶问道:“此话当真?” 梁兴有些不快,沉声说道:“孟起不相信我?此等大事,关系到我们的脑袋,也能玩笑?” 马超搓了搓手,这种动作,平时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但这刻用起来,倒真显示出他的心情颇佳,马超搓着说,脸上浮出现笑道:“梁校尉言重了,兹事体大,能否顺利杀进城去,关乎着我帐下二三万兄弟的性命,我必须要将风险降到最低。” 梁兴盯了马超半晌,看他似乎没有撒慌,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然后点了点头道:“我能做到的就这些,至于此战能否成功,还得看副帅的铁骑能否及时冲散阎行的中军。先生不在了,中军的战力已不可同日而语,阎行单打独斗武艺不弱,但根本不会带兵,副帅只要不给他集结布阵的时间,当无大碍。” 这时越哈吉皱着眉头,开口问道:“灞桥的胖子怎么办?湟中羌骑向来彪悍,一万人守在那里,我们冲的过去?” 梁兴轻笑不语,而一旁的马超心情颇好,笑道:“胖子拿了阎行的钱财才替他卖命,曹老贼给我们留下了不少东西,钱粮兵械堆积如山,送点给胖子让他让一下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越哈吉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而马超则起身对梁兴说道:“起兵之事干系重大,我还要好好思量一番!”随即他朝古风那边努了努嘴,梁兴自然会意,起身抱拳说道:“黑子的大军何时攻下眉城不得而知,副帅这里最好早做打算,以免错过良机。” “有劳梁校尉,定下计来,我定然派人去请梁校尉前来商议!” “那我先告辞,回去打点一下上下,尤其是灞城门那,我再去叮嘱一番!” 马超拍了拍手,帐外亲卫左屯长马义带着几个亲卫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马超指着箱子笑道:“曹老贼跑的快,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这些东西梁校尉先拿去替我打点一下,若是攻下长安,必有重谢。” 梁兴凶悍的脸上这时露出了贪婪之色,他走到箱子前,强自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伸手掀开一点箱盖,那口土里土气的箱子中暴射出的金黄之色几乎让梁兴窒息,彪悍的外表、精旷的脸庞笑起了一朵花,梁兴也开始搓手,连说道:“这……这怎么能让副帅……” 马超挥了挥手道:“这些只是意思一下,梁校尉还得奔波百里回转防地,带的太多,难免不便,若是攻下长安,梁校尉就知道,眼前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梁兴连连感激,随即招呼同来的亲兵前来搬运,在与马超交谈之时,也没有了先前的倨傲神情,却是恭敬的很。 送完梁兴,马超回转营帐之中,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脸上的喜怒哀乐已被冷肃代替,而这时的古风却也出奇的没有再吃那条羊腿。 “小白脸,这么恶心的场面,下次别叫老子了,好好的羊腿都***变味了!”古风一脸的恼怒,丝毫不将马超脸上的寒意放在心上。 越哈吉倒是笑道:“逢场作戏而已,锤子你要不在这里吭几声,阎行怎么知道我们各怀心思?” 古风鄙夷说道:“老子早说了,起兵西进,直往长安,哪个狗狼养的东西敢挡老子的路?马孟起,你他娘的想当主帅,就痛快一点,谁敢说个不字,老子帮你砸烂他的脑袋,在这里装模作样,狗屁嗒嗒的扯上半天,真他娘的有病啊!” 马超冷笑:“就凭你?锤子,不是我小看你,你别说与阎行过招,你连灞桥上的胖子都玩不过,给你一万人,你敢保证把胖子的头拿来?” 古风嘴一张,想说什么,忽然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胖子太扎手了,湟中羌骑更是出了名的凶悍,他哪里敢保证。 马超看他不吭声,冷笑道:“没这个本事,就少扯淡,下半夜程银要来,你继续啃你的羊腿去!”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古风很能吃,上半夜梁兴来的时候,古风啃着一条羊腿,下半夜来人换作了程银,古风换了条羊腿,继续啃着,嘴里稀里哗啦的声音,让人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味口很好,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饱的很了。 马超不像先前那般紧皱着眉头,脸上很平静,一如往常那般自信。目光落在程银的脸上,马超眼中有着一丝期待。 程银个头不算高,身体倒是很粗壮,宽大的身躯宽如牛犊,只不过头有点小,粗看起来五官都有点挤,显得有些别扭,进帐之后,他便脱掉了战甲,贴身的劲装,隐约之间展现出他浑身结实的肌肉。程银不像先前的梁兴那般默然,他坐下来后,很随意,就像是在自己的军帐中一样,他开始吃羊腿,喝酒。 不过程银不像古风那个饿死鬼投胎的主,他取过一把匕首慢慢的割,一边割,一边放进嘴里,不时的点着头,像是在说味道不错。 程银的动作看起来很文雅,与他的长相极不相符,只不过速度倒是惊人,古风啃了半天也没有吃下多少,程银面前的羊腿已经有一半进了肚子,马超就这样看着,估摸着他也快吃饱了,才缓缓说道:“程校尉,可有令明的消息!” 程银不再吃肉,他抽回匕首在衣服上插了插,收进袖中,才慢条丝理的答道:“有!” “在哪?” “斜谷!” 马超冷冰的脸上有了一丝错愕,他侧过头去看向越哈吉,老越也正皱着眉头看过来,只有古风没表情,专心致志的啃着羊 马超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开始在帐中踱步。每走一步,脸上就更加的冷上一分,虽然程银前后只说了三个字,但已像拔云见日一般,让他眼前豁然开朗,梁兴的消息是假的,虽然从一开始就怀疑着梁兴,但真正确认之后。马超还是感觉心里一阵冰凉,他不是因为梁兴的虚伪而悲伤,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多年来为西凉人作了这么多地事情,为何在梁兴的眼里,还比不上阎行。 程银仰着头灌了一口酒,满足的伸手抹了抹嘴,终于首先开了口,“我走了!” 马超停下脚步,口气已不再冰冷。其实对于兄弟,马超一向很随和,“这么快?不多休息一会?” 程银取过铠甲朝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回去也可以休息,而且……没有风险!” 马超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手,马义再次进来。照旧提着一口箱子。 程银不解,眼带疑问,马超指了指箱子,笑道:“曹老贼送的大礼,我转赠程校尉,一点心意,程校尉莫要嫌弃!” 程银的神色越发的严肃,他径自走到箱子前边,就当众人以为他要打开箱子之时,程银猛的一脚踹去。箱子极为厚实。却挡不住程银这一脚之力,箱盖飞舞,箱身伴随着“咔嚓”一声而碎裂,黄白之物散落四处。 程银却是连看都懒地看上一眼,鄙夷的说道:“马孟起,有这份闲心,就多想想眼前的形势。有钱。也得有这个命去用!”程银大踏步离去,马超没有跟出去。他眼光落在地上的金银之上,脸上阴阳不定,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古风打了个饱嗝,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长吁一口气,喃喃说道:“我现在才发现,在西凉这片土地上,小白脸,你还不是最无耻的!” 马超没有吭声,不过目光已从地上收回,落到了古风面前的盘子里,羊腿依旧只被啃掉一小块而已。 古风则继续摸着肚子说道:“这么说来,梁兴显然是阎行故意派来的,阎行用他来引诱你上当呢!啧啧,这么卑鄙无耻的办法都能想的起来,难怪连文约先生都要强行将女儿嫁给他!” 越哈吉伸手摸了摸紧裹在右耳地纱布,对于即将来到的血战,似乎有点心悸,他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副帅,黑子的大军既然还在斜谷,那梁兴讲的一切都是假的,攻打长安的机会也是他们刻意制造出来的,阎行那小子准备围起来吃了我们还差不多。下次梁兴那小子再敢过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小子给宰了,然后起兵北上,绕道万年城去北地郡,有了粮草根本,看阎行那小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马超轻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但那态度已清晰地表明,他不太赞成。 古风嘲讽道:“老越,人家还想着做西凉军大帅呢,你要他退往北地郡地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可能吗?老子的命还没有送掉,他肯罢休吗?” 马超不愿意与古风争吵,没有古风等人的支持,凭他手里这点人马,很难与阎行抗衡,他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压低声调说道:“北地郡不是大军的理想去处,此郡连年遭受南匈奴人劫掠,百姓大部分南逃,一个没有百姓的郡与眼下的新丰城有何区别?” “武威郡人就多了?东羌人与鲜卑人攻击的次数就少了?小白脸,你不想走,就他娘的直接讲,何必拐弯抹角地找借口,老子最烦这一套。”古风要不是吃地太多,撑的慌,恐怕已经要拍案而起了。 军帐之中充斥着三个男人粗重的喘气之声,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困兽犹斗。 马超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依旧恭恭敬敬的人,显然不太会被几句粗话所激怒,他冷笑道:“西凉地形势不像以前了,文约先生有容人之量,他能让胖子和棍子在身侧听命,当然也能容得下我们在武威生存,锤子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地阎行能容得下我们吗?他会放我们在北地郡屯驻,或者回武威放牧?” “现在的情况明摆着,要么他砍了我地脑袋,独霸西疆,要么我割下他的头颅,坐上大帅的位置,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古风恨恨的拿起酒囊灌了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越哈吉则叹息了一声,狠灌了口酒说道:“随你吧!离开武威之后,我就没打算能活着再回去了,死谁手里不是死,死了就他娘的不用活的这么累了。” 古风灌过一口酒后,好像反倒清醒了一些,他瞪着马超问道:“这里有二万七千人,近五万匹战马,你准备让我们怎么个死法?给个痛快话吧!别让老子死了还当个糊涂鬼!” 马超眼见二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心中反倒温暖了起来,他看了看两人,粗旷的面庞之中带着放荡不羁,披散的长发展露着随意,嘴巴里蹦出的话虽然不干不净的,可双眼却是充满着信任,这让马超很感激,不仅感激他们二人,也感激军中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激还在斜谷拼命的庞德。看着马超又沉默了下来,古风和越哈吉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怎么说,跟在马超身后打仗也有六七年了,虽然互相攻打的情况也出现过几次,但每遇大敌,他们总是齐心协力,同生共死,这种情况说出来都有些不可思议,可实际情况远比想象要复杂的多,生存的压力总能让人创造奇迹。这一次,马超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带着他们击败敌人,凯旋而归?两人不知道,实力的巨大差距摆在这里,阎行的狡诈阴狠更让他们心悸。 马超沉默半晌之后,忽然抬起了头,看到两人投过来的目光,马超回复了孤傲,回复了自信,他用力的挥了挥手,沉稳的说道:“去长安,大军直奔长安城下,阎行既然在长安设伏,那我就在长安击溃他,我要让他知道,战场上靠的不是阴谋诡计,靠的是实力,刚猛至极的实力。” 古风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马超在他心中积累的好感,荡然无存,他抓起身前的酒囊就朝马超砸了过去,破口大骂:“疯了,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小白脸你干脆现在就砍了老子,让老子带着白马羌的勇士去陪你这个疯子送死,你他娘的做梦去吧!” 而越哈吉也在那里摇头,一边摇一边摸着右边的耳朵,看样子,这次不仅要掉一只耳朵了,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这么一点人马去长安干什么?送死啊!马超向来精明,怎么现在却想到这种昏招。 马超看着两人气愤异常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咳了一声说道:“阎行既然要算计我,灞桥的胖子,必然会让路,等胖子让出灞桥,立即发动攻击,打散了胖子,大军就没有被合围的风险,我们自可放手与阎行一战。” “文约先生的中军极为善战,再加上八部校尉的兵马,阎行的兵力数倍于我等,这种仗,难打!”越哈吉犹豫着说道。 马超不以为意道:“兵力强盛不过就是假象而已,八部各守一处,胖子、棍子各怀心思,阎行手下能打的人,只有三万三千中军,即便阎行征调八部兵马前来,程银、侯选也会临阵倒戈攻击阎行两翼,是胜是败,还得打完了才知道!”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铁豹在城下破口大骂,骂杨行无知,骂杨秋摆架子,骂他们没眼光,尽然替阎行这种小人卖命。但骂了也白骂,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杨行年轻不是很大,但很老练,对于这头豹子的脾气清楚的很,对于城下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对庞德倒算恭敬,将父亲交待的话一字不漏的重述了一遍。 庞德听完,冲着城头拱了拱手,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成了,他要的就是杨秋的这番话,杨秋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他意思很明显,西凉的仗打成什么样子,与他这部兵马不相干,只要庞德的大军不是从斜谷关这时过去的,阎行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两边都不得罪。 回转营地,庞德立即让阿虏祖、铁豹、雷阿多回营点齐兵马,同时令兵曹营将这段时间赶制的干饼和粮草分发到各营之中,长途行军之中,分派粮草极为不易,现在就发到各营手中,行军途中自己解决。 大军的目标是先前议定的子午谷,但能不能在饿死之前赶到那里!子午谷口有没有重兵防备,已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这场行军,说起来就是一场赌博,输了自然连命都要送掉,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说起来都让人沮丧。 庞德统率步卒本有二万,其中一营人马留下来随他扼守斜谷道,护卫大军的后路,一万九千大军则由中郎将吕飞统率。吕飞本是中郎将伍赞帐下校尉,庞德要去关中,便从汉中郡抽取了二万东川兵,这二万大军是他们杀入汉中时收编的张鲁残军。兵权一直牢牢掌握在手中,本来是由马岱统领,可马岱现在在马超帐下任偏将,庞德便从伍赞手下要来吕飞,充任副将。 吕飞长相平凡。个头也不高,一张饱经苍桑地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无情和生活的无奈,普通的皮甲、破烂地战靴让他与其他老卒别无两样,以中郎将职担任庞德副将,虽然升的很快,但还能接受。可如今从一名统军不过二千的校尉直接变成了手下有二万大军的中郎将,这种感觉就让人有点不适应了,吕飞平朴的脸上焕发出了勃勃地生机,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好像年轻了十来岁一样。 从庞德等人回转营地开始忙碌,直到第二天清晨之时,大军才堪堪准备完毕,阿虏祖、铁豹、雷阿多等羌族渠帅、小帅整装束甲,前来听命,中郎将吕飞。营中各部校尉、军司马也齐聚一堂听令。 庞德的神情很平静,他的目光扫过帐中众人的脸。最后落在了吕飞身上,声音冷肃说道:“此次出征,大军由吕中郎将统率,诸位听命行事,当上下齐心克敌制胜,违令者,杀无赦!” 庞德昨晚已将此行的目地和细节交待了清楚。吕飞心中明白。更知道此行艰巨,不由单膝跪地。伏身说道:“蒙将军信任,属下若是不能冲破子午谷杀到长安城下,我自己抹脖子以谢将军!” 庞德轻笑,上前两步扶起吕飞,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那颗头不值钱,我也不想要,留着多杀几个人,多替西凉百姓做点事吧!”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铁豹,语气有点严肃的说道:“豹子,这次能不能给孟起创造合适的机会,我们谁也不知道,但不去博一下,更是没有半点的机会,长途奔袭,铁骑乃重中之重,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铁豹不高兴了,绷着脸吼道:“黑子,你他娘说这话啥意思?难道怕老子半途跑人啊!” 阿祖虏兴灾乐祸,“就你小子嚷嚷着不去,黑子能放心吗?你要真不愿意去,干脆留下来与杨老头对耗,让黑子亲自统军好了。” 铁豹暴怒,又要动手,庞德已挥手打断了他们笑道:“时候不早了,赶快出发吧,好在东川兵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应该不会走错了道,只不过到了子午谷就得看随机应变了,豹子,你脑子活,到时候多注意一点。” 铁豹鄙夷的看着庞德:“老子出了子午谷就往西边跑,看小子能怎么办!” 众人大笑,庞德好整以暇说道:“随你便,你要是能跑回武威,我就奉你为西凉军大帅,怎么样?” “你说了算个卵蛋啊,你要说了算,直接让杨老头让开道不就得了?” 吕飞倒是谨记着自己如今是主将的职责,冲着庞德抱了抱拳,率先说道:“将军保重,属下定不辱命!” 庞德也是抱拳,冲着众人说道:“保重,最好能在长安相见!” 众人也都与庞德互相告别,只有铁豹黑着脸走过来说道:“黑子,老子要是死了,你给老子挖个坑,单独埋了,老子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尤其是要离阿虏祖那小子远点,最烦他在耳边吵了,跟他妈地苍蝇一样。” 庞德笑,平静说道:“你要死了,我将你大卸八块去喂狗,让西凉的狗也尝尝豹子肉!” 铁豹瞪了庞德半晌,忽然笑了起来,一拳头砸到庞德地肩膀上,龇着牙说道:“好!黑子,冲你这句话,老子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死了也值了!” 远处的阿虏祖已经骑在战马上催促,声音听不真切,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阴平郡,刘封所住的小院里如今挤着好几个人。 “张将军的大军在哪?”刘封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带着一丝期盼,从阳平关回来,与庞统长谈了一晚,刘封纠结的心情已经彻底放开。 先生说的不错,有得必有失,天下之事,岂能事事如意?如今放弃了阳平关,就免去了攻夺汉中郡地硬仗,但没有战争,士卒就不会阵亡,更不会与西凉军起冲突,这已算一个很完妥地结果。阴平郡不算富裕,但已足够他们容身,尤其是剑阁、葭萌、马鸣阁等险关在手,少了坦荡的东南面地压力,阴平郡几乎没有外敌的压力,这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情。 刘封的精力如今都放在了巴郡那面,凭他们眼下这点人马,根本没有杀回荆州的可能,想回荆州,只能指望张飞的大军击溃刘璋,打开通道,而刘封之所以兴奋,便是因为这几天剑阁那里有消息送来,张飞的大军在垫江城下受阻之后,已经开始转向,直奔巴西郡。 巴西郡远离蜀郡,地域广阔,人口却是稀少,表面看起来价值不算很大,可刘封却知道,攻下巴西郡,全取益州已只是时间问题。原因无他,巴西郡实在太广阔了,广阔到完全可以作为一块跳板。 巴西的东面是巴东郡,通过汉丰等城,荆州的粮草兵械士卒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入蜀,北面是汉中郡,不过有大山相隔,路途很不方便,况且那些山林之间有不少蛮人部落,这些部落信奉神鬼之说,极为崇拜五斗米教的张鲁,有传闻说张鲁如今便在这里,但刘封对这个不感兴趣,张鲁的死活,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没有关注的必要。巴西的郡治阆中在巴西郡西部,阆中往西北方向是梓潼郡,往西南方向是东广汉郡,三郡相接的大片土地,虽然有山脉、江流隔绝,但可通之处实在太多,益州军根本没法防、无可防,这种情况下,主动进攻的一方反倒是占据了优势,而一旦攻下了阆中,刘封也可以领大军由汉寿绕道而去,就能重新见到那些熟悉的荆州兄弟,他们这部人马,完全可以回家了,一想到回家这个字眼,刘封心中莫名的愉快了起来。 张裕站起身来,指着长案上铺着的益州地图说道:“在宕渠,这消息是霍校尉三天前送来的,张将军既要防备垫江城前的益州军反攻,又要保证粮道安全,三四万大军分散各处,攻击力锐减,三天的时间,应该没有攻下宕渠的可能。” 张裕如今是行营从事,营中往来文书皆要由他先过目,再集中整合交由刘封过目,对于各处的军情,张裕最有发言之权。 刘封眼中不由泛起神采,摇头说道:“我三叔乃名震天下的勇将,有万夫不挡之勇,奇正相辅更是信手捻来,攻打宕渠还不是手到擒来。张从事,你这推测恐怕不准。” 张裕却是摇头道:“益州不比荆州,山道难行,大江难渡,张将军入蜀已有几个月,士卒难免疲惫,未必能够攻城拔寨。” 庞统已在一旁笑道:“争论这个有用?” 刘封笑道:“怎么没用?先生,若是我三叔攻打到阆中,我便可以领军前去汇合!” 庞统也摇头,与刚刚的张裕一般模样:“强弩之末岂能穿鲁缟,伯威真以为益州军如此不堪一击?” 刘封不好亏海口,但想想自己如今打下的阴平郡,又觉得益州军确实不过如此。 庞统则肯定说道:“张将军的这四万人马杀进益州,不过是探路而已,若要全取益州,左将军必要增兵,伯威想要回荆州,还得等上一等。”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庞统的猜测很准确,张飞确实已经向刘备求援,他领三万大军入蜀,再加上李严的一万多降卒,四万大军实力已经很强劲,可攻下巴郡治所江州之后,张飞蓦然发现,大军锐气尽失,尽然已经有了打不动的感觉。 张飞很头痛,但一时间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益州的路难走啦,不是山就是江,好不容易碰到一段平坦的道路吧,不是建着关卡,就是有益州军把守,虽然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垫江城下,可一路行来,士卒阵亡了五六千,剩下的兵马已早已疲惫不堪,面对着宽敞的江面,面对着隔岸数万虎视眈眈的益州军,张飞犹豫了起来,放了减少大军损失,他暂时放弃了强攻的打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慢慢来吧!况且这一路上收降的益州兵已近万人,急需安抚,江州城头关押的一些益州军将领也需要招降,大军现在迫切需要时间休整。 为了迷惑益州军,张飞特地让孟达带着三千兵马沿垫江北上直往宕渠,作出攻击的假象,以分散敌军的注意。 荆州治所襄阳城。 左将军刘备爬上了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小山,站在山顶,遥望着襄阳北面汉水滚滚,刘备默然不语,此时汉水北岸的樊城,则像是一根梗在喉咙处的鱼刺,让他有些不吐不快,但实力强劲的曹军让刘备很无奈,没有碰拼的本钱啊。 陈到带着亲兵守卫在山腰处。山顶只有刘备一人,这一刻地左将军没有了亲兵的陪护,没有了百姓的拥护。与平常地老人别无两样,额头上已有深深的皱纹,两鬓已是白发苍苍,微驼的身躯使人看起来有些无力,这几年曹兵并未南下,荆襄无战事,也让刘备养出了一身的肥膘,小腹处已开始突起。显得有点富态。 刘备站在坡顶一个人静静想着天下间的形势,想着如何应对着四面八方的危机,其实刘备不需要如此操劳。左将军府上如今并不缺少人才,两位军师中郎将徐庶、诸葛亮一武一文总领荆州军政要务,麋竺、孙乾、简雍、伊籍等从事、别驾处事有方。即便是从荆州征募的马良、蒋琬等青年才俊也颇有水准,假以时日、稍加磨砺必成大器。荆州军政调度顺畅自如,他其实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享享清福。这几年在荆州得到的人才,是他这一辈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地,这让刘备很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若是能得到这些贤才相助,又何致于惶惶逃窜于各处,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可越是如此。刘备却越是不敢懈怠。他很害怕,不是害怕打败仗。而是害怕自己懒惰了下来,沉迷于酒色之间,忘了以前的苦难日子。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一旦过惯了好日子,就容易不思进取,这是刘备所不能容忍地,他今年五十有三了,已不指望能成什么大事了,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好将来,阿斗今年才七岁,又自幼失去了母亲,不给自己这个独子安排好归宿,自己又岂能安心? 想到这里,刘备不由长叹一声。不久之前签事房总管蒋琬收到了许都传来消息,曹老贼虽然在西凉打了败仗,但回到邺城之后却更加跋扈,不仅大肆封赏军中将领,更是威逼献帝,使其得封为魏王,于邺城建王宫,享天子之制,入朝见圣“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朝堂众臣惊慑于曹操威势,皆默不作声,只有太尉荀出言反对,可三日之后,荀文若暴毙宅中,有传言称,荀太尉辞世之日,曾见到谏议大夫王朗手捧锦盒前往荀府,当天下午便传来噩耗,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连绵,而荀之侄尚书令荀攸也同时称病卧床,闭门谢客,这让大汉国更显萧索。 刘备心中感慨,皱紧了眉头,对于荀,他的感觉很复杂,当年在许都之时,荀曾劝曹操杀他一刀砍了,可回想起来,刘备却对他提不起一点恨意,荀有王佐之才,他所代表地颖川荀阀一直不遣余力的支持着曹操,从平定黄巾开始至官渡之战,到处都可以看到荀地身影,可以说没有荀和荀阀的支持,就没有曹操的今天,可荀一方面帮助曹操扫荡群雄,一方面却在努力维持着这个残破的大汉国,维护着天子威仪,想方设法想要重振皇权。虽然他们最后的努力失败了,但其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斗志和高风亮洁的为人都为世人所称颂。 惟一可惜地是,他们当初地选择错了,他们帮助的人是一个屠夫,一个为了报父仇尽然屠徐州十万百姓地血腥屠夫,最后连他们也被无情的屠戮,这种结局,实在令人感慨莫名,可若不是这种血腥的屠夫,又岂能在这乱世之中打开这么偌大的局面? 刘备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世事如棋,虽然环环相扣,但却始终难以猜透后面的变化。按理说曹操失此臂助,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何以却如此长吁短叹?刘备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深想,遥看北面,他默默的念道:“也许是因为我是刘氏子孙,而这大汉国本就是我刘家的吧!” 刘备转身回府,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让他感觉很痛苦,他不愿再去想,他选择了逃避,自己改变不了事实,那就想尽办法的去争取利益吧,眼下益州的门户已经打开,恍若天府之国朝荆州伸开了臂膀,这个机会不抓住,以后可有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左将军府装扮的很朴素,刘备是个粗人,他不像刘表那样才华横溢,不像刘表那样风流倜傥,所以他对左将军的要求,也不像当年镇南将军那样苛刻,那样追求完美,刘备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是想要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屋,一间能供他们议事的大厅。 以刘备如今的权势,这种简单的要求显然很容易办到。 诸葛亮的容貌清秀,高耸的鼻梁、长长的剑眉、目若朗星、唇若涂脂,配合着挺拔的身躯,这无疑是个美男子,但他剑眉紧锁,一抹忧愁透出,多少遮挡了那股俊朗气息,显得老成持重。 他如今就在那简陋的大厅中踱着步,他的步子很缓慢,也很稳重,一如他如今的心,几年的磨砺下来,诸葛亮年轻的身躯少了一份轻浮,多了一份稳重,事实上,他本就是一个稳重的人,只不过如今这种感觉更加深了一点,举手投足之间,力道恰当,给人以平静,似乎天榻下来了也没有什么要紧,有个子高的顶嘛。而他那八尺挺拔之躯,无疑就算那个头高的。 安静的厅中忽然起了一阵咳嗽之声,声音有些无力,也有些苍凉,甚至很像阳平关上的马铁,可马铁不可能在这里,马铁的咳嗽声也不会让诸葛亮停下脚步。 诸葛亮停了下来,随即迅速的赶去一旁的长榻上,有着修长手指的双手有节奏的拍打着一个瘦弱身躯的背,他拍的似乎很有效果,片刻之间咳嗽声消失不见,诸葛亮的眉头却皱的更紧。 “元直兄,你还是去一趟长沙吧!这病可拖不得!”诸葛亮的声音在厅中响起,满是关切。 “春夏之交,寒热难测,微染风寒,不过小恙,岂能因此而废州郡大事!”徐庶虽然身体不适,可中气却是十足,说话依旧铿锵有力。 诸葛亮心中长叹,却是没有再作声,他虽不懂医术,却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风寒小病,徐庶在外游历甚久,经验何等丰富,想来也清楚的很,他既然不说,便有他的道理,诸葛亮也不追问,只是无言的陪在一侧,轻抚其背,理其气。 两人默然盏茶时间,各自想着心思,刘备已经回转。 两人起身恭迎,刘备却是三步并着二步赶了过来,一把抓住徐庶的手,将他按在榻上,并为他理了理被角,关切说道:“先生身体不适,岂可随意走动,有事相商,着人赶来说一声,我和孔明过府相商便是。” 徐庶只是说道:“此于理不合,主公如今职掌荆州,最重威严,不可有丝毫懈怠。” 刘备长叹,“若是拿先生与荆州相比,我宁选先生而不取荆州,先生之才,足可安邦定国,一州之地何足挂齿。”徐庶想说什么,但又忍不住的捂嘴咳嗽了起来,诸葛亮没有伸手,刘备已开始替他捶背,厚厚的手掌,动作却是很轻,与诸葛亮刚刚的模样相仿,一边拍,刘备一边咬牙说道:“先生,这次不管你怪不怪罪,备都要得罪了,午后我便让叔至将先生送往长沙,华佗先生虽然游历四方去了,张机先生却也是名闻天下的神医,不管有多大的事,先生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徐庶长叹一声,看了一旁的诸葛亮一眼,随即长叹说道:“先将眼下几件事议定下来再说,否则我在长沙亦不能安 刘备点头说道:“好,先生有事请讲,我们尽量快些议定。”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公,张将军攻击受阻,请求援军。此事迫在眉捷,必须尽快解决。” 刘备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元直、孔明有何高见?” 徐庶强自要从榻上撑起来,但身体有点软,很是吃力,一旁的诸葛亮立即上前扶了一把,让徐庶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坐起,徐庶身体状况不佳,精神倒是不错,他肯定说道:“张将军部下久战疲敝,锋锐渐失,急需援军以轮换,至于援军多少兵马,还得看主公决心如何!” 刘备奇怪问道:“元直这话何解?” 徐庶想接下去说,但喉咙处一酸,又猛的咳了起来,他伸手指了指诸葛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诸葛亮轻拍着徐庶的背,待他气平了之后,才接着说道:“元直兄之意,援军多少,以主公对益州之战的想法来定,主公若是想稳着一些,借助巴东、巴郡等地徐图缓进,只需派一员中郎将统军万余,西进益州助张将军一臂之力便可,虽然短时间内难以攻下益州全境,但巴郡、巴东两郡城池险固,张将军统兵有方,有援军可供轮换休息,大军战力无忧,足以与益州军相持。” “况且汉中那里有消息传来,传言伯威已攻下阴平全郡,这样一来,阴平、巴郡一南一北,分执益州两端,益州军首尾难顾,进退失据。稳住眼前地战果当无大碍。” 刘备闻言不由长叹一声,起身走向大厅中间,遥望厅外半晌无语。良久才叹息道:“公琰前些日子也与我说过此事,但消息来源只是风闻,并未确实,前番法孝直曾言,伯威率部攻占葭萌关、剑阁,可距今已有半年之遥,想伯威身处异乡,无粮草后继。如今是死是活已是不可知,说来,确实我愧对伯威,五千人孤军深入,实在太过冒险。” “主公自可宽心,所谓空**来风,未非无因,传闻如此,想来也有些根据,况且伯威有士元相助。帐下之兵又是百战精锐,依据剑阁、葭萌等险关死守,必能逢凶化吉,不管伯威是否已攻占阴平郡,只要霹雳军尚存,便能牵扯益州军兵力。” 刘备只是担心粮草兵械等事,想着五千儿郎在异乡挣扎,情况与自己当年客居汝南之时何等相似,刘备心中揣揣,转言叹息道:“曹老贼如今已加封魏王。威逼天子更甚往日,天子蒙难,群臣束手,备受诏讨贼。十数年来,未有寸功,如今两鬓已白,腹生赘肉,寄居于边角之地,虽然有忠志之士相助,却奈何不了曹贼分毫,实在有负圣上厚望。愧对列祖列宗。” 诸葛亮宽慰道:“主公。如今敌强我弱,不宜轻动。轻躁急进反倒易为敌所剩,于事于补,如今天下纷乱,疆土未平,主公在荆州一日,曹贼便如芒在背,寝食难安,陛下亦可无大碍。” 刘备为生存奔波了十几二十年了,自然知道这点家底得来不易,虽然感叹不已,但却不会果真头脑发热去冒险攻击,他点了点头,转身说道:“曹贼兵败西凉,如今又加封魏王,短时间内当不敢轻离邺城,此乃良机,我等当趁此时机抢占先机,以图自强。翼德攻占巴郡、巴东固然战绩彪炳,然两郡之地尚不足以为纵深、为屏障,元直、孔明可有速取益州之策?” 徐庶、诸葛亮互望了一眼,神情有些兴奋,他们早有计算,却怕刘备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如今左将军亲自提了出来,无疑要比他们劝说效果好的多,徐庶当即答道:“主公,益州山高路险,江流纵横,利守不利攻,想一鼓作气而下,殊为不易,不过……” 刘备本来有些失望,可听到“不过”两个字时,双眼不由泛起一股神采,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若是主公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举荆州之兵西征,三军用命,一举击溃垫江城守军,刘璋必然阵脚大乱,益州唾手可得。==” 刘备沉吟片刻,有点犹豫问道:“先生之意,举荆州之力与益州兵于垫江决战?” 徐庶病秧秧地身体此刻来了精神,他神情严肃的点头,提高声音说道:“不错,以雷霆之势与益州军决战。攻城者,攻心为上,刘璋尽集大军于垫江,依江而守,已然倾尽心血,若是能够一举破敌,益州诸人肝胆尽裂,不复争胜之心,再难成后续防线,各郡也将分崩离析,主公自可坐收其成。” “先生,柴桑鲁肃三番四次前来讨要南郡,语含威胁之意,孙权跨江北征数次皆无功而返,目光已落在我荆州,此时若是大军西进,江东来夺荆州,怎么办?曹仁镇守樊城已有数年之久,眼线遍布荆州,大军稍有异动,他必然知晓,若是曹仁渡江来取襄阳,又该如何应付?” “江东自孙郎、周郎之后,不复大将矣!孙仲谋胆识过人,心机阴沉,可谓人杰,但空有雄心壮志,却无其父兄之手段,尤其统兵布阵之本领与其父亲相差甚远,鲁子敬谨慎有余,灵变不足,不复周郎神来之笔,火烧赤壁、强取南郡已成佳话,难以复刻,如此江东何惧之有?主公勿须牵挂于心。” “至于曹仁,本是骁将帅才,然这几年屡败于南郡等地,用兵之际,难免瞻前顾后有所顾及,只需多出疑兵以虚实示之,必然踌躇不前,即便渡江过攻,亦不敢尽遣主力,主公可将关将军调至襄阳城,必是万无一失。” 徐庶说到这里,便看向诸葛亮,问道:“孔明以为如何?” “兄长思虑周详,布置妥当,亮深为赞同。”自谦之后,诸葛亮附言说道:“江东之兵,精于水战,步战次之,骑兵最劣,如此情形,自保有余,而攻掠不足,北方之地,多为平原,非有精骑不可战,吴侯屡番渡江北上,已是不智,乃以已之短击敌所长,不过如此作为,分散曹军注意,倒也对我军有利。荆州居上游,我军士卒于水战虽不如江东军之骁勇,然借水势,胜负难料,只不过我军若与江东互相攻打,损兵折将,曹仁得到消息必然倾力过江,襄阳征调关将军驻防,虽然无碍,但血战连连,难免伤了荆州元气,于我军不利,以亮愚见,还是继续结连江东以抗曹操为妙。” 刘备叹道:“孔明此言甚有道理,对于江东,如今之际还是继续拉拢,结为同盟为妙!” 徐庶言道:“主公,荆州之地,以南阳最富、南郡次之,大江南岸诸郡最次。如今南阳掌控于曹操之手,南郡久逢战乱,百姓流离,南岸诸郡虽然归附日久,但受地势、人口所限,发展甚慢,主公虽得荆州大部,却是失了最最关键的南阳,如此一来,仅凭汉水、大江为界防御,遭曹军、江东两面夹击,难有作为,全取益州方有争胜之本,属下以为,既然有如此良机,当以攻取益州为首务,至于江东是否倾军来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攻下益州,即便是舍弃这半个荆州又何妨?” 刘备漠然,虽然对于那个四境闭塞,易守难攻的益州向往已往,但来荆州已有整整十一年了,对荆州的一草一树都已有了深深的感情,尤其想到当年曹操南下,南阳十数万百姓紧随不舍的场面,刘备更是心中发酸,黎民百姓,国之根本,难道自己又要再一次的舍弃他们?刘备很不愿意,他老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奋斗了,这样舍来舍去,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然而徐庶自新野以来,所献计策无不料敌先机,使自己掌控形势地主动,这一次,要不要听其所言? 诸葛亮看着皱眉不语的刘备,已经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左将军苦日子过惯啦,对于一城一地的得失都格外的重视,这个时候让他置荆州于险境,他当然不愿意了。诸葛亮细想一番,随即说道:“主公,属下以为,舍江夏郡与江东,大军走后,尚能拖延数月。” 刘备吃了一惊,惊讶说道:“江夏?孔明,江夏乃荆州东面门户,交由江东,岂不是引狼入室?” 诸葛亮答道:“那倒未必,江夏可谓荆州之东门不错,但距离长沙郡近百里,距离柴桑不过八十里,距离太远于我军防御不利,外加如今江夏郡百姓大都已迁回南郡、长沙等地,赵中郎将统一万兵马驻防此处,意义却是不大。而江东得到江夏,多了一处防御,短时间内稳固防御、迁移流民已足够他们忙碌,有那段时间,主公说不定已经攻占蜀郡了。最重要的,仅以几座空城,便避免与江东冲突,乃是眼前最有利之举。” 刘备知道徐庶和诸葛亮都是很稳重的人,他们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必然也考虑到了种种后果,可眼下这种选择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一时间也难以下定决心,究竟增兵多少去益州,他一时间难以决定。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声低沉的号角之声在城楼上响起,紧接着四周发出了回应,一阵接着一阵的号角之声连绵不绝,充斥着八方,如同一声声闷雷,催促着半睡半醒间的士卒。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晨曦之中,一队悍卒手挚战旗,纵马飞奔冲出了新丰城东面城门,驰骋在前的悍卒弓着身躯,身体几乎贴在马背之上,飞扬的马鞭不断的催促着战马加速,而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护卫在中央的掌旗兵,却是努力的挺直着身躯,努力的让战旗竖的更高,迎面扑来的劲风,割的两耳生疼,吹的睁不开眼睛,但那挺直的身躯依旧,一如那杆笔直的战旗。 大氅迎开飘飞,像是一片片云朵守护在战旗的四侧,四周的号角之声此起伏彼,但当这队悍卒几乎同时吹响号角之时,裂石穿云,苍穹四寂,四周都显得安静了下来。只是一瞬间的沉寂,四周蓦然炸响,巨大的咆哮之声恍若惊涛骇浪袭来,无数匹战马、无数的战旗瞬间冲出了营帐,出现在新丰城外的平原之上,一队队铁骑交错纵横,却又井然有序,在一面面战旗的指挥下,这一队队的铁骑便像是一道道江流一般,沿着奇异的轨迹汇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片汪洋。 马超等待了几日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长安,要去与阎行做个了断。虽然阎行帐下兵力超过他们甚多,虽然胖子和棍子地铁骑在一旁虎视眈眈,但马超不在乎。也不担心,他相信手下的这些兄弟,就像相信自己一样,马超相信,西凉男儿,乃天下最悍勇的士卒,西凉铁骑乃天下最悍勇地马军,他们击败过东羌人。击败过南匈奴人,即便是将匈奴人几乎杀绝的鲜卑人来袭,也不曾在他们身上讨得一点好处。 这一次,马超的目标成了西凉人,成了先生的中军,他此去乃是为了却一断恩怨,了却西凉军如今各自为战的局面,他要当大帅,他要像边章、韩遂那样,成为总掌西凉大权。.带着西疆大军纵横天下,让西凉人有饭吃,有衣服穿的大帅。 古风一扫往日的颓丧,他在亲兵的帮助下,套上了战甲,战甲很笨重,穿在身上不舒服,但古风却离不开他,冲锋陷阵,面对排山倒海一样涌来地敌人。我看^书^斋即便你再勇猛,武艺再高强也没有用,无数的刀枪剑戟会刺中你,无数的箭矢指着你。想活命,就得靠这个,靠这个笨重的战甲抵挡敌人的攻击。 古风纵马巡阵,两名亲兵紧执白马羌战旗紧随其后,三人三骑在千军万马之中显得很渺小,可那面红火的战旗,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火红的旗面上。一匹白马仰头长嘶。如同在向苍天咆哮,让人热血沸腾。 别看古风平时粗鲁不堪。但在族中悍卒面前却是颇有威信,一看到白马羌的战旗出现,欢呼之声便随即传来,五千羌骑极短的时间内便已完成了集结,如今正在调整着战阵,看到渠帅飞马巡阵,五千羌骑放声欢呼。 “神驹!” “神驹” 声音由小变大,先是一队,再到一个百人队,随即蔓延至千人队,只是瞬间,五千白马羌骑同时放声欢呼,声势震天。 古风面对着五千儿郎,心中却是将马超地祖宗八代都骂翻了,西凉的仗已经打完了,三辅也拿下来了,原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的过上一段舒服的日子,谁知道小白脸这个疯子又要和阎行开战,这仗打下来,族里的五千勇士还能剩下多少人?古风不知道。一想到这些兄弟即将战死异乡,古风的心情低落了下来,他纵马飞奔,仰天叹道:“沮各裟!沮各裟”音译:juesh羌语回家的意思! 两名亲兵先是一愣,随即附声高呼道:“沮各裟!沮各裟!” 声音虽小,但在声浪滚滚的战阵前,显得很特殊,也很刺耳,听的不是很真切的阵中士卒有点不敢相信,一直盯着三人地嘴形,待到确认没错之后,方才随之高吼起来,许多羌骑悍卒傻愣了半晌之后,蓦然滑下泪来,回家了,终于要回家了! 古风巡完阵后,心中百味横阵。回到东城门下时,马超还没有来,越哈吉则已候在了那里,看到古风气喘吁吁的过来,越哈吉冲着古风竖了竖拇指,“锤子,怪不得副帅不管去哪都要带上你,白马羌的勇士不愧是纵横草原的神驹啊,佩服佩服!” 古风正闹心,一点也不像越哈吉那般开心,鄙夷地看着他头上的汉人兜鍪,古风嘲笑道:“老越,掉了个耳朵而已,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不待越哈吉吭声,城门处一个声音已经响起,“耳朵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心疼,锤子,要不我帮你割掉一个试试?” 声音冰冷,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霸道,不用看也知道,来人除了马超不会有他人。 古风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伸手轻拂纵马驰骋而凌乱的头发,看着远处集结的铁骑,古风咬牙说道:“小白脸,这仗打完,不管我白马羌的勇士还剩下多少,我都要带他们回家了!” 越哈吉摸着头上的兜鍪,双眼紧盯着古风,那张黝黑削瘦,却显得格外刚毅地脸没有了一向地嬉笑怒骂,充满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这才是真正地锤子,战场上那个纵横捭阖的铁血悍将,那匹无敌的神驹。 只听马超坚定答道:“好,回家!这仗打完,只要我马超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古风似乎犹自不信,踱向马超的身侧,神色冰冷,眼带倔强,冰冷的口气一字一句道:“小白脸,你要是敢骗我,老子就算是死都不会放过你!” 马超翻身上马,白袍白铠白马,干净雪白的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与灰头土脸的古风、越哈吉与众亲兵相比,马超便如同千万匹扬蹄野马中的头马,神俊中带着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孤傲。 马超座在马上,显得有些孤傲,他扬声说道:“锤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在我手下,你走不过五招!”说完马超高声笑了起来大叫道:“留好你那颗鸟头,我带你们回家!” “出发!” “呜……呜……”马超身旁的马风吹响脖子上挂的号角,马超的一曲亲卫骑齐齐吹响了出发的号声,随即几万大军同时高呼,声浪此起彼伏在新丰城炸响,久久不能平息,在声浪滚滚之中,二万七千悍卒,近五万匹战马缓缓扬蹄,如同一道铁甲洪流,顺着宽敞的道路,兵锋直指长安。 马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马超的面前,座下战马吐着白沫,已经有些不支,汗水顺着马岱年轻的脸庞滑下,滑过脸颊,滑过下额,飘落在泥土里,马岱喘着粗气,兴奋的挥舞着手,高声喊道:“大哥,都准备妥当了!”马超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纵马靠近马岱,伸手拍了拍他不算宽阔的肩膀,笑道:“孟宗,还能不能打仗!” 马岱连忙点头,伸手捶了捶胸膛,吼道:“大哥放心,我全身的力气都留着呢!”随即他拍了拍座下战马,翻身下来有点可惜说道:“可惜黑雷儿一时半会不能跑了!不知道要几天才能缓过神来。” 马超笑道:“要不,我将白凰给你骑?” 马岱一听,顿时愣住,嘴里几乎流下口水来,可是他看了一眼白凰,却又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大哥,还是你自己骑吧,这畜牲除了大哥,谁都不认的,上次要不是避的快,差点就被赏了一蹄子。” 马超看到自己的兄弟,冰冷也消了几分,“等西疆的仗打完了,我再给你选一匹!” 马岱一点也没有因为大战的来临而紧张,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惦记着战马,咧嘴笑道,“那我先谢大哥了!这次我还在中军吗?” “去前军,你是主帅,前锋五营归你指挥!” 这下不仅马岱愣住了,连一旁绷着脸的古风和越哈吉都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马岱还没吭声,古风已是奇怪问道:“让孟宗这个愣头小子当前锋?小白脸你脑子没烧坏吧!” 马岱不高兴了,这可是大哥第一次让他当先锋,当然不希望让古风给破坏了,他绷着脸说道:“锤子大叔,好像我上次没输给你吧!” “老子让你呢,看不出来啊!还在这里扯卵蛋。” 大军正在开拔,马超不乐意他们这样嘻闹,出言打断道:“你当先锋?你那点人马打完了,我带谁回家?” 随即马超不窬置疑命令道:“马岱去统前军,五千兵马为先锋,一人双马!古风白马羌分双部,护卫两翼,越哈吉三千铁骑为预备队,中军由我亲率,前后左右各距五里,不得有误!”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马超二万七千铁骑兵逼长安之时,刘封正领六千士卒赶往阳平关。 与上一次偷偷摸摸埋伏在阳平关外,想要浑水摸鱼不同,此次刘封乃是受邀而来,马铁三日之内,一连六批两十余西凉兵赶往阴平城求援,让刘封很是不安。 刘封起初有些犹豫,他此刻与西凉人的关系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在阳平关救了马铁一次以后,他自以为欠马超的人情,也还的差不多了,再不想有太多的纠缠,可一想到马铁瘦弱不堪的身躯,无力的咳嗽之声时,刘封又不由有些心软,去还是不去?若是自己不去从而影响到马铁性命,那该怎么办?刘封一时间倒有点拿不定主意。 “去,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而且更要倾尽全力而去!”庞统给了刘封最简明的答案,“上次无功而返乃是还债,如今天赐良机,正是取汉中之时,岂能错过?”庞统随即分析起汉中和关中的形势来,如今阳平关可是块香饽饽!杨松想取,是想要掌握汉中咽喉所在,庞德也想要,但增援马超显得更为急切。相反,让我们占据阳平关,显然对西凉军最为有利! 一来,我们与西凉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不会袭取武都运往前线的粮草,再者,我军能夺下阴平郡,战力不容小觑,杨松想要攻克阳平关。可能性不大,而最为关键地是,我军受到阴平郡的拖累。受到巴山难行的阻碍,粮草运送不易,没有攻下汉中郡地可能,只要马超全军得返,还是没有与他们相抗的实力,阳平关到头来还是他们的。 刘封默然,略作思考之后随即点齐兵马,六千士卒已是刘封目前所能调动的全部兵力。连带庞统、张裕也随军同行,在如此情形下想要攻夺汉中,没有庞统的运筹帷幄,显然不太可能。 霹雳军如今实力有限,右军由校尉霍峻统领驻守三关两县,不仅要防备梓潼郡的益州兵,更要防备北面的西凉和东川兵。好在巴山难行,又有葭萌等险关在手,右军虽然兵力较少,但也能勉强维持。阴平郡目前所能调动的兵力便只剩下中军和左军。左军三千士卒全部至此,中军左右两部连带斥侯营、兵曹营也到了大半。整个阴平郡如今只剩下中郎将黄忠统领地三千郡国兵和一千中军留守士卒,会不会出问题,刘封心中没底。 其实马铁求援于刘封,是奉了庞德的军令,庞德现在没办法啦!一万九千东川兵,一万羌族铁骑正在翻越沈岭,能否顺利抵达子午谷尚是一个未知数,他手头只剩下一千士卒在斜谷关前拖往杨秋,好在杨秋为人圆滑。抱着一副静看时局,谁也不得罪的态度,这让庞德尚不需要担心他会杀出关来。 主力大军正在赶往关中,能调用的只剩下武都郡中郎将伍赞手下的五千守军。但武都郡如今乃是大军的命脉所在,北面的铁龙山虽高,但西凉人逃往益州的人实在太多了,铁龙山上已是踩出了不少条小道,这让他们防不胜防。为了保证武都郡粮草军械不出丝毫的差错,只能保持足够的兵力驻守。这个时候庞德岂会因为阳平关地得失而从那里征调人马,考虑之后,庞德作出了决断。舍弃阳平关。 马铁手上还有近三部人马。虽然已不足三千人,但这些士卒皆是百战之兵。战力强劲,与其为了一个暂时没什么用的阳平关而拼死拼活,倒不如退回武都郡固守。可阳平关让开之后,杨松会不会继续出兵抄袭武都郡运往斜谷的粮草?庞德这时想到了刘封,刘封上次亲率大军出现在阳平关,绝对不会是为了帮助西凉军,这小子心里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庞德一猜便知,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这个时候并不想点破,庞德也不是这么刻薄的人。 后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刘封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本来嘛,自己守不住,阳平关被东川叛军抢了去,那已不再是西凉人的地盘,刘封要取,自然可以,况且先前刘封曾狂奔数百里来告诉自己杨松会反叛,这份情谊,也非常人能做到的,出现在阳平关,只能说明刘封有远见,而且眼光毒辣,判断准确,这份先见之明,不佩服都不行,自己要撤军了,再将本来就是刘封的阳平关让给他,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刘封带着士卒一路赶到阳平关时,已是起程之后的第三天午后,一行人疲惫不堪,汉流夹背,五月的天气实在酷热,尤其是翻山越岭而行,更是耗费体力。 雄伟坚固地阳平关充斥着战火烽烟,杨任卷土重来,指挥沔阳城中的东川兵扎营定军山,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向阳平关发起冲击,攻下南郑的杨松发了狠心,不把阳平关拿下,眼前地一切不过就是镜花水月,隐忍了十几年了,终于轮到他可以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了,杨松怎么也不会让这个机会溜走,所以阳平关一定要牢牢的抓在手里,为此杨松不惜一切,闻听杨任失败之后,立即便从南郑抽调了一万步卒到前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开始了反攻。 马铁还在咳嗽,声音一贯如常的无力,再次见到刘封之时,是在阳平关西面城门处,马铁带着一众亲兵前来迎接荆州友军,看着刘封与众人跃马进关,马铁还强自想展露一个笑脸,无奈一阵紧随的咳嗽声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让他变得无奈。刘封随即上前寒暄了几句,稍稍明白了眼下军情之后。便挥手让王威带着大军接手阳平关地守备。略作安排后,刘封地目光落到了马铁身上,看到几日不见地马铁像是徒然间老了几岁。身上地战铠、头上地兜鍪几乎将他瘦弱的身躯压垮,不由心中悲戚,一把抓住马铁的手,刘封心中冰冷,叹息说道:“季玉,去武都,去好好的休息,不要再上战场了!” 停止了咳嗽。马铁终于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轻声说道:“没事的,病了十几年了,哪一天死也不知道,能在病死之前为大哥作点事,也值了!” “你活着还能做更多的事!你病好了,就能像孟宗一样替你大哥统军征战!病死了还能做什么?” 马铁猛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刘封,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刘封简单的几句话让他心中平地生波澜,这种简单的对比,尽然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或许他也想过,但这病能好吗?马铁有点激动的心情,想到这里又黯淡了下来,能治好的话,这些年来,大哥找了那么多的名医早医好了。 “伯威,谢谢!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我还想帮大哥征战八方、踏平敌营呢!” 刘封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鼓励说道:“孟起兄天纵之才,若是再有季玉帮忙,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唉。其实我一半残之人,能帮什么!不拖累大哥已经不错了!” “季玉……” “咚咚……咚咚……”东面的城墙之上,蓦然响起了战鼓之声,刘封、马铁两人闻声各自一惊,彼此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便要朝东面行去。刘封抬起腿便又落了下来,冲着马铁说道:“季玉,应该是东川兵开始攻击了。你还是早些返回武都吧!” 马铁停住身躯。自嘲的苦笑了笑,回头之时。面色已是平静,他缓缓点了点头,道:“伯威帐下虎狼之师,想来杨任也奈何不了分毫,既然如此,有劳伯威了!” 刘封拱手告别道:“季玉一路多加保重,令明兄出兵关中,想来孟起兄不日便能回转,见到两位兄长时,代我问候一声,若是侥幸能够保住阳平关不失,还望孟起兄早些发兵前来相助。” 马铁不由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抱拳还礼,随即带着亲兵退去。 刘封登上了城墙,此时城墙上战鼓之声惊天动地,早已准备停当的悍卒肃然而立,城外不远处,密集列阵的敌军正在缓缓逼近,黑压压的人群缓缓走来,无疑给人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刘封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安神色,他一脸冷漠,根本不为眼前的敌军所动,打了五年仗了,刘封见过的血腥场面实在太多,阳平关极为牢固,士卒虽然跋涉艰辛,但体力尚存,面对着这样一座关卡,城下敌军再多也是枉然,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杀进来的可能。所以刘封地思绪飘散了开来,飘到了关中的战场之上,马超在新丰城呆了这么久了,迟迟没有动静,他在等什么? 阎行如今掌握着战场的主动之权,掌握着的各军地钱粮,各地的赋税,再加上马超不久之前刚刚击退了曹操,声势大震,在西凉人的心中有若天神一般存在,他不会主动去挑起这个战端,也不愿给人以口实,等待马超粮绝,逼迫马超动手是其根本策略,可马超为何迟迟不动? 刘封觉得关中的事情并非表面上见到的如此简单,马超也不会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被动,他如此作为显然有他的目的,自己如今陷在汉中这块土地上与杨松拼个头破血流,是不是有些不智?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刘封,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问庞统吧,庞统也说猜不透马超,不过不管怎么说,占据阳平关那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阴平郡有马鸣阁,白水关等地守护,即便是马超有什么阴谋,短时间内也奈何不我们分毫,况且马超和阎行水火不容那是明摆着地,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狠,谁吃了谁也不知道呢,即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地? 魏延粗旷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打断了刘封地思路,偏过头去,只见魏大麻子一手提盾,一手挥舞着一把厚背战刀,正在城墙上往来穿梭高声暴喝:“放箭,放箭,射死这帮狗娘养的!谁他娘的敢放一个敌人冲上城墙,老子捏爆他的卵蛋!”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对于阳平关内的情况,杨任很了解,他在关外一座土坡上垒了一座高高的巢塔,巢塔高耸入云,士卒立于其上,可以居高临下观注着关内守军的动态。眼下大量军队涌入阳平关,杨任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大军让杨任乱了分寸,马铁的二三千人已是难啃至极,这个时候西凉军再有援军赶至,攻克阳平关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尤其让杨任想破了头的是,西凉军这个时候哪来的援 巢塔上的士卒隔的太远,看不清楚敌军战旗,而杨任也猜不透,如果是武都郡的西凉兵,那情况还不算糟糕,可如果要是庞黑子领军回转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那别说是攻打阳平关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撤军,于定军山、沔阳构筑防线,死死挡住西凉军的反扑。 杨任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攻击,趁着西凉人援军刚至,关上尚有些混乱的时候发动猛攻,能否杀进关里,眼下是一个良机,也有可能是惟一的机会。 城下鼓声顿时大作,士卒呼叫杀进,声势惊人。 阳平关座落于两山之间,紧扼汉中咽喉要道,正面很宽阔,地势也很平坦,很适合排开兵阵,同样的,在这种空旷的地面上,城墙上的利箭也能发挥出强悍的战力,如果关上弓箭足够地话。仅凭密集的箭雨,便能让城下的敌军止步不前。 可杨任已经指挥士卒强攻了好几天,马铁地部下早已将关上存储的箭矢用的七七八八。虽然这样的消耗大大减少了士卒的死伤,但也射空了仓储,如今霹雳军士卒只有依靠自己箭囊之中的箭矢,可人力有限,箭矢所带不多,魏延虽然狂吼着要射光城下的敌军,可弓箭手却不干了,箭射光了。他们喝风拉屁啊,一个个瞄着准的射着。 看着飘往城下稀稀拉拉地箭只,魏延不由破口大骂,什么鸟玩意,这也叫箭阵?我霹雳军赶到阳平关来阻敌,结果一接触就这副鸟样?他骂归骂,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士卒早跟他混熟了,知道他的脾气,吼声如雷。却从来不会责罚任何人,有过错都是他一个人扛。 城下攻击的东川兵眼见城头射下的箭矢如此稀拉,顿时以为关里还是混乱一片,以往每次出击,东川兵都以是千人为一队,分两拔轮翻强攻右翼的城墙,这次攻击的大军增加到了二千人,并从后军推来了一台庞大的冲车,准备撞击城门。 箭矢稀疏,准头却是精准了许多。城下十几个防护不周密的东川兵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号之声,也拉开了这场攻守战的序幕。 云梯没有经过太多地波折便架到了城墙之上,兴奋的东川兵眼见此次攻击如此顺利,不由齐齐发出了欢呼之声。他们各自高举盾牌争先恐后的沿云梯往关墙上涌去,希望能够籍此机会,一举夺下东面城墙。 然而事情往往不像表面展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荆州兵的沉稳也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魏延骂骂咧咧的吼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什么改观,也不骂了,对于这帮老油子吃定他了。骂也没用。魏延不由将怒火撒向了攻城的东川兵身上,待敌人沿云梯已爬了一半之时。魏延猛然发威,一把高举战刀,魏延吐气开声,立在城头狂呼道:“砸啊!” 这次没有人再偷工减料了,敌人已经快要杀上城墙,如果冲上来那便要短兵相接,会闹出人命来的。况且西凉人在城头堆积的滚石擂木足够多,前些天一直就没有用过,如今倒让他们畅快了一下。 城头利器纷飞,云梯上地东川兵避无可避,被迎头痛击,一架架云梯更是不堪连番打击,拦腰折成了两截,士卒摔下,伴随着砸下来的擂木,顿成肉泥。 东川兵士气高昂的攻击顿时受挫,惨重的死伤让他们顿时明白,城头地守军并不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样不堪,轻敌的思想让他们死伤惨重,指挥这营士卒攻击的校尉立即下令放缓攻击的节奏。冲击推了过去,蒙着皮革、上有档板相格的庞然大物在四五十个士卒的推拉之下迅速靠近关门,冲车空悬的巨木此刻显得愈发狰狞,正准备吞噬着前面地关门。 就在这时,情况突变,紧闭地关门蓦然间敞开,还未等东川兵反应过来,一队铁骑已从关门杀出,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一刻似乎盖过了关上关下地战鼓,震的他们双耳嗡鸣,高大的战马上,压低身姿的悍卒手执锋利的长矛发起反攻,战马渐渐冲起来的速度,让他们疾进如风。 推着冲车的东川兵顿时傻了眼,他们手忙脚乱的找寻着自己兵器,可战刀还没有握到手上,敌骑已近,长矛毫不留情的对着他们进行刺杀,护着冲车的东川兵转眼之间已被屠戮一净。 铁骑随即一分为二,如同两道长龙分袭左右两面关墙下的东川兵战阵,越来越快的速度更让他们威名懔懔,杀气腾腾。 远处督战的杨任看到城中铁骑杀出,顿时只感觉两眼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完了,完了,西凉铁骑,庞黑子回转了,这下子兄弟三人要大难临头了,他本能的就要张嘴喊撤军,但话到嘴边,目光再次落到城门处时,杨任不由硬生生的顿在那里,张大的嘴巴,半晌无声。 蓦然间,杨任忽然发现,关内尽然再无铁骑杀出,定睛细看,两道黑龙已经开始席卷已方战阵,措手不及的士卒不是被战马撞飞,便是被马上的敌卒无情的砍杀,但对于眼下的一切,杨任不怒反喜,这时他才发现,二百骑,来敌最多不过二百骑,从阳平关内只冲杀出来二百骑,这说明回援的不是庞黑子。若是庞黑子的大军返回,恐怕铁骑早已铺天盖地的杀过来,连逃都没地方逃! 杨任暗自捏了把汗,正在暗道庆幸之时,关下的士卒已经开始溃败。 关上的一拔强势攻击正让他们焦头烂额,转眼之间侧翼便遭受到了敌骑的攻击,眼下他们正在攻城,没有丝毫防护,别说是拒马鹿岩了,便是壕沟都没有一道,以零散的士卒去阻击跑开速度的铁骑,那完完全全是送死,攻城之仗打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指挥攻城的校尉只能下令撤退。 东川兵早就忍不住了,闻听阵后金钲之声响起,哪还管的了这么多,跑吧,能跑多快是多快,铁骑正在两翼肆虐呢,不加快速度,连命都要送掉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战阵不战阵的了,背转身去,撒丫子就开始狂奔。 而就在这时,城头一阵密集的箭雨袭下,这个时候的荆州兵找到了不需要节省箭矢的机会,开始疯狂的射击,毫无防备之力的东川兵顿时躺倒一片,死伤惨重。东川兵来的快,去的更快,只不过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有四五百士卒惨死阳平关城下。远处观战的士卒看着敌军铁骑屠戮一阵之后,安然返回关内,不由一阵心悸,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之上面对骑军,虽然只有二三百骑,但其强悍的战力,已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以铁骑那快如闪电一般的速度,能够瞬间找到战阵的薄弱之处,随后全力冲击,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这让他们想到,若是庞德带着万余羌骑横阵在正面战场之上,那他们还怎么挡? 想到这点,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慌乱了起来,巨大的阴影顿时笼罩着他们。 站在关墙上观战的刘封至始至终没有吭声,刚刚城下东川兵几乎杀上关墙上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刘封一直盯着远处的敌军战阵,一直看着静寂不动的敌军,他似乎看到了杨任。 拿下阳平关对于刘封来说并不足喜,上次若不是因为马铁在阳平关,刘封已经完全的拿下了阳平关,可拿下阳平关之后的形势却让他有点难以判断。 庞统分析的没错,汉中无论从地利、人口还是发展来说,都要比阴平郡强上许多倍,只要能全取下汉中郡,别说是阴平郡,便是将剑阁、葭萌关、马鸣阁等地全部抛弃又有什么关系?汉中紧扼汉水源头,若是船只足够,完全可以直通荆襄。 北有泰岭诸山相隔挡关中之兵,南有巴山相拒地势之利紧扼益州咽喉,这就是汉中。 而如今他帐下只有六千士卒可用,仅凭这点人马便可以攻取汉中郡?刘封自己也不敢相信,大军战力固然重要,但兵力上的优势,再加上有城池之利,完全可以抵消战力上的不足,关键问题是,眼下他这点兵马,根本消耗不起,可以说是死一个少一个,这种情况下,能击溃东川兵,攻占汉中城吗? 刘封不由长叹着摇了摇头,西凉的仗不知道如何了,若是不能在汉中郡有所建树,等到马超回转之时,这一切都是徒劳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马超不知道除了阎行之外,刘封这个小老弟也在惦记着他,否则真不知道作何感想,而事实上,他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他的眼里,如今只有一个目标,击溃阎行,攻占长安,大军已发,尤如利箭上弦,已没有了选择。 西凉大军推进的速度极快,前锋军一人双马,马不停蹄,不过半日的时间便已赶到灞水。 马岱虽然年轻,但却不莽撞,前锋军隔着灞水还有五里之遥时,他便下令停止前进,同时选了一处长坡作为扎营之点,布下阻击阵势。灞桥有湟中羌渠帅北宫归虎的一万羌骑驻守,这个胖子骁勇善战名声比古风还要响亮几分,马岱不敢不小心,虽然他此刻统率的五千前军战力极强,但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记得大哥说过,两军对阵,不敢奢求有必胜的把握,但最起码也要有七分胜算才行,眼下情况勉强也只能算上五五之数。 马岱派出大量侦骑,一面将前军的动态报往中军,一面将方圆十里之内的情况打探清楚,以防北宫归虎在沿途设伏。 可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打探消息的斥侯便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灞桥附近根本就没有人驻守!别说是大军,一路之上连敌人的斥侯都没有发现。 马岱感觉不可思议,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又想到,可能是斥侯搞错了位置,人生地不熟地。斥侯探错方位的事也是时有发生,马岱不由盯着斥侯问道:“灞桥浮木连筏而成,两岸宽阔,桥西岸是一个山坡,坡面斜长,少有阻碍,而山坡右翼是一片极大的树林,左翼乃是一片洼地。你不会探错了地方吧!” 斥侯不乐意了,他低着头,以便掩盖自己地不满情绪,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啦,马岱虽然年轻,但他是总帅的族弟,如今是前军统将,左右校尉都得听他的指挥,自己一个什长还能说什么。斥侯低头说道:“将军,小人家在阴般县!” 马岱一听明白了,阴般是个小县,位于新丰城以西,灞水以东,一个在阴般县长大的人不可能对近在咫尺的灞桥不熟悉,马岱顿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讲错了话了,有些惭愧道:“这倒是我失言了,还望见谅。对了,先前大军经过阴般县时。你怎么没有提起此事,军纪不外乎人情,久在西凉,难得回来一次。应该抽空回去看一看的!” 斥侯神情一窒,倒没有想到马岱会这么直接向他认错,再听到后面的话时,心中顿时有些发酸,头埋的更低,有些沮丧说道:“小人家里没有其他人了,阴般也没人了,想活命地全都逃进有高大城墙护卫的城池中去了。阴般的土墙残破不堪。没人敢在那里住了。” 马岱不由默然,心中也是凄苦。他不由想到了自己饿毙荒野的父母,想到了自己悲惨的童年,战乱纷飞,最苦的,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不过马岱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去空想这些,中军在赶来,自己统率前军乃是为冲锋陷阵为大军扫除前行的障碍,如今灞桥空无一人,那湟中羌骑在哪里?会不会绕道自己的后面去袭击中军了?抑或是埋伏在何处准备伏击前军?马岱猜不透北宫归虎的想法,不敢妄下结论,这个时候他只能小心翼翼警戒着四周,等着中军地指令。 马超的反应倒是很快,接到前军传来的消息之后,立即传令马岱,进占灞桥。 马超原本的想法是趁着北宫归虎让开灞桥的时候发动突袭,将胖子的铁骑打散了,控制了灞桥,不管大军在长安城下境况如何都没有被合围的风险,灞桥就是大军的退路,是存身立命的根本,不过马超没有想到胖子的嗅觉倒是灵敏,大军还没有到呢,便已经跑地无影无踪了。 北宫归虎的及时撤离让马超有了一丝不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策略,他与阎行之间迟早都要做个决断,阎行在千方百计的算计着自己,自己也在想法设法地算计着他,这是一场博奕,不仅考验着双方的计谋,更考验着大军的战力。 马岱接到中军消息之后没有丝毫的迟疑,继续西进,前军进占灞桥之后,留下一部人马守卫,自己亲领大军逼近水。 而这一路上,尽然也都像他们前面走过的路程一般,没有碰到丝毫的阻拦,前军直至水河畔才停下马蹄,过了这条河,距离长安只剩五里之地,马岱还不清楚对岸的情况,前军又缺乏渡河工具,只能于水河畔扎营戒备,巡戒四周。 中军马超过灞桥之后,留下青衣羌越哈吉的三千铁骑守卫,自己亲领一万四千中军与古风地五千羌骑前往水河畔与前军汇合,申时二刻,西凉军奔波四个时候全部赶至水河畔,与长安相河相望。 而出乎众人所预料,长安城中,如今依旧平静如昔,四周甚至连一匹探马都看不见。 没有了越哈吉在身侧,古风一个人显得很无聊,他玩弄着掌中地一把小斧头,神情有些孤寂。他的铁骑负责护卫左右两翼,如今却是连马超究竟怎么打这仗都不知道,马超有很多地秘密,古风虽然知道他与梁兴、程银私下往来,但却不知道他跟其他校尉还有没有关系。 照眼下的局势来看,古风看不到任何的胜机,大军清一色的骑卒,怎么攻城?让骑卒下马变成步卒杀上城墙?可又没见马超准备攻城的器械,而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去掉青衣羌的人马,眼下只有二万四千铁骑可以用,仅凭这点力量,将奈何不了长安城分毫。 看着马超神色自如的坐在白凰背上遥望远处,古风终于忍不住问道:“喂,小白脸,你想啥呢!” 马超没有动静,只是张口淡淡说道:“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死的舒服点。” 古风大咧咧的坐在地上,看到马超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心中不由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伸直了双腿,摇头叫道:“别他娘的装神弄鬼了,准备让老子怎么样去送死,直接给个话吧,从新丰城到这里,老子都快被憋疯了!” 马超终于侧过了头来,他侥有兴致的看着古风说道:“锤子,如果是你,你说这仗怎么打?” 古风不由一哂:“我的脑袋没你那么好用,我们羌人更不喜欢打这种攻城仗,要是我,早他娘的绕道回武威郡了,在这鬼地方磨蹭个啥?” 马超尽然点头同意,翻身下马,在古风的对面坐下,马超手执马鞭在地上划了起来,“这是长安城,东面是水河,我们扎营之地,南边是龙首原,北面是渭水,西滨、沣两河,这个城池太坚固了,在守军还有铁骑护卫的情况下,强攻不是明智之举。”古风神色凝重的听着,他知道马超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马超一边在地上划着,一边详细说开,像是在说给古风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整理思路。 “这种坚城按理说来固若金汤,只需要有二万守军坚守,粮草军械充足的情况下,即便攻城之敌有十万人马,守上一年都不成问题。但是,锤子,你可知道先生攻下长安用了多久?” 古风心中惊骇,他多少猜到了一些,吃惊的看着马超,古风惊呼:“老子怎么会不知道?先生攻占长安之时,老子正带着兵马在打万年城,万年离长安百来里路,如果连这都不知道,我还打个屁的仗啊!” “小白脸,你是准备模仿先生那样攻城?” 马超咧嘴笑道:“先生为了攻占长安,隐忍谋划了十几年,也只有先生大才,那些死士过了这么久还能为先生卖命。我没有这个本事,没有能力在长安城埋伏死士,不过有人却在先生的中军里留有亲信。” “谁?” “梁兴!” 古风瞪大了眼睛盯着马超,默然半晌,随即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脑子被马给踢了?程银已经证实梁兴是阎行派来的人,他说东墙灞城门的军司马是他的表侄,你就真以为他能帮你开城门?你白痴啊!他这是让你去送死!” 马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有些事,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阎行能让梁兴来算计我!他为什么就不能帮我算计阎行?” 古风愣住,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马超,眼前这个人,似乎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马超则继续说道:“梁兴那晚说的那番话,都是阎行让他说的,其实他真有一个表侄在先生的中军,只不过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层关系,而他那个表侄,驻守的也不是灞门,而是南垣的覆盎门。” 古风坐直了身躯,瞪着马超问道:“你凭什么相信梁兴?” “我爹曾经救过他的命,他借机还我一个人情罢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建安十八年,五月十九。 马超在水河畔西凉军中军帐中布置攻城策略,一路走来,马超半句都没有交待,那是因为忌惮阎行的狠辣手段,指不定帐下哪个校尉、军司马就阎行给买通了,所以马超闷声大发财,一个人将计策闷在心里。 可眼下已经闷不住了,明天就要攻城,假如手下诸将还不知道攻击策略,这仗就没法打了,会乱成一锅粥。 马超帐下五名校尉,前军两人,中军三人,至于后军,那是羌人,是古风和越哈吉部落中的小帅,不归马超管的,有什么事,直接交待两位羌人老大吧! 帅帐中挂起了地图,马超站在地图之前,挥舞马鞭布置攻击策略。 “明日辰时,前军渡河,过河之后,直扑灞门。”马超的目光落在马岱的身上,马岱如今是前军主将,责任重大,关系到整体战略的成败。看到马岱一副专门致志的样子,马超略感欣慰,继续叮嘱到:“直扑灞门是假象,阎行既然引诱我军前来,必然会有埋伏,孟宗切记,大军速度不可太快,需要节省马力,靠近城池两里之时,前军后撤,再撤过水。” 马岱闻言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问道:“大哥,前军五千铁骑费这么大力气过河一趟,就是为了去城外溜一圈然后再撤回来?” 马超脸含笑意。点头说道:“离城二里处有一座山坡,山坡不算高,但利用地好也能发挥奇效。阎行若没有在那里布下防御,安置军马,那他的大军就是准备趁我军过河之后,占据水东岸,将我们围死在城下弹丸之地。不管有没有敌军,孟宗看到那个山坡便可以撤回来了。” 马岱稍稍明白了一点,随即拱手说道:“大哥放心,前军过河之后。前进三里便会回头。” 马超恩了一声,随即看向中军左部校尉张秋,右部校尉李翼,“中军左右两营不必渡河,前军过河之后,两营沿水各往两翼行进五里,选有利地形布下阵势,以防敌骑冲击。” “槐成领中营三部退后五里结阵,防止敌军切断我军退往灞桥的归路!” 槐成抱拳说道:“将军,若是灞桥遭受攻击。属下是否前去增援。”槐成身体瘦弱,全身上下包裹在铁甲之中,显得弱不禁风。但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 马超闻言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无需增援,青衣羌骑极为善战,即便是胖子的一万铁骑前去偷袭,一时半会也占不到多大便宜,到时候我自有打算。” 槐成闻言拱手退向一侧,众人也都抱拳称是。 马超看到众人已无疑问,神情一肃。口气冷森说道:“从此刻开始,若有人敢妄出军寨一步,格杀勿论!” 众人无不凛然,看着马超挥手。纷纷抱拳退出营帐。只不过他们听完马超的布置之后,仍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从各部安排中来看,这很难想象是屡战屡胜的马超下的军令,这是攻城吗?前军去河对岸走一趟便回来,中军三部撤开距离布下防御阵势,这是在等城里敌军前来冲阵?可阎行不是傻子,他会放弃城墙的优势而不顾。出城渡河来战?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 不过他们虽然心中疑惑。却是不敢张口喝问,马超这些年来树立的威信。让他们既敬又畏,将军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吧! 马超留下了古风和马岱,待众校尉出营走远之后。古风才开口问道:“你去覆盎门?” 马超摇头,马鞭指着古风说道:“你去!” 古风一愣,愕然问道:“什么时候!” 马超轻笑了起来,伸手将马鞭丢在长案之上,笑道:“急什么!大仗才刚刚开始,阎行那里地情况还没摸透,锤子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古风两道浓眉皱在一起,低头细想,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庞,半晌,古风伸手拨开长发,露出他那张黝黑粗旷的脸,问道:“小白脸,你让张秋、李翼拉去驻守两翼,就是想让我去覆盎门?” “不错,否则你的白马羌护卫两翼,怎么脱的开身?” “为什么不让他们两人去?别告诉我你中军铁骑六千骑的战力比不上我的这五千人。” 马超收敛起笑容,脸色冷肃了起来,他紧盯着古风,一字一句说道:“锤子,能否夺下覆盎门,杀进长安城中,关系到此战成败,这个时候,我需要绝对信任的兄弟!若是令明在,首选自然是令明,如今令明受困在斜谷,我只有依靠你!” 古风闻言默然,心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倒是有些感动,他咧开大嘴笑了一下道:“看样子我这把骨头,还挺让副帅看重啊!” 马超也是笑:“我只是觉得让你去城里送死,可以死的更加彻底一些,说不定阎行恼怒之下,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留。” “人都死了,留不留全尸有区别吗?只要阎行有那个本事,割了老子地卵蛋下酒都没问题!”两人满面含笑,谈笑风声,与先前大帐之中很是紧张的气氛截然不同,他们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大战,如今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 而一旁的马岱显然没有他们这么坦然,低着头闷在那里沉思。 听到帐中两人声音越来越小,马岱抬起头来,皱眉问道:“大哥,我总觉得,强攻并非良策。” 马超回过头,古风依旧在那里咧着嘴笑。马超笑容依旧,问道:“孟宗难道有什么想法?” 马岱摇了摇头道:“大哥,阎行兵多将广,又有长安坚城可倚,况且他如今乃是西凉军大帅,大哥虽然在新丰城击溃了曹军,声望日隆,但以副帅之职,统率本部兵马突袭大帅,实乃犯上,动摇西凉大军之根本,师出无名,必将引起各方猜忌。于各方面都不利的情况下打这种仗,我总觉得不太妥当。大哥曾教过我,行军对阵,需要有七分胜算方可击之,否则当避实就虚,徐图缓进,以待良机,大哥如今这种战法,实在令人费解。” 马超放声大笑,走至马岱声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孟宗不错,也很用心,这一年多来确实长进了许多。” 马超说到这里,抬头对着帐外高声说道:“马义,戒备四周,二十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将军放心,小人这就安排。”粗旷的声音在帐门处响起,随而之起的便是一阵紧凑的脚步声。 马超停了片刻,又走至帐中悬挂的那副地图前端,伸手指着长安说道:“梁兴那天晚上说地没错,长安就像一个羊腿,因为太过肥大,所以非常诱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里。” 说到这里马超嘴出露出一丝笑意,“当然,我也不例外!” ”在西凉,在如今的西疆、关中,如今有实力占据长安的,除了阎行,就只剩下我马超!胖子和棍子固然实力强悍,铁骑骁勇,但他们是羌人,羌人很难在我们汉人地土地上立足的,当年的北宫归虎、李文侯、六月惊雷,早已证实过这一点。“ “阎行的眼里,如今只有我,他让梁兴前来投靠,便是想引我至长安城下,一口将我吃掉,所以我这次兵驻水,便是想遂他的愿,给阎行这个机会!” 马岱听傻了,连带古风也都神色古怪的看着马超,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只听马超继续说道:“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灞桥的胖子会突然消失!阎行显然不想将我吓回去,如今我们已到了这里,消失的胖子也没有必要隐藏了,想必在灞桥东岸等着呢!” “大哥既然知道,为何只留下越帅地三千骑?”马岱不解问道。 “做做样子罢了!”马超伸手在灞桥那里划了划,“灞桥西岸有坡,利于骑兵加速,胖子自然不敢过来,他也没有必要过来,他只需要堵在东岸便行。越帅地三千铁骑已经足够,其实到了这里,我就没有再打算回去了!胖子在那是白等啦!” “棋局之中,有一种说法,金边银角草肚皮长安城就是那个草肚皮,阎行以长安为中心,其实不过下策,孟宗领前军过水不过乃疑兵之计罢了,让阎行自以为我已上当,自会齐集兵力等我上钩,西疆便是一般棋,孟宗回转之后,轻兵直取杜县、蓝田两城,这棋局便活了!” 大帐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马岱看着站在帐中挺的笔直地马超,崇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古风也是心中叹息,小白脸能在西凉呼风唤雨,实非侥幸!怪不得能得到张、樊两位隐士的器重,能让文约先生也很忌惮,汉人的脑袋太神奇了,而眼前的马超显然是神奇中的神奇,统军作战之能,当真让人无法估摸!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二百章 马超陈兵水与长安城中的阎行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汉中郡最西面的阳平关上,西凉兵撤走之后,刘封统领霹雳军六千精锐与定军山的杨任遥遥相望,两人各有顾忌,皆不敢轻动,相对于马超的金边银角草肚皮一说,眼下的汉中,无疑是一局死棋。南郑可谓汉中郡的一只眼,而阳平关无疑就是汉中郡的第二只眼,棋占两眼方能成活,如今两军各占一眼,谁都有活命的机会,但谁也都没有活净。 刘封、庞统、王威三人并肩站在城楼上远眺定军山,却都默然无语,连一向智谋过人的庞统,此时也是闭嘴无声,庞统料事无有不准,但他是人,不是神,精准的判断和绝妙的计谋都是殚精竭虑、苦思冥想而得来,如今杨任屯大军于定军山,兵力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并不急于进攻,刘封等人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 校尉王威开口打破了城楼上的静寂,他凝神说道:“据小伍探得的消息,杨任在定军山防线有近一万五六千人,定军山又分左右两山,左山相对平坦,杨任陈兵山腰构筑防线,营帐连绵至山顶,初略估计左山守军当在一万人左右。而右山极为险峻,易守难攻,由于地势较高,不仅护卫左山侧翼,更是可以居高临下,射杀南北两侧攻击的敌军,如此防御确实坚若磐石。” 刘封轻叹一声道:“主要是左山前端的沔水阻碍了攻击的步伐,这条河虽然不算宽阔,却打断了攻击的连贯性,杨任将战场选在这里,应该是惧怕西凉军的铁骑太过犀利,如今有河相阻,攻击之敌难以尽数展开。由此看来,杨任此人实在颇有眼光。” 两人随即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天时、地利、人和。已方一项也占不到优势,这种情况下坚守不战才是比较理想的选择,可偏偏眼下的形势需要他们主动出击,不能在汉中郡攻占城池作为依托,阳平关便是无根之浮萍。再怎么坚固,也难以持久。 阳平关往东十里便是沔阳城。再过去五里便是黄沙县,这两座城池无疑是他们地目标,然而杨任也知道这一点,杨任在汉中呆了十几年了,对于地形之熟悉远非刘封等人所能及,沔阳处于沔水以北。黄沙处于沔水以南,杨任在这两城中各布置了一千五百守军,却将大军屯于沔水南岸的定军山上,便是遥遥扼守着敌军东进之路,敌军若是强攻沔阳城,大军可以随时过河,劫断敌军的归路,围歼于此。 “伯威,我们实力不足。强行攻击损伤太大,还是按兵不动为妙,马超若是回转,阳平关让给他便是,我们回转阴平郡,陈兵险关以固守,乃是不败之局,何必孤注一掷?再说。张将军已经攻至巴郡。刘璋连失三郡,益州军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回转荆州已非遥不可及了!” 刘封无言以对,全取汉中郡地风险确实大到让他都有些心悸。 一直不作声的庞统终于开口,出声便嘲讽道:“叔义年纪渐长,这胆子倒是越长越小了!” 王威知道庞统向来傲气,并不将嘲讽之语放在心上,只是就事而论,直言说道:“先生,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处置稍有不当,帐下兄弟便可能白白战死,统军征战,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眼下形势极为不利,前有数倍于我军之兵力紧守扼要,后方补给线路过长,更处在西凉铁骑之威胁之下,如此条件,明之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是拿袍泽之命当儿戏?” 庞统不由嗤之以鼻,“此乃小儿之见!若是军中众将人人都如此看法,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王叔义,鼠目寸光学不得的!” 刘封顿感头痛,生怕两人吵起来,顿时接口说道:“先生,还是先研究怎么解开眼前之局吧!叔义此番担忧也是颇有道理,霹雳军就只有这点老底,众兄弟都在意地很。” 庞统看刘封还是比较顺眼的,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王威一眼道:“汉室倾覆,名存实亡,高举匡汉大旗,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如今形势便是乱世争雄!争雄天下靠的是什么?无非地利、人和罢了!” 庞统之言大逆不道,如今虽然不会风传于外,但刘封、王威两人还是觉得全身冷飕飕的,拼着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 只见庞统毫不为意,继续说道:“秦灭六国以并华夏,凭借之地乃为关中,关中天府之国,南进益州而有盐铁之利,足可自足,纵然六国合纵联横以抗秦,亦无可奈何,究其原因无非关中路险,西进山势连绵,沿途雄关座座而已。再者,关中击河内、河东等地乃顺势而下,益州击荆襄有上游之力,皆如破竹,此乃借地之势而征,无往而不利。” “高祖与项羽争,据益州之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取关中,从而有争雄之资,项羽虽有万夫不挡之勇,纵然每战皆胜,然最后亦难挡高祖雄兵,大汉四百年基业,亦是仰仗关中、益州之地利!” 看着愣在那里的两人,庞统继续说道:“左将军起军西征,固然因为半个荆州难抗曹、孙两家之兵,更主要原因便是左将军深知这一点,先取益州再争关中,乃大汉开国之途,如今仿照四百年前先贤所为,定不会错。” “益州牧刘焉定益州之后,之所以使张修、张鲁同攻汉中苏固,便是明白此理,只可惜刘焉死后,其子不通此理,尽然将目光放在荆襄之地,实在愚不可及。” “如若不出所料,左将军取益州之后,便要取东川,巴山虽然险峻,但远不如秦岭来的牢靠,取东川乃让益州占据主动之势,进可窥觑关中之地,退可挡住西凉之兵,可刘璋虽然没有眼光,但刘焉留下的家底够厚,左将军要想全取益州尚须时日。如今伯威在此,天赐之机得以占据阳平关,以王叔义之见解,再将此关交送西凉人之手,退回阴平郡?以后怎么办?再奉左将军之命,悔之不及前来强攻?那时候马超早已恢复元气,以西凉军之强悍,霹雳军这点人马可以攻下?恐怕即便是左将军亲至,亦不会有把握,那时战死之人,比今日恐将百倍亦不止。” 先前庞统已将大该意思向刘封说过,但即便如此,如今再听庞统这番言论,刘封亦是心中震颤,难以自已。而一旁地王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威前些年在镇南将军府上筹谋征伐之事,掌营中事务,自以为眼光见识都是不错,可眼下与庞统相比,差的实在不可以道里计,自己还在盘算着一郡之地得失之时,庞统已经揣测出左将军几个月,乃致一两年后的举动,并当机立断抢先而为,以减少损失,这份眼光见识,放眼天下,亦没有几个人能比吧! 王威拱手叹道:“先生教训的是!此番确是我不识深浅了,还望先生见谅。” 庞统虽然傲气,但却并非不讲道理,与王威相处也有几年了,也知道这小子要强的紧,眼下主动认错倒是少见的事,只是挥手说道:“彼此着眼之处不同罢了,还是用心想想怎么攻城吧!” 说到攻城,三人又不由瞬间安静了下来,庞统所长乃是谋划,这等攻城掠地之事,反倒不像刘封、王威那般熟掂,而刘封和王威乃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兵力上相差太大了,又要考虑到攻下城池之后,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一时间倒是真难想到两全其美之法。 默然盏茶时间,刘封终于咬牙开口说道:“真正没有办法,只好强攻了!” 王威犹豫的看着刘封,而庞统的眼光已落到远处地山峦之中,在想什么,谁也猜不透。 刘封在城楼上来回踱了几步,半晌才坚定说道:“沔阳城中有多少守军,尚不清楚,但不解决定军山之敌,即便杀到沔阳城下,也没用!既然如此,先把杨任打痛,只有将他的大军打残了,才能放心攻城!” 王威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一丝痛楚问道:“伯威想要诱敌下山,正面阻击?” 刘封坚定的点头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强攻定军山,以我军现在的实力显然不现实,那只有将杨任引出来打!杨任如今之所以龟缩在定军山上,无非是因为阳平关太过险固,没有必胜的信心!他没有信心,我来帮他,大军出关,作出强攻沔阳城的姿态,我就不信杨任忍的住!” 王威显得痛苦不堪:“伯威,杨任有一万五六千人马,即便他在定军山上留下五六千人守御,能够投入进攻地也有近万人!我们呢?我们眼下只有六千人,还得守备阳平关,能投入正面战场士卒最多五千,这五千人中,还得分出一部出来守卫侧翼,以防沔阳守军出击,这样一来,打残了杨任又有什么用?六千兄弟还能剩下多少?打完这一仗,没有实力去攻打沔阳城,岂不是白打了?” 刘封喃喃叹道:“叔义,这也是没有办法地办法了!”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二百零一章 远处传来阿多吉粗旷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公子,关下有人求见!” 刘封不由看望庞统,面带惊讶之色,在益州,除了西凉军中的有数几人外,还有谁认识自己?又或是杨任派来的谈判的? 庞统则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弄不懂了。 刘封只是略微失神的功夫,便回过神来,扬声对着远处的阿多吉喊道:“开关门,有请!”随即刘封对着庞统、王威说道:“先生、叔义要不要随我同去看看!” 庞统摇了摇道:“让叔义陪你去吧!我随便走走,散散 刘封也不坚持,冲着庞统拱手作揖,随即转身朝关下走去。 等刘封走到关门后时,阿多吉已带着一人立在那里,只见那人身着布袍,头裹方巾,白面无须,两道浓眉衬托着一双有神的眼睛,若不是一张脸稍稍显得有点长,这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看到刘封与王威走近,不等刘封开口,那人已抱拳说道:“小人原汉宁郡守张鲁帐下功曹阎圃,奉系师之命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张鲁乃大汉朝廷任命的镇民中郎将,汉宁太守,官职上与刘封相若,但因为起兵之初乃是并吞友军之部,反叛先主而成,刘封也曾听庞统等人说过,所以对于这个张鲁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听到阎圃乃张鲁手下,刚刚生出地一点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有点叹息,这等人材。何以为会张鲁这种小人效力。 刘封上下打量了阎圃片刻,这才开口问道:“我与张郡守素未谋面,互不相识,不知道阎功曹奉命前来相助,是为何意?助我一臂之力又从何说起?” 阎圃躬身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小人可否从将军这里讨杯水喝!” 刘封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随意自如,面对诘问亦是未有丝毫异常,心下赞叹,态度也是有所改变。拱手说道:“这倒是我失礼了,阎功曹若不嫌弃,不妨进帐详谈。” 阎圃还礼道:“如此,倒是叨扰将军了!” 两人一番客套之下,便朝一侧不远的军帐行去。阳平关内本建有士卒寝住之所。然而前番杨任、马铁血战一夜,烧毁大半,刘封此次大军人数又多,屋室已然不够使用,如今时间紧迫,来不及重新修筑,刘封无奈之下,只得命令中军三部士卒于空旷之处扎营屯住。刘封自己也不例外,选在城门后不远的空地之上扎营安住。而孙尚香等女人的营帐,则安排在侧翼五十步处。 进帐之后,分主次而座,王威照例陪在一侧,不过至今仍是一言不发,而阎圃几次目光落到王威地身上,见他如此安份,便也不再注意,看着坐于主位。皮肤有些黝黑,身材高大愧悟,披头散发面露彪悍之色刘封说道:“汉中之事,将军想必也知道不少,如今掌控南郑、沔阳、成固等城的杨松,原乃吾主汉宁郡守张鲁帐下主簿,前番杨松勾结西凉军同谋汉中、武都两郡,松弟任、昂皆乃统军中郎将。各有军兵万余。一路大开城门以应和西凉大军,致使吾主溃败。过南山而逃往巴西。数月之前,西凉军主帅马超前往关中迎战曹操,悍将庞德亦统军前往接应,杨松为一已之私,再行反叛,诛杀西凉留守之兵,而据有南郑等地。” “此等不仁不义之小人,行止几与盗贼无异,人人得以诛之!” “今将军屯兵阳平关,若无根基则难以持久,吾主想要报仇,却力有不及,以将军帐下精兵之战力,绝非东川兵可敌,此乃诛杨松等贼之良机,系师命小人前来相助,意如于此!” 刘封看向王威,王威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顾盯着自己的双手,刘封无奈,只能自己思考对策,他沉吟一会,随即抬头紧盯着阎圃说道:“眼下之局,倒确如阎功曹所说,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阎圃像是早知道刘封会有此问,拱手说道:“听闻将军前几日曾在关前大败杨任,只以二百骑出击便让攻城之敌溃不成军,想来关里如今定有东川兵俘虏,小人不才,但也在系师帐下效力了七八年了,在汉中、武都两地想来还有些薄面,将军使人一问便知。” 刘封心道,看样子你打探的倒是详细啊!话锋一转,刘封问道:“张郡守现在何处?他既然想要一雪前耻,自己何不亲来?” “系师如今在南山之中,得杜、朴胡、袁约三位渠帅相助,手下已得五千精兵,然而蛮族之族众不愿离山,三部渠帅亦不肯随系师下山征伐,故难以亲取杨松等贼之首,至于系师是否亲自前来,将军若有闲暇听完小人所献之策,便可知晓!” 刘封点头说道:“阎功曹旦说无妨,封洗耳恭听!” 阎圃取过水杯长饮一口,随即起身说道:“汉中郡大小城池八座,杨松所得不过西面四城,成固、赤阪、黄金、南乡等地尚在观望之中,将军若是攻下沔阳兵发箕谷,击南谷口而威胁南郑,吾主当亲往南乡等城召集旧部,取成固而虎视南郑,杨松虽据南郑,却无外援,城中百姓四万户,约二十万众,每日所耗惊人,难从各县输送粮草以供给,迟早哗变,取之不费吹灰之力!” 刘封惊骇问道:“南郑有四万户,二十万百姓?” 阎圃点头道:“系师统掌汉中之时,确有此数,如今连遭战乱,当有死伤,不过亦不会相差太远!” 刘封感觉有点匪夷所思,南郑便有四万户,那汉中郡岂不是有近十万户,这样算来,一个小小的汉中郡岂不是人数与荆州相差无几?汉中就这么一点大的地方,能养的活这么多人? 刘封这时已经有点忘了阎圃所说的东西夹击之策了,只是不敢相信地问道:“阎功曹,南郑城外固然土地肥沃,良田成片,但如何养得活如此多之人?” “将军不了解汉中,可能有些不信,系师为郡守之时,汉中、武都两郡不收赋税、无徭役之累,百姓安居,士民丰乐,即便是西凉、关中、益州等地流民至此,亦不致于饿毙街头,系师以五斗米教治理州郡,教徒于城中各处皆置义舍,舍中存酒肉任凭取食,教众又乐善好施,常助于流民,使其于城外荒野开荒垦殖,或于城中兴酒楼馆驿处谋生,系师治汉中二十年,不仅南郑,郡下各县乡皆安宁详和,百姓安居。普天之下,若有能比系师者,当推荆州刘景升,刘景升治荆州时,亦是功绩赫赫,名震天下,可又有谁相信,系师每日用度,柴米油盐皆靠百姓施舍,教中祭酒,治头大祭酒莫不是如此。” 刘封哑然,就连一旁只顾盯着自己双手的王威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阎圃,他在刘表帐下效力过,自然知道当时的荆州是何等繁荣,百姓何等富裕倒是不至于,但荆州却不曾听闻流民饿毙之事,镇南将军以百姓为本,全力安置过江之流民,其声名远非那些只知争权夺利,南征北战的枭雄可比。 刘封这时看着阎圃,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刘封冷冷问道:“张郡守使阎功曹前来相助,只不知所图为何?” 这话在此时确如焚琴煮鹤一般让人难以接受,但阎圃却是不以为意,轻松答道:“系师不敢有奢望,只求掌南乡一县以终老。” “阎功曹助我取汉中一郡,却只求南乡?”刘封觉得这个要求实在低地有些吓人。 阎圃笑了起来,“将军以为汉中已是囊中之物?”笑着摇了摇头道:“兵战凶危,将军虽在阳平关前取胜,却不见得每战皆能胜,恕小人直言,将军眼下危急重重,若是处置不当,实有覆顶之灾,若能成事,实乃神灵庇护,而系师此次与将军联手,亦是没有办法而已。” 看到刘封不解,阎圃苦笑道:“如今能取汉中者,无非西凉人、益州人与将军的荆州兵!然而这三部势力之中,以将军此部最为势弱,益州人与系师有世仇,自然不可能联手,刘璋若取汉中,必定会兵发南山,不见系师之首不肯罢休,此不必提。西凉人勇悍,无须我等帮助,亦能取汉中,况且西凉人取汉中乃从系师手上所夺,彼此皆有隙,自然不会联合,惟有将军此时兵力不足,又不熟悉汉中之地形,内忧外患之际,首尾难顾,更主要的,便是将军与我等素未谋面,未有仇隙,将军若是取下汉中,系师能得南乡之地,已是最好的结果,南乡虽然偏僻,但毕竟是我汉族之民居住,总比呆在山林之间仰仗蛮人要好上百倍。” 刘封眼看阎圃,只见他神情自若,应答如流,言谈虽不过数语,却也言简意骇,却也相信了只分,只是阎圃说的再好有什么用,打仗靠的是兵力、供给,靠的是实力,纵然说的口舌生花又有何用?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二百零二章 刘封尚未摸清楚阎圃的底细,但刘封这人就有一个优点,很喜欢交朋友,跟谁都能相处得来,眼下阎圃既然说来帮他,刘封也不客气,转头就丢了一项重要事情给他,大军征战在即,对于汉中郡的地形却是不甚了然,阎圃久在张鲁帐下效力,对于这些自是了然于胸,刘封想请阎圃帮忙绘制一张汉中地图,以为行军作战提供便利。 刘封原以为这个要求提出来,阎圃可能会有所推脱,毕竟绘制地图极为烦琐,而且出现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惹来大麻烦,纯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阎圃闻言之后,只是略微一愣便已答应了下来,同时阎圃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需要找个人帮忙,这事太复杂了,一个人不行的,需要找个副手。 这下刘封为难了,这个副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起来的,军中的那些个大老爷们杀人倒是在行,说到绘图识字,不比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好受几分,蔡琰倒是此道高手,但却是个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符合条件的人就那么几个,偏偏个个军务缠身,忙的不可开交,庞统看起来倒是稍稍悠闲一点,但他这个长史其实很忙,只不过他本事高,能力强,什么事到他手里都是迎刃而解,使他看起来随时都有空,不过话说回来,总不能让堂堂的长史大人去做一个郡从事的副手吧! 刘封想来想去,只好让张裕去帮忙,没办法,谁让这个倒楣蛋胡扯自己有什么帝王之相呢,让他忙的气都顾不上喘一口,权当是惩罚他的疯言乱语吧!况且张裕也是个从事,官职相若,也不算委屈。 唤过一直守卫在帐外的雷远,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百人队率,去不远处的军帐之中将张裕请来议事。 张裕来的倒是很快。听完刘封之言后,没有多大的意见,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啊,军中往来文书自不必提、士卒将校赏罚升迁需要登记造删,后营粮草供给、兵甲消耗也需要统计上报给长史。事情太多啦,如今当人副手绘图,没事,大河之中分出一条小溪而已。 而当阎圃见到张裕的时候,彻底僵在了那里,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与先前的谈笑自若恍如两人。 刘封本想征询一下阎圃的意见,没想到却看到了他呆滞的表情。这下子刘封也蒙掉了,弄不清楚为何如此。 “可是蜀郡张南和张先生当面?”从开始便一直镇定自若的阎圃。这时的声音却有一丝激动,白净地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期盼。 张裕这些日子忙的晕头转向,终日少见阳光,脸色也有些惨白,不过倒是还没有忙昏头。还知道眼下这人说的正是自己,张裕有些茫然的点头,“先生之称愧不敢当,在下张裕,确是生于蜀郡。” “可是通晓阴阳,精于易经的张南和?”阎圃脸上已经像是有朵花儿在绽放,看起来兴奋异常。 张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略通一二吧,微有涉及而已。” 阎圃已是兴奋的一把拉着张裕说道:“久仰先生大名,却一直无缘拜见,未曾想今日却是机缘巧合。”阎圃兴奋的搓了搓手,而旁边的一群人已是大眼瞪小眼,只听阎圃继续说道:“先生。帮我相个面吧!” 一旁众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刘封更是狐疑的看着张裕,这个满嘴胡言乱语地家伙。真的这么有名?随即他又释然,当初刘循找来张裕说自己有帝王之相,来陷害自己,平白找个无名之辈,讲地话根本没人信,张裕善卜,又有名气,说起来,自然相信的人多了。 而张裕这时也头痛,他求助的看向刘封,前段时间他可被刘封帐下的那帮人整惨了,尤其是那个魏大麻子,三番四次的拿着刀威胁着要将他给阉割了,说要再敢胡言乱语替人相面啥的,一刀就会砍下来。 人谁不怕死,尤其是张裕想到自己相面之时,会是死于非命,更觉心凉,死就死罢,这本是无可避免之事,可若是被人阉割完之后再死,谁能受得了? 看着刘封不作声,张裕苦笑着对阎圃说道:“雕虫小技,岂能登大雅之堂,徒惹人笑话罢了,况且中郎将大人军纪严明,此等行为,有扰乱军心之嫌,恐会受罚。” 阎圃何等精明,闻言便明白了,虽然他不知道张裕为何会在刘封军中,但考虑到张裕在蜀郡有“鬼卜神相”地名号,刘封想必也是颇有些顾及,这时阎圃转身对着刘封相求道:“将军,念在小人冒生命之险赶来阳平关相助,能否通融一下,小人只求南和先生简相一面,绝不多做他求!” 刘封本就没有约束张裕给不给人相面,那都是魏延、阿多吉等一帮家伙搞出来的事,这个时候他也不便解释,只是对着张裕说道:“那先生不妨替阎从事相一相吧!” 张裕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径自走到阎圃前面,举目平视,神情自若,一改先前颓丧模样,显得自信满满。 而阎圃也是知趣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了,帐中很安静,几个人都保持着模样在那,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王威从始至终都没有吭声,仿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张裕凝神观望半晌,终于开口说道:“阎功曹前途多遇贵人,后半生贵不可言,封侯拜将只是早晚之事!”刘封差点扑通一声跌倒,这个张裕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给人相面,就没有听过一句坏话,说自己有帝王之相,说魏大麻子将来能威震朝堂,说阿多吉可以当蛮王,反正就是扯淡,扯的离谱异常,这也是魏大麻子要拿刀阉了他的原因,魏延有多少能奈,他自己最清楚,说他以后能威震朝堂,这种人他也会信? 现在倒好,又来骗人了,刘封一想到这个神棍现在还是自己帐下从事,一张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而阎圃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了刘封的想象,阎圃从揖至地,对张裕恭敬至极,口中更是感激万分,几乎将那个神棍当做爹娘来拜了。 刘封感慨万分,先前对于阎圃地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人,看样子也就是长的好看,能说会道而已,尽然对一个胡言乱语之人信奉如此,能有多少水平,可想而知,罢了,本就没有指望这人能干嘛,只求他绘制的汉中地图,不要出什么差错便行了。 打发了阎圃,刘封立即找来庞统,不管阎圃此人是否真有水平,但张鲁这条大鱼还是有所期盼的,不过阎圃此人身份尚未确实,是否张鲁所派也未查明,刘封需要庞统给他拿主意,这种事,先生极为擅长。 庞统来的倒是很快,显然没有逛远,庞统一进帐来,刘封便迫不急待地将阎圃此来,张鲁欲与他联手地事情说了出来。 庞统听完未并出声,而是看向一旁的王威,轻笑着问道:“王叔义,你一向自诩有才,何不为伯威解忧?” 王威知道这个黑皮矮子在嘲讽自己,但若比才干,确实拍马也难以追上,只能认栽,叹息着说道:“威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能与先生皓月之辉相争,先生莫要取笑我了,否则威一时想不开,拔刀自刎,先生难免也会遭伯威埋怨。” 庞统一听这小子说地狗屁不通,尽然扯到自刎上来了,不由哈哈大笑道:“王叔义,当年镇南将军将你倚为左臂右膀,平定蛮夷之时,亦是意气风发,怎么长了几岁,就变成这副熊样了?” 刘封一听这两人又要耍嘴皮子了,顿感头痛,出言接道:“先生,还是早些定计,如何解决眼前之难题吧!马超何时返回汉谁也不知道,时间可是很紧呐!” “伯威不是不想来汉中么?如今倒是着急起来了!”庞统说完,刘封一脸苦意,正要争辩,庞统已是笑了起来,挥手说道:“哈哈……整日闷在军帐之中,无聊至极,与伯威、叔义开开玩笑,活跃气氛而已,两位万莫放在心上!” 两人哭笑不得,只能连道“哪里,哪里!”其实心里早已将庞统痛骂了好几番了。 只见庞统这时倒是神情严肃起来,缓缓道:“伯威其实完全可以当阎圃没有来过!” “先生此话何意?” “若是张鲁真有如此能奈,他还要跑到深山老林间依仗蛮人?还会让阎圃前来商讨联盟之事?照他说的如此轻松,取南乡、成固、赤阪、黄金等地易如反掌,他还不早就取了,他能取这些城池,再以昔日之影响登高一呼,那杨松在南郑还有活路?其实这些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杨松不是傻子,他在张鲁帐下这么多年,张鲁有多少本事,他知道的清楚,假如张鲁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杨松也必定做好了防范,否则张鲁不会如此无计可施。” “伯威,争城夺地,光靠嘴巴是没有用的,打仗,还是靠实力呐!不要有太多的想法,想夺汉中,还是打吧!击溃杨松,夺下沔阳和定军山,才有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卷三 天下三分 第二百零三章 建安十八年,五月二十日。 大汉国西疆,三辅,京兆郡,长安城。天空晴朗,阳光炽烈,火辣的光线照在人的身上,便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在一旁燃烧,让沫浴在阳光之下的人汗流夹背,难受异常。即便是半空中飘浮着朵朵云彩,偶尔也替他们挡住火辣的光线,这种情况依然没有丝毫的好转。 长安东城门外二里处有一座小山,山很小,也不高,山顶上稀稀拉拉的长了几棵树,看起来很荒凉,其实这座山称之为坡更为恰当一些,但人们叫惯了,总是改不了口。 此时这座山上,依旧如往常一般的平静,但你不要以为此处还是一如继往的荒凉,放眼望去,只见山坡早已被黑色所笼罩,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战阵在山坡前耸立,顶着兜鍪,皮盔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根本看不到尽头。在阳光的烤晒下,这些默不作声的战阵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尤其是锋利刃芒所反射出的光芒,耀眼中带着一丝冰凉,仿佛能驱走空气中的炽热。 西凉军大帅阎行此时便立在山顶的树下,树木虽然稀稀拉拉,但粗壮的树干,茂密的枝叶挡住了火辣辣的光线,在树下遮挡出了一块绿荫之地,阎行便在地树荫之中,免受阳光的烤晒。 遥看着远处缓缓流动的水河,阎行缓缓开口说道:“伯安,你说孟起今天会不会过来!” 一旁那个长相粗旷的高大汉子便是韩遂的亲卫骑统将秦谊,秦谊曾给边章当了三年多的侍卫督曹,又在韩遂身边呆了十三年,亲眼目瞪名震西凉的两位大帅先后病逝,秦谊很是伤感。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更是不愿开口多说。 韩遂病逝之后,阎行让秦谊继续统领先生地三千亲卫骑,不过阎行可不敢让他当亲兵。....秦谊是张先生的弟子,也算是他的师弟,两人辈份相若,阎行不敢怠慢。只是将这三千人另编一营,单独成军。 对于阎行的问话,秦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站在那里,高大地身躯就像是一旁的树木一般挺的笔直,双眼平静的看着远处。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没有得到秦谊的回答,阎行并无不满之色,他略微一哂,咧嘴轻笑道:“说不定,今天我们师兄弟几个又要团聚了!自从两位恩师不准我们去问安之后,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团聚!” 秦谊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沉。却也很有力,“令明在斜谷关!” “黑子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来不说话,像个哑巴!令明其实就是马超的影子,一个黑马超而已。” “令明是我师兄!两位恩师说过。我们师兄弟几人,以令明师兄心无杂念,最是刻苦,将来成就也会最高。”秦谊对于庞德推崇倍致,显然对于阎行刚刚的话有些不满。 阎行不以为意,淡然说道:“武艺最高有什么用?庞黑子还能比两位师尊的武艺还高么?两位师尊武艺高绝,万人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结果如何?段大人平叛,大胜归来,却死在奸佞小人手里。两位师尊亦是心灰意冷黯然归隐!西凉还不是一如继住地混乱不堪!西凉百姓还不是穷困致死,命如蝼蚁!” “师尊所做之事,又岂是你能理解!”秦谊根本不与阎行多做争辩,满脸不屑之色,只是看着远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若是别人与阎行如此说法,说不定早已被阎行一剑刺死,但对秦谊。^^^^阎行显然态度上要好的多。见他不语,阎行也是闭上了嘴巴。继续看着远处的水。 而在这时,水河畔已有了动静。 水河的东畔如今是马超军的军寨,军寨绵延数里之远,数万大军沿水河一字排开,气势磅礴,现在东岸的士卒已经开始在河道狭窄之处铺设通道,以便大军通行。通道很简单,下面是就近征调的船只和竹筏,士卒将这些船筏用绳索并排相连,横旦于河面之上,同时将平时填濠所用地壕桥车架于其上,又木板填充不平之处,一道道简易而又坚固的“船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充塞其上,使河道得已贯通。 随即马超军寨之中冲出了队队铁骑,在马上骑卒小心翼翼的控制之下,一匹匹战马冲至对岸,过河之后,立即沿岸边结阵,阵势越来越大,过河的骑卒也越来越多。 隔地太远了,阎行看的不是太真切,但那黑压压的一团越来越大,也使得他的心情越来越激动。 能将马超从新丰城诱来长安城下,阎行已是花费了太多的心思,没办法,马超击溃曹操之后,声望太高,在西凉人的眼里,马超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隐隐已有超过边章、韩遂声望的趋势,便是八大校尉之中,也有人开始暗中与马超保持联系,其意思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想奉马超为西凉军大帅。 这让阎行感觉到了危机,他不是那种束手待毙的主,感到不妙之后立即开始暗中运作,私下作出种种调整,并散布谣言谎称各部已是貌合神离,准备引诱马超前来攻击,眼下看来,马超果真已上当。 阎行将战场放在了长安城东边灞门外二里的土坡上,他不敢让马超靠近长安城,西凉现在地情形太乱了,阎行没有完全掌控大局的把握,他不知道西凉皆军中有多少人已经暗中投靠了马超,万一让马超靠近城池之后,城门忽然被人打开,马超领军杀进城后,那可真叫引狼入室了。 这座山不高,但这坡度加上山脚、山腰入深挖的陷马坑、壕沟已能迟缓敌军铁骑的速度,再加上正面战场上的一万步卒,十座千人大阵,阎行有信心挡住马超军的冲锋,再说了,山后还有一万中军铁骑在集结,还有秦谊的三千精锐骑在候命,万一步卒抵挡不住,铁骑可以随时杀进,以精锐铁骑冲击敌阵,完全可以给敌人兜头一棒,完全可以将筋皮力尽的敌军给一撕两半。 阎行不指望一战便砍掉马超地脑袋,马超地悍勇他曾领教过,当年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杀掉马超,可见这小子武艺之强,如今之势,他只要挫了马超地锐气,打出自己的威风,军中的各种流言蜚语便会自然而然的消失不见,各部兵马也会惟他马首是瞻,只要安排在战场两翼的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四部马军按照原计划加入战场,马超便必败无疑,而他这一败,便很难再有当年那么好的运气了,胖子和棍子的二万铁骑在灞桥等着他,足以将他抽筋扒皮。 水河畔的铁骑渐渐集结完毕,前军统将马岱骑在黑雷儿上,手持一杆长枪,威风凛凛,回首顾盼,四周的袍泽兄弟都在看着自己,马岱更是热血沸腾,高举长枪,马岱一勒缰绳,黑雷儿吃痛,扬起前蹄,仰声长鸣,随即有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射出。 大地在瞬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之声,轰隆隆的马蹄之声便像是一柄来自九天的重锤,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这片土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漫天的灰尘被无数只铁骑扬起,连火辣辣的太阳都被遮挡住,光线受挫,一时间再也照不到士卒的身上。 一队传令兵从山后冲上了山顶,士卒兴奋的声音在山顶响起,“大帅,敌军铁骑正在靠近,近五千骑,应该是敌人前 阎行的眼睛没有瞎,远处那么大的动静,他当然看的一清二楚,但他没有斥责那个传令兵,因为如实禀报战场军情是他们的职责。 阎行点了点头,冲着传令兵喊道:“去山脚告诉程烈,打稳一些,不要着急,只要缠住这股来敌,打完这仗,记他首功!” 刚刚赶过来传令兵随即转身离去,从后山直下,绕道赶往山脚处。 黑压压的铁骑逐渐靠近,相隔三里,战马缓缓提上速度以后,转眼便已冲近山脚。 在山脚处负责指挥正面战场的校尉程烈,已经接到了大帅的军令,看着冲近的铁骑,他正琢磨着怎么缠住敌骑,可是转眼之间,敌骑已冲近山脚,程烈不由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准备下令擂鼓开战。 而他高举的手,在即将落下的一刹那间停住了,原本如旋风般冲近的敌骑,在即将杀进陷坑阵的瞬间,突然掉转了马头,他们此时甚至已能看到领头那将年轻的面庞,看到他挥舞的长枪,看到那个年轻的将领带着身旁的铁骑如同潮水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眨眼之间便已返身撤离。 这下不仅山脚处的程烈傻了眼,便是山坡处的阎行亦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大帅,要不要追击?”统率骑卒的校尉许儒立即开口问道。 而阎行回过神来之后,不由露出一个苦笑:“山脚前端全是陷马坑,怎么追?”随即他摇了摇头朝一旁的秦谊问道:“马超也会临阵退缩的吗?” 秦谊白痴一般的看着他,根本不吭声。 第二百零四章 大结局 就在阎行还在诧异马超也会临阵退缩之时,马岱已带着铁骑开始过河返回东岸。 今天这一趟弄的马岱有些莫名其妙的,完全搞不懂大哥让他去对岸空跑一趟的意义,虚张声势的跑一趟,虽然不费多大力气,但冒这个险不值啊,不过马岱心里不解归不解,对于大哥的安排还是认认真真的照着做。 临时搭建的浮桥又多了几条,马岱领着大军撤过河的速度比先前渡河之时还要快了不少,过河之后,马岱重整战阵,随即带着前军直扑长安城南面三十里处的杜县,按照马超先前的想法,若是时间允许的,攻击顺利的话,攻克杜县之后,便立即杀向更南面的蓝田,如若能取下这两城做为依托,大军目前不利的形势将会有不小的改观。 五月二十一日。 阎行有些焦躁不安的在山头踱着步,昨天马超的铁骑曾在山脚下一晃便退,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带水河上的浮桥也撤的干干净净,马超的这种做法让他感觉很纳闷,他猜不透马超的想法,对于马超大军接下来的动作也是一无所知。 阎行不甘心束手就缚,他向来喜欢将主动之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为此他曾派大出斥侯去河对岸打探消息,可让阎行无奈的是,斥侯根本靠近不了敌军的营寨,马超早有防备,往来纵横的铁骑警戒着水河东岸方圆近十里以内的范围,一点机会都没有。 阎行陷入了迷茫,他很怕马超声东击西,故布迷阵,若是马超带着大军绕道南北两面去攻城怎么办?城里有一万守军。都是跟随自己很久的亲兵,以马超眼下的实力来说,强行攻城,很难攻下,但阎行还是很担心,军中有没有人与马超暗通曲款,实在难说,若是马超能直杀进城中。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阎行隐隐有了一丝退兵的想法,自己布下大网在这里网住了马超是不假,但这条鱼儿太扎手了,连面网反倒显得不是太牢固了。 正当阎行难以下定决心之时,杜县那边传来了消息,杜县昨日遭受敌军铁骑突袭。短短半个时辰便已失守,而蓝田城因为及时得到了敌军南进地消息,及时的封堵上了城门,暂时得已保全,但敌军太多,日夜攻城,城中守军不足,已是危在旦夕。 阎行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知道了马超军的动向,排除了马超奇袭长安城的可能。惊的是,蓝田若是失守,马超舍弃新丰城后。便迅速的抢占了两座城池作为根基。虽然这两座城皆不大,人口亦是不多,根本支撑不起马超大军的粮草供给,但马超紧扼这两城之后,便可起兵往西强渡丰水而打通前往子午谷地道路,子午谷那可是有直接通往汉中的栈道的。 原本马超气势汹汹的杀奔长安,根本就没有攻城的打算,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装模作样以麻痹自己,从而让他安然折转汉中而已。 想到这里,阎行再也忍不住了,转身便对身旁的阎闯、许儒喝道:“出击,大军立即出击,全力攻击敌军营寨。” “去告诉程烈,步卒即刻起程赶往水河西岸布阵,搭建浮桥。准备护卫铁骑过河。” 校尉阎闯眼见大帅暴喝连连。像是乱了分寸,命令大军以已之短击敌所长。全军危在旦夕,不由硬着头皮劝道:“大帅,马超帐下铁骑战力强悍,又有水河之利,大军从浮桥陆续过河恐怕只有被屠戮地份,以属下之见,还是按原先所订计策围困住敌军为好!” 阎行这个时候心里很烦燥,闻言怒喝道:“好个屁啊!马超那个屠夫都快要从子午谷逃回汉中了,还好什么好?困住敌军?阎大校尉,杜县已经丢了,蓝田朝夕不保,这个时候还拿什么来困住敌军?” “杜县那帮人都他娘的在干什么?一千人连那么屁大一点的地方都守不住,有他娘的卵蛋用啊!数万兄弟忙活了几个月,被这帮狗娘养的东西一挥霍,都他娘的白忙了。*****”阎行气的破口大骂,暴跳如雷。 阎闯碰了一鼻子灰,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不由朝一旁的许儒挤了挤眼睛,许儒会意,也是劝道:“大帅,马超帐下还有近二万七千骑,虽然冲杀曹军之时死伤惨重,但战力尚存,如此百战之兵想要突围,想要全歼,非十倍以上兵力不可,如今我军实力不足,强行渡河攻击,死伤必然惨重,如此损失却达不到预先之效果,实在不智,话说回来,马超返回汉中之后,亦难有作为,大帅若是不放心,干脆将数条栈道付之一炬,绝了往来之路……” “放屁,老子让你们攻击,还不立即去整顿兵马,出的什么狗屁主意?马超现在只有二万七千骑在此,若是如此机会都不能击溃他,等他与庞黑子会合之后,我们还有机会?烧毁栈道,烧了栈道就有用了吗?马超绕道武都,兵出段谷,同样可以杀进西凉,杀进关上,能挡地住吗?” 两人不敢再劝,只能老老实实返回后山,点集军马。 建安十八年五月二十一日,西凉军大帅阎行齐集西凉各部兵马强攻水河畔马超军团,马超借助水河死战不退,但两翼却在梁兴、侯选、程银、李堪二万大军的冲击之下逐渐不支。马超这时下令于营中点燃三堆大火,大火冲天,烟柱如云,接到消息的梁兴随即统领五千铁骑倒戈相向,准备按照先前之计划杀向阎行侧翼,而出乎马超意料地是,一直便承诺帮他的程银、侯选两将却不为所动,见令之后攻杀的格外卖力,马超大军侧翼随即崩溃。 水河正面防线在这里敢被阎行突破,危在旦夕之时,秦谊三千铁骑杀进阎行中军。秦谊几乎一枪将阎行刺死马下,阎行侥幸避过,却被伤了右臂,大军失去主将,顿时混成一团,秦谊随即带领铁骑冲散阎行大军战阵,马超得已撤出战场,重整战阵。 五月二十五日。已经攻下蓝田城的马岱碰到了翻山越岭从子午谷而来的汉中援军,阿虏祖、铁豹、雷阿多三部羌骑有近千骑命丧中途,战力大损,然而吕飞所领一万九千步卒战力尚存,诸将合兵一处,急往长安支援马超。 而古风奉马超之命赶往南面覆盎门,城中之人依约打开城门。白马羌骑一举杀进长安城,阎行情急之下顾不上马超,只能全力回援,却始终难以夺回覆盎门,马超得到援军之后随即以覆盎门为基础缓缓蚕食长安各处。 阎行眼见败亡在即便派出亲信赶往潼关向钟繇求援,愿降于丞相帐下。 六月初,镇守洛阳的夏侯渊领精兵三万杀进西疆,马超大军疲惫不堪,虽然占据优势,却始终未能杀进内城。得到曹军杀来地消息之后,果断撤军,徐徐撤往汉中、武都。 而此时。刘封已在定军山下大败杨任,沔阳城中有阎圃旧将,在其帮助之下,刘封得已杀进沔阳城,而远在南山的张鲁虽然已不像他先前描叙地那般实力尚存,但也成功夺下南乡,南郑杨松随即陷入东西夹攻之中,杨松惊于张鲁在南郑的影响力。*****又惧于荆州兵的强悍,随即也从南山撤往巴西郡,投靠刘璋,刘封进占南郑,随即依旧以张鲁为汉宁郡守,自己只负责兵事。 六月中,马超得到刘封全取汉中的消息,只能退兵武都。徐图缓进。而至六月底,正当马超大军渐渐恢复元气。准备强攻阳平关时,赶往益州支援张飞的赵云于垫江城下大败奉车中郎将刘循,益州牧刘璋随即请降,刘备进占益州,自领益州牧。 益州各郡随即闻风而降,张飞奉命赶往汉中相助刘封,马超无奈退后,转而与刘备议和。 七月,曹操闻听刘备已得益州,大惊,亲启二十万大军出长安击汉中。刘备亲至阳平关指挥防御,张飞、赵云、刘封等将各守关隘,曹兵寸步难行,只能绕道祈山杀奔武都,马超与庞德各自领军出击,守城中郎将伍赞却起兵反叛,准备献城投降,被及时赶回的古风击杀,却此时马超家眷已被屠尽,倍受打击地马超随即向刘备请降。 八月曹军留夏侯渊守长安,自回邺城,刘备于沔阳城中自领汉中王,部下众将各升一级,刘封升任副军将军,王威、霍峻为中郎将,魏延、傅彤、伍峻、雷远等将升校尉职。同时刘封奉父命领三部二万大军由汉中而下,直取上庸郡,以配合由永安杀进的孟达部。 十月,刘封克上庸,总领上庸军政。 建安十九年,孙权进攻合肥,被张辽击败。===四月,关羽出襄阳而击樊城,引汉水灌入,大败曹仁军,兵锋直指宛洛。十月,献帝、伏后与国丈伏完密谋除曹操,事泄,曹操诛杀众人。 建安二十年,马超奉刘备之命兵出祈山击天水等地,沿途望风皆降,此时阎行等人为曹操忌,皆回洛阳,西凉未有能挡马超兵锋者,夏侯渊领军前往陈仓城拒敌,却在槐里城下遭遇马超伏击,夏侯渊为庞德所杀,曹军崩溃,刘备领大军出子午谷,围长安三月,遂克。 建安二十一年曹操称魏 建安二十二年曹操心中愤恨孙权屡屡攻击其背后之苦,兵发濡须口,大败孙权军,孙权随即求援于刘备,关羽接令起兵杀向宛城,得徐庶之助,所战皆克。而当关羽威震华夏之时,孙权已暗中与曹操结盟,令吕蒙袭取荆州,关羽远在宛城,鞭长莫及,汉水以及,几为江东军所得。 七月,刘封起兵荆州,得武陵蛮王沙摩柯之助,大败吕蒙于长沙城下,荆州复为刘备所有,刘封领襄阳等城兵政大权,开府,以王威为司马,庞统为长史。张裕、阎圃等人各为从事。 建安二十三年曹彰大破乌桓军,鲜卑部落投降,北方平定。关羽染疾病死宛城,刘封领军至樊城接应徐庶等人撤军。十月,刘封于樊城外筑英烈台,以祭奠当年死守樊城等将士之英魂。 建安二十四年张飞调任荆州,总领荆州大权,刘封领樊城、新野等地。权力所限,实力大减。 建安二十五年曹操病亡。曹操去世,曹丕嗣位为丞相、魏王,改元建康元年。五月,汉献帝禅位,曹丕称帝,建魏国。改元黄初。大赦。孙权遣使奉献。蜀将上庸郡守孟达率众降。武都氐王杨仆率种人内附,阴谋反叛,为赵云所平。十一月癸酉,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 建安二十六年,魏黄初二年,刘备称帝,国号“汉”改元建兴,都长安。同年张飞病逝。十月,刘备不顾众人劝,亲征江东。复夺江夏郡。 魏黄初三年汉建兴二年,刘备攻夺柴桑之时为陆逊所败。时刘封复领荆州牧,与沙摩柯同出大军接刘备返。刘备病逝于白帝城中,时徐庶染疾,病卧榻上不能理事,刘备只召诸葛亮、李严等至白帝城交待身后之事。刘备拟让刘禅继帝位,诸葛亮担忧刘禅年幼(年十三),刘封功勋赫赫手下精兵猛将无数,恐于劝帝不利,劝刘备诱杀刘封。 刘备临死之时。听从诸葛亮所劝,一天六道诏书诏刘封前往白帝城相见。刘封闻义父病危,大为悲恸,当即欲往,庞统、王威等人皆苦劝,刘封不为所动,毅然而去,临走之时却难以拒绝王威等人好意。以魏延、韩风领三千精锐陪护。同时令阿多吉返回武陵,征调蛮王沙摩柯领蛮兵五万威逼白帝城。 而刘封赶至白帝城时。刘备已逝,李严欲奉帝遗命杀封,诸葛亮眼见刘封身侧有魏延等将护卫,遂即放弃此策,宣读先帝遗命,以刘禅继帝位,以诸葛亮任丞相,李严为中都护守永安、白帝等城,刘封为骠骑将军,于襄阳建骠骑将军府,掌荆州事。 219年3月,魏黄初四年,汉建兴三年,孙权称吴王,改元黄武。魏闻听刘备病逝,魏帝丕遂起五路大军伐蜀,刘封领荆州精锐袭宛城,为魏将司马懿所阻,刘封分兵翻鲁山袭汝南城,豫州危急,魏军不得不放弃征蜀之策。刘封凭此仗,晋封大将军,荆州牧,乡侯。 五月,左将军马超领兵五万出长安击河东郡,于阳首山大败曹真,斩首万余级,取安邑城。曹丕以皖城、无为等地相割,请求孙权出兵相助,孙权领军十万击江夏,一路势如破竹,长沙、零陵、桂阳等地皆为江东军所得。 七月,魏延克叶城,韩风克蔡县,霍峻领军退驻南郡,与蛮王沙摩柯互为犄角,紧扼江东军西进之路。 九月,司马懿奉命南征,以断刘封大军归路,配合曹真大军围歼刘封部。刘封以庞统之计取鲁山,与司马懿两军互断归路,将司马懿大军围在育水河畔,曹真大军久战不能建功,反被魏延袭了襄城,刘封大军得到襄城粮草之助,得已解燃眉之急,而司马懿无以为继,只能卸甲而降。 汉建兴四年,十月,刘封晋封楚王。孙尚香为其产下一子,名韬。彼天下有传刘封有帝王之相,将登帝位,并有言此语乃楚王帐下张裕所出,刘封无奈斩张裕于城下,以塞众人之口实。庞统暗中策反益州之蛮族,移众人之视线,得解刘封之危。 汉建兴五年,魏延破许昌。 刘禅不顾诸葛亮反对,大封刘封帐下诸将,想以此来限制刘封实力。魏延以镇北将军之职,得进征西大将军,假节,开府,调任长安,以镇京畿。 汉建兴六年,马超病故,魏延统马超旧部东征,老将庞德、平东将军马岱各建奇功,历时三年全取河北之地。魏帝丕迁都东郡,建兴十年为刘封所灭。 建兴十一年,孙权大军击南郡,为霍峻之子霍弋所阻,蛮王阿多吉领军袭长沙,断孙权归路,刘封自领大军跨江而击,一举克江东,天下重回大汉所有。 建兴十三年,魏延领兵五万围长安,逼刘禅禅位于刘封,刘封继帝位,子刘韬为太子,刘禅为安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