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虎云龙》 第1章 《风虎云龙》 作者:雪雁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崖巅残剧何忍睹夜空像一块撒满银点的蓝缎子! 海波起伏着,闪泛起点点的银光! 这般良夜海景,在某些人看来,心旷神怡,大有飘飘出尘之慨! 但,在某些遭遇悲惨命运的人看来,却又是何等的不同呀? 看哪!那巍峨的劳山,耸立在海边,沉默的踞伏在黑暗之中,仅仅当劲风拂过之时,才会发出一两声叹息来! 是的,林木有知,亦当为身陷绝境者慨叹呢! 蓦地,一声深沉的呻吟声,自海边响起,接着的又是一声深沉的长叹! 这是谁呀?在如此良夜,在如此荒无人迹的海滨崖下,悲叹呻吟呢? 啊!是谁呢?在这悬崖绝壁之下,泡身在海水之中?双手攀附着石壁一角,苟延残喘? 他似乎受了重伤,冰冷而清瘦的面孔上,充满着痛苦的表情,颔下稀疏的白须上,染满了血污。 此刻,他似是刚从水下浮起,正在张大了双唇,急急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片刻之后,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碧绿的海水,立即被染成紫红,但那一口鲜血,对海水来说,毕竟是太少了!不是嘛,在一阵汹涌的浪花卷击下,立即散淡消失不见! 他注视到这种情形,面上泛浮起一个讥讽的表情,似乎在嘲弄他的生命,亦如这一口鲜血的脆弱,而不堪一击一样。 但是,他的潜在的人性本能,却倔强的不甘屈服于命运之下,他要挣扎,他要生存,他要报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放松了崖角,扎入水中,向远远的沙岸游去。 但那沙岸对于目前的他,似乎是太远了。他载沉载浮的挣扎着,足足花费掉一个更次,方才游到悬崖边。 他费力的爬上沙滩,立刻便累脱了力。他俯伏在沙上,急端了好半天,费力的盘坐起来,试着去调运星散的真气。 只是,他似乎受过太重的创伤,甚至连内脏都碎裂了,他才一运气,便忍不住翻涌的血气,口吐出血来。 他喃喃的唉叹着那异乎常人,异样冷漠的面目上,不由得掠过一阵黯淡的表情。 然而在瞬息之后,狠毒与渴望报复的意念,代替了黯然,在他那冷削的目光里,清楚的映出愤怒的火焰。 也许是这一意念支撑着他,他竟能踉跄的站立起来,蹒跚的向山坡上攀去。 那山坡十分倾斜,他攀抓住丛生的小树枝,手足并用,佝偻着攀登。粗重的呼吸声,震憾着四周的寂静,丝丝的鲜血,不停的自唇角,溢落在地上。 然而他并不因而停顿,他点燃起生命最后的火花,终至攀达崖顶。 三十余丈高下的崖顶上,是一片广约数十亩的平地,一面是临海的悬崖,一面是依山的绝壁斜坡,这面,与相对的一方一样,是数排林立的苍松,形成了二道天然的屏障。 那人,以垂死之躯挣扎上崖顶,先依在苍松上,狂喘一阵,才蹒跚的穿林而入。 这时,时值盛夏,林中空地上,植满的繁花异草,正在竞放吐艳,但却奇怪的,在此清新温凉的空气里,此际不仅嗅不到一丝花香,相反的却有阵阵的血腥之气,熏人欲呕! 天边,此际,西沉的银月,自树隙中突然吐露出光辉,空地上的一切,也突然清晰的呈现眼前! 啊!多扫兴啊!是谁践踏过花圃?使花儿折亡?是谁在花圃中熟睡呢? 啊!那不是睡,是死啊!还不止一个人呢! 那个方自攀上崖顶的人,目见这度多死人,竟然一点儿也不惊骇,相反的,他走近前一一数去,一个、二个……十六、十七,整整的十七个。 皎洁的月光,映射在那人的脸上,更显得他的面色,苍白惨厉,他踉跄的跨过死尸,一边向削壁的暗影里行走,一边竟哈哈的狂笑起来. 说他在笑,可不大恰当,因为那笑声残厉刺耳,令人闻之,不但毫无喜悦的感染,反会立时便毛骨悚然。如果当时有人在旁,真个听得,定会以为那是鬼哭的声音,而吓瘫在那里! 他自己显然不但不欣赏自己的笑声,同时也显然受不住笑声的震荡,而又“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只是,他已经不再介意自己的生死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诉说出他的心意,像是给武人们听:“你们这般自命不凡的狗东西,竟敢联合起来,到我这‘观日崖’上撒野,真太不自量了。如今你们丧命于此,该晓得我孤独客不是好惹的人物了吧?” 他踏过一个胖大和尚的肚皮,狠狠的踢他一脚,那尸体一动不动,仍然静静的躺着,而他自己却几乎跌了一跤。于是,他又复喃喃的骂道:“死和尚,你不是少林监院吗?为什么这般不济事呢?你师兄身任少林掌门,可比你聪明多了,他知道敌不住我孤独一掌,远远的在一边呐喊助威,让你们这批不知死活的东西,前来领死,真是活该……现在你安心了吧……我安心了吗?” 他反问自己!继续自语道:“不,我的心永远安不下来,我要杀尽这批参与阴谋的每一个人,这里已有了十七个,却都不是主谋,哼……有一天,我要踏上每一个主谋者的居所,将他们一一击毙,我要……令我的乖徒儿,为我复仇!” 他跌跌撞撞的走近绝壁,绝壁下有一小小茅屋,此际已然焚毁。仅余下一片灰烬了! 他绕过灰烬,在直立如削,生满青苔的壁上,找着一方修饰得极为巧妙的小洞,伸手进去自洞中掏摸出一只长形铁匣,挟在胁下,又复跌跌撞撞,向适才攀上的另一方走去。 天边的皓月,沉落了,崖顶上突然陷入黑暗之中,渐渐的,蓝缎子一般的晴空里,亮晶晶的白点子,也相继隐去,大地上因之更暗得伸手难见五指! 只是,这段黑暗的时光,并不长久,一盏茶时,东方的海波下,突然升起一轮火红的太阳,大地因之恢复了光明,一天也因之开始。 悬崖下,就在这黎明的当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孤帆,吃饱着徐徐和风,在起伏的波面上,向海上滑行,不一刻,渐去惭远,最后便仅剩一点帆影了! 崖顶上,那重伤垂危的老人,不见了。 但此际,在阳光初升的时候,蓦的出现另一批人。 这批人多半属于青年,约有廿余人。虽则身份不同,有道士有和尚,也有俗家,却均是一身劲装打扮,背后也一律斜背着兵刃。 他们一临崖顶,面上的表情,多半沉重中带有兴奋,仅有几个感情比较脆弱的,流出眼泪,默默的到花圃里辨别尸体,其余的,大多先跑到崖边,对崖下张望上几眼,方去工作。 这批人把十七具尸体,辨认清楚,用带来的席布,一一裹起,背在肩上,哑没声向崖下奔去,一刹时,走了个干净。 这可怕而又奇怪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但是这一夜的事迹,却被那一群收尸的青年人,散播了出去! 于是,江湖上,无论是黑白两道,均纷纷争相传播着:江湖人人畏惧的煞星“孤独客”,被七大掌门人联合而组的正义之师,铲除搏杀的消息。 但是,这雄踞武林廿年的孤独客,真的被击杀吗?这人人畏惧的煞星,真正是惨无人道,值得那自命是“正义之师”的七大掌门,联手去铲除吗? 这是个谜,武林中人,极少能知道得十分清楚,但这却非是永恒的谜!古人有句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虽然目前,尚无人得知确切的谜底,但将来,总有一天,会被人揭示出来的。 第一章祸起萧墙险中奇 第一章祸起萧墙险中奇 距离七大掌门,除杀孤独客之一夜,已有整整的五年了! 劳山,巍然耸立,风貌如昔,那观日崖颠,繁花如异常,不但是更行茂盛,崖上绝壁之下,却还兴建起一片精巧的房舍。 那精舍,雕梁画栋,雄伟至极,九座红砖楼屋,环绕而立,各有迥廊相通,依崖成半圆形,中央亭台,花木扶疏,布置得景色更加宜人! 这时,又当盛夏,崖上经海风吹拂,毫不炙热,尤其当黄昏来临,蔚蓝的天空,与海潮一色。夕阳似饮下过量佳酿,红红的面孔,奇瑰似血,碧波因之显露出紫薇,白云因之也转变成五彩了! 崖下,汐潮不停的翻出白色浪花,撞击着石壁,冲刷着沙滩,发出阵阵“哗哗”的声响。归鸟海鸥,旋翔在海边林间,与海潮组成一幅美丽恬静的画面! 该是做晚餐的时候了! 不是嘛!那正中一所红楼中,不正在升起阵阵的炊烟吗? 突然间,那中央一幢楼门开处,疾奔出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幼童,他快捷的迈动小腿,一溜烟跑进左侧的松林,回头看看,确未见有人注意,得意的笑着,便穿出林木,向斜坡下沙滩上跑去! 那斜坡,如今已开出了条石砌的小径,蜿蜒绕过沙滩,直达山外,以便精舍主人,与外间来往。 这精舍主人姓龙,共有兄弟九人,老大龙致礼,老二以下,以致义、致仁、致信、致忠、致达、致智、致孝、致勇为名,均已年过五旬。 这兄弟九人,早年散居四方,致仕经商,各营其业,颇多蓄储,仅老九致勇,性喜游侠,曾拜在泰山白云观,一毕上人门下,习得一身武艺,在江湖上闯出“过山龙”的万儿。 第2章 晚年以后,这兄弟九人团聚家乡鲁东“沧口镇”,检讨一生得失,发觉除致勇幸获佳儿外,其他八人,虽各娶妻妾数人,却均无所生。 因此之故,致勇的幼子渊儿,无形中成了龙家的宝贝,八位老人都恨不得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才对心思。 但,致勇亦仅一子,不但不舍,渊儿方值三岁,也万不能离开亲娘。何况,儿子只有一个,想要的却有八人,到底是过给谁呢? 争论商议的结果,兄弟九人决定团聚一齐,安渡晚年,共同养育渊儿,但等渊儿长成,娶妻生子,再分别过继。 因之,这风景绝佳的观日崖,便被他兄弟九人看中,建起华屋,安顿了下来! 一晃三年过去,渊儿已经成长了! 平日里,九老为爱惜渊儿,正中央一楼,让渊儿父母一家居住,楼下一间大厅,充作饭堂,每天午晚两餐,龙家老少全体,齐集此厅用膳,以便探视他们的渊儿。 渊儿既被如此珍视,自然是要啥有啥,随心所欲。只是,却也因太被珍视,到那去都有丫环婆子跟随,以防万一。 这一点可十分不自由,试想五六岁幼童,那能安份,不贪玩耍?这终日被丫环婆子盯着,不许玩水,不允玩泥等等限制,可实在令他厌烦,故此一有空隙,立即独自溜跑,到崖下沙滩上去拾贝壳玩儿。 如此,丫环婆子们,常为此挨骂,九老一家,也常常担心。 皆因,渊儿生长得十分不凡,品貌俊绝,堪称天下无双,直似天上仙量临凡一般。 龙氏第七老致智,早年曾任过知府,学识渊博,精通医卜星相之术,据为他相面,认为渊儿的骨格清奇,风仪飘逸,将来当必屡经奇险,屡获奇遇,而终至成一奇人。尤其童年,风险大重,稍一不巧,必致夭亡。 龙致智这么一说,渊儿的父母,致勇夫妇,生性豁达,倒是颇为高兴,但其他七老,却俱皆不愿不舍。 皆因,他等均将小渊儿视同己子,爱如己出,所望者,但能承欢膝下,支撑家声,与愿已足,根本不希望渊儿远游,履那等夭亡之险。 故此,龙家不但严命丫环,着紧渊儿,不令轻离之外,在渊儿五岁开始,遗责致智,担负起课读之责,教授小渊儿读书。 他们的意思,令渊儿读书,乃是一种束缚,以免他终日无所事事,到处游荡。 那知小渊儿聪慧万分,别人三日都不能完成的课业,他却只费上半日功夫,便可完成。 龙致智因之叹为观止,心知小渊儿应运而生,不是池中之物,过份勉强拘束,定必上遭天谴,到不如任他自由,顺时应劫,以顺天意好些。 故此,每日下午,只要渊儿能作完功课,他必然瞒着七位兄长,偷偷的放渊儿出去玩耍,只讲定不能令他人发觉,晚饭前必定归来! 小渊儿有此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十分珍惜,故每天总都能如约而返,瞒过众人! 这日黄昏,小渊儿一如往日,掩掩藏藏,自书房溜出楼外,奔下斜坡,到崖下沙滩去玩。 一年来他对于崖下之地形,已然摸熟,同时也在崖下寻了个隐秘洞穴,平日他将洞里,弄得干干净净,把拾来的好玩东西,全放在里面。 故此,他每次下来,必到这秘洞中玩上半天。 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口气跑上沙滩,便往这秘洞走去,那知还未到达,便发现崖下海中,停泊着一只小船。 他十分诧异也十分高兴,皆因这一带并非港口,又无其他人家,这船是那里来的?来此做什么呢? 不过,他还是十分高兴,因为从小到大,他还末接触过面生之人,更也未乘过船只,这船既停在这里,必是有人驶来,自己若能与他见面,不但可以和他谈谈,若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上船去玩会儿呢? 他边想边往秘洞走近,一边更自不转眼的盯着那船。 摹然间,他方一踏入洞口,便发觉有异,他那用贝壳叠成的小房子,不知被何人破坏,贝壳散落一地。 渊儿十分生气,赶紧跑过去拾取整理,那知方一弯腰,猛觉得背上一麻,人便晕迷过去,人事不省的倒在贝壳之上。 此时,在渊儿身后,凝立着一个大汉,年约三旬,一面凶悍之像,见渊儿倒在地上,竟不施救,反面现得意之色,好整以暇的自怀内掏出一封书信,放在地上,方俯身将地上的渊儿抱起。 他抱起渊儿,翻身一跃,纵出洞去,顺洞壁悄悄疾奔至海边;又一掠,腾身起二丈多高,轻轻的落在三丈外那只泊着的船上。 他放下渊儿,方待整理帆索起程,目光一闪,突见渊儿一身晶莹肌肤,小脸上泛出玫瑰红色,广额隆鼻,红菱朱唇,宛似玫瑰花瓣,剑眉人鬓,双目紧闭,眼睫毛恍如四柄小小扇子,促对儿叠合一齐,可爱俊逸之极态,不由得令他一呆。 他有些自惭形秽,心中尚未全泯的良知,突然告诉他此举实在不该。 他几乎要将渊儿送回,但恶意贪念,却不容他如此,一狠心将渊儿抱进舱去,放在破床上,立即扬起布帆,向海上驶去。 天色渐渐的昏暗了。 现日崖上的几所楼中,都一一燃亮起灯火,正中央宽敞的餐厅里,灯火更是通明,龙家九老与妻妾仆役,俱聚一堂,独独不见了小渊儿。 老大龙致礼性子最急,叱问丫环,龙致智却不慌不忙的拉起九弟,说:“大哥别急,我知道渊儿的去处,九弟你与我一齐去找他如何?”龙致勇答应一声,立命下人燃起灯笼,兄弟二人携手拾级而下。 崖底秘洞之事,他兄弟二人皆知,只因他二人生性豁达,对渊儿主张放任,虽知道渊儿常在秘洞中玩耍,却也不加问闻。二人出来之时,天色早暗,崖下暗影,更是阴沉,二人见状,心头不禁大急,皆因,若渊儿未出意外,绝不会在秘洞中呆上这么久。 龙致勇父子连心,惊觉不妙,立即放开七兄之手边道:“智哥,你在这等等,我独自去看看,渊儿可能不在那里呢!”说毕,不等龙致智回话,便即施展轻功,疾若风飘矢奔,人化一道黑影,猛向秘洞方向掠去,龙致智虽知这老兄弟,身具武学,却未曾见他施展过,这刻睹状,又惊又佩,一时方在怔神,又猛见崖下,闪出一道黄光,风驰电掣般飘了过来。 龙致智大吃一惊,眨眼再看,却见那黄光正是九弟手提的灯笼所发。 龙致勇掠至七兄致智身前,神色黯然,长叹一声,语音微颤的道:“智哥,渊儿他……他被人劫走了!”好似是晴空响雷,龙致智虽然是早有预料,渊儿必会出事,却再也想不到,出得这早。他目瞪口呆,期期的道:“真……真的吗?你……”龙致勇见状,心头一惨,扬扬手中的一封书信,边挽住致智右臂返身登崖,边道:“贼子已留下书信,声称要我龙家出银二十万两,三日后购买肉票,否则像杀渊儿。”龙致智闻言,心下略放,说:“贼人既然志在金钱,渊儿当不致有啥意外,如今但盼在三日内运来廿万银子,赎回渊儿,便是不幸之大幸了!”说话之间,二人已返回大厅。大厅中诸老环坐,静候宝贝渊儿回来,一同用膳,此时一见二人,仍未带回渊儿,第一个龙致礼,忍不住焦急,问道:“九弟,你们搞什么鬼!渊儿呢!” 龙致勇默默无言,将手中书信递过,龙老大见状,知有蹊跷,迫不急待,一把抓过取出信笺,大声念道:“字谕龙氏九老,汝子已安抵大爷寨中……目前尚称安全,三日后午时,盼备妥白银二十万,堆置崖下沙滩,至时大爷如遣人查收无误,申时当送汝子返家,绝无讹误,若汝等心痛白银,四日后大爷定当火煎雏儿,以饱口福也。闹海蛟君白……” 龙老大愈往下念,愈不是味道,又气又惊,语音为之颤抖,读至最后,竟然语不成声。 其他诸人聆听此信,未及竟篇,妇女辈已然暗自垂泣,其他八老,亦忍不住摇头叹息,面目变色。 龙致礼呆了半晌,老泪婆娑,语音沙哑,吆喝道:“反了,反了,这大胆贼人,竟敢劫持渊儿……”渊儿的母亲,柳氏夫人,虽嫁于龙致勇为妻,本身并不会武,性子最仁慈,这一闻爱子被动,立即痛晕过去。 龙致勇忙为她推宫过血,一旁的致智夫人,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责备她丈夫说:“你……你这个老师,怎么当的?天哪!可苦了小渊儿啦……他整天与你在书房里……被人家动走,到现在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 她边哭边骂,别人闻言,都立即引起同感,妇女们都纷纷责问起龙致智来! 龙致智哑口无言,只有垂头搓手叹息的份儿。一时里大厅中哭骂之声,交作而起,吵作一团。龙致礼身为家长,心头有气,看不过眼,“叭”的一拍桌子,叱道:“都给住嘴!”那时节长尊幼卑,秩序分明,龙老大一嚷,众人果然都静下来。 龙致礼等众人一静,继而温和的说道:“现在事情已到了这般地步,再后悔叫骂也是无用,为今之计,老九明日速即亲自下山,到城中银号提取廿万两白银,雇人运上山来,顺便携带老五致忠,老七致智的名刺,投府报案,请知府大人派人暗中协助查访,以防什么闹海蛟不守信义,不将渊儿送还。” 吩附一毕,立即挥手招呼老妻王氏夫人,一同回去。 其他诸老见状,亦各个随后返回住所,一时间大厅中只余下老七致智,与致勇夫妇。 致勇遂吩咐下人,将那尚未动过的晚餐撤去,令丫环将夫人扶入卧房休息,兄弟两人,愁眉苦脸的商议对策。 第3章 龙致勇身具上乘武学,龙致智才智过人,学识渊博,但却都投鼠忌器,想不出妥善法子。 第二日,龙致勇依言只身下山! 第三天果然雇了十几辆大车,数十名脚力,将一箱箱白银,运堆沙滩之上。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一天,二天……五天都过去了,那署名闹海蛟的恶徒,却一直不再出现。 九位老人,亲自轮流着站在崖上,察看是否有人来搬取白银,他们想:只要有人来搬走银子,则无论如何,渊儿总有被送回来的可能! 但是,一天天过去,廿万两白银,堆积在那里,一箱也不见短少,而渊儿的消息,亦更如大海沉石一般茫无半点消息。 老年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半月的忧戚?思念与焦灼,使九人中病倒了七人。剩下的致智忙着施诊,致勇则忙着购买药物等琐事。 致智早晓得,终究会有这一天,故此当时虽然急惭,过后细加推究,卜卦,知道渊儿因祸得福,终必学成一身奇学,须十几年后,方能归返家园。 他把这消息告知众人,其初皆不致信,反骂他胡言乱语,日子久了,却又不由拿这话自我安慰,盼望看这话,果能应验! 致勇本身是个江湖人物,生性豪迈爽直,平生也最是信服这位智哥。 他曾经下山多次,凡遇着江湖同道,便打听闹海蛟其人,但不料想竟无一人知道是哪路人物,根据推测,可能是少履中土的关外马贼,或是以海为家的海盗。 但这一说又都不像,因为关外相距劳山,何止数千里路,怎会无端到此作案?海盗呢?平常虽偶然登陆劫掠,但多数是靠打劫海上商船为生的,他等何能知晓龙家身世与独子的事情呢? 既然导不到结论,家中又这么多病人,龙致勇虽牵挂爱子,一时却不能离开。 同时,他亦深知渊儿身具奇骨,并非夭折之像,今虽然远离膝下,被人劫走,受点苦楚,虽不能免,生命却决无可虑,说不定机缘凑巧,果真应了智兄所说,练成那不世绝学呢! 因此,龙致勇渐渐的平下气来,与龙致智合力救治诸兄,更令人将白银一一搬回,重运进城里库中。这且不提。 且说那劫持渊儿的闹海蛟,果然是东海一名海盗。 那时的海盗,多半以打劫夷人通商纳贡的船只为主,夷人们船只巨大,珍宝特多,能劫得一只,可供海盗的吃喝玩乐上一年半载。 故此,东海上海盗,每劫得一只夷船,必然是化整为零,将盗船藏在海中荒岛的落脚之地,各个化装成商贾模样,分别到中原各地玩乐痛快,直到将钱财用尽,方才回去聚集再干这勾当。 这一来,海盗们履临中土,别人不但不能识破,还当是些个放荡的富商呢! 那闹海蛟在海盗群中,身份只是小头目,去年分得批赃银,独驾着一只帆船,在胶东一带登岸,吃喝嫖赌,乱搞一通,不到半年,便将那一批赃银花尽。 但这一次劫得的特别多,按预计可用一年,故而盗首与众贼约定一年之期,须等一年再往荒岛集合。 闹海蛟用钱太快,下半年生活费用,势必得另打主意。 因之,他打听得龙家九老,富甲一方,堪做他开刀对象。 只是,他同时也听得龙家老九,乃目下泰山掌门出尘道人的师弟,功力高绝,威名颇盛。 若是硬来,不但不易讨好,反可能泄露了行藏,枉送了性命。 故而,他才用这种劫票方式,劫走了龙渊,敲二十万两银子。 这一笔数目,在当时十分庞大,奢华富豪之家,也可以花用一世,他妄想弄到手里,远走高飞,易地去享乐花用,脱离那刀口啖血的海盗生涯。 他一连在观日崖下,潜伏了两天,查知渊儿每日黄昏,必独自下崖玩耍。 他计划劫走渊儿,驶船出海,到海外一座小岛之上,雇用些渔民渔舟,再回来帮他搬取银两,等银子到手,再令一渔民,送渊儿上岸,而他自己,既可携带这廿万银子,驶至闽海一带去落户立业! 那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虽然人不知鬼不觉的将渊儿点了睡穴,劫上船驶走,半途却意外的送了性命! 本来,这东海一带水域,闹海蛟航行多年,海上一切航海常识,了解得十分透彻,虽然是连夜开航,顺熟悉的航线而驶,则绝无触礁迷途之虑,从劳山脚下,往他的目的地,驻有渔民的小岛屿航行,有一段水域,却是十分惊险! 那地方渔民商船,均视若畏途,呼之日“黑礁屿”。 黑礁屿一带,海面下礁岩林立,锐利逾恒,风浪亦特别汹涌,船一驶入该域附近,立即颠簸起伏,难以操纵。 更可怕稍一不慎,船只触在礁上,立即碎成片片,无法修补不说,人一落海,必有大群庞大的虎鲨出现,吞嚼人类。 故此,船只一入该域,十只里到有九只,有去无回,人船俱毁。 所幸者,黑礁屿目标极为显著,其中有一块巨大的黑礁石,高出海面约廿余丈,四周壁立峭峻,顶上却犬牙交错,参差不齐,方圆最少有数十亩,遍体似是一整块礁石生成,远远望去,似一座海上城池一般。 过往船只,老远望见,立即改道,多绕行数十里,不敢欺近穿过,更无人敢攀登到那一大块礁石顶上,看看上面是何情况。 闹海蛟自劳山脚下,扬帆出海,以他计算,第二日凌晨,方才望见“黑礁屿”。 那时自黑礁屿转折向南,再有半日航程,便可达预计的目的地。 谁知,航行半夜,闹海蛟正在舵旁打盹,猛觉舟身颠簸加剧,“哗啦”“哗啦”的海啸声,震耳欲聋。 闹海蛟猛然惊醒,尚未查看出是何缘故,陡然间一阵巨浪,兜头压下,“咔嚓”一声,坚粗的独桅,立被击断,若非闹海蛟尽力抱紧后舵,非被那巨浪卷去不可。 闹海蛟一见帆桅断落海中,大惊失色,心知这一下即便不死,这无帆之舟,在这茫茫大海中,如何航行?那还能不被饥死饿死? 他惶然四顾,正瞥见前方,海面上升起一座小山,小山上水柱如龙,射入空际,达廿余丈后向船上落下。 闹海蛟一见,面孔上一脸的惊怖之色。他极快的思忖一下,觉得与其让那前方巨鲸所射的水柱压死,倒不如弃船而逃,或有生望! 他不等水柱压到,猛的跳到海中,潜入水内。 那水柱本来若打在船上,船身虽然坚固,亦必被打成碎片,舱里晕睡的渊儿,更不用提,非送掉小命不可。 谁知就在那水柱将临,闹海蛟跳海逃生之刹那,前方的巨鲸,突然把口一张,一股无形的吸力,猛的将那只长有丈半,宽有八尺的梭形小船,吸前二丈。 那水柱就在此际,“哗啦啦”一声震天巨响,落在海面之上,激起了数丈的巨浪,四处翻涌,闹海蛟潜在水下,被水柱重逾万斤的击力一压,顿时五脏碎裂,七窍流血,随浪花与若干鱼类,翻出水面。 那前面的一条巨鲸正在寻食,瞥见有鱼类被它所喷水柱击晕,那肯放过,猛的把口一张,发出一股吸力,海水鱼群,连同那一具独桅已断的小船,齐向那巨口中投进。 小渊儿被闹海蛟点中睡穴,酣然入梦,这一阵天翻地覆般大闹,仍未能把他吵醒。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小渊儿渐渐醒转,立即被一种酸腐之气,熏得直打喷嚏。 他还以为是在家里,习惯性叫声:“妈!”但等了半晌,他不闻有人答应,却奇怪的觉得身下卧榻荡动不休,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他有些害怕,骤然睁眼坐起,四面打量,只见天色十分黯暗,看不清楚东西,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绝非是在自己家里。 这一个发现,差点把他吓哭,但因他生性不凡,熟读过诗书,同时也受龙致智及父亲影响,懂得什么是“临危不乱”。他尽力压住心头的惧意,穷尽目力查看周围的环境。 他发觉所处之地,似乎是一只船舱,虽然他因未亲身坐过,不敢十分确定,但就房内的形势布置,可以想像得出来。 舱内此时的空气,酸腐之气淡了不少,但依然刺鼻熏人,船的荡动渐在减弱,像是停住不动的样子。 小渊儿在榻上跪起来,爬到床里,床里的壁上,有二扇木窗,紧紧的关着。 他想去把它打开,他以为开了窗,不但有光,也可以透入清新的空气冲淡这刺鼻的酸气。 “吱呀”一声,窗户洞开,外面果然有红光闪射而入,但可怕的是,酸味不但未见减轻,反显而更浓了。 小渊儿差一点便要呕吐,慌忙用小手捏住鼻于,改用嘴呼吸,一边站起来,向外面查看在他想来,所乘的既然是船,外面必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或是条款款而流的小溪。 那知,这一望不但把想像推翻,同时还使他如坠雾中一样的迷糊。 因为,外面似是个圆圆的大洞,乍然望见,和他那藏放贝壳的秘洞,差不多形势,只是大的多。 洞壁上似乎沾满了水份,映着那浮动的红光,反射出微弱的黄光。 洞的地下,似乎也是些粘水,正有不停的波动,自己所坐的小船,便停在这种粘水上,跟着摇晃。 这还不奇,最奇的是那红光的来源。 那红光不是天光,竟是由数个鸡蛋大小的红珠子发出,那红珠子有的在地下的粘水中,穿射游动,有的则满洞跳跃不停,像是活的一般。 渊儿愈看愈迷糊,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4章 他陡然觉着肚子里很饿,“咕噜”直响。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不知怎的会在秘洞中一下睡着,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想到“鬼”字,他不由又害怕,赶紧一手仍捏着鼻子,跳下榻来。 他摸摸索索,摸到一张木桌边,打开抽屉,摸着一块火石。 他屏住呼吸,“呼”的一响,把纸折打着,火光一闪,见舱顶上挂着个带罩的油灯。 渊儿人小,根本够不着那灯,幸亏他还有点力气,把桌子拉到灯下,站上去燃灯。灯光一亮,舱内纤毫毕现,只见除一榻一桌一椅外,别无他物,更别说可资充饥的食物。 渊儿跳下椅子,方欲开门出去,到外面去寻,陡听得“哗啦啦”一声暴响,船身猛的上涨,颠簸动荡,更加激烈。 他慌忙捏着鼻子,爬上木榻,到窗边去看。 只是洞里不知怎的,陡然涌进不少海水,海水中隐约尚有许多大少不等的鱼类,翻翻滚滚搅动不休。 自己所乘木船,因水量加多之故,亦上升不少,船舱已几乎顶着洞顶了! 小渊儿仰头注视,只见那洞顶,蠕动不休,粘粘的水份不断渗出,嘀嘀嗒嗒,落将下来,打着舱蓬,发出打芭焦一般的声音,而酸腐之气,逐渐转浓。 他因之十分惊讶害怕,猜不出这个何以自动。 正在怔神,突然一滴粘水,滴在渊儿露出窗外的小臂上,一阵疼痛,沁人心腑,小臂立即肿起一块,似欲腐烂。 小渊儿痛得不由的泪下如雨,赶忙缩回用手去抹。 那知不抹还好,一抹之下,连小手儿也因为触着那水,而肿涨起来。 他吓得要死,眼看着小臂上肿处化成粘水,嘀嗒而下,不知如何才好,直痛得连肚子饿都顾不得了。 正在此际,陡然间窗口外红光一闪,一枚鸡蛋般火红的珠子,自外面弹进,向渊儿面门射来,待等他发觉红光耀眼,欲想藏避,已然不及,堪堪便击在鼻上。 他知道这一下等被打中,鼻子非酸痛上半天不可,心里一急,猛一屈膝,以额头对珠子撞去,但听得“叭”的一声,撞个正着,渊儿直觉得额痛如裂,踉跄退步,一脚踏空,跌下木榻,仰面摔倒在船板之上。 这下摔得不轻,痛得他方一裂嘴,猛觉得额上,似粘着一块东西,又热又香,隐隐还有股腥气。 他速即撑坐起来,用手抓下一看,正是那一颗火红珠子,此时竟被他撞裂一缝,由里面渗出一缕又粘又热的液体,隐泛出强烈的腥香之气。 那液体很是奇怪,一流到手上,手上的红肿疼痛,立即消除,同时鼻端所嗅的酸气,已不如以前的刺入,像是被那珠子的香气化了不少。渊儿大喜,忙把那液体抹在小臂伤处,说也不信,一抹上,不但立即止痛,更还都恢复如初。 这一疼痛消除,腹中饥火又作,一阵阵“咕咕”连响,使得他想吃东西。 但有什么可吃的呢?他想,看着手里的珠子,心中跃跃欲动。 举至唇边,用舌尖舐了一下,觉得有点腥气,却是又香又热又甜,于是,他不再犹疑,立即用口唇在破处用力吸吮,将珠子液体,吸了个干净。 最后剩下的空壳子,索性也嚼着吃下,又脆又香,比液体还要好味些。 渊儿吃完了珠子,意犹未尽,伸手在额上擦擦,抹下那粘在额头的液体,方欲送到口里。 猛觉着双目奇痒难忍,不由主用手打揉。 那知不揉还好,这一揉双眼粘上了珠液,不但奇痒加重,更还有点儿刺痛的感觉。 他年纪幼小,不能了解,这乃是因为粘上了珠液之故,不但不即停止,反而愈痒愈揉,直到刺痛加深,痛不可当之时,方才警觉。 但此时虽然警觉,双目中已粘满了那种液体,虽把手放下,也已无用,直痛得小渊儿满地乱滚。 好一阵,刺痛渐渐消除,腹内那被他吃下的液珠,却又开始作怪。 一时,他直觉肚子里奇热无比,一股巨大的热流向四肢逸散,煞时间,只热得汗出如浆,一身短衫短裤,全被汗水湿透。 小渊儿躺在船板上,热得难耐,一气把衣衫全部脱掉,仍是不行。 这样过有一盏茶时,热气始渐渐消散,恢复正常。 但可怪得很,小渊儿虽说已不觉大热,自体内那股热流,却仍然存在,像一条小蛇似的,由小腹丹田处开始,穿行全身,使得他不但感觉到,那小蛇所经之处,又酸又热又麻,心里上也觉得极不自在。 他翻身由船板上爬起,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轻了许多,他轻轻一跳,三尺高的木床,不但一跃而上,还几乎头撞舱顶。 他又惊奇又迷糊,猜不透是不是那珠液做怪。 无意间闪目一看窗外,顿时吃一大惊。 “怪呀!”他想道:“外面怎的会变得这度亮了呢?”他走近窗边,外面透入的一股子酸腐之气已不再令人欲呕。 放眼一望,洞中的纤毫毕显眼前。 只见那大洞是个圆形,广有七八丈大小,肉色的洞壁,无一处不在蠕动,只是,此际壁上已不再滴水,而船下的水量,也显然渐渐的向下降去。 小渊儿伏在窗口,对水中注视,水色淡黄,十分粘稠,水中的鱼类,已然不见,只有少数的骸骨,沉在那深有丈许的水底。 此外,那水里还有火红的珠子、在不停的攒动游走,有时甚或远跳到水面上来,飞射不已。 小渊儿很想出去,但一思及适才水滴在身上的疼痛,便又裹足不敢妄动了。 同时,他也想再弄个珠子吃吃,但想起方才的那份热劲,也是胃口全消。不过,他虽不敢再吃,却想捉个来玩玩。 不是嘛,那球子又红又圆,还能止痛,若有个摆在手边不但好玩,万一粘上一点粘水,还可以拿珠子治治呢! 地面的水量,渐渐的消了,一尺,二尺……最后只剩三尺不到,凭着目力,可见洞底部也是圆的。 底部正中央,有一方黑乎乎的东西,长长的似是个铁箱子。 同时,洞后方水面上,露出个五六尺方圆的小洞口,想来那水必是由里面流出去的。 水中的珠子,似因为水浅之故,全部飞弹了起来,满洞飞舞,有时竟有一两颗,贴着窗口飞过,若是手急眼快,伸手必可以捞上一个。 小渊儿心中大喜,一边聚精会神的等待机会,准备捞它一个,一边猜想那洞底的铁箱子里是些什么? 果然,不大功夫,有一颗红珠划空飞近,小渊儿举手一拐,竟果真轻而易举的捞到手中。 他高兴得在床上直跳,细看那珠子形似蛋,晶莹光润,霞光闪闪,红光映人眉发。 他愈看愈爱,正想再去抓上一个,方伸头出去,猛瞥见不知何时,那后面洞口已然闭起,而前方突又显出一方圆三丈有余的大洞。 那洞方一出现,直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过处,一股洪流,汹涌而入,刹时间水涨船升,复又似乎撞到上面的洞顶。 小渊儿吓了一跳,慌忙抓住窗棂,稳住身子,方才未被那颠簸之势翻倒。 他坐在木床上,听到舱顶上“嘀嘀嗒嗒”响作不停,知道洞壁上又在渗落酸水,便不敢再伸出手去,以防滴在身上。 他年龄幼小,一刻也闲不住,静不下。这闲静下来,立即想及家中的父母伯伯,而发起愁来,本来像他这种年龄的儿童,一刻也离不开父母及亲人,否则他必会产生惧怕怯生的各种情绪。 何况,像他这般,处身于一种奇怪神秘而恐怖的境地呢? 不过,他虽然发愁想家,却由于他与生俱来的个性,而并不嚎哭。 他只是默默的设法,怎么样才能脱出这奇怪的处所,回到家园。但想想适才所见,一大一小的两个洞口,都似乎不能出去,而其他又无出口,何况,因为那奇怪的酸水,腐人皮肉,又不能离开船舱呢? 他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脱身的方法,不由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激烈的震荡摇醒。 醒来,第一个感觉,便是肚子饿。 但有什么东西可吃呢?除了手中捏着一颗红珠子之外,他实在想不起别的来。 他忍不住饥饿,便拼着忍受奇热的煎熬,将珠子咬破,先把那珠液吸尽,再嚼吃珠壳。 果然,将珠子吃下,腹中的饥渴立即止住,而奇热也跟着发作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比上次稍好。 而且,为时也较比短暂,出过一身大汗之后,热气渐消,而那条小蛇也似的热气,较前稍粗,穿行全身,又疾又快,身受之余,不但不觉酸麻,相反的,周身轻灵,心灵飘逸,体内似蕴有无穷的潜力。 他自然不会了解原因,却觉得十分快乐欣慰,爬起来一看,外间的水势又落。 于是,他重新加法泡制,站在窗口,去捞那自窗边掠过的红珠。 这一次,不知何故,那红珠只掠近,伸手一捞,便被握住,又快又稳,从未失手一次。 他一气捉了三个之后,前洞之口又放海水涌进,复又将船涌起。 经过两次,渊儿已不再惊怕,但此时不能出去,又睡不着,实在无聊。 于是他便爬下床来,到处乱着。这一看,却发现床下放着不少东西,拉出来一看,见其中有一把铁叉,通体钝刚打就,柄长五尺,头分两股,尖利异常,想来是在海上猎取大鱼用的。还有一付渔杆,杆为铁制,丝线粗如小指,十分牢固,渔钩又大又粗,比通常大十倍有余此外,便是些大人的衣衫碎银等等。 第5章 渊儿一见渔杆,心中一动,立即执到窗口,将钩丝放入水中。 水中此际,正有许多条大鱼,翻滚攒动,搅乱不休,有一条大鱼,长有丈余,一见渔钩,立即一口咬住。 渊儿双目,已大异过去,不但能明察秋毫,更还可透视海水,故此看得十分清楚。 他一见大鱼上钩,心中大喜,竟忘却考虑那丈余多长的重于自己的力量,便猛的挑杆,想将拉将起来。 但,真是奇怪得难以置信,想不到他喜极忘形的一挑,不但将大鱼拉出水面,竟还因那鱼咬钩不紧,未能钩紧之故,“叭”的一声,钩脱鱼飞,直撞到洞顶壁上。 那洞壁似有感觉,一被撞上,蠕动竟然加急一倍,而渗出之水更多,煞时间便充满腐酸之气,此际,渊儿虽然不怕,水中的鱼类,却似乎吃不消,不但一条条鱼腹翻转,转眼之间更连鱼骨全都化尽。 渊儿见状,不由得十分惊心,知那洞壁上渗出的粘液,必具有腐烂作用。 水量渐渐自后洞流出,船只渐次降落。 渊儿一杆在手,一瞥洞底那只铁箱,便小心翼翼的垂钩去钩。 一会功夫,果被他钩住铁箱上的铁环,拉上来一看,却打不开来。 他十分失望,一气便不去管他,径又去捉那红珠子,这一次成绩更好,竟将余下三颗,全部捉来。 他将之一一堆在床底上,八颗红珠,堆放一起,光华大盛,只映得全舱通红,十分壮观。 陡然间,外间之水,又复涨起,床上的红珠,因这一簸动,纷纷跳跃,有二颗竟又跃回水中去了。 渊儿见状,生怕珠子撞在木头上,会被撞破,立即双手去捉。 虽则如此,除却那两颗落水的不算,仍有两颗,被板壁撞裂。 他一气之下,便把那两颗破的吃下,其余则用衣衫包好,藏在桌子抽屉里。 二颗珠下肚,自然又不免出身大汗,但同时体内不仅舒泰逾恒,脚下更觉着轻飘飘的,直似意欲飞去一般。 他仰首望着裂处,方在出神,陡的自裂处滴下数滴液水,落在他脸上。 他大叫一声,赶紧去开抽屉拿红珠救治,但等到拿出珠来,却并未觉着痛苦。 他奇怪的用手一抹,凑近鼻端嗅了一下,酸酸的果是那水,但为什么失去了作用呢? 他想:“这大约是我吃多了红珠的缘故吗?”“那么,我是不用再怕那种水了。”他想着,胆气骤壮,更觉得红珠子不但好吃解饥,更还可贵。 他穿起衣衫,把红珠都放在怀内,拿着一个吃着,打开舱门出去。 外面仍动荡不休,但此际他恍似换了个人,不但身轻力大,更是沉稳异常,任凭那船身摇得多利害,他仍然不用扶任何东西,稳稳的钉在船面上,他在船面上打量一会,所见与窗口一样,再未见任何出口,却乘另两个落水的红珠,弹返之际,又将之捉了下来。 他满意的叹了口气,却又失望的摇着头。 此际,水涨船正高,洞顶距他的头顶也不过一丈,他仰头打量着,觉得那洞壁非石非铁,似乎是肉做的一般。 他却不敢置信,便跑进舱内,取出那铁叉出来,单手握住叉身,猛力向洞顶投去。 以他的本意,是想试试这洞壁,到底是何物制成,那知他因为连吃了四枚红珠,不但身轻体健,更早已洗毛伐髓,力气大增。 这一掷,在他是用尽全力,何止千百斤劲力,只见那铁叉去如飞矢,“嗤”的一声,不但将洞壁刺破,更还射进去一半有余。 那洞壁被又刺中,立即有一股血红的水份,汹涌射出,若非渊儿赶紧进舱,准被洒上一头一脸。 小渊儿方一进舱,但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洞壁蠕动之甚,前所未见,洞中水势翻涌,船身摇摇欲倾,吓得他赶紧抓住桌子。 陡然间,船身急转,“哗”的一声,连同着船下之水,向前方大洞外涌将出来。 渊儿人小在桌边看不见窗子外面,直觉得整条船如同腾空而起,猛然间“哗啦啦”一声大响大震,船似撞在岩石之上,船身破碎,舱顶四分五裂,小渊儿连人带桌,直摔了出去。 第二章鲸胃礁屿祸变福 第二章鲸胃礁屿祸变福 小渊儿紧紧抓住桌子,不敢放手,直觉得被那一撞之力,掼出去老高老远,“扑通”一声,连人带桌,跌入海内,向下沉去。 他“哎呀”一叫,一张嘴,立即灌了两口海水。 好半晌,下沉之力减轻,渐渐的又浮出海面。头一出水,小渊儿张眼一瞧,只见那四周,是一望无涯的大海。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廿余高下的黑礁石,附近四周,有散碎的木板,也有突立于海面之上的小块礁石。 他攀上桌子,坐在中央,回头一看,可不得了啦! 那后面十丈之外,浮现了一条小山也似的大鱼,高喷水柱,闪着两只浴盆大的眼睛,向他盯着,不时的张口作势,欲冲上前来。 但显然那鱼生得太大,附近的海面下,礁石密布,又多又利,使那鱼空自作势,却游不进来。 小渊儿猜不透原因,只吓得面目变色,心头惴惴,慌忙俯身在水里捞了块木板,双手执着,当浆使用,一劲在水里乱划,向前方一块广有丈许的黑礁石划去。 但是他年龄既幼,又无划船经验,既真个有船有浆,他也未必会使,何况又全是代用品呢? 故此,他划了半晌,直急得满头大汗,却仍只在原地打转,进不得一步。 小渊儿方在着急,猛声得水中“咔嚓”一声,所坐的桌子,一阵颤动,前进丈许,却险些将他倾覆在海里。 他吓得赶紧用小手攀住桌子,俯身向水下一看,只见那周遭的水面下,不知何时,已聚集一群大鱼。 而适才那一声响,便是大鱼把桌子腿咬断的声音。 小渊儿十分着慌,怕大鱼将桌子顶翻,自己落海,淹死倒好,说不定还会被大鱼嚼吃了呢? 但,怕什么偏有什么!群鱼嗅着了血肉之味,齐聚水底,等待着渊儿落水,有些个凶恶剑鱼更不及等待,动口咬嚼起桌子来了。 转眼间,四条桌子腿全被咬断,小渊儿在桌面上危如覆卵,心知再不想法离开,不大会功夫,连桌面都保不住了。 他惶急四眺,见前方那一块大礁石,距离已然较近,顶多也不过六尺。只是那礁石高出水面约有五尺,想上去确是不易。 他方在犹疑,陡闻得“咔”的一声,桌面已被水中的剑鱼特具的长喙刺穿一洞,差一点便刺在渊儿的臀上。 他大吃一惊,不遑多想,陡然间站起身来,猛力向那方瞧石扑去。 以他想象,只要能扑近礁石,抓着点边儿,就好攀上。 那知,如今他已非吴下阿蒙,这一施力猛跳,“嗖”的一声,全身射入空际,约有五丈多高,势尽下落,已越过那礁石多得多了。 他又惊且骇,复因不懂得武功之故,不晓得提气轻身,空中化式,堪堪便落在水里。 危急中,往往会发挥人类潜在的本领,小渊儿年纪虽小,不但潜在的能力强,却还无意中得遇了千载奇缘。 故此,他一见要落下水,猛的便臂腿齐舞,挣扎着往前方一尺外一块较小的黑礁石落去。 他虽然不知武功是为何物,这一手舞足蹈,却暗合了轻功中空中停身化势的式子。 因之,那即将落水的小身躯陡然间前移一尺,结结实实的跌了个“五体投地”。不过,这一来不但比落水好些,且还使得他有了点自信。 他怔怔的爬起来,抚摸着微微作痛的额头、双膝与手心,怀疑的询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嘛!在以往他常喜欢蹦跳,最高也不过能跳五尺。如今,不但跳得高,飞得也更远,这不是奇迹吗? 他想了半晌,当然想不出原因,便把心事放下,而觉得寂寞无聊起来。 他于是想跳到那一方较大的石头上。 有了上次经验,也有了初步的自信。他小心的忖度两下的距离,双脚并拢,两腿微屈,双手握拳后伸,做好了跳跃的姿态,猛的长身一登,“唰”的一声,跳出去两丈多远,正好落在那大礁石上。 不过,虽然落上了,却站不稳当,落地之后,前冲了两步,仍然一屁股跌坐在石上。 他虽然跌得龇牙咧嘴,双手直揉搓屁股,心里却非常高兴。 因为那礁石上不但宽大且还平坦,石头边还摆着个铁箱子,十分眼熟。 渊儿细看那铁箱子,正是他在那怪洞里钓起之物,想是小船撞碎之际,摔到这上面来的。 小渊儿将铁箱拖到石头中央,当作坐位,坐在上头,用双手支着下颔,打量四周。 前面的那条小山一般的大鱼,仍然未走,在三十余丈外,游来游去,直向这面怒窥。 海面下,一群群丈余巨鱼,万头攒挤着,来回游动。 天空中,太阳已然偏西,看样子顶多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黑了! 渊儿不由得想道:“我怎么办呢!那个大黑礁上,有人家吗?附近怎么也没有船呀?唉!……若是能看见船,我一定得喊“救命”,求他们把我送回家去!我糊里糊涂的离开家,妈妈一定会想死我的?还有爹爹及伯伯们,他们不都很爱我吗?” 他胡思乱想,一会又想道:“不,我不要回家,在家里伯伯把我管得那么严,没有一点自由。我若是看见船,求他们救我,却不说出我家的地址来,那么,他们不知道地方,一这会把我留在船上,那多好玩呀! 第6章 终日里东飘西荡,有多么自由自在啊?” 他这么漫无目的想着,看儿那大鱼老是不走,不由又奇怪的忖道:“这是什么鱼呀?这么大!他为什么不走呢?他为什么老盯着我呢?唉!你快走吧,要不,别的船看见你,虽然有心救我,也不敢过来呀!”想着,觉得有点儿饥渴,在怀内掏出个红珠来吃。 那红珠映着日光,霞光流转,份外明亮,海中那大鱼一见,巨口连张,发出“呜呜”之声,似是怒极,所喷的水柱,向渊儿射来。 但,一人一鱼相隔过远,那水柱虽凭地打不着渊儿,却激起无数浪头,四下翻滚,水中的鱼群,当者立被压毙。 小渊儿见水柱打不着他,心中大定,目睹这巨浪山涌的奇景,不但不怕,反而拍手叫。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东方的月姐儿,缓缓升起,天空中星辰也渐都显出。 但奇怪得很,小渊儿竟不觉有半点天黑的迹象,在他的眼里,四周仍然是亮如白昼,除了看不见太阳之外,一切与白天并无二致! 他诧异的以为自己是来到一个奇妙的世界,却不知这正是因为他食下红珠,双眼里粘上过珠液的缘故呀。 其实,那红珠乃是世界千万年难得一见“鲸珠”,正是在他前方巡行不去的大鱼之精血所化。 原来,小渊儿在熟睡之际,他坐的那只船,突然遇上那条巨鲸。 那巨鲸已然生长有几千余年,体积之大,无与伦比,它当时正在寻食戏水,一吞之下,竟将那独桅已折的梭形小船,吞入肚中。 小渊儿醒来所见的秘洞,便是那巨鲸之胃。 那巨鲸每将鱼群吞入胃里,必自胃壁里渗透出带有腐蚀作用胃液来,将食物肉类化成粘水,灌入大肠,由肠壁吸收。 小渊儿所见后方的较小圆洞,便是大肠的入口。 那胃液既具有腐蚀作用,小渊儿沾上一滴,怎能不小臂蚀烂,痛彻心腑呢? 这还是幸亏他居于舱里,胃液蚀不透木板,才令小渊儿得免于难。 至于那红色珠子,乃是那巨鲸之精血的结晶,每千年始能生长一个。 若一条鲸鱼,能生长万年,结成十个“鲸珠”,而再过千年,鲸珠硬化,变成内丹,则那条鲸鱼,便能够化身变龙,白日飞升。 那条巨鲸,已具有九个“鲸珠”,论年纪已有九千余年.再过一千多年,鲸珠硬化,便可以兴云作雨,化龙飞腾。 却不料,小渊儿机缘妨合,误打误撞,前往连食下鲸珠五枚,体质大起变化,体内秽浊之气尽行化去,周身三百七十九处大小穴道,全被打通不算,而珠液所化之热流,潜凝于体内,日后小渊儿若得明师指点练武,不但能闻一知十,身轻体健,其真气运用,更可化无形而为有形,事半而功则倍之。 除此之外,那珠液更具有明目特效,常人若能将珠液滴在眼中,只须少许,便可视黑夜如同白昼,若练武之人,精通玄功,稍一凝目注视,还可以透视云雾,视百十里外之景物,如有目前一般的清晰! 小渊儿迷迷糊糊履尽奇险,获此奇缘,虽说是机缘巧合,却也是福缘深厚,否则只稍一不慎,小命儿早已送掉多时了。 那巨鲸吞下小船,却不但不能将之消化,而得不偿失,虽已怒极,却因那鲸在目前只能以胃壁之蠕动,弹动运动鲸珠,以助消化,却尚不能够以意驾御,故此无法收回。 到后来,小渊儿无意之中寻出一柄鱼叉,想试试洞壁何物所成,而对准洞顶全力投掷,深没一半,使巨鲸胃部,惨遭重创。 巨鲸在伤痛之下,猛然间将小船呕了出来,而直向礁石撞去。致使船身破碎,木片纷飞。 小渊儿若非紧抓住桌子,虽可免惨遭鲨鱼之吃,却也必被淹毙不可! 那巨鲸,虽不能以意驾鲸珠,却因那鲸珠是他本身的精血所化,总有些气机相通,故此知道尚有五枚在渊儿身上。 这一来,他既不舍得抛下鲸珠不要,再想要吞嚼掉小渊儿,以报食珠之恨,怎肯就走? 但,可恨那地方正是渔人船商视若畏途的黑礁屿水域,海面下锐礁密布,别说是它那庞大的身子游不进去,便比它再小一倍,也是无望。 故此,那巨鲸在外围空自急怒,却只好看着小渊儿,津津有味的吃着他的鲸珠。 小渊儿可是不知道,他自己曾经历过多大危险。他坐在瞧石上,唯一盼望着海上赶快出现条海船,来将他救走。 海风渐渐的大了,巨浪被海风吹着,不停的打击礁岩,发出阵阵雷鸣般声音! 天空中月姐儿已走到了头顶上,若如今是黑夜来算时辰,目下说正是午夜了呢? 小渊儿无聊的坐着,虽不觉寒冷,却十分讨厌大风,因为,那风力似乎要把他吹走一般,若不是他用手紧抓住下面的铁箱援手,整个的人,一定会飘起来的。 因之,他不敢松懈、不敢闭上眼睡觉,怕会重落在水里。 他一径睁大了眼睛,向四周远处眺望,盼着能在某一方发现只渔船。 忽然,呀!那高大广圆的黑礁石右方,不正出现了一片帆影吗? 小渊儿一见那片帆影,也不管两下到底距有多远,便蓦的站起来,手乱挥,大声叫嚷道:“救命呀!救命呀……”他自服食鲸珠之后,中气充沛已极,这一发喊,声音竟盖过了风浪之声,远传十数里外。 但那船距离他立身之处,不但远超过七八倍,根本听不见叫声,便真能听见,也不会驰进这视为鬼域的黑礁屿一带来啊! 小渊儿连喊了数十声救命,那船却仍然朝前直驶,并未曾改变方向向他驶来,故此,一会功夫,便消失了踪迹! 小渊儿大失所望,刚刚颓丧的坐下,却陡地听到自那方高约二十余丈,宽有十几亩大的坚礁石巅,飘下来一阵脆润的声音问他道:“喂,什么人在下面乱叫啊!你是落难的吗?”小渊儿惊喜交加仰头一看,只见那犬牙交错的黑岩石顶上,站着个衣白胜雪的姑娘。 那姑娘凝立岩巅,衣衫被海风吹着,飞舞飘荡,宛似是凌空仙子,好看已极,奇怪的,那姑娘生长有一头金黄色秀发,用一方白绢缚住,自右肩垂向胸前,直达腹际。 小渊儿见状,纳闷想道:“这姑娘不是人吗?头发怎会是黄色的呢?”那姑娘问了一句不见回答,又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在那儿吗?”小渊儿闻言,暗忖:“这姑娘是瞎子吗?怎么我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我呢?”想着,便舞起手臂,叫说:“大姐姐,我在这儿,你看不见我吗?”那姑娘似是“咦”了一声,说:“你能看见我吗?我真的看不见你在那里呢?”小渊儿一听,心想:“敢情这姑娘近视,不是瞎子啊?”便掏出两枚鲸珠来,握在手中摇动着,说:“大姐姐,我在这儿,你救我上去好吗?”那鲸珠一被掏出,黑暗中立即腾起了两团红光,将方圆丈余内,映照通明。 这一来,礁石上的姑娘,似乎看清了渊儿,“哎啊”一声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嘛!怎么会飘流到这里呢?你别怕,我下去救你上来,乖乖的等着,别掉下水啊!”那姑娘和善的叮咛着,语音一落,便自失去踪迹,想是去设法来救他了! 小渊儿十分感激姑娘的热心,便静静的坐下,来等那姑娘来救。 另外,海中的那条亘鲸,瞥见小渊儿取出鲸珠,立即巨吻连张,发出“呜呜”刺耳的声音,同时它还不停的喷着水柱,发出‘哗哗”天翻地覆的声音来。 小渊儿知它游不近来,便也不去管他,径自用目光四下搜索,以待能发现那金发姑娘的身影。 约过有一盏茶功夫,小渊儿果然发现自那黑礁石左方驶过来一只小船,长有丈许,宽只三尺。 那姑娘端坐其上,双手操桨,十分熟练,自林立的小礁石缝中,左穿右插,其快如矢,飞驶而至。 小渊一见大喜,站起来叫道:“大姐姐,我在这儿哪!”叫嚷之间,那小船已然划到礁石旁边,那姑娘放下双桨,随手抓起一条绳索,未见她恍肩作势,仅只是长身之间,人便“嗖”的一声,飞飘上岩顶,站在小渊儿面前了。 那姑娘一见小渊儿,生长得天上仙童一般,俊美可爱,觉得大出意外,立即弯腰蹲在小渊儿面前,伸出两只玉也似的柔荑,抚住他的两肩,嫣然而笑,柔声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会流落到这里呢?” 小渊儿双手托着鲸珠,发出阵阵红霞,映在那姑娘脸上,只见她年纪十四五岁,玉面洁白胜雪,柳眉棕黄,眼睛发蓝,大异于所见一般人模样,但配着那朱唇皓齿,雪肌金发,却又极其的美丽动人,尤其是那一点颊边的酒窝深旋,象牙般鼻翅儿微煽,整个看去,恍似那秋菊,予人以清奇高贵的感觉。 小渊儿一时看得出神,竟未曾听清她说的什么? 那姑娘见状,摇摇他肩膊,又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呀?饿了吗?”小渊儿这次可真听清了,他摇摇头表示不饥,两眼仍盯在她的脸上,嘻笑着说:“大姐姐,你真的很漂亮呀!”那姑娘垂目而笑,似有羞意,旋即抬眼望着他说:“你不也很漂亮吗?唉,你不冷吗?快跟我回去吧!有话等到家再说好了!”说着,一手抱起渊儿,一手携起那铁箱于,轻轻一跃冉冉飘落船中,那小船竟未见因之摇动。 小渊儿观之,那姑娘轻功,竟已达上乘境界了。 小渊儿不懂这些,只觉得这姑娘处处都怪。不过,却怪得有趣,使他不但不怕,反忍不住想探探姑娘的底细。 第7章 那姑娘坐下,将他放在怀内,双手执桨,轻轻划动,小船立即调转头来,向来路驶去。行程中,姑娘又问起渊儿的姓名,与飘流经过,小渊儿就所知,一一道出,并还提出疑问来,询问姑娘。 那姑娘听着,除却万分的惊讶外,却一点也猜不透,那会流血、会蠕动、会冒酸水的怪洞是什么东西。故此,对渊儿之疑不但不能解答,自己反也弄了一头雾水,拿不准这自称姓龙名渊的小娃儿,所说的是真是假。 但,看看渊儿真挚的表情,看看他手中握着的鲸珠,她似乎又不能不信。 于是,她思索一会,叹口气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想若是我师父活着,一定会知道的,唉……只可惜他在一年前就死了!”小渊儿坐在姑娘怀内,直嗅得阵阵幽香,沁人心肺,背靠在软绵绵的酥胸上,十分舒服,方想问话,那姑娘已道:“小心坐着,快进洞啦,有话回去再说吧!”渊儿一看,见小船已然驶到与适才立身处相反的一面,这一面也是壁立如削,无路可通崖上,方在纳罕,突然间,姑娘右桨一拉,左桨一推,船身陡地左转,眼前一暗,再看时,已然转入一仅距水面五尺的水洞里。 小渊儿虽觉眼前一暗,乃是因为由光强处进入之故,但一入其内,仍然是看得清楚。 只见那水洞,似乎甚长,曲曲弯弯,深不见头,水面宽有丈半,每一转弯处,洞顶上均挂着一盏油灯,发着昏黄的暗淡光彩。 姑娘对水洞中情形十分熟悉,舟行其中,虽曲曲折折,却毫未减低速度。 那水洞煎是往里,愈是广宽,顶上距水面,亦是愈远。最高处竟有三丈。一会功夫,小船又是一转,眼前陡的转亮,小船也已然钻出水洞,抵达到一片寒潭之中。 那潭形似一圆,广有一亩,潭水清澈,水色苍碧,潭中游鱼成群均不甚大,往来穿梭,优游自在之极。潭边上尚又停的有几只小船及一只大船. 小渊儿一入潭中,便似是身入仙境,左瞻右顾,目不暇接。人也似被这意外的奇景,惊呆住了。 原来,那礁崖并非如一般人想像一般,是个光秃秃不毛之地。 正相反,那黑礁外观虽然是壁立如削,其内却是个广有数十亩大小,那盆地以寒潭作为中心,四周自崖边倾斜而下,斜坡上,繁花似海,苍松林立,更奇的,苍林掩映间,还隐隐有屋舍露出。 不但此地,那东西两面斜坡上,被人工开恳有十几亩梯田,层次分明,田中长满了稻麦之属,微风拂过,起伏奇致,另具有一种田野之趣。 小渊儿看着奇怪,问道:“大姐姐,那些是你一个人种的吗?”姑娘摇摇头,将船靠在潭边,携着小渊儿登岸,边道“不是我。是他们那些人种的。”说着,指指北边那松林中的房舍。便提起铁箱,领着小渊儿向南边走去。 南边的奇花最盛,异香浓郁袭人,丛树处处,果实叠叠,直看得小渊儿垂涎三尺、口馋不己,却不好意思开口。 姑娘是看出他的馋意,微笑着道:“你饿了吧?别急呀!一会到了我的住处,有比这更好东西呢?”小渊儿红脸笑笑,故意拿话岔开,道:“大姐姐,你贵姓啊?这儿是什么地方?你师父是谁?”这一串问说,直问得姑娘“扑哧”而笑,说:“小弟弟,你别急嘛!等会儿到了我那儿,自然会都告诉你的!” 渊儿因之便不再言语,默默的走了一阵,七转八折,陡然走到一幢精舍之前。 那精舍背依崖顶而建,通体漆成白色,方方的全以岩石砌成。 一进门,是一间大厅,厅中明灯高悬,家具桌椅,均一律以青石磨成,正中央壁上,悬挂着一幅丹青画像,上面画着一位年约五甸的清癯老者,相貌奇古,傲然凌立在一株苍松之下,满面毅然漠落之色。 画像上款是“先师孤独客遗像”,下款写着“弟子云慧敬绘。”画像两边,还悬着一付对联,看笔法铁划银钓,力透纸背,看意思却是,上联是“但问此心无怍惭”,下联是:“何妨屠尽天下人”。 小渊儿已通诗词,一瞥此联,猛吃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写的,怎的会这么凶法?”想着,急看下面落款,见却是:“孤独客私书自省”七字。 小渊儿生长在温暖的家庭之中,虽然年龄尚幼,却是宅心仁厚,故此十分不满意署名孤独客这人的说法,不过他十分聪慧,见这室内再无他人,知道那姑娘必是那绘图的“云慧”,而孤独客必是她口中的“先师”了! 那姑娘见他进来,一直注视室中字画,便嫣然一笑,放下箱子,转了出去。 一会功夫,又自转进,手中托着个大玉盘,盘中放满了点心,鲜果之类,一一摆在桌上,笑着道:“小弟弟,你不是饿了吗?快先吃点现成的东酉,等明儿天亮了我再做好的给你吃!” 小渊儿闻言,也未在意,便坐在桌边,老实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问道:“大姐姐,你可是叫云慧吗?”那姑娘闻言一怔,旋即眸珠一转,嫣然而笑道:“呀!你还会认字吗?真了不起,我是叫云慧,那像上便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已于一年前故世了!”提起师父的故世,她那玉雪一般的面颊上,不禁掠过一片黯然痛惜的阴影. 那阴影虽只是一掠而过,小渊儿却看得十分清楚。不知为何,他竟会对这位陌生的姑娘,自心底产生了关注之情,他不愿见她伤心,故而,立即用话岔开说:“慧姐姐这颗珠子好吃得很呢!你吃两颗尝尝好吗?” 云慧摇摇头,表示不吃,小渊儿却已然拿了两颗,送到了她的唇边。 她目睹小渊儿便笑的面庞上,充满了真诚与祈求之情,便不忍严拒,顺手接过来过:“好!好!我吃一颗吧,剩下一颗,摆着照亮倒是很好玩呢!”小渊儿不依道:“不行,我这儿还有两颗哪!要吃你就得都吃了!”云慧依言,一气将两颗吃下,觉得入口香甜无比。入腹之后,珠液便化成一股热流,到处乱窜。 她身具深奥武学,过去随孤独客习艺,终日耳濡目染,深知天下灵物之药性,故此体内一产生此种感觉,立知这红色的珠子,必是天下灵物之一的内丹之类,对人身内功,大有裨益。 因之,不敢迟慢,立即盘腿趺坐椅上,凝神调息,以神役气,运用内家玄功,引导着那股热流,循平日真气串行路线,游行起来。 那云慧质禀清奇,所练又是玄门正宗,虽年纪不大,却早已深具上乘火候。 但到底因年青之故,未能贯通任、督二脉。这一来,得此鲸珠热流之助,不多时便将这两脉打道,功力骤然增加了数倍。 小渊儿在旁,见她那垂目趺坐之状,深以为怪,却并不去过问,一径在吃着可口的细点果子。 慧姑娘运功三匝,但觉得气机流畅,灵台净莹,知已获益良多。 美目悠悠睁开双眸,冲着小渊儿欢然一笑,道:“小弟弟,你这珠子的功效真大啊……你可吃饱了?”小渊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慧姑娘又道:“走,我带你去洗个澡,然后去睡觉好吗?”小渊儿答应一声,云慧便领他转入后面浴室,为他脱衣倒水,又找出自己过去所穿的衣衫,看他换过,方带他走进卧室。 渊儿进屋一看,只见那房间白玉为床,锦帐绣被,锦凳妆台,无一不是白色,清雅高贵,纤尘不染,正是慧姑娘香闺。 慧姑娘把他抱放在榻上,盖上被子,歪身亦卧在一边,说:“夜已深了,快些睡一会吧!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为你把那厢的书房收拾出来,你就暂时住在那儿好吗?”渊儿自食下鲸珠之后,体力精神都异过去。此时虽已深夜,却一点不倦。且自从见着姑娘,一连串疑问闷在心头,不询问清楚,如何能睡得着呢? 因此之故,他便提出异议,对姑娘道:“大姐姐,我现在一点也不倦,你快告诉我吧!”云慧自见小渊儿,便深深喜爱了他,因之才体贴温柔,将自己的绣榻,让于他睡。 此刻见渊儿精神抖擞,毫无倦容,便知必也因食下红珠之故。因之便也不起身,并卧在床上说:“好吧,我告诉你,这地方名叫黑礁屿,因水下礁石太多,渔人都不敢接近。二十年前我师父孤身出海,经过此地,一时好奇才攀了上来。发现这屿内不但不像外面礁石一般可恶,还是个世外的桃源呢!” 小渊儿惊奇的打断云慧的话头,问道:“慧姐姐,你师父既能从外面岩石上爬进来,本领一定很大吧?”云慧微微一笑,道:“那当然啦!他老人家成名江湖,有三十余年,向无敌手,无论是黑道白道,均都是闻名丧胆,故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本领之大真是难以想像哪!”小渊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催问下文,道:“后来你师父怎样了?”云慧接着说:“我师父当时,发现这一片盆地,十分高兴,同时也发现盆地中央的潭里,有一条水洞,平时岩外潮涨,将洞口淹没,但一到午夜子时海潮必退落一个时辰,那时则水洞开放,可资通行船只,故此不但隐密,尚还有一宗奇处。” 小渊儿忍不住又问:“是什么奇处啊?”云慧翻侧过娇躯,纤手抚着小渊儿面颊说:“这潭中之水,虽与大海相通,却毫无相同,不但清冽可口,可资饮食,水中更生着多种的淡水鱼类,味道鲜美,与中原河流所产的相较,不但毫不逊色,甚且更有过之,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师父在中原虽具盛名,却无一知心友人,他老人家自幼便受尽人情冷淡,饱尝了世态炎凉,因此十分灰心,在学得一身本领之后,自舍弃真名不用,自号孤独客,在中原行侠仗义,击杀无数险恶小人,因之而不得世人的谅解,称之为‘武林煞星’。” 第8章 “他老人家既发现这等理想的避世所在,便决意在此建居,二十年来只每年两次,购买用品之时,偶然出游之外,便终日在这屿上,饭酒练武自娱!”“同时,他老人家还在附近海岛上,邀来几家笃诚仆实的渔民,悄悄的迁来屿上,自耕自食,做那葛天之民,与他同享清福!”小渊儿也侧过身躯,与云慧对面而卧,瞥见她金发蓝眸,肌白鼻高之态,不禁又问道:“慧姐姐,你是从那里来的呢?为什么和我们……”他本来想说:“为什么和我们长得不同呢?”但话到口边,却又怕云慧有所忌讳,顿住不说,把话儿咽了回去。 云慧见他满面疑惑之状,老盯着自己的头发眼睛,已知他话中所问何事,便坦然述道:“一十四年前的夏天,我师父驾舟远航,至中原购买用品,归来之时,远远瞥见这黑礁屿附近,停留着三只巨船,他老人家以为有人发现了屿中天地,但他仔细打量,却见其中一船已然触礁,正在沉没,另两船停在一旁,不但不打救遇难之人,反乘机劫持破船上所载财物,杀害遇难的灾民。” “他老人家瞥见这等情形,立时大怒,加急赶来,却仍是晚了一步,未能救出一人。”“我师父找出盗首,欲加责问,何故如此忍心,讵料竟语言不通。”“他老人家知道这乃是一众倭寇,一怒之下,一掌将盗首打下海去,放才逐走余下的贼人。”“那时正值白昼,水洞为海水淹没,船不能进,我师父使暂时在屿外大兜圈子,一来等待时辰,二来想看看有无残留的落难之人。 “那知这一来却发现了我。”小渊儿本是皱着眉头,谛听这凄厉惨杀之事,此时一闻云慧说到她自己,便不由问说:“慧姐姐,你那时在那里呀?”云慧似想起自己身世,凄然一叹,语音微颤,说:“我那时也不过刚刚满月,当时大约是被我父母放置在一只破木箱中,船沉之后,那木箱随波逐流,流泊到水洞附近。”“师父捞起一看,发现在我身旁,放着一把宝剑,一枚戒指。”“那宝剑、戒指形式与我的模样均不类汉族所有,师父当时,也猜不透我到底是那里人氏。”“但他老人家,一生孤身自处,十分寂寞,见我颇为可爱,便决心养在身旁。”“当我五岁之时,师父便开始教我读书习武,说要造就我,成为孤独客唯一传人。”“以后几年,我已经稍稍懂事,见自己与别人都长的不同,便询问师父,要知父母是谁。”“他老人家,对我痛爱万分,缠我不过,便决心潜入海底,看看当年所沉船只的形式,藉以判断我的出身乡里。”“他老人家一潜入水中,便是一天,当时我年纪和你相仿,分外胆小,一天不见师父,便吓得直哭。”“第二天师父自海底回来,一连休息了两天,方才告诉我,说那只沉船,不但庞大,构造亦极特别,颇类目下常来中华纳贡的葡萄牙人所乘。”“师父为此,特带了宝剑戒指出航,到宁波的市舶,找人去问。”“他老人家在宁波雇了个通译,与当时来华的贡史倾谈了一天,始由那宝剑戒指上认出我父母的来历。”小渊儿奇道:“慧姐姐,你是什么葡萄牙人吗?葡萄牙在那里呢?”云慧泪波莹莹,泣然垂涕,小渊儿拉下她腰上罗帕,只为她抹泪,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云姑娘见他如此,心中十分高兴,握住他的小手,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葡萄牙国是在那里,据师父告诉我,是在很远很远的海边,那里的人,长得虽与我一样,却说着种很难听懂的语言。” “据师父听那位葡萄牙人说我父亲生前,是一个全国闻名的剑手,我母亲是当时最富有的美人。不过他们的姓名都又怪又长,师父当时未能记住,而我也仍不晓得。”小渊儿问道:“那么这名字,是谁起的啊?”云慧道:“当然是我师父啦!”说完,又道:“我父亲的那把宝剑,是件宝物,锋利异常,虽然看去颇钝,却能把别的兵刃撞折。”“同时,我母亲的那只戒指,也异常珍贵,上面的一颗钻石,大如拇指,价值连城。”“我父与我母相恋成婚,生活十分美满,却不料为当时的国王看见,不但生心想攘夺宝剑戒指,更欲使我母充任嫔妃。”“我父母十分恩爱,不愿意分离。便相携逃往外国,购买了一条巨船,雇了若干水手,循贡使来华的道航东来,想到这东方寻一片清净之土,安居生活!”“谁知,不蒙天怜,方达这华丽之城,不但触礁船沉,更还遇着了倭寇劫掠,全部葬身于附近海底了!”云慧自小被孤独客养大,并不记得她父母一点音容,但骨肉天性,仍不免凄然垂泪,伤起心来! 小渊儿边为她擦抹泪珠,边以小手抚摸着她的金黄秀发,口中呐呐,却想不出适当的安慰之言。 云慧瞥见一付关切焦急之态,芳心中颇觉安适,不由对这奇异的陌生小孩,产生更多的爱怜!这份爱怜,在目前来说,还只是半手足——甚或可以说是母性的爱怜。 因一者小渊儿虽然是俊美无匹,却到底只六岁,不足以惹人涉及情丝。 再者那云慧,自孤独客逝世之后,独身而居,虽说屿内尚有渔民家小,却都是凡夫俗人,不足以令她推心置腹,畅诉衷曲。因之便十分寂寞。 小渊儿不但俊秀绝尘,敏慧可爱,更重要态度温顺,对她似关心之极。 两人虽说只相处了极短暂之时,那云慧却也不由得爱上了他。 云慧收住眼泪,感激的盯视看身侧的小渊儿,使得小渊儿颇不自在。 于是,他便提出问题,问道:“慧姐姐,你将来要回到葡萄牙国去吗?”云慧坚毅的摇摇头,说:“不,葡萄牙国根本没有我的亲人,我回去话都不懂,去干什么?将来,我倒是要去中原,替师父报仇,报完仇我立即就回到这里,也找个徒弟教教,便永远不履人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睑的肃穆坚毅之色,似是在下什么决心,小渊儿听不大懂,却又十分的渴望学武,以便学好了能够仗义行侠,为人家排解纷难。 原来,小渊儿读过史书,小心眼里,十分的羡慕古代的游侠,他日常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学会本领,优游自在的漫游山川,超然物外的为人排解急难。 他为此曾经请求过父亲,教他习练武术,但每次的答复,父亲总说他年龄太小,要等几年长大再说。 如今,他听云慧说,孤独客创法称雄武林,虽未见云慧一展身手,想来她既是孤独客之徒,一定不会太差,这一听说她想收徒,便立即喜上眉梢,试探着问道:“慧姐姐,你要报什么仇呀?你看看,我还够资格做你的徒弟吗?” 云慧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嗤”的一笑,道:“你想作我的徒弟吗?”小渊儿又连忙点头。 可是,云慧却幽幽一叹,说:“不行啊,我年纪也小,功夫尚没有练达绝顶,又怎能收你呢?再说,便是我练好了武功,也一定先得为师父报过了仇,才能收徒啊?”说着,她不由为她那亦师、亦父、亦母的唯一亲人,泣下数行泪,说:“小弟弟,你不知道,我师父死得好惨呀。”“五年前,他出去购物,一去月余,归来时,不但身受重伤,复已然奄奄待毙了。”“我当时很怀疑,什么人有如此功力,能将师父击成这样子呢?”“不过,我不敢问,我忍着焦急与害怕,为师父服药医治。”“但那伤势太重了,师父的五脏不但震裂,同时还中了巨毒,若非是师父内功深厚,能提住一口真气,压住伤毒的恶化,怕早已回不来了。”“他老人家,知道已经无救,回来的第二天,便把我唤到他面前,对我说出了原委。”小渊儿瞪大了眼睛听着,心中早先对孤独客一点点不满,不由得竟被同情代替,他便问:“是谁这么可恶,把你师父打成这样子的?”云慧抹着颊上的泪痕,切齿道:“师父当时的气机已弱,先嘱我好生依照他携回的铁匣里一本秘笈练武,练好了之后,便去找那中原七大门派的掌门之人,为他报仇。他还想说些别的,但未及语终,使撒手仙逝了!” “依我想,师父的仇人,必不止这几个,一定还有很多,否则,以师父功力,虽不定能胜,却总能逃得回来的。”“自那以后我日夜不辍,依照师父遗留的一本秘笈苦练,盼望着早日有成,去报那血海深仇!”小渊儿瞥见她蓝眸中,闪射着愤怒火焰,十分可怕,同时,也觉得万分同情于她的处境,使不由长叹一声,似安慰似惋惜,道:“唉!可借你不能收我做徒弟,否则我学成本领,一定会帮助你,去打那些坏人的!” 云慧闻言,也幽幽一叹,说:“我不收你,实在有很多原因啊!第一、我比你大不许多,也正在学习锻炼时期,尚无有资格做你师父。第二、我一旦达成,必须先离开这里,去寻找仇人。那些仇人,既能加害师父,想必是十分厉害,我这一去,亦必然凶多吉少,万一身死,留下你在此屿中,于心怎安?故此,你如果有志习艺,还是另投明师,比较妥当。” 但她见小渊儿满面失望之色,转又不忍,继道:“不过,在你未离开以前,若有兴趣,不妨跟着我学学,等有便船打附近经过之时,我再请他们把你送回家吧!”小渊儿一闻此言,目前有功夫好学,大喜过望,立即扑倒在云慧身上,搂着她玉颈叫道:“慧姊姊,真的吗?你真好啊!” 第三章巧获丹书凌古今 第三章巧获丹书凌古今 小龙渊漂流到黑礁屿附近,被一名叫云慧的异国少女救到黑礁屿上,接谈之下,原来那云慧,乃是葡萄牙人,她自幼被天下第一剑孤独客收养,不但完全不全她本国语言,一切生活习惯,亦与我国人无异。 第9章 只是,五年前孤独客在劳山为人所算,击成重伤,归来不久,便自逝世。临死,孤独客叮咛云慧好生练武,艺成之后,且记着为他报仇。 那云慧自幼生长在黑礁屿上,不但视孤独客若父,且日常耳濡目染,也沾了孤独客之孤僻思想。 小龙渊年纪尚幼,但却是聪敏盖世,俊若天人。 他生于富贵之家,身为独子,兼挑有九家香烟,日常所受,父母伯父之无上的宠爱,对人生看法却又不同。 他日常梦想着习成绝艺,将来好以财济贫,以武行侠,管尽那人间不平之事,让世人均获得安乐与幸福!如此,他对于云慧所述的仇杀等事,不但诧异何以会发生,同时也颇是同情与不满。 不过,他年龄到底还是太小,故而想不出所以然来。 再者,他听云慧说,孤独客武功凌盖天下,雄踞武林三十余年,便不由想跟着云慧学习。 云慧芳心里十分爱惜这小渊儿,但由于一者她自己也不过十四,武功尚未大成,不足以收徒;二者尚有复仇的大事在身,不能多担搁时光,而不愿收小渊儿为徒。 只是,她不忍令小渊儿太过失望,因之答应他,在未见便船在附近经过,不能将他送走的情况下,暂允他随着自己学习些扎基功夫。 小渊儿大喜过望,搂着云慧的玉颈,连声叫道:“慧姊姊,真的吗?你真好!你真好。”“好,乖乖的听话,慧姊姊就教你练武,现在天快要亮啦!你睡一下吧!我可得出去练功呢!”小渊儿自从连服下五颗鲸珠,精神大异于从前,根本一点也不想睡觉,但听了这话,不敢有违,怕云慧不教他武功,因之便乖乖的闭上眼睛,故意装睡。 云慧见状,轻轻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方转身飘然出室。 小渊儿躺在床上,虽然竭力想睡,无奈精神太好,怎么样也睡不着。 同时,这几天的遭遇,怪的犹如奇迹,在他的小脑海里不停的兜圈子,想找出个迹底来。 小孩的心性,是一刻也安静不得的! 他想了一刻,得不到答案,不由有些儿不耐烦,终于,忍不住想起身到外面看看! 此际,天尚未明,室内自吹熄灯火之后,本该是一片漆黑才对。 但奇怪的很,在小渊儿眼中,却仍然亦如白昼一般,光明异常! 他不知此乃他所食鲸珠点目之效,却以为此地不同于中原,而无昼夜之分。 他悄悄的溜出卧房,步入大厅。凝神谛听,直觉得这所房子里,除却有一人沉睡之外,并无别人。 他想,既然慧姊姊声称练功,必不会另外找地方睡觉,则那沉睡的声音,亦不会是云慧所发。他潜出厅门,放眼四眺,由于立身高处,屿内一切,均尽收眼底。 但见那一切景物,沉寂异常,对面的林舍内,更无半点人影,看样子都还在梦中也说不定! 他转过房角,向屋后一看,只见那后面生有苍松数株,枝叶结扎,与房等高。屋后是壁立礁石,却高过屋顶,远远望去,其上是犬牙交错,宛如是一列城墙垛子。 小渊儿顺着屋角,走到屋后,隐隐听到那礁石顶上,有阵阵呼吸之声。 他好生奇怪,猜想可能是慧姊姊正在上面。 他好奇想探看究竟,却又怕被云慧发现,他悄悄蹑足松树之下,仰头上望。松树巅枝叶繁茂,恰巧平着礁石。 爬树的本领,小孩子最是拿手,小渊儿自幼在林木间长大,虽说被家人看得紧,但一有空隙可乘,却也从不肯放弃练习爬树的本领。 他自食鲸珠,身体已变得格外轻巧。他轻轻抱住树干,双腿交替攀登,不一刻,不但爬上树巅,骑坐在一枝细弱的横枝之上,更还没弄出一点声息。 礁石之巅,果然有一块二丈方圆的平地,三面被锐利的礁石抱住,仅有对内的一面,是平坦的。 此际,云慧果然是还在上面,她悄悄面东而立,两眼平视,目不转睛,一双纤纤素手,曲支在后腰之上,两掌掌心,贴抚着背后腰眼,樱口微闭,两个鼻孔之内,随那呼吸之势,喷出两团白雾。 那阵阵的海风,轻轻拂过,云慧的满头全发,以及那一身白绢罗衫,均随着风势,微微而拂,而那两团淡淡的白雾,却一动不动,宛似实质一般。 小渊儿心中大奇,双目眨都不眨,紧盯着云慧的如花娇容,想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戏法”。 正东方,太阳渐渐的自海波下升起,放射出亿万道虹光,照彻了宇宙。 云慧似乎受不住日光的照射,鼻中喷出的白雾,渐渐浓厚,瞬时间,不但罩住头部,便是那上半身也似隐若现了。 小渊儿张口结舌,简直就看得呆了,也不知经过多久,转眼间,眼前的人影与白雾陡然尽失,小渊儿方自错愕,但觉得腰上一紧,陡然间腾空而起,一下子落在原先云慧站立的岩上,耳中立听得一阵银铃一般脆笑,说道:“小鬼头真不听话,好好的觉不睡,却爬到这么高的树上来,也不怕摔着吗?” 小渊儿惶然转身一看,慧姊姊娇容若花,语气里虽怪他不肯听话,玉面上无一点儿不悦之色。 小渊儿心下稍定,方待解释,云慧纤手一摇,止住他开言,说:“好啦!你既不愿意睡就在一边陪我练功夫吧!”说若,未待语落,陡的一晃香肩,娇躯平射而起,闪电般掠过树梢,落在屋顶上,只一垫脚又复腾起,只一闪,便翻落在另一面不见。 小渊儿方在疑惑,突见慧姊姊去而复返,不过手上却多了一把宝剑。 那宝剑制作甚怪,剑护手银光灿烂,若似一碗,覆住手面,剑身亦作银色,闪放光华,长约三尺,宽厚似乎相等,均只有一指多点,圆圆的橡一根长通条。 小渊儿好奇,等云慧飞落岩上,要过来细看,只见那剑身,是椭圆型,两边刃口极钝,方要用手去摸,云慧却急忙止住道:“快别摸,你当它不锋利吗?”小渊儿点点头。 云慧接过剑去,对一旁黑色的礁岩,轻轻一削,恍似是刀切石腐一般,一点声音未发,便削下一大块来。 小渊儿伸了伸舌头,表示惊异,云慧“嗤”的一笑,旋正色命他退到一边,自己凝立中央,左手捏诀,右手执剑,一招一式,慢慢的练起剑来。 小渊儿聪慧盖世,虽从未练过剑招,却能过目不忘,他看着云慧,一招一试,慢慢演练,虽不能体会出其中精奥,那出招架式,却被他记得颇全。 渐渐的,云慧的剑招,周而复始,逐渐加快,不多时,但见那一条剑光,幻成千条,环飞于一丈之内,隐泛出撕风破空之声,若似一座银山,将云慧罩在中间。 一个时辰过去,那银山蓦然而收,复合成一支宝剑,而云慧面不红,气不喘,浅笑盈盈的站在小渊儿面前。 小渊儿何曾见过这等剑法,这一见云慧收剑,立即拍着小手掌叫好。 云慧得意的轻掠着额际乱发,意态真诚的望着他,说道:“小弟弟,我真得感谢你送我那两颗珠子吃呢!我吃了它们,不但打通了任、督玄关,功力更也是增加了不少,在往日,我虽练,却总是不能达到今日境地,每次练习内功因护身罡气凝练不成,双眼总是被太阳映射得生痛,而练剑也非得出一身臭汗不可。今天你看我,不是大大的不同了吗?” 小渊儿“啊”了一声,笑道:“慧姊姊,是真的吗?那么我一连吃了五颗,不是也可以有助于学功夫了吗?”云慧沉思有顷,方道:“这个我也搞不大清楚,不过总必是有帮助的,只可惜你不懂调息运气之法,不能以真气驾驭精灵之气突破玄关收为己用,实在可惜,否则功力必可以像我一样,一日千里呢?” 小渊儿闻言,不禁有点泄气,云慧见状,便鼓励他道:“不过,弟弟你还年幼,只要肯苦练,等长到我这年纪,一定会比我强的。因为,那红珠的灵气,虽未能立即吸收,却总还有你体内,慢慢的我教你凝神调气之法,一窍打通,立可以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呢!” 小渊儿这才雀跃,拉着云慧的纤手,仰面跳着叫道:“那太好了,慧姊姊。你快教给我吧!我一定肯用心学的,不然你看,我已经学会了舞剑呢!”说着,伸手要过云慧的宝剑,跑至中央,站立在方才云慧练剑之处,一招一式,依样葫芦般舞动了起来。 云慧起初,当他是小孩好奇好玩,故意作耍,那知两招一过,小渊儿竟能够循规蹈矩,一路施将下去,一丝不苟,一点不错。 这一来可大大出于她的预料之外,她又惊又喜的注视场中的小渊儿,一直看着他施完一十二式。 这一十二式,看去虽极简单,却是孤独客一生的心血结晶。 孤独客幼得异人传授,深通各派剑术绝学,晚年隐居于此屿内,深觉各派武学,虽各具玄妙,却多有不足之处。 因此之故,他综合各家剑法、掌法与内功,自创出剑、掌各十二式,定名曰“孤独剑法、孤独掌法”。 而内功则综合佛道两家之正宗调息功夫,研究出“静坐调息”与“天地罡气’两种。 所谓“静坐调息”,乃是将真气运于体内,为固本培元之基础,亦即是“天地罡气”的基层功夫。 而“天地罡气”,乃是将真气运于体外,吸收天地之精英,据为己有,化无形为有形,再化有形为无形,练臻绝顶,真气与天地合而为一,神至意会,意至气随,口鼻肌肤,均可以随时发出真气,结聚于体外,可以防身,可以反震,以掌力推出,可以伤人,端的妙不可言。 第10章 孤独客创出此“天地罡气”功夫,他自己却因锻练时间过浅,未克练成,因而才身受重伤,含恨而死。 那云慧习此也不过七八年,本来非三十年以上,不克练到她此时的境地。那知,自服了鲸珠,任、督两脉豁然畅通之后,一夜功夫,竟能够结成薄雾,岂非是奇迹出现吗? 至于那剑术、掌法,虽仅有一十二式,却俱是无上精华,极难领悟其中之精微奥密。今早练来,不但她自己已有大成,便是小渊儿施来,也已是初具规模,怎能不令她惊喜交集呢? 她一等小渊儿练完,骤然跑上前,一把将他拥在怀内,边亲着他的小脸,边激动无比的说道:“渊弟弟,你真是了不起,真是个神童啊!怎么一下子便能学得这般的维妙维肖呢?”小渊儿见云慧这么赞他,转觉着十分不好意思,他涨红着小脸,想谦虚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云慧瞥见他尴尬之状,“噗嗤”一笑,接过宝剑,一手抱起他来,道:“现在该吃饭啦!咱们下去好吗?”小渊儿无言的点点头,将面孔埋在云慧的肩上。 云慧脆声“格格”一笑,笑声中,人如飘风,自岩上飘掠而坠在树下。 她放下小渊儿,拉着他一同缓步入厅。 厅中,此时正有个年约五旬的妇人,洒扫灰尘。 云慧一见,便招呼道:“赵妈妈早,你看这是我昨夜在海上救来的小弟弟,名叫龙渊,可爱不可爱!”说完,又对小渊儿介绍道:“渊弟弟,这位是赵妈妈,她来这已有十几年了,我就是被她带大的,脾气好极啦!以后有什么事,就请她帮你做,赵妈妈一定很高兴的,是吗?赵妈妈!” 这最后一句,是对赵妈妈说的。 那赵妈妈自从两人入厅,便一瞬不瞬的打量小渊儿,眼光中充满了惊讶、爱惜与高兴的表情,此刻闻言,走近前摸着小渊儿顶门,口中“啧啧”不断的说道:“唷唷,好漂亮的小哥儿,怎么会漂流到咱们这呀!啧啧,这可好啦,有他在咱们这儿,慧小姐可不再寂寞啦!小哥儿,你别害怕,就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只管吩附我,千万别客气认生。” 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说:“你看我,真老糊涂了,只顾说话,你们俩都饿了吧,别忙,我就去端饭来。……小哥儿,你爱吃什么,告诉我,以后我替你做,决定能让你吃得舒舒服服,又白又胖,像我们小姐似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已经走到后面去了! 云慧让小渊儿坐下,方欲将宝剑送入书房中归入鞘里,一眼瞥见昨夜携回的那只铁箱子尚摆在门边,便问小渊儿道:“那是你的行李吗?”小渊儿摇摇头,告以得箱经过,又道:“这箱子真怪,像是一整个似的,怎么也打不开来,不知到里面放着什么,慧姊姊,你有办法吗?”云慧将箱子提放在桌上,仔细一看,只见那箱子长有二尺五寸,宽厚各有一尺,除中间有一提手铁环之外,四周均无缝隙,真似是一块整铁铸成。 但若是一块整铁,以体积而论其重量,应该在百斤之上,但此箱最多也不过三十斤,显然中间必是空的。 她举手来摇摇,听不出中间有何响动,一气之下,便用手中的宝剑,沿箱子的边线,轻轻削去。 那宝剑果然削铁如泥,只几下子,便将箱盖削开。 小渊子站在椅子上,伸手打开顶盖,一看箱内,竟放满了一些铁叶子。 那些铁叶子,长有九寸,宽有七寸,薄薄的用两根牛皮筋穿成一串,像是梨花片一般。 云慧将那些铁叶子取出,放在桌上,“叮当”“哗啦”,乱响一片,再看下面,却又是一层,与铁片大小相同的竹片,亦是用皮筋串着。 小渊儿伸手取过,一瞥箱底,“哗啦”将竹片一丢,伸手便抓,原来那箱底下,竟放着一柄短剑,与一个扁扁的铁匣。 小孩子都喜爱武器,小渊儿一见短剑,那能不伸手便抓呢! 他抓是抓出来了,但就是抽不开,急得直在桌子边乱跳。云慧“嗤”的一笑,接过一看,只见那短剑,连柄也不过两三尺长,型式古朴,柄鞘皆作血红颜色,柄有三寸,一面雕刻着“丹血”,另一面则是“丹心子铸”四字。 云慧一按哑簧,抽剑出鞘,方及一寸,剑身之红光,已然映满一室。 小渊儿拍手大叫,云慧也不由颇为惊异,迅速抽出,但见那剑光,不但照耀得满房通红,剑芒伸缩不定,更还觉得那剑身跃然欲飞,震颤不停。 云慧深知,这柄剑年久通灵,不甘为人驾驭,急忙运功用力握住。 小渊儿不知天高地厚,瞥见那剑身颤动不休,剑尖虹光伸缩,长达半尺,认为好玩,便要伸手去摸。 那知手方伸出,尚未触及,云慧刚要喝止,那柄剑陡然间一阵急跃,立将小渊儿手指地破流出了鲜血。 小渊儿与云慧,同声惊呼,小渊儿急忙缩手,云慧骤然力泄。 那宝剑一沾血腥,剑芒顿时暴涨,乘云慧一个把执不牢,陡然间被它一挣,跃然而出,急向对面的小渊儿射去。 云慧警觉,见状“哎啊”一声惊呼,尚未喊完,纤掌一招“分光捉影”,竟未将那剑抓回。 小渊儿本就惊痛,一见那剑对己飞来,更是害怕,畏惧中带血的小手,伸出一挡,不知怎的,竟将那剑柄捞住,而那柄宝剑,竟更是光芒尽敛,转成了暗红之色,也不再震颤挣扎作怪了。这一连串的事故,写来甚慢,但当时确实在刹那间同时完成。 那云慧在一招未能将宝剑捞住之际,早已急煞惊煞,但眨眼功夫,目睹这奇迹一般的变化,更觉得奇煞。 不是嘛!以她的功力年龄,竟不能制住一柄宝剑,却偏偏小渊儿会能收服,这岂非令人惊奇? 她一怔之后,见小渊儿小手,还在不停的流血、便急忙把剑鞘递过去,道:“小弟我去拿药来为你裹伤,你快把这怪剑收起来吧!再伤着别处,可不是玩的!”说着,不待语落,便在房内施展轻功,飘掠入书房去取伤药。 回来一看,小渊儿不但不顾伤痛流血,更还是喜上眉梢,双手执着那柄丹血宝剑,尽自玩耍不已。 她又痛惜又好笑,觉得这孩子实在大胆,走过去将剑还鞘,放在桌边,细心的为渊儿服药包扎。其实,她一看之下,那伤并不多重,虽然流了不少血,却只割破了中指。 她包裹完毕,叮咛他自己当心,不可用伤手弄水,不可将纱布取掉,小渊儿一一答应着,另一手却仍在玩着宝剑。 云慧知他深爱这柄短剑,便道:“别玩啦!反正这剑是你的,等学会了剑法,再用不好吗?现在你还太小,弄这种利器,还不大适宜,等下午我为削柄竹剑好吗?”小渊儿喜悠悠连忙答应,赵妈妈恰好端着托盘进来,她瞥见桌上的东西及点点滴滴的鲜血,哎啊叫道:“怎么啦!慧小姐?小哥儿的手怎么割破啦?”云慧告诉他原因,赵妈妈连声念佛,说:“阿弥陀佛,小哥儿可不得了呀!俗语说得好,刀枪无眼,万一伤着别处,该是怎好,快别更弄这捞什事了!”说着,将盘中饭菜,摆在桌上,怜惜的要看小渊儿伤手。 小渊儿却是毫不在意,喜嘻嘻的道:“赵妈妈,没要紧,你也一齐来吃饭好吗?”赵妈妈见他无痛苦表情,便放了心,闻言摇摇头,一面搬开那只铁箱子,擦净血迹,一面又道:“你姊儿俩吃吧,我还有事,等一刻不迟。”说着已然走去,小渊儿吃饭也不肯老实,边吃边翻动桌边的一串铁片,那知方翻开一页,便惊叫道:“慧姊姊,你看这上面还有字哪!”云慧放下碗筷,将铁片整个翻转过来,诧异的仔细一看,却是未看见任何字迹,便不信道:“别胡说啦!那里有字!”小渊儿指着首页,说:“这不是吗!这儿不明明写着四个大字,‘丹书铁卷’吗?”云慧凑近一看,只见那铁片虽未生锈,却是乌黑光滑,哪有字迹? 她十分不信,小渊儿能见的字迹,自己偏看不见,翻开一页,所见却仍然相同。 她皱起秀眉,望了望小渊儿,说:“这页上也有字吗?”小渊几十分奇怪,说:“当然有字!怎么你看不见吗?”云慧迷惑的摇摇头,小渊儿便大声指着上写的字迹,道:“丹书血剑产于秦,暂封铁匣沉海心,他年出世睹天日,光耀神州震武林,慧姊姊,这不是一首诗吗?”这一来云慧不能不信,那上面确有字迹,但却奇怪为何自己会看它不见?她迷茫的望着小渊儿,心中想道:“这孩子处处有异常人,定必是大有来历,这丹书所载,产于古代秦时,留书人竟能先知,算准此时会出世,则此人不但神通广大,必也与小渊儿有缘。否则这书上字迹何独小渊儿一人能见?” 那时节人们非常迷信神鬼之说,云慧因不知小渊儿双目因经过鲸珠之液的洗擦,能明察秋毫,只当那留书人故弄玄虚,乃是独留于小渊儿一人,不准别人窥视。 小渊儿没有这么多心思,见云慧不答,便一面吃饭,一面翻看,翻不几页,又发现上面,竟还有许多图画人像,遂又高兴的嚷道:“慧姊姊,你看,你看,这里面还绘着图呢!”云慧被他这一叫,惊醒过来,边坐下用餐,边摇着螓首,道:“渊弟弟,我不看啦!你留着自己一个人看吧!以我想,此书必是套练功的秘笈,留书人有意将它沉入海中,似知道今日必然会为你所得。不过,看他的用意,似不欲别人窥学,所以叫别人看不见上面的字迹,既然这样,我等身为后人者,也不该拂逆前人之意,自今以后,你可以自己按图索骥,小心拜读,那上面功夫必然会厉害得很的!” 第11章 小渊儿欣悦不已,便又从首页看起,一会儿看完两张,反合上铁页,喟然长叹,像煞有介事般,说道:“慧姊姊,我看完上面的序文啦!真不得了!这位留书人丹心子,本领可真是大极啦!” 云慧怕犯了留书人忌禁,虽不欲窥练上面的武学,却想知道这书的来历,闻言忍不住问说:“丹心子是什么人呀?是留书人吗?渊弟弟快告诉我嘛!”小渊儿“嗯”了一声,兴高彩烈的转述那序文所载,道:“慧姊姊,对啦,这丹心子,正是留书的人,他生于战国,乃道家祖李耳之徒,传得李老祖练丹、罡气、与剑术,在济鲁沂山里苦修了不知有若干年代,将‘玄天罡气’,演化成‘丹铁神功’,更因此神功,以他本身的三昧真火,丹田血气,合沂山神铁,铸成了这柄丹血宝剑……” 他指着桌上的短剑,继道:“他铸丹血剑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斩杀当时在东海一带,兴风作浪的五条孽龙的巢穴,但不料想五条孽龙,十分厉害,激战三昼夜之久,丹血子还不能伤着孽龙的一根汗毛,反险被孽龙吞掉。” 他一气之下,便跑到一个荒岛上,重练剑法,模拟着飞禽走兽搏斗神态,针对着孽龙的飞腾身法,研创成“丹血屠龙十九式”,方才重新去找那孽龙搏斗,这一次果然成功,竟毫不费事,一举将五条孽龙杀个精光。” “他取了骊珠与内丹重返沂山,以内丹配合灵药,炼成了‘赤龙丸’九颗,他自己吃了两颗,便飞升成仙了。”“不过,在他仙去之前,因不肯令他的绝学与灵药默默无闻,故才用铁片录下他的绝学,以竹简录下神农医术,将骊珠剑书,全密封在铁箱之内,沉入海中,希望日后,有缘人在冒险犯难的考验下,得到他这箱东西济世救人。” 云慧听得入迷,神往不已,想及一个人独斗五条飞舞腾空的孽龙情况,不由得敬佩得五体投地。 她因之十分笃敬,正色对小渊儿说道:“渊弟弟,你既然能得着这只铁箱,可见得福缘深厚无匹,自今以后,应该潜心向学,习会这两部奇书,方才不辜负丹心子老前辈一番苦心呢!” 小渊儿见她说得慎重,便也收起了笑容,正色同答:“慧姊姊,我一定听你的话,刻苦用功,将来作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丹心子前辈在天上高兴,好吗?”云慧欣慰点头,拿起那扁长的铁匣,凑近鼻端,嗅了一下,说:“这里面大概是骊珠与赤龙丹吧?序文中提到服用的方法了吗?”小渊儿点点头,说:“序文中说过,这赤龙丹火热之极,必须先练成初步的玄天罡气,晓得调息方法以后,才能服用,否则,因不能运气疏导散热,吃下去非被活活的热死不可。”云慧将铁匣放下,小渊儿望着她一会,若有所思的又道:“慧姊姊,你不是已会运功调息了吗?那么你就先吃一颗吧,这样一定会帮你早日练成功夫呢!”云慧心中一动,想想却道:“算了!要吃等你练会了玄天罡气的初步功夫,咱们一齐服用好了,现在别再谈啦!快吃完饭,我该去练功了呢!”小渊儿心中亦急着想学丹书铁卷上所载功夫。闻言不再多说,三两下吃罢,便欲翻阅丹书。 云慧忙止住他,将铁卷竹简,宝剑铁匣,统统拿起,道:“渊弟弟,来,我带你到书房里去,今后你住在里面,不但可以研习这两部书,无事时还可以翻看其他的书呢!”那书房,位于大厅左侧,与云慧的卧室,遥遥相对。小渊儿随她进去一看,只见那房间东南两面,关着四扇落地大窗,光线充足,窗下摆着两张书桌。 西面靠墙立着个大书柜,琳琅满目,何止千卷。 东边则是一具短榻,石质雕成,其上并未铺任何被褥! 云慧将两串典籍放在桌上,把宝剑摆在书柜顶上,铁匣却放在抽屉里。她一边做事,一边说:“渊弟弟,这是我师父生前住的地方,现在虽让给你住,可不准在房里顽皮。再者,书中若有生字,可查阅柜中的‘说文解字’,或是写下来问我,至于其他琐事,就请教赵妈妈。” 小渊儿默默点头答应。云慧出去一会又抱来被褥,为他铺好,方去自己练功。 小渊儿虽不脱童雅爱玩之心,但经过这数日风险,显然已老成了许多,再说,他初睹“丹书铁卷”,认为其中所载,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那还不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学全了呢? 因此这故,他竟然老实下来,一个人静静的阅读那册“丹书铁卷”。 他诚敬的坐在桌边,翻过序文,从正文看起。 正文第一篇,名曰“玄天罡气”入门,其中的字句,极其艰涩,虽有一坐功图像,显示着练习方法,一时仍然搞不大清楚。 于是,他便放声朗诵道:“闭目瞑心坐,握固凝思神,明齿三十六,双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浑,漱津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停搓搓手热,智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热脐轮,左右辘辘转,两脚放舒展,仅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频,儿以候水上,再漱再吞津,如此毕三度,神火九次吞,咽下泊泊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讫,发火遍烧身,子午前得作,造化夺乾坤。” 这一篇入门之诀,并不难记,两遍一过,小渊儿便自背熟,但却实在不了解其中的字意。 所谓“昆仑”“天鼓”“天柱”“赤龙”……等等名词,小渊儿不但未曾读过,听也没有听过啊? 他失望的叹息着,将丹书铁卷,放一边,再去翻阅那册竹简。 竹简上是以火漆为墨,写着些古篆,这倒是难他不倒,皆因是在家时,曾跟他伯父龙致智学过。 竹简的首篇,只有“神农医简”四字,次页开始,密密麻麻的小字,中间画有药草形状,十分易懂。 小渊儿逐字逐句,仔细研读,倒是颇有心得,不到中午,阅完了四分之一。 中午,云慧进房来唤他吃饭,饭后,小渊儿向慧姊姊问难,请她解释那昆仑、天柱、……等,是在人身何处地方。 云慧自幼随孤独客学艺,这方面知识,不但广博,更兼具佛道两家之长。 她知道小渊儿虽然是天纵奇才,无奈限于年龄与知识,必不能深切体会丹书内所传武功。 同时她又认为,自己是无缘学那奇书,不能先加以参修,转授小渊儿,只好在知识上多教着小渊儿点。 于是,她先为小渊儿解答了这些疑问,然后,又照着人体的穴道经脉,与佛道两家所谓的空心、止念、三心、四相、七情、六欲等,详加解说。 小渊儿欣然受教,下午再返回书房,研读丹书铁卷之时,果然容易了很多。 好是,从次日起,小渊儿每天两次,子前午后,做那“玄天罡气”的入门功夫,其余的时间则潜心研读那“神农医简”与书房中罗陈的书籍。 云慧瞥见他如此用心,日常里足不出门户,毫不贪玩,芳心里又爱又痛,反倒时常领着他出去在屿内到处游览。 同时,也为他介绍另一边住着的十几家农户,着令他高兴时可以自去找那些人家的儿童一块玩耍。 但小渊儿却也作怪,他竟然与书籍和那丹书铁卷,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热衷于读书练武,竟再也不想作无谓的戏游,同时,更再也不想回家之事。 故此,虽然有云慧的许可,他却仍从不自动的出去乱跑。 十天之后,小渊儿自觉已到了书中所述,可以练习下一部份的境地,便开始摸索着修习“静坐调息”。 那“静坐调息”之法,共分五部,即所谓“正躯”“调息”“空心”“止念”与“守窍’。 云慧既然对他解释过,何谓“空心”“止念”,他当然用不着再去问询。 但了解容易,做来却是极难。 因为,所谓空心止念,讲究的一念不生,一意不想。 小渊儿年纪幼小,心灵中尚无太多的欲望,但若说做到忘却他本身存在的境界,却也非一日之功。 就此一点,他每日静坐着,直到一月之后,方能完全守住一窍达一个时辰。 所谓“守窍”,乃是将注意力集中于体内某一穴道,人身的窍穴甚多,初学者多先守“下丹田”,然后逐渐上移,成一直线,经“神阙”、“中丹田”、“上丹田”、“准头”、“山根”、“明堂”、“天庭”而止于“泥丸”。 这九窍分别守毕再以神共守,游移于九窍之间。则此“玄天罡气”的入门功夫,便告完成!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过,小渊儿来到黑礁屿已有三月时间了。 在这三个多月里,他与云慧朝夕相对,已产生了极深的感情。 在云慧方面,对这位小弟弟花费极大的精神。 她虽然和小渊儿分开练功,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的进展。 她为他讲解难字疑句,也照顾着他的一切琐事,不肯让赵妈妈代劳。在表面上,她这么做的理由是赵妈妈年纪已老,做起事来不但不够伶俐,也不宜过劳。事实上,则是她深爱着小渊儿,不知不觉的发挥了潜在的母性。 关于这一点,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并非是身为母亲者独擅的特性,只要是女孩子,那怕她只有三岁,也是懂得如何的体贴与看顾她所喜欢的弟妹的。 至于小渊儿,不仅觉得慧姊姊亲切,更还进一步觉得她值得尊敬,他私心中将云慧视若师傅,凡是出自慧姊姊之口的话,他就是不愿也不敢不遵的。 在另一方面,小渊儿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竟然惊人的完成了八门功夫,而进入到第二篇了。 第12章 第二篇是以神导气,破关入定之法,也就运气之术,按丹书铁卷中解释。人体内分六关,每关六层,共计有三十六层。破关时顺前、上、后、下、左、右之序,逐一冲破,共须二百一十六日。 但小渊儿自服食鲸珠后,那鲸珠之灵气早已经为他突破了周身六脉关口。 故此,在他阅熟这一篇,依法照作之际,稍以运气,竟然毫无阻滞的,连闯关三十六层。 这一来,不由得令他惊喜之极,他连忙跑去告诉云慧,云慧于欣喜之余,思索了好半天,方才想出这可能是由于吃下的红珠关系。 不过,为了慎重,云慧严嘱他不可猛进,限令他仍以二百一十六的时间,专门作这种运气调息的功夫! 她怕他不肯听话,偷偷的去学“丹书铁卷”里的下一篇,索性将“丹书铁卷”,搬到她闺房里去。 秋去冬来,冬去春至! 眨眨眼,二百多天的时间过去,又到了另一个夏天! 小渊儿在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一心一意锻练着“玄天罡气”的调息之功,已然是十分精进。 同时,人也长高得太多,几乎要顶着云慧的耳朵梢了! 这一长不打紧,可忙了云慧,得老为他做新衣服。 有时候,小渊儿看见慧姊姊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不忍,便建议做衣服时,不妨做大一些!这样不但可减去不少麻烦,也可以不太浪费了布匹。 但是,云慧却不乐意,她宁愿忙着点,也不愿见渊弟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她有她的理由,她认为小渊儿穿小了的新衣服,自己虽不能用,却可以送给屿内农家的孩子继续穿着,这么做不但废物利用,也可以算是施善! 但是,小渊儿却又不肯,他不是自私,却是珍惜慧姊姊的一针一线的心血。 所以,尽管一年来,报废了六套新衣,却没有一件送到对面的农家手里!第二年夏天,云慧算计着,书中规定练习下一部功夫的时候已到,便将那“丹书铁卷”,重还给小渊儿,令他自己去看。 因之小渊儿便又开始,修习那第三篇。 第三篇的内容,十分繁复,分内、外、轻三部,却需要兼修并进。 那内功,便是玄天罡气,须每日子午,各练习两个时辰,直到练达能血肉相溶,罡气布满周身,既能坚逾精钢、又能其软如棉时,方算完成。 这一种境界,以正常的学练时间来算,非一甲子不克达此火候。 丹心子深明此点,故特意在篇末致嘱,令得书人在此际开始修练时,服食下一粒“赤龙丸”。 至于外功,乃是一套刚猛无俦的掌法,名曰“玄天掌”,共计七式,每式三招,共有廿一招。 轻功方面,有三个身法,一名“随波逐流”,二名“伏地追风”,第三是“天机步’”。 前二者,用于轻功提纵,天机步却是配合着玄天掌,用于对敌之时! 这日,小渊儿记熟了练功诀窍,便请来了云慧,一同服用那赤龙丸。 云慧自服下鲸珠,一年来武功内力,增加逾倍,那“天地罡气”,已被她练成了六分火候。因此,她不想再服赤龙丸,留下来让小渊儿日后自用。 那知,小渊儿却不领情,非让她首先吃一粒不可! 云慧却之不忍,只好答应。小渊儿大喜,这才由抽屉取出那存放已久的铁匣子来。 那铁匣子又扁又长,一直未曾打开过,渊儿取出之后,用小刀削去腊封。方一打开,陡然间,室内映成火红。 只见那匣内,并排着十二粒龙眼般大珠,其中五颗,光华闪射,耀眼生撷!另七粒虽然也是红色,却因被腊皮包没,射不出光彩来。 小渊儿知道,裹着腊皮的才是赤龙丸,放光的名叫骊珠,只是中看不中吃的宝物!。 他取了一丸一珠,递给云慧,自己也取出一丸来。准备服用。 云慧把玩那珠子一阵,只是那珠子里,隐隐有一条苍龙影子,在里边张牙舞爪,像是天生的一般。 她甚是喜爱,随手将骊珠放在怀内,小渊儿却在促着她吃药了! 她们俩一同捏破腊皮,一陈浓郁的异香,立即泛滥在四周。 云慧“嗤”的一笑,才一起身,也是如此,周身骨节暴响不已。 云慧自有感觉,闻声赶紧一摸,幸亏外衣长裙,十分宽大未会破裂,就这样,粉颊上也不由添上了两朵羞红。 小渊儿“格格”脆笑,慧姊姊施个白眼,疾忙奔回闺房,更换内衣,方才换好,便瞥见小渊儿穿着一身紧箍在身上的衣服,愁眉苦脸的跑进来,诉苦道:“慧姊姊,你看,衣服又小啦!怎么办哪?” 云慧惊诧的看看他,再望自己,竟真的发觉两人都长了不少,她心里暗想道:“这赤龙丸,真这么灵吗?’口中却安慰小渊儿道:“不要紧嘛!你别急,我马上就给你做两件新的,你先玩一会吧!”小渊儿答应着,走近他身边,比量了一下,惊奇的叫道:“慧姊姊,怎么你也长高了吗,要不为什么我还是到你的耳朵边呢?”云慧温柔的拍着他面颊,玩笑的说:“就只许你长,不许姊姊长吗?真坏!”小渊儿双臂一展,抱住她纤腰,将面孔理在云慧的怀内,撒娇似的分辩,说:“我什么时候说不许姊姊长呀!我只是惊奇,怎的咱们俩会同时一下子便都长高的哪。”云慧被他这么一来,芳心深处,突然发生了一种从未曾有的奇妙感觉,没来由竟红了脸,急急推开他,道:“去,别顽皮啦!这么缠着我,怎么给你作衣服呀?”小渊儿天真的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回房去。 云慧独自个怔了半晌,方才动手为小渊儿赶制新衣。 这是一段小插曲,自此以后,小渊儿一心修习“丹书铁卷”第三篇,足足费去一年,方才将它练完。 这一年,除了上午他可是很少再在房里了。 因为,要练习轻功与掌法,必须在户外宽敞之处,故此,房后的岩石上,便成了他与云慧每日必到的所在地。 最初半年,他俩人虽在一起,却是各练各,互不相扰! 往半年,为了使小渊儿体会掌法之精要,云慧时常与他喂招。 两人只要一搭上手,最少得斗上两个时辰。 小渊儿聪慧绝世,记性悟性特别强,只要他看见云慧施过二次的招术,全都记住学会。 因之,半年下来,他不但将“玄天掌”、“天机步”,练习得出神入化,更还偷学了不少杂学。 不过,云慧也并不吃亏,小渊儿为着补偿她的恩德,坚持要让她学习自己的“玄天掌”力,与“天机步”法。 只是,云慧因未习“玄天罡气”,虽学会“玄天掌”,却不能像他那样发出十成的刚猛威力。 到是那“天机步”十分有用,施展开来,飘忽若电,令人有“但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不但可以攻敌,还可以持之御敌,以避免为敌所伤。 不过,以功力而论,小渊儿虽将“玄天罡气”练成了七分功候,比起云慧的“天地罡气”与内力来,仍然是差着一筹。 第三年夏天,小渊儿已然九岁! 只是,他发育甚早,以个头而论,已几乎与十七岁的云慧一般高矮。 同时在武功上,他已然进窥堂奥,如若是行道江湖,虽不敢说每战必胜,却已可列入一流之列! 不过他们未曾与第三者交过手,对自己功力无从估量,仍然在埋头苦练不休。 小渊儿开始练“丹书铁卷”第四篇,云慧仍然练她的“天地罡气”! 那第四篇,乃是最后的一篇。也是全书的精华。 其中以“丹铁神功”为主,以“丹心屠龙十九招式”剑法、“飞龙九式”轻功、“丹铁指”与“丹铁掌”为辅。 前文表过,那“丹铁神功”,乃丹心子由“玄天罡气”中,演化而来,绝臻绝顶,不但可成为金刚不毁之身,更可将本身真气,化无形而为有形,炼成为一粒豆大的内丹,可以由口内喷出,也可以由指尖或掌心发出,能发能收,伤人于十丈之外,无声无息。 至于那丹铁指与丹铁掌,乃是丹铁神功的辅助功夫,在神功未成以前,不但要以之锻练真气所化之内丹,更可以发出尚未成形指风,掌力伤人于十步以外。 “丹心屠龙十九式”剑法,与“飞龙九式”轻功,是丹心子力屠孽龙,参照着孽龙盘翔的姿态,精心独创而成。 故此,这剑法轻功,不但是辛辣速疾,更非在空中发招换式不可。 如上所述,这几种功夫,不但要身法轻灵,内功深厚,更还须心思敏捷,刻苦练习。 小渊儿为此一苦练便是年余,但说来可怜,却实在无什么太大的进境。 云慧见他这般昼夜不休的苦练,收获又那么少,心里头便有着说不出的痛惜。 她知道这神功不但难练,更极耗真气真力,若是太过劳累,不但无用,不恰反收到相反的效果。 因此,她逼着小渊儿再服食一粒“赤龙丸”,并晓以利害,禁止他太过注重武学。 她为他订下文课,不仅要小渊儿每天研习“神农竹简”与典籍,更还要小渊儿去弄那丹青绘事。 他如今从头读起,正所谓“温故知新”,兼习绘事医术,更加能陶冶性情。 第四章沧海屠鲸临绝境 第四章沧海屠鲸临绝境 古语有云:“岁月不足,时节如流。”不知不觉之间,小渊儿已经十三岁了。 他如今不但与云慧长得有一般高矮,形容举止,更有了很大的变迁。 第13章 外表上小渊儿不像是个童子,他质文貌秀,日常受典籍的熏染,学止吐谈都因之变得温文儒雅,活像是一位小书生。 “丹书铁卷”里的绝学,他已经全都学会,只差的火候与历练。 如果他是在大陆上,或是有个师父来测验他的功夫,则必会满意的放他下山去江湖闯练,增加经验。 但不幸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慧姊姊,亦师亦友亦母的照料着他,关爱着他。 虽然云慧也知道,小渊儿的功力,已可以独当一面,但却以他年龄幼稚的理由,不放他独自出山。 云慧自己,已然是年届双十,外表观之,却似乎小了好多,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不过,她总算已经成熟,出落如花似玉,秀色可餐,一付秾纤合度的身材,一对大而蓝的眼睛,一头长长的金黄秀发,再配上肌肤若玉,衣白胜雪,任何人见着,都不由发出惊叹与羡慕来! 至于她练的“天地罡气”,已达到九成火候,目下唯一所不能做到的,便是未能使真气转化无形。 故此,每当她修习这一种功力时,娇躯必然被浓密的真气所化的云雾,罩笼起来,远远看去,若隐若现,似置身于云端一般。 这年初夏,屿内的日用品,发生了断绝现象。 云慧因功夫正在吃紧关头,荒废不得,便只好着令过去曾随其师购买东西的老农李七,担任这一趟采买的任务。 李七领命带着他的儿子小黑子李树,于一个夜晚,乘水洞开放之际,将一条特制的海船驰出屿外。 所谓特制的海船,实在是有点特别,那船具长二丈,宽却只有八尺,另外船底用铁木制成,坚实异常,不怕撞冲。 为着便于出入水洞,船上的桅竿,可以活动放倒。 那李七时常驶船,对外间水域礁石,十分熟悉,虽在夜间,亦不虑会撞着礁石,把船撞碎。但那知方航出那一带礁石水域,突然间闻得“哗啦啦”一声水响,船身突然的升起在空中,左弦倾覆下去。 李七一见这等情形,只吓得大叫一声,拉起李树,向船外跳去。 他两人方才跳去,那只船“扑通”一声,整个的扣在水内,来了个船底朝天。 李七一落在水里,深知这一带虎鲨、剑鱼特多,又大又凶,咬上一口,非臂断腿折,死于非命不可。 故此他来不及察看覆舟的原因,立即拉着他儿子,向最近的一块大礁石游去。 那知,方游了不及一半,猛又闻身后一声震天水响,两人同时都觉得身上一紧,身不由己,随着海水向后倒流。 李七忍不住回头去看,月光下只见三丈外,忽然升起了一条小山般大的鲸鱼,张着如同一座小房子一般的大嘴,向里面灌水,而自己也正是被那海水带动,正向那巨石里流去。 这一下,可惊得三魂出窍,冷汗暴流,忍不住大声呼号挣扎起来! 从事实上,这又于事何补?任凭是叫破喉咙,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无能改变丧命的情势呀! 但,也不尽然!不是嘛?就在这危及一发之顷,陡然间猛间得一声脆叱,一道红色虹光,陡的涌现,似一道长虹,疾如飞疾般,一下子便射入那巨鲸的眼睛里去了。 那巨鲸陡遭重创,不由得把大嘴一下闭拢,“咔”的一声大响,巨头一沉,倏忽便没入海底。李七两人,正在亡魂丧胆之际,当然未看清发生之事,他两人只是陡觉得身外吸力一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的便手足并用,亡命向前方礁石游去。 一爬上礁石,猛地瞥见石巅上站着条人影。 他俩人大吃一惊,只当是这一带冤死的亡魂,慌不择地跪叩头,祝告了起来! 那人影一见两人如此。忙即上前将二人拉起,开口发话道:“李大叔,你怎么啦!我是小渊儿啊!方才……”他一句未毕,身后突然间劲风悠悠,一条白影,盘空而降,尚未落地,已然娇声道:“渊弟弟,你没事吧!”小渊儿闻言,改口答说:“慧姊姊,你来了吗?我没事,倒是李大叔他们,吓着了呢!”来者果是云慧,飘落在小渊儿身边,凑近他打量一下才看清楚果然无事,方似放下了心,转对李七说:“李大叔受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七两人,瞥见这二位陡然间自天而降,只惊得目瞪口呆,到把方才的惊险忘了。闻言想起,不禁打个哆嗦,吃吃的将经过,大略向云慧说了一番! 云慧十分惊诧,微皱起秀眉,还没开口,便听小渊儿“哼”了一声,说道:“这条鲸鱼,真是可恶,六七年来,老是在附近兜圈子,如今,又把我的丹血剑带走了,我非得想法杀了它,取回宝剑不可!” 云慧“唉”声叹了口气,急急的说:“你要到那去找他呢?现在天这么黑,它若是自水底逃去该怎么办呢?”小渊儿一直以为此处是不黑天的,闻言奇怪的问说:“慧姊姊!现在天亮的很呢?怎么!怎么?你看不见吗?”云慧闻言亦觉得十分奇怪,说:“什么?谁说不黑天啊!十丈以外,我什么也看不见,还说亮哪”。 小渊儿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我眼里,黑天与白天都没有两样呢!”这话一出,连李七父子,都吃了一惊,面孔上均流露着疑惑之色,盯着小渊儿瞧。 小渊儿聪慧敏捷,过去因从未与他人谈起这事,故此一直是以为此处并无黑天,但现在知道过去的想法不对,仔细参照着“神农医简”中所载许多异药的功用一想,猛然醒悟,自己所以现黑夜亦如白昼的原因,正是那“红珠”汁液,揉入眼中之故。 他正欲告之云慧,忽见前方百丈外巨鲸突然浮出,巨头乱摇,搅得它四周的巨浪汹涌如山,活像是天翻地覆,声势煞是吓人! 云慧等三人,虽看不见,却听得清楚,尤其是李七父子,更吓得面目变色,全身发抖! 小渊儿一见那巨鲸眼中尚插着丹血宝剑,心中十分紧张,怕那剑万一真被那巨鲸摇落,沉入海底,则捞取起来不但困难,成功的希望也是极小。 他晃身作势,欲投入水中,不料却被云慧一把捉住,娇嗔的责备地道:“你又要胡闹啦!上那去啊?”小渊儿知道她不愿自己涉险,闻言只得停下,一面注视着那鲸鱼的动静,一面说道:“慧姊姊,你先回去好吗?你回去弄条船来,把李大叔、李大哥先接回去,我在这儿想法把那条大船翻转过来,也好让李大叔出去买东西啊!” 云慧知他想将自己支开,也不说破,故意回头,对来路望望,复又摇着头,道:“现在实在太黑了,我一点也看不准落脚的地点,一个不巧,跌在水里才不划算呢!我看还是等天亮再说好啦!” 小渊儿皱着眉头,拿她无可奈何,心中却不由想道:“来时你怎么能看得准的?真怪,回去却又会看不准了……”其实,云慧所言,却也有一半实情,方才所以能来,实因太过关心小渊儿安危,放才一鼓作气,急疾的追了下来! 如今,不但那原因消失,且还知道,只要她一离开,小渊开必会下海,追杀鲸鱼,这叫她怎能放心得下,而又要冒险离开呢? 原来,小渊儿与云慧,每夜子时均一齐在房后崖顶上练习内功。 今夜,小渊儿方一练完,正飞身到礁石顶点上眺望海晨,突然间瞥见水面下有一条巨鲸,偷偷的潜近李七所驾帆船。 他看出鲸鱼不怀好意,心中顿时又急又怒。此时,他的轻功“飞龙九式”身法已窥堂奥,虽未曾在这高有廿余丈壁立的礁石上做过练习,心中却已然不再重视这等高度了。 故此,他这一发现,心急救人要紧,回头勿匆对云慧说了句“我去救人。”立即施展出“飞龙迥空”身法,捷如奔雷惊电,状似灵龙盘空,自那黑礁屿崖壁之巅,回旋而降。 小渊儿眼光锐利,早已看准了落足之点,故此,降至海面,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微一蹙脚,立即腾空再起,施展出“随伏逐流”的轻功绝技,一跃廿余丈,不消两个起落,人便赶到了出事地点。 但他的动作虽快,那鲸鱼却也不慢,就在他一起一落之间,已然张开了巨口,准备吞人! 小渊儿一见,心中大怒,未等落下,便自在空中抽出丹血宝剑,抖手用出“丹血屠龙”剑法的最后一式,“画龙点睛”,将宝剑脱手掷出,直刺入鲸鱼巨目。 这一式“画龙点睛”,本是以“丹铁神功”来控制剑路,能发亦能收,但此时小渊儿,一来是功力不足,二来是距离过远,内力不及,故此宝剑方被那鲸鱼带走,沉入海中去了! 云慧见小渊儿突然自岩上跃下海去,大吃一惊,想阻止已来不及。 她凝立崖上,看不清十丈以外的夜景,也从未尝试过上下那高礁岩,同时,更不知他到底要去救谁,但因为心念小渊儿安危,竟然也毫不犹疑,拥身向下跃去。 不过,她降落极缓,半空中已运起“天地罡气”,包设身外,以防万一掉在水里。 幸亏那一带海面上,礁岩极多,云慧缓缓降下,在空中略一停顿,便已找着一块可资落脚的岩石。 只是在落地之后,她不敢像小渊儿一般,纵得太远,先得看清了面前的景物,方才腾身纵跃,向那虹光一闪处追去。 因之,这一来她便慢了一步,等赶到之时,已然看不见那条巨鲸的影子了! 至于巨鲸,实是过去小渊儿在它胃里呆了三天的那条。 它因不甘心就此放弃掉数千年苦炼而成的鲸珠,几年来一直不肯离开。 第14章 它察觉得出,小渊儿尚保留着两颗鲸珠,因之一方面它也想乘机收回。 那知,几年来,屿内的小渊儿,终日浸沉于武学文事之中,根本就未离开过水洞一步! 它体型太大,甚至无法接近到黑礁屿边,空自急得发疯,也毫无法子。 那鲸鱼年久通灵,今夜见李七自屿内驶船而出,便故意将船只弄翻,好引那小渊儿出来。 果然,小渊儿是被它引出来了,但不幸却因之中了一剑。 它因之又痛又怒,恨不得将他们一行四人,统统吞掉!小渊儿可不能明白这些,他一心想取回自己的丹血宝剑,把那条害人的大鲸鱼杀却,但云慧不欲他轻易涉险,故意不肯离开,不准小渊下水。 一时里,四人僵在那不及一丈的岩石上,等待着天亮与转机! 李七父子,一身水湿,被海风一吹,直冷得发抖。 小渊儿与云慧见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突然间,海浪山涌而起,一波波巨浪,向岩上扑来。 小渊儿看得清楚,是那条巨鲸,游了过来的关系,只是他并不出声,准备等巨鲸更接近时,骤起发难。 云慧虽看不见,却察觉有异,立即吩附小渊儿,将李七父子,向较里的大礁石上移动。 小渊儿心中虽不愿意,可不敢表示出来,他掀着嘴,伸臂换起李七父子,轻登巧纵,向里面一座巨大的礁石纵去。 他身法极快,尤其在黑暗的掩护下,一晃便失去了踪迹。 云慧起步轻迟,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虽然所行的方向与小渊儿相同,却到得极迟。 小渊儿见有机可乘,立即迂回绕过云慧,悄悄的重新回转原先那一方礁石上。 鲸鱼虽只剩下了一只独眼,视觉仍自不凡,此际瞥见小渊儿去而复返,立即气红了眼睛。 它狂喷着水柱猛的冲向前去,口中同时更含满了一嘴海水,准备在接近时,一下将小渊儿喷下海去。 小渊儿凝立石上,早已运足了“丹铁神功”,他脚下不丁不八,脚后跟紧紧钉牢在礁石上,一动不动,双掌下垂,凝集起千斤内力,准备着对鲸鱼迎头痛击。 堪堪接近不足五丈,陡然间,小渊儿一声清啸,右手五指微屈,对鲸鱼虚空一抓,同时间,左掌挫腕,对另一只鱼目,尽力击去。 就在此际,那鲸鱼也陡然发动,把口一张,“哗啦啦”喷出来万斗海水,对小渊儿兜头盖去。两下里发动都快。小渊儿右掌抓出,五缕尖风,透空而出(奇.书.网-整.理.提.供),顿时将那柄没入鱼目的宝剑虚空摄出,而右掌劈出的一圈劲风,却与那万斗海水,迎了个正着。 那巨鲸宛似小山,劲力之大,可想而知,这含怒喷水,劲道何止万斛?尽管小渊儿天纵奇才,所练的神功不同凡俗,若真被喷着,也是难逃活命! 小渊儿有自知之明,见状速即撤回左掌走出的力道,陡的一纵,人化飞矢,薮烟一缕,平空上拔十丈,恰将那万斗海水让过。 那海水“哗啦”连响,击打在礁石之上,见将那礁石,震得四分五裂,四散飞去! 小渊儿身在空中,见状心中暗叫:“好险”,同时之间,右掌并未闲着,只见他猛的运集起全身功力,五指一伸一屈,即将那柄已然脱出鱼目的丹血宝剑,抓回手中。 这一剑在手,何异于猛虎添翼,小渊儿再不犹疑,陡地人化“蛟龙归巢”式,双腿一拳一伸,肢腰一拗,头下足上,闪电般向鲸鱼脊背上落去。 那鲸鱼躯干庞大,转动极不灵活,加以小渊儿身法太快,它根本不曾发现小渊儿已然避开,只当已被它喷下水去。 故此,它一见海中击中礁石,立即又巨口大张,“咕噜”“咕噜”,大吸其海水,以便将水中的小渊儿吸入腹中。 小渊儿落在鲸鱼背上,那鲸鱼根本就毫无感觉,仍在大喝海水,小渊儿见它这笨,十分好笑,轻轻一掠纵到巨鲸鱼头上,到光如虹。 抖手向巨鲸另一只完好的巨目中刺去。 那巨鲸目光锐利,瞥见那虹光一闪,晓得厉害,猛的闭起眼睛。 小渊儿未防它还有此着,宝剑刺出,正刺在巨鲸眼帘之上,只听得“嘶”的一声,那等锋利的宝剑,竟未能将眼皮刺穿,而只是划破了一道血糟! 小渊儿心知不妙,双脚猛顿,人复冲霄而起。也就在此际,那巨鲸猛一摇头,顶门后突然张开一个大洞,射出一股径有丈许的水柱,冲空而起,直向小渊儿击去。 云慧适才赶到李七父子停身之处,不见小渊儿人影,知道他不听话,又回去了。 她芳心一急,立即循原路赶回,此际,也正恰赶到。 此际,天空中,皓洁的月姐儿,突然自云层中逸出,柔辉照射在海面上,分外明亮。 她远远瞥见小渊儿空中遇险,堪堪要被水柱击中,芳心顿忘利害,陡地娇叱一声,运起“天地罡气”,猛出双掌,带起一阵劲风白雾,和身向巨鲸方才睁开的一只巨眼击去。 她身形似电,月光下宛如一道白烟,再加上雾气绕身,那巨鲸根本未看清飞来何物。 只是,无论是人是兽,眼睛是最重要器官之一,均都小心防护。 那鲸鱼虽不知飞来何物,却知是不利于它的独眼,这它那能不怒,它一怒之下,陡然间巨口大张,一下便将白影接在口中。 云慧一时情急,自以为一未必中,那知事出意外,堪堪相距丈许,正欲运掌猛击,突然闯鲸口骤开,那口内上膛,正好阻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声惊叫,陡施个千斤坠,硬生生煞住前冲之势,双掌猛推“双撞掌”式,“砰”的一声,打在那鲸鱼上膛,人也借这一志反震之力,向后飘去。 小渊儿身在空中,看似遇险,实则他精通“飞龙九式”身法,可以在空中回旋化式,并不要紧。 故此,他一瞥身下水柱冲来,肢腰一拗,双肩一晃,两掌一划,立即将上冲之势化成“飞龙回空”,平着身躯,绕过水柱,轻轻向下面落去。 小渊儿目光特异,早瞥见慧姐姐赶来,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般的奋不顾身,轻身涉险。 故此,他方在飘飘盘旋下落,猛见云慧投进鲸口,心中又惊又急,一声长啸,左掌卷起一股狂飙,右手剑舞起一团惊虹,亦直向鲸口投去。 说是迟,那刻却正是与云慧后退的动作,发动于同时,一个则进,一个往退,那还不正恰碰上。 云慧震闻得身后劲风凌厉,急切问,乍一回头,只瞥见一片惊虹,向自己罩下! 她识得那是丹血宝剑,虽看不见剑幕中人影,却知道必是小渊儿。 她陡的一声惊唤:“渊弟弟,是我!”小渊儿却已然收剑不及。 其实小渊儿,也已瞥见了云慧,无奈下冲之势本疾,小渊儿临场的经验又少,竟一时慌了主意。 不过,虽是如此,他还是陡的煞住了剑式,将“神龙施雨”,化成为“苍神摆尾”,抖手将掌中剑,向下方一划,“吱”的一声,正划着巨鲸卷来的大舌头上。 但,这剑招虽然煞住,左掌却只是减少了两成力道,“砰”的一声,击中云慧的脊背,把云慧震飞了出去。 小渊儿一见闯下大祸,误伤了慧姐姐,心中急悔交如,双足就空一踢,追掠过上,一把云慧纤腰抱住。 这一串动作,快似电光石火,只在一瞬之时。 那巨鲸口腔上膛被云慧重重的击了一掌,痛彻心腑,大口方欲闭拢,大舌头方才向上卷起,小渊儿已然飞进。 小渊儿情急变招,一剑划伤了巨鲸的大舌头,那鲸护痛,嘴闭得更快。 就在小渊儿接住云慧的同时,那鲸唇不但“咔嚓”一声,闭了个结实,更还一头埋入海中,,从牙齿缝里,吸进了大量的海水来,小渊儿一把抱住云慧,低头对她的脸上一瞧,立时便吓得心头“砰砰”乱跳。 因为,此时的云慧,不但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更可怕气息微弱,双目紧阖,显然已晕死过去。 小渊儿心中又慌又悔,恨不得立时举剑自刎。一时连身在何地,都忘怀了! 他惨然垂泪,体内的真气,不由得因之一滞,身形骤然落下,双足立时便陷在尺许深的海水里。 小渊儿脚下一凉,猛然惊觉处身之地,慌忙抬头看,发觉只有正前面有一个二丈多高的大洞。他心急出困,救医云慧,当时也未细想,径自一提真气,施展出“随波逐流”的身法,贴着那浅浅的水面,向洞中掠去。 那大洞活似是一条甬道,其实则正是巨鲸的喉管。 小渊儿一掠而进,落身时陡嗅得一股熟悉的刺鼻酸气,他诧异四跳,见四周正是个庞大无比的圆洞,洞壁间不停的凹凸蠕动,缓缓的渗透出一种沾沾的酸水来! 他略有所悟,同时也情知走错了地方! 方欲回身,由原路退回,震闻得身后来路上“哗刺刺”一声震天巨响,大洞口陡的涌进来股翻滚的海水。 本来小渊儿,一直是提气停身在微热的水面上的。 这一见巨浪涌入,忙即单臂一震,拔起四五丈高下,左手紧抱着云慧,在空中使个身法,化成“飞龙回空”之势,让过那涌来的浪头。 那水势汹涌,宣而不泄,一刹时已上涨三四丈,快赶上小渊儿回旋不堕的身形了。 小渊儿见势不佳,陡然又一点浪花,霍又上升二丈,已堪堪将及洞顶。 小渊儿游目四瞻,目光到处,正瞧见洞顶上,叉着柄锈痕斑斑的一只渔叉。 第15章 这一来,小渊儿心下大悟,极快的想道:“啊!原来我过去是在这巨鲸的肚里呀!怪不得这洞看起来会作怪呢?”想着,身形未停,双腿交互一踢,陡然又上升丈许,右手剑一举,随着那回旋的身法一划,胃壁立时破开了丈余一道口子。 同时,那鲸鱼护痛,胃壁因之蠕动加急,胃中的海水,被激荡起丈许巨浪,一波波直冲壁顶。 那伤口处,沾着海水,巨痛更甚,而胃的蠕动,也因之更疾。 小渊儿见状,脚尖连点巨浪,人在空中,回旋也加疾起来。不过,他右手可不闲着,只要一贴近冒壁,立即点、刺、砍、划。一瞬间,那上面伤痕累累,全被血染成红色的了。 那巨鲸想是知道,此法不行,立将那通往大肠的“里筋”放开,胃里的海水,顺洞泄出,不多时便只剩下浅浅的一点点了。 小渊儿乘机先落下水底,换一口真气,“嗖”的一声,也纵入大肠中去。 不过,他并不往下再走,一入肠内,立即将真气灌注剑身,抖手施一招“神龙施雨”,舞起一片惊芒,往肠壁上罩去。 这一招,果然威力无匹,但见那剑光到处,血肉横飞,立时便显出个血洞来。 小渊儿已然想好主意,故此毫不迟疑,血洞一现,立即飞身钻入。 他自若惊电,闪盼之间,已然看清肠壁外空隙极少,到处都是黄黄的脂油。 小渊儿学习过“神农医简”,对人体内脏结构了解得十分透彻。 故此,他推想那鲸鱼虽是鱼类,五脏内腑必与人大同小异。 所以,他一出肠壁,立即有缝就攒,往左方心脏所在处奔去。 人之心脏,皆在左胸肋骨之下,该处肉脂最少。 小渊儿转了数转,瞥见这面果有颗巨大的鲸心。 那颗心方圆何止两丈,巨大血红,缓缓的颤跳不休。 小渊儿心知找对了地方,不由得砰然色喜,霍地运聚全身功力,也不再讲究招式,一口气连刺了七八剑,只见破口处,血喷如泉似箭,刹时间,外边便已经积血盈尺了。 此时,小渊儿早已跃登上心房之巅,急忙收剑入鞘,坐在那几根粗可合围的大管子间,查看起云慧的伤势来。 云慧本来运有“天地罡气”,环绕身外,若非因小渊儿急怒交加,施展出丹铁掌;云慧本身的功夫,也未练达绝顶的话,她是决不至被击伤的。 不过,虽然伤了却并不太严重,以致有生命危险。 她所以晕绝,一方面是伤,但最主要原因,却是过度惊骇于小渊儿的投进鲸口。 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与鲸胃里酸素的刺激,云慧早已然清醒多时。 只是,她觉得自己气机不畅,周身乏力。同时,在小渊儿怀里,也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刺激! 她自己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却是衷心的喜爱着被小渊儿抱执。 她觉得小渊儿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妙的热力,从肌肤相接处,渗透到她的体内,烫贴得使她舒服、脸热。 她觉得出,自己的心在狂跳,自己的脸在发烧。她怕被小渊儿察觉,便故意装作尚在晕迷的模样,将面孔埋藏在他的肩上。 小渊儿可不知道这些,他觉着慧姐姐一动不动,心中悔恨交集。 此时,他好不容易想出这番屠鲸脱困的计谋,忙中偷闲,赶快想法子,为云慧医伤!他坐在鲸鱼心房顶端几根大动脉之间,把云慧轻轻的放在腿上,一瞥她的脸色,红晕艳丽,不由得猛一怔神! 他不知内情,速即执起云慧的玉腕,细心的品察脉象,那知这一品之下,不由又是一怔! 须知,凡晕绝伤重之人,脉象必显沉缓,此际云慧正十分激动,虽受了内伤,脉波之跳动却甚是快急! 小渊儿并无临床经验,也不知道慧姐姐的心理状态,这时发现她脉象有异,如何不满头雾水呢? 他迟疑的盯视着云慧,心中思索着烂熟于胸中的“病案”,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出一个相似的情况来。 因之,小渊儿更加惶急,大大的眼睛里,不禁涌溢出两行清泪,顺颊流下,滚落在云慧的脸上。 云慧自被他放在腿上,芳心里没来由一阵紧张,便更加不肯张目出乖了。 但此际,陡觉得小渊儿呼吸急促,脸上沾上了几滴清水,芳心正在诧异,突听得小渊儿,语声呜咽的唤道:“慧姐姐,慧姐姐……”她听得出来,小渊儿正在急得啼哭,为着这原因,她便不能再假装下去,而非得醒来不可! 小渊儿因为查不出云慧久久不醒之故,忍不住垂泪低唤,那知,这一唤竟然有用,果然便把云慧给唤醒了! 不过,云慧双目虽然睁开,却是啥也看不见,周遭是一片漆黑,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但,小渊儿却是目光如电,视觉清晰,他望见云慧张开了眼睛,心头一喜,立即破涕为笑说道:“慧姐姐,你醒了吗?你试着运气看看,伤在何处?等会儿咱们出去,立刻想法子医治……” 他提到她的伤,想起了自己的过失,不由得笑容顿灭,转化为愧作之色,道“慧姐姐,我真该……”死字还未说出,云慧柔荑一舒,将小渊儿嘴吧掩住,嫣然一笑,方想安慰他几句问问现在何处,那知方一张唇,猛觉着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来一口淤血! 小渊儿深明医理,见状心头一宽,知这淤血喷出来之后,伤势已有进步。 果然,他再试云慧的脉象,除跳动较缓外,并无其他不妥的现象。 云慧虽看不见,却可察觉他正在品脉,候他诊完,不由得开口道:“大夫……”她方叫一声“大夫”,红唇骤被小渊儿掩住,打断她的话头,道:“慧姐姐,你现在内脏略受震伤,最好不要说话,以免伤及中气,现在,我们还在鲸鱼腹内,我正在设法出困,出困之后,小弟立即替你医治,好吗?” 云慧樱唇被掩,玉颊骤泛红潮,蓝眸中射出温柔的光辉,默然点首同意。 小渊儿立即将她背在背上,嘱她两手搂紧自己的脖子,右手自怀中取出丹血宝剑,将全身丹铁神功运至剑身,只见那丹血剑立即光华大盛,剑端虹芒,更加灵蛇吐信,伸缩不定! 小渊儿执剑在手,一下刺入身畔巨鲸心脏的粗大动脉,却不立即抽出,盘身电闪般,围着那动脉,游走一匝,立将那动脉切断。 那动脉一断,鲜血涌如喷泉,小渊儿依样葫芦,一连把另外两根,也予切断。 心脏乃人兽生命之所系,那巨鲸方才被小渊儿,在心房下连刺数剑,已然失血不少,全身陷入麻软乏力的境地,这一次动脉全切,心房之作用已失,那还有不毙命之理? 只见那动脉方断,小渊儿猛觉得巨鲸一阵痉动,突然如天翻地覆一般,上下颠倒翻转了过来。这一着正在他意料之中,故此毫不惊慌,不等整个的鲸躯,完全翻过,立即向左肋骨隐约可见处跃去。 那肋骨隐约处,距心房甚近,小渊儿一跃而至,右手掌一举,“嗖”的一声,剑身整个的没入肉中。 他这里方一剑插入,那鲸躯已然翻转,小渊儿无形中被挂在半空。 小渊儿左手,在身后托着云慧的臀部,此际却不得不空出来,加以运用。 他急急嘱附云慧,用双腿盘住自己肢腰,空出左手,一把抓住鲸肉,支持两人的体重,右手乘机将宝剑,在鱼肉内划个圆圈,用力一挖,已挖下水桶般大一块鲸肉来。 他就着那洞,继续削挖,飞快的一连数剑,鲸鱼肉血纷纷而堕,洞后加大加深,足以容下两人。 小渊儿双脚就空一蹴,左手一松,身躯陡然往肉洞内攒入。 身一入洞,小渊儿双腿一张,蹬住两边肉洞之壁,叫云慧将螓首埋伏在自己肩上,右手一举,复又对上挖去。 血肉纷飞,刹时间洒得两人一身衣衫尽行被鲸血湿透,肌肤亦为之染红。 小渊儿此时却顾不得讲究卫生,低着头一味向上挖掘,足足挖了丈半,尚未曾挖出一条生路。 那肉洞十分窄小,仅足以容纳两人身子,加以鲸体内空气本来不多,腥嗅气重,这一深入,第一个云慧,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小渊儿因之心中大急,奋起神力,“嘿”然吐气开声,猛力向上刺去。 但闻“噗”的一声,小渊儿心中大喜,知已即将脱困,右手剑使力一划,左掌霍的劈出,“膨”的一响,立将那划下的一块皮肉击飞,阳光与清新之气,也陡的涌泛而入。 小渊儿不由得精神大震,霍然一声长啸,纵身飘出洞外。 那知,他方一飘出,目光一瞥,不由叫声:“苦也”。 原来,那四周一片茫茫大海,黑礁屿仅隐隐于水天相接之处,不知距现在处身之地,有多么遥远! 不过,所幸者,那巨鲸已然死去,鱼腹翻起,漂浮在水面之上,有七八丈方圆,倒似一可供落足的小屿。 云慧虽伏在小渊儿肩上,却能察觉到气息与光线,与前大异! 她始头张目,瞥见四周情况,与小渊儿周身血红的模样,“哎哟”一声,道:“瞧,渊弟弟,你怎么染了一身血啊,我们是到了那儿了呢?”小渊儿早已落在鱼腹之上,回剑入鞘,正伸手要将云慧放落,闻言回头一瞥,慧姊姊玉颊,虽因是伏着关系,未染血迹,头上的金发与一身白罗衫,却都也通红了! 他一边把云慧放坐鱼腹,一边笑着答说:“慧姊姊,你瞧瞧自己身上,不和我一样吗?” 第16章 云慧果然未注意自己,闻言流盼周身血红,更是惊怔。 小渊儿见状,叹息一声,又道:“唉,慧姊姊,你看下面,可不是土地,而是条死鱼呀!方才我们打鱼腹内穿出,所以染了一身鱼血,不过,眼下虽出来了,黑礁屿远在天边,这附近又无岛屿船只,可怎么回去呢?” 云慧听他这般说法,一看身下所坐处,软软的果非实地,再一盼四周,更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出主意。 此际,天已近午,火红的一轮红日,在两人头顶上,散射出炙人的光芒,他俩虽仅仅出来不大一会,身上的血水,已快被晒干了。 小渊儿关心慧姊姊伤势,便道:“慧姊姊,你快点运气试试,若有不畅之处,我立即替你治,医好了咱们得想个法子,离开这才行呀!”云慧也觉着自己,仍然是周身乏力,疲倦之极。闻言便暂时将惊愁抛开,挺腰站起身来,按“天地罡气”吐纳之法,两手凝立,双掌按住“精门”,双眸平视,徐徐的调运真气。 那知,她万一运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娇躯摇摇,竟再也站立不稳。 小渊儿本立在云慧身后,见状赶忙将她扶住,左掌自云慧腋下穿过,抚在左侧酥胸之上,不住揉摩,同时,右臂也绕过纤腰,覆盖住她的丹田气海。 云慧不由得“嘤咛”出声,粉颊顿涨起了阵阵潮红。 不过,她并不挣扎,反退后半步,将娇躯贴入小渊儿怀内。 只是,小渊儿发育虽早,却到底只有一十三岁,不了解男女之事,尽管此时是软香温玉抱入怀,双掌抚在那女儿家最珍贵之处,却似是毫无所动。 他一心要医好慧姊姊伤势,故此,那双掌方一抚下,便运起丹铁神功,按“神农医简”中疗伤篇所载,将自身真气自掌心输入云慧体内,过关通穴,助她收敛那散而不凝的真气。 云慧过去未习那“神农医简”,但凡是练武之人,却都有运功自疗,与代人疗伤的常识。 不过,这等以本身真气为人医伤之学,若非自身真气凝练,达上乘功候,决不敢轻易尝试这等方法,不但是消耗过多,若然是定力不够,道心不坚,一旦为外物所扰"奇-_-書--*--网-qisuu.",真气立即流窜不调,造成轻则内伤、走火入魔,重则费命捐躯的严重后果。 故此,云慧一察觉小渊儿掌心变热,两股子火热的真气,夹带着三味真火,透体而过之时,芳心大惊。 她不是担心自己,到是怕小渊儿会出毛病,那样,即使是自己伤势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她虽然吃惊,却知道自今已势成骑虎,欲拒绝已然无及! 因之,她只好兢兢业业的,凝神澄思,返神还虚,以神导气,来协助小渊儿,合力凝聚自己的真气。 她这一通力合作,果然事半功倍,不过是一盏茶时,云慧的真气、逐渐凝炼,与小渊儿输入的真气化合,通关过穴,自丹田“气海”,上升“巨阙”,分过“中庭”,合于“正堂”、“璇玑”、“天哭”,过“元关”、“灌风”、“水沟”、“天官”、转入“后顶”,顺脊下达“谷道”,“阴交”“玉关”,分灌双腿,上转两腋孤臂,回归“玉环”,完成一大周天。 这一来,云慧不但是伤势痊愈,更因受小渊儿纯阳童子的三昧真火培烤之功,全身毛孔皆被迫开,内脏五腑也因受纯阳之气而更形精练。 小渊儿助她行完周天,察知慧姊姊内伤已痊,便缓缓将真气收往,长嘘了一口气,缓缓的放松双掌。 云慧一待他收手,立即扭转过娇躯,一下把小渊儿拥在怀内,激动不已的唤道:“渊弟弟,哟……” 第五章海底天地无日月 第五章海底天地无日月 龙渊在巨鲸腹内,将鲸鱼心脉切断,自肋骨处逃出鱼腹。 那鲸鱼死前,曾经过一番猛烈的挣扎,在海中死命游行,死后鱼腹翻白,漂浮海上!龙渊出腹后,发现处身于一片汪洋,四周碧波千顷,无岸无涯,不要说回不了黑礁屿,附近一带,连个孤帆的影子,也望不见,他无奈之下,暂抑住焦急,先为云慧医痊伤势。 经过一天的劳累,龙渊在慧姐姐慰抚之下,不觉沉沉入梦,枕着慧姐姐玉腿,在巨鲸腹上,大睡了起来! 云慧年华双十,情窦已开,过去对这个小弟弟,关怀备至,却未涉遐思! 但经过这一天的不凡遭遇,被龙渊抱持医伤,不由自主芳心大动,深深爱上了比她小六七岁,身量却与她一样高矮的渊弟弟。 少女的情怀,亦如天边多变的云霞,多愁善感,更似那乍雨骤晴的初夏天空! 云慧注视着熟睡的龙渊,芳心里充满忧喜爱怜的各种情绪。 她觉得龙渊无一处不足以令人动心,值得令人倾心相爱,自己若能与他终生厮守,确是再好没有! 但两人的年龄悬殊,小龙渊现在是一片纯真,虽然身体发育接近成熟,思想上心理上却仍然停留在儿童时代! 他不能体会自己的深意,也不可能对自己发生其他的超越姐弟关系的思想。 自己虽已成熟,这事儿却不但不能教导于他,甚至,由于那少女的矜持,也不能主动的做何表示。 若等他长成,等他懂事之后,他是否会认为自己太大,是否会在江湖中,寻找其他的理想对合呢? 关于这一点,是云慧最不敢想象,也是最令她伤心的问题! 因之,她不由得为那尚不确知为未来伤感。 在她的玉面上,因此流露黯然之色,似乎这事已成定局一般! 但这种感觉,也只有片刻的时光在她的心底逗留。 片刻之后,她会设想出种种方法,去试图应付龙渊的变心。 因之,在她认为某一个方法足以挽回龙渊之际,她又不由得展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真个胜利了一般! 她这般瞑想着,时而焦灼,时而微笑,将身外的一切,与那飞逝的时光,都整个的忘怀了。 直到小龙渊一记“梦拳”打在她的酥胸之上,方将她惊醒过来! 她茫然闪目流盼触目处太阳已落,大海中波涛汹涌始才回复到现实之境! 她不禁发愁想不出法子,离开活动的‘陆地’回到黑礁屿去! 同时,她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尽为鲸血染红,那鲸血虽早被阳光晒干,却仍然有一股腥气,刺鼻难闻。 她想乘小龙渊熟睡之际,去洗洗身子,洗净这一身血迹! 小龙渊被刺目的夕阳耀醒,睁眼不见了慧姐姐,他以为慧姐姐遭到意外,惶急之下不暇多想,便放声大呼不止。 云慧此际,正在水中戏泳,听得小龙渊叫声中充满焦急之意,芳心一惊,骤尔浮出水面,施展“鱼跃龙门”身法,在水中纤腰一弓,纤足一蹬,顿时人如脱弦之箭,向鲸背扑掠。 那知,方一出水,海风吹过,云慧猛惊觉周身未着片缕,衣服尚泡在水内。 这一下,可令她羞急大作,惊声一呼,体内真气因之一滞,“噗通”一下,重又掉下水去。 小龙渊正站在水边,方才骤然见慧姐姐赤身出水,已在诧异,这时,瞥见她骤又落水,不知她乃因羞愧之故,只当她发生意外,伤还未痊。 因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施出“苍龙入海”式,“嗤”的一声,投入云慧落水之处把将云慧抱个结实! 事出突然,云慧只惊得花容变色,但身在水中,想欲解说,又不能开口,无可奈何只好让龙渊搂住,向上升起。 两人头部,方浮上水面,云慧赶快附在小龙渊耳边,道:“渊弟弟快放开我,我没穿衣服呀!你……怎么啦?快转过脸去,不许看!”原来,小龙渊听她说未着衣裳,低头向怀内一看,果见慧姐姐玉体晶莹如玉、一丝未挂,自己的双手正搂着她的腰部,她的娇躯亦正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更奇妙的是他也有了感应,只觉得怀抱娇躯美好如温玉软香,触手处润滑光洁,一时竟使他呆了一呆,忘记放(于手! 云慧见他不肯放手,忍不住抬头一瞧,瞥见他两道出神的异样目光,心头一跳,芳心暗喜,但由于少女的矜持与娇羞,却不得不故意装出佯嗔,命令他转过脸去! 但是小龙渊,却因之惊觉自己太过失礼,自觉犯渎了慧姐姐似友实“师”的地位! 他惭愧得满面通红,迅速地放松双手,猛的转身,一头潜入水中,回前游去! 前面四五丈外,便是那巨鲸庞大的尸体,小龙渊游到旁边,方想上去。 陡觉那鲸鱼微微一荡,水底下突然冒上一股红流,转瞬间散布开来,将海水染成紫红。 龙渊心想,一定是鲸尸被鱼类咬破,才冒出这多血液。 但是何鱼类,有此利齿,能嚼破坚实的鲸皮? 好奇心之一动,小龙渊便想看个究竟。 因之,他不上反下,疾使个“千斤坠”身法,身躯陡往下沉。 此际,天色已然入夜,海水中更是漆黑! 小龙渊眼力奇佳,视黑夜如同白昼,在水里睁目而视,仍可以远及十丈。 十丈下,海水压力奇重,令人十分难受,但游鱼穿梭而行,却显得颇为自在。 龙渊运起丹铁神功,充沛四肢,顿觉压力骤减,视力也觉着明亮了许多,他环视四周,见那载沉载浮的鲸鱼边,环绕着无数虎鲨剑鱼等凶残鱼类,纷纷嚼咬鲸尸,却很少能将那坚实的鲸皮咬穿了的! 他悄悄的再往下沉,忽见上方堕下一团血红晶光,晶光中里裹着绝色佳丽! 第17章 仔细一看,却正是云慧! 原来,云慧着衣之后,不见了小龙渊,同时也发现水下冒起的鲜血。 她深知小龙渊童心未泯,必是好奇潜下去。 她颇不放心,想入水寻,但苦于目力不佳,入水后更是短视。 幸亏她想起囊内带着颗骊珠,光华特强,堪能以之照明。 遂即取出,托在掌心里,向海底潜去! 小龙渊见慧姐姐也跟了下来,忙停身相待,等云慧沉至身畔,相与会合。 两人会在一起,云慧一把抓住小龙渊,欲往上升。小龙渊却连作手势,表示要察看究竟。 云慧无奈,只好拉他继续下沉。 那一群鱼类,各认为是口中美食,纷纷追来,但追近骊珠光耀之处,均不敢欺近,只围着两人团团乱转,似对那骊珠,深怀戒惧之心! 下沉再有五丈,已达鲸尸脊部,小龙渊神目若电,早已看清,那上面钉着个巨龟。 那巨龟背做金色,团团是足有丈许,甲背之下,生至六足,此时正钉附鲸脊之上,将一颗长颈,伸入鲸尸肉内,似正在吸取鲸血,故而未瞥见两人。 两人距那龟远有七丈,云慧因之并无所见。 小龙渊童心尚重,见那龟出得奇特,一时好玩,也未征得云慧同意,蓦单手运掌推出排山倒海的劲力,激起一股洪大的水流,向巨龟背上打去。 那龟正吃得性起,那会料到会有人对它暗算? 故而,这一下打个正着,水中闻不见声音,却眼见水花翻涌进巨鲸尸体,都在微微晃动。 但说也不信,那巨龟受些一击,甲背并未碎裂,只是将一颗巨头缩了回来! 小龙渊心中骇异,龟背之坚,出乎意料之外,所运起丹铁神功,劲力刚猛,何止千斤?却竟不能伤那巨龟分毫! 心中想着,可并不惧怕、双脚一蹬,拉着云慧,向巨龟欺近! 那巨龟身受重击,虽未受伤,疼痛却不能免,故此,巨头一缩回来,六足一放,立即脱离鲸身,庞大的身躯,一翻一滚,对小龙渊方向迎来。 两下正面相对,在水中旬行均速,刹时间接近数丈。 云慧适因相距过远,看不清楚,此时猛的瞥见巨龟,周身金霞闪闪,斗大的巨头上,并排着四只巨眼,亦一般闪射精光,凶光毫露,疾冲而至,顿时吓了一跳! 小龙渊当然也看见巨龟之形状,怪异凶狠,心中亦觉微凛。 与云慧不约而同,手牵手,上身微挺,斜向上方浮升。 巨龟看清两人,手托骊珠向上升逃,它认为正是口中美食,焉肯放过,六足齐划,追踪而浮。 小龙渊两人见状,猛提丹田真气,手足齐动,向上浮升,快似飞天,巨龟虽然通灵,是水中生物,却碍于体积过大,速度不及两人,及升至水面,他两人已然跳到鲸尸上去了! 此际,时已入夜,天空中寒星闪烁,月姐而隐在乌云里,一些也显不出光辉来,但云慧掌中骊珠,并未收起,仍然执在掌中。 她与小龙渊,并肩携手,水淋淋凝立在鲸腹边沿,注视水中动静。 那巨龟头一出水,昂首“呜呜”一叫,声似闷雷,震人耳鼓,陡然把口一张,喷出老大一团金光,向两人打去。 这团金光,快似闪电,划空带起丝丝异声,直奔云慧所执骊珠。 云慧芳心暗惊,急切间纤手微扬,作势欲将骊珠弹出,迎击金光,陡听小龙渊大喝一声,双臂齐挥,十指微曲,做擒拿之状,向金光抓去。 云慧知道,小龙渊所施乃丹铁掌中的一招“双龙抢珠”,以丹铁神功贯于十指,虚空抓物最远可及十丈。 小龙渊功力不足,二丈之内,仍可易如反掌。 果然,那金光飞入二丈之内,陡的方向略偏,向小龙渊两掌中间投来! 小龙渊见状,面色格外凝重,双目盯住金光,一眨不眨,等飞近手边五尺,陡又清喝,足下微动,身躯倏忽向右方退移一丈。 那金光已被控制,喝声中在空中微微一顿,疾势稍缓,冉冉划一半弧,投入小龙渊双掌之中那巨龟至此,发觉内丹被人制住,气得“呜”声大鸣,张唇鼓腮,似收回。 小龙渊双手按住金光,发现竟是颗金霞流转的龙眼大珠。他此时熟读典籍,知这珠必是巨龟内丹。 大凡龟类,炼成此种内丹,必有数千年道行,睹此龟,奇形异状,六足四目又善吐珠,不正是“南越志”中所载的朱鳖吗? 但朱鳖以名测之,外壳颜色,必作血红,这鳖何以是通体金色? 小龙渊似悟尚疑,正右思索,猛觉手中金珠,跃跃欲遁,双手一紧,抓个结实,闪目一看,正看见那鳖鼓腮作势,状颇焦急。 小龙渊见状,心下不忍,正欲放手,让他收回,不料那鳖情急火发,陡然间巨口连张,又喷出五颗金珠,向两人电般打来。云慧凝立水边,运功戒备多时,见两颗对她射到,迅速将骊珠放入囊内,纤掌齐挥,打出两团劲风,向两珠迎去! 谁知,那龟道行数千年,力大无穷,这含怒一喷,劲力更大。 云慧的掌力,与那两团金光一接,但闻得“波波”两响,娇躯反被反震之力,震飞出二丈多远,而那两珠,却仅是滞了一滞,而齐向小龙渊打去。 云慧身在空中,睹状更是一惊,努力打个千斤坠,翻落下来,想欲上前救援,那知踉跄两步,一跤跃坐鲸腹之上,只觉得双臂酸麻得难以举起,奇-書∧網胸中也有些血气翻沸! 她无奈只得一方面调气镇压血气,一方面睁着两只蓝眼睛,发急的看着小龙渊! 小龙渊本立在云慧后方,瞥见那巨龟霍又喷珠,心中大怒,先随手将金珠扣在囊内,空出双手举起十成丹铁神功,凝神以待。 及至云慧被金珠震飞,他不及抢救,另三颗首尾相衔,电般打到。 小龙渊不知慧姐姐是否受伤,心中却是更气,一等三颗打近,左手四指齐弹,用柔劲打出四股丹铁罡气,削弱三珠的来势,右掌紧跟着虚空连抓,同时里引身后退,后掠丈半,让出两下的缓冲空间,陡又双手齐抓,立将三颗金珠,抓入掌中。 另两颗金珠,因被云慧挡了一挡,飞势已缓,小龙渊向后一飘,已将它让开。 但那二颗似有灵性,一击不中,在空中划一圆弧,霍又投入巨鳖口中。 小龙渊将三珠放入囊内,扣紧囊口,掠至云慧身边,焦急的正欲动问,云慧已挺腰站起,对他微微一笑,略显扭捏,道:“渊弟弟,我不要紧!方才我太大意,小瞧了巨鳖之力贸然以刚力迎击,真差点震伤内腑!” 这话不错,以云慧目前功力,比小龙渊只强不差,但一则因她未习过虚空抓物,不能像小渊儿般攫取金珠,二则她妄以刚劲相迎之故。 要知,武功一道,最忌以硬撞硬,固若是双方的功力火候,稍有差别,胜负之数立即判出。但既或两者相等,这样子交接对阵,亦最耗双方真气体力。 因此,练武人讲究“以柔克刚”、“以刚制柔”,妙打巧拿,以灵巧致胜! 云慧小视金珠之力,妄图以力降服,方致被它震飞。 但她所练的“天地罡气”到底非同凡俗,虽被震得一时难以施力,并未受伤,略一调息,立即复原如初。 然以云慧而言,小龙渊一举连攫四珠,她身为姐姐,却反而被珠震飞,面子岂不难堪? 小龙渊知道她不好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水中巨鳖,连损失四颗内丹,气怒攻心,那计厉害,“呜呜”大鸣,乘两人对面谈话之际,陡又将两粒收回的内丹,喷射而出。 这一次,它全力而为,金光闪闪的内丹,比上次声势更疾,“咝咝”风声掠空,向小龙渊背上打来。 小龙渊功力已深,听风辨位,早知有内丹袭来,故此未等打到,拗身一转,已然转过身来。云慧上次被击得跌了一跤,不但生气,也自觉大失面子,更直接恨上大鳖。 此际一见两丹飞至,香肩一晃,抢至前面,双掌齐扬,打出两团气劲,向丹迎去。 小龙渊见状,吃了一惊,心中方想:“慧姐姐方才吃过这亏,怎么还要这么对付?”却见云慧,周身已渗出一团白雾,将“天地罡气”运至体外了! 他可不便表示指正,只好蓄势准备,打点接应! 其实云慧并不呆傻,明知不能力敌,岂能钻牛角尖? 她早已想好对策,这双掌一扬,将天地罡气运起,等劲力与金光内丹一接,微微一阻,陡然收劲,往两旁一引,玉臂猛的一抖,以天地罡气所化薄雾,兜将上去,将金丹层层包没,双足一蹬,娇躯随着那内丹前冲之力,向后疾掠,刹时间,已退出廿余丈,堪堪要掉在水里! 一旁小龙渊,瞥见云慧施出这手,大为钦服! 皆因这并不属于任何招式,完全是云慧的慧心妙思,想出的收珠之法。 须知,云慧所练“天地罡气”,与“丹铁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将罡气运出体外,护身伤人! 云慧先将那内丹的方向引斜,再以天地罡气所化白雾将之罩住,那内丹无疑是网中之鱼。 只不过,内丹的冲力太大,若不跟着它后退,仍必被它冲出。 云慧这一退凭远,内丹之余力已衰,被云慧双掌一抓,轻易的抓在手里。 小龙渊一声欢呼,掠迎上去。海中巨龟见状,暴怒如狂,陡的一声大鸣六足猛的一拍,庞大的身躯,立即脱水飞起,“叭哒”一声落在鲸腹,张开血盆大口,“呜呜”连声,恶狠狠如飞向两人立身处爬去。 第18章 小龙渊见状,未等它爬近,与云慧不约而同,脆叱一声,掠身而起。 小龙渊身在半空,手腕一翻,自怀中抽出“丹心宝剑”,一式“苍龙入海”,丹血剑虹光闪缩,连人一起,向鳖背落去。 那知“梆”的一声,丹血剑砍中鳖背之上,不但未破,却还把小龙渊握剑右手,震得发麻,几乎是把持不住。 云慧这时,已掠至巨鳖背后,右手一掌,径以天地罡气,十成劲力,劈向巨鳖后尾。 那后尾长有三尺,看上去软软的,极是脆弱,那知掌力尚未击实,那后尾陡的一缩,竟然缩入体内。 云慧出其不意,叫了一惊,忙把劲力煞住,玉臂一挥,斜劈那鳖后脚。 这一下,打是打个正着,但并未发生效果。她只觉那鳖脚软软的极不受力,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 那巨鳖不见了眼前人影,巨首一转,发觉两人,一在甲脊,一在后尾,一声怒鸣,四只金光闪闪的眼中,凶光暴射,“呼”的一下,喷出一片烈火般,夹带腥臭的液体,向背上的小龙渊打去;一同时间,后脚离地,一缩一蹬,径踢向云慧玉腿。 小龙渊“神龙升天”,拔空而起,避开那一片液体;云慧飘身移步,避过一脚。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愁,怎么能弄死这只恶鳖。 小龙渊身化“飞龙回空”,盘空一匝,俊眉一扬,飘落云慧身畔,道:“慧姐姐,这鳖皮甲坚实,不惧宝剑,不过,我想地腹部定有脆弱之处的。”云慧一想,此法或可能行,点头答应,掠身让过巨鳖喷来的另一片液体,疾捷地欺近巨鳖左方。 小龙渊将剑一插,两双手疾抓住鳖甲边缘,同时脆叱用力,猛地向上掀去。 两人功力均已深具火候,这时同施出十成威猛,力道何止千斤?加以那巨鳖不虑有一下掀起!“砰”的一声,六脚立即向上朝天。 那巨鳖身大脚短,甲背圆硬,就怕翻身,一翻过来,实在是很难再翻转过去。 这一下,巨鳖猝不及防,六脚朝天,只急得“呜呜”厉叫,头尾六脚,乱摆乱动,大身躯晃晃摇摇,似不倒仙翁般,再也翻不回来。 云慧与小龙渊,大喜过望,鼓掌大笑,有趣的注视着巨鳖挣扎,并不急于杀它。 那巨鳖挣扎半天,渐渐由暴怒变成气馁,由气馁变成惧怕。 它四眼望着两人,“呜呜”乱叫,声调中已失去凶焰,转化成乞求之音。 小龙渊闻声,对云慧道:“慧姐姐你看这鳖真可怜,一点凶劲也没有了,咱们放了它好吗?”云慧道:“看这鳖样子,不但是个异种,必还有数千年以上道行,杀了它实在可惜,不过若把它放了,再咬人怎么办哪?”小龙渊“唉”了一声,思索有顷,说:“我记得古人书中,不乏有论及海中龟鳖之属的记载,但却无一种是与他相同的,不很怪吗?不过,古人传说,龟鳖之属,善于修炼,稍有气候,便能通灵。如果是真,他既有数千年岁,当也通灵了吧?” 那巨鳖当两人对话之际,住声不叫,亦不再挣扎,似在谛听两人所言,此时小龙渊才一住口,立即“呜呜”叫了两声,音调更加柔和。 小龙渊童心正盛,见鳖鸣声有异,冲口问道:“你懂得我的话吗?”云慧“嗤”的一笑,觉得渊弟弟真个天真。那知巨鳖闻言,竟然“呜呜”又鸣,似是回答一般。 她正在惊异,小龙渊喜得一跳道:“你真懂?再叫两声。”那鳖果又叫了两声,小龙渊更乐得哈哈大笑,说:“慧姐姐,你看它真的通灵呢!”说着,继对巨鳖道:“你既然通灵,我们也不忍杀你,不过放了你以后,却不能再逞凶威咬人,你能答应吗?”巨鳖呜声而应,小龙渊乃对云慧道:“慧姐姐,我们放了它好吗?”云慧应声示可,正欲与他一同去翻转那鳖,小龙渊突又止住她动作,复对巨鳖说:“我还有两个条件:第一,今后无论何人,均不能加以伤害;第二,是需要送我们回去。你答应,就连叫四声,我们不但放你,并且还你的内丹,若是不愿,就任你翻着,自生自灭如何?” 那鳖果然连叫四声,表示答应,小龙渊大喜,对云慧眨眨眼后,得意的跑到巨鳖身边,与云慧合力,复将那巨鳖掀转了过来! 那鳖转过身躯之后,果然能遵守诺言,伏俯着一动不动,不但是凶焰敛尽,意态间更加驯顺异常。 小龙渊见状,颇为放心,喜悠悠用宝剑割下七八条鲸皮,每条长有数丈。 割下之后,复又将血肉洗净,行至鳖前,道:“我现在要在你背上,做两个坐兜,以便乘坐,做好之后,你便送我们回家好吗?”那鳖巨头连点,眼中流露出善意与乞求之色。 小龙渊瞥见,“啊”了一声,说:“你是要内丹吗?好,我现在还给你,不过你却不能食言哪!”说着,果在囊里掏出那金色内丹,投入巨鳖之口。 云慧在一旁看着,即好笑他的天真,又佩服他的敏慧,同时,也将自己攫住的两珠,投了过去。 那巨鳖一口接住,巨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巨头连点,鸣叫不停,像是道谢一般。 小龙渊伸手拍拍它的大头,在六只鳖脚上,将鲸皮结好,在中间做了两个坐位,两个大结,以便抓手兜坐,复又用一长皮,绕在鳖颈上,多余的搭在坐位前,作为指挥方向进退的缰绳。那鳖动不动,闭目养神,任他拨弄。一切就绪,已过一个更次。 天明之时,小龙渊曾隐约看到,黑礁屿耸立正北,此际因天黑夜暗,看不清楚,却不愿再多等待。 皆因,两人一天一夜,未进一点饮食,虽然因功力已达相当火候,曾食过鲸珠与“赤龙丹”缘故,不十分觉得难过,却也微感饥渴! 若再不走,明天太阳出来,日光下炎热无比,岂不是更加难受! 因此,小龙渊决定连夜起程,径赴正北,即便是方向弄错,到不了黑礁屿,却也总比在此地好些! 他这么告诉云慧,云慧自然十分赞同!于是两个人盘坐在鳖背之上,小龙渊在前,执起皮鞭,轻轻一抖,道:“喂!别睡啦!走吧!”那巨鳖闻声,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两睁两闭,霍然起身,跃入水中,并不下沉,但见它六足划动,贴着水面,如飞向正北游击! 小龙渊坐在鳖背上,觉得那一起一伏似是在摇篮之中,煞是有趣,嘿嘿一笑,纵声长吟道:“与君不负登临约,同上金鳖背上行,……哈哈……慧姐姐,今天我们跨鳖渡海,将不让徐神翁专美与前了!” 云慧也觉得这事儿十分新鲜,直似仿梦一般,见他文绉绉吟咏“徐神翁”诗句,细一回味,果然有几分道理,不由脆声娇笑起来! 小龙渊这一吟诗,心中陡然一动,道:“慧姐姐,你可知咱们跨下,是何名称?”云慧思索半晌,不得结果,小龙渊得意的又说:“南越志中曾载:‘海中有朱鳖,状如松,右四眼六脚而吐珠。’故而此物,必是鳖属。但可疑它色仿金黄,非是朱赤,因之小弟推断,此物之父,必是金鳌,其母必是朱鳖,二者合一,有母形,具父色,故名之曰‘鳌鳖’方妥。”这一番说词确有理,但无奈语气像在背书,动作摇头晃脑,神态十分滑稽,逗得云慧“咯咯”脆笑,连连拍着他的后背,娇呼“顽皮”。 那鳖在海上划行奇快,约有一个更次,正前方果然出现了黑黑的一片孤屿! 小龙渊仔细打量,果似所居黑礁屿,忙告诉云慧,云慧也高兴异常。 那知正在此时,那巨鳖突然回头过来,对着小龙渊连连低鸣。 小龙渊起初不明其所,猜了半晌,见它屡屡将头伸入海里,突有所悟,道:“你是要潜水吗?”那鳌“呜”声一叫,连连点头,表示它正是这个意思。 云慧见状,不由得皱起秀眉,才欲表示反对,小龙渊却看出那鳖并无恶意,其所以如此,必有缘故,不由动了好奇之念,连连答应。 那鳖得到许可,长鸣一声,斗大的巨头一沉,刹时潜入海下,斜斜的向深处游去。 云慧无奈,只好紧抓甲背上所缠鲸皮,运气将穴窍闭住,以防灌入海水。 小龙渊好玩的观察四周,只见那海水下,游鱼无数,种类繁多,大小不等,但一见巨鳖驰来,立即四散惊窜,不敢接近。 小龙渊心知这巨鳖生性必甚凶残,致令其他鱼类不敢与它亲近! 渐下渐深,小龙渊渐觉得身外的压力,渐在加重,海水的温度也逐渐变冷。 他与云慧,均不由冥目运功,以抵抗压力与寒气。 但那鳖却似一无所觉,一味仍往下沉,也不知沉了多深,才渐渐改急泻而为斜行。小龙渊丹铁神功,运行一匝,气达四肢,渐能抵住外来的压力与寒气。 他好奇的睁眼,却发现处身于一片奇幻之境。 的确,那四周的景致,太美妙,太奇怪了!若非是身外是水,小龙渊几乎以为那是天堂。 因为,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列山脊,山脊上长满了各种花草。 花草间,到处陈放着径丈的大贝!那贝壳的中心,都含孕着一颗颗银光四射的碗大珍珠。 珍珠的霞光,映射到附近的珊瑚树上,使那些奇形怪状的半透明的珊瑚树,反映出红、绿、碧、紫等不同的奇妙光彩。 小龙渊透过深碧的海水望去,一切的景物,似是罩着一层浅浅的碧纱,是那么动人与美妙! 他几乎忘却身在何处,赞美的叹息一声,差点儿灌了一口咸水。 他转头望望云慧,却见她正闭着眼睛,到一切似还无所觉。 第19章 霞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时红时碧,显得她那美好的脸庞,分外的充满了神秘瑰丽之感! 小龙渊由衷觉得,慧姐姐不仅足以依赖信托,也实在令人敬爱!他由衷的赞美着,伸手捏捏云慧的鼻子! 云慧骤然张目,霍然被四周的景色,惊开了樱唇,她慌忙吐出口中的海水,作态对龙渊微微而笑。 那巨鳖并不停顿,一刹时超过山脊,霍又向下沉去。 下面,是一片绝谷,像陆地上的山峦谷地台般,那绝谷,正处于两条山脊之间。 谷中,海水黑沉沉更加阴冷,人不知有多深,任凭小龙渊穷尽目力,却也看不着底部。 他拉了拉皮缰,示意巨鳖不要再往下去,皆因压力愈来愈大,不但压得人难受,却还不能出气呼吸。小龙渊两人,无论是内功有多深多厚,若长久不能呼吸,必致窒息而死。 小龙渊两人,入海已久,不要说压力,光只这不能呼吸,亦令他两人难过万分了。 但那鳖并不听命,仍一味垂直下泻,堪堪又下去百十丈深。 小龙渊此际,十分吃惊,心知如再往下,必会窒息而死,皆因他此时已然感受到体内的其气渐有了枯竭现象,若不运息,一时半刻之内,不但会忍不住饱饮海水,更会因受不住压力迫压,七窍流血而亡。 他转身见云慧,亦产生此种现象,美丽的脸孔上,充满了涨红,只是,只是那湛蓝的眼波中,却似乎有万缕怜爱与柔情,默默的盯着自己! 他觉得奇怪!猜不透何以当面临生命危境之时,慧姐姐不但不当机立断,提示出困,反而显出这付神色。 其实,云慧并非未感到难过,她所以如此,实因方才骤见的奇景,及骤被神奇光映射的小龙渊俊透无匹的面貌迷住,一时陷入到一种激动忘我的境地之中,而遗忘了身外的一切! 她觉得似化身仙女,与自己心爱的仙重,漫游于仙境之中,她与那仙童——身边的小龙渊,似溶为一体,携手同骑,去赴一个神秘的约会。 因之,她虽然有些窒息之苦,却一反常态并不曾示意小龙渊设法离开。 她如今是以小龙渊马首是瞻,她自觉一切须依附在小龙渊保护之下。小龙渊虽然奇怪却不能领会这些。 同时,他觉得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必须当机立断。 他不再迟疑,迅速的抓住云慧纤手,准备放弃跨下的神奇而不听指挥的坐骑,腾升出海水,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料他方欲行动,陡觉坐下巨鳖,突然静止。 回头一瞧,只见如今正停在绝谷削壁边,那壁上,有五尺高,二尺宽一方长方石洞,洞中透射出一团柔和的光辉! 那巨鳖停在洞前,扭头作势,似要他两人进去。 小龙渊集中目力往洞中一瞧,意外的发现洞内竟无半点水迹! 他满怀惊讶好奇,一拉云慧,双双穿波而入,但闻“哗啦”一响,两人竟真个脱离了海水,而来到了有空气的地方。 他俩在水中蹩了很久,初入洞里,猛然狂吸几口大气,恍似那空气特别鲜美,似到了天堂上一般。 两人吸饱之后,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只见那洞是一条宽仅一丈的甬道,曲折延展,不知通往何处。 口洞口壁上,嵌着颗宝珠,银光四射,大如鸽蛋,光芒正罩住整个洞口。 洞外海水壁立如削,似被一道无形的质体阻住,竟无一滴流入洞内。 小龙渊奇怪的伸手一摸,一下便伸入水内,并不觉得有什么阻挡。他退后三步,注视着那颗宝珠,道:“慧姐姐,你说海水为什度进不来?”云慧茫然的轻摇螓首,猜想道:“是这颗宝珠的功效吧?”小龙渊欢然道:“对,我想必也是宝珠的特殊功效。据‘南越志’记载:‘海中有避水犀,其出入有光,水为之开。’壁上此珠,以我猜想,或即避水灵犀的内丹,若干年前,这洞当处于海上,后经陆沉,因洞口嵌镶此珠,故而水不能进。” 云慧闻言果然有些道理,嘉许的微微一笑,道:“走,渊弟弟,咱们进去看看,这洞里说不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否则那大鳖决不致无缘无故送咱们来的!”小龙渊与云慧并肩前行,每走三丈就有一个转折,同时,洞顶上也嵌有一颗同样的宝珠。 就这样转来转去,小龙渊心中默计,已经过十二处,前面洞径,霍然开宽。 远出望去,只见那里面似一石室,室内五彩缤纷,霞光流转,煞是美观!两人加快脚步,一掠而至,游目四眺,都立时吓了一跳! 小龙渊心内紧张,双臂挽住慧姐姐右臂,觉着那条玉臂,似在微微颤抖。他晓得云慧也有些害怕,一种男性的豪气,不由自主被激发,他觉得自己既然身为男儿,当有职责保护弱女! 因之,小龙渊胆气一壮,故意说道:“怎么这儿有这多死人?怕是与当年陆沉有关吧?”原来,那洞内石室,广有五丈,正中央有个大盆,径约一丈,各色的珠玉珍宝,堆满其中,像一座小山。 那五雾缤纷的霞光,便在那盆中珠宝上发出。 这些并不吓人,吓人的是宝盆四周,倒毙着许多死人,一个个情色凄厉,狞恶可怕,似是在生前受过几天的痛苦一般! 因此之故,两人骤然瞥见,出之意外,顿时吃惊非小。云慧定下心神,却又奇怪,心中暗忖:“这洞陆沉,必有千数百年,这群死人,若在陆沉前入洞,最少亦有千年之久,但为何尸体不毁呢?” 小龙渊亦有此种怀疑,他瞥见慧姐姐凝目不语,便放开她的手臀,长身一掠,纵至室内,俯身向一个尸体的手臂拉去。 那知,触手处其凉如冰,一拉一带,那尸体应手全身而起,依然是原来的那种姿势。 这一来又把他吓了一跳,手掌一放,“砰”的一声,那死尸落在地上,震弹起三寸多高。 小龙渊诧异注视,发现那一群尸体,均一样全身僵硬,坚如铁石。 他自海水中穿入,身上的水湿,并未干去。 但入室就这一会,着地之双足鞋袜,已然变干,而身上也渐惭觉得热了。 云慧此际也已走进。她因为鞋底较薄,一入室便觉出地下有异。 她蹲身细看,但见那地质色呈火红,质理极细,纤手一摸,果然是微微发烫,她告诉小龙渊到处一试,全室石地不但一样的发热,色质亦完全相同。 云慧将死尸挪开,行近盛放珍宝的大盆。 只见那大盆质似白玉,晶莹之极,盆中央宝珠、碧玉、珊瑚、玛瑙,无法胜计,每一种都可在人间价值连城。 不过,她一生尚未曾履临中土,对财富价值,尚无确切的观念。 她只觉得这些个东西,十分好玩,令人可爱,却并无其他世俗的贪财之念。 她拿起一串银光闪闪的串珠,悬在自己的颈上,无意间一触玉盆,“哎哟”一声,竟叫了出来。 小龙渊闻声惊至,一瞥慧姐姐秀面若花,玉颈上悬着串灿烂银珠与金发、雪肤相衬一起,更显得美如天仙化人! 他情不自禁,脱口赞美道:“慧姐姐,你真的美极啦!……啊!你方才怎么啦?”云慧见小龙渊赞她,心花儿因之怒放,冲着他灿然一笑,道:“是吗?我……渊弟弟,这盆好凉!你摸摸!”小龙渊依言一试,果然差一点也叫出声来。他俯身查看盆下,只见那盆与石地似生在一起。 他想不透,何以这火热的石室内,会生出个冷凉的盆来。若说不是生成,则为何又看不出一丝缝隙来呢? 他双手抓住盆沿,用力一抬,未见有丝毫移动。再使力向肩口拉,却听得“咔”的一声,似有了活动迹象。 小龙渊闻之大喜,正欲奋力再拉,突然听见姐姐叫道:“渊弟弟,快看!那边现出个门来呢!”小龙渊停手一看,只见左方墙壁,不知何时整个裂开的一条隙缝,宽仅一尺,自外望去,里面似有一石室,闪放着柔和的浅碧光辉。 小龙渊暗忖,这必是前辈异人修真成道之处,那巨鳖将自己送到此地,亦必有其深意。今既然发现,便是有缘,若不探个究竟,不但好奇之心,不得满足,还可能将奇缘失之交臂呢! 这念头电般一闪,小龙渊便决定探个明白。 于是,他当先走近隙缝,探头向内一看,顿时惊诧起来! 云慧跟在小龙渊身后,自也看得明由,只见那室内,广有二丈,四壁碧纱为衣,碧毡铺地,桌椅床塌,样样俱全,纱帐锦枕一律是绿缎制成,使人一眼望去,碧油油自生清凉之感,赏心欣目之极。 她又惊又喜,料不到海下会保存这么座别致的洞府。她忍不住推推龙渊,促他赶快进去,看个仔细。 小龙渊反手捏住她玉腕,一同步入那别致的碧室,径趋那碧石雕成的石桌之畔。 那石桌质似晶玉,色作深碧,桌上有一盏碧纱官灯,闪放着柔和的浅碧光辉。宫灯边尚有二枚凸凸的按钮,不知作何用处,此外别无他物。 小龙渊打开两只抽屉,里面空无一物。 云慧一边按那按钮,一边闪目流盼,看是否会出现别的门户。 那知她纤手尚未触着按钮,目光到处,却发现适才进来的那门,不知何时已悄悄合拢,再也看不见一丝缝隙了! 因之,她顾不得去按按钮,迅速一掠,抢到适才进来的地方,一手掀起碧纱,凤目闪处,壁上的裂痕尽失,却看到墙上,浮刻着一片字迹。 小龙渊瞥见出路门户消失,猜想那桌上按钮,定是开关。 第20章 随手一按第一个按钮,立闻得“吃吃”声处,四壁的壁衣,霍忽自动卷向壁角,现出了刻着字画的白玉墙壁。 他心急出处绝断,先不管壁上刻的什么,再按第二个按钮,那知一按之下,右手壁角上,“吱呀”一声,现出个月洞小门,却不是原来那个。 小龙渊以为是另一条出路,长身一掠,探头一瞧,入目处,却是个圆形的小花园。那花园其实也是个大石洞,不过因洞顶特高,地上生着许多不知其名的花果小树而称做花园而已! 那洞顶不但高有十丈,顶上拱若半圆,圆顶上嵌满了碗大晶珠,放射出强烈的白光,将整个径有五丈的花园,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股。 这些还不足奇,最奇的树丛中央有一座小池,大有五尺,水色深碧,深不见底,奇鱼浮沉廿千,不知为数凡几。 那花园四周圆形壁间,另开有三个门户,不知是否是通路。 小龙渊迷茫的走入园中,信手摘下一枚拳大的鲜红果实,就口一尝,其味出乎意料的鲜美可口。 他一边吃着,迅速的周游一匝,发现那三个门户,仅仅是用作厨厕浴的三间石室。小龙渊有些失望,随手又摘了一枚果子,返回原来的那间石室。 室内,云慧满面笑容,喜悠悠注视着壁上字迹,正看得人神。 小龙渊过去,将果子送给云慧,云慧看了他一眼,接过去,一边吃仍一边看那字迹。 小龙渊见状,遂静立在她的身畔,细看那壁上字迹,只见那上面写道:“余汉时玉陋也!不幸生为女身,貌丑甚似无盐,虽秀之于中,亦无匹夫乐之近之。 余因之倍受冷落,悲苦莫能自己。 及长愤而离家,投天堑于巫山之巅,不意机缘巧合,被救于一异人,受教于彼,得技击与易容之术。 余隐于神女峰中,苦究十年,竟有所成,易貌改容,遍游天下,愚夫惑迷,不可胜数。 余彼时,私心窃恨世人之以貌取人,誓移初衷,以爱作恨,凡选我之貌者,杀之以计,劫只资财! 如此,则死于余手者,亦不可胜数矣。 晚年之后,余倦于俗世生涯,携历年所得,遨游东海,遇余之师于此洞中。 余师责余之余,授道家练丹之术,责令居之以悔过!则师即飘然乘鳌鳖远去矣! 甲子以还,余内丹圣婴培成,彻悟前事,天心使然,既假余手,实非吾责,余心乃安,大道不远! 唯余窃不欲吾道吾术,至此而斩,静中参悟,此洞百年后,沉沦海底,有缘人仍不难犯险而至。故此,余以壁为纸,以指做笔,录余术余技之精要也! 至而吾道,余溶于技击之中,技击有成,道亦有成,此所以为戒,持技无道妄杀者也! 前室之实,有缘人可执以济世,唯玉盆玄冰所凝,镇压地心焰火用者,妄动必攘巨灾,后来者为之戒! 壁洞门户,每三年开放一瞬,非人力所能控制。 有缘人入此室时,门户当已关闭多时矣! 唯此不足惧,后洞之灵泉鲜鱼,珍果奇花,均足充饥,不虑匮乏,三年一过,术技有成,出道世间,当可以纵横天下,而不作第二人想矣! 故余先为之贺,有缘者好自为之!”这一篇说词,看得他两人又惊又喜,尤其小龙渊,想及适才若非慧姐姐及时发现门户,招呼他去看,他一定已将那玉盆搬动,弄出场大祸事来。 同时,看完这一篇之后,也解去不少疑团。 第一、那送他两人来此的鳌鳖,可能就是这玉陋之师所乘的一头。 第二、这洞府果真是陆沉的岛屿,而非是辟自海底。 不过,玉陋的去向?其师何人?外间的死人何来?等等,仍是个不解之谜! 只是,小龙渊聪慧无比,自不难想出合理的答案,他对云慧这么说:“慧姐姐,以我推断,外面的死人,可能是一群古时的海盗。他们在这座洞府陆沉之前,发现了外面的珍宝,生心劫抢,不料入洞不久,这洞便自陆沉。这群人既出不去,又无吃食,必是活活的饿死的。” 云慧见他说得颇有道理,故意为难他道:“这么说,他们都死了很久啦!那么,为什么尸体不腐,完好如生呢?”小龙渊偏头想想,微笑着道:“这位洞主人不说过吗?”云慧一时不知所指,疑惑的再看看壁上字迹,并未提及死人之事,白他一眼,道:“别胡说啦!她什么时候说过?告诉你一个人啦!”小龙渊伸出舌头,“嗤”’的一笑,道:“这上面不是说,玉盆是用来镇压地心火焰的吗?”云慧点点头。小龙渊接着道:“适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摸过那石地,微微发烫吗?好,那么,这些人倒毙在上面,体内的水份,都被地火蒸干,骨肉干化,岂能再腐?”云慧恍悟却是有理,却不大服气的说:“他们既是饿死的,死时一定不会大快,对吗?”小龙渊也学她点点头,云慧又道:“那么,坐在那发烫的地上等死,岂不是更加难受,那他为何不跑到较比清爽的甬道上去死呢?”这一下可把小龙渊难住了,皆因虽则无论在何处都是一死,人们却往往要找个较比舒服的方法,或地方去死,才算对得住自己。故此,小龙渊瞠目不知所答,云慧嗤的一笑,说:“我告诉你吧!外间的石室里,必也有一个洞门,他们进来之后,那洞门也像这门一样,自动的关了起来,他们既不能破壁而出,目无法选择死所呀!” 小龙渊闻言,应声答道:“对,对,慧姐姐真聪明,方才我怎么想不到呢!”云慧被他一赞,芳心里即甜又乐,面上可又有些儿不好意思。 她故意拍他一下,佯嗔说:“小油嘴,谁要戴你的高帽子……啊,你这果子从那儿撷的,真甜极了!”小龙渊就势拉住她纤手,带她进入花园,道:“那儿不多得很?慧姐姐,咱们真不能出去,怎么办哪?”云慧惊喜的走进那片花园,见其中不知其名的果树,有一二十株,每一株半人多高,长满了叠叠果实,大小不等,香甜则一样。 中央小池内,所产鱼类,与黑礁屿潭中所产者十分相似,只是均不太大。 另三间石室,除厕所外,厨房里锅灶用具,样样齐备,尤其的灶为石质,中心处有三个小孔,熊熊焰火,不断自孔中冒出,竟是天然生成。 浴室内有一丈许的水池,池底具一涌泉,不断的涌出清水,但却永远溢不出他来,保持着四尺深度。 云慧一见清水,芳心大喜,立即将小龙渊赶出门外,脱衣入浴。 皆因,海水里含有盐份,沾在身上,若不以淡水冲洗,干燥后,皮肤上多多少少总留下一层盐份,十分难受。 小龙渊回到石室,瞥见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硬硬的盐份甚重,因之也想沐浴更衣。 他见那塌畔,有一只石柜,便过去打了开来。 石柜里共分四层,第一层摆着许多小瓶,第二层放些杂物,三四层正是他所须的衣物布匹,足足有二三十件。 那许多次衣物,男的女的,新的旧的,布的绸的,一应俱全,想来是洞主人玉陋,过去化装成各种人物时用的道具。 小龙渊翻了半天,在其中找出一套雪白锦衣女服,一套弓白的男装,匆匆抱着,便往后园里跑。 他跑到浴室门边,叫道:“慧姐姐,完事了吗?我给你送衣服来啦!”云慧正泡在水中,载浮载沉,闻声怕他闯进,也不及问他衣服从何而来,慌即答道:“别进来!我还没完,衣服抛进来好了!”小龙渊将衣服自门隙抛进,催促道:“慧姐姐,请你快些好吗?我也想洗洗呢!”云慧在里面接住衣衫,置在一个短几之上,口中答道:“马上就好啦!渊弟弟,你先去捉条鱼上来。等会我好做饭。”一会功夫,云慧自浴室内出来,但见她金发散拂,长达腰际,肤光如玉,衣白赛雪,长衫飘飘,裸足无鞋,态度自然,目孕春意,行走殷红花线树丛中,恍似月殿仙子一般。 小龙渊蹲在水池边上,刚捉上两尾鲜红小鱼,瞥见慧姐姐翩然而临,双颊上骤然一红,心头不由主怦怦欲跳,竟然发生了生平第一次对女性的遐思与欣赏。 云慧见他的四目交投,芳心一动,竟也是玉颊涨红,垂目显现出一股少女特具的娇媚羞态。 小龙渊盯现半晌,慧姐姐垂目不语,陡然间心头一凛,把两只鲜鱼,往她的手里一送,转身边跑边道:“慧姐姐,我洗澡啦!请快点作饭吃吧!”云慧迷茫的“嗯”了一声,无端的叹了口气,走进厨房。 厨房里用器俱全,但除盐之外,却无其他佐料。 无可奈何,云慧只好将鱼洗好弄净,用盐水去煮,等小龙渊洗浴完毕,鱼也早已煮熟。。 两人二日来未进饮养,吃起这白水养鱼,到也别有番可口风味! 第六章绝学有成归故里 第六章绝学有成归故里 自此以后,小龙渊与云慧,以鲜果鱼类为食,定居在海底的洞中,习练那四壁所刻的武技与易容之术。 两人同居一室,虽然小龙渊是睡在地毡之上,由于活动空间的窄小,使他俩接触频繁,感情因之更进了一步。 小龙渊身体发育迅速,感情也成熟得特别的快。 他日夕对着美如天仙的云慧,私心中充满了挚爱与遐想,虽然,他尚未涉及到色情之欲,却衷心盼望永远能与慧姐姐同房而居! 云慧虽是异种女子,但自幼在孤独客育养下长大,无论行动思想,均受了极深的熏染,与国人无异。 自从她初见小龙渊开始,便深爱上这个灵慧的小渊儿。 第21章 那时的爱,是一种深深的喜爱,犹之于母之对子,姊之对弟。 但,渐渐的,随着小龙渊的长高,她的爱,也跟着变了。 其实,这不能怪她,俗语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云慧既已年届标梅,她何能免俗,不喜爱身边的可爱男性呢? 其实,若小渊儿仍是个矮小的童子,不长得这么快,则无论如何,也不致激起她的“情思”。 但龙渊不仅是个子甚高,智识发育亦早,平时虽偶然有些不知忌禁的小动作显示着他的稚气,多数的时候,却表现着令人难测的智慧。 故此,云慧时常会臆生错觉,认为他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而非是“孩子”。 从另一方看来,他那些偶尔爆发的小动作,多属于亲昵之类,云慧感受之余,却分外觉得他纯真与可爱。 云慧的此类思想,在小龙渊十岁之时,已开始萌芽,直到上次历险,被龙渊抱执按摩。海中裸泳,被龙渊看见搂抱等情势发生后,她这种情爱,便达到顶点,而趋于明朗。 那年代,男女之间,礼妨谨严,非是夫妻,不要说肉帛相见,便是随便的握手谈笑,亦非所许。故尔,自经过那次事件,云慧的私心之中,已许下非龙渊不嫁的誓言,决定日后若不得龙渊之爱,则将以丫角终老,绝不再事他人! 不过,无论是云慧,仰或龙渊,这种种念头,都还深锁在心底,并没有表示出来! 小龙渊一方面尚未成熟到求偶阶段,另一方面,他是把云慧视同师、母一般的敬重,因之便时常责备自己的遐思,是一种极大的不敬。 他不敢不能也不愿表示,同时也不会表示。 至于云慧,认为女子是处于被动地位。若主动说出,不但是难以为情,甚或让别人视为淫荡。 因之,她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着龙渊长得够大,等待龙渊向她说出请求的话来! 不过,在行动上,云慧尽量的温柔和蔼,态度上,也较前活泼随便。 对龙渊,她不再像一个母亲或老师,相反的,却像是较他为小的妹妹或妻子。 洞中的岁月,无日无夜,无冬亦无夏。 小龙渊在园中壁上,刻石为记,以计算飞逝的日子,转瞬间,他两人来到洞里,已有二年的时光! 小龙渊聪慧盖世,早已将四壁的武技与易容之术,烂熟胸中。 云慧却比较慢些,武技中尚差好几个式子,还未曾体会透彻。 另外,二年来小龙渊又长高不少,已盖过云慧一个头去。 故此,今后我们不能在他的名字上加一“小”字了。 这一来,云慧反过来不但要向他讨教四壁的武技,暇时,龙渊尚还教她,记载于丹书铁卷中的各种绝学。 至于那四壁所刻,第一种名为易容术。 所谓易容术,并非是变戏法,而是利用衣着道具、色素药品改变颜容,装扮成另外的人。 石壁上,记载得十分详细,将各种药品的配方,都一一述明。 龙渊在黑礁屿时,曾研究过“神农医简”,故此对各种药草的形状性质,十分了解。加以他过目不忘,天资聪慧,用不了几天,那药品配制之方、已然记熟脑中。 遗憾的是他们无法出去,探撷到所须药草,练习配制。 但是洞主人玉陋,似乎早晓得这一点,在石柜的顶层,留下了许多用小瓶装着的成药,留言指示他们,利用练习。 因此,他俩人便时常比赛化装,看谁做得最快最好。扮好了,互相检视,有没有破绽。 龙渊的品貌,绝世无双,故此用不着像洞主玉陋一般,化丑为妍,正相反,他喜欢扮成奇丑的中年,或是弱迈的老人。 云慧因也常扮成婆婆,将一头金黄的秀发,染成银白。 这样子,石室里常常会出现许多人,自小童以至老人,自少女而至老太婆。 不过,他们之中,除却两个人外,其他的却永远没有相聚一起的机会。 当然,不消说这些都是他两个扮的,但奇怪,为什么如此维肖维像,连发音都不同呢? 的确,一年之后,除掉他们的眼睛之外,装扮起来,不但神态大异,便声音也不相同。 这是什么原因呢? 说穿了,则是他们已习会另一种功夫之故! 这功夫也刻在壁上,名曰“幻云伏魔音”。 从名称上看,这乃是一种方法,可以随意的变换声音,像天边变幻莫测的云霞一样。 这幻云伏魔音,只要内功到达火候,了解窍门之后,将真气运至喉部,拉住声带,即可随心意变幻声音。 不过,这只是初步功夫,随着功力加深,练达顶峰,真气随语音发出,送入听话人耳中,不但可以控制住那人神志,更可以破坏他体内五腑,或脑部神经,以使其死亡。 这一来,真可说杀人无形,任何一人,只要站在五丈以内,听见他说句狠话,便会乖乖听命而死。 这功夫岂非骇人听闻,等如是操执了天下万物的生杀大权吗? 不过这功夫,有一宗致命的短处,即是若用以杀人,每用一次,本身的真气,消耗过半,七七四十九天以内,必须寻一清静地方,苦苦修练,上廿四天,始能服原,否则,四十九日之后,内腑伤裂,定会吐血而亡。 同时,在那四十九天之内,不但不能再施一次。甚或连与人过招,激烈打斗,均非其本身体力所许。 因此之故,这功夫非到了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任用,否则会使自己陷入可怕的危境。 故此,二年以还,龙渊两人虽自忖已能使用“幻云伏魔音”达到发话伤人的地步,却从不曾加以尝试。 不过,他们却时常使用这初步功夫,使语气声音符合他们所装扮形状的身份! 这样子,使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充满了各色人物,也使他俩的生活,充满了情趣,不觉得苦烦无聊。除却吃食太过简单之外,龙渊仅仅在思念起父母家庭之时,才会发出一两声不耐的叹息。 壁上有一种武技,名叫“伏魔剑法”。洞主人玉陋特别留字,指出这剑法乃是道家玄门的秘学,威力宏大,喻意至深,非具绝大悟性,不足以领悟其中的玄妙。 不过,外表看去,那刻法只有五式,出招架势,难有几分别扭与不近情理之处,大体上说来,学会却极容易。 龙渊生具慧根,心灵纯真,悟性又强,学练匝月,方才体会到其中精要。 皆因这剑法看似简单,其实是变化多端,每一招不但有无上威力,且还能跟随着对手敌人,发生变化。 最主要的,这剑法一经施出,使剑人必须要天、神、剑三者合一,心笃意诚,澄神虑志。否则,虚具其形,却无多大用处。 所谓天、神、剑三者合一,乃是以己心体天心,以己剑代天剑。施剑人正心诚意,完全以替天行道为旨,私心中不能存在一丝邪妄念头。 龙渊生性善良,施来深得个中三昧。 云慧因深受孤独客影响,个情执着,心中老是念念不忘为师报仇,再一方面,她对于龙渊关爱日深,故此不能一下子达到这种“有为而无为,无为而有所不为”的道家至高之境。 因之,习起这“伏魔五剑”来,事倍功半,总不能充分彻悟,发挥出至大的威力。 龙渊为她反覆讲解,无奈她总是放不下心底境垒。 一年的时光,终于快过完了。 龙渊在花园的石墙上,刻石为记,这日算算,明日便是整整的三年。 他们俩因此兴奋无比,便开始不眠不休的坐在室内,等待着石壁开放的刹那! 云慧用布匹缝制了三个大袋,两个小袋,采了些果子装在小袋里,大袋子却空着,任啥不装。 小龙渊环顾四周,内心里深深感到,这里的三年岁月,虽然有点儿苦闷,但却还值得留恋。他觉得颇为不舍,尤其是与云慧坐卧相对,日夕不离的日子,总是令人回味无穷。 他知道,目下两人的武功,均有了深厚的火候,只一离开,他们再不能像现在一样,过这种悠闲的生活了。 他想:不久之后,云慧便深入中原,为孤独客报仇;而自己也应该回家看看。 无论如何,家总是最亲最近,与最温暖的,他离家数年,怎能不深深怀念。 云慧的思想,又是另一个。 她对于将来,充满了美丽的憧憬!也充满无比的忧愁! 她认为自己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师复仇。在完成之后,她将是如同卸却了责任,落得一身的自由自在。 那时,她既要追随着龙渊,邀游天下名胜,将自己的一切,都交托给他! 不过,为师复仇之事,可能是十分艰巨的,中原的七大掌门,必都是驰誉已久、威名卓著的江湖巨擎。 她自忖功力再深,也不能说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 故此,她必须使点小计,逐个击破。 至于使什么计策,她尚未想定。不过,有一点,她却在暗中决定了。 她不愿龙渊牵连在内。这原因:一者由于孤独客只是她一人之师,他的血仇,她不愿假手他人。 第二点,可说是极为重要,她不愿龙渊为她涉险。 龙渊有家,家中的父母伯伯,只有他这条命根子,万一有点损伤,不但对不住龙氏,于己心也是不忍。 再说,中原的七大门派,表面上可能是自命的侠义人物,势力庞大,门徒众多。 若龙渊与他们结怨仇,即使他们拿龙渊个人无法,但却不能不防他们会向龙渊的家庭下手、报复泄愤哪! 第22章 因之,云慧不能牵连龙渊,她只能独力去承当。 同时,她也不能让龙渊事先晓得,否则,凭他的平时与她的情份,凭他那过人的深厚天性,龙渊绝不肯坐视不管的。 云慧为这事十分忧愁。 因为,在未完成师傅还命之前,自己不但要与龙渊分离,另外还须去履险报仇,一个不巧仇报不了,命却因而送掉,这岂非是可悲的吗? 他们俩默默对坐,各想着自己的心事。 龙渊不时注意云慧的神色,瞥见她忽喜忽忧,蓝眸中还不时射出棱芒,似乎煞气甚浓。 他不喜欢偏激的残杀,他认为人类,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力与自由,别人不应该干涉,更不可能加以危害。 因此,他不喜欢多想云慧为孤独客报仇之事。 但,如今云慧的这种神色,显然已下定决心,要有所行动了。 他,不但受云慧活命育养之恩,更还深爱上这位佳人。 如今,当面临选择时,他应该怎么办呢? 去帮助云慧报仇吗? 置之不理,任云慧自己去搞吗? 他考虑着,这不但有违于他的天性,却也违背当初练武的宗旨。 他想,他该想一个妥善的办法,为云慧化解掉这些怨仇。 时光在瞑想中过得最快,那按时而开的墙壁,忽然竟依时悄悄的打开。 两人深入思想之中,都未曾注意这事。 不一刻,那壁又在缓缓的合拢。 龙渊无意间一瞥石室,发现那门正在闭摆,陡吃一惊,大喝一声,身形飘忽掠至,双臂一伸,两掌已扣住只余下尺许的隙缝。 他吐气“嘿”的一声,运集起十成劲力,双臂猛力一分,只听得“轰隆”连响,两边的石壁,顿时被他的无穷神力,阻住了合拢之势。 云慧被他的喝声惊醒,蓝眸一掠,已知当前的机会,稍纵即逝。 她不敢怠慢,迅速抓起欲携的东西,香肩一晃,倏的一声,侧身自龙渊头顶掠了出去。 龙渊奋力虽一时阻住石壁合拢,但却吃力异常,那两片石壁后面,似装了机括,“轰轰”之声愈来愈大,而压力也愈来愈大,可能只一放手,立即便会合拢。 云慧落地上,将衣物一抛,反身一看,只见那龙渊玉颊涨红,额角汗珠隐隐,显然是十分吃力。 她一掠上前,纤掌推住两边,奋力娇“哼”一声,替下龙渊! 龙渊见状,侧身自云慧顶上纵出,尚未落下,云慧双手一放,“砰”的一声暴响,石壁已合得了无一缝了。 两人相视一笑,暗暗叫声好险。 云慧瞥见死尸仍是原样,皱着秀眉,对龙渊道:“渊弟弟,你赶快把玉盆里的珠宝装起来吧,我出去看看,那龟鳖是否还在附近,好吗?”龙渊恍悟,云慧何以要缝制三个大口袋,原来是为着装这珠宝用的! 他答应着,拿起口袋,将玉盆中珍珠、玛瑙等等,统统放入口袋里,恰好将三袋装满。 云慧循甬道出去,片刻已然回转,喜悠悠对龙渊道:“渊弟,那龟鳖正还在外面呢,咱快走吧!”说着,纤手挽起个大袋,当先而行,龙渊一手一只,随在她的身后。 方至甬道,龙渊一眼瞥见洞顶嵌着的宝珠,心中一动,道:“慧姐姐,洞顶的珠子可能是辟水珠,你取下两颗来好吗?”云慧答一声“好”,娇躯冉冉飘起,一连取下两颗。 来到洞口,龙渊往外间一看,果见那六脚四目的异种巨龟,浮在水中。 那巨龟一看见他,立将一颗巨头伸入洞中“呜呜”的叫了两声,语音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欣喜,与道贺他两人出困之情。 龙渊想不到它会如此,心知它必是受过去主人所嘱,故意将二人送到此地。 否则,它如何能知道二人今日出困,或在此一直等待了三年之久呢? 他因之十分感激,伸手抚着那龟龟顶门,问道:“这洞主人的师父,曾嘱你送我们来吗?”那龟鳖欢声而鸣,巨头连点。龙渊又道:“那真得谢谢你啦!慧姐姐,我们真该谢它的,对吗?”云慧也这么猜想过,闻言自小囊中取出数枚鲜果,适:“灵鳖呀!我们真十分感谢你,现在请你吃几枚果子吧!”鳌龟张唇接过,巨头连点,将头缩回。 云慧将方才自洞顶取下的宝珠,分与龙渊一颗,纤手托看,往洞口水中一送,“哗啦啦”声,竟真的将海水分开一个大洞。 这一下两人十分高兴,云慧在前,长身一跃,跳上鳖龟之背,龙渊执珠在后跟上,并肩坐下两人手中所握之珠,果是功能分水的辟水珠。他二人一入水内,闪闪的珠光,即将四周的海水迫出方圆五尺的一个大洞,并肩而坐龟鳖背上,竟然是点水皆无。 那鳌鳖一见两人坐稳,立即六脚齐动,箭般向上划去。 费了半个时辰,“哗”的一响,顿时破浪而出,来到了海面之上。 云慧龙渊,不见天日,已有三年。此际骤嗅着清新的空气,骤见那碧波青天,俱兴奋快慰,实难以笔墨形容。 此际,正当午夜,海面上一片漆黑,海风疾刮,呼啸作响,波涛汹涌如山,白浪高卷数丈。 两人手执辟水珠,浪花水星,都打不上来。 他们幸福的微笑着,环顾着四周,都同样觉得,便是这恶劣的天气风浪,亦十分可爱! 龙渊的目力本好,经过这几年洞底苦练,功力精进,更能明察秋毫。 他微一环视,立即发现,黑礁屿矗立西方,黑黯黯亦如往昔。 他告诉云慧,并示意坐下灵龟,向西方驶行。 那巨鳌“呜”然而应,果顺着指示,往黑礁屿如飞而去。 近了!黑礁屿渐渐的近了!他两人忍不住心底的欢愉,幸福的对视着。 二个更欢之后,他们到达了屿边,龙渊指示着灵鳌由水洞驶入,但那龟却“呜”声摇头拒绝。 龙渊似感到他就要离开,心头十分不舍。不是吗?它助他两人,获得奇缘,还未曾好好的报答它呀! 他慌自飘落在前面的一块礁石上,黯然的问:“你就要走了吗?”灵鳌“呜”然而鸣,四只巨目,闪闪的盯着他,像是也不忍与他分别。 但它的任务已了,有自己的去处,虽不忍却还势在必行。 云慧翩然也飘上礁石,看出那灵鳌神态,便道:“渊弟弟,你为它解掉那些皮索,让它去吧!天下无不散之席,我们怎能留它一世呢?”“我们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却也无法报答,今后我们只有谨记在心头,永远为你祝福,不过,希望你离此之后,不要做残害生灵的恶事,经过此地时,也可以在外面大鸣几声,只要我们在,一定会愿意看见你的!” 龙渊早为他解去皮索。那灵鳌等云慧语音一落,“呜”的一叫,陡的一头沉入海底不见。 龙渊想不到它走的这快,心头怅然! 云慧见状,“咯咯”一笑,道:“渊弟弟,它回家去啦!咱们也回家吧!”说毕,纤足一顿,手提一个大袋,两个小囊,如矢箭一般,向黑礁屿顶射去。 龙渊见状,豪性骤发,陡的仰天长啸,脚顿处,“神龙升空”,快似飘风,抢上先头。 黑礁屿内,景物亦旧,梯田错落有致,麦浪随风起伏,一切与他俩离开时一样,既便是时序,亦是那夏季的黑夜。 只是,三年的别离,屿内的一切,不但变得异常亲切,且还更加华美! 他两人,伫立岩头,目带泪光的、激动的环视一切。很久很久,才奔向他们的居处。 石屋内,一切仍然没改变,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显然赵妈妈并不因女主人的失踪,而荒疏懈怠了严守本份。 他俩人悄悄的步入大厅,凝神倾听,赵妈妈似乎睡得正熟,他俩兴奋的对望一眼,悄悄的将东西放下,悄悄回到各人的卧房,去重温过去的温馨周梦。 天色渐渐亮了! 赵妈妈起床到大厅执行一惯的清洁工作。 她瞧见桌子上放着三只大布袋,口中喃喃的询问自己,这是谁的? 当她偶而抬头,云慧已悄悄的走到她的面前,两人惊喜交集互视半晌,便互相拥抱在一起! 龙渊出来,看到慧姐姐扑倒在赵妈妈怀里,又哭又笑,像一个小女孩,心底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赵妈妈显然比过去老迈了!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三年来增加了不少。 她看见龙渊,长得这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又揉,牵着龙渊的手掌,不停的打量,问长问短。 据赵妈妈说,那夜他们俩一齐失踪后,屿内的百姓,驾着小舟,在外面寻找了几天,李七父子倒是救回来了,由于大船被鲸鱼顶翻弄坏,直到半年后,才又制好另一只船,出海去购买东西。 那时,他们都以为云慧与龙渊死了,故此十分哀伤,屹内全体的渔夫农民,还曾举行过一次公祭! 赵妈妈一手将云慧带大,又照顾了龙渊几年,不消说她当时万分难过! 不过,她却不相信他们俩会死,尽管说不出理由,她仍如往日般,照常操持自己的工作,相信终有一日,他俩会无恙归来! 三年的日子,不算太短,今天云慧两人总算是回来了。 赵妈妈目睹这一双佳儿女,怎能不激动又欣悦呢! 她来不及追问三年来两人是在那里,她匆忙的说了几句,立刻跑出去,告诉其他的一干居民。 不大会,厅中涌进来一批农民,接着又来了一批妇女与小孩,他们都那么纯朴,笑颜生花的向两人致候,询问他两个,三年来住在何方。 第23章 龙渊不愿惊世骇俗,仅仅表示他俩是住在另一处不知其名的荒岛上,直到最近,方弄一条小船,划了回来。 这么说其中的破绽自然很多,但屿内居民,只要知道他俩人无恙,便心满意足了。 故此,众人盘桓一刻,相继拜辞,云慧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自此,两人安静的渡过了十多天! 云慧一边为龙渊缝制新衣,一边温习自己的武功。 龙渊则全意的复习“丹书铁卷”、“神农医简”。 表面上,一切已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但在骨子里,却正有酝酿着问题。 龙渊已经长大了,本领也觉得足有自信,可以到中原去闯验了! 如此,再留在黑礁屿,虽然有云慧朝夕相伴,却总是拘绊不住他的心底的野马,与思乡之情! 他想到自那年离家,瞬已十年,家中的父老,差不多都已经年逾七旬,称得上古稀之人了。他们在岁月的催残,与思念自己的双重煎熬下,岂非均已是齿摇发落?甚或早已经升登乐极了吗? 龙渊为此,不由得十分焦急,渴望着能够回家探视一下,虽然家中富足,用不着他的叔水之养,但总不能不娱亲承欢啊! 云慧看出了渊弟弟的焦灼不安,这日中午,她忍不住关怀的问他原因。 龙渊坦白的说了出来,要求云慧一同到他家看看。 云慧为之意动,她想自己既决定成为龙渊的媳妇,总得见见公婆,这一次与他同归,无容置疑的可以赢得龙家的一致好感! 因为她是龙渊的救命恩人,也是龙渊的师保,就凭这两种身份,送龙渊同去,龙家岂有不对她感激,而竭诚欢迎呢! 但是,云慧却意外的回答:“渊弟弟,我想这次还是你一个人回去吧!这里我还有许多事须要安排呢!不过,我想你如果在家呆不多久,我们一定能在江湖上相会的。我打算二月之后先到宁波去看看,访访我的族人,打听一下,有关我父母的姓名,与生前事迹,虽然我记不得他们是什么模样,为人子者,总不能连父母之姓名,也不知道啊!” 龙渊的心,猛的往下一沉,觉得慧姐姐与他疏远得多了。他觉得,既便是云慧急于打听父母姓氏,也无论如何,也该先到他家一转的。她这么说,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愿意拜见自己的家人,岂非等于不愿与自己长处往一起呢? 因之,他垂头无语,暗自伤神。 云慧看出他的意思,又道:“渊弟弟,如果你愿意到江南一游,一年后,我们在黄山相会好吗?我想你应该在家多住些时的,因为伯父母多年不见,你总得多让老人家看看你呀!”龙渊默默点头示可,心底却更加难过。 云慧则有自己的用意,一时也不能深说,只好乱以他语道:“渊弟弟,日后你行进江湖,可千万小心,你长得确实太俊太美,更须谨防江湖上的坏女人。记得师父曾说,江湖中人心险恶,防不胜防。最可怕有一些笑里藏刀的人物,诡诈之极。很多淫荡的女人,色身布施,广结善缘,暗中害人。你长得漂亮,不但能逗人喜爱,更易引人邪心。初入江湖,经验浅薄,一旦坠入其中,脱身却实在不易呢!” 云慧这番,又深具用心。 龙渊闻之,由于误会在前,却不曾领会。 他甚至有些怨恨,云慧故意取笑他。 云慧不知他的怨恨,她所言可正是心声。 她见龙渊无语,“唉”声一叹,继道:“唉,渊弟弟,我并非故意言过其实,你确实太漂亮了,任何人一瞥见你,都会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动。尤其是怀春少女的一寸芳心,更易动情。你若不加意提防,只要对她们稍加词色,必会惹上一身情债的。女方若是坏人,倒可以置之不理,但若是纯真少女,则你就难以自处了,……我……也最担心这个问题……你……唉!” 云慧这话,更将自己的心意,表露无遗。 她实在提心,龙渊会遇上个爱他的少女,也引起了龙渊的感情,如此,云慧她私心希望,岂不要落空吗? 龙渊若无开始的误会,一定会了解云慧的真意。 但不幸,他确以为云慧在取笑他。 他微带怨意的看看云慧,说:“慧姐姐,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想你是受了玉陋前辈的影响,认为世人均以貌人。但我不是这种看法,我认为相貌英俊,虽较易得别人的好感,但最主要的还在于人品心性。” 云慧微微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但世人具宿根慧眼者,可说是少而又少,多皮肉相人。你若不信,可以将容貌变易得丑些,不出一月,必会有江湖饱受冷落,连半个知心的朋友,也结交不到!” 龙渊更是不服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以一年为期,我这次出去,行走江湖之时,就化装成奇丑少年,试试到底有没有人愿意理我!”云慧闻言,芳心窃喜,皆因她素知龙渊性情,最重许诺,这与自己分离一年里,他若是装成个丑少年,不但可以令他体会了人情冷暖,同时也可以防止少女们爱上了他。 这岂不保险之至,一年后,黄山会面,那时节自己既便是还不曾报完师仇,至少可因一年的别离,使龙渊体会到自己的情意,而在会面时,有所表示啊! 不过,表面上她并不显示出来,反而将话转开。 次日,龙渊怀抱着满腔的惆怅、依恋,离开黑礁屿,由李七父子驾船相送。 云慧忍着泪水,强颜微笑着送别,并让他带走两袋珠宝,与他平日里应用穿着之物。 她痴立在礁屿之巅,目送着孤帆远航,直到看不见半点踪影,方才怅然若失的回转石屋。 赵妈妈当然也十分难过,但瞥见云姑娘失魂落魄的模样,却令她更加痛惜。 她一边劝慰,一边在暗打主意,想设法促成这一双佳儿佳女的百年好事,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龙渊,亦是与云慧一般的难过,他凝在船梢,注视着礁屿上云慧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他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须要向她诉说。 他仿佛失去了生命的一部份凭藉,觉得自己的心情,真如同大海中失舵的孤舟一般,茫茫然无所依归。 到这时,他才开始知道,云慧在他的心中,占据多大的地方。他似乎不能离开她,否则,任何的生活,都将是了无情趣的。 不过,目前他心底还有着一层误会,觉得云慧,并不如他一般,将对方看的很重。 他有点负气,因之,他将自己的这种情感,强迫的解释以因为一直与云慧生活在一起,未曾独立的闯练过之故。 他想,自己先呆在家里享受些温暖与热爱,再去江湖中游历一番,则必会冲淡这种情绪。 他故意与李七父子攀谈着,凭着记忆,说出自己家乡的居处,以效正航线。 一天的航程过去,巍峨的劳山在望,渐渐的望日崖上景色,亦一一入目。龙渊会见那几处红楼,心头不由狂跳起来。 人都是如此,当你第一眼看见久别的家园之时,必定是万分激动与兴奋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船离着沙岸还有几丈远,他便自施展出绝顶轻功“随波逐流”掠过海波,如一道轻烟般,向岸上奔去。 他一气掠上崖顶,俊目一掠,崖上的景物亦旧,却显然荒凉不少。 只见那杂草丛生,虫蛇时现,楼门处处紧闭,蛛网到处盘结,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龙渊心头轰然一沉,满腔喜悦冷去半截,他情难自禁,悲从中来,泪珠儿滚滚,正是伤心到极处! 他心犹不死,掠到中央一座楼前,扭开木门,走入大厅。 大厅果然是尘埃遍地,杳无人迹,他疾足登楼,打开了所有的房门,一一查看。 但,房内的木器,虽未搬走,陈设仍如十年前一样,人面却不知何处去了? 这一个意外,实在个大大的打击,他哀伤的徘徊在母亲的房内,抚摸着每一件熟悉的家俱,心中充满了旧梦的影子。 他痴迷的回忆父母的慈颜,不忍骤离,直到楼下传来了人声。 他霍然色喜,疾奔下楼,但闪目一瞥处,心情又骤然冷下来。 原来,厅里不是别人,正是李七父子,从楼下送来了他的东西。 李七十分讶异,龙家人何以走得一个不剩!他看见龙渊悲戚的面容,也万分同情,但,他能说些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他一无所知,与无能为力的呀! 龙渊抑住悲痛,向李七父子道劳致谢,并留他们在此暂过一夜。 李七父子婉言谢绝,说必须立即回船,他问龙渊有无其他吩咐,有否向云慧要说的事情。 龙渊的心思,被这意外的事实,搅得正乱。他胡乱的应付一下,便将李七父子送走。 他如今需要清静,他需要在清静中发泄自己的悲哀,他需要静静的思考,由于这目前的事实,推翻他原有的计划,他不得不重作另一步打算。 李七父子叹息着同去,留下来龙渊一人,在他母亲过去的寝室内,哀哀垂涕!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天已黑了多时! 龙渊渐渐的平静,渐渐的恢复神志! 他一时还不能思索,于是便找了只扫把打扫着那间寝室。 他将带来行囊打开,铺在床上,默默的坐着,运一阵功夫,然后再睡下床,静静推想。 他想,看这楼房完好的样子,不像是遭遇到任何意外,他的家人,像这样走得一个不剩,必然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人海茫茫,让他去那里找去? 第24章 他又想,应该到处去看看,是否有留下的线索,可以帮自己决定方向。 如果,真的寻找不到,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对这一问题,他不敢细想,因为,那实在是太惨酷了! 于是,他便仅仅假定他们是搬了家,他决定明天开始,先到附近人家里问问,看是否能探出一点踪迹! 翌晨,龙渊从凄楚的梦中醒来,稍事梳洗,食用了一些云慧特为他做的食物。 他开始逐室细查,每座楼房,都不放过。 他不怕失望,虽然,大多数房间,都空闲着只有灰尘,却还是一室不遗的逐一查去。 他打开了最后一楼,那楼是建在最外边,过去,它是属于七伯伯龙致智的。 他一进楼门,心头陡的一震,皆因,那楼内尘土甚少,像是三天前曾被人打扫过一般。 龙渊的希望突然转浓,晓得最近必有人在此住过。 他迅速的逐室观察,果然,在楼后的一间地下房里,尚还有铺盖与用器在着。 只是,他连叫带找,却找不到一个人。 他想:“这人可能是离开了,不过,东西既未搬去,他一定还要回来!”那人不论是谁,既然住在这里,必知道他家的消息。 于是,龙渊便决定要暂时留下来! 第七章合家欢聚无穷乐 第七章合家欢聚无穷乐 旭日东升,海风拂面! 劳山望日崖上,伫立着一位英俊绝俗、秀逸出尘的少年公子。 他徘徊在峭崖边沿,注视着茫茫大海,眼中透出烦闷与思念的神色!两道剑眉,紧紧的皱着,似正在为一桩难决的事情发愁了。 他,正是龙渊! 龙渊自黑礁屿返回劳山,希望能与家人团聚,但不料景物亦旧,面目全非! 那九座红楼,虽伫立如昔,但楼中的人物,却早已搬迁他去,而不知下落了! 龙渊满腔热望,冰消瓦解,却并不死心,他逐室搜索,终于在过去七伯所居楼内,找着了一点线索! 那里面有一间下房,显然住着有人,行李铺盖,炊食用具俱全,显示着那人刚离去不久,必定还会回来! 龙渊决心在此等待,无论那人是否便是亲人,他总归知道的比自己多些。 但是,三天漫长的日子过去,仍不见那人回转! 龙渊不禁有些气馁,觉着像这般守株待兔,有些不妥。 然而,他自幼定居于此,对家世了解不多,六岁之后与云慧定居孤屿,更未与家人或世人打过交道。 他若是贸然离开,人海茫茫,却又到何处找寻呢? 因之,龙渊这一想,不由又觉着进退维谷。犹豫不决起来! 另一方面,他独居三天,虽仅是短短的三天,已令他深深觉得,云慧之对他,是何等重要了他觉得,须要云慧的陪伴,与照顾! 三天来,他吃的仍是云慧预先为他做好的干粮。 如果吃完了,或云慧根本就未曾为他准备,则他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他,除了采些野生的果子外,怕再无其他方法了吧! 他根本不曾学过作饭,洗衣服。 这一切,都是云慧一手包办,如今,当云慧不在身边时,他便立刻体会到,多么的不方便! 这二天,龙渊也试着做过,但不知什么原因,饭根本不会熟。衣服不是洗不干净,便是被揉破去,不能再用。 另外,面对着静寂的景物,更觉着孤寂万分。 他像是被一切都遗忘了,他不能归于任何一类。 因之云慧的影子,渐渐在他的心底扩大,云慧的声音笑貌,充塞了他的脑海,他忍不住思念,也忍不住暇想。 如果云慧在他身边,那该是多座幸福与美好啊! 如果有云慧在,一切岂不改观,不那么死气沉沉了吗? 为此龙渊也有些伤心与怀恨。 云慧她不该拒绝不来。她听到李七报告这里的变化,她是该赶来看看,慰抚他的悲伤的。 然而,事实的证明,她都没有。她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她漠视他受打击,她不愿见他亲人,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显然不愿与他在一起了! 龙渊这么想着,心中烦上加烦! 只是,稍过一会,他又禁不住谴责自己的思想与妄念。 因为,他尊敬云慧,他认为云慧过去所以会如此看顾,是由于他太小之故。 云慧作他的保姆,作他的老师,将他养育成人! 如今,他已经长大,怎能如小儿般依赖不舍?云慧既做过保姆与老师,又怎能再作他的爱侣或妻子呢? 云慧自己,一定会了解这点,故此近来极力的与他疏远。日后,她行道中原,不只是为师报仇,怕还有选择乘龙佳婿的目的吧? 故此,她拒绝与自己同行,就为着避免自己在一边不便啊! 他想到这些,虽然理智告诉他,都是合理,却还是忍不住嫉火中烧,难过痛苦! 他好像看到,云慧与一个俊美的青年,娓娓情话,相依相畏的样子.他气愤的大吼一声,几乎要跳过去大闹一场! 陡然间,在他那一声吼方罢,听得“哎呀”一声。 刹时间,幻影尽失,他愕然回顾声音来源,正瞥见一人向崖下奔去! 龙渊心中一动,捷迅一掠,恍似一道轻烟,抢前拦住那人去路! 那人方才上崖,猛看见崖边站着一人,对空大吼,声音震耳欲聋,以为是白天撞见恶鬼,一声惊叫,返身便逃。 那知,眼前一花.陡然一人拦住去路! 这一惊更非小可,忍不住双腿一软,“噗”的跪倒! 龙渊神自如电,微一瞬目,已看清那人,似是家中的一名老仆龙五! 他见状,知是自己吓着了他,微微一笑,又激动又兴奋,一把将他架住叫道:“你……你是?……龙五吗?怎不认识我了?我是……小渊儿呀!”那人果是龙五,闻言抬头一看,面前的是一位美绝人寰的少年,面目依稀当年渊少爷模样。只是,渊少爷十年前被人抢走,一去无音,今天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他不敢致信,揉揉老眼。只听龙渊又道:“龙五,你不必怀疑,我确是渊儿回来了,老爷太太呢?他们……搬到那里去啦?只留你一人在此看门吗?”龙五这阵子看清楚了。 面前这少年,虽然身材瘦长,却正是当年渊少爷模样。 龙五忍不住惊喜交集,目闪泪光。 因为,他们花家上下,当年无不都珍爱龙渊,如同是自己的命根子。 他失踪十多年,除却那龙氏九老夫妇,便连一众的仆人丫鬟,也无不日夜思念。 龙五骤然见少主人出现,怎能不惊喜过望呢? 龙渊不知父母伯伯的吉凶存亡,一见面立刻询问,他此时瞥见龙五激动之状,大吃一惊,他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心中一急,忍不住使劲揪住龙五,问道:“龙五,老爷太太们……有……什么不测吗?” 他神功绝世,这忘情用力一揪,龙五如何承受得住? 只见他“哎啊”一声,面目惨变,豆大汗珠,如雨而下,口中不住叫道:“少爷放手,老奴受不住了……”龙渊发觉,歉然一笑放开,龙五愁眉苦脸,顾不得抹汗,连连揉看自己的手腕,呼痛不已! 龙渊过意不去,忙帮着他揉搓,一边促问家中情形。 龙五瞥见龙渊的态度,亦如过去小时候一般,体惜下人,闻言立即述出近年家中经过! 原来,自龙渊失踪之后,半年不到,龙家九老,一连病倒了七个。 他们皆十分伤怀,认为渊儿已身死在外。 龙致智为人达观,且精通星相医理,深知龙渊有惊无险,日后必非他中之物。 他忙着为诸位哥哥诊病,向他们逐个解说慰劝。 龙致勇身为武林侠士,虽息隐家园,性情豪迈依旧。他当然也不免牵挂儿子去向,但知龙渊骨格清奇,主有奇遇。 故此,可不十分放在心上,而帮同着七哥致智,照料着兄长之病! 渐渐的,龙家七老,相继痊愈,但老年人身体,经过一场大病,全部衰弱下来。 致智与致勇商议,认为迁回老家,一来可避免老哥哥们触景生情,哀念渊儿,二来这地方海风太大,老年人有些抵抗不住。 龙致礼自也同意,于是,在龙渊离开的第二年,龙家便全体迁至山下,只留下一名老仆,看管房子。 近年来,龙家九老,均已年迈,只是在致智的照看下,都还称得上健康。 龙渊闻言,大喜过望,慌忙又问地址。 龙五道:“少爷请等一回,这月轮到老奴在此值班,等老奴安置一下,立即带少爷去吧!”龙渊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家,但见龙五诚挚恭谨的态度,也不好过份扫他的兴,只得忍住,等他整理。 其实龙五也无啥整理的,只不过将随身包裹放下,粮食搁好而已。 两人勿勿下崖,顺路下山,一路上龙五问长问短,探问这多年龙渊居住在那里! 龙渊心急得要命,偏偏遇上这慢郎中似的龙五,走得又慢,闲说又多,搞得龙渊气急不得。 龙渊忍不住问他家中地址,龙五道:“远得很哪!少爷,你跟着老奴走,包没错,明儿晌午一定走到家。再不咱们下山,雇辆大车,赶个夜路,三更准到!”龙渊一听,这可要命,像目前这般一步三摇,准能明儿到家! 龙渊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便道:“龙五,这么着吧,你告诉我地址,我先回去,你下山雇车,找两个脚力,再回到山上将我留在老爷房内的行李搬回家去吧!” 第25章 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他的手里! 龙五想了想,说道:“少爷,咱们的房子,是建在西面的即墨城里,西城脚下,找到是好找,老奴只怕少爷识不得路……”龙渊一听,原来他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头,道:“不打紧,你照我的话做,准没错儿!”说着,不等回答,立即施展轻功绝学“伏地追风”,霍然似一阵轻风,也不顺着路径,直往正西方掠去!龙五确还当他是个孩子,怕他独个儿会迷了路途。正欲提出异议。 那知,双眼一花,面前顿失人影! 龙五当时一惊,以为真个遇见活鬼,呆立半晌,看看手中的银子不假,立即返身向山上疾奔,他一气跑到龙致勇过去所居的楼上,进房一看,果然见那里堆放着不少行李。 这一来,龙五始将信将疑,喘息半日,方按龙渊所说,下山雇车雇人,搬运行李不提。 且说龙渊,既知道家人无恙,又得知确实住址,兴奋激动之情,非笔墨可以形容! 他这时将轻功施到极限,不循正途,穿林渡叶,疾似流星闪电,虽在朗朗乾坤之下,常人瞥见的,也不过是一道淡淡轻烟,一闪而逝。 他一气直奔正西方,不多一刻,已达平原,远远的在高处,早已望见,正西果然有一座小小城池! 他归心如失,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一味掠空疾行,直到行人渐多,城池不远,方才慢了下来!即墨为故齐邑都,建筑古朴,城池雄伟,古迹遗留颇多! 龙渊虽博览群籍,博古通今,但因生平未履人世。如今,初睹这即墨古城,城池高耸,屋舍比连,各色人等杂处一齐,不由得兴奋无已! 他缓步走在街上,目见两旁商店林立,贩夫走卒,各营其业,瞥见他潇洒不众的风貌,都纷纷投来惊奇羡慕的眼光。 龙渊初履人世,十分脸嫩,竟觉着有些窘困,不由得玉面涨红。 不过稍过一会,渐渐习惯,在这种人口稠密之处,总是免不了看人,或被人家看。 龙渊找着个小贩,向他打听住址,那小贩见他要找龙家,立即表示,要送他前去。 原来,龙家在即墨城里,建居虽不多年,但一来因屋舍工程浩大,在即墨首屈一指;二者龙家人乐善好施,时常周济贫民百姓。 故此,龙门九老之名,竟是妇孺皆知! 龙渊谦谢不肯,问明方向,一人疾足而行,不一刻转到西城,远远望见了家园的房子。 那一处房子,占地极广,红砖围墙,绿树蔽荫,树隙中,檐角微露,一律是二层楼房。 龙渊激动的使用微颤的手,拍开两扇高有一丈的红漆大门。等不及启门的家人开口,便自急急问道:“九老爷在家吗?住在那栋楼上啊!”开门的是龙家老仆之一,他瞥见叫门的这位少年,俊秀无比,依稀似渊少爷当年模样,立即瞪大了眼睛,闻言一呆,冲口问道:“你……少爷可不是渊少爷吧!啊……九老爷就住在左边,渊少……” 他见龙渊点头承认,止不住惊叹一声,方指出龙致勇居处,正想与龙渊聊述几句,眼前里人影一闪,突然不见了龙渊影踪。 因之,他不得不止住话头,目瞪口呆的怔在当地。 龙渊得知父母居处,那还有工夫与他搭讪,疾急一掠,扑入左方一座红楼。 方一进门,立即大声喊道:“爹爹,妈妈,渊儿我回来了!”书房中,龙致勇正与七哥致智对奕,一闻此声,早已抢步入厅。 龙渊瞥见右手门内,抢出个苍须老者,正是自己的亲生之父,多年别离,一旦重逢,悲喜齐聚心头,反使他一时呆了一呆,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龙致勇见厅内伫立着一位秀逸少年,面目正是失踪多年的爱子,老人家一阵激动,也一样说不出话来。 龙致智自往跟出,见状亦是惊喜交集,他激动的颤抖着问:“是……,真是渊儿回来了吗?”龙渊父子,被他这一言,惊复了神志!龙渊大叫一声,跪倒在尘埃,叩首道:“渊儿叩见爹爹与七伯父……”一言未竟,早已是泪眼交睫,语不成声。 龙致勇俯身将他拉起,凝眸注视半晌,一把将他拥在怀内,说道:“吾儿,可想死你母亲了。”他也是语声呜咽,激动不已。 但,他到底是位豪迈的大侠,他不说自己,却以他的母亲来表示自已的思念。 他的语声,因呜咽为之一顿,旋即一把将渊儿,推到龙致智面前,于声“哈哈”大笑,道:“七哥,小弟真佩服你的神机妙算,你看咱们的渊儿,不但安然归来,却定有不少奇遇,练了身深不可测的奇学呢?” 龙致智老眼饱含着惊喜之泪,拉着龙渊的双手,上下打量不休,真把个龙渊,看得有些儿不好意思。 龙致勇说完,哈哈大夫着又道:“来人哪!快通知夫人,及各位老爷,就说渊少爷回来啦!等一刻我带他依次拜见,若等不及,请老爷自己过来也可!”此际,丫鬟仆妇,早被他长笑说话之声所惊,纷纷聚到厅中,以惊奇欣喜的目光,注视着龙渊!这时一听老爷吩咐,“轰”然答应,纷纷报信去了! 龙致智虽然不通武学,一生精研医卜星相,阅人千万,一见龙渊,风仪出尘,气定神闲,肤肌如玉,润滑似脂,白中泛红,隐隐有一层宝光罩着,尤其是一双眼睛,神光充足,黑中泛亮,隐隐闪出寒光,如两把利刃,洞人肺腑,令人自然产生出一种不怒而威的钦慕感觉。 另外,还有那一身骨架,已然发育完全,瘦高的身材,表现着一种清丽绝尘的风仪,无论是站在何处,与何人比较,均不由令人产出鹤立鸡群,出类拔革的不凡之感! 这等的风貌,若非处于一个优良环境,内外文武兼修并进,何克臻至? 龙致智愈看愈乐,最后也放声而笑,连赞“好”“好”道:“渊儿果然已有成就,诸位兄长见了,还不知有多么喜欢哪!渊儿,这十来年,你在那里?快说给伯伯与你父亲听听……” 龙渊的情绪里,已渐渐平稳下来,他目睹两位老人家,言笑快乐之状,心中顿觉得安慰熨帖。 他正想回答,忽闻得楼梯连响,一阵熟悉亲切的慈音,充满了喜悦激动之情,随着传下道:“孩子,渊儿,是你回来了吗?孩子!…… 龙渊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 他于是顾不得回答七伯父问题,唤“妈”声中,已然抢上楼梯,投入一位慈祥瘦弱的老妇人怀里,喜极而泣! 那老妇人,年已五旬,一头华发,却早已白了多半,脸上,皱纹纵横,显示着超过年龄的苍老与衰弱! 她便是龙渊的亲生母亲,由于过份的思念爱子,终日以泪洗面,郁郁无欢。 但此际,怀抱着初归的爱儿,双目中虽然是滚滚垂泪,脸颊上仍自堆满笑容! 她语音呜咽,连声叫唤:“孩子,渊儿”,双臂紧拥着龙渊的颈子,似生怕稍一放松,便会失去他一般。 龙渊的面孔,埋伏在他母亲怀内,也连声唤“妈”,双手环抱住母亲的肢腰,垂涕不已。 这是一幕母子重逢的场面,充满了至情,楼下的两位老弟兄,看着也不由感动!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龙致勇大概是激动回平,陡地哈哈笑道:“喂,夫人,你娘俩还没亲热够吗?快下来吧!大哥他们,怕马上就要到了!”龙渊母子闻声惊醒!龙渊缓缓的仰起头来,目光一触到母亲苍老的面孔,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她母亲了解他的心情,眩然一笑,用罗巾为他抹着眼泪,说:“乖儿,你能回来,妈就高兴死啊!看你真的长大了,怎的比小时候还爱哭呢!”说着,用手轻划着龙渊的面颊,逗他道:“羞不羞!”龙渊的玉面霍地一红,双唇一紧,抱起他母亲,霍自楼梯上跃落厅中放下,猛古丁差点将众人惊吓一跳! 他母亲站在地上,可显得比他矮了一头! 她着实也吓了一跳,故此,定住神后,轻轻的拍他一掌,半嗔半笑的说:“十几年不见你,在那里学了几手二脚猫,拿来吓唬妈啊!真顽皮该打!”她与龙致勇结婚数十年,并不曾学过击技,却因耳濡目染,懂得很多名词! 龙致勇深知个中滋味,功力颇厚,方才目睹龙渊,自梯掠下,身法清灵曼妙,潇洒之极,分明已得上乘武学神髓! 要知,这“三脚猫”,乃是形容功夫不甚到家,仅具皮毛的庄稼把式,他夫人偏称渊儿作二脚猫,岂不好笑! 故此,龙致勇闻之大笑不以,龙致智虽不了了,却也被弟媳的佯嗔语气,引逗得大乐! 龙渊一时喜极忘形,将母亲抱下楼梯。但瞥见母亲脸上,惊骇之状,虽仅只一瞬,闪眼即逝,却也不由得令他深悔行动的孟浪,涨红双额。 他母亲见状知他有些悔惭,遂一把拉住龙渊右臂,至椅畔坐下,问道:“乖儿,这几年你在那儿?过得好吗?妈终日挂心,捉你爸去找。但是诸位兄长,自从你失踪之后,接二连三的,纷纷病倒,使你爹总是脱不开身子,后来,你七伯好容易一一医好,却说你在外必有奇遇,至时必返,时日不到,寻找也是枉然。你爹人又马虎,平生也最信服七伯,听他一说,便根本打消了找你的念头,妈终日促他,你爹总也不理,真气死人,想不到一晃十来年,乖儿果然回转,看来,你七伯到真有些门道呢!” 龙致智一旁听了,不等龙渊开言,早已接口道:“弟妇,不是我七哥夸口,若当日言而不中,不用说你不会依,仅大哥,四嫂和内人,不把我骂死才怪呢!” 第26章 说罢,哈哈大笑。 门外,此际,一阵步履杂踏,立有一苍老语音,笑骂着道:“老七你不该骂?若不是当年,你循私费公,何致出事?”室中众人,知是大哥到了,均纷纷起身出迎,龙渊当先启门而立,对来人恭身施礼,口称“大伯父”,便要下拜。 门外,当前一位七旬老人,手执拐杖,须发苍苍,身后跟着七位差不多年纪相貌的老者,再后面则是一群鹤发婆婆。 那老人一见龙渊,立即住口,上前扶起龙渊,激动的叫声:“渊儿”,打量不休! 另外六位老人,十二只眼睛,也一齐盯着龙渊,一个个喜笑颜开,老泪滚滚。龙致礼连称:“好,好”,拉着龙渊,步入厅内。 大厅中,早有仆妇安排好坐位,龙致礼中央落座,让龙渊坐在身旁。 众位老人,一对对依次坐下,龙致礼令龙渊一一拜见。却不许叩头,他道:“乖儿,去与你众家伯父见见,不必叩头算了,否则,这一圈拜下来,真变成瞌头虫了呢!”龙氏九老,也真个爱这唯一的根苗。龙渊过去,每个人都拉着端详半天,喜笑颜开,乐不可支。 施礼完毕,已近中午。 龙老大致礼,吩咐备酒,一家一十九人口,团团围在一张大圆桌上。 龙渊执壶,敬酒一巡! 龙致忠夫人,最是心急,连连催问这些年,龙渊究在何处? 这问题,也正是诸老一体悬念的问题,因之,诸老也随声附和,要龙渊说来听听。 龙渊于是将自己年来经历,删繁择要的说出。 不过,其中的惊险部份,为怕老人惊骇,都从略不说,只表示,这几年来,在海上黑礁屿及海底下,住过几年。 但就这样,已惊得诸老,目瞪口呆,如闻神话。 本来嘛!若非此话是出自龙渊之口,谁又能相信,海上人人视为畏途的黑礁水域,别有洞天。 谁又能相信,海底下会有座洞府,存有空气食水及食物,令人能一住经年呢? 谁又能相信,被鲸鱼吞下之后,还能够生还呢? 这些事实,虽出诸他们挚爱的渊儿之口,不能不信,无奈这故事玄而又玄,任谁若不是亲见目赌,也不能不予怀疑啊? 不过,他们都知道龙渊诚实无欺,若按事实推论,如不是远处孤屿,岂能等到现在,才回家来呢? 不过,他们确实被这史无前例的事实,惊怔住了。 他们都讶疑的望着龙渊,一时忘记了一切! 龙致智才智出众,所学博杂,对这事实虽也是第一次听见,知晓得这正是应了自己过去所言。 他首先回过神来,开言道:“大哥与诸位兄长,休要惊异,要知渊儿所遇,虽有违常理,却也正表示,咱们的渊儿,何等的不凡。过去,我曾断言,咱们渊儿,非池中俗物,今日看来,果然应验了呢!” 龙渊的母亲,从惊异中醒来,道:“孩子,你说的那位云慧姑娘,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何不请她回来,让咱们全家,好好谢谢她啊!”致智夫人心思最细,她留神龙渊口气,对云慧推宠备至,心中便立刻感觉到,两人的关系,非比泛泛! 因之,她立即接口,说:“对啊!渊儿你为什么不带她回来,让我们看看呢?她若是长得美丽,配得过你,咱们就收她做你的媳妇,不很好吗?”众人应声叫好,欢声如雷,龙渊却窘得脸红双颊。 他尴尬的叫声“七伯母”,微带点伤感的意味,表示云慧不肯同来。 不过,他说,他曾与云慧订了一年之约,一年后当在黄山会面。 致忠夫人口快心直,见状也打趣道:“好哇!年后,让你爹走一趟黄山,若看着合意,就带回来,让你们成亲,何必你再出去跑呢!”众家夫人,都随声反对,不赞成龙渊再出外历险。 致礼夫人,更加表示,要媳妇简单,无论凭渊儿品貌,或是龙家的财势,只要是放出空气,怕不有成打的如花美人,自动的送上门来? 话题一转,谈论到龙渊的亲事头上,众老不管龙渊是否羞窘,都纷纷表示意见! 龙致孝很少发言,此时却不甘沉默,站起来须说道:“诸位兄长,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兄弟无能,天幸只有渊儿这个独苗。想当年,我兄弟为着过继之事,曾大大争论过一场,最后决定,暂时都不过继,等将来过继渊儿的孩子,眼看我兄弟年过古稀,渊儿也长大成人,所以,我主张,立刻为渊儿说上几房媳妇。一来盼望能多生子嗣,维持着龙氏家声不堕;二来,使我们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再传子嗣,死后能受把奉,不致在泉下做个孤鬼!” 龙渊坐在一边,起初是愈听愈羞,几乎是无地自容,但闪眼见在座诸位伯伯,表情严肃,带伤感之容,渐渐的才觉得,这些不是说笑,老人们都很认真。 龙致礼身为家长,闻得八弟致孝这般表示,想了想也道:“八弟说得有理,我认为,最好诸家兄弟同心合力,各娶各的儿媳,否则,将来可能又会引起争论,埋怨我或是致勇,处置不公。如果你们各为渊儿娶一房媳妇,则生的孩子,便承继你的名字。如此,则不但减少争议,也可以繁延咱龙氏家声!” 这席话,公平公理,赢得了大家的热烈鼓掌,就中只有致勇致智,不表赞同。 龙致勇身为武林中人,深知练武人虽不戒绝女色,过分的亲近,却决无好处。 渊儿年龄尚幼,若是一下子替他娶来九房妻室,不但不是爱他,甚或可说是有意害他! 龙致智注意到龙渊面色,似对大哥之言,不甚赞同,同时,他深知女色为祸,差以亡身。渊儿的骨格清奇,眼带桃花,一生牵情之事虽多,却非是他人所可代筹。故此,他不太同意,老大的主张。 不过,他俩见众人兴高彩烈,不便扫兴,提出异议,均是默默无语! 龙渊口虽不言,闻听诸人要替他娶进九房陌生的媳妇,不但骇异,心中更是不愿。 皆因,他此际,对男女夫妇伦常,不甚了了,心中只存着一位云慧的情影! 虽然,他不敢妄想娶她为妻,却觉得自己今后,心灵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只是,此际他不能表示反对,只能默默思索着,若果然如此,他应该如何应付? 一席酒,吃了两个时辰,方才尽欢而散。众位老人,怀抱着满腔的高兴与希望,各自返去,留下来龙渊一家三口,述道家常。 自此后,龙渊在家中渡着幸福的日子,每天,到各处去请安,轮流在各位伯伯家用饭聚谈! 第三天,龙五将他的行李运回,龙渊在二袋珍宝之中,取出些别致的珍玩,献给各位伯父,也赏赐给里外的丫鬟仆人,获得了一致的赞赏与感戴! 另外、他见伯父们身体都弱,便取出一颗赤龙丸来,溶在水里,分服男女诸老,果然使诸位老年人,得益不少,一个个精神都较前健旺起来! 平常,无事之时,龙渊开始跟从七伯父致智,学习星相卜卦,医术方面,也更不时与致智互相研究。 故此,二个月之后,龙渊的医术大进,星相卜卦,也渐渐有了基础。 在这两个月里,他也时常伴随着七伯,为人疗病,或跟着他父亲,出外游逛! 因之,渐渐的即墨城里,都知道龙家回来了一个品貌若仙,才智超人的小公子。 更有不少的媒人,自动的上门说亲。 龙渊的母亲,从他的话中有话,他对云慧深情一往,因之一心想促成儿子的这段良缘! 她曾一再对龙渊表示,希望他将来,能把这有恩于他的慧姑娘,请到家中来,当面谢谢人家。 龙渊不十分清楚母亲的心意,不过,他倒是答应,一年后黄山之会,设法将云慧请回家来!因此,既有了这段缘故,龙渊的母亲,到并不急于为儿子再说媳妇。 只是,另外的八位老夫人,却终日商量,会见媒婆,听取媒人,对某位地主,或某任隐宦的小姐的推荐。 不过,她们并不是贸然的听信一面之词,她们都觉得,自己的渊儿,不啻是人间龙凤,天上仙童,若寻位平庸的姑娘,做他的妻室,不但配搭不上,便自己也觉得万分丢脸! 因之,他们采用两个步骤,以定取舍! 第一,先让那媒人,在暗中看看龙渊,让媒人自己说,他所推荐的小姐,是否真能匹敌! 这一着果然妙甚,每一个媒婆,一瞥见龙渊,俊秀风流,如天仙临凡,无论她多么昧心贪财,多半也不敢夸口,说那位小姐,能够与渊儿匹配良缘! 这一来,二个月里,一十位媒婆,只有一个,夸说有一位小姐,其他的,不是叹为观止,便是怅然告退。 那小姐,据说是一位唐姓员外之女,堪称是即墨全县的第一美人。 唐员外过去曾任过知府,说起来到是致智的同寅。晚年得此一女,爱如掌珠,告老回乡后,在乡下山明水秀之处,建起唐家庄,日常里课女种花,确称是一位雅人。 唐小姐闺名慧珠,自幼聪明可人,才智出众、随父母学识习字,知书达礼,贤慧玲拢,今年也不过一十五龄。 龙致智夫人,过去随夫在朝,由于是同乡关系,倒与唐府有过来往,知道唐夫人过去,也是美人胎子。 这多年虽然不曾再见,意想中女儿一定不会比母亲差。 因之,她听见媒婆一说,忽然心动,也不与致智商量上立即决定,与媒婆相约,找个机会,要亲自相亲。 一日,媒婆来告,说唐夫人一家,将于下月初五,到城外尼庵上香。 第27章 于是,致智夫人便决定,到时也带着龙渊一同前去。 到这时,她不能不告诉丈夫。 龙致智听了,微微一笑,却并不表示,热烈的赞同,他只说,婚姻之事,虽然父母之命,内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天命,若过份勉强,不但得不到幸福。结果,怕可能还要出别的毛病。 他又说,相亲他不反对,不过却要看龙渊是否喜欢唐家小姐,否则,便表示两人无缘! 致智夫人当然也赞成这种说法,不过,她认为却不能事先告诉龙渊! 年轻人多半脸嫩,尤其是婚姻之事,多半不肯说出自己的真意。 若事先不让他知道,老年人可从他坦直的表情中,观察出他的心意,是否喜欢对方,来决定取舍。 龙致智答应保密,那知,龙渊却从丫鬟口里,得知了这项消息! 他有些兴奋,也有点好奇,皆因他搞不清楚,相亲是怎么回事。 不过,另外,他却又不大情愿,觉得这么做,终有些对不住心中的慧姐姐! 只是,他能够表示不去吗?他能够说我不要她吗? 他回想临离开黑礁屿时,与云慧的一段对话。云慧那柔润清脆的语声,不由重在他脑海里升起。 他清楚记得的,云慧曾说过,他生得太过漂亮,足以引动任何少女的芳心! 当时,他曾表示,这一年之中,决不以真实面目示人,一来要避去无谓的麻烦;二来要试试,世人是否如云慧所说的那样,完全是以貌取人! 他记得,当时这么说明,曾看见云慧的秀眉,曾连连挑动,蓝眸中也会闪亮过得意的光辉。 只是,当时那却是一闪而逝,也未曾令他注意。 但现在想来,却不无可疑! 不是嘛!当时他两人别离在即,都有些悲戚,尤其那一刻,正在争辩,人性善恶的问题,为什么,云慧会突现喜意与得意之色呢? 啊!他不由联想起她那句话:“你生得太过漂亮,足以引动任何少女的芳心! 云慧姐姐,你不也是个少女?你,难道也爱上我了? 龙渊恍然大梧,匆忙的将云慧的言行举止,回忆一遍,竟然惊喜交加发现,那是事实! 不是嘛!她临别的话中,不是讽刺,却竟是略带着不安与酸性的叮咛呀! 故此,当她确知龙渊不以真面示人之时,认为便可以保险,不致去挑动任何少女的心弦,而向他痴缠。 这一来,等于加上了一道消极的防御,只要龙渊不被人引动,不主动追求,则龙渊仍是她的。 龙渊想通了这层意思,喜从天降,很不得插翅飞往海外,找云慧再加证实! 他觉得,既便如此,他已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儿了!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最珍贵的,云慧的芳心! 只是,过不多久,他又有了些怀疑,若是云慧爱他,则为何坚拒与他同来? 他俩正应该紧密的连接一起,无论做什么,到那里,都不该分开! 他俩已同处了十年,难道云慧还不了解,他之对她的依赖与依托吗? 云慧这么做,显然是别有私心,对他并不十分看重!也既是说,并不十分爱他! 那么,她的话,却又是何用意呢? 龙渊反覆的想着,是喜是忧,结果仍然是不能决定,那一种正确。 不过,有一点,无论如何,他应当遵守诺言,在这一年之中,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是,如今住在家里,他怎能突然化装成丑怪的样子? 那不但了无效果,让家人看出,故意而为的破绽,同时也有违亲之旨! 他苦思半晌,突然想出来一个主意。 自那日开始,龙渊的面色,渐渐变黄,像是生了什么疾病! 老人们见了,又心痛又焦急,纷纷责承致智,为他加意医治。 龙致智与渊儿最为接近,似是知道什么原因,故而毫不着慌,反说并无关系! 另外,除了脸色,龙渊的精神行动,一切如旧,毫无病态,老人们看惯之后,到没有再表示什么! 相亲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一大早,龙府门首,准备下车马,四名丫鬟,分别扶着致忠致智两位夫人,出门上车,龙渊则在前座,与赶车的并眉而坐! 车声挽辕,经过即墨闹市,街上的行人,瞥见车蓬外坐着个面目焦黄的少年,不禁均深以为异! 皆因那马车装饰华丽,后马银辔,车身凑彩,一望而知,是龙府之物! 车上少年,一身儒衣华服,气度豁然,不用猜,便知是龙家新近刚回来的小公子。 但,为何此际,面色大变,色如黄腊,一脸病容呢? 确实,龙渊此际,面容难看之极,除却面部的轮廓依旧,双目朗如寒星外,竟似是身染重病一般。 致智夫人,偶然探首出来,一瞥龙渊的可怕面色,顿时大吃一惊,“哎啊”一声,关心的问道:“渊儿,你……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赶快回去,找七伯看看哪!”龙渊展颜一笑,发出清朗如故的声音,道:“七伯母放心,渊儿一点也不觉什么!”致忠夫人瞥见,也确实吃了一惊,道:“渊儿,你快点到车里来,怕是被邪风吹着了吧!快,快!”边说,边用手拉他进去。 龙渊心中暗笑,依言爬进车去。 两位老夫人,都有些焦灼的注视着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是否还要再去。 此际,车已出城,后马望见原野坦途,迎风长嘶连声,放开四蹄,向前疾驰。 也不过顿饭时刻,便自驰进一片苍松翠林之中,停在一所静寂的庵前! 龙渊扶着两位伯母一齐下车,后面四个丫环的车子,也已驰到! 龙渊在车前闪目流盼,只见那尼庵青砖青瓦,形势苍古,被一片巨松林水围绕,更见虚寂! 此际,庵左一方小小的停车场上,已停着两乘马车,想来什么唐员外一家,已然先行抵步了! 四名丫鬟,分别扶着两位夫人,龙渊随后,施然踱着方步,一齐进庵。 “夫人还记得吗!”唐夫人亦是年过五甸,老态已显,闻言上前挽住致智夫人,也含笑答道:“小妹怎会记不得呢!当年在京,蒙府上不时照应,多年来无日或忘,只因俗事琐忙,迁徙无定,常以无缘拜谢为憾哪!” 致智夫人谦谢几句,立让龙渊上前拜见,世伯父母,自不免又有一番客套。 龙渊落坐一边,不但一直不曾开口,神色间更有呆怔之状。 唐员外夫妻,看在眼里,暗暗的直在摇头,大大的责骂媒婆谎言多事。 偏偏,致忠夫人心急,因不见唐家小姐,便道:“今天员外只和夫人一起回来的吗?”唐员外心知其意,虽不乐意,却不便谎言相欺,无奈只好据实回答:“不,尚有小女慧珠,也一同来了!”说着,知不能免,便对右侧暗间,唤说:“珠儿,你快出来,见见龙家伯母……” 第八章古庵相亲节外生 第八章古庵相亲节外生 唐家三口,见龙渊形状痴呆,均不禁大失所望。故此,唐员外令慧珠避人暗间,暂不出见! 此际,知不能免,唐员外只好招呼女儿,出来见上一面,好准备告辞回去! 谁知,连唤数声,不见回应,员外只当女少性娇不肯出来。 老师太心中,自然也惊讶万分!但她过去,在江湖上闯练多年,阅历经验,无不丰富异常。 她深知暗间里,只有前后两窗,并无别门。唐慧珠小姐,娇娇弱女,决不会无缘无故,越窗而走。 再说,既便是她,越窗有因,凭自己武功听力,十步之内,可辨飞花落叶,也决不致听不出一点儿动静啊! 她电目环视,立即发觉,房顶梁上,有点异样! 此际,人家即向她追问女儿何在,她也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而必须立刻查出端倪来! 她长身一掠,在一串“哎啊”声里,飘身上了离地高在二丈的大梁。 略一停顿,老师太飘身落下,先念声“阿弥佗佛”,庄容合十,道:“老施主夫妇勿怪,大小姐实被人劫掠走了……”此言一出,第一个唐夫人,嚎啕大哭,唐员外踩脚垂涕。 另外的,致忠致智两位夫人,一干丫鬟,也惊得颜色大变,愕然不知所措! 老师太十分尴尬,干咳一声,说:“施主请暂抑悲声,切听贫尼一言……贫尼不才,当年也曾在江湖中混过几年,故此对江湖事迹,颇能了了。方才贫尼在屋梁上,看到有手印足印,显然是留下不久,以此推断,必是贼人先行入屋,乘机劫去令媛。” 唐夫人闻言,放声大哭,喊道:“那……那怎么办哪……乖女……”唐员外双泪交流,除了跺脚,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主意! 老师太大“咳”了一声,慰劝道:“施主休急,当心身子为是!这事既然发生在贫尼庵中,贫尼自有责任,说不得只好启剑,与贼子周旋周旋……”说到此处,老师父双目放光,声色俱厉,骇人之极,众人与她的眼光一接,均不由心头微跳,垂首不语。 老师父语声微顿,语气稍转温和,继道:“唐老施主,请您想想,方才来时,路上是否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徘徊在附近呢?”唐员外摇了摇头,却突又“啊”了一声,说:“老朽来时,因时光尚早,路上的行人甚少,小女为贪看沿途景色,坚持不让落下车帘,当车过城外之时,突然遇着位华服公子,跨下俊马,迎面驰过,当时,他会见车内小女,口中似乎‘咦’了一声,并未停留,便绝尘而去了! 第28章 那时,内人尚对老朽言讲,猜测他便是龙……” 说到此处,目光不期然向龙家的一批人望去,而蓦地住口不言。 众人当然明白,他之所指,乃是龙渊,都不由向龙渊坐处望去。 那知,目光到处,却不见龙渊的影子,不知他在此时,到何处去了! 致忠夫人讶异的“咦”了一声,随来的一位小丫鬟,却在陈禀道:“少爷方才对婢子说,他不大舒服,先回家去啦!”致智夫人吓了一跳,不知渊儿犯了什么病,想回去看看,无奈此地出了这档子事,虽说自己这方面,并无责任,但却不能在这时节便走开不管! 她皱起眉头,盼了那小丫鬟一眼,意似责她为何不早些禀告,耳中却听本庵主持师大道:“施主休慌,这事既有了这点线索,贫尼总能够查个水落石出,将令媛救回来。如今,急不如快,老尼这就出动,施主们可先行回府,一有消息,贫尼且即派人通知,至于官府方面,贫尼认为,最好是先不惊动。皆因,凡这类贼子,功力必然很高,无论是劫财劫色,都不致杀害令媛,若让官方知道,无补于事,反易打草惊蛇。” 说完,又转对致忠致智两位夫人,道:“两位施主,也请回驾吧!到家后,请代为通知致勇师弟,请他有暇,即速来贫尼处,如何?”致智夫人,心悬龙渊,早有辞意,闻言答应,向唐氏夫妻慰劝几句,即刻带来丫鬟,驰返城中。 她们两妯娌,回家顾不得卸装,立即到致勇居处,探看龙渊回来也未? 致勇夫人迎接两人坐下,一问之下,龙渊并未归来。 致忠夫人大为着急,连说:“这是怎好!这是怎好!”书房中,致勇正在与致智对奕闲聊,闻声双双走入询问何事。 致智夫人想起了老师太之言,对致勇两人,将庵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并说龙渊一人,悄悄溜走,至今不知何往? 致勇皱眉思索,半晌方道:“嫂子放心,渊儿目前已经长大成人,决不会像过去一样,被人劫走。”“至于那慧珠姑娘之事,却令人可疑,这即墨一带,据我所知,武林人物极少,黑道中人,更是绝无仅有,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发生这劫色之事呢?”“我师姊当年行走江湖,外号铁拂尼法缘,为黑道中人人头痛的煞星,近年归历此间,虽不再过问世事,功夫却并未搁下,想不到竟有不开眼的淫贼,在她的庵内做下这事,这不但会令她难以为情,说不定还可能引起她的煞气,重入江湖,搅个天翻地覆呢!” 说罢,见众人都瞠目盯视着他,面上露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道:“这些个难怪你们不懂,有些事奇奇怪怪,也却非任何人所能知道的,我现在就到师姊处看看,说不定她会有什么吩附,要我这师弟做做呢?” 说毕,便令丫鬟,取来他的宝剑,暗藏身上,径自出屋而去。 留下众人,互相猜疑,还是致勇夫人,因随夫耳濡目染,对江湖中事,稍有所知,便对她俩位嫂子,慢慢解释不提! 且说龙渊,他自从得知要他去相亲的消息之后,便想出了一个消极的计划。 他按此计划,遂用易容之术,将面上加上一层黄色,使人看去,似是蒙了一层病容。 当然,这其间他日夕与七伯致智、父亲致勇相对,若不让这两位老人家知道,他乃是化装所致,必然会经不住盘问。 为此,他开诚禀告两位老人,一者说年龄大小,尚不欲娶亲,二者则表示,对方若喜欢他必不会计较他的容貌是否英俊! 两位老人,生性本极豁达,深知龙渊非比常人,不能以常理予以拘束。 同时,也不大赞同这早便为他娶来媳妇,磨消了他的壮志,及一身过人的功夫。 故此,都颇为同意龙渊的这种做法! 同时,龙渊自返家之后,日间虽多数与致智盘桓书房,学习医卜星相之术。 夜间,当无人之时,却常与其父,过山龙龙致勇,独处院中的林木深处,研究武功。 因此,龙致勇不但对龙渊的个性,深切了解,同时对于他所具之深奥武学,亦能知其大要。 龙致勇出道江湖,已数十年,大小争战,不下于数百次。经多见广,可谓之识途马。 但,他自见龙渊展施所学后,却不由他不自愧,远非所及。 他既知此,功夫上不能再传授儿子,便只有在经验,及在目前派门林立的江湖情况,细加解说,以便使龙渊日后出道,不至于吃了阅历不够之亏。 相亲之日,龙渊按计而行,在车上将面孔抹得更黄。 抵达尼庵,他还故意假装痴呆,其意便是使唐家父女,看他不上,主动的拒绝给亲! 这一来,若女家主动拒绝,则伯母便无话说。 否则,若是等女家愿意,而他提出反对,则不但令伯母失望,同时,也会因之伤害了女家的尊严! 入庵之后,他外表虽若痴迷,实则耳目并未失聪。 当在那静室堂前,与老师太寒喧之时,他便曾听到暗室内有些异动。 不过,当时他看出老师太是个会家,室内的声响,想必是她的门下弟子,精通武术者弄出来的。 故而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唐员外发现女儿失踪,龙渊方才警觉糟糕。 他暗自思忖,那唐慧珠虽与己非亲非故,却总是为了与他的亲事而来。如今,却被人劫走,稍有不幸后果发生,则“我虽未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自己既然在坐,以救民济世为旨,岂能见危不救?他想着。乘众人慌急,拥入内房探看究竟之际,悄悄的嘱咐小丫鬟几句上且即溜了出来! 龙渊测度地势,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贼人决不敢明目张胆,自正门出入。 故此,他一出房门,四下一瞥,园中无人,立即施展轻功“伏地追风”,掠向后园! 他这种“伏地追风”,乃是“丹书铁卷”中所载,精绝无匹的无上身法。一经施展,但见他人化一溜青烟,状若狂风掠空一闪而失! 后园,林木耸翠,众花杂陈,龙渊不及细看,一掠而过,越墙而出。 墙外,是黑黯黯一片松林,多数都粗可合围,高耸入云。 龙渊略一环视,蓦地施展“神龙升天”轻功绝技,“嗖”的一声,疾如飞矢,射向一株最高的巨松之巅。 他目力自经鲸液渗润,不但明察秋毫,更可及远。 这一登高凝望,周围十数里内,坦坦平原之上,一景一物,无不尽收眼底。 无论是一人一物,龙渊均遂一细查。 不一刻,果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原来,庵前有一条大道,直趋“灵山”。 就在这一条路上,五里开外,有一骑黄骠俊马,正在发蹄狂奔! 马上人衣着华丽,打扮似颇斯文,一手抖鞭催骑,不管不顾,惊得路上行人,纷纷走避,另一手执缰,压着鞍前一大捆“东西”那一大捆,若说是行李之属,出门人讲究俐落,他为何不捆在鞍后,而放在鞍前,碍手碍脚的呢? 再说,此际已近中午,夏日烈炎当头,炙人肌肤,多数行人,均行于两旁道荫,马匹车辆,亦均是缓缓徐行,不愿令坐骑过份劳累,疲于奔命! 这人即打扮得斯斯文文,像是个游学的秀士,为何在此烈日之下,大道之上,如此的粗鲁狂奔呢? 龙渊这样的怀疑着,他虽未听见唐员外述说清晨的一幕,却仍然直觉的认定,那人十分可疑,骑上的一捆“东西”,虽因用布袋装着,看不出到底是何物品,却也觉颇似一个晕绝之人! 龙渊不暇多想,顿时在树巅展开轻功,向那方追去。 但,大白天,他怎能毫无顾及的在大路上飞驰呢?龙渊心念一动,且即又回到庵前,跨上仆人骑来的一匹老马,顺道驰去! 那匹马年龄甚老,根本跑不动路,龙渊又是初次骑马,颇为不偿,心中十分生气,却只能暗自咬牙? 但,已经跑了老远,势不能放弃那马,无奈何,只好硬起头皮,任凭那马儿顺路前行。 好不容易,前面的镇甸,近在眼前! 龙渊心想,若是在前面镇上,看不到那一人一马的影子,非得换匹坐骑不可! 龙渊想着,在马上掏出易容药,迅速抹在脸上,转眼之间,焦黄的左脸上,立时显出了一个水桃般大的黑疤! 这一来,龙渊可更加显得丑了! 尤其是和那付潇洒的身材,大眼睛配在一起,令人看了,真代他惋惜,上天何以会如此无情,让他的面孔,生长得这么难看! 龙渊可不管这些,他坦然入镇,闪目四眺。 只见那镇,仅有一条狭长的街道,两旁店肆到在三四家之多。 此际正是打尖休息的时刻,店前车马,停了很多,店内更是坐满了人。 龙渊游目一匝,未发现黄骠马在内,也未发现在什么马匹要卖! 同时,腹内辗辊,自觉也该是吃饭的时候。 但,救人如救火,岂能再多耽搁? 龙渊想想,只好下马,到一所饭店前,买块大饼拿着,打算边走边吃。 他下马走进店去,伙计见他的衣着华贵,心中虽嘀咕他的面貌讨厌,表面上却不取得罪,连忙过来向里让坐! 龙渊一眼瞥见,店前有一匹骏马,全身黑毛,油光滑亮,十分雄健,心中一动,便道:“伙计,那匹马是谁的,你问问可肯卖吗?”说完,又道:“我有急事,你为我包块大饼,我还要赶路!”那伙计一听,他要买马,心想他必有银子,那知又听他不肯吃饭,竟只要块大饼,不由又心下犯疑,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八成有神经病,无钱吃饭,有钱买马? 伙计心下嘀咕,神色不由显得怠慢。 龙渊见他慢吞吞的,心中好不着急。 但他生性仁慈,不知伙计有意瞧不起他。 便立即敞声道:“请问,外边这匹黑马,是那位大哥所有?可肯让予在下吗?”他这一句话,乃是用出了二成内力,故此,饭店里虽然乱嗡嗡的,却仍然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立时,杂声一顿,所有的目光,纷纷投向门首龙渊的身上。 龙渊坦然微微拱手,重述一遍,立刻饭店里嗡声复起,纷纷猜测,这难看的怪人,是何来路。 同时之间,靠窗桌上,站起来一名劲装大汉,满脸横肉,背插兵刃,神态凶恶,狠狠的瞪大眼睛,哗然大叫道:“黑马正是大爷的坐骑,你这丑小子要买,可出得起价钱吗?”这神态咄咄迫人,饭堂中的食客,好心的不由为龙渊暗暗不平! 龙渊倒是不以为忤,伸手摸出一颗龙眼大珠,托在掌心道:“用这颗珍珠,与阁下黑马相换,可使得吗?”食客嗡然大哗,想不到这位奇丑的少年,出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那大汉也是一怔,但凶怔之后,凶睛一转,反仰天哈哈大笑,声以破锣,笑毕,蓦又沉脸,道:“大爷这马,神骏无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你小子妄想以一颗珠子换得,却太会捡便宜吧!” 龙渊回家也不过两个多月,根本不了解商场情形,金钱价值,对自己带回的两袋珍贵宝物,也并不十分重视,此际听大汉这般说法,信以为真,速又探手入囊,将囊中之物统统取出一看,除却两瓶易容药,一颗辟水珠外,倒还有一颗珍珠。 他取过珍珠,将其余放回农囊,抬头一看,见整个饭堂内,所有食客,都一律直勾勾打量着他! 龙渊心知糟糕,不该掏出那光华四射的辟水珠来。 俗语说:“财不露白”,他这一露出辟水珠,岂不引起他人垂涎! 其实,他那知道,除却辟水珠外,掌中的两颗珍珠,岂不也是宝物! 龙渊想起父亲的经验之谈,心生警惕,眼角微瞥,果见那大汉,满面贪欲之色! 但他却故做不知,一扬手中两珠,道:“再加一颗如何?”那大汉“嘿嘿”狞笑,踏步进前,一把抓去两珠,连道:“好,好”。 龙渊当他已肯,转身接过伙计递来的一包大饼,给了一块银子,转身要走。 却不料,那大汉乘其不备,一抓扣住他右肩“肩井穴”道,大喝一声道:“小子,乖乖的将另一颗珠子拿来,俊马让予你骑,否则……”“嘿嘿”冷笑,手上已然暗自加上了几成劲道。 这还是因为在大厅广众之下,若在无人之处,那大汉若不将龙渊杀了,才是怪事! 龙渊至此心中霍然大怒,同时里,丹铁神功,也早已随那大汉一抓之时,护住了身上各处要穴。 只是,他还不愿伤人。故此,只是消极的护住穴道,并未反震! 大汉的笑声一住。龙渊气道:“喂,你这人怎的出尔反尔,方才明明说好,此际却又贪求。即不愿交换,把珠子还我算啦!”说着,漫不经意的转过身来,与大汉对面而离,相距不足三尺。 那大汉用了五成劲道,扣拿住龙渊的肩并大穴。 本来,这肩井乃人身卅六死穴之一,不说常人,便武功练达上乘的武林人物,此穴若被制住,轻则半身麻痹,不能转动。重则立时发命,端的凶险之极! 那知,在大汉自认是万无一失之际,龙渊缓缓的一个转身,竟能挣脱,若非身具盖世绝学,易克至此? 可笑那大汉财迷转向,不但不作此想,闻言顿时大怒,暴吼一声:“小子找死!”“呼”的一拳,向龙渊心窝击来! 全体食客,虽有些厌恶龙渊丑脸,却仍是不齿大汉的凶残。 只是,有谁能挺身而出,来拒挡这即将发生的残剧呢! 他们,只是哗然惊叫,却并无一人出头,管这闲事!人性薄凉,于斯毕现! 那知,世事常出算外,眼看龙渊势所不免,错眼间,只见他左手徐抬,以缓责疾,轻伸中食二指,一下便夹住大汉的健腕! 这一手,潇洒快捷!那大汉一拳之势,恍似猛虎出栅,疾若奔雷迅电,劲风呼呼,力道十足却不想被他二指一夹,不但劲道顿失,立时被他夹住,往回一收,竟而收不回来! 他那知道,龙渊此时施展,正是丹书铁卷中丹铁指功绝学,他虽然小有名气,精通拳脚,却怎能与这种精深的功夫对抗! 但他偏是不知自量,健腕一捧,未将手臂撤回,竟然暴吼一声,以进为退,左拳一举,“斧劈五岳”,“呼”的一声,向龙渊顶门擂下! 龙渊心急去追那劫人贼子,不愿与他纠缠,故此一上来,便出绝学,想一招将他惊退了事。 此际,只他仍自不识进退,只气得鼻中一“哼”,二指微一用劲! 只听那大汉,杀猪也似的大叫一声,左拳无力出尽,顿时落下,周身一阵痛麻,立即蹲下身去! 龙渊到真的被他这一声惨叫,吓了一跳,赶紧松了两指,一跳跃升五尺。 闪眼一书,那大汉左手托着右腕,站起身来,额上的汗珠,恶狠狠瞪着自己! 龙渊见状,知他已受了伤心头微觉歉然,微微一笑,道:“朋友伤得如何?不要紧吧?马儿还换不换?”那大汉只当他有心讽刺,神色更恶,凶狠狠“嘿嘿”一笑,道:“阁下武学高妙,不知是何方高人?我赛秦琼张纪,自当记在心头,再逢之日,定还再领高招!”皆因,赛秦琼张纪,乃是近年来掘起北方黑道的好手之一,心狠手辣,善使两只钢钢,时常出没于泰沂山区,打劫行旅,抢劫镖车,根本不大讲究道义规则,只要是被他看中,或明或暗,非弄到手决不甘休!端的难缠之极! 龙渊未听他父说过,故而不知。 不过,他瞥食客中有人神色巨变,赛秦琼张纪,目闪凶光,心知他必不是正经人物! 自己若说真实姓名,本身虽不怕他,但若被他知道了家中地址,乘自己不在家时,骤使辣手,岂不连累了一家老少! 眸珠一转,龙渊已有主意,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道:“在下龙凌云,乃江湖无名小卒,张兄日后,若有所须,江湖自有会面之日,今日在下却有急事,尊骑即承交换,不胜感激之至!” 说罢,微一拱手,立即出店,骑上那匹用两珠换来的黑马,牵着自己骑来的坐骑,一抖缰绳,向镇外绝尘而去! 赛秦琼张纪,目视龙渊离去,心中却实在纳闷,想不出江湖中,有龙凌云这号人物! 但,他吃了败仗,可无颜再呆在此。 好在他已然吃饱,实在说也用不着再多留恋。他回头环视,凶光闪闪,只吓得一群食客,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似乎满意了自己的威风,“嘿嘿”一笑,伸手摸摸肚子,连饭钱也不去付,便昂然出店而去店里的伙计帐房,目睹他这付凶像,即便是不晓得他的凶名,却不只能自认霉气,不敢要钱!闲话表过,且说龙渊,一口气驰出镇外,心中觉得跨下的坐骑确实不凡。 跑起来,又快又稳,绝不像先前那匹老马那等难骑。 想起老马,他不由回头去看。 谁知这一看,那老马口吐白沫,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收住缰绳,抬头四顾,看见不远处,树荫之下,三五农夫,正在休息! 龙渊心中一动,驰了过去,在马上施了一礼,对其中一人,道:“借光,在下这马,寄存在足下家中好吗?”那农夫年纪约有四旬,十分老实,此时见一个华服奇丑的相公,对他说话,立时站起来答应:“好好”。 龙渊将马绳交过,拿了块银子给他,问明那人住处,方欲起行,陡然想起一事,遂又问道:“请问方才是否有个相公,骑一匹黄色骏马,打此地过去呀?”那农夫接过银两,一看是足有五两多重,差不多感激垂涕,闻言想了想,道:“没有哪!相公,我们一清早在此做活,从未离开,根本没有见有这位相公。你看见过吗?”他后一句话,是问他同伴。另四个农夫,齐齐摇头。 龙渊一见,顿时十分失望! 另一个年轻农人,瞥见龙渊的失望之色,突然叫道:“呵,呵,我看见过,有那么一位,骑着黄马,穿着与相公差不多漂亮的衣服,他,他是相公的兄弟吧!”龙渊一喜。微笑摇头,信手抛给他一块银子,道:“谢谢你,他是往那边了的吗?”那农夫欢天喜地的拾起银子,盯着那银子紧瞧,看也不看龙渊手指的是那一方,便胡乱的答应:“是是”。 龙渊又谢了一声,纵骑如飞,顺路驰去,刹时间人马尽渺! 那答应为龙渊看马的老农夫,似看出那年青轻农夫使坏,便道:“三狗子,你真的看见过吗?”三狗子看着手里的银子,得意一笑,道:“管他娘,看不见能得银子吗?”那老农唉声叹息一声,转身牵马而行,边走边骂道:“狗娘养的,真不是人!”三狗子耳朵尖,闻言大怒,跳起来,大声责问:“李老爹,你他妈骂谁?”李老爹回头一看,三狗子双手插腰,气势汹汹,一付找事模样,知道他狗脾气难缠难斗,犯不着与他一般见识。 故此,微微一笑,指着那匹老马,道:“我骂它,我骂它!”众农夫哗然大笑,三狗子得意洋洋,咕嚷说:“哼!量你也不敢骂我……”他一语未尽,突听得暴雷也似的一声大吼、道:“呸! 第30章 浑帐,适才可看见有个家伙,打此经过?”。 三狗子正在得意,这一声喝,将他吓了一跳,也将他吓出火来! 只见他猛一转身、也是大喝一声,道:“哼,他娘的鬼叫什么……”“叭”的一声,三狗子吃了一记耳光,立时眼冒金星鲜血溢流,牙齿也顿时落三颗! 三狗子有名无赖,何曾吃过这亏,他尚未看清,眼前是什么人物,厉叫一声,一头撞将过去,同时,口中还不停的骂着“人娘贼,老子同你拚……”“了”字尚未出口,“叭”的一响,颊上又吃了一记,顿时将人也打出去! 三狗子“叭哒”跃在丈外,直痛得滋牙怪叫,痛泪直流,方想起身,胸口即时被一脚踏住! 三狗子一阵疼痛,“哎呀”出声,揉眼一看,踏着自己的,是一个凶恶的劲装大汉! 三狗子暗叫声“妈”,忍痛忍泪,哀声求道:“好汉爷饶命,小孙子该死!小孙子是王八蛋,三狗子是你儿子……·”那大汉正是赛秦琼张纪! 他方在镇上,受了一顿鸟气,正没出处,三狗子不管开口就骂,岂非找死! 不过,张纪此际,见他这般浓泡,自己骂自己,到不忍再杀死他。 因之,右脚一松。一抬,一踢,将三狗子踢成滚地葫芦,立即转身去问另外的农夫!其他几人,见状那还不乖乖回答。 赛秦琼张纪,问知龙渊去向,立即飞身抄小路向前赶去。 李老爹见三狗子躺着半天不动,不忍的过去一看,三狗子已然晕死过去! 他可不能见死不救,呼唤人抬起三狗子来,往老马背上一搭,一块送回村去。 三狗子经过这一番教训,养了近一月的伤。伤好了,人也变老实了。 这是闲话,一笔带过。 且说龙渊,一口气马不停蹄,顺官道追下五十余里,仍不见那人影子,心中犯疑想道:“那贼人马力虽足,以自己在树巅所见推断,速度比跨下黑马,其码慢了一倍,我虽然中间耽搁,如今算来,若然他走的果是此路,定已追及多时,但为何还不见呢?” 他想着,缓住马势,向路人打听,一问之下,均表示并未看见。 龙渊暗中称怪,心知不是自己赶过了头,便是那人已转入岔道! 他大感颓丧,迷茫,不知何去何从,无奈只好转回马头,边问边向回驰! 太阳渐渐西沉,大地上归鸦处处,一片暮色。 龙渊毫不在意欲催骑驰过,在饭店前下马。他步入店中,闪目四顾,此际似已过了吃饭时间,食客疏落,也不二三桌。 龙渊靠窗坐下,见店里诸人,都纷纷瞪着看他。 他故意装作未见,点手招呼伙计。 那伙计早已听说,这位奇丑少年,出手大方,十分有钱,故此,心中嘀咕这家伙长得太怪,面上却堆满谄笑,赶紧过来伺候! 龙渊随意点了几样菜。接着便向伙计打听,是否看到骑着黄骠马的客人,打此经过。 店伙计闻言,嘻嘻一笑,道:“爷,你这一问,可算问对了人,我……”他说到“我”字,故作神秘之状,左顾右盼,不往下说,两眼却露贪欲之色,嘻笑不停! 龙渊见状,心中一喜,知他是贪财小人,便信手拍了一块银子给他,道:“伙计,这个给你,饭钱另算,你就所知告我,我一定不对别人去讲!”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店伙计旨在讨赏,银子到手,他还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一手接过银子,放在怀里,一边“嘻嘻”一笑道:“爷问的那位,可是骑着黄马,文士打扮的吗?”龙渊可不知人家,是何打扮,便胡乱的点点头,促他快往下说。 伙计咽了口唾沫,把脖子伸得老长,低声说道:“那位爷,就住在我们后园店里,已来了好几天啦……”龙渊闻言,大感失望。 皆因,听伙计所言,这人在此已住了几天,则显非劫人的贼人! 那伙计不知他想什么,继续说道:“那位爷好生奇怪,前几日来时,行动不便,似乎受了伤。今日好了,一大早便骑马出去,中午回来,不知从那里带来一大捆东西,自往面悄恰进来,关起房门,便再也不许旁人进去。” “以小的看,那捆东西,虽用布袋装着,看不清是啥,却活像是个死人呢!”龙渊心知这正是要找的人,并且断定,那布袋内装的,必是唐慧珠小姐无疑。 至于伙计说像个死人,一定是被点了穴道,故此,才能软软的不出声。 这一来,正应了“踏破铁鞋无处找,得来全不费工夫”。 龙渊这一听之下,心中大喜。 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因之,龙渊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赏了伙计一块银子,问明那人住处,道:“好啦!谢谢你!你去吧!不过,你对我说的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那伙计连得赏金,对龙渊真是敬若神明,离育立即恭身退去工龙渊用罢晚餐,见店里已然掌上灯火,知道已然入夜。 他起身出店,另外找了个与这店比邻的店房住下。 入房之后,便即吩附伙计,自己太累,需要睡眠,无事不可前来打扰! 说完,便自关起房门,叮熄灯火,像真个睡了一般。 其实,龙渊他心急唐慧珠生死,那能睡着,等伙计退去,立即托开后窗,纵身出室,向隔壁掠去。 此时,也不过刚刚入夜,玉兔东升未久,长空中仅有数点寒星,闪闪生辉! 不过,在龙渊特异的视觉下,一切仍与日间无异,只是,觉得夜风习习,看不见太阳而已!他轻功绝世,此际,各处虽然是灯火通明,一切人却很难看清他的踪迹! 他行动如电,落地无声无息,恍似鬼魅,几个起落,已到达原先吃饭的店堂后园。 那后园十分窄小,四周建着平房,只能算是天井。 天井中,长着一棵烨树,枝繁叶茂,像是一柄大伞。 龙渊听伙计讲过,那人是住在右手一列,第三间房内。 故此,他一到后园,并不迟疑,立时纵身株树,隐身于浓叶之中,向那方打量! 在此盛夏,第三间房内,门窗紧闭,仅有些灯光隐隐逸出,一望便觉得可疑。龙渊凝神静听,闻不见那房内有何声息,心中一急,立即缓缓下树,悄悄的掠至窗边。 他这一串动作,均是用最上乘轻功而为,根本不带任何声音,房内即使是绝高高手,也决听不到,竟有人欺近窗畔。 龙渊隐身暗影之中,伸出小指,虚空对窗纸轻轻一点,尚相距五尺多远,窗纸立破一洞。 这一招,乃是“丹铁指”法,看去轻描淡写,极不着力,但实则不要说是一张薄薄窗纸,便是一块铁片,也必被钻穿无疑! 龙渊点穿窗纸,却并不凑近窍看,相距三尺,他便将一眼闭起,凝神以独目穿过破洞,向内查看! 室内一灯如豆,十分黯暗,并无人物走动,对面壁边有一木榻,榻上纱帐深垂,隐隐似有一人,端坐其中。 龙渊心中称奇,尽力凝眸,加意探视。 须知,龙渊的用力,本即异于常人,视黑夜如同白昼,再加所练丹铁神功,罕世无匹,这时,只微一凝神,目力更是大异。 只见他一目大张,呆视纱帐,而帐中一人一物,已能入目清晰,将纱帐穿视过去! 那知,不看尤可,一看清楚,龙渊不但是又疑又怒,心中还顿时浮出了好奇与不解! 原来,帐中那人,乃是一青年男子,看像貌似颇英俊。 此际,却不知为何,竟然赤身盘坐,垂帘瞑目,状如调神运气! 但,这些倒不可气,可气的,竟然在他身前,赤裸裸卧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周身不着寸帛,仰卧在那人身前,静然不动。那男子一双只手交互抚按在她心口与下阴之上。 龙渊距离甚远,又隔着一层纱帐,但见那峰峦隐约,肌白似玉,即便看不清面目,也不由怦然心跳! 皆因,他此际正值血气方刚,人体之生理作用,便是柳下惠、鲁男子,骤见那赤裸裸的玲珑娇躯,若不赶紧运用理智,收敛心神,亦不由怦然动心! 龙渊亦是同一道理,故此,他骤睹之下,速即凝神敛气,将目光稍稍移开! 但,这事儿却不能不看,那男子虽在垂目运功,却为何将两掌抚拊在女子身上? 龙渊虽未与唐慧珠会过,却直觉的断定,榻上那女子必然是她! 如此,则那人显然会不利于她,龙渊既然有责任救人,当然非探个明白不可! 他如此一想,便又凝神窥看,那知,这一看,竟然看出了一些端底。 须知,龙渊练丹书铁卷,神农医简,博览古今典籍,对人身穴道,及一干奇事异说,知之其详。 他一注意,立即看出,室内那人,两掌正按在少女的“膑中”“阴交”两大穴上! 这两大穴道,皆属任脉,“膑中”乃是在两乳乳隙陷中,“阴交”则在脐下一寸之处。皆为人身血气汇集之所,尤其女子,因任脉贯穿子宫,上达“天突”结喉,阴气最重。 那人双掌覆此两穴,若非是好心,为她输气贯通任脉,则必然别具用心! 但,事实上,“任”,“督”两脉,在练武人眼中,称之为“生死玄关”,非有数十年修为,或巧服灵药珍果外,极难通达。 那人,年龄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他自己都未必已打通这生死玄关,则何能为一个素不相识,毫无武功基础的女子,破关通穴呢? 再退一步说,既使那人一厢情愿,以他功力,亦未必能成! 第31章 如此,那人岂不是别具用心吗? 龙渊疑惑的想着,同时也猜测其人的用意! 突然,他听到榻上的少女,忽发微吟! 那声音微弱之极,若非龙渊耳目聪慧,绝难听见。 龙渊一闻吟声,霍然而惊,暗叫“不好”立即迅速的采取行动! 只见他举掌一拍,窗户大开,晃身飘然入室,向榻上扑去! 身边未落,口中却已低声喝道:“可恶贼子,休得残害无辜!”喝声中,右手中指轻弹,一台劲风,适袭榻上盘坐男子的右小臂上“下廉”小穴。 “下廉”穴属于阳明大肠经。 那人正在运功的紧要关头,料不到有人骤然闯入,更料不到,来人不袭重穴致命之处,却会击这臂上小穴! 他骤吃一惊,体内真气一滞,错愕疑惧之间,未及闪避。龙渊已然一指击中,那人小臂一痛,整条右臂,但觉得酸麻交作,便再也抬不起来! 惊惧之下,翻身一滚,滚入榻里,却因正气行中途之际,竟尔气机滞阻,爬不起来了! 龙渊落在榻前,俊目一扫,榻上那一女子,果然是气机微弱,去死不远,如花娇容之上,因之也罩上了一层死灰颜色! 他心中勃然大怒,闪目一瞧,那男子僵卧床里,面色苍白,额角汗球,滚滚而下,似乎亦极痛苦! 龙渊心中一软,转觉不忍,先拿起一条被单,为那裸女盖上,然后面色一沉,道:“阁下这等行径,本是百死莫赎。但如今你已岔气,在下不为己甚,暂时饶过,以后若再练这种歹毒害人的邪门武功,被我龙凌云遇着,必不轻饶!” 说罢,取过那少女衣衫,俯身用被单裹住少女,双臂抄起,返身一掠出室,一闪不见! 榻上那人,正当在功败垂成之际,被龙渊闯入扰乱,心中大恨,龙渊一走,他立即勉强爬起,咬牙切齿的誓道:“好个不见经传的小子,竟敢破坏你家太爷,花叶阴煞卜样的好事,有朝一日,若不让你尝尝太爷的五阴掌,誓不为人!” 报话说罢,胸腔内血气一阵翻涌,心中一惊,强忍怒火,奋力运功起来! 至于这卜样的来历,以后自有交待,暂且不提。 且说龙渊,将那少女抱回自己房内,放在床上,也不燃灯,即先为她穿着衣衫! 龙渊神自若电,此际难然有黑暗之中,却仍是明察秋毫之末。 这时,他心中并未涉及遐思。但触目处,玉肌晶莹;触手处,温玉软香。仍不由怦然心动,心荡神移。 只是,他乃是顶天立地的奇勇男子,虽处暗室,焉能欺心! 故而,他立刻加意警惕,正心诚意,两把三把,胡乱的为她穿好衣衫! 衣衫着好,难题接踵而来,他应该怎么办呢! 第一,他尚不能肯定,她是否就是唐府小姐? 第二,看情形,她并未被人淫辱,但却比淫辱了格外难办! 皆因,适才龙渊,被呻吟声触动灵机,猜想那男子。必是练着邪门武功! 他那双掌,覆盖着她的要穴,必定在吸取她的阴气,助长他的功力!否则,她绝不会发出那等微弱的呻吟,活像是即将断气一般! 龙渊虽不了了那邪门武学的练法与功用,但入室一看,果然竟被他猜中! 他带她回来,一时却想不出适当的医治之法,故此甚觉辣手! 龙渊痴立在床前,呆呆的考虑着,突然,那少女呻吟一声,呼吸顿时停止! 龙渊顿时大惊失色,伸手一摸,那少女果然已了无气息了! 他“咳”了一声,狠狠的一跺脚人叹息着自言自语道:“唉,事到如今,顾不了许多了,但,这种事儿,怎偏叫我遇着呢?”说着,复又“咳”了一声,迅速俯下头去,竟用口亲吻在那已渐转冷的樱唇之上. 第九章义救佳人种孽因 第九章义救佳人种孽因 夜色深沉,大地一片漆黑! 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更夫巡夜,敲打出更声! 更声连响三下,正是三更时分,这时刻人们多半已深入梦乡,活动的,只是武林中的夜行人,在龙渊落脚的小镇甸,东西两面,各出现了一条黑影。 那西边的一条黑影,行动如风,随即隐没在屋脊的暗影里,失去踪迹! 东边那条人影,疾逾奔电,却不隐蔽身形,在房上踏脊渡屋,如履平地,并还不时停下身来,在尚有灯光透出的房檐之下,自窗隙中向内窥视! 此际,龙渊处身暗室,正伏吻着那位即将断气的姑娘的樱唇,运功度气! 这运功度气之法,乃是将自己的真气,自口中吐入另一人肺腑,鼓动他的肺叶与心脉,继续活动。 若那人生机未断,五脏完好,仅因是一时闭气,此法确实有效! 但那位姑娘,实因是真阴大亏,气血两滞!此法虽能暂保一时,但若是不用药物,效果仍归徒然! 龙渊深明医理,却一时找不到滋补的任何药物。 他导气有顷,那姑娘鼻息惭重,龙渊心头大喜,无意触着衣袋,突然暗骂自己该死,怎的将赤龙丸忘了。 那赤龙丸,虽然有些药不对症,但却对人体极有裨益。若让这位姑娘服下一颗,再立即为她打通穴脉,消化药力,则不仅可以令她复原,甚或洗毛伐髓,为她筑下练武的基础呢! 龙渊想着,早将盛丸的小瓷瓶取出,倒出一颗,捏开腊皮,先放在自己口中咀碎,提运滋液,度入那姑娘腹中。 丸药人腹,龙渊只听得一阵咕咕乱响,立时便见那姑娘面颊由苍白转成赤红,呼吸也跟着加重起来! 龙渊知道药力发作,狠心咬牙,心想反正一不作二不休,救人救彻。今既度气在前,说不得按抚摩搓于后。 想着,手下不停上二打两下,又重将姑娘衣衫尽除,只留下一条小裤,这一阵担搁,那姑娘玉体,周身上下,已泛赤红,热气蒸腾,汗珠隐隐。 同时,她口中发出微呻,似乎已恢复不少知觉。 龙渊深知这赤龙丸奇热无比,若不速予通脉舒导,必致将人热毙! 因之,他不敢待迟,慌即盘坐榻里,凝神一志,运起丹铁神功将真气迫至双掌掌心,右掌抚住那姑娘小腹“气海”,左掌却在心胸脉络之间人从事抚动。 同时之间,他体内真气,早已自掌心传入姑娘体内。 那右掌传入一股,先将赤龙丸所化热气,团团迫住,而左掌的一股,却随那手掌移动,引导着赤龙丸所化热流,窜行经脉。 这一来,热流不能乱窜,而只有一路可通,故此力量极猛,再经龙渊因势利导,通关过穴,真可说如同破竹一般! 故此,不大功夫,那姑娘周身穴道,除却生死玄关,任,督两脉之外,均被打通,而姑娘也惭惭恢复自觉。 龙渊此际,凝神运气,心无半丝杂念,虽然掌到处,是女儿家最珍贵的凝脂玉体,他却是半点也不动心!他这时,只觉得自己的真气,运行在姑娘体内,不但毫无枯竭现象,更反而澎澎勃勃,生生不已。 因之他一方面惊喜于自己的功力精进,同时也为姑娘的经脉易通而感到欣慰与讶异! 皆因普通人经脉,滞凝不畅,贯通极难,若生具俗骨,纵有仙丹异药,也难于一时间内令其通达。 因此,显然这姑娘骨格不俗,生具练武人清奇之体。 龙渊心中一动,心想何不好人做彻,一口气为她打通那练武人最难串通的生死玄关呢? 若此关一旦通达,日后姑娘若是练武,自不用说,必会事半功倍,进境奇速,便是不练,则亦必等如是洗毛伐髓,寿永可期! 龙渊想着,正欲用真气窜攻那任脉,突闻得房上衣袂破风之声。 龙渊滞了一滞,猜知必有夜行人,打此经过。他想,或许是老师太找来了吧!那么,我将她交予老师太处理岂不省却若干麻烦吗? 那知,这念头方在心头闪过,榻上掌抚下的姑娘,陡然醒转,一声尖叫,连哭带打带骂道: “好贼子,姑娘与你拼了!”骂着,早已经爬起身来,向龙渊扑去! 龙渊不防她会有这一手,顿时大吃一惊,手足失措。急忙想向她解释。但那姑娘一看自己赤身裸体,慌忙用被单裹住裸体,立即放声大叫,大喊救命,根本就不曾听清龙渊讲的什么! 龙渊怕惊动店中客人,前来查问,那时,若姑娘再一口咬定他是坏人,则真个百口莫辩。 他一见姑娘不可理喻,心里一急,顿时住口,掠近榻畔,骈指欲点姑娘睡穴。 在他以为,好歹先把姑娘制住,再慢慢解释。 那知,他方一抬手,陡然闻到窗外一声断喝,声方入耳,“丝丝”数响,已射进一大篷闪泛蓝光的暗器。 龙渊功力出神入化,闻声心中一惊,不顾再点姑娘穴道,右手长袖一拂,“呼”的一声,将那蓬暗器,全数扫射向右手墙上,叮叮数声,尽都没入墙中。 室外那人,想来武功不弱耳闻暗器无功,早又一声怒骂:“淫贼出来纳命!”龙渊所居窗前,“咔嚓”一声,全被击成粉碎。 龙渊这当口,真是又气又笑,又恨又悔。 心想怎么事情会这般巧法,偏偏在这时来了“侠客”? 但,他可不能背这黑锅,无论如何,也得解释清楚,否则,传将出来,日后行走在江湖之上,这“淫贼”之名,如何能见得了人! 这念头电闪而过,龙渊早已点中了姑娘晕穴,今她熟睡了过去。 同时间,一晃身形,自破窗中掠出窗外,尚未站稳,猛听得头顶一声叱骂,劲风呼呼,袭体而至。 第32章 龙渊听风辨位,知那人自檐下袭来,使两只锐利兵刃,击向自己后腰上两大死穴。 他心中骇然一凛,且展出无上轻功,不等脚落实在,双脚交互微微一动,身躯霍然贴地而掠,电闪般划个半弧,停立在二丈之外。 暗袭那人,料不到龙渊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口中微“咦”疾收下扑之势,腰干一挺,身躯一溜一转,滑近一丈,停住向龙渊上下打量。 龙渊双目有异,视夜如昼,此时早将来人看清,而生出惺惺相借之情!皆因那人,似年二旬之下,相貌俊秀,人品标致,一身月白色紧身夜行衣衫,更衬得他是猿臂蜂腰,拔秀超群。手执两柄灿银虎爪,月光下,银光闪闪,英挺威武之极。 龙渊本是个俊逸无匹的人物,自不禁对来人生了好感!何况那人还是侠义道呢! 他如今既已算入了江湖,江湖中尚还未交一友,似这等与己相若的人品,龙渊如何能不想,与他订交呢! 但那人却无同感。 皆因,此时龙渊已然易容,脸色不但是色如黄腊,最可怕尚有一块黑疤。 月光下,虽然那那付妙夺天工的身材,极为华贵的文士装扮,予人以飘飘如仙的不凡感觉,但,他的面色,却也同样的予人可怖可厌的恶感! 龙渊可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像貌。 他双手微拱,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误会。在下龙凌云,实非淫……”他一语未竟,却似提醒了那位少年。 只见他剑眉一耸,煞气满面,断喝道:“万恶贼子,尚图狡辩,大爷可不听这些花言巧语,废话少说,拿命来吧!”语声未终,灿银虎爪往上一举,踏中宫,走洪门,欺身掠进,上击天庭,“五雷击顶”,下撩下阴,“五爪摘瓜”,夹带着透骨劲风,速捷无伦的,向龙渊击来。 龙渊见状,心中大急,双手一摇,方叫声:“兄台且慢!”劲风呼呼的虎爪,已自攻到! 龙渊顾不得再做解释,足尖轻弹,微一提气,藉着那袭体风力,飘后二尺,让过了一招两式。那少年一击不中,暴喝一声,揉身跟踪而进。 两虎爪同时间左右一分一抡。呼的一下,疾如闪电般,抓向龙渊两肩“肩井”大穴。 龙渊藉势后飘,脚未落地,少年已跟进再袭,若换个别人,真气不能提运自如,在此又无兵器招架的境状之下,若不还招拆解,便非得伤在对方爪下不可! 但龙渊到底不同,所学丹铁神功,举世无伦。 只见他身上不动,双足悬空,却陡然人化一股清烟,只一晃,便闪到那少年身后去了! 那少年自以一击必然中的,那知堪堪抓中,不知怎的,眼前忽失去那个奇丑的人影。他顿时心头大骇,不及多想,右腕猛一叫劲,煞住爪势,立即盘身绕步,右臂一屈,不等身躯完全转正,早已“呼”的一下,以腕肘之力,将虎爪向后撩去! 虎爪撩出,同时里,人已转过,闪目处,虎爪撩空,脸上也不由跟着阵阵泛红!。 原来龙渊转到那少年身后,仍然不曾出手还击。 他若还击,其实在那时只一伸手,必然会点中少年背后任何一穴。 但,他既已存心想与人家交个朋友,同时又知那少年虽然稍微性急了些,却也是由于嫉恶误会之故。 故此,他闪到后面,只停身在半丈之外,并未出手。等少年回过身来,他反而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急燥,在下……”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这说,只当他存心讽刺,那肯忍住,不等龙渊说完,立即怒哼一声,亮爪再进。 这一次,那少年晓得龙渊的轻功佳绝,已然臻达妙境。虽未见龙渊出手,却知他其他功夫,必也不俗。 这,自然不敢大意,而尽除了轻敌之心。 因之,那少年抱原守一,凝神滤志,将两柄灿银虎爪,施展开来。 月光下,但见两团银光,裹住两条一淡一浓的黑影,翻翻滚滚,劲风呼呼,撕风破空之声时作,情势煞是惊人。 这时刻,店家与客人,早已全被惊醒,只是深知江湖中争强斗狠,仇杀残死之事,任谁也不敢出面劝阻,自招来杀身之祸! 故此,他们只藏在房内,自窗隙中偷窥看这一场龙争虎斗,同时,也暗暗捏着把毫无来由的冷汗,骇异的等待着争战的结果! 但,场中的龙渊,施展出丹铁神功所载绝学——“无机步”,在漫天爪影之中,从容进退,却并不曾还手。 在他的意思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停下来让他解释误会。 那知,那少年不但未能体会,反认为龙渊有心戏弄,气恼之下,怒火更炽,狠心咬牙,运出十成功力,将两柄灿银虎爪,舞得风雨难透,锐不可当。 龙渊不由得暗暗皱眉,深觉这少年太以不识进退,正欲出手,闪目一瞥,正看见尼庵中那位老师太,手执着一柄云拂,伫立在屋脊之上,向这边观望! 龙渊他虽还不知老师太是父亲龙致勇的师姐,但却早已看出,不是常人。 他既然在她庵中,会过一面,则那老师太,必不致像那少年一般,误识自己是个淫贼。 因之,他一见师太寻至,心中大喜,陡然使个身法,让过两柄袭来的虎爪,双脚一弹,疾扑屋面,掠向师太面前,恭身一礼道:“老师太您来的正巧,唐姑娘已被在下救回。这位朋友 老师太铁拂法缘,本是打听得唐家小姐,被贼人劫来此镇,三更赶来,正在遂一搜索,突然闻得激斗之声。 她暗自皱眉,何来这等不知江湖忌禁的人物,在人烟稠密处激战相搏。同时,也早已悄悄掠至,欲探究竟。她初初瞥见,激战的情形,不由暗目惊心,仔细一瞧,那手使两柄虎的青年,招式诡异,正是华山派家数。 华山一脉,乃武林正宗大派,掌门天机真人,卅年前,仗掌中一柄飞虎剑,独创“飞虎十三剑”,享誉江湖,雄踞华中,堪称是一流高手名家。 老师太当年,与天机真人,曾有过一面之缘,故此一瞥那少年爪式。便即辨出,他乃是华山一脉。 不过,华山派以剑术为主,向不用外门兵刃,这少年若属华山弟子,何以会弃剑不用呢?老师太为此,颇是惊疑! 同时,另一令她更惊异的,却是另一位怪丑少年所用的身法步法。 那步法,不但玄妙无匹,施展开来,迅捷之极,若似羚羊挂角,令人无迹可寻。 老师太闯荡江湖,凡数十年,身经大小数千百战,见识不谓不广,此际却怎么也看不透龙渊的步法来历。因之,她忍不住显身出来,细加体察,却不料,方一现身,龙渊竟陡然向她扑来! 急切间、老师太霍吃一惊,引身后退,右手铁拂运功一抖,细细的钢丝,立被抖成笔直。 幸好,她自忖身份,不曾贸然出招,及听清龙渊所言,心方讶疑,这人语中之意,何故似曾相识之时,后面的那位华山弟子,却已然迫蹑而至,怒声中,复又向龙渊击去。 龙渊语未终,风袭至,当下不及,已然溜到老师太身后去了! 老师太听他话出有因,猜想其中必有误会,正想查询,眼前的奇丑少年,身形一晃顿失,而那后面追击那人的两柄虎爪,却陡然向自己胸前抓来! 老师太睹状,知他是收势不住,右手一起一抖,软丝拂尾,已将那左边的虎爪缠住,道:“少施主且请住手,待贫尼问明再打不迟!”说话之间,早已潜运真力,铁拂一带,硬生生将那人攻势阻住,带开数尺。 那少年一见老尼,双目炯炯,闪射精光,语调沉稳,一脸正气,手中铁拂特长,潜力惊人,眸瞬一转,已猜知她的来历。 故此,心中虽不快老师太横加阻挠,却仍是停下手来,问询道:“师太敢是人称铁拂的法缘师太吗?”法缘微微一笑,松了拂丝,说:“少施主真好眼力,贫尼正是法缘,不知少施主是那位道长高徒?”那少年见她果是法缘,强压不悦,恭身一礼道:“华山掌门座下弟子虎雄,参见师太!”法缘微挥作手势,上住虎雄行礼,说:“虎施主不必多礼,待老尼先问问这位施主,是否有何误会!”说着,不等那虎雄回答,立即扭头对转过来的龙渊问说:“少施主是何人?怎的认得贫尼,唐姑娘现在柯处?”龙渊这才想起,自己脸上,原来已经易容,故此连这位见过一面的老尼,亦不相识了! 他看着虎雄,见虎雄正在对他瞪眼,便微微一笑,道:“在下龙……今午随伯母至贵庵参见师太,正值……”他本欲说出自己名字,话到口边,想及方才对虎雄自称龙凌云,若此际说叫龙渊,则必让虎雄,更加误会自己是欺世盗名之徒。 故此他说出随伯母进香之事好好让师太自去领会。 老师太果能会意,未等他说完,唤了一声,说:“原来是龙家贤侄,你……找到唐姑娘吗?她在那里?”老师太既与龙致勇同师习艺,情谊至厚,才称龙渊“贤侄”,不过,她心中却有点纳闷,怎的一下午不见,龙渊脸上,便多出一块疤呢? 只是,疑虽疑,若真如他说已救回唐姑娘,则无论他是那个,必无恶意。 因此老师太法缘,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改口询问唐慧珠下落。 龙渊闻言,指指房下,说:“那姑娘正在小侄房中,不过小侄尚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唐家小姐,请师太去看看吧!”法缘心中复又犯疑,怎的他言中自相矛盾? 不过,既然他房里有位被救的姑娘,下去看着倒也不妨! 第33章 老师太一走,龙渊立即微笑着向虎雄微一抱拳,道:“虎兄华山门下,技艺不凡,方才事出误会,故此在下不敢还招,今既有法缘师太作证,虎兄当不致再以宵小视我,如蒙不弃愚鲁,愿结军笠之盟如何?” 那虎雄,乃是华山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自幼聪慧不凡。及长随天机真人习艺,将师傅剑法“飞虎十三式”融会贯通,研化出两柄灿银“飞虎爪”,将飞虎十三式,化一为二,一式两招,左右齐发,不但精绝,更见诡异。 出道以来,所向无敌,加以师门威望,雄踞华山一带,所到之处,全被人尊为大侠天人。 因之,不出数年,不但赢得了“飞虎”之号,更且养成了一种自傲不凡的习气! 不料想,今日误打误撞,遇着这一丑鬼,竟然毫不还击的在自己飞虎爪下,走了六十招。这人那丢得起。 故此,他站在一旁早就已怏怏不乐,老师太走得又急,不曾向他打个呼唤,更令他下不来台。 这刻,闻听龙渊这般说法,分明是讽刺华山的技艺,不过如此。 这,还不等如是火上加油? 只见他冷“哼”一声,恶狠狠盯了龙渊一眼,冷然道:“兄台高义,虎雄谨记心头,他日有缘,再领教益吧!”说罢,也不等龙渊回答,跺脚旋身,向正西飞驰掠去,刹时间,隐没不见! 龙渊听出他话里有刺,对己不满,但却不知他不满之故。 他伫立屋巅,怔愕半晌,直到房下院中,“喂”的一声。方使他回过神来! 龙渊向院中一瞥,只见那法缘师太,正向他招手。 龙渊飘身下房,只见那法缘双目神光迫人,盯在他的脸上,不怒而威沉声询问:“施主竟系何人?那唐府姑娘,她怎……”龙渊脸上,幸亏有一层易容药,否则,必定会泛起红潮! 皆因,他听到师太言中之意,显然见唐姑娘赤体而卧,疑惑他有什么不端的行为。 因之,龙渊不等法缘师太说完,立即接口解释,将适才经过,简述一遍。接着又道:“老师太如若不信,可试试唐小姐脉象,是否大异过去,便不难证实在下之言非虚,且那劫人之贼,目下尚在邻居,师太亦不妨找他问问……” 铁拂法缘,适才见过他与华山门人虎雄,过手时所用步法,精奥玄奇,颇觉惊疑,猜不出他的出身何处! 但此际听说他竟能为唐慧珠通关过穴,却又不大相信。 皆因,武功技击,共有内外两途,行于外者,见于身法招式,而行于内者,却是内功真气。 前者,若有名师,凡生具上乘骨骼,身手灵活之人,均可于三五年内,练成不凡的身手,而且玄妙招式,克敌致胜! 唯有后者,讲究的乃是火候、修为,若欲臻达绝顶,不但须夙夜不懈、勤习不辍、更须持之有恒,数十年如同一日。 如此,则时间愈久,火候愈深,换而言之,则既使修为勤奋程度,人人相等,年龄愈长,火候也因之愈深。 龙渊虽经过易容,却并未增节外貌年龄,故此一眼便知,他是弱冠少年。 老师太瞧他年纪这轻,怎能骤信他有此功候,为一个毫不会武的姑娘,通关过穴呢? 不过,她瞥见龙渊一双深湛纯真的眸子,闪射着坦然无惧的神色,不似谎言相斯。心中虽疑,脚下却不由迈步进房,真的去试唐慧珠脉象。 那知,一试之下,顿时又惊又喜,料不道龙渊,会具有超凡内力,一时半刻之间,不但将唐小姐穴脉贯通,却还使她的真气,十分充足凝固。 若非自己事前深知,唐小姐不会武技,真还能误会,她亦是武功深厚的人呢? 老师太讶异之极,举掌拍开唐慧珠睡穴。 那唐慧珠穴道一解,立即惊醒,黑暗中猛一睁眼,见床前站着个人影,悚然一惊。 定睛一瞧,却正是尼庵的主持——法缘师太! 唐慧珠虽与师太并不熟悉,但此际望见,却不啻如逢亲人,哀凄凄唤声“师太”,悲啼了起来! 法缘见状,不由怜惜有加,偏身坐下,伸手轻拍着她的香肩,温和的劝道:“乖孩子,别哭啦!快起来穿好衣服吧!”唐慧珠闻言,警觉自己仅裹着一床被单,一时羞愤欲死,慌即忍住悲声,摸索着将衣服穿起,忍不住问道:“师太,这是什么地方啊?那个坏人可跑了吗?”提起那“坏人”,唐小姐不由又羞泛双颊,虽然在黑暗中,不易被人发觉,但她自己,想起晕睡中似真似幻的经过,赤身露体,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姿意轻薄抚弄,则以后自己,该如何做人呢? 她这样一想,不由又悲从中来,泪珠儿滚滚,虽未出声,神态却更是哀绝! 法缘师太见状,叹息一声,慰劝道:“乖孩子。如今魔难已过,你今已因祸得福,还哀哭怎的?快把经过告诉贫尼,也好让贫尼为你作一笔打算。”唐慧珠闻言一怔,心道:“这老尼怎说我因祸得福,我唐慧珠命苦,受人轻薄,这福从何而来?”不过,她心中虽这般想法,却认为师太,不但是她救命恩人,却必是本领极大。否则,怎能将坏人赶跑了呢? 唐慧珠微一沉思,果然抑住悲戚道:“师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庵里时,突然觉得背后一麻,便失去知觉了……后来……后来……我似乎觉得有一个坏人,用手压着我的心口。当时,我难过得要死,想喊也喊不出来……再后来,我似乎觉得好了,但是……睁开眼一看,那个该死的坏人,还没有走,我又恨又怕,正想跟他拼命,一错眼,却又晕了过去……一直到师太你来,我才醒来……师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您,是您救了我!” 法缘听她这一番述说,虽然并不详细,无头无尾,却正由这蛛丝马迹之中,证实了龙渊所言,尽是实话. 她瞥见唐慧珠一脸羞红,一对大大的眼睛里,闪射着迷茫疑问与感激之色。 法缘温和一笑,道:“说来惭愧,救姑娘的,并非贫尼。据我所知,姑娘被一淫贼,花丛阴煞卜样劫来此地,那花丛阴煞。不但是个恶魔,据传还练有歹毒的阴功,专好吸取闺女的精血,以助长功力。” “姑娘你被她劫来,朦胧中所觉有人压着胸中,便是此人。”唐慧珠只听得花容变色,双目中射出又怕又恨的光芒,法缘见状,伸手拥她入怀,继道:“贫尼知你失踪以后,先慰劝令尊令堂,先行回府。便约同好友,到处追查,等贫尼一人,查到此地,你已被龙家的那位公子,救了回来。” 唐慧珠“啊”了一声,表示这消息,实在意外,同时,更忍不住扭头环视室内,像是那龙家公子,就在这里一般! 法缘微微一哂,道:“龙公子将你救来,因见你当时,气机微弱,已然是奄奄一息,因此,便不惜消耗真气真力,为你过穴通关,输气医疗,同时,他还喂你吃下一颗灵药,培基固元,使得你比过去,不但是健康倍增,同时也更加适于练武……” 唐慧珠闻言,确觉得自己体内,舒泰之情,前所未有,若蕴有无比力气,一反过去娇弱之状。 因之,她不由暗暗感激,救她的那位龙公子。 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对龙渊所留的印象,仅是个可怜的,满面焦黄的影子,她却仍不由对他暗生了无比的好感! 皆因,她曾在迷茫中,似真似幻的感觉到,龙渊与她,唇吻相接,输导真气,龙渊为她周身按摩,通关过穴。 在那时,虽然她有一种难言的舒适感觉,但却因认定对方是个“坏人”,则不但能细心体会,芳心之中,反被那屈辱与愤意充塞,悲怒异常。 但,如今,当她晓得了,那一切是龙渊为着救她而为的时候,则在她芳心之中,却不由产生了丝丝难言的情愫! 当然,唐慧珠不通武学,自不能了解,她之所得,是何等珍贵,但,就凭着一点,龙渊救她医她的这一点,亦足以令她萦怀难忘。 更何况,那时的女儿家身体,尊贵逾常,等闲决不能让人摸着。 而今,她不但让龙渊摸了个遍,同时也让他亲着樱唇。 这,虽然为着救命医病,却也等如是失贞于他。 日后,若不能得他而侍,则必也不能再嫁于别人。 因此之故,龙渊在她的芳心里,所种的病态痴呆的印象,竟全被击碎,代之而建的,却是衷心的感激,与另一种尚未成熟的决心。不过,这决心却是被另一种悲伤所隔阻着。 唐慧珠这样的思索着,其实也不过瞬息功夫。 同时,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今不知有如何悬念自己,便忍不住问道:“师太,这是什么地方?离我家远吗?我能回去吗?”法缘知她想家,便道:“这里是小灵山镇,离你家约右五十余里,不过,若是你想回家,待贫尼送你回去就是!”唐慧珠微皱秀眉,心想:“天这么黑,路这么远,你怎能送我走呢?”法缘可不管她想什么,见她并无异议,便先行出走,寻找龙渊。 那知,院内寂寂无声,却早已不见了龙渊的影子。 她不便叫唤,只得转来,在桌上留个纸条,说明已走。便对唐慧珠道:“姑娘,走吧!”说着,拉起她的纤手,便往外走。 唐慧珠身不由己,跟着出房,一到院内,正想动问,法缘师太,却早已舒臂拥住她的纤腰,低喝声“走”,身形一晃,“嗖”的一声,已然纵上房去。 猛然间,唐慧珠吃了一惊,樱唇一张,呼呼劲风,直灌而入,呛得她赶紧闭嘴,将惊异也闷在心底! 第34章 法缘师太,此际已展开数十年精练的轻功,挟带着唐慧珠,风驰电掣般,一闪而没。 她俩走后,院外霍然飘进一条人影,一闪入房,灯光下,只见正是龙渊! 龙渊原不曾走远。他,只是不愿与唐慧珠见面! 当师太入屋,龙渊便掠出院去,在外边徘徊。 在他的心中,有两点烦恼,其一是因与唐慧珠亲及肌肤,自觉有点愧对云慧。 另一点,则是被虎雄的冷漠与敌视引起。 他想不通,何以在误会冰释后,虎雄仍不肯与他为友之故! 他烦恼的徘徊着,直到法缘师太,挟唐小姐离去,方才转回室去。 他看看纸条,便和衣倒卧榻上,瞑目养神。 枕畔,此际,虽然是佳人已逝,却仍然遗留有阵阵幽香,龙渊闻着,脑海里不免会浮现,方才的医伤一幕。 但是,这一幕,在他的心底,并未停留多久,便被另一幕往事,所代替了! 那往事,是当他屠鲸之后,在鲸背上为云慧疗伤的一幕。 在当时,可能是由于年龄关系,并无任何特殊的感觉,但,如今回想起来,尤其是回想到,搂住云慧裸泳的玉体的时候,便止不住心头阵阵悸动,而有些心猿意马! 因此,龙渊的睡意全消,脑海中充满着慧姐姐的动人情影! 那娇媚无匹的笑颜!那仪态万方的风度!那脆润的语音!那银铃般笑声!还有,还有那体贴温柔的默默情意!闪泛金霞的秀发!以及,那蔚蓝若夏日晴空的眸子!配着一身细似凝脂,洁如白雪的肌肤!处处流露出明艳的春之气息! 龙渊忍不住低声喟叹,一方面是惋惜她不在身边,另方面,却是在庆幸,自己的幸福的过去。 想到过去,他如今更能深切的体会出云慧对他的深情,是多么的深厚博大! 因为那其中,包括了种种情爱,使母爱友爱与情爱,揉和在一起! 因之,龙渊当此际体会得这份情爱之深之大之时,便不由感激得双眸湿润!而更加渴望,能够早一日与她相会,以设法还报他,过去施之于己的深情! 龙渊这么想着,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呆在家里了! 因为,在家里,不但埋藏了自己的素志,同时,也必会引起不少麻烦。 当然,这麻烦是指亲事方面。 但,仅仅这一点,却便会惹起各方面的不快来! 因为,若是某一位伯母相中了某一位姑娘,作主要为他主婚成亲,则他是顺从、抑或拒绝?顺从则辜负云慧,也等如是陷己于不义,但若是拒绝,则岂非有违长亲之旨,而更是不义吗? 若等到那时,进退维谷,倒不如三十六着,先走为妙。 只要是离开家乡,伯父母鞭长莫及,即便是有心,亦无能为力了! 龙渊思前想后,作下了这个决定。 次日清晨,他先至镇外农家,取回自己的老马,骑上新得的龙驹,驰返即墨。 在路上,龙渊将脸上的黑疤洗去,重又回复先前那一脸焦黄面色。 回去家中,龙渊的父亲——过山龙龙致勇,已然从法缘师太处,得着消息,知道了唐府小姐,已被龙渊救回。 当然,其他诸老,尤其是致忠致智两位夫人,免不了对龙渊详加盘问,昨夜他在何处。 龙渊怕引起老人们不安,只淡淡略述经过,便推说疲倦回房! 其实,他回房之后,并未真睡,却跑到书房里找他父亲,禀告意欲离家之享! 龙致勇身为江湖中人,生性豪迈,虽舐犊情深,却深知他儿子功力深不可测,天下无处不可去得! 再说,好男儿理当志在四方,若一味溺爱,不放他出去闯练,则无论才华八斗,亦等如是一颗未加琢磨的宝玉,不能成器! 故此,他十分赞成龙渊的意思,愿意放(于他出去! 不过,他知道,众位老哥哥,爱子成癖,好不易盼得渊儿回家,相聚未及半载,又怎肯放他独自外出呢? 因之,龙致勇考虑再三,与七哥致智商议,故技重施,决定让渊儿悄悄离家,事后,再由他哥俩,向众人解释! 龙渊自然无不可,因之在第三天夜晚,便悄悄整好行囊,骑马而去! 行前,致勇致智老兄弟俩,暗送他出了后院侧门,心中都不免有些不舍! 龙渊瞻望前途如锦,海阔天空,任凭己意遨游息止,心头难也有依依之情,却别有一番喜气,滋润心头! 因之,在后门上拜别伯、父,掠身上骑,立即飞掠而去! 第二天,龙府失踪了小公子,诸老自不免大惊失色。但,及至龙致勇说出原委,第一个一家之主的龙致礼,忍不住将他大大数说一顿! 只是,事已至今,人已走远,骂过之后,也只有自怨自艾悬念而已! 那知,正有此时,外面领进来一位媒婆,正是为唐府慧珠小姐,提亲的人。 那媒婆一进大厅,瞥见众老云集,个个面带愁容,心中纳闷,对众老万福行礼之后,谄笑着对致智夫人道:“老婆子奉唐府夫人之命,一来趋府,先代表唐夫人向夫人及少爷道谢;二来,唐夫人说,公子前数日救回小姐,高义盛情,永世难忘。过二天,唐夫人不但要带领小姐,亲来叩谢,并还要请夫人与大公子,过去玩玩……” 其实,那媒婆之来,虽说是代表唐府先来道谢,骨子里,却是来探探口气! 皆因,那夜,唐慧珠在法缘师太挟扶之下,不须一个时辰,便已返抵唐家庄。 那时,天已四鼓将尽,唐家庄一片死寂,只有那唐员外居处,尚亮着灯火,而他一对老夫妻,也未入睡。 父母女儿骤又重逢,自不免一番悲喜。法缘师太,虽逃出三界之外,目睹这一种至情流露的场面,也不由连诵佛号,悄然离去! 唐员外夫妇,发觉法缘离去,不免颇为惭疚,冷落恩人。 那知,相谈之下,真正的恩人,却是那面黄肌瘦,呆若呆瓜的龙家少爷! 唐员外夫妻,深觉意外,料不到,那么个呆瓜,竟能行此义举! 同时,在当时唐慧珠并未将经过详细述说,故而,唐员外夫妻,虽觉得龙渊侠行可感,到并无其他用心! 二日过去,唐慧珠深闺之中,思前想后,愈想觉得无论龙渊他生得如何,此生若嫁,却已是非他莫属!这不但由于心感深思,同时也关乎着一生的名节问题。何况,还有,当迷茫中龙渊为她按摩,使得她日后寻思起来,便觉得脸红心跳,芳心自然会产生一种温馨的情意呢! 基于这些,唐慧珠忍不住背人将获救经过,向妈妈详述一遍,同时也坦示出,此身非龙渊不嫁的决心! 唐夫人知书达礼,当然也知道这事儿等如是已成定局,若不及早定夺,女儿誓必会丫角以终。 她十分惋惜龙渊的外貌,同时,也暗暗替美丽的女儿叫屈。 不过,最终无论她心中多么不愿,却终还与丈夫商妥,招来媒婆,令她去龙府探探消息! 在唐夫人想来,龙渊既然与女儿亲及肌肤,见过女儿的花容月貌,则绝无不被倾倒,不愿结亲之理。 龙渊本人既无问题,龙家九老只此一子,怎能不顺着他,而应准这桩亲事呢? 那知,世事往往出于算外,那媒婆来的巧巧不是时候,就在她还未说完来意之际,龙家老大,已然“喧”了一声,打断媒婆话头,大声怒道:“去,去,去,你这婆子,噜苏什么?我们渊儿,若不是为着唐家,或许还不致跑呢?去告诉你们家夫人。我们龙家,当不起他来道谢,龙家的人,也向来不到别人家去!” 那媒婆没头没脑口被骂了一顿,顿时怔在当地,不知所措。 一旁龙致智看不过去,站起来劝道:“大哥……”龙致礼素来性暴,此际正有怒火头上,一见龙致智开口,不容他说话,立即叱道;“老七你叫什么?你眼中若还有我这老大,乖乖的替我坐下,哼。不是你,不是你渊儿他还不致于这么大胆! 说着,喘着粗气,雪白的长胡子,气得直抖。 龙致智悄悄坐下,不敢再开口说话,大厅里,一时竟哑雀无声。 那媒婆见不是路,早已悄悄溜了出去,向外面的人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之下,媒婆可跟着也着了慌,赶忙回转唐府,一五一十,将龙渊黑夜出走,龙老大发雷霆之事,详细对唐家夫妇,学舌一遍。 唐夫人闻言,又惊又疑,猜不出龙渊好好的家里不待偏偏要逃走的缘故! 但是,这事儿非同等闲,关系着女儿一生幸福,若他在外面有什长短,则女儿一生岂非等如是被他断送? 只是,龙家人都无法可想,唐家与龙渊又无何相誓诺言,又有何良策可图呢? 因之,唐员外夫妇,勉强打赏了媒婆,在厅内愁颜相对,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女儿晓得? 实则,他两人不知,唐慧珠早在媒婆来时,已然藏在厅后,将龙渊出走之事,听得分明! 唐慧珠芳心尽碎,疾步回房,关起房门来,哀哀欲绝,一头倒在床上,垂泪如泉,再也抑止不住! 其初,唐慧珠芳心怨偿,恨那龙渊,既然对自己不避嫌疑,医伤救命,亲及肌肤,为例竟这等薄幸,突然出走! 但,渐渐的,唐慧珠想到,龙渊在救她之时,可能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境象,故此,龙渊将她救回,却不肯垂顾这等“败柳残花”。 所谓“不堪入目”随境象,唐慧珠并不能确知,是属于何种? 第35章 当花丛阴煞卜祥,摄取她精血之时,她晕迷不醒,仅仅意识到似乎有两只手掌,压抚在自己的身上。 因之,她甚至不识得卜祥,到底是什么面目,甚至连后来龙渊的面孔,也未被看清. 不过,她察觉得到,自己当时似乎是赤裸着身体,虽然,后来,她细察自己的身体,并未有异样的感觉,但就凭上述的一点,岂非已不堪入目了吗? 唐慧珠这么想,觉得并非是龙渊薄幸,而实是自己的时运不济,命苦所致! 她不再怨恨龙渊,芳心之中,除却恨死那“坏人”卜祥之外便只有怨悲她自己的命运了。 她哀伤的啼哭着,只觉得人生真没有多大意思! 她想到“死”! 死,是解脱人生的唯一方法,也是逃避人生的唯一手段! 但,死后又当如何?死后的魂魄,又何依何从呢? 千古以来,任何人未能从死中复活,告示天下人死后的情况,虽然佛说,阴曹有十八层地狱,西天有诸般神仙,但却无一人,自轮回中转世为人时,告诉在地狱,或他的前生事迹! 因之,“死”之一字,成了千古来难解之谜,而人们,除却在万不得已,无可避除之时,方会步上这一条通往黄泉之路! 唐慧珠一时气愤,确实想死,但是再回头想想,堂上父母年迈,自己又鲜少兄妹。 她自己若是一死,堂上双亲,岂不要悲煞痛煞? 所以,唐慧珠想:“我决不能死!”突然问,唐慧珠心灵中,灵光一闪,她霍然坐起身来,自言自语的说:“啊!法缘师太不是说过!我被他打通穴脉,极适于练武了吗?为什么我不去拜师太为师,学练武技呢?”她抹去颊上的泪痕,拉平了衣上的皱折,毅然的又说:“对,我要去学武,我要去练成像师太那样能飞的武技。我要去报仇,找那个坏人报仇,同时,我也要做一个女侠,像古代的红拂,像老师太一样,到外边去行侠仗义,专管人间不平……我……一辈子也不再嫁人,我要让他看看,我并不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 唐慧珠言中的他,自然便是龙渊。 至于她说法缘师太会飞,自然也不是真的。 她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她不懂武功,而将那轻功提纵之术,当成了“飞”了! 但,无论如何,唐慧珠下定决心,要从师学艺,虽然,在她的潜在意念之中,仍不能完全摒除,那面黄似腊的龙渊的影子,只是在目前,她却已决绝的意图斩断,任何足以导致她烦恼的情丝了! 第十章初临江湖会虎风 第十章初临江湖会虎风 时序虽值盛夏,但在夜里,却仍有着习习的凉风! 龙渊乘夜色,悄然离家,当晚出城,沿着官道,放马疾驰,不多刻,便到达三天以前,救医唐家慧珠的小灵山镇。 龙渊并不停留,纵骑若飞,越镇而过! 跨下黑马,骠健神俊,脚程快似流星,加以夜凉如洗,龙渊心急,故此,直驰到第二天早晨,已离开即墨,有好几百里地了! 龙渊在路上早又改易了颜容,左额之上,又长出一块黑疤,故此,在“高密”休息落店之时,客中的客人与伙计,都无不面露厌恶惊讶之色。 龙渊安之若素,在店中用过早饭,独自到街上游逛一匝,购买了许多行头! 回房之后,龙渊立即将一身锦衣脱下,换了身粗布的月白衣服,长衫布中,活像个落魄的文人一般。 俗语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一点不假,但无论是佛是人,所装的却须要切合身份,否则若是那蓬头垢面的叫化子,穿起一身罗缎,则不但予人不伦不类之感,同时,也必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他这身衣服的来处! 龙渊将颜容不但涂成姜黄同时还长着个大黑疤,若穿着华丽,则不但引人注目,却也令人起疑! 但此际,他装扮如落魄文人,配着那清瘦身材,带病的面容,则不但令人深信,他是个游学的落魄仕子,同时也稍减厌恶,而略带怜悯了! 龙渊装梳已毕,自觉十分满意,小睡片刻,又自起程! 在出门之际,龙致勇曾对他详述地理情势,龙渊记熟于胸,认准道路,直往江南驰去! 自高密往南,有一条官道,经诸城,过临沂,至邦城而入江苏省界。 龙渊坐下黑马,果然不凡,奔驰若飞,又平又稳,更加善解人意,驯服异常,故此不出数日,已赢得龙渊的无比喜爱。 龙渊为它取了个名字,称曰“墨龙”,喻其毛色如墨,神俊似龙之意。 一连两日,越过诸城,第三日傍晚,已然将抵临沂。 那知天有不测风云,龙渊在马上枞辔徐行,天边突然出现了乌云。 那乌云疾驰逾奔马,眨眼间来至当空,哗啦啦,风号雷响,倾盆大雨,当头泼下!路上行人本来就少,乌云一现,更加走避无踪。 龙渊见状,缈目四眺,只见左前方有一小山,山上翠木成林,苍翠欲滴,林木间红墙隐隐,似右一座庙宇。 龙渊心想:“反正自己是出外游侠,目前也并无固定目的。如今大雨既临,何不到庙中暂住一宵,免得淋成个落汤鸡呢!”想着,龙渊已纵骑如飞,落荒向山上驰去。 那知,驰至山脚,突然发觉了一件怪事。原来,那倾盆暴雨,如注而下,虽然马头马尾,水湿淋淋,却怎的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龙渊初甚惊异,继而一想,猛拍了一下后脑,道:“唉!怎的我这么糊涂,竟忘了囊中的避水宝珠,具有分水的功效呢!”说着,心想:“现在已有恃无恐,正好赶上一程,到临沂投店。”一带皮缰,缓住疾驰之势,方欲转回大道,突闻得风雨声中,自山上传来打斗叱喝之声。龙渊诧异陪|暗想,这是何人,竟然不避风雨,打斗相搏? 好奇之心一动,自然想瞧个究竟! 龙渊悄悄下马,轻嘱“墨龙”,在一株枝叶繁茂的树下,暂避风雨。 他自己微一长身,施展出无上轻功绝学,飞上树巅,踏枝渡叶,向山上扑去。 龙渊扑至山顶,隐身枝叶之间,放眼一看。 只见山顶上竟是一所道观,那道观建筑宏伟,幅员极广,占住了整个山头。 观门前大理白石,虽就一座丈八牌坊,上有斗大的四个金漆草篆“茅山道观”。 牌坊下,有一块十丈方圆的广场,场中绿草如茵,被暴雨冲刷得格外可爱。 但,遗憾的是广场中央,正有四名道人,一个个手执宝剑,围攻着一名少年! 那少年身着淡青劲装,双手分执着两柄灿银虎爪,面目俊秀,身法矫健,正是那个不分皂白,迫龙渊动手的虎雄! 那虎雄果然了得,双手施开飞虎十三爪式,抓、拍、劈、刺,风生呼呼,劲风四溢,不但逼住四名道士的凌厉攻势,劲风到处,地上的翠绿草地也被刮了起来。 他们恶斗不休,一个个出招狠辣,若似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一爪一剑,将对方劈毙当场! 龙渊在一旁看着,只皱眉头,心中颇不值五人的狠辣打法。 但,一来双方似功力悉敌,一时尚难分高下;二来,他闹不清其中的结仇经过,不便贸然现身,出声劝阻。 因之,龙渊在树上静观战,等候着战场变化,同时,也借机观摩双方的爪式剑路,有何出奇破绽之处。 正当此际,道观中霍然传出一声清啸,啸声高亢,震人耳鼓。 龙渊闻声,方在暗忖:“这人好深的内功”,霍见那观中,随啸声飞纵出一条人影。 那人影投入场中,现出来一位年约五旬的清癯道人! 那道人一身鹅黄道袍,头戴黄粱冠,领下黑髯过腹,双目炯射摄人寒光,神色间冷傲逾桓,一望而知,必是个心冷气傲,功力高绝的人物! 龙渊心中一动,不由得为那虎雄担心,怕他不敌。 那道人炯目四跳,陡然开口,喝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喝,声音不高,听在那场中五人的耳中,却不啻一声焦雷,震耳惊心。 虎雄闻声,颜色微变,双爪一缓,另四名道人,“刷”“刷”数声,各个跃开,向后来的道人,无言的稽手一礼,哑没声息还剑入鞘,并排站向那道人身后! 那道人神态傲极,满面不屑之色,冷冰冰打量虎雄一眼,转而把头一仰,双目上视,开口问道:“你这娃儿,是那里来的?看你招式,系属华山天机牛鼻子一脉,为何无端跑到我这茅山道观来撒野?快快从实招来?” 那虎雄自从老道现身喝止,退往一旁,早已在运功蓄势,凝神戒备! 及听那道人如此目中无人,像审问犯人一般,已似忍耐不住! 只见他双眉一场,双目霍孕煞机,但似有所顾忌,煞机一闪复隐,亦是大剌剌,回答说:“少爷正是华山天机真人门下虎雄便是,老道何人?……”他一语未毕,那老道霍的仰天长笑,声似裂帛。 那道人身后,四名道士,一个个皱眉疾退,似乎受不住他那刺耳的笑声。 龙渊距离中场,足有五丈,加以丹铁神功,锻练得出神入化,故此仅觉得有些刺耳。 但那虎雄,距离既近,内功真力,又无法与道人匹敌,这时敌对相峙,更不便示弱后撤,那份活罪,可真是难受之极。 只见他双颊骤白,周身震颤,虽极力运力相抗,却仍是混身泛力,冷汗直流。 那道人瞥见虎雄这等情况,冷“哼”一声,霍然停笑,冷然嗤道:“我道你小子有多大道行,敢情连大声都受不住,真难为天机那牛鼻子,竟能放心,让你下山。” 第36章 说罢,,双眼一睁,精光暴射,语音转厉,说:“道爷若非怕江湖人耻笑我以大欺小,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作为,到我这茅山观前叫阵的态度,就不把你立毙当场,也非得留点记号不可。” “不过,道爷与你那牛鼻子师父,有过数面之缘,今看在他的份上,放你下山。”虎雄伫立当场,被道人一阵辱骂,直气得俊面,又青又白,怒火升腾! 须知,虎雄自出道以来,向未败北,早已养成目中无人的狂妄性格,向来只有他责骂人家,却未有一次如此辱骂! 这,如何能受得了! 但,虎雄深知,对面这老道人,性情极为偏激,在此五者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令人头痛的一流人物。 过去,自己自负飞虎爪举世无匹,今日一见,老道人盛名不虚,功力精深,竟出乎意料之外。 自己若不见机早退,一个不巧,便不丧命,全身而退也难得。 虎雄眸珠连转,忍了又忍,将满腔重怒之火强行压下,双爪一合,执在左手,道:“道长想来是茅山掌门——逍遥真人了,道长既与我恩师相识,目下这档事就做罢论,虎雄就此告别……” 说着,双手虚拱,转身一掠,向林中扑去。 龙渊心中虽不免有些不平那逍遥真人的盛气凌人的态度,但见虎雄能忍气吞声,和平离开,便也准备离开。 故此,他在那虎雄转身一惊之际,伸手一拨枝叶,尚未长身。老道逍遥,竟已发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藏在树上,再不出来,道爷可要亲自去请了!”此际,风雨虽住,龙渊拨弄树叶,那树上的水珠,纷纷而坠,故而老道发觉。 龙渊经验不足。听他语气,似乎早已发现了自己一般。 因之,心中暗惊,这老道果然厉害,微一迟疑,现身抑或就走,霍闻观内钟声乱响,那逍遥真人,大喝一声道:“姓虎的小子回来,树上的小子,再不下来,可别怪道爷要出手了!” 龙渊在树上向观内一看,只见那观后有一房屋,浓烟忽起,火舌乱吐。 同时里,房脊上显出一条纤巧的身影,双手分执一剑一篮,疾逾风飘枯叶,向观外逃逸,但,刹那间,突然有数名道士,冒出屋面,疾若流星赶月,分四方纷向那身影,围了过去。 龙渊急切间猜不出其中缘故,陡然间,一物夹带着锐利风声,袭体而致! 龙渊一凛,右手自然而然的,施出了分光捉影之法,轻轻一抄,已将来物抄住。但抄虽抄住,却又猛的吃了一惊。 皆因,那被他抄着之物,不但劲猛势疾,震得他右臂虎口微微发麻,同时竟还是一块方寸大小的翠绿草皮。 这等摘叶飞花的功夫,竟有如许力量,将龙渊手臂震麻,则岂非十分惊人? 龙渊暗忖:“既然老道晓得了自己在此,误会是与虎雄一党,则自己非现身说分明不可。再者,那观内纤巧的身影,分明是个女子,她为何会在茅山观内,偷偷的放火?”想着,抬头一看,只见那逍遥道人,凝立场中,满面惊怒之色,双目炯炯神光,环视四周,那虎雄此际,停身林边,一脸焦灼之色,注视观内。 龙渊见状,知道虎雄,必是和那女子一路同来,虎雄故意在观前叫阵,吸引道士的注意,而那女子,却悄悄偷进观去,放火烧屋。 此际,观内屋上,涌现十数名手执长剑的道士,分三面向那女子进迫。 那女子不知是计,便向无人拦阻的这面奔来。 虎雄瞥见此情,顿陷入进退维谷之境,明知留下必定吃亏,却又不能不留。 这几件事,看来多占篇幅,动作却都快极。 龙渊在一瞥之间,早已溜下树来,缓步踱入场中。 逍遥真人,在北五省内,功力算得上一流高手,适才施展摘叶飞花手法,弹出一块草皮,射入显可藏人的地方,以他自忖,那藏着的人,既然不慎弄出声音,功力决不会高,这一块草皮,无论是打在他身上何处,必然会皮开骨折,跌下树来! 那知,草皮射去,如石沉大海,不但未见有人呼痛跌下,甚且连树枝也未摧折,宁非怪事? 逍遥真人,心中暗惊之余羞火顿炽。认为来人,必与虎雄,及那放火的女子,属之一党,故意挑衅,轻视劳山。 因之,他不哼不哈暗暗运真力,立志先不管树上那人,但等观中徒众,将那女子迫过这边时,举掌一击毙杀,以观虎雄与隐身人物的反应,再做定夺。 对虎雄,老道深知华山天机真人,出名的护短难缠,再加华山派人多势众,雄踞一方,若不留情面的打了小的,那天机牛鼻子,决不肯善罢甘休! 故此,逍遥真人,迟迟不肯下手。 讵料,就在逍遥真人,暗定决策之际,龙渊竟溜下树来,踱往场中。 场中,虎雄一见龙渊,立即认出,他正是数日之前,戏弄自己的龙凌云,心中一时泛起又恨又气的味道,同时里,他却也暗自希冀,龙渊能率先出手,拌住逍遥,自己可乘机逸去! 逍遥真人,瞥见林中走出的少年,一脸姜黄,似是大病初愈,脸生恶疤,丑怪逾常,穿着打扮,文质彬彬,虽然是步履稳健,态度安详,却毫无练武人应有的特征与气质。 若非是适才的一块草皮,失踪得可疑;若非是少年,刚好从那方树下走来。他还真当是何方的游学仕子,误入了茅山要地呢? 但,既或可疑这少年是武林人物,逍遥真人却并不放在心上。 在他的眼中,龙渊既便会武,功力也必在虎雄之下,那,又何足于挂怀呢? 故此,逍遥真人,冷电般盯了龙渊一眼,冷哼一声,竟然不屑理会,转过身去,专注于观内去了! 龙渊见状,心中暗乐,却对虎雄微一拱手,招呼道:“虎兄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在下龙凌云吗?”他这是客气话,同时,他私心之中,却也喜欢虎雄的外貌英俊,风姿不凡。 但虎雄却误会他是有心讽刺,话里有骨,冷冷的“哼”了一声,忽的心中一动,随即也拱手还礼,笑道:“龙兄来得真巧,小弟正在这为难呢?”逍遥真人闻这一问一答,知他俩是素识,心中更气,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虎雄此际,却不在意,一掠欺近龙渊身前五尺。只听龙渊笑答:“虎兄何事为难,可能说与在下听听?”虎雄闻言,正中下怀,微微一笑,大声道:“龙兄有所不知,小……,弟有位朋友,姓风名兰,乃是武夷山武夷婆婆的孙女,小弟与她结伴北上,中途为追一贼,分离数日。前途再见之时,那风兰道,有一茅山妖道,见她生得貌美,向她挑逗多次,是她气愤不过,将妖道打伤,却被逃去。龙兄不知,那风兰深得她婆婆真传左剑右蓝,不但精奥绝伦,也最是任性不过。当时,小弟劝她,妖道既未得逞,又被她打伤,此事何必再予计较?但风兰不听,坚持要来这茅山,找那道士不可。小弟深知,茅山掌门逍遥真人,不但与家师有旧且还功力独步,北五省罕见其敌。茅山门规一向极严,何能容有这等败德的弟子,存于观中?故此小弟极力劝阻。风兰不听,乘小弟不觉时独自离去,小弟往来察觉,赶来欲加阻止,那知方到现前,便被四名年轻的道长,群起而攻,使小弟百口莫辩,如今……” 他这一篇说词,头头是道,说来颇是动听。 他并已大声风兰来历说出,故意让逍遥真人听见,有所顾忌! 皆因,那武夷婆婆,乃武林中一脉异枝,功力精深高绝,成名于五十年前,与天下第一剑独孤客齐名。 只是,这武夷婆婆,远居于武夷山巅,少履人世,功力虽高,却从不愿意多管闲事。 只有一次,独孤客成名之初,远游武夷,与武夷婆婆、相约较量,比斗五天五夜,终因一剑之差败北。 这一来,武夷婆婆,虽然败在独孤客剑下,却因之名动宇内,声名大震。 皆因,那孤独客,出道称尊,宇内罕其敌手,中原各大门派,无论那个,单打独斗,无不败北于百招之内。 这武夷婆婆,过去少为人知,却不料竟堪与孤独客匹敌五天五夜,岂非是惊人罕世的奇迹。虎雄深知这椿典故,所以提出武夷婆婆的大名,期收敲山镇虎的功效,好令那逍遥真人。不敢妄下杀手。 另一方面,虎雄在言词之中,暗暗将逍遥真人吹捧一番,提出他与天机真人有旧的一段。好使他不好意思,对一个后生晚辈下手。 果然、,逍遥真人,虽仍然不忿风兰的放火烧观,却也由于暗存顾忌,改变了一举毙敌的主意。 致于龙渊,入世不深,自然更相信虎雄所言,句句是实,暗暗决定,设法代双方化解冤仇! 其实,虎雄的话,只说对一半,前来放火,实则是他的主意。 皆因,虎雄对风兰倾心相爱,将风兰视为禁脔。 半月之前,他与风兰结伴北游,途遇花丛阴煞卜祥,在鲁东一带采花作案。 那风兰生具侠骨,下手阻挠,将花丛阴煞,击成重伤。 俗语说:“除恶务尽”,但那花丛阴煞卜祥,功夫十分了得,虽受重伤,仍被逃脱。风兰立意除恶,便提议与虎雄分途搜索,务期将卜祥寻出击毙。 虎雄往东,直找到即墨附近的小灵山镇,正巧遇着龙渊,大打出手。 龙渊知他误会,同时又存心结纳,始终不曾还手,虎雄使尽所学,不能得手,含恨离开,气得放弃搜求,而径去找那风兰。 风兰在临沂山区一带,当然找不着卜祥,但却遇着个茅山道士,那道士见她年轻美丽,孤身一人,便以游词挑戏。 第37章 风兰正因寻不着淫贼生气,这一见道士不良,那得不气? 气愤之下,施展出家传绝学,将道士狠狠打了一顿,并不曾要他性命! 后来,虎雄寻来,两人会合,风兰说起此事,虎雄竟然大怒! 他得知道士,系出茅山,便一意主张,上茅山找这逍遥真人理论出嗔! 前文表过,虎雄自出道以来,未逢敌手,养成了自大自傲性格,自认为天下舍其师天机真人之外,世间几乎无与他匹敌的高手。 虽然与龙渊一战,惊觉自己的功夫,不敌龙渊,但骨子里狂傲,仍不稍消! 故此,他主张两人径趋茅山,一明一暗,由他在观前叫阵,说明来意。 若茅山一系,讲究义节,将淫贼交出便罢,否则,那风兰隐在暗处,便放他一把野火,烧尽那藏垢的茅山道观。 风兰出道未久,性极顽皮淘气,加以功夫深得真传,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她闻听虎雄计划,立即首肯,两人越近茅山观之后,分途行事。 那知天公偏不作美,当虎雄在观前与人动手,她正要放火之时,豪雨突降,百物尽湿,一时怎的也引不着火。 后来,好不容易,风兰找着堆放干草的栈房,方一燃起。便自为道士惊觉,出动了大批徒众,救火捕人。 风兰见已被人发觉,正欲依计遁走,不料想道士人多势众,已三面围攻了上来! 风兰性虽顽皮,禀性却极仁厚,她自觉与道士并无深仇大恨,不愿使用辣手伤人。 同时里,她处身屋脊高处,远远瞥见,观前虎雄并未撤走,观前虽站着的数名道人,亦未动手打斗,她以为虎雄正在与道人理论,故此,便向这方,飞驰掠来! 那知虎雄,竟将过错全推到她的头上,虽然立意并不太坏,确非君子人所应欲施的诡计。 虎雄话未说完,风兰已疾捷掠至,身上未致,半空里已然开口叫道:“虎哥哥,我点不着火嘛!你与道士谈好了吗?”逍遥真人,闻言双眉骤扬,深深不满,这女孩子太已目中无人! 龙渊心中一乐,倒觉得这女孩儿,纯真得令人可爱! 虎雄剑眉微皱,住口不言,心里头却直在埋怨,风兰不该闯进来,没头没脑的说出这话! 风兰可不管人家的想法,搞身伫立在虎雄身畔,闪动着乌油油一双大眼睛,打量场中,目光一触到龙渊的面孔,霍地一笑嫣然,恍似百花齐放! 虎雄看在眼中,心中嫉火突起,冷哼一声,面色骤转阴沉。 龙渊闪目打量,心头砰然。 只见那风兰,体态亭亭,身着淡蓝劲装,脚下凤头蓝缎蛮靴,腰中束一条淡蓝纱中,秀发漆黑,长发垂背,以一方纱帕束住,纤纤素手之中,左手执着柄寒铁所造的宝剑,寒光闪闪,右手挽一只小巧花蓝。花蓝里鲜花朵朵,五颜六色,鲜艳之极,其中有玫瑰,有百合,有杜鹃……竟然集四时名花成一大全。 但,花艳不如人艳,花娇怎比人娇? 那风兰停立当地,竟如同空谷幽兰,像煞是散花仙子。 若非那双眸眉梢与唇角,在在显示着一股纯真高雅的天真稚气,若非是着身劲装,如不疑她是天仙谪世才怪! 龙渊暗暗拿她与心中的天人——慧姐姐相较,竟觉得两人的气质虽然相异,而美貌则如同春兰秋菊,分不出轩辕高下来! 因之,他会见风兰对他一笑,也不由情难自己的还报莞尔! 风兰尚有点孩子气,初初她瞥见龙渊,只见他面孔,边黑边黄,觉得好笑! 那知,当龙渊还报一笑之际,她竟然被他的若含深意的一笑,羞红了双颊! 她疾速的收回目光,垂低了粉颈。同时,竟生平第一次,自芳心深处,产生出砰然的异样之感。 不过,这时她已来不及回味与思量。那边,站着的逍遥真人,已经在说话了! 风兰遂又抬起头来,有意无意,似喜似嗔的瞟了龙渊一眼,耳中却听逍遥真人道:“小姑娘。你便是风兰吗?为何无缘无故,放火烧我的茅山道观?……”风兰年方十六,最讨厌别人说她小,此时见老道这般称呼,不由犯了小性,未等逍遥真人话罢,便自“哗”了一口,道:“老杂毛,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姑娘看着这房子有气,爱烧就烧,你管得着吗?” 虎雄在一边听看,心中吃苦,怕她惹翻了老道,难得收场,伸手轻拉风兰衣袖,低声急道:“兰妹……”叫着,复连连以目承意。令风兰住口。 那知,风兰不但不听,还蓦地一挥衣袖,退后三步,转对虎雄发脾气,说:“怕什么……这老杂毛会吃人?你要怕,先跑就是!”虎雄俊脸一红,心中又爱又恨,却又拿她没法。 龙渊在一旁,见风兰小口嘟着,形态惹人有趣,“噗嗤”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虎雄转头恶狠狠瞪他一眼,逍遥真人也不由看了过来。 风兰闻声,瞥见他的笑容,竟又自觉心头骤跳,怒气顿时灭了数分! 龙渊见众人都在望他,心中也觉不妥。 因之,便乘机举手微拱道:“道长请了,在下龙凌云,路过贵地,发现道长与虎兄等争执,经从旁观察,深知双方均属误会,好在风姑娘虽图纵火,并未发成巨灾,道长与虎兄等师长,又居旧识,俗语说:‘不看金面看佛面。’道长一代高人,何不就此罢论,以免伤及三家和气,有违武林之旨呢?” 逍遥真人虽得手下报告,屋舍并未被焚坏,但如不将纵火人惩处一番,传入江湖,岂非坏了茅山一脉的名声。 但若要动手,虎雄与风兰背后,都有不可轻侮的师长支柱,打了小的,那老的岂肯甘休? 故此,他心中生气,一时却踌躇不决,应该如何处置。 此际,龙渊开口,竟任和事,逍遥真人心中一动,接口冷笑一声道:“阁下路过,既然热心涉足相劝,道爷自不忍过拂好意,不听良言。不过,阁下应知,武林中也有个规矩,欲管闲事,则必有过人的份量。” 说着,微微一顿,冷冷的扫视三人,继道:“故此,道爷请阁下显露两手绝学,若阁下能连胜本观弟子三人了,道爷便依你所劝,放过不究如何?”龙渊一听,怎的劝架不成,反将事情弄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风兰见老道不找自己,却拿话暗扣那弱不禁风的过路之人,心中顿时又生起气来! 虎雄正中下怀,竟然色喜露笑。 龙渊瞥见风兰不忿欲言的样子,知她心意,不愿她再与老道打起来,便赶紧道:“道长既如此说,在下谨尊台命,不过,在下才学浅薄,完全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与道长门下高弟过手,也是抱着互相印证的意思,故请道长谕知门下高手,点到为止如何?” 逍遥真人,见龙渊一味谦和,态度沉稳,心中实在摸不清,他到底多深多浅,闻言一寻思,道:“少年人多半气盛,像阁下这等谦和,实属少见,道爷依你所请,决不让门下伤你就是!” 说着,回头向身后一大堆道士看了一眼,唤道:“法尘,你出来与人家比比掌法,刚才的说,你听到了吗?”那法尘稽手应声:“弟子省得。”缓步而出,伫立当场。 龙渊一看,那法尘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中等身材,体型略肥,双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内功深厚,武学必已尽得神髓! 法尘乃是逍遥真人座下第二弟子,素以掌力雄厚见称,超越同辈。 这时领命出阵,却未将对面这奇丑的后生,看在眼里。 只见他大剌剌,往场中一站,举手一拉,脱去外罩的道袍,随手一抡一丢,“呼”的一声,道袍缠成一棍,飞向身后,被另外的道士接去,露出一身短打来! 这一手,虽与“缠湿成棍”是同一手法,却比“缠湿成棍”稍难。 须知,道袍又薄又干,毫无粘力,若内力未达借物传力境界,布衣脱手上立即散开,必然不能及远。 法尘露这一手,其他道士,同喝暴彩。风兰看在眼内,不由大大为龙渊担心起来! 龙渊知他有意眩露,微微一笑,却不除衣,仍穿着他那件月白长袍,虚虚拱手,道,“阁下好一手借物传力的内功,龙凌云在此候教,盼能掌下留情。”法尘见他客气,便也拱手抱拳,道:“施主过奖,法尘惭不敢当,静候赐招!请!”“请”字出口,脚下暗踏子午桩,两臂平举,抱拳当胸,双膝微屈,腰部微伏,头部微昂,正是茅山天罡掌法的起手式——“仰观北斗”。 龙渊仍然是飘然闲立,毫无戒备,便双手虚虚一拱,同时也道声“请”字,便自伫立不动。 法尘见状,一方面疑他不懂武功;又一方面疑他功力深绝,故意的轻视自己。 他既不脱衣,又不进招,自己无论怎的,先小心发两招试试。 若他真不会武,自己收得住势,若真的功深不测,则可痛使重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法尘想着,早已运气三匝,一亮掌心,盘身绕步。欺近二尺,绕到龙渊左侧,低喝声“打”,右掌一翻,用出三成真力,向龙渊左肩闪电般拍了下去! 龙渊闻风声,疾而不厉,心知这法尘,暗存仁厚,未用全力。 但等掌到,蓦的摇肩滑步,正面错身,轻举左掌,“天王托塔”式,向上迎架。但闻得“啪”的一声脆响,一接即分,竟然是力力悉敌! 法尘一招试出龙渊会武,虽仍未测出功力深浅,却知他必然懂得对阵之法。 因之,低喝一声:“小心。” 第38章 左掌一撒,右掌加上二成真力,挟带劲风,一式“单憧掌”法,向龙渊左胁之下推去。 龙渊对法尘心生好感,第一次对掌,仅用出与他相同的力量。 这时一见他单掌推来,不再接架,脚下一滑,身法展开。如行云流水,溜到法尘背后。 右掌“倒打金钟”,向身往法尘背上打去。 法尘一掌推出,打入空档,背后劲风压体而至,左掌不收。 顺掌式滑前一步,身躯半转,右掌向后一挥,“回头望月”,“啪”的一响,双掌又自击在一齐。 不过,他两人用力相等,掌虽对上,仍然分不出强弱。 故此,双掌一合乍分,各展开身,转身相对。 法尘施展开天罡掌法,足踏七星方位,运掌如山,闪电击出! 龙渊不愿使法尘落败丢丑,并不施展绝学,运用玄天掌法,尽力收敛四溢劲力,与法尘斗在一起。 一煞时,但见人影交错纵横,掌影如山涌起,劲风呼呼,气流急转。 虽然在草地上没有砂石飞扬的现象,但那早先被虎雄等人掘起的草皮,却不由冉冉四散,吹滚甚远。 场外,逍遥真人,仔细观察龙渊的掌式变化,愈看愈觉陌生,愈看愈是惊奇。 凭他数十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会过多少高人?对江湖各派绝学,虽不敢说会,但却一眼便能分辨得出来! 如今,这位毫不起眼的奇丑少年,不但看不透他的来历。却还发觉,他所施用的掌法,竟然是玄妙无匹。 若不是龙渊不懂他自己掌法的精奥变化,便必是他故意留情,不肯施展全力。 反观法尘,施尽了天罡掌法之精要,却仅能保持不败,要想取胜,却是难而又难。 故此,逍遥真人又惊又疑,猜不透龙渊,是多深多浅,什么出身来历。 在另一边,虎雄与龙渊虽动过手,却等如还未见他施展功夫。 此际一见,虽惊于他所施掌法,为平生仅见,却私心觉得不过如此。 虎雄认为,如自己上场与龙渊对敌,只要他不施展那天所用的鬼步法,则自己凭一只灿银虎爪,取胜并不太难! 风兰小孩子心性未除,见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十分热闹,龙渊又出乎意外的掌法精深,便一个劲儿的拍掌叫好,为龙渊加油! 虎雄看在眼里,口虽不言,心中却又对龙渊,更加了一份嫉恨。 场中,龙渊将玄天掌法,仅使了五成,已与法尘的十成功力,可以匹敌。 他为不令法尘难堪,便不加重,一味的以五成功力,与法尘比斗着。 故此,在他打来,潇潇洒洒,丝毫不显吃力! 但法尘此际,将功力运致十成,举掌投足,劲风随至,仍然奈何不得对方。 他心已明白,龙渊是有意相让,就凭那股轻松潇洒的风姿,自己也决非其敌。 他心中暗暗感激,却也暗暗叫苦。 因若是不分胜负,则誓必要一直斗下去,时候一长,对方或不要紧,但自己这十成功力施开,消耗真气真力,极其快速,再这么下去,岂非要活活累倒?想着,手下并不稍停,恍眼间,已打过六十余合。 场外,逍遥真人,瞥见二弟子法尘,头顶见汗,知道再比下去,已然无济于事,于是,他大喝一声道:“住手!”场中两人,如响斯应,各自跃开。 龙渊落地,面不红气不喘,虚一拱手,对法尘道:“道兄掌法精奥,小弟甘败下风。”法尘一闻,面上一热,举油抹着额上热汗,说:“龙施主过奖,成全之德,小道永志不忘,就此谢过。”说着,微一稽手,龙渊连忙还礼。 法尘复转对逍遥真人稽手,方待有言。 逍遥真人大袖一挥,说:“下去吧!”法尘应“是”退下。逍遥真人,哼哼一笑,转又向龙渊道:“阁下功力不凡,不知是何人门下?”龙渊闻言一怔,心说:“你问这干吗?我其实算何人门下呢?”说真的,龙渊的武学,是集天下武学之大成,却并无固定的师父。 勉强说有,那该是云慧。但一者云慧不以师长身份自居;二者如今龙渊发觉,他与云慧,是两相悦爱,有朝一日,终将结为夫妻,永不分离,则如以之为师,不但名份不合,亦必会被天下人耻笑两人逾越乱伦。 故此,龙渊也万万不能承认,云慧为他师父,以免自找麻烦。 但,如今逍遥真人问起师门,则如何回答好呢? 龙渊不善说谎,微一迟疑,答道:“道长有所不知,在下师门,无门无派,师长均已过世,不提也罢!”逍遥真人闻言,冷“哼”一声,道:“好,好,阁下既如此说,道爷也不便强人所难,如今掌法比过,再由道爷,亲自与阁下,印证一下剑术如何?”龙渊闻言,又是一怔。 皆因,方才者道明明说过,要门下弟子出马,怎的方比了一场,便换上他自己来呢? 其实逍遥道人,见龙渊的掌法玄奇,功力似实若虚,令人难以测透。 再加虽然面孔奇丑,身架骨骼,挺秀不群,乃上好的练武之格。 此际这等年轻,已然如此了得,若假以时日,多加锻练上岂非要凌驾各派之上,成为“孤独客”第二吗? 逍遥真人如此一想,突生嫉才之念,这一听他说无门无派,更加动了杀机。而立意将龙渊格杀剑下。 风兰在一边听见老道要亲自下场,芳心又惊又气人忍不住开口骂道:“老杂毛,你要不要脸,适才你说的话,算不算数……”逍遥真人被骂的老脸骤红,恶狠狠扫她一眼。 虎雄吓了一跳,赶紧连施眼色,不让她开口。 风兰天不怕地不怕,根本谁也不理。还是龙渊看不过去,笑着打断风兰说头,道:“姑娘不必介怀,道长既看得起在下,好在是互相印证,点到为止,在下能瞻识茅山绝学也正是求之不得呢?” 风兰恨恨的白了龙渊一眼,肚里暗惊骂:“傻小子不知好歹,姑娘主持正义,责备老杂毛食言而肥,你倒护着他起来,好,等一会,你要是打不过老道,看我管不管闲事,……我介怀?我介怀个屁,像你这丑样子,死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风兰这样想着,但一转念,想到他那种难以形容的笑容,却又不由后悔,自己不该心里骂他,她想:“他丑,可是天生的呀?他自己有什么办法改变掉呢?我怎能只为他丑,而骂他呀?其实,他的性情,不是好得很吗?他多么谦和!他不像虎雄,他没有那种目中无人,处处自以为是的狂傲。他处处为别人设想,不是嘛!方才他明明可以打败法尘,却一直与他保持平手的样子。……再说,再说,他那种笑容多奇怪,多可爱呀!(想到这里,不知是由于害羞仰或是兴奋,她的脸红了。)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嘴唇掀动,颊上还有两个圆圆的酒涡呢?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同时也会笑,笑起来会发光,一闪一闪的?像要闪到我心里来了。……唉!若是他不那么黄。左颊上要是没有黑疤,该多好啊?我想,我一定比现在更喜欢他。(她的脸更红了。)我想,我会比喜欢虎雄更喜欢他的!” 想到虎雄,她不由抬起红晕未褪的螓首,对虎雄看去。 但一看虎推,却见他正一面严肃紧张之色,紧盯在场中。 他顺着虎雄的目光,迅速对场中一瞥,顿时大吃一惊。原来,适才她想得入神,不曾注意到场中之事,而此际场中,龙渊与逍遥真人,已各执一口利剑,打了起来。 风兰忍住紧了紧手中的左剑右蓝,欺近数步,下意识里,准备着万一龙渊不敌,好下场来抢救。 实则,龙渊虽因缺乏临敌经验,弄不清自身的功力与逍遥真人相较,是否有逊色之处。 但,他在家中之时,却听他父亲——过山龙龙致勇讲过,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剑术剑路,与各门各派的成名人物。 因之,龙渊也早就知道,这茅山派掌门——逍遥真人的盛名,与他的剑法优劣之点。 说起这茅山剑术,在北五省中,堪称是首屈一指,天罡刻法,算得上是北五省的一绝! 这天罡剑法,以奇诡辛辣变化繁多为之特征,一剑施开,按天罡七星方位,共七七四十九招,循回游击,绵绵不绝,若不知底蕴,诚令人防不胜防,生出招架无从,力不得心之叹。 但使这天罡剑法,必有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自然是内力充沛,剑发有力。 第二则必须身法轻灵,轻功有独特造诣。 若以上两点,备具一身,剑术施开,自然能行踪飘忽,踏位确准,发挥出天罡剑术特点,克敌制胜。 若两者不能相配,内力不足,则陡具花招,不合实用。轻功不灵,则身法施展不开,而只能在一方发剑,便使剑术,大大的打了折扣。 过山龙龙致勇,曾经对龙渊分析,若遇着茅山高手,使用出天罡剑法,则不必管他如何变化,以不变应万变,即或不胜,自保必无问题。 所谓“不变”,便是能抢先在对方未出手时,占住天枢主位,拆招还击。 这天枢之位,乃天罡之主,若预先被人抢占,天罡剑法的先机已失,无论变化再妙,若不能攻克此位,等如是零。 龙渊受此明教,心中有恃无恐,故此在逍遥真人挑战之时,心虽不忿他出尔反尔,却跃跃欲动,想斗斗天罡剑法,到底有什么惊人特异之处。 逍遥真人,见龙渊代他辩护,自愿出战,心中不但不觉羞渐感激,反暗骂:“这小子死期已至。”他反手抽出着青钢长剑,见龙渊并无宝剑,便责令门下,借他一把。 第39章 其实,龙渊的丹血宝剑,向不离身,只因那剑短小,藏在长衫之中,一点也看不出来。 不过,龙渊深知。自己的丹血宝剑,吹毛断铁,削铁成粉,普通兵刃,一触即断,若用以对伙付宵小,倒是无可厚非。 今若将这位狂傲的茅山掌门,宝剑劈折,岂非令人家下不来台? 他如此一想,便不再取用丹血宝剑,而使用茅山门下送过的一柄普通长剑。 逍遥真人过去一直未将龙渊估得多高,故此双方剑方执定,立即低声喝道:“阁下请进招”。他这为保持一派掌门的身份,故此让龙渊先行进招。 龙渊莞尔一笑,也道:“道长长者,请先赐招!”逍遥真人叫声:“好。”“好”字出口,左手捏诀,一领对方眼神,右剑平举,踏中官,走洪门,剑刺分心,使的竟是一招极其平常的招数。 龙渊见他心存轻视,不由得心中微气,口中微“哼”的一声,右臂一抬,举剑向来剑架去! 逍遥真人见状,心中暗惊,“小子找死”,虚招变实,疾捷一推,两剑已然搭在一起! 逍遥真人,成心要以内力取胜,在他以为,内力火候,乃全凭年龄与修为,无法取巧。自己积下数十年的纯功,何致赢不了尚不及冠的毛头小子? 故此,两剑方一搭上,逍遥真人便猛的输过内力,向龙渊剑上迫去。 此际,若龙渊内力不足,内力不足与之相抗,则逍遥真人的内力真气,循剑身手臂,传入龙渊体内,便能将龙渊五脏震裂。 反之,龙渊若然! 但,龙渊深知,内力一交,不但胜负判出,伤亡或比剑劈,更为惨烈。 他宅心仁厚,无论孰胜孰败,都非他心之所愿。 故此,他窥知逍遥真人此意,不等地内力传来,立即一震手腕,剑身蓦的猛弹,竟将逍遥真人的宝剑,弹高半尺。 逍遥真人,大吃一惊,脚下一滑,后撤五尺。 他实在想不到,龙渊会有这等功力,竟能将自己重逾千斤的内力宝剑,震腕弹起。 这下他不得不对龙渊,重新估计,他不得不格外珍重,而不敢再轻易与龙渊拼比内力。 于是,他大喝一声,长剑一劈。剑风嗡震,陡然施开生平得意绝学——天罡剑法,向龙渊攻去。 第十一章一剑解危初订交 第十一章一剑解危初订交 夏日傍晚,原野山林经过二次大雨的冲洗,炎热消尽,大地上湿凉凉地使人感觉到无比的安逸! 普通人家,在一日的熏熟,与繁劳的工作之后,尤其欣悦于此一清凉的黄昏。 多数的人,在晚饭之后,三五成群的散坐在院中,闲散的享受这可人的暮色,彼此交换着日常琐事的趣闻! 但,茅山道观前面的草坪上,虽然聚集了数十名道士,却都无心情领略那翠碧山色。 他们,一个个面色紧张,汗珠滚滚,数十百道目光,也都不约而同的,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那方,此际,正有二个衣袂翩然的人影,交互的扑击着。 团团的银光,泛涌如山,时似经天长江,风雷并发,剑风丝丝,激荡着清凉的空气,发出阵阵刺耳异声。 这两人非是别人,正是初出江湖的龙渊,与茅山一脉掌门——逍遥真人。 龙渊离家南下,初入江湖,虽然受过明教,晓得江湖中风云险诈,但他却抱着诚以处世的态度,去亲身体验。 龙渊认为,若自己以诚待人,以坚毅处世,则无论是多么桀骜的人物,只要他稍存仁心,亦必能予以感化,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也必能予以克服。 因之,他无意中遇见虎雄,与茅山道人相持,同时,又知道相持的原因十分微小,便不禁挺身而出,意图为之排解。 那知,逍遥真人一生狂傲,向不服人,却惮忌虎雄与风兰背后的师长,未便对两人痛下辣手。 但,事实上,虎雄风兰,不知天高地厚,贸然闯上山来,放火撒野,结终虽并无多大损失,但若是轻易放他俩下山,日后,此事传出江湖,岂不令武林人齿冷,进而弱了茅山的威名吗? 所以,逍遥真人在当时颇有些难以两全的感觉。 幸亏龙渊及时现身,声言双方罢手,互相和解。 这确实是一个台阶,如果龙渊是一位稍有名气的武林知名之士,逍遥真人或许会就此罢论。 但可惜龙渊不但是籍籍无名,且还是个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既便连一点可资增加份量的师门派系,都无法提出。 狂傲高贵如茅山掌门的逍遥真人,焉能接受他这份好意? 只是,逍遥真人倒还另有打算。 他意图使用敲山镇虎的手段,拿这个自找死路的无名小子,打一顿生气,同时,也好让旁观的虎雄风兰,深切的领会到,茅山武学的不凡,与对他们的宽大。 可怜的龙渊,若果是技艺稍差,便早已做了替死鬼了。 幸好,龙渊的武学,虽然没有正式师承,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阶段,虽然,龙渊温谦和冲夷,与法尘对掌,处处留情,未使全力,但却再不幸的因此引动了逍遥真人的无限杀机。 逍遥真人在北五省中,是首屈一招高手之一,火候精练,经验老到,自然看得出龙渊处处手下留情。 他留心观察,龙渊所使的掌法上,竟全是过去未睹的奇学,而龙渊的身手,潇洒俐落,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一时之间,竟然看不透,他到底有多少斤量。 另一方面,龙渊虽面容奇丑,身材骨架,却自具有一种百年罕睹的上乘禀赋,举手投足,在在流露出摄人的秀逸风仪。 像这种骨格与气质,正是练武的上上材料,即或目前,尚未臻达到顶峰,假以数年,却必会凌驾湖海众侠之上,成为当世的一代英杰。 逍遥真人,由此思忆到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孤独客,他,不就是独霸宇内达卅年吗? 虽然,逍遥真人,一生中仅与孤独客会过一面,但多年来,却时常会担心着,孤独客会悄然驾临! 他,逍遥真人,一生但求逍遥,他不能忍受任何令自己心灵上存有阴影的事迹与人物。 目前。当意识到对面少年足以于将来威胁到他的道号时,他不能忍受了! 因此,逍遥真人杀机骤动,立意要将龙渊,毁在自己的道观之前。 因此,他提议比剑,在龙渊答应之后,在他一招试出,龙渊的内力,竟也不凡之时,便立即施展出拿手神技——天罡剑法,妄想将龙渊劈死剑下。 前文表过,这天罡剑法,乃是按天罡星位化演而成。 这天罡星,又名北斗星,共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座。 前一至四为魁,后五至七为柄,合而为斗。 这天罡剑法,是茅山一脉的镇观剑阵,本须七人,按七星方位,联剑合击。 自逍遥真人接掌门户,潜心钻研,仗着特异的轻功,竟而合七为一,由一人施展绝速身法,循序游走,自七处方位,发到进击。 若对手不知底蕴,一时大意,被圈入斗魁之中,则无不等如是自投网罗,任凭功力再高,也极难突出圈外了! 但,龙渊受过明教,深知这天罡剑法威力,识得唯一的破解之法,故此,当逍遥真人,盘身游走,脚踏方位之际。龙渊便立即抱元守一,胸有成竹了。 一旁观战的茅山道士,目睹掌门人欲使镇山剑法,都不由凝神屏息息,又惊又喜。 须知,那茅山道士,大多均习过天罡剑法,但由于火候不足,或天赋所限,多未能深悉精要,今见掌门人用以对敌,一方面惊愕,何以逍遥真人,竟用这威力绝大从不轻用的镇山剑法,对付那年青的小伙,另一方面,也喜得观摩的机会。 另一边,虎雄久闻天罡剑名,一见逍遥真人如此形状,不由也紧张的盯住去瞧这天罡剑法,到底厉害在那里。 风兰可不管这个,她自持家传绝学,根本就没把这群道士看在眼里,不过,她不知为何竟对这奇丑少年产生了好感。 虽然,目前来说这好感尚不足达到某一种程度,却已足令她无端的担心紧张起来! 因此,风兰紧紧挽住掌中的一蓝一剑,睁着双滚圆漆黑的大眼睛,紧盯着场中的动静。 场中,龙渊却与任何人相反。 他一手执剑,剑尖斜斜上指,伫立中央,一付好整以暇,无动于衷的态度,生像并不知自己的生命,已莅临绝境边沿! 但,逍遥真人,心中却暗自骇异,他运集茅山派特异的天罡功力,须发无风自动。掌中剑直指对方心坎,脚下却早已按照天罡步法,迅速的移动,围绕着龙渊,团团打转。 然而,逍遥真人,虽早已活开步眼,却自觉伫立中央的少年,全身竟无丝毫空隙,堪供他攻出一剑。 他越转愈快,刹时间人化一条黑影,夹带一泓精光,在龙渊身外丈许之内,划了无数的圆圈。 此际,若换个对手,必然被他的轻功速度吓住,而贸然出手攻击。 但,只一击手,却等如自己显出空门,指示对方攻击。 因为,逍遥真人到底是轻功不凡,这阵子施展开来,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圈内之人,只一辨识不确,出剑多往往落在空门,如此,则招数用老,岂非等如是自露败隙吗? 龙渊深明此理!便闲立圈内,以逸待劳,静等着逍遥真人,先行出招。 果然,逍遥真人一口气兜了若干个圈子,已有些沉不住气。 第40章 只见他陡然大喝一声,立即“唰”的一剑,自天枢位上发了出来。 这一剑,剑夹内力无穷,丝丝刺空作响,直劈向龙渊左肩。 剑尚未曾劈到,透骨劲风,竟已袭体,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门。 龙渊见状,微微一笑,脚下半步不移,健腕一震,剑身蓦的“嗡”自鸣,剑尖同时间震出一朵径尺剑花,向劈来的剑身迎去,正是招极为平常的“金针定海”之式。 逍遥真人早已试出龙渊的内力,深不可测,这一闻“嗡”声,更吃一惊。暗一皱眉,忖道:“这小子内力果深。”不愿硬拼,未等招式用老,右肱一挫,脚下已移至天璇方位。 同时间,剑风乍响,右手剑已然平刺而出,袭向龙渊的左后方,上中两盘,端自辛辣捷疾,间不能容一发。 龙渊深知天罡剑法底细,剑方上指,已随势自左肩向下撩去,时间部位,正好化解掉这招。 逍遥真人,脚下不停,身形游至天玑,掌中剑一吐即收,翻腕叫足真力,“咝”的一响,划脚跟、刺后腿、削后臀、点中腰,四招一式,夹带风雷隐隐,电掣而出。 同时,还心中暗想:“哼,小子看你能有多狂,这一式风雷并发,便你能藏过,也得闹个手忙脚乱,先机尽失不可!”这一招,说来果然厉害。 皆因龙渊不但是以背向对,同时掌中剑落在左方,根本就抽不过来。 若欲化解,非跃身上拔或是扑前不可。 但若如一来,却正落在天罡剑法的重围之中,便再也缓不过气来。 皆因,这天罡剑法,变化万千,若拔身上跃,斗柄一卷,“陨星摇光”,跟踪而起,若是前跃,则不是“天权威怒”,便是“开阳争春”,端令人防之无及,非伤在剑下不可。 本来,龙渊是诚心托大,故意要试试天罡剑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故此,他并未按照预计,在逍遥真人踏入天璇方位时,抢占天枢主位。 在那时,他若是站住天枢主住,施展无上轻功,时时以面相对,则天罡剑法,非立时失去一半威力不可。 但,他却一直未曾移步,交手三剑,便即身入危境。 旁观的风兰,紧张的玉掌渗污,堪堪未曾惊叫。 其他的道士与虎雄,却都凛然这天罡剑法,在掌门人手中施出,果然不凡。 写时慢,实则在当时却快如电光石火。 刹时间,剑光及体,相差不及半寸,龙渊堪堪便要伤在这“天机莫测”之下。 只见他,生像是被钉在当地一般,仍然是寸步不移,左手衣袖,却陡然向后一拂。“唰唰”风声乍起,妙到毫巅的向剑身卷去。 逍遥真人一闻风声,悚然一凛,已知这少年的内力,达到了借物传力的纯青之境。 若不变位撤剑,伤人不成,剑反被人家卷个正着。 到那时,即便能夺得回来,不致撒手,却也是大大丢人。 故此,他不等龙渊的衣袖卷到,脚下一错,身形飘忽掠至无权,掌中剑一吞再吐,“天权威怒”,夹带劲风,寒光打门,向龙渊右臂削去。 其实,却以逍遥真人的身份,一连三剑未能迫动龙渊移动半步,等如是已落输着。 就功力而论,仅凭龙渊的左袖一拂,便已充分证明,比他只强不差。 但,逍遥真人,却更加杀机骤动,非劈死龙渊,绝不罢手。 他自持天罡剑法,贵在变化繁复,能令人眼花缭乱,自以为只要是施展开来,便堪能赢得胜券。 那知,他这里“天权威怒”,才一出手…… 龙渊豪性骤发,蓦的一声清啸,啸声中,骤演绝学,健腕再震,剑鸣声若龙吟,暴洒出一天剑雨,以攻制攻,向逍遥真人当头罩去。 这一招,正是丹心屠龙十九式——“龙神施雨”的一个变式。 但闻得,“呛呛”数响,两剑相撞,逍遥真人的宝剑,立被震弹二尺,空门大露,而龙渊的宝剑,亦径向逍遥真人头部的五处大穴点到。 逍遥真人那见过这等绝学奇招,顿时大惊失色,惶急下,猛然挫腰,“天至”逆位,退入斗柄“开阳”。 这还是龙渊心存仁厚,下手略缓,才得容地逃开,否则,那头部“百汇”、“人中”、“开空”、“俞府”五穴,任被刺中一处,也必得命丧当场,尸横就地。 逍遥真人惊骇之下,顿时暴怒升腾,一声厉吼,左拳呼的击出“乌龙出海”,右剑“开阳迎春”,夹起劲风向龙渊罩去。 龙渊见他怕自己乘势迫袭,竟使出左手拳法,不禁好笑,道:“道长休慌,在下决不会乘人危。”逍遥真人闻言,自觉紧张过度,顿时老脸通红,怒道:“小子体狂!接招!”说着,剑光一闪,以退为进,“陨星摇光”,斗柄一卷,腾身高拔丈半,剑化万点银星,向下罩去。 龙渊一见这一招果然厉害。方圆丈半之内,已尽被罩住,如施身法退避,虽可避出圈外,却实在有些丢人。 因之,他不等逍遥真人扑下,便陡然清啸一声,微一长身,顿时人化神龙空天,拔空而起。 半空中,两条人影交错,“呛呛”数响,龙渊清啸不绝,身躯霍又升空三丈,逍遥真人,却疾捷的翻落了下来。 风兰在一边看见,龙渊的轻功这般佳妙,扇贝皓齿,刹时露出,颊上也立显出两个酒窝。 她仰首上望着,大大的眼睛里,射出喜多于惊的喜意光辉。 龙渊神目如电,功力高绝出神如化,身在空中,却已然看清了风兰的表情。 他不由自主的露齿一笑,肢腰一拗,身化“神龙回空”,盘旋两匝,半空里微微一顿,霍又以“苍龙入海”之式,向场中投去。 虎雄见状,心中又惊又疑,又嫉又慕,俊目连转,显然在动脑筋! 逍遥真人,可有点心惊肉跳,料不到这个奇丑的无名小子,竟然身怀着这等不见经传的罕世绝学。他疾捷的思忖一下。却发现天下武林,竟未见一人,曾施过这等身法。 他骇疑之余,嫉才之念复盛,双目中煞气炯炯注视着半空的龙渊,暗集全身功力,意图等候他势尽力弱下降之时,痛下杀手。 故此,逍遥真人,一见龙渊投身下降,陡然间口发厉啸,掌中剑寒中连闪,“开阳迎春”,洒出一片寒光,向龙渊拦腰扫去。 若以常理,龙渊此际,真气已浊,新力未生,下落之势又疾,决无可能,再行变招换式。 逍遥真人这一次尽力一击,龙渊他若用剑挡,剑必被震出手,人也必会被震受伤。 若是不挡,则无异更得丧命。 风兰睹状,笑脸立被冻僵,剑蓝一紧,便欲抢出。 却不料,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猛闻得“呛”的一声,龙渊复又腾空而起,而逍遥真人,却反而右肩下垂,一面孔羞愤之容! 风兰收住抢出之势,复又嫣然而笑,脱口叫“好”。 虎雄回头溜了她一眼,眼中同时也充满了又妒又惊的表情。 原来,龙渊在那刹那,霍然震剑轻点,正点中逍遥真人平扫而来的剑身,那一声响,便是由此发出。 皆因,龙渊适才的运剑一点,看似徐缓轻慢,实则无论是部位、时间、眼力、手法都妙到极处,正是丹心屠龙十九式中“画龙点睛”一招。 这一招,看似无力,其实那丹铁神功真气,却早已汇集剑尖。 这一点,若非龙渊有心留手,怕不早将那宝剑点成两段。 但,即使如此,这一点之力,也已重逾千斤,直震得逍遥真人虎口发热,右臂酸麻,差点宝剑出手,把持不住。 这岂非是个哑巴亏?逍遥真人,贵为一派掌门,一生狂傲已惯,又怎能忍得下去? 龙渊翩然翻至于开外,方欲开口结束这场打斗,那知,逍遥真人已红了眼睛。只见他狠狠的一跺脚,掠身欺近,剑掌齐施,一派拚命招数,疾若狂风暴雨,向龙渊周身要害袭去。 龙渊料不到他竟然这等无赖,心中微气,即展开学自云慧的“孤独”剑法,迎攻过去。 那孤独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剑客——孤独客所创,虽仅一十二式却曼天下各大剑派的精奥绝学。 第一式“开天辟地”,方一出手。陡然间,剑光大盛,劲风丝丝刺耳,正是内力缠注的特有现象。 逍遥真人浓眉一皱,挫步盘身,踏入天玑方向,让过一式,尚未及出招。 龙渊却心有成竹,“雾锁云封”,紧接着已然施出,剑光恍似一团银色光幕,罩将过去。 逍遥真人大吼一声,右剑“盘花盖顶”,守住上中两盘,左拳“呼”的伦出,击向银幕中央,同时间,脚下不停,游至“摇光”方位。 龙渊一见他这种打法上见似有心拚个两败皆伤,微一犹疑,手中剑势,不由慢了一慢,与逍遥真人打出的拳风相接,微微一滞,“叮当”,已被他游了开去。 逍遥真人不知龙渊是心存仁厚,未尽全力,只当他不过尔尔,雄心一壮,摇剑震腕“陨星摇光”。 龙渊听风辨位,心中激怒,掌中一紧,第三式“日月无光”,迎将上去。 这一式,较前面二式,别具威力,但闻得锐风呼啸,雷声隐隐,重逾山岳,疾如电闪。 剑尚未至,逍遥真人已觉得劲风袭体。压力骤重,只但得自己,似无招架之力。 逍遥真人大惊,心中蓦地想起一人,骇然惊呼,用尽全力,向前封架过去。但虽则如此,逍遥真人心里可真在打鼓。暗叫:“罢了”,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第41章 龙渊本想让他吃点苦头,一闻惊呼,心下一软。霍然收剑敛气,身躯不动不摇,径随着逍遥真人架出的剑收回,蓦的掠后二丈,将宝剑往地上一插,道:“道长剑法不凡,不愧为北方高手之,在下自忖非敌,敬请罢手如何?” 逍遥真人自忖不伤必也得宝剑出手,却退无可退。正在闭目等候,伤心难过,突觉压力散尽。 他全力出手,并未留有退步,压力俱灭,止不住向前踉跄一步,诧讶睁目,巧瞥见龙渊,在二丈之外发话。 一听之下,心中又感又愧、又嫉,所幸他曾经大风大浪,养成了镇定习惯。 略一定神,反剑入鞘,仰天打个哈哈,道:“龙少侠如此过誉,道爷愧不敢当,倒是少侠,年纪轻轻,练得一身好武功,真真难得呢?”风兰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龙渊手下留情,老道死里逃生,却还自称道爷,依老卖老没羞得紧! 不过,正由于他这狂傲,更显出龙渊虚怀若谷,谦逊仁厚的可爱! 故此在风兰心中,不由又给他加了几分。 虎雄心中,却不这般想法,他觉得龙渊虽然武功高绝。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却胆小怕事,不敢得罪别人。 他想:“真可惜他这身功夫,学来又有何用?若是在我身上,这时早已把这可恶的老道杀了!”龙渊也客气几句,复提起可否请逍遥真人看在他的面上,放过烧观之事不提。 逍遥真人,重又哈哈一笑,爽快答应,微一凝眸,问道:“道爷有一事不明,不知龙少侠可愿解答,以释疑团?”龙渊自然也爽快的答应下来。只听逍遥真人,又道:“适才少侠所施剑法,道爷颇觉有些眼熟,但不知少侠与孤独客有何关系?”龙渊一怔,颇佩这老江湖眼力不凡。本想照顾回答,一转念却觉可能会引起对于云慧姐姐的不利。 他稍以迟疑,却又不愿说谎,想了一想,方说:“孤独客早已死去多年,在下并不认识,至于剑法,乃学自一失传已久的古籍,不到之处,尚希望道长指点一二!”他这么说,都是实话,无奈逍遥真人,见他迟疑态度,却不肯相信! 不过,他知道再问亦是白费,便又打个哈哈,道:“那里,那里,少侠剑术,早窥堂奥,指点可不敢当,日后若有机缘,与少侠切磋一番,到是道爷的心愿呢?”虎雄站立在龙渊往方,适才并不曾看见他神情,闻言心中一动,暗打主意。 此际,等逍遥真人话音一落,便即走到龙渊身边,对龙渊说道:“龙兄,此间之事,既已告一段落,我看还是早些走吧,再等一阵天黑路滑,可不好找宿处呢!”说着,故作神秘,连示眼色。 龙渊看在眼里,虽然不解,因正想与他亲近,自然不愿放弃机会,拒绝虎雄的好意。连忙答应,转身向逍遥真人告辞。 逍遥真人亦是别具用心,正想留下龙渊,不料被虎雄着了先机,心中虽气,却不便发作。只得说几句场面话,看着龙渊三人,循路下山。 虎雄本不愿与龙渊交结,但见他功力之高,出乎意料,又听他说,所学得自一册失传古籍,不由想向龙渊学习几招。 他三人来至山下,龙渊止步低啸一声,黑马墨龙,立即长嘶以应,如飞奔至。 风兰纯真刁蛮,见墨龙神俊雄健,善解人意,十分喜爱,微瞪龙渊,浅笑盈盈,道:“喂,这马可真好,借我骑骑好吗?”龙渊作个手势,亦笑着答应。虎雄暗暗皱眉,外表却笑容满面,接口道:“兰妹妹既要骑马,我与龙兄,只好安步当车,兰妹妹先行一步,去那边取取行李,咱们在郊城来福客栈相会好了。” 风兰飞身上马,脆声应好,素手一挥,扬起串串脆笑,绝尘而去。 此际,天空中乌云早已尽散,只剩那斜阳余辉,斜插在西天山后。 官道上田野间,由于适才的一阵豪雨,行人农夫,多已然走避无踪,所剩的只有习习清风,与那清新之气。 他两人打扮得一文一武,并肩步行,粗看行动似甚徐缓,稍加凝注,则便可看出,速度竟极惊人! 边行边谈,龙渊胸无府城,将自己身世,尽皆告知虎雄,至于武学,却说自幼漂流海外孤岛,学自在岛上所得的一册古籍。 其实,他这说种学法,并非说谎,其码多数是属于确实。因为,有关于云慧部份,云慧一早便曾叮嘱过他,切实保密,如今在未得她的许可以前,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的。 因为,云慧身负师仇,当年孤独客,被七大门派之首要人物,合力搏杀!如果,透露了云慧师承,岂非多横生枝节。妨碍到云慧的复仇工作。 不过,龙渊并不十分赞同云慧,将所有参与那一次搏斗者,全部除杀。 他认为这事的发生,一定双方都有不是,若孤独客生前,一无错处,则必不致引起别人的群起围攻。 所以,龙渊在未与云慧分开之先,便存了相机化解的主意,他想,即使不能够全部解开,最起码也只该寻罪大恶极的祸首,而不应皂白不分,盲目乱杀。 由于这几点原因,是则他便不能提及云慧。因为,虎雄既是华山门人,不正可以在他上,发掘点事实真象吗? 梆城乃一座小城,属山东沂州府,位居鲁苏交界,往来行旅,多在此处息脚,故此酒肆颇多。 虎雄风兰,连襟北上,曾经过此地,故此晓得城内有一座大店,名称“来福客栈”! 龙渊随着虎雄,抵达梆城,天方抹黑,两人一进店门,已早有伙计,迎将上来,打躬问询道:“两位公子爷,可是虎爷与龙爷吧?姑娘已代两爷订了客房,请随小的来吧!”虎雄点头答应,两人随伙计来至后园,入上房一看,却正是一明二暗的高大客堂。 两人略事洗盥,风兰自门外一跳而进,“格格”娇笑着,像只百灵鸟一般叫道:“你们才来吧!哎唷!这屋里好黑,怎么也不掌掌灯?伙计,快拿灯来,慢了明早走时,我可不付店钱!” 伙计诺诺连声,连忙跑出去取灯。风兰望见他慌张的样子,脆笑不停,好半晌方才忍住,又道:“虎哥,你行李在左间里,你去换换衣服吧!”虎雄见她这么关心自己,心中好甜,顿时把早先的不快忘了。愉快的道谢一声,果然去换衣服。 风兰望着龙渊嫣然脆笑,指他道:“喂,你这人,出门带那么多珠宝干吗?不怕人家抢你的吗?”龙渊一怔,心想:“这你怎么知道?是打开我的包囊看过了吗?”风兰瞥见他愕然态。嗤嗤又笑,说:“我看是看过了,不过可没有拿,不信到那边查查去”龙渊又是一怔,暗忖:“这小姐好厉害,怎会见知道我想的事情?”想着,怕又被她猜中心事,忙一拱手,朗声道:“在下怎敢信不过风姑娘?再说,珠宝乃身外之物,风姑娘若是看着喜欢,便取去玩儿,亦无不可!”风兰闻言,蓦的面色一沉,嗔声道:“哼,姑娘只不过好奇看看,那个稀罕你的,你这么大方,必定来路不明,说不定是抢来的呢!”龙渊料不到风兰不但翻脸的快,竟还硬栽个赃,说他来历不明。 这虽是岂有此理,但对方是个姑娘,翻脸即犯不着。解释却也费事,这…… 龙渊一时真没了主意,怔愕半晌,呐呐道:“风姑娘……”风兰柳眉一竖,叱道:“什么疯姑娘,傻姑娘的,姑娘那点疯啦?你说。”龙渊眉头一皱,真是憋极,心想:“你不姓风吗?怎的强词夺理,说人家说你疯呢?唉,改改口吧。”便道:“兰姑娘,你……”风兰嗤的一笑,霍又用手捂住樱唇,面容一整,又叱道:“兰姑娘是你叫得的吗?”龙渊苦笑一下,呐然问道,“那,在下怎么称呼?”风兰眸子一转,神色稍转温和,反问道:“在下是谁呀?”龙渊不禁好笑,这姑娘何以连客气话也听不懂,口中却解释说:“在下便是在下,不,在下乃是指我而言。”风兰看他踟躇慌乱之态,早已笑弯了腰。龙渊想想,自己这语无伦次的解释,也觉好笑。 那知,他方一绽颜,风兰霍又直起腰来说:“‘在下’是你。那你就称我‘在上’吧!”龙渊至此,才知她故意玩笑,同时,听她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哈哈朗笑起来。风兰一瞥见他的愉悦笑容,刹时间似触电流,如逢磁铁,心跳脸红,月光似被吸住一般,紧盯在他的脸上,一瞬不瞬。 左间里,虎雄闻得两人笑语之声,知道风兰又犯了小孩脾气,故意在捉弄龙渊。心里虽觉得龙渊太已老实,却也满不对味儿。 他迅速换过衣服,着上一身锦绣文士长衫,翩然走出,干咳一声,道:“龙兄,何事如此好笑?小弟可得闻欤?”风兰闻声,霍的惊醒,粉面更红,忙乱以他语道:“哎呀!好饿,咱们快吃饭去吧!”此时,伙计巧好端进灯来,风兰怕两人看清她的红脸,翩然一跳出室,嚷道:“快走吧!伙计,咱们去吃饭,这房子里的东西,可交给你啦,少了一件,你可得小心!”伙计口中诺诺,心里头可真对这么姑娘头痛。 龙渊这时已大致领教了她的脾气,对虎雄微微一哂,相随出室。 三人来至前院食堂,只见那厅里食客颇多,一桌桌坐的,多半是短打精壮的大汉,有的背后还背着用包袱里着的兵刃,一望而知,都是些武林人物。 虎雄江湖阅历颇深,心知这附近必然发生了事情,否则绝无可能,一时间来了这多的江湖中人。 三人坐下,风兰抢着点这点那,未了才问龙渊,道:“喂,你饮不饮酒?”龙渊摇摇头,风兰嘉许似的又说:“吃酒真是不好,一嘴酒气不说,做起事来。 第42章 更加糊涂,一件也办不成功,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这种人。”虎雄本嗜杯中之物,自结识风兰,便一直不敢放量饮过一遭,闻言知她在讽刺自己,便不敢接这碴儿,低声念开道:“兰妹,看出来没有,今天这里可有点奇怪!”风兰闻言,注意力果被吸引过去,诧目四顾,说:“有什度奇怪啊?没有啊?”龙渊心细,瞥见这许多劲装人物,心中一动,说:“虎兄是指在座的食客吗?”。 虎雄随口赞道:“龙兄心思果细,小弟所指正是此意!”风兰小鼻子一皱,说:“哼,什么细不细,我老早就看到啦!”虎雄听出她语气不善,怕又会闹气,不敢再买关子,接口照直说道:“以小弟经验,此地如果无事,绝不可能聚来这多武林人物……”风兰好奇,促问说:“什么事呀?你说。”虎雄也不知有什么事,只得两手一摊,表示不知。 风兰见状,嗤之以鼻,道:“原来你知道也不过一点点,还卖关子,真丢死人,还不去打听打听,要有热闹,咱们也凑一份去!”龙渊心想,这姑娘可真难侍候,看来虎兄对她有意,以后的活罪,可真有得受的。 想着,却早已运用静心潜听之法,接听别桌的谈话。 另一边,虎雄可在为难。皆因,这时众人均在用饭,叫他向谁打听。再说,江湖中人,多忌探人私隐,这事若属帮会之争,或私隐秘密,贸然询查,等如是自找麻烦。 但,要是不去,可又怕风兰发气,正在作难,幸好菜饭送来,虎雄见机下台,道:“兰妹妹别急,吃完再去如何?”风兰哼声白他一眼,拿筷吃饭,龙渊边吃边笑道:“这事大约并非发生在此地,这些人都是路过,他们是往巢湖去的!”风兰十分诧异,停筷问道:“你怎么知道?”龙渊用筷子指指风兰身后,道:“我是方由后面第三桌听来的,不过还不敢十分确定!”’风兰忍不住站起身来,向第三桌望去,只见那桌径围坐着四人,身上虽穿着长衫,背上却各挂宝剑,迎面一人,年逾四旬,粗大雄壮,大眼浓眉,两太阳穴高凸,显然是绿林人物。 那人见风兰望他,双目一瞪,精光毕显,分明内功火候颇深。 风兰施个白眼,翩然坐下,道:“那人好凶,还向我吹胡子呢。哼,要不是在饭堂里,非训训他不可!”龙渊暗中皱眉,心说:“这姑娘真好惹事。”嘴上却忙劝道:“姑娘算了,些许小事,何必计较!快吃饭罢!”虎雄可是与姑娘一样心思,若在今天以前,他非得打那人一顿不可。 只是,今天目睹龙渊与逍遥真人的功力,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稍敛高傲,不敢再过份小视天下诸人。 风兰性急,急于要知道龙渊听来的内容,一边继续吃饭,一边促他述说。 龙渊放低声音,道:“那人似乎是一个头子,方才他在计算何时能赶到巢湖,因此,我想可能是巢湖发生了大事,否则,他绝不会带着这多人马,千里迢迢的赶去巢湖的。”风兰道:“巢湖有什么事啊?”龙渊不答,倾耳搜听。风兰与虎雄见状,也想学样,那知功力较浅,除却近处两桌商人的谈话声外,只能听见一片嗡嗡杂音。 这一来,不由对龙渊大大佩服。风兰催促道:“听见什么?快说,快说呀!真急死人!”龙渊微微一笑,扒一口饭,咽下之后,方道:“姑娘别急,吃饭罢,别的凉了肚子痛。”风兰一气,白他一眼,说:“我才不急呢!不说算啦,我不会自己去问吗?”说着,把筷子一放,真要过去,龙渊见状大急,知道她一过去,必定会闹出事来,忙道:“姑娘别动,我说,我说……”风兰其实是故意激他,此目的已达,便不起身,等他开口。 龙渊无奈叹一口气,引得风兰的嗤的一笑,龙渊道:“据我从他们话里推测,可能巢湖出现了一条紫金恶蛟,这些人,便是要争这蛟去!”虎雄“哦”了一声,接口道:“这紫金蛟,可能是一宗宝物,否则,怎用得着这些人呢?”龙渊心中一动,忆起过去所食的鲸珠,恍然道:“这蛟大约有内丹一类的东西,吃了能令人武功倍增,火候加深吧!”风兰下结论,道:“好啦!不管那蛟是不是宝,我可得去瞧瞧。一来长点见识;二来,还可以架打,有热闹瞧呢!”虎雄一方面听了龙渊之言,有点心动,二方面见风兰要去,他自然也愿意跟着,便赞同的附和道:“好哇,咱们去瞧吧,龙兄如何?若有兴趣,与小弟兰妹同行如何?”龙渊到不想得那宝物,只是此行尚无目的,随处可去,既然巢湖风云集会,虎雄又邀他同往,去瞧瞧热闹,倒也不妨,故此,立即爽然答应,结伴同行。 饭后,三人回房,坐谈片刻,风兰提议,去买两匹坐骑。 虎雄同意,但因天色已晚,决定明晨走时再买不迟。 一宿无话,翌日清晨,用过早饭,龙渊算清店钱,牵了“墨龙”,一齐走到马市购马。 风兰挑选了半天,却找不着一匹,像龙渊墨龙一般神俊的马匹,无奈之下,只好追求其次,买下来一黄一红两匹健驷,配好鞍笼,却已将近中午。 三个人一商量,干脆午后再走。 午后,炎热逾常,风兰换着上一身粉红细纱官装,鼻尖上仍然直冒香汗。 龙渊生性仁厚温柔,心细如发,瞥见这风兰汗出不止的模样,忽然想起,携带的珠宝之中,有一串“寒玉翠珠”。 这“寒玉翠珠”,乃是以万年寒玉雕琢而成,通体冰凉,必有怯暑功效。 想着,自囊中摸出,送给风兰,道:“姑娘,你看这串珠子好吗?你带上试试,或能稍解暑意!”风兰信手接过,只觉触手冰凉,周身火热,刹时消尽,细看那珠子大如龙眼肉核,色作墨绿,粒粒滚圆,共有十颗,以细丝串成一串口巧巧套在腕上,作一腕镯。 风兰虽不是爱财,却十分满意这珠的怯暑功能,同时,心中想道:“这珠既有此奇异功效,价值必然不菲,他这般随手见赠,心底是多么慷慨啊!”想着,不由感激的向龙渊道谢,芳心里充满了奇异的情意,其中有好有坏,但多半是为龙渊的奇丑面容惋惜。 虎雄心里有点不乐,不过,他发觉龙渊,似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追求风兰,他了解,龙渊这种赠珠的行为,不在讨好,却是真正无意的慷慨,与天生的仁厚所致。 词时,另一方面,他自傲于容貌俊秀,举世无双,与风兰交往在前,所谓“先入为主”,即使目前,自己尚未能完全获得风兰芳心,起码尚不致被龙渊取而代之。只是,由于爱的自私,他还是不能忍受这一种赠受的场面,若不是有须用龙渊的地方,虎雄可能会提议分道扬镳,若不是龙渊功深招奇,在他之上,虎推更可能举掌将他击毙! 但,究其实。虎雄还是强压心底嫉念,极力装出付漠然无动于衷的样子,视若无睹。 龙渊目光一触到风兰的一对眸子,只觉在她那一双深潭般大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感情。 他晓得,她所怜惜的是什么,心中暗自好笑,同时也暗自吃惊。 皆因,这一刹那间,风兰竟一反常态,收尽刁蛮顽皮,表现得极其认真与庄重。 这一付态度,龙渊曾经在云慧的玉靥上见过,他深深了解,这表情后面的基础,乃是爱怜,目前,这位刁蛮的纯真少女,或许还不能自觉,但如果天长日久,则大是危险。 龙渊一来不欲抢夺好友的心上人,二来也不愿作出愧对云慧之事,再说,风兰那一付横霸顽皮的性情,他忖度也吃不消,沾上了真得兜着走。那,可有多头痛。 故此,他不免心生警惕,忙避开风兰的锐利目光,对虎雄提议起程。 风兰经他一提,想起巢湖的热闹,一刻也等不得,马上催着兼程上路,于是,龙渊去付了饭钱,三人跨上坐骑,踏上征途。 一路上,晓行夜宿,倒未发生什事,只不过,愈是接近巢湖一带,路上发现的江湖人物,也愈是众多。 龙渊随时留意,未出五天,已晓得大概,告诉风兰虎雄,则二人更是兴奋。 原来,那巢湖之中,这数月来,突然出现了一条紫金恶蛟,这恶蛟生性凶残,体积庞大。 初显之时,在湖中兴风作浪,吞食渔夫游客,吓得附近渔民,再也不敢入湖捕鱼。 那恶蛟想是发觉,在湖里无人可吞,无肉可食,渐渐不耐,竟然开始向湖边渔村农家偷袭。 它每次上岸,带起一片湖水风雨,每一个被袭的村子,不是被洪水俺没,人畜全部丧命;便是被水围困,被它逐宅逐户吃掉。 一时,附近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搬迁奔逃,恍似天地末日来临一般。 附近官府,得知这般情况,不能不管,便派出一队官兵,前去捕杀。那知卅余名兵勇,在湖边与恶蛟一场混战,结果只逃得一名胆小的王二。 王二胆小,听说派他同去杀蛟,已吓得腿软手软,还未到湖边,老远望见湖里恶浪如山,便已然吓瘫于地。 也幸亏这么着,否则,怕不连个传情的也逃不回来! 据王二逃回禀报,那恶蚊长有十丈,远望似一座小山,周身紫金硬鳞,霞光闪闪,不但刀枪不人,硬弩射去,反被弹震回来,将发弩之人箭穿! 最可怕,那蛟精通变化,巨口一张,立时便能够将人吸入腹中。 官府得知这项消息。大为震恐,立即飞马遣使入京,请承定夺。就在此时,武林中霍然传出一项消息,说那紫金蛟,乃是一条瑰宝,练武人若能生食恶蛟脑髓,不但神力无穷,内功火候猛增徒倍,从此之后,周身更是刀枪不入,利刀锐刃难损分毫。 第43章 另外,那紫金蛟皮,可以缝成衣衫,穿在身上,入水不渗,入火不焚,亦同具弓弩不伤的防御功效。 这些事,龙渊从同路武林中人谈话中听来,略加推论,告诉了同行两人。 虎雄第一个雄心陡起,私心暗想,设法斩蛟食脑,增进功力,他暗想:“若是我能够眼下蛟脑,再用蛟皮制成衣衫,则岂非成了天下第一霸主,何人能敌我‘飞虎十三式’,谁人再值得我去惮忌呢?” 至于风兰,可不大相信这道听途说之言,她认为这必是有人故意耸人听闻。 不过,她虽不信,却十分想看看紫金蛟到底是什么模样,同时,她心想,自己出道之旨,既在于除暴安良,这蛟如此凶残,有机会将它杀却,到是真的! 龙渊遭遇离奇,深知世上奇怪事儿,到处均是,过去服食的“鲸珠”即有明目增智的效能,蛟脑又何独不然呢? 因之,他相信这传说必不会假,只是,却未生据为己有的非份之心,他认为自己已然获得过太多灵丸异药,如今再也犯不着与人争利了。 他瞥见虎雄风兰,神彩飞扬的态度,猜想必是他两人一样心思,想取脑增益功力。 他倒是有心成全,觉得若无人捷足先得,到不如待机斩蛟,一来是为民除此大害,二来帮助这一对璧人好友,量非更心安理得吗? 第十二章巢湖陡传恶蛟讯 第十二章巢湖陡传恶蛟讯 半月之后,龙渊一行三人,抵达一处名曰“夏阁”的镇旬,那镇上满街难民,一个个又黄又瘦,衣衫不整,一望而知,必已多日未得温饱了! 三人在一家店前下马,龙渊上前询问,有无客房。 店伙计一看龙渊的衣着打扮,冷然摇头表示没有,却闪过龙渊,向虎雄哈腰施礼,谄笑招唤,道:“公子爷,您老才来哇!”虎雄深知店家,多半是狗眼看人,冷声“哼”,说:“要三间上房!”伙计连忙答应:“有,有”风兰瞥见他胁肩诌笑之态,对龙渊轻视之情,芳心大嗔,施气道:“走,龙哥哥,咱们到别家去住。”原来,相处半月,风兰已改口唤龙渊哥哥,虎雄最初颇不顺耳,却也无可奈何。 龙渊近来,时常遭受冷眼,倒是习以如常,这时见风兰为他不平,反劝她道:“算啦!此地人挤,你没见街上那多人没地方住吗?”伙计这才知道,三人原是一路,虽说他平日皮厚,此刻当面说慌,也不由闹得面红耳赤,满心不是意思。 风兰气尤未出,虽已不再反对,却没好气给伙计们看,她愤将马缰摔在伙计身上,冷然道:“还不将行李搬进去吗?行李里全是宝贝,短一件怕不要你狗命!”那伙计连忙接过,诺诺答应,心里却嘀咕着,这妞儿好凶。 三人住定,龙渊找个伙计,一打听,方知这夏阁镇,已距离巢湖,不足四十里地,街上的难民,多是自湖边逃来此地。 龙渊心中恻然,一时却也想不出法子来,救济这么多人,因之心头甚闷,用罢晚饭,一看天色尚早,便告知虎雄,一人往街上走去。 虎雄已知此地距巢湖,已然近在咫尺,决心当夜独自前往湖边,先窃探一番。一来试试是否能找着紫金蛟,二来,也打算摸摸来此的武林人物的底儿。 故此,等龙渊一走,立即关起门来,养息精神,一心只想着捕蛟服脑的方法,到将那日夕挂怀的心上人忘了! 风兰住在他的隔壁,在房内梳洗已毕,听见龙渊说要上街,便也想去,出来一看,虎雄的房门已关,便不叫他,径自随后出店而去。 街上,此际人群熙攘,除却屋檐下逃乞的难民之外,数人劲装短打,一望而知,是江湖武林人物。 风兰三脚二步,赶上龙渊,与他并肩而行,道:“龙哥哥,你出来做什么?想到湖边去看看吗?”龙渊瞥见她跟来,答非所问的道:“虎兄呢?”风兰白他一眼,佯娇声道:“管他,谁知他搞什么鬼?我问你怎不回答我啊!”。 龙渊看着道路两侧的难民,恻然说:“我是见这许多难民可怜,出来看看,有法子救济没有,你出来有什么事吗?”风兰听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悯与至诚,亦觉恻然不忍,但心中却说:“你怜惜人家,谁来怜惜你呢?难道你受人冷眼,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只是,心中虽这么想,口中却不便说,不为别的,只怕会伤了他的自尊。 龙渊见风兰默默不答,便不再言语,径自去数着客栈与粮栈的家数。 二人默默前行,不多时已到了镇头。风兰见不远处,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土岗,便道:“龙哥哥,咱们到那上面去看看好吗?”龙渊点头答应,不多时已抵土岗顶上。 那土岗不大,却高有十多丈,二人立身其上,附近景物,因之尽入眼底。 龙渊目力特佳,此际纵目向西南一望,数十里外,巢湖烟波千顷,一平如镜,近岸处村落处处,多半已屋倒崩塌,这时,虽正值晚炊时候,却不见有一家升起炊烟。 显然的,那许多村落百姓,想必不是被害便是逃开,此际,怕不已了无一人了。 龙渊心中惨然暗叹,斩蛟除害之念忽的升起,比前大为坚定。 皆因,龙渊想来,这蛟出现已近数月,官府无能,不足为奇,为什么这多武林人得知消息,到今天还不下手? 抛开取宝之念不谈,武林侠义道中,也不该见义不为,坐视这多无辜百姓,挨饿受害,有家无归啊? 故此,这必是侠义门人,亦如官府之无能,功力火候,不足与恶蛟抗衡。 龙渊自忖,得千古奇学,丹铁神功,有无上利刃,丹血宝剑,今既履此,若再迟疑,岂非有违天心! 风兰也望见巢湖,波平浪静,毫无紫金蛟的影子,奇怪问龙渊,道:“龙哥哥,怎的看不见恶蛟出现嘛?”龙渊莞尔一笑,心想:“我怎么知道。”嘴上却说道:“这蛟出现,大约有一定时辰,现在怕还未到吧!”风兰追了一句:“是什么时候才出来啊?”这问题龙渊可真的不知,方想照实回答,突闻得左侧林内,枝叶簌簌作响。 心中一动,疾捷一掠,穿林过隙,奔到那发声处一看,触目处,树上横技间,竟吊着一人。 那人想是有心上吊,但上吊的滋味,可不好受,故此,在去死刹那,手足不由乱颤,一旁树叶,因此便发出轻微不断的声响。 龙渊目光一扫。瞬息间,功集一指,抖手一弹,丈外吊人麻绳,应指而断。 风兰这时掠来,见状“哎啊”未叫出口,龙渊双臂一张,已将那人接住,放在地上。 龙渊迅速运掌,在那人胸前一阵揉搓,随后抓起来,在背上一拍,“哇”的一声,那人吐出一口浓痰,回过气来。 风兰在一边睁大两双水汪汪眼睛看着,对龙渊救人手法之快捷灵敏,又佩又奇,皆因,适才那一弹指,到如今她还在惊讶,怎会将一根那远的麻绳弹断。 像这种功力,风兰曾有耳闻,但确也晓得,若练成这种“弹指神通”,非五十多年以上的纯功不可。 目今,放眼江猢,仅审一位跛丐,传曾习之,却也不见得能弹这远,力达丈外。 这龙渊年方及冠,竟具此不可思议之功力,岂非奇而又奇? 那人上吊不久,经龙渊推官过穴,已然回醒,除却脖子上绳痕宛然,喉部疼痛之外,已与常人无异。 故此他睁目一看,见自己未死,身边站着位奇丑少年,与一位美如仙女一般的少女,心里明白,这条命是被人家救的。 于是,他翻身跪倒,叩头道谢,道:“小人承二位恩人救活?”龙渊一把将那人拉起,阻他叩谢,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兄台何足挂齿,只不知何事为难,竟出此下策,若能见告,在下不才,定当薄尽绵力!”那人被拉站起,闻言心中感激无已,但看着龙渊一脸病容,一身穿着,长叹一声,道:“恩公心意,小人万分感谢,只是……唉……!”言下之意,大有不言也罢,说来徒乱人意而已之概。 风兰性子急,最不耐看人家吞吞吐吐,见状一气,嗔声道:“你这人怎么啦!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听听,就不行吗?”龙渊怕风兰之言,刺激着人家,又想寻死,忙柔声劝说道:“别急,别急,兄台先坐下休息一会,有难处不防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即便帮不上忙,代兄台想个主意,还总是可以的!” 那人见龙渊语态诚挚,依言坐在一块青石头上,望了望风兰,却对龙渊说出了一番遭遇。 原来那人姓王,名敬实,乃是个老诚的商人,在这夏图镇上,开了家粮栈,平日贩买粮食,有时将栈房,租借给别家,作存放粮米之用。 数月之前,巢湖里出了蛟龙,每日午夜,上岸杀害人畜,闹得湖滨居民,非死即逃,多不敢再呆在湖边家里,妄送性命。 这些人,多半是贫苦渔夫,朴实农人,家中虽不致贫无立锥之地,却都无多大积蓄。 这一次逃难,初时尚有钱过活,日子一久,积蓄耗光,又不敢回家,却不得不设法生活。 其中有些农人,平日与王敬实有过交易往来,深知他慷慨豪爽,乐于助人,便来与他商借粮米,立契将来加倍奉还。 王敬实见人家穷困无助,善心触动,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那知,善门难升,这消息一传出去,一干不识的农人渔夫,接踵而至,声音甘愿按此方法,借支粮食。 王敬实自己的本钱不大,存粮也极有限,只是因数代经营此业,祖传的仓房颇多,仓房里囤积着粮食,却不是他的。 第44章 不过,王敬实细一盘算,觉得这办法虽然有点冒险,却还是划算,一来可以救人,二来,日后等太平时加倍收粮,确也并不亏本。 因此之故,他便出头找一家最大的存主商量,是否也愿意作这生意。 那位存主,先时到也慷慨,不过是怕麻烦,不愿亲自料理,他嘱咐王敬实,全权办理,只要是附近灾民,愿立字据,便可以如数借出。 王敬实心中大喜,回去开了仓栈,办理手续,不到几天,便抢借一空。 谁料想,那存主别有用心,等王敬实将字据送去之时,竟不认账,硬说王敬实盗卖他的粮食,非要他如数偿还不可。 王敬实一听之下,恍如是闻晴天响雷,只惊得面无人色,皆因那数千斤粮米,别说目下在粮价上涨数倍时,便在平时,亦无此能力赔补,何况,他自己存粮,也早已借光了呢?王敬实左思右想都是绝路,与其吃官司坐牢而死,到不如自尽痛快,故此,当债主一再紧逼之下,竟然真跑到这土山上来,上吊寻死了。 风兰听罢顿时粉脸变色,一跺粉靴,嗔道:“喂,你通通告诉我,这是什么人如此没心没肝,今晚我就去杀了他,看他还问你要粮不要!”王敬实闻言一怔,心说:“这姑娘是干什么的,这什么凶,开口就要杀人,你、你能吗?”他可是真不相信,娇滴滴的风兰,真有这种杀人的胆量与本领。 龙渊见他不但老实,且还有些侠义之风,略一思索,笑着先劝风兰,道:“兰妹何须要与利欲俗人,一般见识!他既然要钱,给他点银子不就结了吗?”风兰与龙渊半月相处,不但深深了解他的为人,处处为别人着想,仁义宽厚,同时,也不免受到陶冶,稍稍改变了若干世事看法。 故此,她闻言不但未再发作,反而接口问道,“你那来这么多钱哪?”龙渊展颜一笑,道:“兰妹过去不闻我携带珠宝,做何用途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携带目的,也正是为此。”风兰忆起半月前,故意严厉追问龙渊之事,“嗤”的一笑,旋又白眼相加,不信道:“你骗鬼,我就不信你是神仙,能预先算出今天这事!”龙渊哈哈大笑,风兰佯嗔跺脚,追问道:“笑什么?笑什么?我不信就是不信。”龙渊见状,长笑更厉,气得风兰,跑过去不依,举手要打,方才令他止笑,解释道:“兰妹,我虽然不会预卜先知,却晓得江湖之上,必有甚多用钱的地方,如今王老板为救别人,反害自己,我等岂能不助……” 王敬实在一旁察颜观色,从二人语气中听出,二人均有意相助还债。 心中大喜,“噗通”跪倒,叩头道:“恩公高义,王敬实感激不尽……”龙渊忙将他扶起,颜色一整,道:“王老板,在下为你还债,可有一个条件……”王敬实会错意思,只当龙渊也像他一样,意有图利,不等龙渊说完,便即插言道:“恩公放心,王敬实决非无义之徒,恩公但能为小人解此围,他年定当加倍奉还。”龙渊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想合伙与王老板做个生意,不知王老板肯不肯答应!”风兰在一旁纳闷,不知他掏啥鬼,正想动问,却听龙渊又遭:“适才在下考虑,王老板借粮立据之法,虽然冒险,想那受惠之人,必不会忘恩耍赖,日后稍有办法,亦会加倍奉还。在下珠宝颇丰,却毫无用途,今付于你,携去大城变卖,以钱购粮,运返此处。一者可以还债,二者所剩借于灾民,一年之后,但能巢湖蛟死,地方太平,民返其业,你我岂非亦可同获薄利?” 风兰可真不懂,龙渊怎一时忽变得斤斤计较起利润来了?她想开口,却又被龙渊的眼色止住,无奈只得暂时闷在肚子里。 王敬实可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这种人,比他还傻,他一时怔视着龙渊出神,不知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龙渊心知口说无凭,便道:“王老板如已复原,请随在下往客栈一行如何?”王敬实怔怔的站起身来,点头答应,心中却还有嘀咕,猜度龙渊之言,是真是假。 不过,到底他还是止不住好奇,跟随着龙渊两人,返回镇去。 此际,天已入晚,街道上灾民处处随地坐卧,情况更加凄惨。 三人入店,龙渊即取出一个革囊,倒出一堆金子,与珠光耀目的珍宝。 王敬实一生也未见过这么多宝贝,顿时惊得怔住,好半天揉揉眼睛,认清金珠无误,方才有些信了。 龙渊数也不数,通通又装人革囊,递将过去,道:“这一些,大约能值几万银子,王老板你拿去自由运用吧!”王老板可傻了眼,那敢去接,呐呐道:“爷,这,这些可不止几百万哪,我……我……”龙渊莞尔微哂,道:“好,几百万就几百万。你拿了去,岂不可以买来更多粮食?你要晓得,这附近灾民,为数甚多,少了岂能够吃?何况,即便巢湖恶蛟,今夜即亡,百姓家业房舍,用具都已损坏,又岂能立时生产?故此,即使粮物不缺,百姓亦必缺少用器。你现将此物拿走,一方面购粮施借,另方面,亦不妨借出现金,容他们购买器具,如此,用器不缺,吃食无匮,农人始可种田,渔夫方可捕鱼,而你我方有收账取利可能啊!” 这一席话,果有道理,但王敬实忠义笃厚,仍不敢贸然受此巨金。 龙渊譬解再三,王敬实惊异稍煞,方恍悟言道:“大爷菩萨心肠,立意为一方民众,解救疾苦,那里是想图利。今既看得起我,王敬实岂能推辞!从今以后,我王敬实当本大爷心意,为大爷完此心愿,若有二心,天诛地减,五雷击顶!” 龙渊见状,心中大喜,轻拍王敬实肩背,笑道:“王兄仁厚无欺,心慈任侠,兄弟无限敬佩。实面面相告,这么做实得吾心,从今而后,但愿王兄能放手作去,只间耕耘,不问收获,义之所在,利所不计,唯须做到,妙无痕迹方好!” 王敬实诺诺以应,突然想起,尚不知龙渊姓名来历,忙即询问,龙渊乃以龙凌云三字回答,致于来历行踪,则道:“我与好友二人,漫游至此,并无一定住所行址,王兄但本无愧初衷,放手去作,小弟便不过问,将来暇时,或再前来,王兄切不可念念于怀。” 王敬实听了虽然惊奇,却知此人,已不可以常理度测,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奇丑的龙凌云,可正是奇人之奇了! 龙渊与他再谈数话,见天已不早,便送他出室。临别,王敬实方才想起,道:“小人世居此地,店名利民粮栈行,大爷明日无事,请到镇右店中,让小人作东,略申谢忱,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龙渊推却道:“兄弟明日有事,一早或即起行,作东之事请免,下次来时,再行叨扰吧。”王敬实一听,恩人不但如此信托,竟还要水酒都不扰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忍不住泪光莹眸,激动不已,但回心一想,这等奇人必有奇行,便不再坚请,立即跪倒叩别道:“恩人大德,万家生佛,奇人奇行,小人不再言谢,惟祝上天保佑恩公吧!” 说罢,也不等龙渊回答,径自爬起身来,扭头而去。 龙渊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中快慰,识人无差,知道他此去必然出尽全力,代替自己济救灾民。 风兰在一旁注视着两人行动,一语不发,对龙渊一掷数百万金,面不改色的风度,大是倾倒。皆因,世间人为争财宝,不惜流血拚命。而龙渊施善一掷数百万不说,竟连个善人的名誉,都不贪图。 似这等轻名薄利,见义勇为的豪迈风度,岂又是常人能及? 故此,风兰暗中思量,深觉这龙氏凌云,竟真是一位盖世奇人,不但只武技深奥难测,品德之高洁,世上又有谁人堪与匹敌。 过去,风兰对他的奇丑面色,所起的轻视与怜借,此际想来,却不但深觉惭愧,更还认为,他的伟大的人品,竟可爱可佩得盖过面容可借的程度数十百倍。 一刹时,风兰盯着龙渊,只觉得他,似在不断的增长涨大,充塞了她的整个芳心,也充塞了这整个房间。 她不由自主的喃喃而语,但,除却双唇的蠕动,却似发不出什么声音! 龙渊被她的如醉如痴的神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发现她那双明媚的目光中,射出来一片崇敬爱慕的柔和光辉。 这是怎么回事?龙渊忍不住出声唤道:“兰妹!”那知,兰妹语音未落,风兰陡似猛吃一惊般吓了一跳,便又陡的柔唤声:“龙哥哥!”霍的向龙渊怀中扑来! 龙渊一见,本想闪开,但风兰一扑之式,既疾又猛,煞似乳燕归巢,若不接住,誓必会让她跃上一跤!无可奈何,龙渊双臂一张,风兰一下投入他的怀内,玉臂拥抱住他的脖子,螓首却垂俯在他的胸瞠之上,只闻得娇喘急促,也不知是悲是喜? 龙渊心中可真个为难,双臂虚空张着,不知如何是好,尤其心中,理智与感情激烈交战,一时竟也不分胜负。 在理智上,龙渊一直将风兰视为虎雄的心上人,平常在虎雄的表现上,也确可证实此点。虽则,据他观察,在风兰心中,虎雄尚未能建立起巩固地位,但,不容否认的,稍假时日,若无人从中作梗,虎雄却也不难,完全占据风兰的芳心! 故此,无论是处在朋友立场,或是自居于君子地位,均应成人之美,保持不夺人之所好的风度。 何况,在龙渊心中,已然有了一位恩深以海,义重如山的云慧,爱着他而亦被他所爱着呢。但是,风兰的美貌,足以倾倒天下男人,人非草木,孰可太忘情。 第45章 龙渊日对名姝,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在浸印入他的心头,留下了深刻印象。 半月相处,虽有虎雄同行,但是感情敏锐的龙渊,却能时常觉得,风兰对他的好感,正在逐渐加深。 他了解,她对他所以会好,起始是由于可笑的好玩心理,这种心理,乃由于他的奇丑的内心所引起。 但是当风兰发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丑恶,则不禁泛起了不平的同情之意。 每当龙渊,由于穿着与外表,引起了别人的冷淡,甚或轻视,风兰更由于了解与同情,深深的为他惋惜。 惋惜的表现,外在的即是对于轻视者的责难,而内在的,将是更进一步的怜惜! 这怜借正是最重要的转扳点,因为,更进一步,便是所谓的爱了! 龙渊知道,风兰之对于他,逐渐在转变,由怜而演变成爱,这种爱的转变,在这片刻前,或许风兰自己都不晓得,她只是顺着自己情绪的自然发展,却从未用心思去体察考虑过。 但龙渊冷眼旁观,感情上却不禁有些儿沾沾自喜。 虽然,他认为,这种由怜而生的情爱,并非正常,且不足持久,但,凭他目前的这副首容,居然能令这刁蛮顽皮而又骄傲的少女垂青,岂非更令他无一思及,格外的飘飘然吗? 何况,他又非真个丑陋如斯,一旦他卸却易容之药,还我本来,风兰岂非会更加爱他,犹胜如今吗? 故此,当风兰此刻,自动的投怀送抱之际,龙渊在感情上真有些受宠若惊。 那阵阵的处子芳香……那软绵绵玲珑玉体,直刺着他的官能感觉,时时发生着某种冲动,只是,这些外感刺激,尚可遏阻,但那纯洁少女的信托爱怜与奉献,又怎能忍心予以刺伤与辜负呢? 龙渊几次忍不住,意欲合拢那悬空的双臂,但几次却又被对友之义,与对云慧之情,阻遏忍住。 最后,这时刻可能维持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龙渊终于让理智获胜,他暗自摇摇头,生像要摆脱什么似的,长叹一声,双手轻扶着风兰的香肩,缓缓推开她,故意装糊涂道:“兰妹妹,你怎么啦!” 风兰一时情感激荡,投入龙渊怀内,芳心中充满了爱悦与盼望。 那一刻,她再也不觉得龙渊丑陋,正相反,她觉得他竟有无比的美丽! 尤其,当她听到龙渊的心跳,感觉到他的体温之时,一种奇妙的温情,充塞的全身。 风兰似乎嗅到一种男人特有的气息,而更加意乱情迷,她仿佛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变得特别的软弱,她须要扶持与保护,她第一次产生了须要依属的感觉。 但,可恨的,龙渊竟然不懂?龙渊竟然在她最须要荫护之时,将她推开,而且还问出这种麻木的话来! 风兰深深觉得,自己是被屈辱了!她“嘤咛”一声,双手掩面奔出门外,留下龙渊,暗暗叹息! 她奔回自己的房间,迅速的关上房门,倒在床上啼哭,她伤心极了,也愤恨极了,像一切失恋者一般,在那一瞬间,她恨不得毁去世界,与她自己! 但,风兰是聪慧的,往昔,由于环境的优裕,有求必应,使她忽略了运用心思,此际,当挫折来临时,她的倔强的性格,迫使她用心去分析原因,并决心予以克服。 渐渐的,缴荡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卧在床上,平心静气的考虑分析。 首先,风兰第一个虑及的题目。便是自己的感情。 她想到自己生长的环境。 那里是武夷山的绝顶,风兰自记事开始,便一直住在那里。 那儿有疾劲的天风,也有冉冉的浮云,风景之清丽,视界之辽阔!堪称是天下无双。 风兰的家,便建在广大的山顶林木间,家里的人口不多,除却母亲祖母以外,便只有一位烧饭的婆婆了。 风兰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从祖母口里,知道父亲名叫树枫,在风兰不满周岁之时,便即病故。 因此,风兰成为这风氏一家的瑰宝,她母亲周氏文珍,竭尽所能的养育她,祖母武夷婆婆,更想尽方法,采撷有益身体的补品草药,增益她的健康。 稍大之后,武夷婆婆,更开始教她习武,不为别的,只为要使她自具一种适应环境的本领。 风兰倔强好胜,正是禀承承祖母的特性。武夷婆婆,当年以一剑之差,败于天下第一剑,认为是奇耻大辱,数十年苦苦钻研左剑右蓝的招式,便为要复那一剑之羞。 只是,一者孤独客行踪跪异,无固定住址,二来,生了风兰这风家唯一根苗,不能不加意护持。 但是,武夷婆婆,虽未下山,却无日不锻炼钻研,希冀孤独客再度光临武夷。 风兰耳濡目染,自然对武学发生莫大兴趣,她终日磨着祖母,传授各种武学。 她在家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事只要能够办到,无不有求必应。加以天资聪慧,美丽动人,武夷婆婆对传授爱孙的武学,更是求之不得。 为着提高她的兴趣,为着给她找来玩伴,甚或为着其他的深意,武夷婆婆,在风兰七岁之时,亲自下山,收了两个再传的徒弟。 那是她的师姐谷翠竹,与师哥郭勇,他们两人,名义上拜在风树枫门下,事实上,传艺的事情,当然由武夷婆婆,一手包办。郭勇与谷翠竹同年,都比她大三岁。风兰与师姐谷翠竹极为要好;却对师兄郭勇,不太喜欢,她觉得他太憨直,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想不通一般。 但是,谷翠竹与郭勇两人,却建立了青梅竹马的友谊,这友谊一直维持着,到目前可能更大有进展。 投来,风兰从母亲与祖母的对答口中,了解到一些事情,那是当她们发觉,郭勇与她合不拢,感觉失望的言辞。 风兰虽暗暗感激,老人们对己爱护之心,却也大大不满。她有自己的梦想,她要到江湖上闯练一番,她虽然不能肯定,自已要求的是什么人,但却直觉的认为,那人必然是与众不同。岁月在无忧无虑中消失,却也是在期待中消失,首先,师姐与师兄连襟下山,一年之后,风兰再也耐不住,向祖母提出要求,要独自下山闯练! 在她想来,这要求必会经一番软磨功夫的。因为,最大的障碍,是她还未满十七而功力火候,亦尚不足。 但,不料武夷婆婆,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除了仔细的叮咛之外,也并无任何限制与要求。 风兰因此异常兴奋,第二天一早,在母亲的悲伤中,兴高彩烈的奔入江湖。 她如同自由的小鸟,乍离开鸟笼,翩然的到处飞翔,一转眼便是半年。 这半年里,她到过许多地方,也打过不少的仗,只是奇怪的,却未曾逢到一次过份的惊险,或是过强的对手。因此,她有些怀疑,“江湖多险诈”的俗话,也建立起能应付一切的自信。 数月前,在豫西“南阳”一带,遇着虎雄,那时,正有一群,不开眼的毛贼,垂涎于她的美貌,想对她下手。 虎雄在秦中豫西,颇有威名,一般绿林道,一瞥他穿着打扮,以及随身的两柄飞虎爪,便知道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心爱弟子。 华山派名门正宗,在秦中势力雄厚,无人敢惹。任谁见了,也得让着三分。 故此那群毛贼,一见虎雄出现,未及动手,便即一哄而散。风兰见他有这等成势,少年英俊,前未曾见,不由心生好感。 而虎雄年正少艾,一睹这如花娇女,举世无双,立即倾倒在石榴裙下,相互接谈,正好虎雄也意在遨游江湖,正所谓意气相投,目的一致,便即结伴而行。 数月来,虎雄伴着她走遍河南,及半个山东,或明或暗,处处迁就,表示着真诚的爱意,若不是遇着龙渊,风兰自己明白,再过些时候,整个的芳心,可能会沉醉在虎雄的柔情之中。但,如今情势更易,她竟然糊里糊涂的舍弃了英俊潇洒的虎雄,而竟然自动的投入丑陋的龙渊怀内,是为着什么呢? 她私心衡量,龙渊与虎雄在她心上的分量,虽然龙渊的外表条件,是如此的不足,虽然龙渊从未对她表示过爱意,她却竟处处维护着他,像维护一个明知比不上人家的心头宠物一般。 她冷静的分析,对龙渊的爱念,竟完全滋生于平日的怜悯,这意念,遂渐的加重,轻悄得几乎不使她自己察觉。 但当它生熟而突然爆发出来,却也令她自己无能为事了。 当然,风兰晓得,完全基于怜悯的爱,并不稳固,但是她对于龙渊的怜悯,却并非由于他是真正的可怜。 其实,与其说可怜,无宁说是可敬与可佩,因为风兰发觉,龙渊竟真的不同于任何人,他是那么宽宏慷慨,从不向白眼相加的人们行施报复。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预留退后的余地。 但,他并不懦弱,像是那碧波千顷的湖海一样,于温顺中蕴藏着刚强! 他不傲于身具的莫测奇学,却也不为其丑而自卑。 像这种不傲不卑,虚怀处世,慷慨待人的风度品德,又有谁能差可比拟? 虎雄吗?太骄傲也太自满,从那无事生非的行为中,便不难看见他的自私。 虽然,他的品貌,堪称无匹,但只是英俊的仪表,能代表什么呢? 当然,他对于风兰的爱恋,是出自真诚的,但,自从龙渊出现,到今天晚上,虎雄的一切优点,其码在风兰的芳心上,是几乎全被湮没了! 风兰想到这里,娇弱的叹了一声,坐起身来,在黑暗中继续分析第二个问题! 第46章 这问题,是今后的行为方针,她觉得必须采取一些步骤。 若按少女的尊严与骄傲,单凭龙渊的木然与冷淡,风兰说什么都不该再去爱他! 然而感情本就是奇妙无比的东西,它没有理性,也没有退让,何况风兰生性倔强,所求必随,她不愿放弃,同时也不甘被人如此的冷落。 她想,她决心争取,那怕是争到手后,再定取舍,也不甘这般的被龙渊漠视。 风兰是一个聪敏的女孩子,她早猜到,龙渊一直将自己视为虎雄的情侣。 所以,她想,若要引起龙渊的爱火,则必须先让他了解,自己对虎雄毫无情意方可。 这一点,极为难办,须知虎雄并无太大坏处,加以外貌俊秀,对风兰一片真情,站在朋友或任何一方面,都不该太令他难堪失望! 若说真个一下子与虎雄反脸,无论如何,也非风兰之所愿。 那么,该怎么辨?才能不着痕迹的…… 风兰考虑着这一点,心下十分难决! 突然,外间传来一鼓的更声,紧接着隔壁,虎雄的房内,传来一阵轻响。 风兰奇怪他这晚为何不睡觉,抢扑往窗边,往外一瞧,正看见虎雄,捷如灵猫,自房中纵出,向店外窜去。 风兰芳心一动,赶紧提起案上的花蓝,背上宝剑,略一结扎,也晃身扑出房外,向虎雄奔去的方向追下。她的身影,方消失于黑幕之中,紧接着龙渊房内,亦飘掠出一条黑影,睹身法恍如神龙腾空,快捷飘忽,直似鬼魁,一望而知,正是龙渊。 龙渊,在他自己的房内,心灵中亦是极不平安,他的情绪,一直被风兰的态度转变所困扰。 他觉得自己该离开虎雄与风兰两人,否则必会踏入纠纷与不义之中。 他考虑多时,下定决心,在除蛟之后,即行悄然离开。 他住在虎雄的左隔壁,故此虎雄的行动,同样也惊扰了他。他知道虎雄志在蛟脑,便决心暗中随去,相机助其一臂。 但未等龙渊起身,风兰亦跟踪掠去,龙渊暗暗点头,便悄悄尾随在两人身后。 黯暗的月光下,三条黑影,在一条相距各数十丈的直线上,向巢湖方面疾掠。 不到半个时辰,当前的一条,便已先到了湖边的村落之中,那当然便是虎雄了。 虎雄本以为村落中已无人烟,那知相距颇远之时,已瞥见村中隐有灯光。 虎雄心思敏捷,一瞥灯光,便猜知燃灯的人物,并不是普通百姓。 他已打听清楚,那紫金蛟多半在夜半出现,虽然它行踪靡定,不见得便会出现在这附近,但平常百姓,何敢在这刻暴露目标? 虎雄这么一想,便猜知必有武林人借居那里。而借居目的,则更是显而易见,是为着取脑而来! 他心中一动,立即隐起身形,打量地势,悄悄的向有灯之处摸去。 后面的两人见状,亦学着他,一个个隐隐藏藏,欺近有灯之处。虎雄在前,一心想摸探别人底细,可未曾留意后面,故此一点也不晓得,风兰与龙渊也跟了来。 他摸近灯光显露之处,悄悄隐在一株高大的树上,运目打量,只见下面乃是一所渔夫之家,土培为篱,院中散落着若干渔具,房舍不大,只有一明两暗,及一个草蓬搭盖的厨房。 此际,那明间里,灯火通明,房中十来位横眉竖目的劲装大汉,正在围坐两桌席上,边吃边谈,爽笑朗语,哗哗交作,场面气氛,均十分融洽热闹。 虎雄见状,知道这些人必是黑道人物,却不知他们在高谈何事。不过,看样子总与湖中紫金蛟有关,于是便沉下心来,偷听他们的谈话。 另一边,风兰正隐在屋后房上,他与虎雄遥遥相对,中间有一层屋脊,隔挡了视线,故此,虎雄看不见她。 至于龙渊,则站在风兰后方,土墙外面,那上培高与肩齐,故此他站在墙外,一伸头便能自后窗中看入室内。 他距离最远,但由于目力特异,视黑夜亦如白昼,功力深厚,听觉锐利之极,故此比虎雄更看清听清。 此际,室内一阵轰饮,已渐渐平静下来。 虎雄隐在树上,只见中央主位上那人,站起来干咳一声,说道:“兄弟今日初临,既蒙各位款待,心下十分感激,但有数点不明,不知那位可以分析一下,让兄弟了解当前情况,也好想个主意,达成目的呢?” 那边龙渊正好面对着说话这人,只见他年约四旬,身着褐色劲装,背上斜插一对“文昌笔”,已然除了封皮,笔尖露出肩头精光闪闪,隐泛暗蓝光华。身材甚瘦,一脸精明,一望而知是个好出主意的角色。 果然,那人语音方落,下手一人,立即哈哈大笑,接口遁:“龚兄,你素称足智多谋,号称‘文昌诸葛’,有名的鬼灵精,这事儿当然少不得烦你出个主意,只是,这一遭,风云际会,黑白两道,能人汇集,听说好几个有名怪物,息影多年,这次也来趟这混水一遭,实有令人头痛,搞不好,脑分不到,自己的脑袋搬出了家,岂不冤枉煞人!” 虎雄一闻此言,暗吃一惊,想不到这里,还有许多纠缠。说话那人,虽不知是谁,但那“文昌诸葛”,虎雄却已早有耳闻。 须知,那“文昌诸葛”,姓龚名人杰,成名黑道已有廿余年,掌中一对文昌笔,精擅打穴,准、狠、捷、辣,招式诡异。人更足智多谋,狡猾异常,兼之心黑手狠,实在令人不敢招惹。 出道以来,在江南一带,独来独往,行踪飘忽,时常在黑道窟寨中歇脚,代主人出坏主意,故此狐朋狗友,对他颇是敬服。 虎雄出道有年,虽是第一次远离秦中,很多江湖中消息事故,却极丰富。故此,一听那人称呼,即知文昌诸葛,便是龚人杰绰号。 文昌诸葛龚人杰闻得那人之言微微一笑,坐将下来,道:“王兄何必长他人志气。俗语说事在人为,凭我等兄弟,众人之力,我就不信斗不过人家。”他一语未竟,坐中一人,哗然大吼,道:“对,他妈的莽飞矛就不信谁比咱强,他妈的,谁要来横里乱扰,他妈的莽飞矛,先给他妈的两枪。”此语虽然粗卑,在坐诸人,却不由因之精神大震,豪气顿发,纷纷鼓掌叫好,喧闹起来。 外面风兰,听见粗话,不禁粉面羞红。龙渊莞尔晒笑,心知说话这人,虽然粗卑了,确是个值性的豪爽汉子。虎雄可知这莽飞矛,亦是江南黑道人物,姓张名清,性虽鲁直,却有一身极好的横练硬功,加以神力惊人,丈八长矛,纯钢打就,足有百斤之重。在鄱阳湖中立寨,与“八爪乌贼”荀志海、“三叉手”陶银,并称鄱阳三霸。 室内,文昌诸葛龚人杰,等众人情绪稍定又复促问目前形势。那被称“王兄”之人,说道:“说起这话,是四月以前。四月前兄弟孤山之下,出了个大蛟,一时将兄弟,船只顶翻,还咬伤不少兄弟,兄弟无能,竟然无奈他何,只得将完好的船只,启到陆上,人员退守山中,一等那蛟出现,便用擂石木对付。双方僵持半月,那蛟想是见无机可乘,便转移阵地,四出为害。一时弄得湖中船只绝迹,无人敢来。” 虎雄在树上听得真切,闻言优悟,这人原来是孤山水寇,“浪里蛟”王占元。 王占元“咳”了一声,饮一口酒,又道:“兄弟见这蛟凶恶,在湖中乱闹,等于是与兄弟为难,如不想法除去,山上这多兄弟!岂不活活饿死。无奈之下,兄弟寻隙独驾孤舟,逃出湖来,想找些武艺高强的哥们,帮忙将恶蛟除去。” 他又“咳”了一声。说:“那知,兄弟在怀宁一带,遇着了大别山韦家兄弟,对他们一说,韦家老大,竟一口答应帮忙,只不过,阴面判官韦永成,自承力量大小,要兄弟再多邀些能人,岂料,韦永成深知紫金蛟,武林瑰宝,意图独吞,他这么直说,意在支开兄弟,好让他两人下手,孰料,他二人自不量力,双双未吞了蛟,却让蛟吞了他们!” 莽飞弟张元,静听半天,这时忍不住出声,骂了句:“活该,报应!”别人都急于知道下文,故此无人搭碴,王占元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不知是怎的,这消息竟从此传扬开了,一时传说纷纷,黑白两道不少知名之仕,都纷集向附近。兄弟得知这项消息,赶到鄱阳三霸那里,邀请三霸,兼程赶返,此地情势竟然大变?水陆两遥,先后云集不说,许多自称是名门大派的老不死,也显见踪迹。这还不说,最可气,黄山铁杖叟,竟还反客为主,午夜传柬,警告兄弟与鄱阳三霸,不得下手屠蛟。” 风兰与虎雄,对黄山铁杖叟威名,均有耳闻,深知此老,功力高绝,性情怪异,介于正邪之间。 室内诸人,像是对铁杖叟颇怀惧意,虽闻铁杖叟如此无理横行,却不敢妄加批评。 王占元扫视室内,微微一笑,道:“俗语说‘强中更有强中手’,那铁杖叟虽然厉害,却似亦有顾虑,几次深夜下湖,均似被人故意扰乱,不能达成目的,铁杖叟一气之下,立即沿湖贴出告示,详述紫金蛟用途,声称此蛟武林瑰宝,无主之物,应属于武林强者,明订七月十五日,白石山武技大会,会中较武,强者屠蛟取脑得皮,在此期前,若有人敢妄自下湖,立杀无赦!” 龙渊在外面闻得,一算日子,七月十五日正是后天。心中对铁杖叟大为不满。 皆因,那紫金蛟虽是武林人珍极的宝物,却是这巢湖附近百姓的大害,它多生一日,便多为害一日。侠义中人,即以救世济人为旨,为何不尽早设法除去,保留至今呢? 第47章 虎雄的注意力,集中在设法屠蛟取脑,他此际考虑的,也是这一问题。 风兰的兴趣,却又不同,她是想像着的石门武技大会,一定热闹,她想,后天非得去看看不可,否则,这等盛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室内诸人,可不曾察觉外面有人窃听,话题一转,开始讨论到如何应付白石山之会的事。 虎雄的目的已达,不愿再留,悄悄下树,向巢湖边上掠去。 龙渊也想离开,但见屋上的风兰,尚俯在屋上,未有行动。 便随手在椅上抓下一块土团,轻轻一弹,土团去若流星,一下打在风兰头顶屋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风兰闻声一惊,抬头四顾,瞥见墙外,龙渊凝立在月光之下,正悄悄向她招手。 风兰芳心一甜,俯卧的桥躯,猛的一弹,娇躯仍然平卧,却疾捷飘向墙外。 龙渊目睹她卖弄此一身法,曼妙轻灵,恍如仙子卧云,冉冉而降,心正暗赞,却猛见风兰秀眉一皱,娇躯突软,似是真气不凝,即将摔跌一般。 龙渊猛吃一惊,双臂一张,掠身抢近,一把方将风兰接住,耳中却突然听得房内,有人大喝:“什么人,来此窥探。”接着便听着“唰唰”几声,似已有人追出房来! 龙渊不暇多想,双脚猛顿,飘忽没入黑暗之中。 ------------------ 第十三章午夜屠蛟除一害 第十三章午夜屠蛟除一害 龙渊将风兰一把抱在怀内,耳闻室内诸人,发声追将出来,心中一惊,只当风兰自房上飘下时,被人发觉,中了暗器! 因此不敢耽搁,转身疾掠,向不远处一座树林奔去。 其实,室内一群黑道人物,王占元面对窗而坐,果然看到一片黑影,自房内投向墙外。 只是,那黑影横卧空中,根本不像人影,速度又快,倒像是一只苍鹰。 不过,小心总无过火,目下巢湖风云紧急,说不定真有人来摸他们的底儿。 故此,王占元立即开口喝问,纵身抢掠出去,可并未施放暗器。 众人虽无所见,却纷纷跟踪而出,那知,抢上土墙,纵目一瞧,却见墙外一片平原,不远出野林耸翠,却无一丝人迹。 按估计,那野林虽然密密的可以藏人,但两下相距,足有三十余丈,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凭短片刻内,藏进林去。王占元不由怀疑,老脸有些辣辣不是意思。文昌诸葛龚人杰,迅速的在园中搜索一周,率先道:“咳,各位请回来吧!来人功夫太高,这时想已走远!我兄弟还是商议正事要紧!”浪里蛟王占元心里明白,龚人杰这么说为着替他找阶下台,别人不知,心里可确信为真,心里头不由都有些胆寒。 且说龙渊,抱着风兰抢入林内,低头一看,只见风兰双目微闭,面色安详,不但无丝毫受伤痛苦表情,反倒像睡着了一般。 龙渊见状,想起风兰平时性情,这阵子大概又是故意顽皮装作,心中一动,童心大起,伸手探入风兰腋下一搔。 这一着果然灵光,只见风兰“咯咯”大笑,妙目大张,纤腰猛挺,便欲脱出龙渊怀抱。 龙渊这一来更加证实,她故意放刁顽皮,见她怕痒,那肯这般轻易放过! 双臂用力不放,左手更在风兰腋下,抓搔不止,直把个风兰笑得,樱唇大开,脆笑如风中银铃骤鸣,绵长不断。双脚乱蹬乱踢,外边的一只粉拳,更连连对着龙渊的胸膛,捶打不休。 龙渊双脚下并未停止,早已穿林而过,月光下,怀中玉人,脆笑娇态媚人,酥胸起伏,娇喘急促,阵阵处子芳香,似兰似菊,扑鼻直泌心入肺,一时间,竟把个正直的鲁男子,看得呆了! 此际风兰,已笑得上气难接下气,低声软语乞降,道:“龙……哥……哥……,你……饶……过这……遭,下次……小妹……再……也不……敢顽……皮了……”龙洲心中一荡,同时也心中一软。停手不搔,继续抱着她朝前飞奔,口中却装着生气,“哼”声说:“哼,念你初犯,尚知悔过的份上,权且饶过一次,下次再犯,看我不让你笑个痛快!” 风兰自与他相识一来,龙渊一直是言笑不苟,平日风兰虽时常向他无理取闹,龙渊却总是老老实实。 今晚,风兰潜随虎雄出来,根本不知道龙渊也跟在后面。 故此,当龙渊向她投土示意之时。风兰乍见龙渊,芳心里又惊又甜。 惊的自己竟未能觉察墙外有人;甜的却是,龙渊即|既暗暗跟着自己,可见他并非对己了无一点情意。 这起码表示,龙渊对她的安危行动,致为关心,否则,他为何要召唤自己呢? 风兰这么一想,芳心一动,身在半空,突的一软,果然龙渊怕她跌着,赶过来将她接住。 她偎在郎怀,只觉得舒适无比,索性妙目一闭,任凭他抱着,掠进林内。 那知,龙渊对她的情意,还不止此!此际,竟而主动的与她玩笑,这对于风兰来讲,岂非又是一大喜讯? 因之,风兰见状,芳心中即|既喜且甜,但却也故意凑趣装成愁眉苦面,怯生生惹人怜爱的模样,委委屈屈的答应一声“是”道:“龙哥哥,小妹下次再不敢犯啦!”龙渊见状,心头一乐,哈哈大笑,风兰说罢,觉得有趣,便再也忍不住,亦跟着“嗤嗤”脆笑起来。 二人笑作一堆,笑声划空而过,静夜中万籁俱寂,最易传音。 此际,他两人虽离开适才村屋,已有二三里地,但村屋内诸人,仍然清晰的听真。 首先莽飞矛张清,大吼一声,站起来骂道:“他妈的,什么人这么猖狂,半夜三更鬼叫鬼叫,待老子去找来打他妈的一顿,看看他妈的他还鬼叫不叫!”文昌诸葛龚人杰,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听声辩位,已知那发笑之人,功力绝世,否则,那声音变迁,决不会如此之速,莽飞矛张清,虽有一身横练蛮力,却万万追赶不上,其实,便能追上,也不见得是人家的对手。 故而见状,浓眉一皱,立即出声将张清劝住。 龙渊两人,只顾得玩笑。可未虑及其他,也未认准方向,笑声稍住,风兰首先发现,问道:“龙哥哥,你这是到那里去嘛!”龙渊闻言,霍的止步,放眼一看,果然方向弄错,正好与回店道途,背道而驰。想欲转回头,风兰却已悄声说道:龙哥哥,你看前面村子里,也有灯光透出,我们再去探探好吗?”龙渊看看天色,也不过刚过三更,一想多探几处也好,正欲举步,却听风兰又道:“你,龙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抱……”龙渊一听,一阵耳热,这才惊觉事势有点不对。 不待风兰说完,赶紧松手。风兰一语未竟,骤不及防,若不是赶快挺腰施力,差点儿被他摔在地上。 风兰芳心里可有些怪他不够体贴,白他一眼,方欲埋怨撒娇,一瞥龙渊踟躇羞惭之态,垂头不语之状,却又不由奇怪,道:“龙哥哥,你怎么啦!”她那知道,方才是龙渊一时忘形,才与她玩笑,抱持这远,此际,回过神来不仅深悔失态之礼,同时在他心中,也正深深自责,愧对云慧姐姐,以及惹上了个祸胎! 须知,龙渊对云慧钟情,早已刻骨入髓,矢志非她莫娶。虽然风兰丽质天生,纯真可爱,却终不能代替他心中云慧位置。 自从发觉风兰移情向他,龙渊便决心在巢湖事了之后,辞别独行。 那知,尚未过两个更次,决心不但忘记了不说,更还等如是主动的向风兰表示了好感,这,岂不等于是自搬砖头自压脚吗? 龙渊如此一想,又岂能不深自责己呢? 故此,一闻风兰之言,心中风车般一转,正色对风兰道歉说道:“兰妹妹,适才小兄一时忘形,诸多失礼冒犯,想来心实愧煞,望兰妹妹原谅一遭,下次决不再犯!”他这意思,是表明刚才乃一时糊涂,以后决不敢再糊涂。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风兰聪慧之极,那能不懂,闻言心头一凉,暗中气道:“我风兰那点不好,你这么看不起人?我女孩儿身体,清清白白,可是能随便糊涂得的!”不过,风兰外表可也装糊涂,她故意“嗤”声一笑,舒玉臂挽住龙渊右臂,柔声儿说着:“龙哥哥,看你真酸的可以,什么‘失礼冒犯’的,我不懂,你叫我原谅什么呢!”龙渊右臂,被她勾在怀内,肘间触着风兰酥胸,软绵绵,如触电极,可是抽不回来,又不便用强,一听这话,心里头更暗中叫苦不迭! 皆因,风兰之言,表示着两个意思,其一表示她情窦未开,天真未鉴,不晓得什么是男女之防,认为开个玩笑,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二个意义,可不太妙,因为那表示,风兰已有意以身相许,此身自然已属于君,如此则拥抱玩笑,正是两情洽欢的表现,又何必斤斤计较失礼冒犯? 但,以风兰过去的言行,目前的行动而论,则风兰分明是有意替自己制造亲热机会,她外表上装作糊涂不懂,内心怕不早备下情网圈套,等待着自己陷落? 龙渊这一想明白,顿时吓了一跳,心知如不早些抽身,将来怕不要弄个灰头土脸,落得个不义的骂名? 只是,此等事不同于舞剑比掌。可以挑明了横劈直砍,若一个处置不当,凭风兰那付倔强顽皮的性情,还不定出什么花样呢! 这意念,写来甚长,其实在龙渊心中,均不过一闪而过,并未耽搁多大时刻。 他一想不对,便赶紧采取措施,道:“兰妹妹,咱们快去那村中探探,就赶紧回去吧! 第48章 否则等一会虎兄先回,找不到你,又发急了!”说着,也不等风兰回答,率先朝前掠去。 风兰闻言,心里暗“哼”一声,忖道:“你别老拿话点我,弄急了我干脆和虎雄绝交,看你还有何说!”想着,早一把拉住龙渊右手,随着他向前飞驰! 二人手拉手,一掠五六丈,眨眨眼已至村前。龙渊纵目一瞧,那村落建筑得比较好些,村内房舍约有二十余家,外边尚有一道木栅,将全村围住。 龙渊两人,方待越栅踏入。 那知,村内所居之人,早已听见他俩的笑声,注意上了。 故此,当两人奔到村前,尚未超栅,突由栅内,飞快的迎出两条人影,前面一人,更已发话喝道:“何方朋友,深夜驾临,贫道衡山浮沙子在此迎候!”龙渊心知行藏已露,干脆停步不进,伫立以待。 那两人一掠数丈,停身在两人身前一丈之处,对龙渊风兰打量一阵,乃瞥见风兰右手所提花蓝,敞声哈哈一笑,道:“请问姑娘可是来自武夷,但不知武夷婆婆,与姑娘怎的称呼?” 风兰先闻得那人自报姓名,便觉得耳热,闻言一看,只见那人年约六旬,一身灰布道袍,长及膝头,云履白衬,身背单剑,面圆多肉,额下黑髯又长又浓,一双电目,精光四射,分明内力十分深厚。 心中一动,脆笑一声反口问道:“你可是老道叔叔吗?我是兰儿哇,老道叔叔不认得我了吗?”那老道闻言,仰天哈哈朗笑,道:“兰儿嘛,要不是婆婆的花蓝,老道叔叔可真不敢认了。黄毛丫头十八变,这话真是不假,兰儿,你不看你现在长多大了啊!”风兰“啐”了一口,一掠欺进,伸手便拉那老道的黑髯。同时,口中还嚷道:“老道叔叔,你还是一样老没正经,看兰儿不拉下你的假胡子来!”龙渊一皱眉头,暗暗好笑,这一老一少,真叫做棋逢对手,一般的顽皮好耍!却见那老道,“哈”“咳”了两声,挫身挫腰,转到风兰背后,伸手反抓住风兰的后飘长发,边抓口中也嚷嚷着,说:“好丫头,你要拉老道叔叔的胡子,老道叔叔也得拉拉你的小辫子尾巴,看谁……啊,啊,小辫子呢!” 原来,那老道转到风兰背后,看清风兰根本就没梳辫子,方才这般说法。 风兰一把抓空,眼前失去老道身影,知他已转到自己背后,不等他手爪伸到,扭头一摆,“唰”的一声,将长发摔到前面,脚下“倒踏莲步”,大转身“五凤朝阳”,“呼”的一下,左掌电般伸出,向老道胸前黑髯抓去。 这一串动作,轻灵快捷,姿态曼妙,龙渊看了暗暗点头称赞,老道却大吃一惊。 皆因,那摔发转身探掌,虽极平常,但难得的不但如电闪,更且劲风呼呼,凌厉至极。 若内功没有相当火候,真力何能运用得如此纯熟?竟达发上梢后! 故此,那老道不等风兰纤掌迈近,跺脚后退一丈,双手在胸前一阵乱摇道:“慢来,慢来,多年不见,小兰儿不但只长大成人,一身功夫,怕不也得了婆婆真传,老道叔叔自承已年老力衰,再闹下去,怕不要被你拉光胡须吗?” 风兰“嗤”的一笑,瞟了龙渊一眼,转对老道说道:“老道叔叔,你不在衡山享福,到这儿做什么啊!”老道顺风兰目光,对龙渊一看,见龙渊面容虽丑,却生具一付百年难遇的上好练武骨格。 只是,凭他那一付老眼,却又察看不出,龙渊曾练过武功,若不是适才在暗处,窥见他的身法奇高,简直就以为,他是个落魄的游方学子。 一时,心中惊疑,拿不准龙渊,到底有多少份量。 闻言,先不作答,反而问道:“这位秀才,即|既与你兰儿同来,想必也是会‘三下子’的人。兰儿怎不为老道叔叔介绍介绍哇?”别人都说“二下子”这老道偏多加了“一下子”。 龙渊庄重沉稳,暗中好笑,却不显出。风兰顽皮,早已笑弯纤腰,好半晌才忍住,指着龙渊,说:“他,岂止会三下子,本领可大着呢!”说着,对龙渊招招手,说:“龙哥哥,我为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我的老道叔叔,江湖中顶顶有名的大侠客,衡山派长者之一,人称笑面黑髯浮沙子,……”笑面黑髯闻言,嚷嚷道:“得,得,我的好侄女,别给老道叔叔高帽子戴啦!”风兰脆声一笑,又道:“这位是我龙哥哥,姓龙名凌云,以后老道叔叔可得多多照顾,他也是刚出道呢!”浮沙子伸指划脸,羞她道:“好丫头,真不害躁,龙哥哥就龙哥哥,还什么你的我的,难道还怕我老道叔叔,抢你的龙哥哥不成!”龙渊面对这一老一少,少的是百无忌禁,当着外人面前,叫唤得那么好听亲热,老的是故意调侃,刻意玩笑,顿时羞得红了脖了,赶紧上前见礼,垂头不语。 只是,龙渊心头确也甜蜜蜜的,深深被风兰的柔情感动。皆因,若非风兰已有决心,深中了爱苗,则无论她多么天真,也不会对外人说出这种话来。 风兰听了浮沙子调侃,玉颊上微泛羞红,偷眼瞥见龙渊的尴尬模样,却又“嗤”的一笑,乱以他语,道:“老道叔叔,那位是谁啊?”浮沙子“呵”两声,拍拍自己后脑袋,点手招过与他同来的青年,道:“兰侄女,这小子是老道叔叔的徒弟,名叫焦仁,虽然大你几岁,功夫可不如你,不过,你以后还得委屈委屈,尊他声师兄才对呢!” 风兰瞥了焦仁一眼,只见他身躯高大,虎臂熊腰,浓眉环眼,一身密扣劲装,更显得十分雄壮。 遂福了一根,唤声“师兄”,又与龙渊介绍。 那焦仁早在一边看了半天,心里对龙渊可瞧不起,纳闷为何这美若天仙的娇艳师妹,会喜欢这么个又丑又弱的小子! 焦仁淡淡对龙渊抱了抱拳,算是见过,却对他师父浮沙子放开洪钟也似的喉咙,道:“师父,师妹远来,您老人家怎的也不让师妹进去坐坐哇!”浮沙子“叭”的一声,打了自己后脑一下,嚷道:“你看你这个糊涂劲儿,还不如傻小子聪明哪。唉!兰侄女可别见怪,老道叔叔愈老愈不中用了,快里请,快里请!”说着,举手让客,逗得风兰与龙渊两人,想笑又不便笑,不笑又忍不住。 浮沙子见他认真,可又哈哈笑了,边笑边道:“好小子,倒蛮知礼数的,难得难得。”焦仁暗“哼”一声,心里头直骂龙渊酸腐,也不理他,径自大踏步跟在他师父身后。 龙渊走在最后,四人翩然入村,只见村头上一所房舍,土墙半倒,室内明间,灯火通明,正有几位道人,围坐一起,似在商议什么事。 四人鱼贯而入,浮沙子哈哈笑着,一一介绍。 龙渊与风兰上前一一见礼,只见正中为首一名,相貌其古,鹤发白须,面如重刺,一望而知,功力精深。正是众人之长,衡山派首席长老——“三阳剑浮云子”。 另外两人,一名“浮风子”,一名“浮士子”,均是浮沙子师弟,皆已年逾六旬。 那“浮风子”右袖虚悬,似无手臂。“浮士子”左耳听不见。想是被人削去。 他两人,一般的面色冰冷,见龙渊两人对他们行礼,淡淡的客气一句,便不多言。 龙渊心知他两人早年可能遭遇到什么挫折,养成了自卑偏激个性,不但不以为意,反暗暗代两人惋惜。 风兰性傲好胜,那受得了,刹时面色便阴了下来。 浮云子位列衡山派长老首席,为掌门人浮尘子的师兄,不但剑术精绝,阅历见识也无不高人一等。 此际,他一见风兰模样,已知是怎么回事,忙即哈哈一笑,道:“兰姑娘与龙少爷勿多礼,说起来浮沙师弟,与令先尊交称莫逆,可都不是外人,贫道卖个老,也称你一声侄女如何?” 风兰与龙渊就坐,焦仁上香茗,退立在浮沙子背后站着,心里可满不是滋味。 皆因,别人都坐,就他一人,不但不能坐,还得当奉茶小厮,岂能令他服气。 风兰心里有气,故意吃茶不理,浮云子又是放声一笑,道:“贤侄女年纪轻轻,令祖母便放心让侄女独自下山,可见贤侄女必已得令祖母绝世真传,诚然可喜可贺,此次远临巢湖,可亦是为了紫金蛟吗?” 他这一讲,果然令风兰心里舒服了不少,闻言笑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侄女愧不敢当,这次侄女路过此地,途中传言纷纷,一时好奇,与龙哥哥赶来瞧瞧热闹,老前辈与老道叔叔想已来此多日,不知可能让侄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浮沙子十分喜欢风兰,闻言哈哈大笑,道:“兰侄女,让老道叔叔告诉你吧……”’浮风子与浮士子,闻言同时一皱眉头,齐齐白向浮云子看去。但见浮云子对他俩微微摇头,示意无妨,两人无奈何,却一同起身告退出去。 风兰见状,芳心颇气,正想告辞回去,浮沙子哈哈一笑,道:“老大,我老道与兰侄女久别重逢,还有几箱子话好说,这里没你的事,我看你还是也去睡吧!”浮云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好,好,贤侄女我失陪了。”风兰与龙渊起身相送,等浮云子出去,浮沙子命焦仁送来点冷盘酒菜,让两人随意食用,他自己执壶在手,自斟自饮,一连灌下五杯,用袍袖一抹唇边酒渍,道:“唉!说来话可长啦!兰侄女你知道我老道叔叔,素来爱玩爱耍,不拘小节,但这一次,可实在不好耍了。” 龙渊对浮沙子相知不深,但见微知著,却晓得他的为人,必定十分豁达。 此际闻他叹息,满呈淡忧,不由十分纳闷,弄不清怎的事态会如此严重。 第49章 风兰可不曾在意,见他老是饮酒,便催促道:“老道叔叔到底是啥啥事,你快说嘛!”浮沙子皱眉注视她片刻,破颜而笑,道:“侄女还是老脾气,想起从前,你那时梳着两双小辫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真……”风兰听他老不说正经,樱唇一呶。浮沙子见状,忙改口道:“好啦!别发脾气,老道叔叔怕你,马上就说……”风兰“扑哧”一笑,得意的流盼龙渊一眼,却听浮沙子继续说道:“这巢湖紫金蛟,据说是武林人人欲得的宝物。蛟脑功能洗毛伐髓,蛟皮可制宝衣,剑韧不伤,最宝贵的,还有许多髓珠,能治百毒。因此,这消息一经传出,武林黑白两道的贪欲之徒,都纷纷赶来此地,连几个轻不出世的魔头,也动了贪头。” 这情形风兰在前面村中,已然听到,故此不以为奇,只是芳心中尚存有几个疑团,遂提出来问道:“老道叔叔,那铁杖叟是什么人呀?”浮沙子摇头叹了一气,道:“说起铁杖叟来,人介正邪之间,很少为恶,常年隐居黄山始信峰顶,练他的铁杖头功。数月前,也不知他怎的晓得的消息,悄悄下山想独吞紫金蛟宝,那知几次下湖,均被人暗中阻扰,一怒之下,铁杖叟索性传遍天下,详述蛟宝功效,写明本月十五日,在白石山比武较艺,胜者下湖取蛟,他人不得搅阻,另一方面,他悄悄的约好几个著名的凶魔,暗下决心,准备联手在白石山上,大逞凶威,先镇住天下武林,再一同下手取宝。 龙渊闻言,心中对铁杖叟更是不满。 浮沙子浮一大白,又道:“黑道人物,多是些贪得之徒,自不肯轻易放弃急夺蛟宝,侠义门中,即使不愿贪得,却不能让这宝贝,落在黑道凶人手内。”风兰奇道:“为什么啊?”浮沙子笑道:“这道理可真简单,若蛟宝落在凶人手中,岂不等如是助长了他的凶焰?自后,万一无人能够治地,天下武林生灵,岂不都要遭殃了吗?”风兰“啊’了一声,龙渊却凛然而惊,想道:“老道叔叔这话真对,怎么我以前没想到?”这一来,龙渊不由深深敬佩浮沙子见识阅历,同时也暗自决定,不让那紫金蛟落人恶人之手。 三人又闲谈几句。龙渊正想告辞,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之声。 此际,夜静更深,万籁俱寂,这一阵霍来的惨呼之声,令人听来,分外的耸人毛发! 尤其风兰,只吓得面色骤白,一伸手拘住龙渊,道:“龙哥哥,这是什么声音,这么怕人?”龙渊倏然站起,剑眉一挑,道:“可能是有人被害,兰妹妹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浮沙子闻声亦是愕然,他一见龙渊这般说法,哈哈长笑一声,推杯而起,遭:“龙少侠侠义肝胆,令人佩服,我老道与你同去一探,看看是那个魔头,又在湖边下手害人!”风兰适是被那阵的声音惊了,这时定下神来,侠胆立壮,才接口道:“要去大家同去,走!”“走”字音落,已当先出房去,龙渊与浮沙子一同起步,一走正门,一穿前窗,在院中微一停顿,齐齐施展轻功,向风兰追去。 一霎时,三人并排掠至发声之处,龙渊目光锐利,只见那地方正是湖边。 湖边,有一条小舟,小舟旁卧着四五个一动不动的人,似已气绝! 风兰抢前探视,只见五人一般的胆破肠流,五脏散落遍地。“哎啊”一声惊叫,纤手掩面,转身不敢再看。 龙渊头皮发麻,心中不由自主,对行凶人大起反感。 浮沙子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微一辨识,便认出五人正是巢湖孤山寨寨主浪里蛟王占元、鄱阳狂霸八爪乌贼荀志海、三叉手陶银、及赣江双鲤兄弟,但此五人,虽属绿林黑道人物,生平为恶极多,却也不致该如此惨死! 因之,这位惯于嬉笑的老顽童,却再也笑不出来,他“咳”了一声,愤愤自言自语道;“魔崽子可恶可恨,我老道非碰碰你不可!”风兰惧意已消,侠胆复炽,接口道:“好,老道叔叔,后儿十五,兰儿算上一份,斗斗他什么铁杖竹杖。”浮沙子豪性又发,哈哈大笑,大姆指一竖道:“行,女娃儿有种,不愧婆婆传人!”龙渊不声不响,在附近找了个干净草地,俯身躬腰,双手运集丹铁神功,虚空连挖,不多时,挖了个大坑。 浮沙子与风兰一齐瞥见,各皆又惊又佩,尤其浮沙子,第一次见龙渊施展功力,凭他见识,竟非但见所未见,却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时愕然呆住,竟忘了上前帮忙。“风兰倒是有意相助,但都怕沾那惨死五人,妙目一转,见龙渊已有开始埋人,便即掠身找来一方匾长大石。 龙渊将尸体一一平放坑内,双掌运劲,用土埋上,堆如一坟,单手接过石头,在坟前一插,三尺巨石,入土半截,用掌在石面一阵擦磨,石粉散落一地,石面顿时光滑如镜。 他这时才注意到浮沙子忘神之态,脸上暗地一热,道:“后辈班门弄斧,老前辈千万勿怪,敬请老前辈连指一挥如何?”浮沙子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暗暗叫声“惭愧”,哈哈长笑,以饰羞颜,道:“一客不烦二主,少侠何须过谦。”龙渊不知他自忖无此腐石之功,信以为实,恭敬应命,回告不识众人。 浮沙子心中暗叹,这小子貌虽不扬,一身绝俗功力,却尤难虚怀诚挚,看来今日天下,魔道虽猖,此人却正似运应而生,遂一一报出诸人姓名。 只见龙渊,手挥指划,如锥划沙,浮沙子说完,他也在碑上写就,但见那字迹龙飞凤舞,铁划银钩,最难得字字腐石五分,获胜斤削斧铿,由之可见,龙渊之功力文事,精深超俗,确非普通可比。 龙渊写毕,一看天色不早,立向浮沙子告辞。 浮沙子坚留不住,相约后日白石山再见,两人答应,一揖别去。 风兰与龙渊回到店中,虎雄早已回来,正在窗下坐候,他见两人并肩而入,心中微怒,但转念想及利害,强自忍下,装出笑脸,招呼道:“龙兄与兰妹到何处去啦?可发现紫金蛟出没之处吗?” 龙渊想起风兰对他的纠缠示意,心头暗愧,深觉对这位好友不起,连忙抢先将经过情形,及所见所闻道出,反问虎雄,可探得什么消息? 虎雄跑了一夜,所知还不如龙渊的多,因见他述及铁杖叟湖滨杀人时,愤慨之态,灵机触动,作色道:“想不到自今江湖,凶残魔头竟又出动,若紫金蛟落入其手,江湖中日后其有宁日,我等身在侠门,倒不能不早为之计呢!” 龙渊素来不怀机心,见他说的诚挚,态度激昂,不禁信以为实,问道:“虎兄之言有理,但不知有何高见?”虎雄双眉轩动,略一沉吟,方说:“以小弟愚见,若不先设法将紫金蛟除去,十五白石山中,必有一番热烈火拼,即便结果道长魔消,侠门中人,亦必伤亡惨重,得不赏失。”风兰性急,忆起湖畔惨案,犹有余悸在心,忍不住促问:“这该怎么办哪?”虎雄目视龙渊,见他亦颇焦急,暗自得意,妙计将售,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继道:“以小弟愚见,若合我等三人之力,在期前偷入湖中,斩杀了紫金蛟,则白石山比武目标自然消失,天下群雄,见无可争,必不致再起冲突,如此,则不但保守了武林正气,更将一场大劫,消去无形,岂非是一件大功德吗?” 龙渊风兰闻言,均未深思,各皆大喜赞同,虎雄睹状,双目掠过一丝得意之色,接着道:“龙兄与兰妹既然赞成,事不宜迟,明夜便须下手,故此今日必尽一天之力,赶到巢湖对岸不可,因据小弟探得,紫金蛟巢穴,乃在姥山,平日这恶蛟虽然出现近岸,却均是一沾即走。” 龙渊两人齐声应好,正准备各自归房,收拾行李。虎雄却蓦地哎啊一声,跳起来道:“龙兄且住,小弟糊涂,曾一时忘却那紫金蛟皮坚逾钢,必须有前古神兵利器,不足制它死命,这……” 龙渊还当何事,闻言先是一惊,旋即一笑,道:“虎兄放心,小弟倒有一锋利宝剑,想来尚可一用。”说着,自长衫里取出丹血宝剑,递将过去。 虎雄接过一看,剑鞘奇古,全剑长只二尺有余,信手一拍,一阵龙吟,剑方出鞘三寸,已感觉出红光耀目难睁,寒气冷锋迫人,心中暗骇且羡,知是前古奇珍。 风兰被剑光一映,“哗”然娇呼叫好,赴前抢过抽出,玉腕轻震,霎时间龙吟凤鸣,剑尖锋芒,暴射半尺,满室通红,桌上油灯,顿时黯淡下去。 风兰脆笑颜开,方赞“好剑”,骤觉剑身自震,鸣声大作,几乎把执不住。 风兰一惊,连忙收剑入鞘,此剑日久年深,已有灵性,这一声鸣震,不是择主,便是示警,忙还于龙渊,道:“龙哥哥,这宝剑果是奇宝,竟具灵性。过去听奶奶说,灵剑能自择主,现在看来,确实只有你配使用它呢?” 虎雄见风兰夸赞龙渊,一反往日刁蛮顽皮,满面敬佩真诚之态,不由心中微酸,暗“哼”一声,却接口道:“龙兄剑刃不凡,有此一剑,紫金蛟死期已至,虽闻蛟皮至宝,明晚龙兄下手之时,尚请剑下留情,勿使皮坏了方好。” 龙渊点头笑诺,出门回房,心中却暗自决定:斩蛟之后,将蛟皮送给虎雄。 三人一夜未睡,各在房中,盘坐运功,去除倦意,不多时天色大亮,龙渊命店家送来早餐,算清房钱,上马起程。 三人顺道绕湖而行,中午时分,便在“高林桥”地方落店。 这高林桥,乃是一座小镇,与巢湖中的姥山,岸边的白石山,成三脚鼎立之势。 第50章 虎雄打听清楚,心知白石山明日便举行比武大会,今晚武林知名之辈,必多云集,落日后去白石山,晚上行动,极易被人察觉,万一不巧,斩蛟不成,反会先惹出乱子来! 因此,他主张在此落店,一来行动比较自由,二来更多可养息一下精神,好准备晚上斩蛟搏斗。 晚上,虎雄唤来店家,吩咐他好生照管行李马匹。声言自己三人,要往白石山去,三五天内,不定那天回来。 店家见虎雄俊秀滞洒,英气迫人,晓得是武林后起俊秀,此去白石山,少不得也是参加比武之会,忙躬身应承,心中可不由替他担心。 初夏时发,三人结束停当,风兰虎雄,一律劲装短打背插兵刃,龙渊仍是葛布长衫,只背上多背了一些干粮。 正准备起行,天边忽闻隆隆雷声,接着霖霖细雨,自空泻落。 风兰秀眉紧皱,暗怨天公故意捣乱。虎雄却喜形于色,认为是天助我也。 皆因,平常夜间,湖边多有魔头潜伏,阻挠入湖之人,如今骤雨霍降,一者可令人视线不能及远,二者或致令魔头大意,根本就放弃出巡。 这岂非天意相助?虎雄赶紧催促上路。龙渊见风兰愁眉苦脸的神色,心知她是怕衣衫淋湿,湿衣贴身不雅,便取出身畔盛放避水宝珠的小囊,递与她道:“兰妹妹,你将这囊挂在胸前,自有妙用,现在我们走吧!” 风兰不知囊内何物,但此际对龙渊极为信服,闻言也不多问,果将它扣挂胸前。 虎雄早已不耐,说声:“走吧!”当先穿窗掠出,奔向湖滨。 湖滨风雨,吹打更急,天幕漆黑,极目不及五丈。岸边渔舟,横弃陆地,多半均已破损,不堪使用。 龙渊双目被鲸珠液体洗过,不受暗夜限制,略一搜索,自破舟群中,找出一条较好的小舟,两手抓住舟弦,暗施神功,轻飘飘将船提入湖中。 风兰自挂上小囊,一路行来,只觉得周身二尺之内,风雨不进,发肤衣衫,根本未湿,心知这囊内是件辟水宝贝,反观龙渊,与虎雄一般,长衫头巾,湿水淋淋,不由她不暗暗感激情郎,舍己为人,体贴温柔。 虎雄拔了四双木浆,当先入船,龙渊等风兰也上船坐好,双手抵住船头,猛一施劲,小舟破浪,似箭退入湖中,龙渊身轻一掠已落入小船中央。 虎雄冷眼旁视,心中暗惊龙渊的一身功力,也怀疑他那里来这多异宝,同时,瞥见风兰对龙渊关切神色,心不由更恨更嫉,只是,他可不表现出来,赞叹一声,递上两双木浆。 龙渊久居海上,水性驶船,均极拿手,找过桨来,坐在中央,轻一划动,船如飞矢,继续向湖中姥山驶去。 虎雄在后梢也帮着划,手下可不曾用力,皆因他心存异志,欲省下力气来,斩蛟取脑,得珠剥皮。 风兰坐在前面,一面凝目注视着前途方向,一面尽量靠近龙渊。 她是见龙渊沐在雨中,淋个透湿,而心存怜惜,但当着虎雄,她却也不能太着痕迹。 皆因,她素知虎雄对她的心意,也知虎雄嫉心颇浓,目下,她虽已属意龙渊,却也不愿作得过火,致伤了虎雄之心。 姥山与孤山对峙湖中,却较孤山为小,山顶本有一庙,却已荒废多年。 三人登岸,龙渊将小船搬上山坡,方议探蛟穴何处?陡然风雷大作,细雨加疾。 龙渊目清耳灵,早闻后山脊对面,传来湖水泛涌之声。 他急忙告知二人,虎雄反臂亮出兵刃,当先沿山边奔掠,风兰亦出长剑,右蓝左剑,跟踪疾进。 龙渊方欲追下,霍见山顶似有人影一晃,心中一动,施展出飞龙九式,轻身身法,转扑山顶。这飞龙九式,实乃罕世轻功之最,这一施开,身形如龙,蹑虚腾行,快如流星奔电,霎眼即达山巅。 但那知,山巅上破庙贮立,雨苦风凄,别说无人,便连活物也未找着。 龙渊心中纳闷,正欲细搜,陡又闻山下“哗哗”水声暴起,虎雄长啸颇厉。 不便耽搁,龙渊晃身扑下山峦,身在树巅,目光到处,正瞥见山脚下,虎雄双爪,风兰剑蓝,皆舞得风雨不透,与一条金光闪闪的巨蛟,斗在一起。 那巨蛟,身长数丈,长尾似鞭,巨头如锥,大口怒张,口中两排剑齿,森森泛白,却是又细又尖。而两双碗大巨眼,金光暴射,如两双孔明风雨灯笼,开瞌间射出尺余锐光,十分骇人。 此际,那巨蛟四肢踞地,一条长尾前扫后打,风声呜呜,石飞树折,巨蛟左咬右噬,“喀喀”有声,声震耳鼓,只逼得风兰虎雄,霍进霍退,却也奈何它不得。 皆因,那蛟周身果然是刀枪不入,虎爪长剑,砍抓在他的身上,不但难伤分毫,更且反震力直震得两人手腕酸麻! 龙渊掠至,正欲抽剑加入战圈,虎雄风兰见久战无功,陡的齐声而叱。 好虎雄,飘忽抢进,双手飞虎爪,暴击紫金蛟额,爪到中途,霍的收劲挫腕,双爪一翻,亮出爪心,两大姆指,齐扣爪柄机扭,“喀喀”两声轻响,爪心中央,立射出数十支牛毛细针,万蜂归巢,齐射向恶蛟双睛。 俏风兰同时发动,乘着蛟张唇咬来之势,挫身后退,自在空中,右手花篮,骤的一拧,“唰唰唰”轻锐鸣啸,蓝边玫瑰,连贯而出,直向蛟口投去。 这两处,可说都是要害,若以常理推断,只要中上,恶蛟再凶,却也禁受不起。 那知,龙渊在一旁,一声好字,尚未叫出口来,却陡的大吃一惊。 皆因,那蛟看似体巨笨拙,却不料反应灵敏之极,虎雄的虎爪飞针,距离它双眼三尺暴射,紫金蛟两眼轻阖,紫金眼眶垂处,飞针霍弹,转向骤射虎雄。 同时间十数朵飞花,鱼贯投入蛟口,紫金蛟大嘴一闭,双目再睁,“喀登”“喀登”,竟瞧着目瞪口呆的风兰,津津有味的嚼吃起来。 虎雄身悬空中,那防到飞针竟这快倒飞回来,大惊之下,再想变式藏闪,已然是时不我予了。 龙渊风状,怎能不惊?堪堪在虎雄危及一发,便要伤在他自己飞针之下。龙渊霍然清啸,晃身一扑六丈,快似电光火石抢至虎雄身畔,身为落地,右掌陡推,单撞掌,“呼”的一声,将数十百根牛毛细针,悉数劈空击飞二丈。 虎雄死里逃生,早惊了一身冷汗,晃身点足,撤退三丈,一换气,厉啸一声,正欲抢近再攻,却见龙渊已然抽出了丹血宝剑。 龙渊宝剑出鞘,刹时间红光彻照三丈,剑身抖颤,鸣若龙吟。 龙渊口中招呼:“兰妹且请暂退!”身躯微闪前挪,让过巨蛟长尾扫来的一鞭,双手齐施,左手飞快的顺蛟去势一抓,将尾尖抓住,右手丹血宝剑一挥,剑芒红信吐焰,剑风刺空,丝声作响,红光到处,二丈许的尾尖,已自硬被砍断。 但巨蛟那一扫之力,何止万千,去势何等劲疾,龙渊虽早已运集起丹铁神功,拿椿定身,仍不由被带得全身随去势凌空飞起,二丈外方始疾使千斤堕法,翻下地来。 那金蛟一闻丹血宝剑出鞘声,已生怯退之意,但龙渊发动太快,才一举手,便将它尾尖斩下。 那尾尖虽非致命要害,却等如是紫金蛟的兵刃一般,这一被斩,不但骨肉连心,痛入肺腑,却等如夺却了他的兵刃。 紫金蛟怯痛之下,似是自知不敌,霍然巨口一张,发出一声雷鸣也似的厉啸,四足齐划,疾如飘风般向湖中退去。风兰虎雄骤闻金蛟历啸,惊心动魄,不由自主掩耳疾退,龙渊呆了一呆,陡然一声长啸,脚顿处,人化天龙行空,掌中剑龙吟相和,在空中剑身合一,堪堪追及,陡地身形一顿,式化飞龙回空,身躯在空中划一半孤,投向金蛟前方。 掌中剑,就在他化式回旋之际,丹铁神功霍凝剑上,以气驭剑,剑演丹心屠龙十九式——“毒龙探爪”,丹血剑精芒霍炽,脱手向紫金蛟脑上射下。 这一下若被射中,必然是蛟死脑坏,虎雄醉心食脑伐髓换骨,见状心中大急,情急下,大声疾呼道:“龙兄手下留情,勿坏蛟脑”。 龙渊功力深绝,已达以意运气,意转气随之境,闻言心意一动,气转到随,堪堪剑芒距离紫金蛟头顶不及一寸之际,霍的转刺为削,“唰”的一声,将蛟皮划破一道五寸血糟。 那蛟连番受创,恶性爆发,大吼一声,若似雷鸣震耳,巨体一让,蛟头张啄,向宝剑咬去。 龙渊大喜,心忖,这真该是你气数已尽。右掌传运出十成丹铁功劲,但见那丹血剑,似自具灵性一般,剑芒一敛,在空中兜个小圈,霍向蛟口中电闪投去。 那宝剑穿射疾快,紫金蛟利齿猛围,竟未能及时将剑咬住只见它空然跃高达二丈。 叭啦一声,落在原地,直震得地动山摇,巨躯连翻带滚,直滚出十数丈远,方才四足一阵乱登,腹天背下而死。 龙渊在恶蛟跃起之前,只当它要咬自己,着实吃了惊,右掌一放一划,“苍龙入海”式急泻落地,倒窜三丈,正恰落在了风兰身畔。 风兰一直又紧张又担心,妙目圆睁,一个劲的盯着龙渊,准备着危急时好打接应。 后睹龙渊以气运剑,功力深如仙佛中人,芳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敬是疑,忐忑跳动不已。 等龙渊落在她的身畔,风兰刹时间,如中疯魔,剑蓝一丢,玉手疾抓住龙渊的左边膀子,又跳又叫,一时连她自己,也不知是闹什么? 虎雄全神灌注在紫金蛟上,心无旁骛,根本未在意这边。 第51章 龙渊被风兰这么一来,心中既感她为己胜利,喜极忘形之情,又觉得愧对良友,让虎雄看见不好意思,一时间正觉拒又不是受亦不当之际,突闻得山峦近处林内,传来声极其轻微的哼声。 龙渊心头一跳,心忖不知是何人竟具如此身手,跟从前来,意动间,身形倏然而起,向发声处扑去。 龙渊身形,不为不快,那知扑至该地,闪目处,虫声卿卿,竟无半点人影。 方待细搜,紫金蛟已然死去,虎雄也已发话喊他。 龙渊心头疑惑是否听错,倏忽掠回,只听虎雄道:“龙兄,你速将宝剑取出,咱们快剥皮取脑如何?”龙渊儿他情急之状,忙即答应,转到蛟头前面,双手扳住上下蛟唇,奋起神力,一下将蛟唇扳开,道:“兰妹妹,快拿你剑来撑住。”风兰依言用剑撑住,不使蛟口阖死,龙渊放手,顺势运功一吸,红光一闪,丹血宝剑,自蛟口飞回,蛟血亦随之涌出,但宝剑之上,未沾一丝血迹。 虎雄俊面含笑,道:“龙兄神功绝世,当今无人能匹,方才救得小弟危难,心感无已,这剥皮琐事让小弟代劳,敬赐剑一用如何?”龙渊知他心意,含笑将剑递过,道:“虎兄何必客气?你我相交以义,些许小事,望无挂齿才好!”虎雄接过宝剑,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晃身跃上蛟腹,一连数剑,先将头尾砍下,再自腹部中央,划一直线,用剑尖依线砍开,紫血横流而出,腥臭之气,顿时弥散空中。 ------------------ 第十四章自私贪得种恶因 第十四章自私贪得种恶因 此际,暴雨已停,空中乌云四散,显出一片皎洁月辉,银月团团,高悬当空,映入湖水,粼片起伏之时,似有无数皓月,粼粼波动。 风兰怕那种腥臭气味,皱眉走开,方行数步,突回头唤呼龙渊。 虎雄正着手剥那蛟头,闻得风兰唤声,未等龙渊回答,便促他道:“龙兄到兰妹那边去吧,这味太臭,确不好闻。” 龙渊本想帮助,闻言不便抢功,答应着走开。 风兰等龙渊过来,问道:“龙哥哥这蛟脑确有洗毛伐髓,轻身益气的功效吗?” 龙渊沉吟一会,有心让虎雄听见,故意大声道:“这蛟脑有何功效,我也不能确知,但根据江湖中传说推断,当也不致有差,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吃,要吃你和虎兄分着吃吧。” 虎雄闻言,大喜过望,一面加紧剥皮取脑,一边扬声道:“龙兄盛情,小弟与兰妹致为心感,只是龙兄你出力斩蛟,论功第一,怎能不一尝异味呢?” 龙渊不知他说的反话,是故意拿话扣地,哈哈一笑道:“虎兄不必客套,这异味不尝也罢。” 风兰可听山虎雄言中之意,同时也愤他语气,将自己与他联在一起,代己道谢,像把自己视作他的什么人一般,樱唇一撅,道:“这么臭的东西,我也不要,要吃你一人吃好了。” 虎雄心中暗骂:“小丫头不知好歹,这天下异物,别人求之不得,你不要,好,一人独享更好,吃下去怕不要立时胜过臭小子几倍?” 虎雄手下不停,用心去剥蛟皮。 风兰见他不答,芳心中更是不悦。回眸一瞥龙渊,周身仍自水湿,一阵怜惜疼爱,温声低语道:“龙哥哥你真好,把宝贝给我,自己却弄了一身水,你看,到现在还没干,怎么办哪!” 龙渊微微一笑,道:“啊,没关系,请你把小囊给我用用?” 风兰解下胸前小囊,疑惑的递给他,只见龙渊,用小囊各处一指,身上的水珠,一一落下,霎眼间衣服竟然全都干了。 她惊奇的瞪大双眸,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龙渊答:“辟水珠。” 风兰“啊”了一声,又问道:“它真能将水中分吗?”龙渊微笑点头。 风兰拍掌一跳,道:“真的吗?那咱们试试好不好?咱们下湖去,找找蛟巢,看有没有蛋或者小蛟,好吗?” 龙渊一想也对,若有小蛟一并除去,岂不省事,点头答诺,扬声道:“虎兄,小弟与兰妹妹下湖看看,一会便回如何?” 虎雄头也不抬,答应声“好”,一心一意,剥取蛟脑,不一刻,用剑小心挖出一块骨壳,呈椭圆形,径约一尺,小心破开一缝,顿时有一股异香散出。 虎雄大喜过望,抬头一看,四周寂寂,并无半点人影,这才想起龙渊与风兰已然入湖。 虎雄心想:“这到好,省得让那小子闻到这香气又想指染,只是兰妹妹,你既也有言在先,我可也顾不得你了。” 想着,虎雄远远的找了块大石坐下,全部打开,只见那骨壳厚有五分,中间脑浆尚有丝丝暖气。 虎雄哈哈一笑,将丹血宝剑插入土中,双手捧脑,一阵大嚼,但觉得脑浆入口即化,又香又甜,像是豆腐一般,不多时吃了个干净,骨壳一抛,提剑再去剥皮。 他一边工作,一边笑声不停,他觉得自己体内,渐渐的再起变化,那蛟脑似乎变化成了一团热气,散到周身四肢。 而周身四肢,霎时间充满无穷劲力,向外膨胀。 虎雄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凌厉如雷,前未曾有,山峦回响,水波震荡,他伸个懒腰,全身骨节,在这一伸之下,“喀喀”暴响,似在霎时间长高数丈。 虎雄雄心骤发,陡然一拳捣出,拳风呼啸如风,三尺外刚刚去皮的巨大蛟首,顿时直飞开去,“扑通”一声,跌落在四丈外湖水之中。 那蛟头本有磨盘般大,少说也有五百斤重,在以往,虎雄运起全力,双掌声实也不过能打出一丈三四,但如今,信手一掌,劈空能打这远,岂非奇迹! 虎雄仰天长笑,快活之机,笑罢环视四周道:“想不到我虎雄遇此奇缘,功力倍增若斯,天下何人不服,能与我虎大爷想抗百招?龙凌云啊,龙凌云,可笑你今日成全大爷,可知大爷要你好看吗?” 说罢,复又呵呵大笑,边笑边手舞足蹈,将丹血宝剑抛在地上,乱打乱劈,一时间树倒草偃,石飞沙走,方圆数丈之内,真可谓风云变色,星月无光了! 一阵疯狂,虎雄劲力稍浅,静下来只觉得身心舒泰,体似羽,心想:“何不试试轻功,是否有长进。” “嗖嗖”连纵,向山巅扑去。 在过去,虎雄全力施展轻功,顶多也不过直纵四丈,拔高三丈,此际一试之下,竟各增了半倍。 他大喜若狂,在姥山猛展脚程,一圈兜下,却突的发现异事。 原来,那蛟皮他本只剥了个头,此际回来,却见蛟身蛟尾之皮,亦被剥下,三块蛟皮,连地下的丹血宝剑,都已不知去向。 他当是龙渊与风兰所为,连唤数声,却又无人答应。 虎雄大怒,冷笑道:“好小子,竟敢在虎大爷面前掉花枪,想猛吞蛟皮可没这般容易,你若敢再不出来,虎大爷找着了,不剥下你的皮来才怪!” 那知,他一语方毕,霍闻一阵娇声脆音,冷笑骂道:“呸,渊弟交上你这种心小量窄,忘恩负义的朋友,真算瞎了眼睛。我警告你,你别以为吃了点蛟脑,便可以天下无敌,妄自尊大,说实话你差得太远,若不肯老实,早晚有得好看。” 这一阵脆骂,来得突然,已叫人够惊的了,何况,那语声,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忽东忽西,根本令人测不出发话人身在何处。 起初,虎雄大怒,循声追扑,但是扑到这边,语声不断,方向却变在另外一边,几次之后,虎雄既怯且惊,干脆挺身站定,一动不动,直到语落,方才喝骂道:“何方贱婢,敢戏弄你家大爷,有种的出来与大爷走上百招!分个真章!” 那脆声冷冷一笑,笑声如一把实质利刃,刺入耳鼓生痛。虎雄大惊失色,惶然四顾,却听那娇音叱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出口不逊,姑娘非废了你不可,不过,你现在不用怕,姑娘还不愿和你动手。” 虎雄不由气馁,皆因他此时突然想起,这种从四面八方发话的功夫,乃江湖中失传已久的“虚幻魔音”。 相传此种功夫,不但能随意变换嗓音,且可藉空气或地形地物荡激之力,转折发音,使人摸不清正确发音地点。 更可怕,“虚幻魔音”功力深时,可以音杀人,发话人随意下道命令,即便是令听者自残自杀,听者亦必唯命是从,依言照做不误。 这如果是真,则自己无论有多高功力,又岂能与之对抗。 虎雄面目变色,果然不敢再骂,乃转变话题问道:“请问姑娘,这蛟皮与宝剑,可是被姑娘取去了吗?” 前倨后恭,显然已存怯意,发话人想是年龄尚青,竟“嗤”的一笑,但旋即忍住,故意“咳”了一声,冷声答道:“蛟皮果是一宝,似你这种小人,怎配使用,姑娘当然要取,那宝剑嘛……姑娘不愿夺人所好,暂借一用,烦你对剑主人说,过几天一定还他!” 方才那一声笑,似是未用幻音,乃由山巅一方传下,虎雄猜知,发话人必在山巅,但此处与山巅,相距最少有六七十丈,从这远距离,送话如在耳边,功力若不精深,岂可臻此? 故此,虎雄虽知,心中虽怒,却不敢妄动取祸,而筹思退敌抢回蛟皮之策! 他本是面湖而立,正想发话将那人缠住,突见湖中升起一团银辉,湖中“哗哗”中分,显现一洞,银辉中裹着两条人影,电急上升,急目一瞧,正是龙渊与风兰。 虎雄不及细辨,银光发自何物,陡的转向对山巅道:“姑娘,剑主人来了,借剑之事,你自己与他说吧……这我可作不得主的!” 第52章 说吧,复转身对龙渊低声道:“龙兄,你的宝剑与蛟皮,被一位姑娘拿走了,她现在山顶,你快去追回来吧!” 丹血宝剑神物利器,龙渊岂能让人取走,一听之下,不及细问,朗声发话道:“何方朋友取去在下宝剑,请显身一见如何?” 说着,长身一掠,欲扑往山顶,身形方起,山巅密林间,蓦地飞起一道朱虹,电掣射下,接着一阵苍老女声,道:“不知好歹不分善恶的小东西,谁稀罕你的宝剑?拿去!” 龙渊心中骇然:“何人有此功力,掷剑五六十丈?”同时也怀疑,‘汾明语声苍老,虎兄怎还说她是个姑娘!” 想着,赶上前去,信手一抄,抄住剑柄,果是丹血宝剑,收入怀中,顿住身形。 虎雄心痛蛟皮,跟纵而至,急急道:“龙兄快追,蛟皮全被她偷走了!” 风兰也已掠来,直扑山顶,三人拣至,一看那还有人? 风兰虎雄连声惋惜,提议穷搜。龙渊在高处尽目四眺,果发现一条人影,在湖中施展“一苇渡江”绝顶轻功。 他目测距离,心知向巢湖岸上逃去,背上背着一大卷东西,想来便是蛟皮。那人轻功不输自己,此时追下,已然无及。好在他无得失之心,便拦住两人,道:“那人早走远啦!追也无用,算啦!咱们还是去取些紫金珠吧!” 说罢,忽又想起一事,向虎雄道:“虎兄,你可已吃下蛟脑?” 虎雄不知他用意何在,心中却颇怪他多问,微“嗯”一声算作回答,心中却想道:“怎么?你小子想分一杯羹吗?哈哈,可惜晚啦!” 龙渊又问道:“虎兄吃下蛟脑之后,是调息运功,以运导蛟脑之热?还是打了趟拳法,以发散四溢劲力?” 虎雄奇怪,他怎的知道蛟脑功效现象,随口应道:“哈哈,我打了一阵拳脚,这有关系吗?” 龙渊闻言,与风兰对望一眼,方略为沉吟,道:“这其中却有关系,皆因这蛟脑特殊,服后若即时以气运导,再以自身三昧真火加以精练,功效大增,可抵一甲子面壁之功,但若以拳脚散力却只有三分之一的功效了,另外还有一事,便是因这紫金蛟,以天下凶恶之物,若一旦生食其脑,不以自身三味真火,将脑中恶质炼化,则日久性情变更,趋向恶境。” 虎雄闻言大怒,暴声相问,道:“好丑小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并未在意恶质之事,却觉得龙渊知而不言,平白害他损失了这么功效。 龙渊见他出口骂人,并不生气,反劝他道:“虎兄休气,小弟事前实并不知,不信兰妹可以做证,方才所说!均是小弟与兰妹下湖之后,在蛟巢中知道的!” 虎雄怒气稍煞,向风兰道:“兰妹妹,是真的吗?” 风兰见他出口伤人,骂龙渊“丑小子”,已然生气,这时见他竟还不信龙渊之言,心中更气,闻言没好气的答道:“怎么不真,不信你自己不会去看?” 虎雄剑眉一扬,待要发作,但瞥见风兰生气的模样仍是美如仙子,便不能发作出来。 因此,他转向龙渊冷然问道:“那洞现在何处,情形如何?龙兄可肯让小弟去一趟吗?” 龙渊叹息一声,安慰他道:“虎兄休要着急,这是并非无补救法子,说到那洞,适才我与兰妹赶来之时,因见里面有一个大蛟卵,生怕日后成蛟,出洞害人,故此"奇-_-書--*--网-qisuu.",将卵洞一齐坏去,虎兄此时便去,已经无法入内,也看不到什么了。” 虎雄暗暗冷笑不止,怀疑龙渊所言不实,他以为洞中可能留了什么宝贝,只龙渊不想分罢了。 不过,他并不心急,便不动声色的请问,有何方可以补救,以及二人入洞经过情形。 龙渊在山腰中一方巨山坐下,道:“所谓解救之方,乃是在今后十日之内,虎兄须即寻一清静地方,终日心无杂念。一意苦修内功,如老僧面壁一般,二年一过,不但恶质化除,功力亦可激增三倍。 虎雄心中“嘿嘿”冷笑,让为这全是鬼话连篇,不置可否,复促问两人入洞经过。 龙渊依言一一述出。 原来,龙渊与风兰,借着辟水宝珠之力,逼开湖水后,入湖底。 湖底距水面深有五丈,辟水珠出囊,发散出闪闪银霞,罩在两人身上,丈许内点水无存,全被逼退。 风兰初试宝珠,深以为奇,在珠光中跳跃不停,拍手直喊好玩。 龙渊目力特佳,虽然湖底珠光之外,一团漆黑,在他眼中,却仍与白昼黄昏情景,并无太大区别。 凝四目瞩,姥山山根边岩石嵯峨,石笋林立。细心察视,石笋竟然似经人工布置,列成一方阵式。 只不过,中央两高有五丈的巨笋,已然损毁倒在一边,阵法效用,亦因而丧失无余。 龙渊暗忖,这石笋阵可能与紫金蛟来历出处有关,一念及此,便带着风兰,向阵中走去。 风兰目力仅及珠光所照之地,根本不能看清较远地物。不过,她全心信赖着龙哥哥,心想:“反正有他在,便不致出错。” 三转二弯,两人已走过许多石笋,但似乎前途尚有石笋无数,龙渊心中一惊,知这阵法余威尚存,不敢轻进,便拉着风兰,跃上一笋。 那知这一跃上石笋,眼前景物立变,适才的那石笋,均不再见,面前不远处,却出现了一座黑洞。 以龙渊目力,竟无法看清黑洞中是何情景,这不由令他凛然戒备,知会风兰,运功护体,双双手拉手,直往洞中投入。 洞里也满是湖水,却似乎压力奇重,辟水珠一入洞中,光圈陡然内缩五尺。 珠光之外,仍然一团黑墨,龙渊用尽目力,也看不清丈许外是何情景。 龙渊诧讶之余,好奇之心大起,心底虽存戒念,那更想探个究竟。 风兰紧紧拉着龙哥哥的膀子,也不知她是觉得害怕,抑是别有用心。 龙渊一手执珠,右掌运集丹铁神功,蓄式以待,脚下不停,往里赶进。 洞中有一条通道,沿壁广阔,足有数丈,行不多时,转了三五个小弯,外间压力陡的一轻,珠光霍又大盛,恢复了原先模样。 而龙渊目力,也即恢复正常,能够及远了。 龙渊放眼四顾,发觉那洞既深且广,方圆恐不有四五十丈。 洞中空无一物,壁角下有二团紫金微光,一大一小,但奇怪,那大的反不如小的光亮。 风兰瞥见那二团霞光,提议过去瞧瞧,奔近一看,只见那大的圆圆的形似桌面,小的只有香瓜般大,看上去透明泛亮,似乎是十分软。 风兰欢呼一声,正要去拿,突见龙渊指着石壁上道:“兰妹妹瞧,这上面还有字哪。” 风兰抬头一看,石壁果然有大片字迹刻着,只是年代深远,泡在水里,字迹上遍生苔藓,已然看不清了。 风兰遂用宝剑,将苔藓之属刮去,与龙渊并肩同观,只见那字迹,乃一元初“巢湖僧人”所留,详述紫金蛟功效用途,以及发现经过。 原来那僧为避暴元,避入姥山出家,无意中发现紫金蛟,正是天下绝种的异种恶蛟。 这紫金蛟已长千年,性喜晕睡,非百年不醒,回醒一次,历时一年,一年后则又睡去。 巢湖僧中年出家,禀赋中庸,功力并不高强,他发现这紫金蛟,深知蛟脑功用服法,顿时大喜,那知无宝刃,却无能将蛟头切开。 巢湖僧自知无缘,先在洞中刻石留字,以备有缘者有幸按法取脑,后又在洞口,用石笋布下一座阵法,防止日后恶蛟回醒,出外害人。 按巢湖僧留字所说,蛟脑服后,必需立即用三昧真火,将恶质炼化,以气引导吸取精华,始克功增徒倍。 若以拳掌动作,发泄蛟脑所化气劲,则不但效力减低,恶质不化,日久性情变易,恶性加深,虽大仁大智者,亦必转而为恶。 补救之方,是服脑后十日之内,清心寡欲,面壁练功二年。 至于蛟皮,本具有刃弩不伤,入水不渗,入火不焚的特异功效,但若制成衣衫,再以居延海弱水精英渗泡百日,则不但柔软如绸,且还能增其坚实,虽宝刃宝剑亦不能损伤了。 另外还有一项,即紫金蛟五百年产卵一次,幼卵大如木鱼,皮肤尚软,肤内尽集精华,若得而服之,不仅功效与蛟脑相同,且无恶质作祟之害,但若五十年后,幼卵吸收天地阴阳灵气,渐大渐硬,再五百年,便出小蛟。 巢湖僧特别提出,洞中有一枚成卵,已逾三百多年,本当毁去,唯他本人无此功力,故嘱后来者,或以宝刃斩破,或以三昧真火,将之炼化,切忌不可服食。 风兰龙渊看到这里,都不由低下头去,看那地上的两团蛟卵,风兰举剑一砍成卵壳,的一声,如砍铁石,成卵未破缺毫,她的左臂却震得有些微酸。 龙渊俯身拾起那枚幼卵,入手皮肤果软,心中一动,微笑给予风兰,道:“兰妹妹,这卵大约是刚产不久我看你吃了吧。” 风兰接过幼卵,妙目深情的注视着龙渊,道:“我一个人那吃得了,我俩分着吃。” 龙渊笑道:“我并非吹牛,目前而论我的功力已达九成以上,何必再借造药物之力呢。兰妹不必客气,现在赶快服下运功吸收,我现在先出去告诉虎兄一声,免得他不知食法,减弱功效尚在其次,恶质入体,那才冤枉呢?” 风兰嫣然一笑,道:“虎哥不会不等我们回去,便吃蛟脑吧,他方才不是说过,要给人一半吗,你别走,继续看看这壁上还写道什么? 第53章 我听你的,便立即吃卵运功好了。” 龙渊心中微觉不妥,不过,他也认为,虎雄不会这么快独吞蛟脑的。 皆因,适才风兰虽曾说过不吃,但站在她的情人爱侣份上,这等千载难得的灵药,岂能不顾及心上人,而独自享用呢? 其实风兰这所以留住龙渊则有意藉此机会,试探虎雄对己的爱心,她的想法与龙渊相同,若虎雄真个爱她,必会等她与龙渊回去,再食蛟脑。否则,似这等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人,虽有俊容礼义,又有何用?与其令他功力倍增到一甲子以上,倒不如罚他面壁两年,磨磨他傲性火气好些。 龙渊依言,继续看石壁上的留字,风兰则放了剑蓝,好整以暇的准备吸卵。但那幼卵摸上去虽是软软的,却强韧得弄它不破。 风兰抓弄半天,仍然不破,无奈求助龙渊。 龙渊运集丹铁神功,用小指轻轻一刺,顿时将皮囊刺破两孔,一股香甜之气,霎时散了出来。 风兰玉靥一红,尴尬的膘了他一眼。龙渊知她不好意思,便将目光转到石壁的字迹上,口中却道:“兰妹妹你吸吸看!” 风兰将樱唇俯在孔上,用力一吸,只觉似有一股琼浆玉液,顺喉而下,霎时间,卵黄吸尽,仅剩下一个皮壳。 风兰将卵皮丢了,用丝巾抹抹樱唇,遂即垂睑跌坐,运起功来。 龙渊继续看那壁上字迹,只见后一半却是说明蛟身的其他用途。 原来紫金蛟不愧武林至宝,除脑与幼卵之外,蛟筋可以作绳,蛟尾可以作鞭,蛟齿共有一百零八颗,可作暗器当镖使用。 以上各物,若以居延海弱水精英渗泡百日,亦与蛟皮一样,天下无物能断。 以上,紫金蛟脊骨之中,每节都藏一颗紫金珠,具有去寒去毒怯病之功,练武人带在身畔,吐纳练功时,藉紫金珠灵气助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龙渊看完,风兰亦喜悠悠站起身来,道:“龙哥哥,这幼卵之力果然不凡,我觉得与从前大不相同,功力真大大的增加了呢!” 龙渊笑道:“恭喜,恭喜,兰妹大功告成,我们快出去吧!” 说着,将手中辟水珠递给风兰,凝立紫金蛟在成卵三尺外,双掌连擦,霍的一扬,掌心对准成卵,劲力猛吐。 但见有两股白色气柱,径约半尺,射将出去。 那气柱乃龙渊自身三味真火,加杂在丹铁神功劲中发出,一近成卵,气柱霍散,如云似雾,将成卵整个包没。 紧接着“丝丝”连响,火花骤爆,霎时间,成卵如雪向火,化成一堆炭烬。 龙渊大功告成,白色气柱,霍入吸回,由大而小,转眼不见。 风兰瞥见,龙哥哥三昧真火,竟练得如此纯厚,正要叫好,辟水珠霞光空地之中,突充满一股恶臭。 龙渊知是成卵灰烬所发,忙拉着风兰向洞外掠去。 谁知,那一堆灰烬,被水一冲,霎时间,四散开来,将水色染成墨一般黑。 而洞外本来墨黑的湖水,一触那股灰水,立即变稠变浓,片刻间竟然变成石质。 龙风两人发觉有异,加疾驰向洞外,方到洞口不远,回头一瞧,那洞在刹时之间,竟然被黑水所化石质,完全堵死。 两人叫声“好险”,相视一笑,立即掠飞上岸。 虎雄听龙渊述出入洞大概,心中又悔又恨,他瞧瞧风兰,只见她外表虽无异样,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目,却更加清澈明亮。 不过,虎雄似不信蛟脑恶质,有变性为恶之事,他认为可能是两人故意这般说示,以支开自己。 只是虎雄到有意再加潜修,皆因此际虽自觉功力大进,却差那窃去蛟皮的姑娘远甚,他必须设法找本秘芨,再练绝艺,以夺回失去的紫金蛟皮。 虎雄知道,龙渊的奇学,学自一册古籍,而龙渊曾告诉他,目下尚存在海外一孤岛上。 故此,他早想设法探知那孤岛的正确名称与方位,好去偷取册练习。 此际,他这种心意,更形坚定,故此虽恨龙渊不该不早些上来,告诉他服用之法,却不愿立即与龙渊反脸。 龙渊说完经过,见虎雄坐在一边,默默不语,只当他在难过,方想劝他几句,风兰却已抢先说道:“龙哥哥,天快亮了,咱们快去弄那紫金珠吧!” 龙渊答应一声,三人掠至蛟尸处,只见地上,蛟血遍地,又腥又臭,却不见蛟首。 虎雄想起,那蛟首已被他丢落湖底,告诉龙渊,风兰自告奋勇,下湖去取。 龙渊将辟朱给她,风兰取出囊外一跃入湖,不一刻便将蛟首,用宝剑挑了上来。 三人动手,龙渊用宝剑割肉取骨,虎雄抽筋,风兰取。直忙到五更将近,方才弄完。风兰与虎雄各将紫金珠,蛟筋洗涤干净,龙渊则忙着挖坑掩埋。霎时弄好一算,共得紫金珠三十六颗,蛟齿一百零八枚,筋九十八丈。 那紫金珠每颗大如龙眼,通体透明,作紫红色,霞光流转,中央皆有一孔,正好穿入较细的蛟筋,蛟齿各长七寸,厚有五分,宽皆一寸,头部尖锐锋利。尾部呈椭圆形,通体纯白,坚硬之极,虽丹血宝剑,削断亦颇不易。 蛟筋粗如小指者,共有九十八丈,通体血红,晶莹透亮,乃紫金较的主筋,其余的均未剥取,一起理入土中。 风兰将这些分成三份,互分紫金珠一串十二颗,蛟齿三十六枚,蛟筋各的三十筋丈。三人各取一份收了,正欲离开,龙渊突然想起那蛟尾早已被他一剑砍下,当时忙着斩蛟,信手抛出去老远。这时想起,找着一看,只见那长尾约有二丈五尺,本来粗如小臂,此时大约是血液流出,已然缩成八九分粗。 尾中无骨,全是绞筋构成,坚韧柔软之极。皮呈紫金色,上面遍布细鳞。 龙渊执在手中,只觉分量不轻不重,十分称手,略一摆动,劲风呼呼,威风八面,不由得心生喜爱。 风兰瞥见他爱不遗手的样子,忙道:“龙哥哥,你的宝剑太利,不宜长用,我看这鞭你留着吧。再说我和虎哥,都不善使鞭,要了也是废物,不如你留着使用呢!” 虎雄心中不愿,面上可不得不慷慨一番,也道:“龙兄若会使鞭,就留下自用好了” 他这言中之意,是说你若不会用,留有何用,倒不如给我作条腰带。 龙渊可不知虎雄这弦外之音,见两人这么说,便道了声谢,欣然收下。 虎雄卖弄口才,弄巧成拙,心中虽恨,却不便反悔。 三人找着船只,入湖划向对岸,不一刻到了岸边,上岸回店。 此际,天色已然微明,三人折腾一夜,各有收获,越屋回房,那里再睡得着。 尤其是虎雄,心中充满了喜、恨、悔、疑的各种情绪,前思后想,总觉得龙渊对他不起。 他躺在床上,犹疑不定,不知到底该不该相信龙渊所言,找地面壁潜修。 他觉得近来风兰渐渐的变了,她似乎对丑陋的龙渊有了感情,如此若自己悄然离开,岂不是放弃机会,令龙渊乘隙坐成吗? 因此,虎雄举棋难定,他想:“我该单独找兰妹妹谈谈,若是她愿意陪我去清修更好,否则,最少也得让她自己证实,是否还爱看我!” 对于龙渊,由于斩蛟所施武学,虎雄又有了一番新的判断,他觉得,目前自己的功夫,虽已大进,但因为所学有限,目前尚不能与龙渊抗衡。 故此虎雄想骗取龙渊的古藉之心,更形坚定,他认为非如此不足以称霸武林。 至于风兰此时静坐在房中,也有想着心事。 她想到龙渊的谦冲仁厚,也想到虎雄的自私自利。她由于今晚的一切,发现虎雄并非真个爱她。 虎雄平日的表现,只不过惑于她的美色,但临到紧要利害关头,虎雄便充分显露了本性,只顾他自己的利益。连什么都忘却了。 像这种人,若真个与他要好,嫁给了他,日后年老色衰,岂非要被他打入冷宫。 而龙渊呢?此际无论他对自己有无爱怜之心,却竟能这般慷慨地,将整个载难逢的灵药,人人欲争的至宝让予自己。这种伟大的精神,岂是常人可及。 因此,风兰满心的柔情,更抛向龙渊,她决定,无论龙渊现在爱不爱自己,她都是要设法争取。 她一定要获得龙渊的爱,同时也决以全力去爱他,她并不介意龙渊的黄脸黑疤,相反的,她认为这正是龙渊应有的特征。 她想:“这正是上天为我所设的保护色,否则若龙哥哥也像虎雄一样俊美,一样使人乐于亲近,则岂不要令天下女人倾倒,而显不出自己的慧眼识人了呢!” “所以……”她又想道:“我应该表现得更积极些,我要占住他整个的心身,如今,我不必再顾虎雄了,他不值得我爱,他也不配爱我或是任何女人。我要龙哥哥从我这里得到安慰与满足,同时我也将以他为我的骄傲,因为,我得到了天下第一奇人!” 龙渊没有想到别的,他目前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化解掉明日的石山比武大会。 因为龙渊知道,若直接当众说出,紫金蛟已然被斩,则天下群豪,必找自己麻烦,响自己索取蛟宝不可。 他并不吝惜蛟宝,尤其是筋、齿、珠等之属,便是恶人得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要给那个,则不但颇费周章,甚或亦可能因之引起打斗与争夺。 因此,龙渊思考半天,仍然想不出一条不着痕迹的方法来。 没法子,龙渊只得这么决定,先到白石山现场看看再说。 第54章 三人有三个不同的心思,冥想中外面的天色,已然大明,店中的客人,都纷纷起身,呼唤伙计倒水开饭的声音此起彼落,吵个不停。 三人各个开门,更衣梳洗,一齐在虎雄房内食用早餐。在桌上,龙渊提出他的顾虑的问题。 虎雄表示,如不愿袖手旁观,坐山观虎门,以龙渊三人武功,大可以挺身而出,宣告于众紫金蛟已被他三人除去,那个不服,或意图分滋蛟宝,则不妨上台来较量较量。 若在半月以前,风兰必然热烈的赞成,虎雄的主张。 但目下风兰不仅深受龙渊的熏染,却也了解,龙哥哥仁心厚宅,是不愿看到有打斗流血事件发生的。 再说,他们最初斩蛟的目的,便有一部份是在消除白石山比武的动机,如今蛟已斩除,如何能忘却初衷,甚至连自身也陷入漩涡中去呢? 风兰不赞成虎雄的主张,她想了一会,喜道:“龙哥哥,有了,咱们不如让老道叔叔出面,向天下群豪宣布,蛟已被人除去,只要要他不露漏咱们姓名,则那些贪得量小之徒,便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看这主意好吗?” 虎雄大大不赞成这种作法,他认为这是一种怯懦的行为,大丈夫敢作敢当,像这种作法,岂不有失身份。 不过,虎雄并没有说出,因为他私心之中,尚不敢笃定,能技压天下群雄。再方面,他知道龙渊决不愿出面,若此时说了,也不能获得他的支持,所以他干脆把这意思存在心里。 果然不出所料,龙渊颇为赞赏,风兰的主意,高见之极,他道:“兰妹妹主意甚妙,若让第三者出场,则可能不致引起纠纷……” “不过,武林中好些魔头,如黄山铁杖叟等人,均存必得之心,骤闻此讯,定是气愤不已,若他们仍不死心,则可能会向报讯人追问消息来源。如此,岂非仍不免发生纠纷吗!” 风兰闻言,也觉得这一点着实可虑,正在寻思,却听龙渊又道:“目下时机迫促,已不容我等再想他法,只好这么作试试,但以我之意,浮沙子前辈,虽属江湖知名之士,却并不见得能对付铁杖叟一干恶魔,所以我等万万不能连累到他!” 龙渊这话,并非轻视浮沙子,皆由他昨夜接谈之时,曾发现他将铁杖叟等人,深具戒心,由是观之便得了上述结论。 风兰秀眉微蹙,凝睇视着龙渊,道:“那么去找谁呢?谁有把握能担任这项任务?” 龙渊安详一笑,说:“这事既然是我们发动,当然由我们担任才是!我过去,曾习过易容之技,所以我想,不若由我改扮成另外一人,上台宣告此事,若万一有人追问,亦可相机对付。虎兄你说好吗?” 风兰不待虎雄表示,立即鼓掌叫好,连促龙渊快去改扮! 虎雄见状,他只好赞成,他想:“既然你要登台,若事情逼得紧,还怕你不动手吗?一动上手,我以助拳之名,正可以大打一场,显显威风,试试功力!” 于是,事情便这么决定了。 饭后,龙渊回房,风兰跟进来看他改装,自动为他弄这弄那,像贤妻对待丈夫,像个快活的小孩,在等着看什么稀奇物儿。 龙渊在她的情态中,恍似看到了云慧的影子,心中又感激又有点难过,他暗想:“若是没有慧姐姐先占我心,我与她岂非美满的一对?唉,但现却不同了,我不得不辜负你,而你也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他想把风兰请出房去,但又觉不忍打断她的兴头。 风兰依着龙渊的提示,将一切道具都准备好,龙渊道:“兰妹妹,你请吧!我要更衣哪!” 风兰白眼相加,樱唇一呶,佯嗔道:“你赶我我偏不走,我又投搅着你,你更衣就更衣好了。” 说虽如此,但那有姑娘看着男人更换衣衫的道理,所以风兰还是走了出去。 不过,她并未走远,站在门外,不时的敲门,催问好了没有。 好半晌,龙渊在房内开口,道:“兰姑娘,请进来吧!” 风半闻言一怔,心中疑惑,怎的连声音都变了呢? 推门入室,妙目闪处,顿时吃了一惊。 那里还有龙哥哥?这分明已换了人嘛! 皆因,前面站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白髯飘飘的脸上有黑疤却有皱纹,双眉雪白,祥目含笑,体态稍显佝偻,身着青绸长衫,足履长峒青布靴,看年纪,分明年已古稀,论像貌,更无一点与龙渊相同之处。 风兰怔怔的盯着打量,好半天,方才发现了二点,与龙渊相同的地方。 那是老人的一双眼睛,那眼睛仍然是黑而又亮,尤其是眼中的一股浓厚笑意,在风兰心底,是再熟悉不过了。 还有一点,那颗颗洁白如银的细齿,也正是龙渊所具有的。 但风兰还有些不敢相信,她迟迟疑疑的娇声唤道:“龙哥哥……” 那老人哈哈一笑,笑声低沉苍老,笑毕,指指开着的后窗,用一种老人们特有的低沉语音,道:“龙哥儿从这儿出去啦!老朽云鹤,乃是龙哥儿知友,今日过访,得见兰姑娘芳兰之质,实为幸甚。” 风兰粉脸一红,真当自己认错了人,下意识的疾步走到后窗前,对外面看了一下,强自镇下心神,转身对老人裣衽一礼,正想客套几句,请老人就坐,突闻得老人笑声霍变,边笑这说:“兰妹妹你真的认不得我了吗?” 这笑与语音,风兰熟而又熟,正是龙渊的声音,低下的螓首霍的抬起,发话者正是老人。 风兰这才知老人正是龙渊装成,芳心中又疑又佩又怨,不由樱唇一呶,佯嗔撒娇,一下扑过去,便拉龙渊的假须,同时口中娇嗔道:“好啊,你骗我,会装,我试试这胡子是真是假。” 龙渊后退一步,双手乱摇,保护住颔下白胡,语音又是一变道:“慢来,慢来,老朽非老道叔叔,怎能与姑娘抓须为戏,罪过!罪过!” 风兰抓不到胡子,却抓到了龙渊的左手,气得她一摔手,不依道:“不行,我非拉一下试试不可。” 龙渊问故,风兰道:“若不试试,等会你与人动手,若是不牢,一下掉了,岂不大出洋相?” 龙渊见她无赖歪缠,无奈只得依她。 风兰抓住胡子,咯咯脆笑,一连拉了两下,果然甚牢,未曾拉下,却拉得龙渊雪雪呼痛。 风兰大乐,“咯咯”“吃吃”笑得前仰后合。虎雄在隔壁听见,又是嫉妒,又是好奇。 过来一瞧,瞥见风兰拉着个老人的长须,娇笑不已,顿时一怔,问道:“龙兄呢?” 风兰瞥见虎雄进来,放松纤手,仍在痴笑。 龙渊甚觉不好意思,一手梳须,答道:“小弟在此。” 虎雄大奇,盯着他打量半晌,叹服道:“龙兄易容之术,真称得上神乎其技,若再能稍变志音,天下何人能够猜出,是出于化装而成的呢。” 龙渊莞尔一笑,语音一变而为低沉,说:“多承指导,老配敢不从命。” 虎雄闻声大惊失色,笑声赞道:“龙兄果奇人也,小弟万万不及,自今而后,小弟当勉力效法吾兄奇行,不敢再称能矣。” 这话可是真心,出口之后,虎雄不由十分后悔,觉得是弄了身份。 龙渊瞥见虎雄一脸真诚,说出这话,便道:“虎兄过奖,小弟何能,配称奇人,到是虎兄你,少年英发有为,复又机缘凑巧,得服千载异物——紫金蛟脑,若虎兄能于白石山事完之后,潜修二年,则功力精进,天下罕见匹敌,才真是武林异彩奇葩呢。” 虎雄闻言,不由沾沾自喜,心中一动,道:“弟久居华山,久慕海上,气象万千,思一游,今即须寻地面壁潜修练功,苦返秦中则已无及,小弟昨夜熟思,不如乘此机会,到海外孤岛面壁两年,一者可以尽情领略云海之变幻,二者也可省去若干俗务打扰,龙兄过去,久处海上,可有什适当地点,助小弟了此心愿吗?” 龙渊此时,真不知虎雄用心,信以为真,略以吟,歉然道:“说来惭愧,小弟幼年,虽曾在黄海黑礁屿中住过几年,却不曾到过东海,故此除黑礁屿外,实不知尚有何岛,堪作久居,那黑礁屿远在黄海,水路两途,均须月余行程虎兄潜修之事,迫在眉际,万万不能担搁甚久,其他近处,小弟复又不知,实……” 虎雄心中暗喜,将黄海黑礁屿五字,牢牢记住,故意不待龙渊说完,接口道:“龙兄不必作难,小弟此时,倒忽然想起一个去处,近有咫尺,小弟下山之时,家师曾言,霍山三元现,乃我华山支脉,观主天权真人,正是小弟最小的一位师叔,今日事完,小弟便去三元现便了。” 龙渊称善,勉慰有加,风兰不作一声,悄悄为龙渊理好行李,道:“天不早啦,该走了吧?” 龙渊虎雄一齐道:“好。” 龙渊主张将行李马匹,寄放店里,晚上回来再议,风兰二人也觉得带着有许多不便,好在白石山离此二十余里,这点路程,在他们说来不算什么,便都赞成。 于是三人嘱咐过店家,小心门户,虎雄将两柄飞虎爪斜背背上,风兰背剑携蓝,二人均换上一身新的劲装。与龙渊并肩出店。 官道上,行人甚多,大半是劲装怒马的武林人物,三人加入其间,放开脚步,施施然向白石山走去。 白石山与姥山隔湖相峙,实是一大片白石堆成的小峰,峰并不高,山中乱石嵯峨,树木极少。 山下有一大镇,以山为名,倒有数百户商民百姓。 自紫金蛟出现之后,白石山镇上,突然的热闹起来,所有的客栈,不但租借一空,便是有些民房,差不多也全住满。 第55章 比武大会,设在山顶白石庙前的广场上,铁杖叟等人,也都借居庙中。 这日清晨,住在镇上的群豪,均纷纷登山,一时万头拥挤,盛况空前。 龙渊三人到达山顶,也不过辰初时分,风兰瞥见这么多人,早已喜笑颜开。 龙渊打量山上形势,只见那广场稍有斜度,全部以白石磨成,广有三十丈方圆,庙门前搭着高台,高有丈半,上架彩蓬,蓬前横悬着一块红布,上有“比武大会”四字。 两丈多宽的台面左右,也各竖挂着红布对联,定睛看时,上联是“蛟皮,蛟珠,蛟脑,好宝贝,凭君赢取” 下联是“兵刃,暗器,拳脚,真功夫,天下第一”,高台两旁又架两座八字看台,各在四五丈长,看台上上有遮阳蓬,下有桌椅板凳,想是供有名的人物用的。 此时,两边看台,只上满六成坐位,倒是正面台下,黑鸦鸦挤满广场,或坐或立,语声喧哗,热闹异常。 龙渊目光锐利,早已看清,衡山四子,列坐在西看台上,浮沙子的弟子焦仁,与另一位青年,也站在一边。 他悄悄对风兰一说,风兰立即提议,也过去与他们坐在一起。 二人自无异议,挤过人群,跃登西台,虎雄立即发觉,竟有不少的秦中熟友! 他稍事寒喧,风兰两人,已走到浮沙子那边。 浮沙子与浮云子瞥见风兰,一同起身招呼,浮风子与浮土子,却均微微点头。 风兰一气,便另找了个空桌坐下,浮沙子知她性情,忙即过去,对她打哈哈,道:“小丫头,你的龙哥哥呢?” ------------------ 第十五章风虎扬雄龙施雨 第十五章风虎扬雄龙施雨 龙渊化装成一位老人,与风兰虎雄,共至白石山,参加比武大会! 龙渊的意思,可非是要在会中逞能,他除了紫金蛟,为的就是要化解比武较技之会! 龙渊三人,同登上看台,风兰发现衡山浮沙子一行,本想过去,与他们坐在一起,那知浮土子浮风子,态度冷淡。风兰一怒,便坐在另一桌上。 浮沙子对这位兰侄女,衷心爱护,见状知她闹气,便过去坐下,哈哈大笑着,问道:“兰侄女,你的龙哥哥呢?” 风兰“嗤”的一笑,诡秘的盼了龙渊一眼,顽皮的对浮沙子眨一眨眼,笑道:“他呀!他胆子小,听说这里要打架,死也不肯来,所以,我只好把他锁在店里,给我看管东西!” 浮沙子“哦”了一声,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不过风兰既这么说,也定在原因。 故此,他便不再问,转而望着龙渊,问风兰道:“兰侄女,这位是……” 风兰瞥见浮沙子疑惑之状,与龙渊对面不识,更加好笑,“吱吱喳喳”的,一时顾不得答话! 龙渊莞尔哂笑,站起来微一拱手,自我介绍,道:“老朽云鹤,久仰衡山浮沙子大名,为当今武林泰斗,今日一见,果然盛名无虚!” 浮沙子心中纳闷,怎的江湖中从未听说,有过云鹤这一号人物?但看颜色,分明这老头儿有一身不凡武学? 但他是何等人物,大风大浪,均经过不知多少,故此心中虽异,表面上却未显出,反哈哈大笑,道:“老兄休要过奖老道,我老道可不喜戴高帽子,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老兄鹤发童颜,可是有为而来的吧!” 这时虎雄已走了过来,龙渊便为他两人介绍。 按说,华山与衡山,虽非同一派系,但武林中最重辈份,浮沙子与天机真人,也有过数面之缘! 在虎雄方面,无论如何,也得尊称浮沙子一声“前辈”。 但虎雄却做得不得了,淡淡的道声“久仰”,便坐在风兰身边,故意向台下打量! 浮沙子虽则玩世不恭,骨子里却也有一股傲气,故此他瞥见虎雄对他漫不为礼,鼻孔里冷“哼”一声,不由面呈现不肖之状。 风兰芳心不值虎雄的无礼,便起身坐到浮沙子身边去,老道叔叔长,老道叔叔短的,与浮沙子谈笑不休。 虎雄一听两人的称谓,心里只后悔,但碍于面子,却又不便再改变态度,只得僵在那里,不时对风兰偷窃几眼。 此际,天已辰末,两边看台,已陆续上满了人,只见一个个各有特点,一望而知,是武林中顶层人物。 蓦地里,廊中巨钟响起,一连三下,“洪”“洪”之声,响彻云霄,台上台下,不由都打住话头,齐齐向比武台上望去。 此际,那比武台上,果然出现了四人,均已年逾不惑。 为首一个,体型枯瘦,皮肤漆黑,头发苍白,被散在肩上,双目泛黄,精芒毕露,颌下有数根山羊须,也已苍白,身着米黄长衫,长及膝头,露出一双同色的长胡筒快靴。 只见他手执一根粗如小臂的铁杖,对他身后三人,虚一拱手,请三人落坐,然后走到台前,用铁杖“咚咚”击着地板,干“咳”一声,道:“老朽黄山铁杖叟,承蒙诸位抬爱,主执此擂,不胜荣幸之至,这一次盛会的目的,想各位早已了然,故而用不着老朽再加赘述。” 他微顿一下,再继续道:“如今比武时辰已届,老朽先行介绍本台各副台主,然后再宣布比试方法。” 说到此处,铁杖叟回头看了一眼,转头朗声又追:“本台第一位副台主,是名动海外的闽侯神芮宝庆。” 此言一出,台下响有若干鼓掌叫好之声,显然是属于铁杖叟或闽侯神带来的部众!而另外的人,却私下议论了起来。 铁杖叟双臂缓舞,制住一阵喧哗噪音。 那闽侯神芮宝庆,此时却昂然站起身来,傲然虚一举手,连是对大众表示见礼。 风兰家居武夷山巅,虽距闽南极近,却是足迹未履,故此并不知闽侯神芮宝庆之名。 故此浮沙子对她解释道:“芮宝庆世居闽侯,家资万贯,自幼得一海上异人传授,一身功夫,已述炉火纯青之境。但为人极怪,却是喜戴高帽子,喜时一掷千斤,怒则动辄杀人,因此,那闽侯一带百姓,便尊封他闽侯神的外号,以讨他欢喜,而他自得了这个外号,果然在地方上安静多了。” 风兰“嗤”声而笑,正欲开口,却听台上铁杖叟,一顿铁杖,又道:“本台第二位副台主,是大名鼎鼎大娄山主陆一清。” 陆一清早年在大娄山定窑立寨,控制川、贵、湘三省地面,威势之盛,无人能比,后来那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独自一人,连败陆一清手下六位寨主,陆一清自知不敌,未等动手,便自认输,答应解散大娄山,闭门洗手,不再出现江湖。 但后来闻得孤独客身死后,大娄山便渐渐死灰复燃,陆一清命其子陆小清出面,招纳亡命,重整山寨,他却在背后主执一切,数年一还,已然大见起色! 故此,铁杖叟之言一出,台下立时响起一片嗡嗡私语之声。大娄山主陆一清,脸堆笑容,起身作了个罗圈揖,与台下见礼。 浮沙子浓眉一皱,对风兰道:“兰侄女日后行道,可得防着这一类笑中藏刀的人,像陆一清这老东西。平日对人笑嘻嘻,可最是老奸狡猾。” 风兰点头,表示心领。 台上铁杖叟,等众人语声稍静,方又介绍第三位道:“第三位副台主,乃是位隐士,姓左名更生,人称黄山老农。” 众人果然均不识黄山老农左更生,乃何许人,目光纷纷投落台上。 只见那黄山老农,一身粗布农装,年约六旬,左手执着只水烟袋,管子又弯又长,赤足无鞋,裤脚巷至膝盖,面孔漆黄,一点特异之处也无。 此际,众人看他,他却眼皮不抬,垂着头抽着水烟,“呼噜”“呼噜”的,自得其乐。 龙渊等人,甚至浮沙子等人,也看着奇怪,猜不出这人是什么来历。 正在此时,蓦的那黄山老农,抬起了头来,双目向台下一扫,离台近的,顿时吓了一跳。 皆因,那左更生双目火红,精光四射,锐利已极,似能看穿人的心腹一般。 友更生一见台下数千目光,都在看他,有心卖弄的,把嘴一张,“呼”的一声,喷出一口浓烟。 那浓烟,风驰电掣般飞出丈外,霎时间停住不动,却自动扩大,化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大烟圈,径粗一尺,历久不散! 台下众人,见状都不由哗然议论,以为左更生在变戏法。 其实,在行家眼里,却知这乃是一种“莽牛气功”,所喷的那一口烟,也都是丹田中一股至精至纯的真气。 这气功,若是练到极处,真能够开口吐气,无形无声的伤人于数丈之外。 这黄山老农左更生,这一手功夫,已然练达九成,只不过他须要借重烟草之力罢了。 只是,这一来,气出有形,虽其有同样的伤人效力,却因有形,而易于被人防御躲避。 除此之外,尚有一个缺点,那便是不能连续使用。 皆因,这气功太过耗人真气,用过一回,若不调运半天,绝不能喷出第二口来! 那黄山老农,喷烟之后,重又垂头抽烟,其实,是在运调真气,准备着稍后过手时使用。 铁杖叟见左更生显露绝技,引起众人的惊奇,心中大喜,顿时面呈得意之色,朗声宣布道:“老朽先已将各副台主介绍过了,凡台下高人,自锣声三响之后,均可上台,指名比试,若那位能连胜老朽与一位副台主。老朽等四人,在锣声十响之后,便尊他是紫金蛟的得主,但若有第二位不服,可在锣声十响之内登台,提出异议,则这第二人,亦须同样连过两关,过关之后,锣声再响十下,十响之内,则容许第三人上台反对,若无人反对,则得胜两人,再行比武,胜者赢得金蛟!” 第56章 这法子可是真毒,皆因铁杖叟四人,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台下能有几人,有把握连闯两关? 铁杖叟就是要独吞紫金蛟,故此才想出这个法子,他微一停顿,又道:“老朽话已说完,自今日起,摆台连放两天,两天之中,老朽恭候各路英雄,请随时上台指教。” 说罢微一拱手,方欲转自台中落坐,西台上龙渊却已站起身来,道:“杖叟且慢,区区有事想告……” 话说之间,已然行至看台边,微一举步,相距四五丈远,便已迈到比武台上。 这动作,看似缓慢之极,实则惊人之极,台上台下,都是武林行家,见状一阵大乱,纷纷猜测,这是何人? 浮沙子看见,心中暗叫一声“惭愧”,方才面对面,虽知这自称云鹤的老人,是个会家,却不料竟然功深若斯! 风兰虎雄,见龙渊已然出场,都不由跃然亦动,想跟过去大打一场! 铁杖叟等主台之人,却大大吃了一惊,自忖似这等轻功身法,分明已达凌空步虚的至高妙境,那还敢存轻视之心! 故此,铁杖叟后退一步,一方面蓄势戒备,一方面却堆起一脸极不自然的笑容,望着龙渊,道:“阁下高姓大名?何事见教?” 龙渊莞尔一笑,用慈祥和平的声音,道:“区区山野之人,姓云名鹤,前昨闻得杖叟,设此盛会,一时动心,欲一瞻天下俊彦风采。” 铁杖叟一听云鹤二字,凝目苦思,却怎的也想不起江湖中有过这一号人物,不由顾忌稍然,以为他也是为争夺紫金蛟宝而来,“哦”了一声,冷然道:“阁下既然亦为取蛟而来,老朽等说不得只好奉陪,领教阁下的绝学。但不知阁下欲先与那位台主动手?” 龙渊微微摆手,缓缓道:“杖叟错会了区区之意,以区区山野陋学,岂敢冒犯诸位台主的虎威?” 铁杖叟见他话软,以为他果然胆小无能,气血一壮,厉声喝道:“阁下既非上台较艺,所为何事?” 龙渊仍不动气,和平的说:“杖叟设此盛会,据传为蛟宝谁属之争,区区窃思,若无蛟宝,杖叟之擂,还是否仍要开设?” 闽侯神芮宝庆,见龙渊噜苏没完,早在生气,这时一步迈到龙渊身畔,一声断喝道:“老儿噜苏什么?紫金蛟明明还在湖里,谁说没了?” 大娄山主陆一清,府城深沉,听出龙渊话中有因,亦上步跟了过去,道:“芮兄且慢。阁下话中有物,敬请直述,以免担搁时辰误了正事。” 龙渊见三人表情各个不同,心中好笑,却不动声色,态度凝重,朗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区区昨夜行经湖畔,曾望见湖中姥山之滨,有数条人影,与庞大紫金蛟搏斗多时,最后竟将那蛟搏杀,剥皮取脑而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嗡嗡私语之声,响若雷鸣,但可怪的,龙渊的声音并未提高,却仍能清晰的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台上铁杖叟一行四人勃然变色,从不开声的黄山老农左更生,一晃掠近龙渊身边,举手便抓,边抓口中边嚷,发出破锣也似的刺耳声音,道:“此话当真?” 龙渊瞥见左更生伸向他左臂关节,只当未见,缓举右臂捻须,就在那毫厘之间,不动声色的将黄山老农的一招解去。仍然缓和的回答,道:“阁下若是信不过区区,可往姥山一探战场留痕,便知虚假。” 一话未完,台下最外边一圈观众,轰然而散,纷纷抢着下山,看意思是去姥山探察究竟。 黄山老农,一爪落空,怔了一怔。铁杖叟闽候神芮宝庆,齐齐大怒,面目变色。 只见那铁杖叟,手中铁杖一顿,“喳”的一声,竟将楠木所架的地板,顿穿一个大洞,仰天一声厉啸,晃身正欲扑奔下山,却听得大娄山主陆一清叫道:“二位且慢。” 铁杖叟闽侯神,闻声身形一滞,又听陆一清冷笑一声,道:“阁下何人?竟敢在天下雄面前,玩弄花枪?就不怕天下群雄,众怒难犯吗?” 龙渊心头一跳,瞥见陆一清嘴角隐含奸笑,双目炯炯,盯在自己面上,一时弄不清他言中到底用意何在? 陆一清见他不答,面现得意之色,转对铁杖叟笑道:“杖兄怎也这般糊涂,受他片言之愚,想我等每夜巡察,湖中发生何事,能逃过你我眼下,分明是老儿想扰散这风云之会,待群雄失望而回之后,好让他独享蛟宝,弟虽不才,倒能视破这小子奸计。” 说罢“嘿嘿”冷笑,得意之色,更加浓烈。 黄山老农勃然大怒,泼口大骂道:“老王八,该死的,竟想欺骗老夫,看我不毙了你。” 说着,晃身欺近,便要动手。 台下诸人,听得清楚,若干大娄山手下,更是高声喊打,喧成一片,秩序更加大乱。 铁杖叟冷静下来,他细一想,大娄山主陆一清之言,果然有理,秃眉一皱煞气满面,恨不得立毙这自称云鹤的老人于杖下。 故此,他一见黄山老农上前动手,一施眼色,与陆一清闽侯神,各自退后二立,让出中央动手的地方。 另一面,风兰关心龙哥哥,虎雄存心一展身手,早已对台上的一举一动,注上了意。 此际一看情势不对,双双不约而同,飞掠上台,一左一右,凝立在龙渊身边。 这各方动作,写来颇长,其实都是同时发生的。 风兰往龙渊身左一落,也正是铁杖叟后退,黄山老农左更生扑来之时。 黄山老农左更生,自左方扑进,正迎向风兰。 他只觉服前人影一晃,已多了个娇滴滴的,美若仙女的小美人儿。 美人儿浅蓝劲装,身材纤妙多姿,左剑右篮,纤弱中透着英气,娇脸儿虽然是满脸嗔色,却丝毫不减那可爱之色。 真可谓宜喜宜嗔,人见人爱。 黄山老农左更生,一生身世离奇,足未出黄山,那见过这等美人的胎子。 故此入目一瞥心灵竟而大震,一股盛气,瞬化云烟,真气一滞,硬生生煞往前扑之势,钉立在五尺开外,一双红眼,也盯在风兰的玉面之上,似要喷出火来。 风兰瞥见他这般模样,“呸”了一口,正想开口,却听龙渊又朗声,说道:“各位休得误会,区区年过古稀,何因希罕蛟宝,欺骗天下群雄,区区皆因不忍看天下群雄互相杀戮,故才将上项消息相告,若诸位不信,可差数人,往姥山一探,若区区所言是虚,紫金蛟仍未被除,则区区甘愿自绝于天下群英之前,若那蛟却实已死,则区区奉劝各位,不若就此息事,各自回山如何?” 他一语方毕,台下有人轰然叫好,也有人高声喝骂,龙渊长眉轻皱,正不知该怎的应付。 风兰却又“呸”了一口,脆声娇嗔道:“喂,你这老儿怎一点礼貌不懂,紧看我怎的?” 原来,黄山老农一见风兰,便失魂落魄似的,紧盯着她瞧个不休,才引出这句话来。 虎雄妒心最重,一向视风兰为其禁脔,这对瞥见左更生,老没正经,色迷心窍,顿时大怒,暴叱一声,掠身欺近,右手飞虎爪一扬,一招五丁开山,挟带劲风,向黄山老农左更生天灵抓下。 黄山老农左更生被一声断喝,惊回神来,一瞥飞虎爪,迎头落下,劲风呼呼生寒。 不由心头一凛,暗惊这小后生功力不凡。 同时,手下不敢怠慢,右手一举,长而又弯的水烟嘴,竟当做点穴笔,分毫不差的点向虎雄的寸关要穴。 这寸关穴,一名寸关穴,又名腕脉穴,虽非致死要害,但若被点中,却可使力道尽失,周身酸麻。 虎雄见黄山老农,以攻还攻,兵刃怪异,尚未点到,劲风压穴,已泛微酸。 心头大惊,知道不可轻视,健腕一翻,让过水烟嘴,原势不变,改抓左肩,左手飞虎爪,进步撩阴,“呼”的一声,向左更生小腹去! 黄山老农左更生,火眼圆睁,心中十分气恼,右手一横,愣以粗如食指的烟杆,硬架那粗有小臂的虎爪。 同时里吸腹后缩,左臂一探,五指如爪,硬往飞虎爪身抓去! 虎雄见状,知他是自负功力深厚,欲以内力取胜。 但他想,自己自服蛟脑,内力充沛,也不见得就不如人。 故此,诈做不知,暗中叫劲,似是那“上下交征”之式,猛迎上去。 但闻得“叮”的一声劲响,上面的爪杆相触,微一弹跳,便即粘住。 下面的左手,虎雄骤觉得腕脉一麻,飞虎爪已被左更生抓住。差一点被他夺去。 虎雄玉面一红,口中“嘿”然吐气叫劲,双脚钉住在地板之上,凝立不动,两手一上一下,与黄山老农粘在一起。 一时竟半斤八两,分不出高下。 不一来,台上台下,都大为惊奇,料不到虎雄年纪轻轻,竟具有这深功夫。 对面的黄山老农,则何当不惊不怒。但见他一张黑脸,泛起紫红,龇牙咧嘴的神态,十分怕人。 皆因,黄山老农左更生,虽然一生第一次步下黄山,却实有深厚独到的不凡功力。 他本是山中农夫,少年时遇一不知其号的异人,传以绝学硬软诸功。 左更生初时不以为意,仅在农暇时,稍加练习。 那知日久之后,练出了兴,更发觉许多妙处。这一来,虽然仍不废农时,却加多了锻练时间。 如此数十年下来,软、硬、气三功,各筑下深厚基础,拳掌方面,有了可观的成就。 有一年,铁杖叟偶然路过,接谈之下,竟然臭味相投。 第57章 这一来,两人同住黄山,时相往还切磋,左更生故然得益非浅,铁杖叟的收获,亦十分可观。 因此两人交情更笃,这一次巢湖出蛟,铁杖叟初时尚瞒着他,后来发觉凭一人之力不能得手,这才再次回山,将左更生邀下山来。 左更生初下黄山,在江湖中,自然是籍籍无名,但功力并不比任何高手逊色,尤其是混元一气功力,与自创的水烟袋,三十六手妙打,兼备判官笔,各家辛辣招数,比起铁杖叟来,并不多让。 但孰料初次出手,便遇着虎雄。 以外表年纪而论,虎雄虽俊秀若临风玉树,年龄却顶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就算他打从出生开始练武,也不过二十余年,凭什么也敌不过黄山老农,渗淫数十年的内力火候。 谁知,人自不如天算,黄山老农左更生,竟不能胜得分毫。 尤其适才,左更生左手一招偷天换日,抓住虎雄左手飞虎爪,小指一弹,划中虎雄脉门。 他以为即使虎雄的手腕不断,无论如何,飞虎爪亦必脱手,被他抢下。 却不料虎雄自服蛟脑,不但功力大进,周身骨坚皮韧,较前大为不同。 故此,黄山老农的小指,虽划个正着,虎雄却只觉一酸一麻,并未松手,放开虎爪。 如此一来,两人兵力相接,竟各自贯注内力,沾兵刃,短兵相接,以内力较量了起来。 这内力相较,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却最是凶险。 皆因这全是真功修为,一丝一毫也不能取巧,则一方只要是内力稍逊,必被震伤内腑,致命而死。 龙渊起初,并不知有这般严重,铁杖叟一方,误认虎雄年纪过幼,必不是黄山老农对手。 那知一盏茶时过去,交手的两人,直似木雕土塑,粘在一起,动也不动。 只是那二人脸上,汗湿鬓角,青筋乱跳。 黄山老农,脸色是黄中泛紫,火眼滚圆,龇牙咧嘴,似笑却又出不得声。 而虎雄却是白中涨红,虎目怒张,鼻翅乱颤,唇角紧紧抿在一起,两太阳穴上的青筋嗡嗡而跳,也显着一副吃力的样子。 铁杖叟大感惊异怒目而视,铁杖紧执,恨不得过去,一杖将虎雄打死。 但当着天下群雄,这等小人行径,不但施不出来,连表示得明显了,也自觉有失身份。 故此,虽怒在心头,却也无可奈何。 至于龙渊,已觉出事情不对,有心上的解开,却怕引起误会,所以一时,也未便出手。 风兰有点儿紧张,皆因自这两人较上内力,台上台下,顿时都凝目而视,鸦雀无声。 相对的两人,都不由心中后悔,尤其虎雄,明知道人家不是易予,却偏偏要逞硬撞。 这不是自搬石头自压脚吗?怪得谁来? 空气煞似在两人中间凝住,二人的三般兵器,无风自动,颤动不休。 偏偏两人是旗鼓相当,谁也压不下谁去。 这情形,若是任他继续,终必耗尽了二人的真力,闹个两败俱伤,各个残废不可。 龙渊见不是路,顾不得出声招呼,轻巧一掠,飘落在两人中间丈许之外。 铁杖叟一见他动,铁杖一顿,叮的声响,扑将上去,龙渊身方站定,陡然间一双长袖,往外一拂,早经运集的丹铁神功,已化成一片劲风,向二人中间击去。 铁杖叟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铁杖一举呼的一响,向龙渊背后打下。 风兰早在注意着场中行动,铁杖叟铁杖方举,风兰小姑娘已然掠身欺进。 右手花篮儿,一领对方眼神,左手到长虹贯日,已指向铁杖叟空门右肋。 若是铁杖叟不肯撤招换式,可能会将龙渊打着,但他自己也必被风兰一剑刺伤。 故此铁杖叟自保第一,拧腕沉杖下对敌剑,左掌一立,正待出招,却见黄山老农两人的尴尬局面,已然被龙渊解开。 原来,龙渊那双袖挥处,丹铁神功所化气流,刹时间撞在两人中间。 黄山老农与虎雄,各觉得虎口一震,兵刃都几乎把握不牢,身形带动,各向外方转去。 他两人本来就有了惊意,这时那能不明白,龙渊是有心为他们解围。 故此,各乘这一转之际,身形原地滴溜一转,收回内劲,像两个风车也似。 但虎雄心中可不是滋味,心说:“自己连这个名不见以传的糟老头都打不过,今后还能在江践中称什么英雄?” 而黄山才老农左更生,也和他同一心思,自觉如败不了这个年轻后生,实在有愧过多年苦练之功。 两人故尔身形方停,齐声暴喝,各自打向对方,径施出自己的精异绝学,斗在一起。 龙渊见身后风兰与人动上了手,正在回头相劝,却不料方才拆开的一对,又缠斗在一起。 风兰闻声,龙哥哥不让她打,心中虽有不甘,却听话掠向台边,她瞥见龙渊又想劝虎雄住手,知道他决不会听,便道:“龙哥哥,你过来,让他们打一会吧。” 数月相处,龙渊知虎雄的倔强脾气,闻言便踱回风兰身边观战。 铁杖叟失去对象,也只好停手坐回椅上,凝注场中,准备对左更生打个接应。 场中,这一次两人却知道对方不可小视,各自施展出拿手的功夫,以巧打快,不敢瑞行硬拚! 一时但见那两个人影,倏起倏落,乍按即分。 虎雄的一双灿银虎爪,上下翻飞,矫若飞虎,势如奔雷,敏捷诡巧,化成了两个光环。 黄山老农左更生,亦自不凡,一杆水烟袋,形如鹤嘴,点、蹦、拨、打,时若乌蟒入洞,点向大穴,时如毒蛇出窑,盘旋舞动,奇诡绝伦,劲风呼呼。 台下千百观众,目赌这一场惊险博杀,忍不住高声呼叫助威,一时但闻得呼声若雷,令台上对手的两人听见,更分外卖弄精神。 霎眼间,百招过去,两人仍然是半斤八两,分不出胜负。 只不过,两人适才内力消耗过多,却有点面红气促,支持不住。 但当前这多英豪,谁也不首先提议停手息事,谁不想一战成名,名扬天下武林。 黄山老农左更生,心里更急,暗道:“以自己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功,尚战这年轻后生不下,以后还有何面目,踏入江湖。” 原来,他经那铁杖叟一番说词,自觉一身武学,若埋头不出,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祖宗。 所以这一次虽然是助铁杖叟取蛟,实则也是踏入江湖之始。 如今,他久久激战不下,心中又怒又惊,横心之下,陡然几水烟袋,横挥直刺,将虎雄迫退晃身撤退,乘这空隙,猛抽了两口水烟。 虎雄此际虽觉有些体疲,一见黄山老农,撤身退步,只当他想逃,加以被迫得后退,心中即怒又喜,认为是黄山老农,已成了强弓之末,正欲追出,却正见黄山老农,好整以暇的吸起了水烟。 虎雄不明他用意何在,还当是他有意轻视自己,心中暴怒,暗骂一声。 好个不知死活的老贼,你那点功夫,大爷早已领教,并不比大爷强些,却竟敢这般轻视大爷,不把你劈死才怪! 虎雄这念头在心中风车一转,身形却毫未停滞,早已怒叱一声! “那里走”! 双爪微张,和身扑上,捷如闪电般,径抓向黄山老农的左右肩井要穴。 其实,黄山老农用意正要他如此。 故而一见虎雄扑来,猛地里把嘴一张“扑”的一声,喷出了数十圈点点烟雾,迎头向虎雄击去! 虎雄一惊,两柄飞虎爪一转,舞得密不透风,这一着果然有效,两柄飞虎爪,舞起的劲风,果然将一部份烟雾击散,一部份让了开去。 同时里,虎雄身形落在地板之上,脚尖与双肘用力一点地板,整个身躺下,在离地不过五分之处,平平向前飞射,欺近黄山老农下盘。 右爪一扬,暴袭小腹。 黄山老农喷出烟雾,认为两下里距较近,十拿九稳,虎雄非死即伤! 那知,虎雄应变神速,身法灵巧,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不但躲过烟雾,并还暴袭而至! 心中一惊,却还认为,虎雄的整个身子,几乎是平俯地上,后背空门大露,有可乘之机。 不但不退,吸腹盘身,水烟袋向下一探,直指虎雄背腰“笑眼”,“精促”两处大穴。 那知虎雄这一式正是华山救命绝招之一,右手一式,原是虚招诱敌之计。 黄山老农不察,正要击中,只见他右臂方出,左手飞虎爪,在右臂遮掩之下,电掣伸出,直取黄山老农地上双足。 黄山老农水烟袋杆,尚差一足未曾点到中,一瞥虎雄大背常规,劲风虽已袭体,却仍然不避不让。 心中一动,转眸处,飞虎爪已差五分便已击实。 左更生心中一凛,不愿伤敌,先求自保,真气一收,硬生生收回点出的水烟袋,双脚一弹,向后飘撤。 但这时,却已迟半分,“嗤”的一声,左腿裤管,应爪面破,小腿上顿时也被划开五道血糟。 左更生厉吼一声,火眼尽赤,一落地上,顿时欲再扑前拼命。 虎雄见好即收,爪一伤敌,右肱一点地板,全身飘落在二丈之外,双爪交于左手,虚一抱拳道:“承让。” 台下群豪,见虎雄雄姿英发,功力卓绝,那左更生虽也是名不经传的冷门人物,却可从铁杖叟相邀为副的一点测知,功力不凡。 虎雄年纪轻轻,竟不但内力深厚,招式辛辣,将之击败,顿时赢得多数的喝彩。 第58章 铁杖叟一见左更生落败,还想再拼,知他不大懂江湖规则,忙去劝住,自己却目射凶光,扫视台上台下,最后方落在虎雄面上,冷然而笑,道:“虎少侠功力不凡,不愧是名师高徒,今即击败黄副台主,可要与老朽试试招吗?” 江湖中辈份分明,铁杖叟因与虎雄之师同辈,故此心中虽然恨极,却不便当着天下众雄,落个以大欺小的名誉,故而言辞上极其和平。 风兰见状心喜,同时心中也恨铁杖叟手段残忍,劫杀江湖屠蛟之人。 闻言不待虎雄回答,一跃而出,娇声叫道:“老头儿别这么倚老卖老,待姑娘会会你有何绝学。” 铁杖叟勃然暴怒,秃眉高扬,怒叱道:“女娃何人?师出何来,敢在老朽面前卖狂,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风兰玉鼻一皱,说:“姑娘姓风名兰,师傅你不配问,姑娘看不惯你的凶残,特定来教训教训你,你准备接招吧?” 这番话气得铁杖叟“哇哇”直叫,台上台下,也多半勃然变色,有的是替铁杖叟生气,有的则是为风兰担心。 均因,铁杖叟有名难缠魔头,雄踞黄山,无论是黑白两道,却无人轻敢招惹。 风兰初出江湖,不但指名索战,更加言话刻薄,视铁杖叟如同无物,若无惊人绝学,岂非与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龙渊在一边长眉直皱,虎雄却在暗中叫好,两人虽然心情不同,却都未上前阻止。铁杖叟一顿铁杖,大吼一声:“丫头找死!” “呼”的一响,挥杖处幻起杖影如山,夹带着疾风狂飘,向风兰当头压下。 风兰娇躯一晃,右蓝左剑,一齐挥舞,顿时化成一团淡影,向杖影之中攻去。 这两人一交上手,台上台下,数千百双眼睛,齐齐定住,全神集中在这场比斗之上! 按说以铁杖叟数十年性命交像之功,本非风兰所及。 但自从昨夜,风兰眼下蛟卵之后,功力倍增,竟已不少有逊色! 两人战了个旗鼓相当,一时竟难分高下。 台下群雄见状,各自惊叹,窃窃私相询问,风兰的师承来历! 浮沙子一桌,更是惊讶i 尤其浮沙子,前夜里曾与风兰戏耍,对风兰功力,已知大概,初初他实在有点担心,此时一见,风兰竟出人意料,功候猛近,任凭浮沙子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是啥道理! 眨眨眼,五十回合过去,铁杖叟愈打不但愈心惊,更自愤愤无已。 皆因,凭他在武林地位身份,不要说败在风兰之手,便是让风兰与他战上百招,也是丢人! 铁杖叟杖上加力,势如山崩地裂,一招“钟鼓齐鸣”,杖头杖尾,倏吞乍吐,分击风兰左右,迫得她“孔雀开屏”,展双臂分御两侧,中部空门大露。 铁杖叟正中下怀,暴吼一声,猛低头向前一撞,疾风如山,压向风兰胸前。 这一式,正是铁杖叟的“铁头功”。 此功,类似硬功,初习时专练头顶,以头撞物,力能开山碎石。 铁杖叟浸淫数十载,内外兼修,功力出神入化,此时已不用头部撞实,而能将本身真气,运至天灵,一撞而出,若似一般的劈空掌力! 但却比劈空掌,凌力十倍,一撞之威,两丈内碎石如粉,力逾万斤! 风兰一招失机,骤觉胸前锐风袭体,惊觉不妙,以式化解,已然无及! 迫不得已,猛然间一凝真气,全身轻如枯叶,顺风势翩然飘起,直似断线风筝,向后面飘去! 台上台下,大吃一惊,喟叹之声,嗡然如雷。 龙渊神目如电,本想掠前解救,一掠风兰,玉靥含笑,知道无妨。 铁杖叟一招得手,唇角隐含得意之笑,凝目注视。 虎雄一瞥风兰遇险,虎吼一声,向风兰落身抢去。 风兰目服蛟卵,身轻似燕,真气精纯,已然大非昔比,她轻风般飘飞出三丈之外,香肩一晃,卸去风力,纤纤小蛮靴,临空一蹴。 娇躯不落反升,倏忽拔空一丈,双臂一抖,头下脚上,向铁杖叟扑去! 这一式“乳燕归巢”,与方才的“乘风归去”施的是曼妙速捷,出人意外。 台上台下,数千观众,讶异之下,复又暴声喝彩,一时里欢声震动,震彻云霄! 铁杖叟料不到风兰不但是了无损伤,轻功竟达这般的入化之境。 大惊失色,羞恼成怒,厉啸一声,不待风兰落地,铁杖“雪花盖顶”,舞起一片劲风,向风兰打去! 虎雄也不料风兰竟会无伤,一下扑空,俊脸顿时胀起一片羞红。 落地拧身,“嗖”的一声,攒到台下,一时再也不好意思,纵上台来! 风兰对铁杖叟更加恨极,扑身而下,剑篮齐施绝学,下手不再容情,两圈精光,闪、腾、点、刺,与铁杖叟交互攻防,抢制先机。 风兰左剑右篮的绝学,传自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平生虽少在江湖走动,却因于数十年前,与天下第一剑孤独客,激战五天五夜,而传名天下。 而那一套右蓝左剑的招式,不但精奥绝伦,却还大背武学的常规。 须知,普通一般人,多喜用右手执刃对敌,左手多是备而不用,守多于攻! 因之,天下无论是什么招式,攻守之间,也多偏重于右侧。 但武夷婆婆,偏是背道而行,剑执左手主攻,篮在右方,才是主防。 如此一来,左方出剑,则常会令人防不胜防,自生别扭之感,乱其心神,以收攻心之效。 右蓝防守,不但方便,那铁蓝制做精巧,坚不畏宝,蓝边的纲纲,可锁拿对方兵刃,蓝中精铁打造的各色花朵,更可用做暗器,做紧急救命之用。 风兰这一施展出家传绝艺——“蓝剑四十二招巧打”,由于她功力骤增,更见奇诡威力。 只见她剑蓝起处,惊风飞掠,剑光彩影,朵朵的幻起,更加以身法轻灵曼妙,一时在铁杖叟左右四方,尽是她俏丽倩影。 铁杖叟怒啸连连,杖头交互击出,狂风四溢,杖影如山,看似与风兰旗鼓不下,实则他心里,却是愈打愈惊。 皆因,任凭他铁杖似蛟龙出海,头顶的罡气,若龙卷气柱,却连风兰的飘飘裙袂,也粘摸不着。 尤其铁杖叟头功最耗真气内力,此时他全力施为,尚且不能获胜,时候一久,岂非更要糟糕? 铁杖叟虽在此自知之明,无奈风兰不但是功高招妙,甚却聪敏黠慧,似了解铁杖叟不耐久战的弱点,出招溜滑,稍进即退,乘暇踏隙,却绝对避免与铁杖叟硬碰。 这一来,铁杖叟空自将铁杖舞弄得劲风呼呼,却只是白费力气,沾不着半分便宜! 眼看百招过去! 铁杖叟真气损耗过巨,招式间已渐缓慢,呼吸也渐转急粗! 风兰把握时机娇叱一声,一式两招,剑蓝齐施。 右手花蓝,粘开铁杖,一招借花献佛,蓝提一震,显出蓝底也森森锐刺,直取铁杖叟眉目五官。 同时间,左手剑剑光打开,“彩凤归巢”,带起锐风嘶声,圈玉臂攻向铁杖叟背后! 这一式两招,同时施为,不但是时候拿捏得分寸不差,速捷无伦,最厉害欺身前后攻敌,令人不但来不及回杖招架,甚至连后退之途,亦尽封死。 铁杖叟心头一凛,听风辩位,知道是身陷背腹受敌之境。 无奈下,双足一动,向右飘身,左手运集真力,翻腕亮掌,五指如钩,猛抓向花蓝蓝身! 风兰正中芳怀,娇叱声中,玉腕双翻右蓝不变,推击铁杖叟前胸,左剑翻处,自下往上,势如电虹打闪,往他的左臂刺去! 铁杖叟一把抓空,右手杖一伦,迎击花蓝,左肩向后一收,利剑在左臂五寸处刺了个空。 铁杖叟得理不饶人,左手五指,疾扣向风兰执剑的玉腕脉门。 孰料,风兰这一式看似招数用老,实则另暗藏玄机。 只见她不等铁杖叟五指抓落,香肩一晃,双招齐撤,向后飘退,左手剑顺势向后一带,“嗤”的一声,削断了铁杖叟半截左臂! 铁杖叟厉吼一声,“当”的一响,铁杖与断臂一齐坠地,一股血柱,自断处箭疾喷出! 台下观众,一见铁杖叟落此下场,有的替他难过,也有的高声喊好,乱成一片。台上闽候神芮宝庆,大娄山主陆一清,大惊失色,疾步纵出。 芮宝庆却跃到风兰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姑娘与武夷婆婆怎么称呼?” 大娄山主陆一清,急忙为铁杖叟止血裹伤。 闽神候与武夷相距不算太远,故此闽候神对武夷婆婆的消息,知道的较多。 他虽然桀骜不群,却深知武夷婆婆左剑右篮的绝学,不容轻视。 故此,他一见风兰以剑蓝取胜,招数奇异,便不由想起了武夷婆婆来! 风兰闻言秀眉一扬,道:“婆婆正是姑娘的祖母,你待怎的!” 她这话一出,台上台下,凡知道武夷婆婆之名之士,皆不由有一种恍然而悟的感觉。 “怪不得这妞儿如此厉害,原来她是武夷婆婆的人哪!” 闽侯神芮宝庆受惯奉承,那忍得下这份轻视?但,自量功力与铁杖叟伯仲之间,若动上手,说不定也落个断臂下场。 何况,即便是赢了小的,武夷婆婆又岂肯忍气? 但当着天下群豪,又怎生下台呢! 闽侯神芮宝庆一时怔住,真后悔自己多此一问,自讨没趣。 幸亏铁杖叟此际已然扎好了断臂,接口答上了风兰的碴,惨然厉笑,道:“好,好,老朽得败在名家后人手下,虽败尤荣,这湖中金蛟,老朽奉让姑娘,只有青山不改,老朽当再向姑娘,请领教益……” 风兰“啐”了一口,道:“好,只要你有种,姑娘随时随地候教就是,不过,姑娘告诉你,下次再要被姑娘遇上,可没今天这便宜!” 第59章 铁杖叟勃然色变,惨然哈哈一笑,道:“败北之将,今日不能言勇,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向外对众一指,复朗声道:“老朽无能,败在姑娘剑下,今臂已断,无力主台,今当天下英雄之面将台主之位,让与风姑娘,若无人敢与挑战,则湖中金蛟,即属姑娘所有,不得再有异议。” 说罢,也不等别人反应如何,径自一掠纵入台后寺中,隐没不见。 铁杖叟这一手,表面上光棍得很,但只要是有心人,都知他在故想嫁祸。 须因,铁杖叟不但惨败,甚且残废,自知己无能再保全湖内紫金蛟,独吞蛟宝。 故而,他冠冕堂皇的将蛟宝让予风兰,则台下群豪之中,若有人想要,岂非要向风兰挑战, 而风兰又岂不变成了众矢之的? 其实,他这招用得真毒,要知天下贪得之徒,利之所在,趋之若骛,这风兰虽是武夷婆婆的传人,在厚利的诱惑之下,岂能阻碍住贪利者,群起之攻,龙渊至此,知道已不能沉默。 故而,等铁杖叟一走,立即踱至台前,对台下一抱拳,轻咳一声,引得台下一静,朗声道:“诸位请了,适才老朽已然宣告,湖中蛟宝,早已被人取走,这设台之目的即失,何若再事拼斗……” 龙渊之言未已,山道上风驰电掣般奔来几条人影,当先一条,径自飞掠上台,落在那大娄山主陆一清身畔,显出一劲装中年壮汉! 这壮汉对陆一清耳语几句,陆一清勃然变色,“嗖”的一声,纵到龙渊身边,戟指喝道:“老儿,快说,何人胆大,竟敢私取蛟宝?” ------------------ 第十六章云现龙飞虎噬风 第十六章云现龙飞虎噬风 陆一清此言一出,不啻是证实那蛟宝果然已失,台下群雄,闻言一阵鼓噪声,齐喝问,窃取蛟宝之人! 虎雄方得胜利,初试自己功力,大非昔比,傲意复炽,他见台上台下,众人啸叫喧哗,乱成一片,顿时不耐,仰天蓦地长啸。啸毕提足了用心之气,朗声说道:“蛟宝正是我等三人合力取走,何人不服,尽管上来就是!” 龙渊见虎雄这般说法,自也无可奈何! 风兰芳心却仍跃跃欲试,想再找个硬手斗斗! 陆一清闻得虎雄自承之言,将适才所见,虎雄风兰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事,相互对证,顿时猜知,两人必已服下了蛟脑! 他自忖功力,与铁杖叟相较,尚差半筹,如今风兰既败了铁杖叟,则自己翻脸相向,亦是白搭! 再退一步说,即便是胜得三人,蛟脑已失,徒自树下强敌,又有何益? 故此,陆一清权衡轻重,立生退意。 只是,他却不甘心就此放过,略一沉吟,乘台下叫嚣之声稍刹,立即大声说道:“你三人私取蛟宝,大背武林道义,不顾天下同道利益,本山主虽无得失之念,但台下群雄,岂能放过三位?” 台下一闻此言,顿时群雄念激,喊“打”之声,此起彼落。 虎雄大怒,虎目圆睁,大吼一声。“住口,何人胆敢不服,尽管上台来让虎雄教训你等,光在台下鬼叫,有啥用处!” 这一声吼,恍似平地焦雷,台下果被震住。 但他这语气,却太过狂傲,即便是许多正义之士,亦被激怒多半! 龙渊神目若电,早已看清左右看台上,许多白发皓首的武林名宿,神色不舒,心知不妙,忙接口说道:“区区三人,所以在先期斩蛟,实因不愿看今日比武劫杀的场面,想我等均武林一脉,势当相扶相承,若为一蛟,伤了和气,岂非是大大不值?再者,若蛟宝万一不幸,落入恶人魔手,借蛟脑之助,练成绝艺而无人制,岂非今天下生灵涂炭吗?故此,区区才于先期下手,其中虽有不是之处,想来诸位武林名宿前辈,当能见谅!” 这番话,龙渊不但说得诚恳,而且还用出了无上神功,台上台下,不但每个人均一般入耳清晰,且均也做觉耳鼓震动,心神微微不安! 众人都是行家,闻声都不由暗凛,这名不经传的老人,内功分明已达化境,因之,一些知名的正道侠士,一者深觉龙渊言之有理,二者则他既有这深功力,如若是上台交手,也没有准赢的把握。 如此,倒不如不上台,既可保全令誉,又表示自己的潇洒大度! 其实,龙渊也暗藏警示之意。 此际,他瞥见左右看台上,正道人物,面色皆趋缓和,心下大定,正准备交待几句,结束此会。 突然间,台下有人发出破罗也似的嗓音,叫道:“喂,相好的,看你的样子,倒是年高德劭的,只不知功夫如何?何不显一手让大家看看呢!” 此言一出,台下嗡然附和,大声要求,龙渊显显功夫! 龙渊三人循声一望,只见发话那人,一身青布化子打扮,衣着虽破,却干净异常。 面孔团团的,润红之极,长眉暴目,狮鼻海口,颔下无须,年约五旬,笑嘻嘻的,与声音极不相称! 龙渊三人,皆不识这人是谁。 但台上的大娄山主陆一清,却认得他。 故此,忙打个哈哈,拱手招呼道:“跛兄光临,真是难得,快请上来如何?” 那乞丐也似的人物,闻言并不卖帐,鼻中“哼”了一声,暴眼一翻,威凌四射,双肩微晃,轻飘飘落在台口。 龙渊知道,今天若不显露一手,决不能善了。 只是,他一时却想不出显点什么? 故城,他一见那人上台,微一拱拳,道:“请问……” 这请问二字,方才出口,大娄山主却已大声开口,打断了龙渊话头,对台下道:“这位是江湖中隐迹已久的笑面跛丐。诸位即便未会过面,也定有个耳闻,今日跛丐倏见侠踪,为武林主持公道,请云老先生显显绝学,诚然是……” 陆一清显然是要拖跛丐下水,众人均非混人,那能不但? 尤其,他们均知,这笑面跛丐,远在三十年前,以“弹指神通”,成名江湖,为人守正不阿,除暴扶弱,正是宵小之类的头痛克星。 十年前方才隐去,不知所向,盛名尤自未衰,这十年后,倏现踪迹,岂是无因? 故此,众人一闻其名,不由得议论纷纷,好事者更恨不得他,真解与那自称云鹤的老人,大打一场,将自己开开眼界,见识一下那弹指绝学。 笑面跛丐,听出陆一清音中有物,霍然间面上笑容大盛,双目却奇怪的瞪得更大,注视着陆一清,那神色与笑容煞不相配。 陆一清深知跛丐为人习性,见状心中一寒,顿时将下面活,咽了回去! 风兰虎雄均听长辈说起过笑面跛丐,一见他上台神色,虽不惧怕,却不免有些担心了! 风兰悄步挪到龙渊身边,俯耳告诉他小心跛丐的“弹指神通”,并简道出跛丐为人! 龙渊闻言,心中一动,乘陆一清话声自停,对笑面跛丐,微微拱手,笑道:“区区久仰侠名,今日一见,诚属三生之幸,且既承下顾,俗语说‘恭敬不如从命’,区区不才,自当献丑!” 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区区已年迈老衰,诚不宜舞拳弄腿,区区之意,不若弄点小玩笑,以搏跛侠与诸位英雄一笑,如何?” 笑面跛丐,面上的笑意渐收,点首,道声:“请便!”便自举步挪开。 他这一举步,果然走路有点跛脚,一点一点的,摇摆不停。 龙渊低声嘱咐身畔的风兰几句。 风兰欣然点首,径自在台畔,取过一面小铜锣。 且在那小锣上,用黛笔划了十几个指头大的小圈圈。 笑面跛丐与诸人皆不知龙渊弄什么鬼,都瞪大了眼注视着两人动作,只见风兰将剑蓝收起,举手提锣,站在龙渊三丈之外,以龙渊为轴,飞身满台游走了起来! 他愈走愈疾,瞬间化成一条淡影,而不辨人面了! 但龙渊却凝立中心,一动不动,等风兰掠到疾处,霍然十指齐弹,口中轻叱声“打”!“叮”“叮”……一片脆响,应声而起。 风兰身形倏停,再翩然倒飞,有如仙女临凡,右手铜锣,仍未丢失,一点异状却无,台上台下都不由起疑,猜不出龙渊闹何玄虚。 风兰嫣然一笑,将小锣送到跛丐面前,娇声道:“请老前辈过目!” 笑面跛丐,一视的初起莫名其妙,但当他茫然的接过小锣,闪目处,不自得勃然变色,笑容尽收! 皆因,锣面上凡被黛眉划上小圈的里面,竟皆被龙渊的一弹之力,弹裂了一小块。 那一小块,最奇的均一般大小,圆圆的,向后陷下,欲坠未坠,只留下最后的半分嵌住! 这是何等的功力啊! 须知笑面跛丐,素以“弹指神通”闻名于世,近年来,潜迹深山,苦练不辍,但此时,却不由他自惭,不但无能在此距离上,与龙渊一较身手。便是再迈上一丈,也无法十指发,像龙渊一般,将真气控制得遂心如意,轻重随心之境! 这怎么能不令他勃然变色? 龙渊察颜观色,知道这一手,既收到效果,不为己甚,见好即收,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不堪入方家之目,请跛侠多多指教!” 笑面跛丐,这时可再也笑不出来,他心中微觉难过,抬起头来,自光一触到龙渊的慈祥面目,心中却霍地一宽,忖道:“这老人身藏绝学,渊如大海,却这般慈祥和蔼,真叫既惭且佩!” 想着,竟而恭敬的打了一揖,正色回答道:“老前辈真人不露相,真令我跛子佩服之极!” 第60章 说着,复转向外,对大众朗声宣告道:“云老年高德劭,神功绝世,我跛子不但甘拜下风,自认他正是承受蛟宝的最佳人选,台下各位,若有异议,但请撞着我跛子来好了!” 龙渊风兰,由于笑面跛丐这一句话,不由对他大起好感,认为他确是个行侠仗义的直性好友! 但虎雄却有点看他不起,认为他有点欺软怕硬,故意讨好。 台下诸人,素知道笑面跛丐的性子,说一不二,宁折不弯。 虽皆未了解,龙渊方才到底显的是什么功夫。 但由于跛丐这一句,不由都在打退堂之鼓了! 衡山一脉,浮尘子四人,素与笑面跛丐,有过交情往还。 今见他既出此言,尤其其中尚有风兰在内,立即起身,远远的对跛丐抱拳招呼,由浮尘子代表,发话道:“跛子你既这般说法,我衡山一派,绝不再问,就此别过!” 说罢,“嗖”“嗖”数声,向山下驰去! 场中有衡山派下弟子,一见师长率先离去,顿时也跟纵下山!接着,华山派南支诸人,由一位道人,跟着交待几句,全数撤走。 其后,各黑道人物,心中虽存着不忿,但如今不但木已成舟,且还有人支持撑腰。 量力而度,却也讨不得半点便宜,也只有一走了之! 一时,场中诸人,纷纷下山,十成之中,已然走了八成! 龙渊向笑面跛丐道谢,支持之义,风兰无意向台下一望。 发现人群中,有一名白发如银的老婆婆,坐在左看台柱脚之下,闭目不动,似在养神,这身影一入风兰目中,不由得芳心骤增,又惊又喜,来不及招呼龙渊,娇喊了一声:“奶奶!” 在台上蛮靴一顿,人化一道轻烟,向那老婆婆,疾扑而去! 虎雄见状,跟踪而下。 龙渊扭头一看,正瞥见风兰,已扑到那老婆婆身前,伸双臂要抱她的腰身,口中似撒娇,似怪嗔的说:“奶奶,你老人家怎么也下山啦!……” 但,奇怪的,那老婆婆就在刹那之间,身不动,腿未抬,连人带椅,倏忽后移五尺。 人却睁开了眼睛,道:“姑娘,你认错了人吧!” 风兰原瞥见那老婆婆的外貌,像煞她祖母武夷婆婆,那知,当那老婆婆睁眼发话,不但是声音不对,连眼睛的颜色,竟也有异! 她怔怔的盯着那老太婆,芳心里的惊喜,瞬被那尴尬与诧异代替。 因,在细审之下,那老太婆虽然是发如银丝,脸上的肤色,却不仅又白又润,连一丝皱纹也找不出来! 这情景,最大的可能,是由于她精于驻颜之术,故此虽年届老稀,却似能保持住“童颜”。 只是,为什么她偏着上老婆婆的衣服呢? 凭那颜容面貌,比那半老徐娘,并不逊色,她为何不“入时”一点儿呢? 这不但奇怪,更令人费解的,却是她的眼睛,竟也大异于常,而作深蓝之色! 此际,方一启目,立即有两道深蓝光芒,一闪而没,显示着她,必可能练过什么特异的奇功! 虎雄跟在风兰的后面,瞥见风兰的模样,知道她果是认错了人。 他一者傲性复炽,再者想讨好风兰,竟然骤尔发话,责问老婆婆,道:“喂,你是什么人?坐在这儿干什么?” 虎雄是觉得,若果老婆婆,非是装模作样的坐在这儿,则风兰看不到她,便不会发生这尴尬场面! 老婆婆蓝眸一番,唇角一撇,一脸轻视的瞪了虎雄一眼,并不答话,却对风兰问道:“姑娘要找令祖母吗?我见过她……” 虎雄大怒,俊眉一扬,厉声打断老婆婆,叱道:“老婆子,你是什么东西,再不回虎爷的问话,可别怪虎爷要欺负老弱了!” 风兰听老婆婆说,见过她的祖母,正想询问她在那见过,不料虎雄,却无端发起威风,芳心大嗔,方欲阻止。 老婆婆霍然起身,错眼间已移至虎雄身畔,眸含嗔色,正容相责,道:“你这臭小子真是顽劣,我若非看在你朋友份上,早已废了你了!……” 风兰见老婆婆身法奇速无比,自己站在她的对面,只觉着眼前一花,她已然横移开去。 此际,闻声见她与虎雄对面而立,相距不及二尺,恶言责骂,虎雄却怎的竟而一动不动,甘心受责? 心中奇怪,仔细一瞧,只是虎雄俊面泛青,冷汗直流,虎目中惧意毕现,如见鬼魅一般! 当时心中恍然,敢情是被人制住穴道,动不得啦! 风兰顿时暗惊,这老婆婆果真具奇能,同时也暗自奇怪,她言中的虎雄之友,到底是何人? 龙渊在台上闻得相骂之声,对笑面跛丐微一示意,晃身掠下台来! 那老婆婆瞥见龙渊赶来,霍然住口,冷“哼”一声,返身飞掠,下山而去! 龙渊当时并未在意,风兰一见龙渊,忙即叫道:“龙哥哥,你看,那老婆婆将他的穴道点了!” 龙渊一瞥虎雄,暗吃一惊,忙道:“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风兰诧异反问道:“你怎的知道了……你认得她吗?” 龙渊一声不响,顾不得回答,迅速出掌,连拍虎雄后背“脊心”“凤尾”两处大穴。 虎雄“咕”的一声,踉跄一步,吐了口浓痰,还过气来,人却已萎顿不堪。 龙渊为虎雄解开穴道,一把将他纳入老婆婆先前所坐的木椅上,疾捷转身,向老婆婆追去! 风兰只当他要去找老婆婆为虎雄报仇,心中怕他有什闪失,娇躯一晃,也要跟去! 龙渊虽不回头,却似知风兰心意,脚下不停,口中却道:“兰妹妹在此等候虎兄,我另有事,一会回店中见吧!” 风兰闻言,只得停下身来,扭头看见虎雄,问道:“你好了吗?” 虎雄适才一时大意,吃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连点了胸前“包心络”脉,虽然人家下手,极有分寸,却也令他,大大的难受! 须知,这“包心络”脉,顾名思义,是属心脏四周的要穴重脉,一经用点截手法点中,血气不畅,必死无疑。 那老婆婆虽然下手极轻,却是手法特异,虎雄一经点中,周身不但是动弹不得,胸臆之间,更觉得空空洞洞,像是从万丈高空,失足落下,提心吊胆的,周身无一丝着力之处。 虎雄空具一身绝俗内功,却不但自己解不开来,更且害怕得要死! 这刻被龙渊解开穴道,虽然恢复正常,却生似余悸尤在,混身战颤不休! 其实,这当非是虎雄胆小,实则,正是那点穴的效果。 此种手法,说来在目下江湖中根本是未曾一现,正是丹书铁卷之中的绝学。 故此,龙渊一瞥见虎雄之状,顿时起疑是云慧所为,一问之下,那老婆婆是目呈蓝色,除却是慧姐姐还有何人? 因此之故,龙渊心下大急,暗忖:“慧姐姐既然在此现身,为何不与我相见?” 同时,另一股思念之情,也油然而起,忍不住飞身追去! 且说风兰,望着龙渊身形消失,再回头,虎雄也已恢复正常。 此际,山上人影尽渺,连台上的笑面跛丐,及大娄山主,闽侯神等人,却已走了个干净! 虎雄新胜之余,骤尔招此挫辱,万分懊丧,曾见风兰目光射来,俊面一红,起身垂首,道:“兰妹妹,咱们也下山吧?” 风兰“嗯”了一声,转身轻掠,奔上山路。 虎雄追上她并肩而行,讪讪的又说:“小兄功力不济,遭恶婆子暗算,兰妹妹休要见笑!” 风兰偏头瞪他一眼,却不回答。虎雄喟叹一声,又说:“俗语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我欺,小兄自知功力太差,决心再找一清静之地,苦修两年,兰妹妹,你在这两年中,作何打算呀?” 虎雄在试探风兰对他的情意,他心中盼望着,风兰能陪伴他去清修,嘴上却不便太做露骨表示。 那知,风兰此时,不但已对他了无情意,且还有一份厌恶之感,藏蕴心头,只为着过去那一段交情,不原意现于辞色罢了! 故尔,风兰闻言,淡淡答道:“我还没有什么打算,今后,或是回家省亲,或继续行侠江湖,都得看……我的兴趣!” 她本来想说,却得看龙渊的意思。 但,回心一想,如果这么说,不但会使虎雄触发妒火,甚且有损于自己的尊严,故而一顿改口! 虎雄心中又气又恨,自觉风兰已然变了心。 过了,风兰虽从不曾表示过,她对自己的情意,但最少总处处关心自己。 而如今,不但不愿意,随自己再练功夫,甚至于对自己的将来与去处,也不动问。 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虎雄暗中咬牙,却终将怒火忍了下来,因为,他正在动着脑筋,想着如何去出奇制胜,重赢回这刁蛮少女的处子芳心。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的径返客店。 风兰进房,留意一看,龙渊的房门紧闭,只当他并未回来,也不在意,便自点要了饭菜,吩咐伙计,送进房来! 虎雄心中正在策划计谋,故此也自在房内用饭。 两人饭后,各自小睡,起来时,外间天已入暮,且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 风兰近房一看,龙渊所住的一间,仍关着门,细一谛听,未闻有人在内。 心中诧异,何以他还未回来? 信不过去,推门入内一看,却发现龙渊的行李尽失! 风兰大吃一惊,花容变色,初时还当他行囊被人窃去,正想出声唤伙计来问,却瞥见桌上,摆着一方白纸! 第61章 风兰一掠而至取纸一看,只见那正是龙渊所写,上面写道:“虎兄兰妹同鉴: 弟有急事待理,匆匆而去,不及言别,唯盼见谅! 语言:‘天下无不散之筵’,弟与虎兄兰妹。相聚月余,今兹或已缘止之矣! 唯江湖虽大,容或能再相逢,至时,弟当愿欣见虎雄兄正除尽蛟脑恶质,功力精进,英姿俊发;兰妹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 匆匆留出,纸中尽言,唯颂 祈安龙凌云留上” 风兰才看了第一句,已然是泪光在目中滚滚而下了,及读毕全信。她顿时如陷在愁云惨雾之中,只觉得天地茫茫,失所依凭,忍不住娇声呜咽,哭倒在龙渊过去所睡的床上。 在床上,风兰愈想愈是伤心,皆因这事实,发生得太过突然。 她几乎不能相信,龙渊竟然是这般无情,说走就悄没声息的走了! 她几乎愿意相信,龙渊是发生了一些危险,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匆匆去的。 但,事实呢?从龙渊的信中,可以看得出,他只是有计划的离开两人,也即是说,是有心的抛弃了风兰!那所谓“急事待理”,只不过是藉口而已! 风兰自觉是受了无情的抛弃,同时,她的处子尊严,也受到了严重打击! 她实在想不通,龙渊何以会这等无情,以自己的花容月貌,竟能令他毫不动心,则除非他是毫无人性!或是,早已有了“心上人”! 风兰想到“心上人”三字,心灵骤然大震。 皆因,她过去一直未想到这一方面,如今乍一思及,宛如毒蛇噬心,又是难过,又是伤心。 她不由收住泪珠,冥想着这霍忽而生的猜疑;另一方面,却又深深的受到妒嫉的痛苦。 事实上,她平生自负艳容绝世,怎能忍受得住,那假设的美人,抢去了她的爱人? 如果这人,就在她面前,风兰一定会不顾一切,与她大打一场,甚至会要她性命。 这是她倔强的本性,使得她不能容忍,任何,睡在她卧榻之侧的女人! 但是,风兰在恨过一阵之后,却也伤心起来! 皆因那到底虽有可能,却不是事实。 而事实,只是龙渊的不辞而别而已! 也不知经过多久,风兰似乎是朦胧睡去,又似乎已追寻出去。 她似乎走进一座茫苍无涯的大森林里,上面是浓林蔽日,下边是野草漫径! 四野无人,虫声卿卿,风兰茫然的朝前摸索,周身似生了病,软绵绵的一丝力量也无,口中喃喃的呼唤着龙渊的名字! 她害怕的踱着,心中充满了空虚与绝望。 但,突然她摸到了一双温暖的手,心中一喜,霍忽叫声“龙哥哥”,骤然觉来,睁眼一看。 面前那有森林?又那有“龙哥哥”? 自己明明仍躺在床上,只是,手里却实抓着一只人手,只是,这不是龙渊,而是虎雄的! 风兰迷惑的注视着虎雄,只是虎雄一脸诡笑,站在床前,室内已然燃上了灯,门窗却关得死紧。 虎雄见风兰醒去,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兰妹妹,你怎么会睡到这里来的?……” 风兰猛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芳心里又急又羞,疾忙放开虎雄的右手,试一运气,竟发觉自己是被人点了软麻之穴! 风兰大惊,开口却生声不得,只好拿眼望着虎雄,示意他替自己解开穴道。 那知虎雄竟不理会,反而偏身坐在榻测,拉起风兰的素手,放在掌中握着,目光灼灼注视着风兰,一副怜爱无限的样子,低声一叹,道:“兰妹妹,你不舒服吗?好,就躺着休息一会吧!” 说罢,又是一叹,语气一转,又道:“兰妹妹,你知道,我和你相处,虽不到半年,在我的心中,却已到了难分难舍之境,为你,我甘愿赴汤蹈火,虽万死亦所情愿。” 风兰闻言,更急更羞,却苦于有口难言,连点头摇头,都办不到! 因之,她那玉雪也似的粉颊,涨起飞红,不由得垂下眼皮,暗中怨道:“你这人怎么啦?连我被人暗算也看不出吗?尽说这废话干吗?” 但虎雄却愈说愈是激动,语气一顿,更加温柔的道:“兰妹妹,我对你的爱心,可表天日,本来在初见之时,我便私自起誓,终生永侍于你的身侧,作为不二之臣,孰料天公作对,今竟要我去苦修二年,来化解蛟脑恶质,这,这实在是令人难过。兰妹妹,你晓得我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啊?若是你肯同我在一起去,又有多么好呢?” 风兰听他愈说愈不像话,恨不得打他两个耳光,或找个地隙,钻将下去! 但目前一动不得,只好将眼睛紧闭起来,给他个眼不见为净。 那知,虎雄竟然是得寸进尺,歪身躺在风兰身畔,一手更抚摸到风兰的酥胸上来了! 风兰惊怒交集,霍然睁目怒视,却因不能转头看不见虎雄。 虎雄一手在她的身上摸索,同时将脸凑近风兰耳边,喃喃说道:“兰妹妹,我实在舍不得你,那小子有那点比我好,兰妹妹竟会喜欢他?前几天我真的气死啦!现在好啦!那小子一走,兰妹妹,你同我一齐去好吗?” 说话之间,虎雄的手,已开始脱解风兰的扭扣,一颗,一颗的,在虎雄是逐渐的接近理想。 但在风兰,却恍似一步步走向了悲惨的命运。 皆因,她从虎雄最后的那句话中,恍然觉悟,自己是中了虎雄的暗算。 那软麻穴,正是虎雄点的,他分明是看出自己对他的冷淡,而蓄意来污辱自己!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不但令风兰忿怒,同时除却无言的流泪之外,她又能用什么来表示反抗呢? 风兰泪出泉涌,刹时间,泪湿沾枕。虎雄微有听觉,身俯视着风兰泪痕纵横的玉颊,装作诧异的询问,道:“兰妹妹,你怎么哭啦?呀,我明白了!你也不愿意离开我吗?唉!我也是呀!” 说着,恬不知羞的,不顾风兰目中射出忿怒之光,竟而俯首向风兰脸上吻去! 风兰如接毒蛇,羞急怨怒,一齐交作,觉得脑中“轰”的一响,顿时急晕过去! 就在此时,在野外漆黑的官道上,龙渊也正在心急如焚的,连夜赶路! 其实,他没有什么急事,他这么做,只是想远远的离开风兰而已! 原来,上午在白石山,龙渊意外的发现云慧,化装成老婆婆,藏住一旁,被风兰误认为是武夷婆婆。 及至龙渊近前,云慧似有意不愿相见,竟而不待语毕,转身疾走而去! 龙渊自与云慧分别,日常体及,过去云慧对他的种种深情,令人刻骨难忘,恨不得早日重逢,互诉衷肠。 这一发现,诚令他喜出望外,又岂肯坐失良机,轻轻放过? 故此,龙渊对风兰打个招呼,顿时施展绝顶轻功,风驰电掣般追了下去! 两人轻功,龙渊却是强胜半筹,但因起步较迟,相距过远,一先一后,一时也追不上! 而云慧也怪,任凭他在后高叫留步,却似是充耳不闻,反拼出全力,愈奔愈急! 龙渊因此心头更急,想不出她为何不愿看见自己? 眨眨眼,两人先后奔掠下山,越过白石山镇,已来到一片郊野。 两下距离,遂渐缩短,龙渊心中方自一喜,却突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密林! 云慧疾掠入林,等龙渊自后赶到,却再也找不着她的踪迹了! 龙渊顿时懊恼万分,在林中一边搜找,一边高叫着“慧姐姐”! 那声音,微颤而脆,正是他的本音,但若是有人看见他此时白发苍苍的样子,一定会笑出声来! 找了会儿,龙渊已穿出林隙,正有失望伤心,霍见林边树枝上,高悬一方白素罗帕! 龙渊心中一动,掠身撷在手中,顿觉有一股熟悉的幽香,冲鼻而人! 心中一喜,如获异宝,展巾一看,上面黛毫所写的句诗,字迹绢秀,正是云慧的笔迹! 但龙渊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仅如针芒刺背,如冷水浇头,更暗叫冤枉不止! 原来那上面的诗句,是:“艳姝如花承欢矣, 旧人憔悴转颜色, 十载恩情付流水, 仇了义尽青古佛。” 这意思分明是说,龙渊已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过去她的心血与思情,都算是白费心机,将来报完师仇,决定以青灯古佛,来消磨余生了! 这怎不令龙渊焦急,似这等严重的误会,怎不使龙渊大叫冤枉? 龙渊虽扮着老人的模样,此时却忍不住流露本性,冤屈的流水在眶中滚转,呜咽的高唤:“慧姐姐,你误会了我啊!” 但云慧却生像走远了,一些也不见回答。 龙渊激动的流出情泪,从急中,不问东西南北,径自向前奔走! 他此时,下定决心,非要找着云慧,剖白一番不可! 那知,走不多时,突然来到寄居的镇边。 镇中人来人往,可也寻不着云慧的踪迹。 龙渊失望之极,方想再顺途寻找,心中一动,暗忖:“既然慧姐姐误会了我,今后自不能再与风兰相处。此际,她大约尚未回来,我何不乘隙取走行囊呢!” 想着,踏步入店,也不及赶换衣裳,收好行李,在桌上留下书信,令伙计备马算清三人店钱。 连中饭也不顾吃,立即催马疾驰而去! 龙渊出得镇来,一时可想不通到何处去好,迟疑半晌,仍找不出一条线索,发狠忖道:“不管到那去,先离开风兰远点再说,否则,若她再缠上来,岂非……” 想着,早纵马沿官道驰奔,心中却想及那“风兰”二字,有点儿依依之感! 第62章 他觉得真有点愧对于他,像她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竟会对一个奇丑的人,倾心关注,再以你铁石心肝,也不免为她这慧眼偏爱,而心摇神驰! 龙渊本是情种,更易感受别人的感情。 故此,他方一离镇,便想像到,风兰在读到他的留书时,伤心不安的表情! 他十分难过,若非因云慧的误会,实在严重的怕人,他很可能回马留下,对风兰好好解释一番的! 因为,他之对风兰,虽没有占有之心、男女之爱,却早已产生了一种近乎兄妹的感情! 这感情,起码在他本人认为是纯洁的! 只是,他一想及慧姐姐,便心如刀割,恨不得立时找着她,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回去,怕耽搁了时间,也不敢回去,因为,他知道风兰的感情,比他复杂,到时候,她会歪缠着要跟他一起走! 这一点,则是他目前最不敢领教的了! 他打马疾走,人却在马上,思前想后,时喜时忧! 不知不觉,时已入晚,天上乌云四合,落下了凄凄细雨。 虽然,他携着辟水珠,雨水打不上身来,但却令他觉得跨下的坐骑,与自己,都须要加餐休息了! 他抬头四顾,周遭是一片平野,不见人家,也不见行人。左侧不远处,有一山环,林木戮戮,暗中望去,形势十分怪异! 龙渊暗想:“有山多半有庙。却不论庙中有无和尚,总可以暂蔽风雨,让‘墨龙’休息休息!” 想着,纵马一带,循荒径驰去! 不多时,来至山下,只见峰势颇陡,杂树丛生,茂草繁盛,山半腰有檐角隐隐露出。 龙渊见所料不差,愁怀稍解,一跃下骑,也不寻路,竟自牵着墨龙向上攀行。 片刻间,一人一马,穿过林隙,来到一所庙前! 龙渊放眼一望,只见面前矗立的,是座古刹,墙秃瓦坠,不问可知,已然是年久失修。 他惋惜地叹口气,想道:“看这座古刹形势,当时必然是红墙绿瓦,金碧辉煌,但不知如今,何以会荒凉若斯?” 想着,一手推开半倒山门,走入门内。 门内本是一片园地,中央有一条印石铺成的直路,通达宝殿! 此时却因荒废太久,不但园中草高逾尺,石路上也布满了杂草与苔藓! 龙渊暗自觉得,寺中有一片阴森鬼气。 而身后墨龙,却也耸耳嘘气,驻足不前,像有点害怕似的。 龙渊平生虽不信鬼神,适才的一点怯意,却被墨龙如此一来,反更是加重! 他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腰中暗藏的丹血宝剑,胆气一壮,想道:“这宝剑十分灵异,若有凶险,必会出匣而鸣。”转身走进大殿。 大殿无门,殿内一片阴暗,却难不倒龙渊的一双神目。 故此一瞥之下,已看清殿中,遍布蛛网与灰尘。令墨龙裹服! 他自己则在神案边,略扫网尘,铺上行囊,盘坐起运功休息! 孰料,他方才闭上眼睛,陡然间殿后的两边的木门,“咿呀”一声,全被一阵阴风吹开。 声一入耳,龙渊直觉得刺耳惊心,疾然掠至门边,目光入殿后,见一条长长走廊,廊上一列并着十口棺木,杳无声音,廊外荒园枯木,分外阴森怕人。 龙渊不由抽了一口冷气,直似觉苦雨凄凄,阴风转凛,宛似真有何鬼怪出现一般! 不过,他迅速的回心一想,自觉平生未做过亏心之事,俗语说:“邪不胜正”,便真个有鬼,也不见得奈何自己。 因之胆气又复一壮,重回至原地坐下,心中倒好奇的盼望着,真出现个把鬼怪,让他来见识见识。 话虽这么说,龙渊还是将丹血宝剑取了出来,放置在膝头,以备万一。 然后,便瞑目运气,调集丹铁神功,通关过穴,不多时,便达返神还虚,物我两忘之境! 其实,他这么做,并非大意轻敌,皆因!他此时丹铁神功,已深达九成火候。 只一入定,不畏外物侵犯,真气在体内缓缓运转,不仅能保持高度机敏听觉,凡遇外物袭击,还可自生出反弹之力,防御得极其严密。 也不知经过多久,龙渊运功正反倒转三匝将毕,陡然听得墨龙,厉嘶半声,砰然倒地! 而他本身,也陡觉有物,直袭上胸前“七坎”“玄机”“将台”,三处大穴。 此时他正在紧要关头,便不睁目理会,体内真气,受到压力,陡地在三穴猛的一弹,膝上丹血剑,也突的“铮”然而鸣。 接着但闻得一声厉啸,划空飘入殿后,倏然而失。 龙渊虽然明知无害,心中仍不由被那声刺耳惊心的啸声,震得一寒,真气一滞而散。 正欲起身察看,霍觉得坐处,陡然向下坠去! 龙渊这下可吓了一跳,霍然动意,全身一弹,却已为时过晚,“咚”的一声,头撞一块铁板上,更加疾速的向下落去。 他慌即一展身形,缓往下坠之势,启目四顾。 处身之地,不但是一片石壁天成的地室,且地上万头攒动,竟是片斑斑蛇窑。 龙渊那见过这多毒蛇,骤见之下,心头一阵发毛悸动,色变神移,真气一吐,身形也稳不住,倏忽疾捷坠下,堪堪便跌倒,升头吐信的蛇群身上。 龙渊心知,这一跌下去,立即没命的被毒蛇咬死吃光,那敢怠慢。 正心把住心神,提气上升,双臂一抖,“神龙盘空”,由垂直一变而斜飞。 然后,再头部猛仰,双腿交互一弹,再化“神龙升天”,自群蛇头顶五尺之处,一掠而升,向丈外石壁飞去。 那蛇群想是饿极,一见龙渊,低掠而过,陡然纷纷跃起猛噬,若非是龙渊飞掠奇速,非被咬中不可! 龙渊一近石壁,双脚一绞,霍然化做面外背内,只一下,顿时粘附在石壁之上。 近壁的毒蛇,纷纷攒动,又跃又爬,却因石壁溜滑,龙渊又高在丈半之上,都够不着他! 龙渊这才算放心一半,放眼四眺,只见上面的顶子,亦为大石砌成,方才落下之处,已然不着半点痕迹,像方才根本未曾裂开一般! 四周石壁,溜滑之极,似整个大理石雕砌而就,却不见有一门户。 龙渊暗的诧异,想道:“难道真个有鬼?否则这地主怎么造的,这毒蛇又是从何处放进来的,……啊!难道却是从刚才那洞口丢下的吗?” 自地面到顶,足有三丈,若从上面丢下毒蛇,必定会被摔死。故此显然是另有一机关门户。 龙渊适才在打坐这时,丹血剑放在膝上,本来是以防万一,取用方便,那知弄巧成拙,反被发暗袭之“人”乘机盗去。 如今,他身无利器,若凭真气真力,打开石壁,却属万难。 他皱眉苦思片刻,深知必须要赶快设法出去不可,否则,便不被蛇咬死,时候一久,也非活活饿倒不可! 他的丹铁神功、指、掌,虽能及远伤物,却不但易耗真力,却也怕毒蛇大多,杀不胜杀,万一不慎,贴上身来……故非得有只武器不可。 想到武器,心中一动,想到前在巢湖所得的蛟尾鞭,因已干枯,来时盛在腰间。 他不由大喜,赶紧抽出来,运功一抖,丈半软鞭,倏似毒蟒出洞,伸直如棒,尾部直指入蛇群中去。 群蛇生像十分害怕,鞭尾指处,纷纷拥挤让开,层层叠叠,翻翻滚滚,顿时让出三尺方圆的一片空隙! 龙渊意外发现,这蛟尾鞭竟能克制群蛇,大喜过望,脚下微顿,离开石室,盘旋而降,手中长鞭在地上一圈,群蛇果又向外让出五尺。 龙渊飘落地上,一面运起丹铁神功,遍布周身,以防毒蛇暴起伤人,一面以长鞭四周挥打,轰开群蛇。 就这样,他满洞游走一遍,霍然在左壁角下,发现二块二尺见方的石块。 那石块粗看与石壁一色,错非龙渊,眼神有异,视夜如昼,则任何人难以发现,那石块是另装上的。 这一来,疑团顿解,不问自知,这蛇群必是这小洞中弄进来的! 龙渊将蛇群挥开,运起十成掌力,对准那石块按去! 但见他掌起无风,按在石上,却“轰”的发生声大响,石碎如粉,立显出一个黑洞。 龙渊不管洞外是啥住所,双臂猛抖,周身骨骼,一阵轻脆响过,身形倏缩,竟自用以缩骨之术,“嗖”的攒将出去。 同时间,目光到处,洞外是一条弯曲甬道,宽只三尺,不知通往何处,静悄悄寂无声息! 龙渊落地暴涨,身形复原,方欲启行,突发现地上有异。 仔细一看,地上用各色水磨细砖铺成,图案虽颇简单,却生似另具用心! 他适才受了一番虚惊,不敢大意。 故此,运功将蛟鞭抖直,以鞭做剑,暴点丈外的一方红砖。 这一点之力,因鞭稍贯有内家真力,比体重稍重,那砖受力,虽然异动。却不料,四周各砖,突然翻起,砖下各出尺半镰刀,电闪般向红砖上一勾而没。龙渊吐吐舌,暗道:“好险!若贸然踏上,足跟不被刀削断才怪!” 因此,便更是不肯大意,又使鞭去试绿砖。 绿砖受力,两边甬道,倏然射出一箭雨,疾如群蜂归巢,四面八方齐发。 龙渊一看形势,竟真个令人防不胜防,闪躲不易! 龙渊又依次试那紫、黑、白各砖,竟发现,无论是那一块,却堪引起埋伏,分射出各种不同暗器。 这一来,可把他难住了。 皆因,这砖不但无一处可以落脚,这甬道又弯弯曲曲,此时立处,只能看见二丈内的一段,再向前,甬道转弯,更不知情景如何,则如何能冒险轻试! 第63章 龙渊苦思半晌,仍不能决定,是否要以自己的绝世轻功,冒险一试! 但突然灵机一动,霍色色喜,抖臂缩身,倏又冲入蛇窑中去! ------------------ 第十七章兽心人面终现形 第十七章兽心人面终现形 龙渊钻回蛇窑,手中蛟尾鞭,早已在前面挥开了一条道路。 他挺立在洞中旁边,蛟尾长鞭连连舞动,并不打击蛇群,只是逼住他们的攻势,不令近身。 群蛇纷纷让开,在龙渊身前,现出一片隙地。 龙渊故意挥鞭进迫,群蛇层层叠叠,那被压在下面的毒蛇,受不住重压,又怕又怒,“吱吱”嘶叫不休。 龙渊故意将鞭势放缓,让出洞口,群蛇一见有条出路,顿时纷纷投入,向外爬去。 一刹时,群蛇争先恐后,层叠而出,“沙沙”之声不绝,甬道之上,立即爬满! 甬道地下的各色石砖,前面表过,均埋伏有各种消息,稍一触动,刀林箭雨,立即发动。 故此,最前面蛇群,方才爬入甬道,“轰轰”“吃吃”,连珠轻响,弩箭如雨、利刃如林,顿时杀死了许多毒蛇。 龙渊在里面听到响声,喜上眉梢,心知巧计得售,立即不再迟疑,长鞭舞动,逼迫着群蛇,后继而出。 不消多时,群蛇尽出,窑中只余下许多蛇卵,大小不一,颜色各异。 龙渊更不迟疑鞭打掌劈,将蛇蛋尽数击破,以免将来再生毒蛇,出山害人。 将洞中收拾完毕,龙渊钻出洞来,放眼一看,果是不出意料,甬道上蛇尸叠陈,足有一尽多厚。 龙渊运气轻身,缓缓踏着蛇尸前行,顺甬道左转右弯,走了约二十余丈,方始见前方有微弱的光源透入。 龙渊心中一喜,加急踏尸飞掠,来至洞中,正欲飞身出洞。 蓦闻洞外“嘘嘘”吹竹之声,龙渊刹住身形,隐身洞口暗处,放目打量洞外。 眼前是一片谷地,谷地中萎草盈尺,颇为荒凉,远处是一片枯竹,竹叶中纵横交错,隐有屋宇。此际,萎草中站有三个汉子(奇.书.网-整.理.提.供),衣一身惨绿长袍,满脸阴惨惨的,似乎亦发绿色,手中各提着一盏绿灯。这功夫,三人分三面守住这甬道出口,各执着一双竹哨,不停的吹出“嘘”声。 龙渊一怔,起初当他们是在等他,一时因想不起曾听人提起过,江湖中有这等人物,拿不定主意是否贸然显身。 正在思忖,突然发现萎草颤擅,无风自动,沙沙连响,齐向那人倒去。 龙渊心中一动,霍见左右两人,一齐停吹,各执起一根青竹,左赶右拨。 中间那一汉子,一边吹着,一边转过身去,向枯竹叶中走去。 在他身后,“沙沙”之声不绝,萎草起伏,如海中波涛一般。 龙渊至此,方才大悟,忖道:“赶情这蛇是他们养的啊!哼,你们既然厮养这多的毒物,必定不是好人,今天我龙渊既然遇上,非得追查个究竟不可!” 龙渊想着,待那三人走远,将蛟尾鞭盘在手上,施展无上轻功——“伏地追风”,向五丈之外的一叶枯竹扑去。 就在这时,前面的三人,率领着蛇群,已然走入枯竹叶中,但不知为何,转了几转,凭龙渊视夜如昼的眼力,竟都不见! 龙渊一惊,暗中叫“怪”,心知这枯竹看似杂乱无张,实则暗藏着一种阵法。 他细细打量,不敢贸然轻进,以免重蹈覆辙,但研究了半天,却不能确定,倒底是属于何阵。 天际的掩月浮云,悄然移了开去,大地上因之罩上了一片银辉,但谷壁投在谷中的暗影,却仍然十分浓重。 龙渊无意中抬头一看,心中陡然想道:“我何不先到谷上去查看一下?一来可以看看那古刹之中,是何人物盗去了我的丹血宝剑;再者以上望下可易分析这枯竹是何阵法?” 想罢,游目谷壁,只见壁高约有十丈,斜度颇大,却也非直上直下。 以龙渊功力,自然难他不倒,但为慎秘行藏,龙渊便不施展飞龙九式,身法上拔,尽用普通身法,向上攀去! 谷顶是一片杂树横生的斜坡,下临五丈,便是那一座古刹。 龙渊站在崖上,纵目四眺,只见那谷中枯竹,左三右五,前七后六,将中央一幢绿屋,层层围住,粗看似无奇处,细看之下,其中却似有层层煞机,潜伏起中。 龙渊过去,修习“丹书铁卷”亦涉及阵图之学,对奇门八卦,九宫诸阵,熟而又熟,但这时却怎的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方自寻思,忽听古刹中传来“咔嚓”声响,心中一动,倏忽扑下崖去,拔身隐入寺后一叶浓阴,闪目察看声音来源。 他这里方才将身隐起,霍见大殿中出传出一声微“咦”! 龙渊闻声想道:“大约又有什么人无意间闯进寺来,发现殿中死马,而觉得惊奇吧。” 果然,他尚在思忖,长廊边人影一晃,霍现出一位老婆婆,因她背对这面,月光下但见她,白发如银,可怪的却毫无龙钟老态。 龙渊心中无来由霍地一喜,直觉的料想到,来人必是云慧乔装。 正想现身相见,解释误会,猛见长廊所陈的十口棺木,其中之一,棺盖“吱呀”一响,霍地缓缓向上挥了起来。 龙渊藏在暗处,料想这必是适才暗算自己的人,又在装鬼弄人,一时童心触动,便先不现身,瞧云慧到底怎生应付。 那婆婆猛见棺盖掀动,确实吃了一惊,但旋即镇定如常,反霍地上步挫腕,“呼”的推出一掌。 掌风果然凌厉之极,所至处“哗啦啦”一阵大响,棺木寸裂,四散飞开,棺中猛的“啾啾”鬼叫,绿影方闪,长廊中突然多出一个“僵尸鬼”来! 那“僵尸鬼”倏忽飘荡,落地无声,若非是个真鬼,但凭这一手轻功,亦显然是一个成名人物。 但见他绿冠绿袍,甚至连皮肉亦是惨绿之色,六尺之躯,僵瘦如柴,活像是根竹杆一般! 只是那瘦脸上,高颧凹目,凹目里射出两团绿光,闪闪烁烁地,活似两团鬼火! 此际,他紧瞅着白发老婆婆,大口裂开,喉头“啾啾”作响,一股作势欲扑之态,在此暗夜中猛的遇见,真令人胆寒心悸。 老婆婆“呀”了一声,显然是吓了一跳,脚下一动,后掠五尺,一手在宽的衣裳里猛地一抽,呛地一响,顿时多出了一柄宝剑! 那宝剑煞是奇怪,通体长有三尺,银光灿烂,护手形如覆碗,罩住右手,剑身无锋无刃,粗如姆指大小,圆的像一根银棒一般! 龙渊一见这剑,心中大喜,更加肯定这老婆婆定是云慧所扮无异! 书中交待,那老婆婆确是云慧! 她自从在东海黑礁屿,送走了龙渊,独自个住在那石屋之中,虽日夕有赵妈妈相伴,芳心中却老觉得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她失魂落魄一般的,过了几天沉默的日子,心中一径悬念着渊弟弟,甚至连功夫都懒练了。 赵妈妈是个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的事,这一天中午,见云慧怏怏不乐的呆坐在书房里,便忍不住劝她,道:“慧小姐,唉,不是我说你,你实在不该让渊哥儿一个人回去的呀!” 云慧骤闻此言,不明她是何用意,诧异道:“怎么?我……” 赵妈妈慈祥的拉着她的纤手,接口道:“唉,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实在应该同渊哥儿一道回去见见他家的父母长辈,你想吧!你照顾渊哥儿这么多年,他家能不感激吗?” 云慧轻摇着满头金发,道:“我倒不希望什么人感激我,对渊弟弟照顾,本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又何要他家来感激我呢?” 赵妈妈“咳”了一声,道:“慧小姐,这你可傻啦!固然你说不须人家的感激,但是可知道,这种感激之情,可以促成许多事吗?” 云慧已有点了解她的意思了,只是却不便出口,于是赵妈妈继道:“渊哥儿一门,九老一子,可想平日对渊哥儿有多宝贝。渊哥儿失踪这么多年,一旦有你这大恩人陪着他回去,岂不成了他一家的活菩萨了吗?再说,慧小姐你虽比渊哥儿大些,但外表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再加上外秀内慧,温柔漂亮,到时候你自己用不着表示,渊哥儿的家长们,就必定会求你不可……” 云慧玉颜渐红,羞喜参半的眨眨长弯的睫毛,纤手轻推了赵妈妈一下,撒娇道:“您……求什么啊!我不懂,我也不要人家求!” 赵妈妈慈祥一笑,抚着她的金发,又笑又叹道;“唉,求你做渊哥儿的媳妇啊!你说不要人家求,难不成你去求人家吗?” 云慧闻得这打趣之言,霎时连玉颈都涨红起来! 她霍然白了赵妈妈一眼,佯嗔道:“不来啦!赵妈妈故意笑话我,不来啦!” 嚷着,起身奔入自己的闺房,羞怯的关上房门,歪在绣塌上,脑海中来回的思忖着适才的对话! 一时她又喜又羞,恍忽中似已经随龙渊回去了! 恍忽中,她似乎成了龙渊的媳妇,愉快的住在一个充满了慈祥老人的家中,与龙渊度着甜蜜的生活! 但是瞬息间,却惊觉自己是身在何处,因之便不由痛悔不曾与龙渊一同回去! 由这一方面,她想到龙渊可能会遇到了什么美人,或许他在家已经娶了亲!那!那自己的心愿岂不落了空?那以后的孤寂岁月,该又是如何不同与难以挨度! 云慧为此而陷入惑慌与不安,一时恨不得插翅飞去,追寻龙渊,低…… 她正在彷徨,赵妈妈霍然推门进来,道“小姐,李七回来啦! 第64章 他说渊哥儿回到故里,但那处老房子里,却已经走得一人不剩了……” 云慧自床中霍然坐起,急道:“渊弟弟呢?” 赵妈妈叹息道:“据李七说,他来时,渊哥儿一个人留在那座空房子里,十分悲伤!李七曾问他是否有话带给小姐,他也没说什么。好像……好像一时渊哥儿傻了似的!” 云慧悲叹一声,六神不安的叫道:“啊,可怜的弟弟,你,你当然不能承受这意外的变化呀!唉,我该怎么办呢!” 赵妈妈道:“我看小姐你赶紧去找他吧,反正你也在这呆不住啦!找着渊哥儿之后,你们俩在一起,总比两地苦思好些!” 云慧这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忙道:“好吧,赵妈妈你去关照李七一声,请他准备着,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于是,当日夜晚,云慧携带了一些应用之物的,也离开了黑礁屿,一日之后,便到了巍峨的劳山! 李七指示出龙渊的住处,云慧迫不急待的飞掠上崖巅红楼,但是机缘不巧,寻遍了所有的房间,也找不到龙渊的一丝踪迹。 云慧因此也大大的悲恸了一番,过后不久,理智恢复,细心分析下,认为龙渊可能是遇着了住在那下房里的人,而经他指示,下山寻找家人去了。 因此她便在龙渊曾打扫过的那房间内,耐心的住了下来,以其心意,也是想等候那人回来,问问情形。 只是,那奉命看守这宅第的龙五,因着小少爷的自天而降,得到了意外的打赏,而自动放假,去玩耍去了。 他没有回来,自然云慧一时也等不到他。 云慧一住数天,芳心中又烦又急,同时所带的干粮也食用完了,她暗想:“与其在这里守株,到不如到山下去找找的好。” 因之,云慧便化装成一个白发老婆婆,掩饰起金发异色,翩然下山。 只是她走的路线是直直往西,故而一路行来,由阳城过南泉,直抵安邱,并未曾经过即墨,如此一来,自然是未遇上龙渊。 她孤身独行,时日一久,心中虽时时担心着龙渊的下落,一来也知道龙渊功绝当世,绝无可能有意外发生;再者日夕目睹江湖人物,不时现踪,潜伏在心底的,为师父孤独客复仇的意念,也渐渐抬头! 她暗自思忖,反正和龙渊有黄山之约,一年后,只要他不生意外,黄山之上总能见着,自己何不在这一年之中,完成那两椿心愿呢。 她又想:“渊弟弟心肠太软,若与他在一起,他多半是会劝阻自己去为师父报仇的,这在他说是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但我怎对得起师父的教养恩,岂不违背了师父的临终遗命吗?” 这一想,云慧她反倒不愿找龙渊会面了,于是她孤身南下,意欲先到宁波,找寻个“夷人”,探听探听父母生前在故国的一些事迹。 在当时,宁波是我国对外通商的口岸之一,每年有许多白种夷人,远航数十万里,来我国通商贸易。 云慧抵达宁波,果然看到了不少夷人,但接谈之下,竟然是语言不通。 因为她自孩提时代便被天下第一剑客收养,所学都是中国的语言文字,虽则她生为纯种夷人,却一句本国话也说不出来。 云慧十分烦恼,感觉上也有非我族类的意思,她暗自叹息着,自思若真有机会,让她回去,她也决不能再回去了! 她虽非华裔,但无论在语言文字,风俗习惯上,都受了深刻的同化,因之她不仅觉得与夷商格格不同,同时也觉得他们十分野蛮。 云慧终于找了个通译,间接的与夷商接谈,但结果却令她失望万分,因为差不多问遍了所有夷人,都摇头说不认得那宝剑与指环的来历。 在失望之下,云慧只得放弃了找索父母姓名身世的念头,转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上——为师复仇。 但这一件事,却不是一时可以办到的,皆因她一方面尚不敢确信自己的功力,是否能顺利完成;另一方面她虽知师门仇人是中原七大门派的掌门奇*書$网收集整理,却并不十分确知,这七大门派设在何地。 就在这时,云慧无意间听说巢湖出了一条紫金蛟,为害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不说,尚还引得江湖人物的纷纷前去。 她心中一动,想道:“我何不也去看看呢,先放下紫金蛟不提,暗中探听点有关仇人的消息,岂不更妙。” 于是,云慧在这一念之下,便奔向皖中! 由宁波抵达巢湖,云慧约走了一个多月,这一路上,她不断的由侧面吸取江湖的各种知识,好在她化装成一位老太婆,虽然少点嘴舌,也无人见怪,故此一路行来,对天下武林大势,不仅已了然于胸,同时也想好了复仇的腹案! 这日云慧行抵“夏阁”,瞥见灾民满街,心中颇为恻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济,突然发现了龙渊的踪迹。 当时,龙渊也是刚到,他化装一个奇丑少年,像煞是一位落拓的游方学子。 但云慧与他相处数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时虽识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微动作,便能确识出他是龙渊无异。 这本来该是一喜,但无奈当时龙渊的身边,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龙哥哥长,龙哥哥短的”,随出随进,在敏感的云慧看来,不啻是如遭雷击。 云慧当时又气又伤心,不但不去相识,反而远远的藏开,暗暗决定,偷偷的去探探龙渊与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知,当夜龙渊与风兰夜探巢湖,一时情不自禁,风兰竟主动的演出“飞燕投怀”的一幕。 这事儿落在云慧的眼中,更气得她泪珠儿滚滚,芳心中悲恨无已。 她暗悲自己的命运,也暗恨渊弟弟喜新忘旧,见异思迁,她后悔不该把情丝偷系,也后悔不该不跟随龙渊一齐回去。 在当时,她恨恨的跺着小蛮靴,悄然离开,但过后不久,却又想回去找龙渊责问清楚。 她左思右想,是抛不开也剪不断,最终却决定,暗暗跟踪着他们,察看个水落石出。 因此,云慧由夏阁起,第二日暗随着龙渊一行,来到高森桥,无意中发现,一位与自己穿着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踪着龙渊等人。 她不知这人是谁,审度情势,那老婆婆一脸慈祥正气,似无恶意。 但云慧对龙渊十分挂心,怕他会受人暗算,故而当天夜里,又随着他们入湖,攀上劳山。 在龙渊斩蛟入湖之后,云慧瞥见虎雄贪得无厌,忘恩负义之态,气他不过,便偷偷剥去蛟皮,将虎雄整治了一顿。 第二天,云慧悄悄了上白石山,目睹龙渊三人扬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兴又生气。她正在闭目寻思对策,孰料那一身装扮,无意中与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有些雷同。 风兰错误以为她是自己的祖母,飞掠下台相认,她心中一动,想起风兰所称的“奶奶”,可能就是自己发现的那位老太婆。 她面对面细看风兰,芳心里虽存留着一股酸气,但见她艳如朝霞,活泼纯真,令人可爱,亦不由动了惜怜之心。 因此,她想告诉风兰,自己所见,却不想虎雄竟傲慢无礼之极!云慧一气之下,举手拂中虎雄的包心络脉,瞥见龙渊掠下台来,不愿与他相见,顿时疾驰下山! 龙渊在后面追她叫她,云慧还故意以香巾留字,一方面表示了相责之意,同时也表示了自己的情意! 这情意虽则在云慧的芳心之中,深藏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表示出来。 龙渊看见那香巾留诗,在林中大呼“冤枉”之际,云慧并不曾走,她静静的躲在树隙之中,芳心里大大的激动。 不过,她一者羞于现身,再者她还不十分相信,龙渊竟和风兰无一点关系。 她还要等着瞧瞧,龙渊的最终态度如何表示! 她悄悄的远远的跟着龙渊,看着他独自离店,同时也看见了他留在桌上的纸条! 到这时,她才彻底的放了心,同时了彻底的快活了起来。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运,她觉得前途中充满了朝气与希望,她急急想追上龙渊,与他互诉衷肠!只是另一个念头,却又使令她停留了下来! 那念头是由于风兰所引起的,在过去她嫉妒风兰,她恨她对龙渊的亲热! 然而,当她确切地知道胜利属于自己的时候,却不由对风兰产生了怜悯!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们的心情表情与愿望! 若果风兰今天没有错认了她,与她面对面站了一下,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奇怪的,只那么片刻功夫,她便转变了一些观念,而认为风兰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这刻,想到当风兰读到这冷淡的留条时,一定会异常伤心,她想下来安慰她,同时她也想知道,风兰之对于龙渊的爱,是始自何时? 她想知道,风兰是否见过龙渊的真面目? 她觉得。如果风兰没有,则此种情爱,就更加值得同情! 于是,云慧在认清龙渊的去向之后,重又回到店房,开下了一个与风兰相对的房间! 因此,风兰与虎雄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见风兰进入龙渊所居之宝,也隐隐听见风兰的唏嘘与叹息! 她心中十分不忍,正准备过去慰劝一番,霍瞥见虎雄,轻手轻脚的至窗下,暗窥室内的动静。 云慧对虎雄一直是万分厌恶,觉得他图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饰起他那付窄狭鬼诈的心肠。此际她瞥见虎雄,鬼祟行动,心知他又不怀好意,她暗中冷哼一声,忖道:“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轨的行动,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第65章 虎雄一时色胆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后、他自窗隙中窥见风兰困卧在龙渊的床上,顿时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开房门,瞥见案头龙渊所留纸条,顿时大喜,暗叫一声:“天助我也!”掠至榻畔,并指点中风兰的“软麻穴”,故意做出情意缠绵的样子,欲先奸污了风兰,再作计较! 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他脱解风兰衣衫之际,猛闻得前后窗齐声暴响,两窗大敞,两条人影,一齐扑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骂出口,道:“好个大胆的畜生,还不与你祖奶奶留下命来!” 虎雄闻声失色,未等两人扑到,右手一挥,撒出去一大把飞针。 飞针一闪,共分三路,二路攻敌,一路却击向案头油灯。 同时间,肢腰一拧,身落地下,竟自施展出“擂滚十八翻”的赖皮逃命招式,向门边滚去。 那扑入的两条人影,料不到虎雄会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顿,油灯霍熄! 那面窗扑入之人,一声怒叱:“狗贼无耻。” 骂声中双袖一兜一展,又道:“还你!” 那漫天飞针,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齐齐向尚在地上打滚的虎雄射去! 后窗扑入的一个,同时也怒叱一声,单掌一扬,只听得“呼”的一声,身形不停,仍扑床榻,那凌厉掌风,却将所有射向她的飞针,尽数扫落地上。 虎雄自服蛟脑,功力大非昔比,虽在黑暗之中,闻声知警,在地上霍然弹起五尺,双臂一分,前击飞针,后击房门。 只听得哗啦啦连声暴响,房门立被劈开,向外飞去,但人却并未躲过所有的飞针,“嗤嗤”两下,左小腿上,顿时刺入两根,深没入肉。 虎雄情知来人功力绝高,不敢再留,咬牙强忍痛楚,双袖齐舞,又撤出二大把飞针,人却一跺脚窜出房外,落荒向店外追去。 室内榻畔火光一闪,顿时照亮全室,火光中也显出那两个人来。 这两人不是别个,由前窗而进的正是云慧,另一位却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云慧一瞥那老婆婆穿青布衫裤,与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极相同,心中了然,她必是风兰的老祖母了。 她猜得不错,那是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关心爱孙安危,顾不得追赶虎雄,更顾不得站在室内的云慧。她回目微睇,速即将火光向榻上照去。风兰方才一时急怒攻心,晕迷过去,这刻经一连串怒叱声响,早已惊醒过来。 只不过软麻穴尚未解开,不能言动而已。 武夷婆婆慈目如神,闪闪注视,一瞥风兰,衣衫半解,凤目含涕,一副可怜模样,不由得慈怀微酸,伸手边替她拍活穴道,边叹息着道:“乖儿别怕,奶奶在这儿哪!那贼……” 风兰瞥见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祖母,芳心中一时又喜又羞,又气又悲,穴道方解,猛的挺腰跃起,扑入武夷婆婆怀内,娇声颤战的唤声“奶奶”,便悲悲切切的娇涕起来! 云慧将案上油灯重新点着,悄悄踱出门外,将闻声前来探视的伙计,打发回去。回房瞥见榻边这一幕祖孙相拥的亲热场面,芳心骤酸,竟呆呆的瞧着人家,暗暗为自己的孤零身世,伤起心来? 云慧注视良久,不愿去打断人家祖孙亲情交流,便悄悄的退到房外,微晃肩轻巧巧飘上屋面,一方面运目察视虎雄踪迹;另一方面,却又凝神倾听里内的声音! 室内,武夷婆婆拥抱着孙女,好半晌方似回过神来,微抚着风兰的香肩,叹着劝道:“乖女,别哭啦?快起来吧!” 风兰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娇,似诉苦的道:“这恶贼真是人面兽心,我非杀了他不可,唉,要是龙哥哥在……”下面的话,却被哭泣代替,未说出来! 武夷婆婆叹了一声,奇道:“那个姓龙的呢?” 风兰骤听人提及龙渊,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武夷婆婆又紧接着追问:“为什么啊?他不是和你蛮好的吗?” 风兰这时才觉得有异,因此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奶奶,你何时下山的啊?怎么……怎么知道那么多呢?” 她不好意思直说,为何武夷婆婆会晓得她与龙渊之事,故才顿了一顿,说是“知道得那么多”。 武夷婆婆神秘一笑,道:“乖女,你当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山的吗?我从咱们家起,直到现在,都跟在你的身后啊!” 风兰恍悟的“啊”了一声,到这时也清楚,过去为何在很多凶险之处,未遇着劲敌的缘故,赶情老祖母一直跟随着自己,替自己开路,暗中保护着自己的啊! 她因此不由激动无比,芳心中温暖充塞,使得她娇唤一声“奶奶”,纵体投入武夷婆婆的怀内,玉臂紧拥住她的脖了,流下两行感激与欣喜的泪来! 武夷婆婆慈爱的接着她,在她耳边轻叹着道:“乖女,你是风家的命根子,虽是个女的,我老婆子也不可以让你受半点屈曲啊!” 说着,又叹息一声道:“唉,想去年你要下山,我和你妈,虽知道江湖险诈,却也不愿阻你的兴头,所以你前脚下山,我也就随后跟下来了!这半年多,我时时隐在暗中,实指望你能挑选个好女婿,谁知道,这姓虎的恶贼,竟这么下流无耻,白白糟蹋了一副好面孔。” 风兰闻言,芳心里又羞又恨,暗自发誓,将来非亲手杀死虎雄不可! 武夷婆婆见她不言不语,微微一顿,又道:“倒是那姓龙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可惜就是太丑了些,否则,倒是蛮合适的?” 说到这里,武夷婆婆想起方才的问题,“哦”了一声问道:“倒是那姓龙的,怎么不见啦,那个老头子呢?” 风兰闻言,心想你也不晓得那老头就是龙哥哥扮的啊! 想着,不由得意的“嗤”声笑了出来。 但笑声方出,转念想到龙哥哥今已不辞而别,顿时失尽了满心欢乐,柳眉一皱,旋即簌簌掉下泪来! 这又笑又哭之状,落在武夷婆婆的眼中,疑云大起,奇道:“你怎么啦?” 风兰闻言更加伤心,强抑悲声,颤声道:“他,他走啦!他留下个字条,一声不响的走啦……” 武夷婆婆追问缘故,风兰悲切切将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痛哭起来! 武夷婆婆见多识广,仔细分析风兰所言,顿时发觉,龙渊竟然对自己这位美如仙女的孙女,无动于心,不由得霍然动怒,嗔道:“这丑小子倒臭美得紧呢!难道我孙女真个赖上了你吗?乘女别哭,奶奶就不信天下找不着比他好的。” 风兰闻言大恸,唤道:“奶奶,他,他……” 下面的话,被哭声压着,一时说不出来。 武夷婆婆心中又痛又借,白眉霍扬,大声道:“他什么,他欺负过你?乖女别伤心,奶奶一定去毙了他,替你出气。” 风兰见奶奶误会了意思,凛然而怒,神态怕人,象是要立即要走的样子,顿时吃了一惊,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武夷婆婆,道:“奶奶,他没有欺负我,也一直待我很好,我……喜欢他……” 这后一句话,音极低,像是蚊鸣一般,说完了羞怯怯垂下头去,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哎啊,这丫头真爱上那丑小子了吗?这……” 说实话,她实在觉得龙渊太丑,配不上自己的孙女。 此际发现风兰竟说出这等话来,显然已然对龙渊生了感情。 这怎得她不气愤,于是在一怔之后故意探试,道:“这小子有什么好,他怎能配得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赶明儿奶奶陪着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风兰不知武夷婆婆有意相试,她觉得奶奶对龙渊不够公平。 因此,风兰忍不住替他辩护,娇声幽幽的说:“奶奶你不知道,他虽然长得丑,心性人品却比什么人还好万倍,我不以为外表该重于内心,像虎……我不要去江南,我……” 武夷婆婆暗中一叹,见她说不下去,便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风兰闻言,眼角微益,螓首垂得更低,却一声不哼。 武夷婆婆故意逗她,促着问说:“是不是啊,怕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奶奶面前还怕什么羞呢?” 风兰就逼得无法,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却扑在武夷婆婆的身上,默声不语。武夷婆婆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叫声“冤孽”道:“唉,乖儿,既然你自己挑中了他,奶奶可不好说否。好啦,明天一早,奶奶陪你去找他吧。” 说着,拥着风兰站起,缓缓踱在门边,正欲出室,目光霍瞥见案上钉着的数根细针,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头不由有点歉然,皆因人家好意来拯救自己的孙女,虽则自己也同时赶到,却也不该只顾叙旧亲热,连谢字都不道一声。 不过,她并未说出来,只是用叹息来表示遗憾,口中却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风兰不知奶奶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便还是自觉耳根有点发烧。 她不敢答碴,只好默默的引着奶奶去她的房间。 房顶上的云慧,一直未曾离开,她方才潜听着房内祖孙两人大部份的谈话,芳心里充满了复杂情绪! 她并未窥见风兰的表情,甚至也未听清风兰若干低细的声音,但从武夷婆婆的口音之中,却也不难了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觉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场,风兰是值得敬佩,而应该予以协助。 第66章 但是事实上,她不仅非局外人,其远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 在私心里,她不愿意出让曾经苦心教养培育的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妒嫉,也不愿与别人分享。 因此,她虽则同情敬佩风兰的一切,却一时不能决定,应该怎么应付。 她怔怔的呆坐在房背暗处,默默的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无论如何,总应该先见见龙渊再说。 她以为,龙渊是这事的主角,一切也应该由他自己去决定,若果他喜欢风兰,则即使自己反对,也誓必须要与风兰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龙渊不认为风兰有何可爱,则任凭风兰如何痴情,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协助她呢? 因此云慧,便觉得应该去寻找龙渊了,她悄然下房,收拾行装,留下了房钱,立即连夜登程。 她顺着龙渊所去的方向,计算龙渊因乘马关系,必不会走得太远。 当时是初更已过,二更未到,云慧尽情展开轻功,去若飞矢般,连奔了两个更次。 以云慧轻功而论,虽稍逊龙渊,却堪称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脚程展开,不须寻路,只要是认准方向,穿林越野,虽只走了二个更次,却已到达了龙渊被困的古刹山下。 这时,云慧本想绕过山去,不知怎的心灵霍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异样之感。 这感觉生像是语云的“心血来潮”,心灵方寸间直觉得搅绕不宁。 她一时不了解是何缘故,直觉以为是奔驰太急须要休息。 恰好这时,她瞥见山中石庙,远望宇角如画,以为可以去借宿一时。 孰料,行至庙前,只见那古刹荒凉颓废,阴气森森,才知是座废弃已久的破庙。 不过,无论好坏,总比露宿于野好些,云慧既走到门前,自觉再退回去,也实在太胆小。 故尔,她稍一凝神,自己替自己打了打气,硬起头皮闯了进去。 云慧她曾服鲸珠,目光虽不比龙渊,视夜如昼,却也锐利之极。 故此,虽则大殿中漆黑如墨,云慧仍能清晰的看见,一切的陈设,以及倒毙的黑马。 云慧瞥见这黑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惊讶着细加察看,发现那马,头部双目之间,微露出一双铁器。 找出一看,只见那铁器形似一蛇,长约八寸,弯弯曲曲的,前头十分锋利。 云慧目下经验见识,大非昔比,见状芳心一转,疾着把手处,果然发现上面刻铸着一个“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声,暗中一凛,忖道:“啊,这老妖物还没死吗?这……” 想着,无意间瞥见了死马一眼,顿时心头大恐,信手丢掉蛇形暗器,晃身扑入废园,正赶上龙渊脱困逃出,也正迎着那装鬼吓人的怪老头。 云慧虽因见过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底儿,但黑夜间猛见这僵尸也似的人物,仍然忍不住生理上的恐怖反应。 不过,这时她宝剑出手,胆气骤壮,惧意一扫而空,愤恨疑惑之念,却也因而霍炽。 她宝剑一摆,全神戒备,沉声叱问道:“老妖休要装鬼吓人,你当无人能识得你吗?” 藏着的龙渊与那老怪,都吃了一惊。 龙渊是惊奇她怎的会这等博闻,像是知道那怪人的来历一般。 那老怪则是想不到,在自己隐居数十年后,竟还有人,第一眼便能识破自己的行藏。 云慧瞥见他迟疑状,更确认自己所料不差,遂即冷笑着道:“绿蛇叟你不必奇怪,难道你忘记了当年的教训与誓言吗?” 那妖人果然是绿蛇叟,他远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不出数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两道,人人头痛的煞星。 但这绿蛇叟,不仅功力高绝,练就僵尸气功,周身上下,坚僵如铁,非宝刀宝刃不足伤他,更且性喜厮养奇毒恶蛇。 行事但凭好恶,不分是非亲疏,只要有人敢对他稍有异色,绿蛇叟必然杀之无赦。 最坏的,绿蛇叟更不讲究什么绿林规矩,他只求能达到一己之目的,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迹所至,往往是人人纷逃,如避蛇蝎。 那时孤独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过二十多岁,闻其劣迹,触动侠肠,只人单剑,寻着绿蛇叟要求比斗。 在比斗之先,孤独客已知单凭真实功力,自己尚不能真个胜他,故而便用激敌之计,声言自己若不胜,则立时自刎在绿蛇叟的面前。 其实,当时绿蛇叟如若平常心一想,便不难猜着孤独客的用心。 皆因,绿蛇叟为人对敌,向来是不留活口,若孤独客真个落败,便不自刎,也是死数。 那知绿蛇叟过以狂傲,一生眼高过顶,不但未曾把孤独客放在眼里,同时也从未见过,有人或在他面前这么狂过。 因此,绿蛇叟顿时怒气冲天,大怒回道:“好小子,我绿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一辈子宁愿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独客要的正是这话,闻言又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绿蛇叟你可不要自食其言。” 绿蛇叟气得鬼叫一声,怒冲冲骂道:“王八蛋浑小子,我绿蛇叟一生行事,无不如意而行,今天既然这么说了,还能不算数吗?不过,混蛋你别作白日梦,就凭你这两下子想赢?他妈的狗屁。” 孤独客见他语无伦次,心知目的已达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宝剑,攻将上去。 这一仗打得极紧张刺激。孤独客自知内功差他一筹,便竭力用其轻灵疾捷的身法剑术,与他游斗。 绿蛇叟所练的僵尸功,以坚硬刚猛见长,善于以硬撞硬。孤独客身法如电,倏忽飘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让他摸不着边儿,故此绿蛇叟意打愈气。 就这样两人耗斗了一天一夜。孤独客天纵奇才,生就异资,愈打愈见其勇。 绿蛇叟僵尸功耗力过大,终于中了孤独客一掌。 这一掌正巧击在绿蛇叟背后“敲尾”穴上,这敲尾穴,也正是绿蛇叟的罩门。 故此这一掌虽未将其击毙,却震散了绿蛇叟苦练而成的僵尸毒气。 不过孤独客当时可未不晓得,只见他虽然跌了一跌,却能迅速立起,直当是并未受伤。 绿蛇叟本来是脸目惨绿,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孤独客不敢轻近,绿蛇叟却乘机认输,掉头飞驰逸去。 他这一去,果然是再未出现,而偷偷的隐居起来,重练他那被破的僵尸毒气。 而孤独客因此一举成名。一日之间,立即变成了江湖中人人侧目的热门人物。 云慧过去,曾听她师父提过此事,就知当年绿蛇叟所擅武功暗器与习性,故尔今日一见,便突然想了起来。 那绿蛇叟埋首这荒山废寺之中,苦练绝艺,为的便是要报复当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绝艺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着老婆婆,便提起他这个旧疮疤,岂能不气。 只见他满头绿发,霍的爆竖起来,颊上的干枯皮肉,阵阵抽动,绿光闪闪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凄厉光芒,口中鬼叫一声,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道:“老乞婆你是何人?既知老夫大名,当亦知老夫习性,今日你既然闯入此间,分明是阳寿已终,待老夫超渡于你吧?” 说着,作势欲扑,霍又停住,做一沉吟,道:“不过,若你这老乞婆,能说出孤独客现在何处,老夫倒可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呢。” 云慧知他是想找师父报仇,心中更加有气,冷笑一声,道:“凭你这付三分不像人,七分到像鬼的长相,不但不配问你家姑奶奶的来历,更不配与天下第一剑客为敌,今日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阳寿该终之日,不过……” 她放意学他,微微一顿,继道:“若是你说明大殿上那匹死马的主人去处,或能放你一条生路。” 绿蛇叟闻言,直气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云慧说完,历啸一声,道:“该死的老乞婆,还不拿命过来。” 喝声中,也不见他晃肩迈腿,双臂前伸,两只遍长着绿毛的鬼手,屈指如钩,倏忽飘掠近前,猛向云慧的面门双眼抓去。 龙渊藏在一边,心中正暗自好笑:“慧姐姐几时也学会放刁的。”猛见绿蛇叟疾逾电闪,欺近云慧,顿时大吃一惊,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 其实,云慧表面上虽然轻松,暗里却一直不曾松懈片刻。 这时,她瞥目绿蛇叟电疾攻来,霍地运起“天地罡气”樱唇微张,疾即有一团淡淡的白雾散出,罩住了头脸。 只是,此际天色甚暗,非目力特锐,仔细打量,绝对看不出来。 云慧晓得绿蛇叟练就僵尸气功,奇毒无匹,故此不虑胜,先虑败,将天地罡气施展出来,护住七窍,以免毒气侵入。 但等绿蛇叟双爪距面门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剑隐于肘后,左手玉掌疾抬,指如戟,划向绿蛇叟右臂的“太阳肠经”脉。 这“太阳肠经”脉,乃是自左手背起直入腑的一条脉,其上穴道共有十一,虽均为小穴,若被点中,亦必令半身麻木,身躯转动不灵。 绿蛇叟苦心潜修,近半甲子,功力之高,经验之丰,自可想见。 此际,他双掌一出,“僵尸毒气”已早发动,以他经验,五尺之内,嗅中者无不晕倒中毒,不过十二小时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于死。 但不料,云慧不仅只略偏其首,稍做闪避,而毫无中毒现象,且还出招还攻,快捷无伦,指未划实,便已觉劲风袭体了。 第67章 ------------------ 第十八章风云际会逗神龙 第十八章风云际会逗神龙 绿蛇叟大吃一惊,不敢怠慢,“啾”声厉吼,身躯未落实地,陡然间横移三尺,让过云慧一指。 云慧并不追出,身形半转,与他正面相对,右手一抬,掌中剑银光霍闪。 绿蛇叟见多经广,早晓得她这柄宝剑,不是凡器,自己虽然一身横练僵尸硬功,不畏刀枪,却还是怕有点挡不住它。 这一见剑光打闪,本能的双爪一错,霍然后掠三尺。 那知身未着地,已闻得云慧脆笑出声,道:“喂,老鬼怕什么啊,对付你还得用剑吗?” 绿蛇叟闪目一瞥,果见云慧已然将宝剑收入袖底。 这一来,他不由羞恼交集,自觉方才那一退,十分丢人,只是心中却突然一喜,暗驾一声:“老乞婆,这真是你命应如此,有宝刃不用,卖弄清高,等一会不要你狗命算我绿蛇叟的功夫是白练了。” 想着,猛一运气,僵尸功倒转三匝,也不答话,双目直勾勾注视在云慧脸上。全身不动,一蹦一蹦的,活像是僵尸重生般,向云慧面前跳去。 云慧见状,知他在施展拿手的僵尸功,心中一动,霍然脆叱声:“打!” 掌随声出,身随掌动,恍眼间,掌影千重,如波似浪,自四面八方,向绿蛇叟攻去。 龙渊在旁,见慧姐姐施展出“孤独掌法”,功力似较前又有长进,顿时宽心不少。 皆因,他素知这孤独掌法,虽仅有一十二式,却是天下第一剑客,综合各派绝艺,创研而成的精奥奇学,故此一招一式,变化繁复,威力罕世难匹,攻守兼备,劲掌凌历之极,一经施出,除非是对方功力超过太多,否则便非得等他打完这十二掌以后,方始能寻出还手的机会。 但事实上,这十二掌式,威力无穷,江湖中却少有能接得下的,即使能够接下,不为所伤,十二掌一气串贯,周而复始,只要是真气不泄,便可再反复使用十二或二十四掌,甚至无穷的巡回下去。 绿蛇叟起始不知利害,一见云慧双掌攻来,双爪如封似闭,翻腕便想擒住云慧的双腕脉门。 孰料,云慧这式“天覆地战”,及是虚招,未等用实,一吐乍舌,身形飘忽,移近绿蛇叟右方,看也不看,右臂一抖,摆指如啄,向他的右肋下肋骨啄去。 绿蛇叟双臂伸出,未没收回,肋下劲风已至,心中暗凛:“老乞婆好快的身手!”双足一蹦左移三尺,将这招让了过去。 那知云慧这招还是虚着,右臂未尽,左手已出,微头沧海,指影如山,指风似剑,眨眼间,疾捷的袭向绿蛇叟背上数处大穴。 绿蛇叟尚未站稳,猛觉背后指风压穴,微泛酸麻,顿时大吃一惊,猛提真气,倏然向前扑去。 云慧见状,娇笑“咯咯”笑声中人如青鹤盘空,一跃而起,一双蛮靴尖,直蹴向绿蛇叟后脑“对口”“殷天”要穴,身躯在空中纤腰突折,左单后隐,右掌疾出“天雷击顶”猛的向绿蛇叟身前二尺处空挡拍击。 绿蛇叟听风辨位晓得后脑两大穴又遭敌袭,正欲低头让开,那知绿目一转,对方这一掌竟施得妙不可言,正封死了这一退路。 心中顿时又是一惊,危急中,厉吼一声,溢去僵尸气功,双膝一屈,霍然矮下半尺,双掌一抬,“乱推彩云”,猛的打出两圈惊风,向云慧小腹击去。 这一着确够辛辣,换了别人,难以在空中变式,必定会伤在他的掌下。 但云慧胸有成竹,丝毫不惧,未等他双掌推抬,娇躯在空中霍然打一个滚,滚前五尺,娇躯复展,不但将此招让于无形之中,更还捷如迅雷般,双臂向绿蛇叟下盘双腿打去。 这一招若分解开来,则任何一个练武人,都不难使用,故此并不稀奇。 但此际云慧,不仅是一气呵成,轻灵曼妙,更且制敌机先,时间中位,都拿捏得巧是时候,故才令绿蛇叟觉得处处受制,手足失措,无力再施还击! 绿蛇叟心中可大为懊恼,钢牙乱咬,猛然后撤五尺,使云慧这时展开身手,如行云流水般,疾捷而自然的如影附形,跟踪而上。 玉掌起处,“手挥五弦”,不容绿蛇叟喘一口气,指尖已指向绿蛇叟胸前“七坎”,期门”两处大穴。 龙渊藏在一旁,观战多时,他瞥见慧姐姐占尽上风,姿态曼妙,心中既高兴,又兴奋,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来。 此际,他眼看绿蛇叟狼狈之态,堪堪要伤在云慧指下,心中一乐,顿时鼓掌喝彩起来! 绿蛇叟被迫得,已然是强弩之末,眼看不保,正在焦急万分! 云慧不料想此处尚藏有人,闻声未及细辨,神思一顿,手下不由慢了半分。 绿蛇叟功力极高,那肯放过这分寸之机,猛的一叱,错腰拧身,硬提最后一口剩余真气,横移三尺,口中却也乘机喝道:“且慢。” 云慧在龙渊初显身时,眼角微微,已看清来者是谁。 故此芳心中喜欢得砰砰乱跳,即使不是绿蛇叟叫停,她也不会继续打了。 绿蛇叟这一声“且慢”叫停,并非因破庙中突现人迹,须得察问,实则是他的缓兵之计。 皆因,云慧掌法神奇,功力高绝迫得他只能招架,不能还攻,且还形势殆危,堪堪不保之故! 龙渊瞥见云慧住手不打,生怕她误会未释,又要遁走。疾捷一掠,扑上前去,叫道:“慧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啊!我……” 语声未完,人已飘近了云慧身边,双目一触到云慧那一双澄蓝凤目,回头凝睇,目光充满了欣喜与柔情,心头一宽,不由改口道:“慧姐姐,你已原谅了我吗?……” 云慧瞥见他一付童颜鹤发的装扮,却偏一说这孩子气特重的话,芳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她那颗白发苍苍的螓首,微微一点,嫣然而笑,方待回答。 龙渊在空中陡然大喝一声;“鼠贼尔敢”。 右手一挥,撒出一道金光,向云慧身前卷去! 云慧在同一时内,亦觉劲风袭体而至,未暇辨别,来自何地,身形一动,本能的后掠去! 半空中回头一瞧,巧好瞥见,龙渊手中的那道金光,缠住了绿蛇叟手中的一条绿蛇! 那绿蛇好生怕人,长足四尺,粗如儿臂,蛇头红信喷吐,倍增其狞恶之态。 女孩儿家那能不怕这等东西,云慧虽然胆勇过人,欲也吓得她惊叫出声。 龙渊神目若电,空中窥见绿蛇叟,目光闪烁,已知他暗怀鬼计,及见他震袖一挥,自袖中电般射出条绿蛇,暴射云慧之际,顿时大怒,挥手撤出蛟尾鞭,一下便将那绿蛇缠了个结实! 绿蛇叟见状,大吃一惊,心知是弄巧成拙,却又不忍舍弃这赖以成名,训练调教了四十余年的铁线蛇。 这毒蛇不仅周身蕴蓄奇毒,且还坚似金铁,除非是那七寸子要害,寻常刀剑,绝对弄不伤它。 故此,绿蛇叟心中虽惊,却持仗着上述特点,不但未予撒手、反而挫腕运功,叫足真力,猛然吐气间,向后带去。 在他想来,无论龙渊的功力是否在他之上,但因身未落地,必然要打折扣。 这一带,就是不足把龙渊抛飞出去,最起码也可将他的兵刃或毒蛇抢了过来。 那知龙渊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尤其所执蛟尾鞭,正是蛇类的天然克星。 他一觉对方加力拉拽,真气下注,身形如飞坠落地上。 在他这时,尚未存有杀心,他一向仁慈,主张尊重别人的权益。 故此,他虽知眼前这人,多半是先前暗算他的,却仍存善言开导,和平解决争端之心。 所以他虽落在地上,手上可并未加力,准备让他毒蛇收回。 那知,云慧在他身后,霍传来一声惊呼。 龙渊心头一震,以为她也像自己方才那样,受了暗算,未及回头细察,心头勃然大怒,忖道:“这人真不讲理,为何鬼计这多,专门与人作对呢?即或你有难言之隐,不愿别人踏入这块废园,也该事先在外明示啊!” 想着,手腕早已渐渐加重了力气。 他两人相距六尺。运力各拉住一端,不动不摇,活像是举行拔河比赛! 龙渊飘然而立,且不使用猛劲,双目炯炯如电,注视着绿蛇叟,宛似毫不在意! 但绿蛇叟却是青筋暴气,切齿咬牙的运出了十成劲力。双目充满毒恨怒火,看样子恨不得要将龙渊生吃活剥了一般。 龙渊见状,心中暗凛,道:“这人以相法之,生性凶残嗜杀,不宜与人相处;以气观之,则额现晦纹,主有凶杀之祸,想来怕气数将终,活不多久了!” 云慧站得远远的,观看他俩较劲,见龙渊不急不徐的和他磨菇,便道:“喂,老头儿!那蛇怪怕人的,快弄死算啦!” 这一声“老头儿”,叫得又脆又轻,龙渊心头一甜,顿时宽心大放。 皆因往年在海底石洞中时,两人为练习易容之术,常化装成各种人物,这“老头儿”三字,便是当时云慧对他的昵称。 今日此地,云慧又叫了出来,岂非也已然误会冰释,不再计较了吗? 故而龙渊在高兴之下,也未曾虑及,若果弄死那蛇,是否会加深了绿蛇叟对他仇视之心,而只想着讨取玉人欢心,顿时答应声:“好!” 手腕一震,只听得“嘭”的一声,蛇头自七寸处,一断为二。 绿蛇叟运力后拉正急,这一拉断,立时“登,登,登”连退三步,方才站稳! 第68章 不过绿蛇叟却也气红了眼睛,“啾”声厉叫,将死蛇猛的一摔,在怀内掏出一柄尺长短剑,“呛啷”一响,抽剑出鞘,废园中立时多出来道闪闪红霞! 云慧一见那剑,剑芒伸缩不定,顿时“咦”道:“这不是你丹血剑吗?” 龙渊见宝剑落在绿蛇叟手中,心中更气,开言且不答话,骤然掠身进扑,道:“还我剑来!” 四字出口,人尚未达,绿蛇叟腕一震,剑芒霍吐半尺,向龙渊刺去,同时也接说:“还你!” 龙渊见状,霜眉微皱,双臂隔空齐扬,虚空一抓,说道:“拿来!” 指上丹铁神功发动,暴射出十成真功,分别扣提住剑身剑鞘,猛的一收。 绿蛇叟起始见龙渊双手作势抓剑,心中冷笑一声,这老不死的真不知天高地厚,这等锋利的宝刃,岂是能抓得的。 故此不避不让,反往龙渊手中加疾推出。 孰料相距尚有一尺,不但剑身,连左手中的剑鞘,也似被无形之物抓着,猛的向外挣去。 绿蛇叟大吃一惊,但还未容转念,剑身剑鞘,已然被挣脱掌握,落在了来人手中。 绿蛇叟骇极一怔,忘却走避,吃龙渊飞起一脚,踢中左跨,顿时被踢得啾然大叫,向三丈外的萎草中飞去! 龙渊这一脚,乃是为防他抢攻而发,并未真打算踢着他。 谁知绿蛇叟骇然忘其所以,不知走避,踢个正着,到反把龙渊吓了一跳。 绿蛇叟一身横练的疆尸气功,刀剑不伤,这一脚龙渊未展全力,虽然飞出老远,却未损骨皮。 绿蛇叟一落地上,强忍痛楚,爬起身来,略一定神,心知眼前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功夫高,自己空练了三十年,却还和人家走不出十招去,不由得又是灰心,又是恼恨。 不过他素性狡猾毒辣,眸珠一转,鬼声叫道:“老儿一脚之赐,绿蛇叟谨铭心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若肯见告,以后定必加倍报还。” 龙渊闻言,暗叹一声,心在这场仇恨是结定了,只是大丈夫立身处地,敢为敢当,既然种因,便得使他结果,只要屈不在己,怕他何来,因道:“区区龙凌云,虽有冒犯之处,但若阁下反躬自省,必不致厚责区区……” 绿蛇叟不耐烦听他唠叨,转头瞅着云慧,尖声鬼叫般,道:“老乞婆,你呢?” 云慧见他不可理喻,出言粗鄙,怒叱道:“老妖物神气什么,我龙云慧行道江湖,专门铲除你这等蠢蠢妖物,你不服气,再比划比划。” 绿蛇叟恻恻冷笑一声,道:“老乞婆休要得意,终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绿蛇叟的厉害。” 说罢,也不等两人答话,转身疾掠,向山顶逃去。 云慧气他不过,晃身欲追。 龙渊忙劝阻道:“慧姐姐,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云慧闻言,顿住身形,心中欲不肯苟同的想道:“唉,他这付软心肠虽然可贵,却不宜对付恶人呀。” 不过她并未表示出来,默默的低头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龙渊本来已满心欢喜,尤其是当她也自称姓龙之时,他暗自得意。 “慧姐姐也愿意跟我姓呀!” 但这时见状,却不知云慧正为此事害羞,即疑惑了起来。 他缓缓踱到云慧身畔,沉声说道:“慧姐姐,你还怪我吗?” 云慧缓缓的抬起头来,明媚的目光,流注在他的脸上,那其中柔情万缕,还加杂着一丝娇羞之意。 四目一触,龙渊心中了然,大大的喘了口气,拉起云慧的素手,痴痴的回望着她。 于是,两人的感情,在这一瞬间拥抱一起,不须要再使用任何言语,他俩便能深切的了解,欲求得此生的和乐,便必须与对方依附一起了。 月影西移,东方渐渐发出了第一道曙光,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鸡啼,惊醒了二人的痴视对立。 云慧妙目眨动了一下,突然“嗤”的笑了起来,但不料笑声方过,却又幽幽的叹了一声。 龙渊虽聪慧无比,却仍然不了解少女们的芳心,他怔了一下,奇道:“慧姐姐你怎么啦?” 云慧眨眨眼,说:“我想,我们老了以后,不知是不是现在的这副样子?唉,同时我想,若我真变成……你对我又是否……” 龙渊紧握了她纤手一下,急促的说:“无论姐姐你变得怎样,我总是始终如一的,再说,到那时我不是也老了吗?” 云慧感激的盼他一眼,挽着他步入大殿。 龙渊曾见爱马惨死之状,心中对绿蛇叟又增了一分厌恶。 皆因这畜类及是无知之物,与人了无伤害,怎的仍不肯见容呢? 不过,他此刻骤遇云慧,尚未与通款曲,加以生性较能容人,故而并未作何表示。 他只是默默的将马埋葬殿前,收起行囊,对云慧道:“慧姐姐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云慧答应着,携起自己包袱双双飞掠出寺,不多时飘然下山,转入一座较密的树林。 两人见林内细草如茵,朝露映着树隙中泻下的朝露,闪闪放光,分外悦目。 再加上一带小溪曲弯蜿蜒,潺潺流奔,令人格外产生出一种静宁之感。 云慧芳心中充满生意,缓缓呼吸着新的空气,突然道:“渊弟弟,咱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好吗?啊,你去捉一只鸡来好吗?” 龙渊奇道:“要鸡做什么?” 云慧笑道:“做饭给你吃嘛?” 龙渊被他一提,立觉饥火中烧,回报一笑,即循适才闻得鸡啼的方向寻去。 不一刻,龙渊手提着两只野鸡归回,却不见云慧,龙渊以为她故意支开自己,又复遁去,不由心中大急,叫道:“慧姐姐,慧……” 那知第二声尚未叫出,树隙后闪出个金发仙子。 只见她身披白纱,飘飘飞舞,曲线玲戏,曼妙多姿,肤如堆脂,晶莹似玉。 尤其那娇颜上,堆满欢愉倩笑,直对着龙渊翩翩飞来。 龙渊骤见云慧复还本来面目,娇容如画,柔情更深,一时几疑是置身梦中,不由痴立着出起神来。 云慧俏立在他的面前,瞥见他又惊又喜之状,刹时间被他看得,粉面上堆起红云,不由自主垂目避开他那两道灼灼的眼光,接过两只鸡来,莺声说道:“渊弟弟别呆啦,快去洗掉你这付老相吧。” 龙渊失神的“哦”了一声问说:“慧姐姐你说什么?” 云慧“嗤”的一笑,白他一眼,佯嗔说道:“咳,真真该打,你的耳朵呢?” 说着,伸手拉拉龙渊颔下假须,又道:“我说请你把这个拿掉,就像我这样子……” 龙渊瞥见她笑语盈盈,一付少女儿天真之态,心中一甜,握住她的素手,就唇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可不能像你,穿纱衣服啊。” 云慧娇笑着擂他一下,自去溪畔,杀鸡去毛,然后再找些枯枝,生起火来,将两只野鸡,穿在她那柄宝剑之上,就火灸烤,边烤边用鸡子内挖出的鸡油,揉入盐水,在鸡身上涂着,不多时,阵阵异香,已然飘散了开来。 龙渊在溪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又换过一身读书公子的飘飘长衫,只因头发着水未干,也像云慧一般,将一头黑漆漆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云慧重睹龙渊的真面目,芳心中只觉得,他那副朱颜玉貌,更能引人。 招招手让他坐在身畔,半故意半有心的,也凑在他的面前直瞧。 龙渊坦然回视着,四目交投,那绵绵无尽的情意,顿时又拥抱在一起。 一时两人但觉内心充满了温暖与怜爱,以及一种从未曾有激动,令两人觉得,他们彼此确实应该属于对方,而再也不应该分离去了。 故此,龙渊极其自然脱口而出道:“慧姐姐,我们不应该再分开了,我陪你一齐去完成你的心愿,好吗?” 云慧闻言,想也不想的回说:“是的,我愿意与……” 此言出口,她才突然惊觉,这话实在太坦率了,这不该出自一个少女之口的呀。 故此缓缓的垂下嫣红色的玉颊,便蓦的住口不言。 龙渊瞥见她娇羞之态,听见她这肯定的答覆,多日的惶惑不安,刹时消失无踪。 他此时满心激动与情意,不由自主的伸出双臂,向云慧纤腰搂去。 那知尚未搂着,耳闻树外传来一阵苍老的女音,道:“啊,好香呀,是谁在这儿烧肉,兰儿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两人霍然一惊,云慧方觉这语声好生耳熟,霍又闻另一脆声缓缓答道:“奶奶你去看吧,我不去。” 龙渊这下可吓了一跳,心中想道:“哎呀!这不是风兰吗?老天,她怎么也来这儿了。” 云慧瞥见龙渊面色有异,仔细一想,顿时知道是谁来了。 她却也俏皮,对龙渊眨眨眼,悄声道:“你兰妹妹来了,还不快去接吗?” 龙渊玉面一红,晃身便欲遁走,云慧早防着他有这着,伸手挽住人,悄笑道:“怕什么?她又不认得咱们。” 龙渊闻言,心中一动,便也低声说:“我们也装着不认得她们好吗?” 云慧眨眨眼,点头答应,故意扬声说:“啊,鸡烤熟啦,咱们快吃吧?” 说着,俏目一转,霍见树隙中闪出两个人来。 那两个不是别人,果然正是白发苍苍的武夷婆婆,挽着闷闷不乐的风兰。 龙渊强按住心头的激动,举目打量两人,当他的目光触到风兰的娇容,立时心灵深处,不由被她那艳容上一抹轻愁所震撼了。 第69章 真的,才只有一日不见,风兰不仅似清瘦了一些,甚至由于那一抹幽思,而显得稳重成熟多了。 他知道她所以致之的原因,心灵深处,因之也不由浮生出一股怜惜之情,此时若无云慧在旁,很可能他会去安慰她一番。 但,他转眸瞥见云慧那一双蓝眸,似喜似嗔的注视着他,心中一凛,忘收起所有杂念,站起身来,拱手为礼,询问道:“老人家有何教言?是须要些食物吗?” 武夷婆婆自昨夜得知孙女的心事,看见风兰那副我见犹怜的幽怨之态,心中一方面暗骂那丑小子有福不享,傻丫头太过痴心;另一方面,却只好答应,陪风兰起程,去访导那龙凌云。 风兰见奶奶答应,一刻也等不及,立即收拾好行囊,不等天亮,便即上路。 她两人本无一定目的,那知误打误撞的行了两个更次,竟然行到此地,正遇上龙渊两人。 但可借对面相逢不相识,不但云慧,便是龙渊也已回复了本来面目。 武夷婆婆携着风兰来此,并非想分享别人的早餐,她实因见孙女一路行来,不言不笑,心下不忍,想借此机会,排起风兰的好奇的童性,而使她暂时忘去那一段情思。 那知入林一瞥,小溪边两人,一个是异族的美貌女子,另一个却是如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这公子,青绸儒衫,掩不住一身挺拔身材,虽则披头散发,却也蔽不住那一股独特的钟灵秀气,尤其是那两排长长的睫毛下,闪亮的一双大眼,更流露出一股难能可贵的无比的纯真与智慧。 只是,他却有一种尴尬的表情,强忍在笑容之后,致使他玉颊微红,却是更增了几分神秘与诱惑。 不过,武夷婆婆并未想及其他,只以为他被人撞见与那异族美女在一起,觉得不好意思。 故此,她并未在意,心里在只是十分震惊、好奇,同时一丝自私之念,不由令她忖道:“这小伙子真俊,和兰儿配在一起,才称得上珠联璧合呢。” 风兰瞥见两人,内心又有另一种想法。她虽然亦被龙渊的飘逸潇洒吸引了注意,但由于她吃过虎雄的亏,故尔并无十分好感。 另一方面,她因生平未见过异族之人,对于云慧的金发蓝眸,不但惊奇,且也万分奇怪。 故而,她一径瞅着云慧,心想:“不知她会不会说我们的汉话。” 这上所述心内,写来甚多,其实时间却是极短。 武夷婆婆闻得龙渊之言,又见他态度和易,心中一动,故意装出傲慢之态,道:“正是,老婆子饿啦,小伙子可愿将这烤鸡孝敬我老人家吗?” 龙渊毫不犹疑的答应道:“好!”立即自剑上取下一只,双手捧了过去。 武夷婆婆一手抓过来,双目一瞪,又道:“我孙女也没吃东西,那一只也一并孝敬了吧。” 龙渊闻言一怔,心中颇有些为难,皆因,从语气中,他已知这位是风兰的祖母——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若论他与风兰的交情,别说是一只鸡,便比鸡更为珍贵的东西,也会毫不迟疑的双手捧上。 但目下当着云慧,若果如此,那她岂不误会。 因此,他心迟疑的回头望望云慧,希望她能有所表示。 那知云慧却故意作怪,她默默的垂帘静坐,像是睡着了一般,对武夷婆婆所言,竟像根本未曾听见。 武夷婆婆冷笑一声,道:“怎么,舍不得吗?那这只我老人家也不要啦。” 风兰在一边见奶奶一反常态,故意找人麻烦,中心颇为不忍,便道:“奶奶……” 龙渊见风兰秀眉紧皱,可怜兮兮,心中暗叹一声,伸手将剑上另一只烤鸡取了下来,道:“老人家休得生气,这烤鸡并非珍贵之物,奇-書∧網在下怎会吝啬。” 武夷婆婆这才转怒为喜,一手接过,拉着风兰坐落在溪畔,三丈外一方石上,分予风兰一只,用手撕着,吃得滋滋有味,边吃边含糊的说好。 龙渊看在眼里,心中奇怪这武夷婆婆,怎会如此不通情理,人却回身对云慧悄声道:“慧姐姐,我再去捉两只来好吗?” 云慧已猜知武夷婆婆的用心,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示可。 龙渊疾步出林,到林外之后,方才大大的透了口气。 风兰见云慧一直未曾开口,垂目静坐,直当她不懂汉话,此时一见龙渊出林,立即过去,将鸡还给云慧,打个手势,表示还给她吃。 云慧默默的接过鸡来,芳心中不由对她又增了几分好感。 武夷婆婆看见风兰乱打手势,笑道:“乖儿你也哑吧了吗?这姑娘可是通汉话呢。” 云慧闻言一惊,心说:“方才渊弟弟语声极低,怎的她竟能听见?” 原来她尚不知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 风兰喜道:“哎啊,你真懂吗?” 云慧点点头,却不开口,风兰仔细端详看她又道:“唉,你真是漂亮极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唉,奶奶你可曾见过吗?” 武夷婆婆见孙女突然高兴起来,心中也十分快慰,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老婆子虽活了七八十年,可也是第一次见哪。” 风兰这时活似又恢复了童心,拉起云慧的纤手,与自己的比着,又喜又叹的说:“唉,好白呀,比我白多啦,奶奶,你说说,我若同她站在一块,不真是黑多了吗?” 武夷婆婆“哦”了一声,“啧啧”而言道:“真是,你们两一比,乖儿你真成了小黑炭啦。” 云慧与风兰见她说得认真,都格格桥笑起来。 尤其云慧,由于风兰一直夸赞她美,心中十分受用,好感更形增加,故而,笑声方住,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你也是个大美人呀。” 风兰一听,也不但会说汉话,语音声调,竟无不悦耳好听之极。 顿时大喜过望,道:“哎啊,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好极啦,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说毕,不待云慧回答,立即便说了自己姓名,年龄,说要与她结为姐妹。 云慧与风兰如此纯真坦率,竟为所动,便也照实说出自己的姓名年纪。 风兰遂对她裣衽施礼,口称姐姐,便要下拜。 云慧一把将她拉住,不让她行礼道:“俗言说‘相贵知心’,妹妹既折节愿和愚姐相交,但求知心,何须俗礼。” 又道:“倒是我应该拜见奶奶才是”。 说着站起来,携着风兰的素手,缓步走到武夷婆婆面前,拜了下去。 武夷婆婆已将她拉住,大笑道:“老身亦非俗人,姑娘何必以俗礼烦我?” 风兰也道:“姐姐,奶奶也不喜俗礼的。” 云慧这时,倒真的对这祖孙生了感情,闻言嫣然笑道:“既如此,奶奶又何必以姑娘见称呢?” 武夷婆婆见她说话风趣,老怀弥慰,复大笑道:“好,好以后老身就叫你慧儿吧。” 此际,龙渊在山上活捉了两只鸡回来,云慧瞥见了他,招手唤道:“渊弟弟快来见过奶奶及兰妹妹。” 龙渊闻言一怔,暗忖:“她这是搞什么名堂?” 云慧对武夷婆婆说道:“奶奶,他名龙渊,是我的……我的弟弟。” 龙渊这才算放下心事,走过去对武夷婆婆叩了个头,起来又朝风兰作一个揖,却呐呐不知应如何称呼。 云慧知他为难,嗤的一笑,道:“我和兰妹妹,如今已结为异性姐妹,弟弟你比他大,以后可不许欺负她!知道吗?” 龙渊暗暗皱眉,表面上连头也不愿抬。 云慧见状,笑声更脆,半晌方道:“傻弟弟,你哑了吗?快把鸡放了吧,咱们有得吃啦。” 说着,将手中烤鸡举起来在地面前晃了晃。 武夷婆婆转觉得龙渊老实得可怜,接口道:“老身适才有意相对,公子休要放在心上。” 龙渊边称不敢,便将两只鸡重又放走,接过云慧撕给他的半只烤鸡,默默的退坐一边,边吃边垂头猜想着云慧对风兰亲热的原因。 风兰见他闷闷不言,便悄声向云慧道:“姐姐,你这位弟弟怎么不高兴呀?” 云慧“嗤”的一笑,故意大声说道:“什么你这位弟弟,你叫哥哥知道吗?” 风兰粉面微红,螓首微垂。只听云慧又道:“他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傻了些!兰妹妹以后,可要多让着他一点才行呢。” 说着,流眸一扫,只见那武夷婆婆,满脸含笑,似隐孕佳评之意。 风兰娇颜嫣红,却并无欢愉之色。 而龙渊秀眉微皱,白眼相加,似在怪她多言。 云慧心头,自另有一番主张,暂不表示,却暗暗思量策划着,今后的许多步骤。 一会功夫,四人将烤鸡食尽,云慧在溪边净了手,看看龙渊的头发已然干了,便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梳发。 她这种举动,是由于习惯,皆因过去数年,每日清晨,她都是如此,此时自然而然的,又做了起来。 龙渊当着风兰和武夷婆婆,却觉得有些蹩扭,不过他并未提出反对。 皆因,一者他乐于享受慧姐姐对他的温柔照顾;再者云慧做来,态度是如此自然,自己若是拒绝,则岂不羞了她。 何况,他想:让这份亲热的举动,落在风兰的眼中,先让她心生警惕,而日后便是知道了他便是龙凌云,也必碍于有云慧掺杂其间,而不好意思,向他纠缠了。 风兰果然有些赧然,觉得他们仍是太过“亲热”“恩爱”了些,但垂头想一想,若自己在“龙哥哥”身边,岂不也愿意担任这一项工作吗? 第70章 但如今“龙哥哥”呢?却不知落在何方,天涯茫茫,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寻找?若他是有心藏避自己,则像他那般精擅易容之术,即使是近在咫尺,怕也会认他不出呢。 风兰想到这里,凤目之中,不由酸酸的有点湿润,因此,她只好垂着头,踱到溪边去装着净手,以免被人发现。 武夷婆婆可由此肯定,认为云慧他俩,即使不是夫妻,也必是情侣,但她有点不解,适才云慧的话语之中,为什么有许多暗示,要设法凑合风兰与龙渊之意呢? 她不解,一时却想不出是何道理。 云慧执起了龙渊的美发,方才惊觉,此时此地是不宜如此的。 但若是放下不管,却更着痕迹,因此只好装作一本正经的为他赶紧梳好,勒上头巾。 遂即走到风兰身畔坐下,梳理着自己的满头金发,一边信口与风兰闲扯,道:“兰妹妹,你和奶奶准备到那儿去呀?” 风兰已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她这一问,重又拉了上来。 只听她幽幽一叹,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和奶奶要去找一个人。姐姐,你到何处去啊?” 云慧闻言心中暗暗嘉许,似有意的回盼了龙渊一眼,却见龙渊,正皱着双眉发呆。 她暗中一笑,道:“我和弟弟,要周游天下名山大川,并顺路拜访各大门派见识各派的武学。最近的一个目标,是黄山七十二峰,妹妹你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玩玩吗?” 风兰抬头目射兴奋之光,注视在云慧脸上,许久之后,霍又光芒尽敛,幽幽一叹道:“姐姐的壮学与大志,愚妹有幸参与,本该雀跃三尺,无奈愚妹另有急事,暂时尚不克分身,故尔不能与姐姐同行,真是抱歉。只是,只是日后,若愚妹私事解决,定必往各大山川,去追随姐姐。” 说着,神色凄然,几乎流下泪来。 武夷婆婆在一旁,暗叫:“冤孽!” 龙渊秀眉皱得更紧,头也垂得更低,他心中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悔恨。 云慧身为女人,自然了解女人的心事,她这时见风兰对一个貌陋如鬼的男子,如此热爱,不由感动得嫉念全消,舒玉臂一把搂住风兰的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啊,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那奇陋的龙凌云吗?” ------------------ 第十九章仁心侠胆岂有种 第十九章仁心侠胆岂有种 武夷婆婆与她的爱孙风兰,在一处荒丘之下,遇着龙渊与云慧。 但龙渊云慧已然脱去了易容药,还他本来面目,风兰不识,反而当着两人,表示出她对龙渊所扮的龙凌云,念念不忘之情。 云慧本来就喜欢风兰俏丽可人,这时见她对一个奇陋的男子,用情如是之专,芳心中顿起佩服成全之意,不由接住她,附耳告诉道:“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龙凌云吗?” 风兰闻言,似在黑夜中突然望见了一盏明灯,又惊又喜,顿时忘其所以,霍然抬起头来,道:“你,你怎么知道呀?姐姐。” 云慧神秘的眨眨眼,反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啊?” 风兰这时虽有些羞意,但还是抵不住迫切的希望,闻言稍垂眼帘,幽幽的点点头,霍又抬头望着云慧,口虽不言,双眸中却射着冀求的光彩。 云慧注视着她,也不言语,芳心中正有几种情绪,互相的挣扎冲突着,迫得她不知到底该不该据实相告。 龙渊坐在二丈以外,表面上垂头在欣赏潺潺流水,内心确比这流水奔荡更急。 只是他不敢形之于色,怕被云慧与风兰看见,而生疑念。 风兰与云慧对视片刻,羞意转浓,怯生生避开云慧那一双澄蓝秀目,嘤声道:“姐姐,你……” 云慧内心交战不休,此际望见她那羞怯之态,转觉不该过分的予人难堪,舒皓腕握住她的纤手,绽颜而笑道:“妹妹,你找的那人,我知道他的去处,只要妹妹愿意与姐姐同行,姐姐保你能遇着他就是。” 风兰张开樱唇,欲想问个清楚,但话到口边,却又被女性的自尊与羞意,挡了回去。 皆因,风兰暗想她既然这等说法,可见与龙哥哥有点关系,若再催问,岂不更表明自己的用心,而惹人窃笑了吗? 故此,风兰又想道:“反正自己也是毫无把握的瞎闯,与她同行,旅途中既有佳伴,又有希望,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风兰还不好意思率尔答应,推说要请示奶奶,便走回到武夷婆婆身边。龙渊适才已听见云慧之言,心中早在吃惊,皆因她言中虽未指明,但若与事实两相对照,岂不又昭然若揭? 风兰一走,龙渊立即跑过去,悄声责问云慧适:“姐姐,你搞什么鬼啊……?” 云慧“咯咯”娇笑,声音颇高,道:“弟弟,我邀兰妹妹一块往游黄山,你高兴吗?” 武夷婆婆与风兰,被她这笑音语声,吸引得转向这边瞧来。 龙渊气在心里,只好勉强打个哈哈,道:“真的嘛,我当然也高兴啦。” 嘴里说着高兴,眼中却送给云慧,恨恨的一瞥。 云慧睹状,心中笃定个郎专情对己,不愿招惹麻烦,一丝甜意,瞬息间如电传遍全身,使得她更加“咯咯”娇笑起来。 龙渊无可奈何,心中更十分不解,云慧何以不仅无妒嫉厌恶之意,却似还存着拉拢成全之心。 龙渊不敢询问,抱定不问不闻之态,道:“好啦,咱们该走了吧?” 云慧见天已然不早,便即附和,去请示武夷婆婆。 四人合在一齐,云慧将两个大包行囊,缚在风兰马后,一同起程,武夷婆婆目睹龙渊云慧一双璧人,举止落落大方,风姿雍容端庄,私心中对云慧这一个异国华化的美人,异常喜爱,对龙渊则存有着异样望冀之念。 四人顺路往南,一路上风兰与云慧牵马步行,依偎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谈笑。 龙渊向来待人诚敬,则有问必答,这一来武夷婆婆虽尚不知龙渊的武功,深厚玄奇,却已经对他的渊博才华,万分惊奇了。 这日中午,四人到达“仓头”打尖休息。 这“仓头”已距长江不远,镇西有一河弯,为贯通长江与巢湖的水路。 往日巢湖出蛟,这道水路因而废止数月,船只不敢通航,如今听说恶蛟已死,河上镇上突然又恢复了昔日旧观。 龙渊四人,找了家于净的饭店落座,正在用饭,霍见门口步履轻踏,接着走进四位大汉,与一位商人。 龙渊瞥见那四名大汉,身材高大,体着劲装,身后各背着雪亮的兵刃,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知一看之下,却发现那后进的一位商人,正是自己在巢湖附近,“夏阁”镇上重托其救济灾民的王敬实。 龙渊自从将自己的一袋珍物交托于王敬实,便不曾再加问闻,但这时一见,心中一动,不由忖道:“不知这王老板,是否按过去所计划,去救济灾民?” 想着,霍见王敬实突然离开那四位大汉,向这边走来。 龙渊心头一惊,以为他识出自己,下意识的摸摸面颊,这才想起,自己的化装已然洗去。 此际,那风兰却已站了起来,微颦柳眉,浅浅一笑,樱唇微微张,尚未开言,却见那王敬实,一揖到地,道:“姑娘可好,龙少侠不曾来吗?” 风兰柳眉紧紧一皱,道:“王老板少礼。龙少侠另有要事到别处去了,王老板有什么事吗?” 说罢,又介绍王敬实与武夷婆婆众人相见。 龙渊装作不识,寒暄着请他落座,武夷婆婆与云慧,均知当日龙渊慨然赠金之事,故想知道他是否已用于救灾,便都客气的让他坐下。 王敬实略一逊谢,落座道:“龙少侠侠风盖世,小人衷心感谢!近半月来,小人东奔西走,便是为着变卖少侠所遗的珍宝,购买粮米用器,以济巢湖灾民……” 接着便将处理方法,述说一番。 原来,龙渊果然是慧眼识人,王敬实虽则一介商民,却具有侠义肝胆。 他自得龙渊一袋珍物,第二日取出二三件来,先偿还了债务,同时将那夏阁镇数家粮行,所存料粮,一齐买下来,又加雇账房伙计,按过去的方法,只要是附近灾民,来行具结,即可按人口多寡,领取若干粮米。 王敬实自己,则携了其他的珍宝,连夜兼程,赶往合肥,估价变卖。 但龙渊那一袋宝物,价值百万以上,无一件不是价值万贯,合肥虽是皖省的省会,却也无一家珠宝行,能够一起买去。 王敬实无可奈何,只卖了少许,共值二十几万,换了数千斤米粮,雇人运回巢湖,余钱则在湖滨四周的镇上,另购下十多家米栈粮行,前往金陵加以变买。 经过这数宗巨大的买卖及放账,王敬实顿时成了巢湖附近的名人财主,万家生佛,成了无人不知的人物。 王敬实私下深觉受之有惭,皆因这银钱多是龙渊所赐,并非自己所有,如今不料想自己得享此誉,而龙少侠却不知所踪。 他不敢自满,更且居安思危的想到,目下巢湖,天下黑白两道之雄,云集未散,若此举传入黑道绿林耳中,多半会引起垂涎,而必思图劫执。 故此,王敬实不敢过分招摇,悄悄的雇了合肥最大一家“四剑镖局”的四位镖师,充当保镖,循水路前往金陵,今日正是路过此地。 武夷婆婆听罢,喟然叹息,道:“王老板诚实无欺,诚属难得之极,以老身推断,此次金陵之行,前途必有阻碍。 第71章 皆因老身在巢湖之际,亦曾闻及途说之言,王老板身携重宝,买卖救灾之事。此举侠义门中,或为王老板忠义感召,不敢做下招人非议之事。但绿林黑道,素操无本生涯,像王老板这等肥羊,岂肯放过,这数日来,王老板所以平安无事,以老身想,可能因近日正当群雄云集之际,使黑道只不敢下手之故,但若再往前,就不敢一定了。” 王敬实闻言大惊色变,道:“若老人家所言属实,小人性命虽不足惜,但岂不有负龙少侠所托,损及巢湖一带数千百口性命吗?” 风兰亦急了起来,道:“奶奶,这事我们可不能不管哪……” 龙渊心中颇觉惭对王敬实,皆因他只要有了银钱,便能顺理成章的将事办妥,却未虑及财能招祸胎,这句古训。故此只将珠宝留下给他,却不想给他留下个杀身的祸胎! 龙渊故不等风兰语毕,便自反常的抢着道:“王老板但请宽心,俗语说‘吉人天相’,王老板上体天心,侠义可风,想来便有那毛贼之流,妄图渔利,亦必不能得逞的。” 他这说十分涵蓄,在座数人只有云慧明白他已决心要在暗中保护这王老板了。 武夷婆婆既不明白他弦外之音,闻言瞥了他一眼,心中却以为他乃是读书人之见,不务实际。 故此,武夷婆婆喟然长叹一声,说:“年轻人那知江湖多诈,世事险恶,如今虽值太平年月,黑道绿林,却仍然多如牛毛,平常日子,因各有地盘,私定勒索陋规,商民善亦多按规缴费,故未曾出大乱子,如今王老板身挟重宝,价值不赀,以老身推断,毛贼们决不会仅取常规索费,便能满足的。” 王敬实闻言,更加惊骇,呐呐尚未开口,武夷婆婆却又接口道:“不过老身既然遇上,说不得只好重作凭妇,与毛贼们周旋一番了。” 王敬实一生为商,并不了解江湖掌故,也根本不晓得武夷婆婆乃何许人?故此,惊慌并未消除。 武夷婆婆看在眼里,心中雪亮,便道:“王老板,你将那四位镖师请过来谈谈好吗?” 王敬实连忙应好,过去一说,不一刻带那四人过来,其中之一,方面大耳,年约四旬,双目盼顾有神,发须偾起老高,步履间沉稳异常,似颇有一番功力。 他率先趋近,双手抱拳,对武夷婆婆,恭敬一揖,道:“在下方直民,得见婆婆仙颜,实属终身之幸,今承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原来这方直民,正是合肥“四剑镖局”的总镖头,人称“单剑震皖南”。 他籍属合肥,家资甚富,性情豪迈,喜结江湖异人,与华山一系,渊源颇深。 幼从九华山“广济寺”主持金面菩萨玄通习艺,出师归里,与所结义弟,“八卦剑”王三里,“大罗剑”张坦,“江北一剑”西门阳,开设了四剑镖局。 十数年来,四剑镖局走北闯南,因未曾接过大镖,倒也未出过乱子。 这一次王敬实在合肥城中,因见四剑镖局的宅第连云,十分宽大,这才聘为保镖,单剑震皖南方直民,虽然接了下来,内心里却比王敬实还要紧张。 故此,四剑连襟齐出,陪同王敬实同往金陵。 保镖这一行,讲究的消息精通,慧眼识人,故而方直民虽未参于白石山争蛟大会,却晓得会中异风突起,出现了风兰其人。 方才进店之时,这四位镖师已留了意,虽未与风兰等人会过,从言谈之中,已然猜了个八九。 王敬实过去一提,方直民顿时大悟,这看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敢情是当今天下顶尖人物之一的武夷婆婆。 人都喜欢被别人尊敬,武夷婆婆虽已年迈,却也不能例外。 她闻听方直民之言,对她即敬且赞,顿时色笑颜开,道:“方镖头休要客气,快请与诸位坐下述话。” 单剑震皖南逊谢再三,介绍另三位义弟,一一参见过武夷婆婆,方才落座。 武夷婆婆乃问起局中可有情报,是否有人意图劫镖。 方直民沉吟一阵,方道:“不瞒老前辈说,这次在下承保王老板,责任重大,早在未动身前,已然广布眼线,探听信息,不过到目前为止,在下尚未接获任何情报。据在下推测,巢湖孤山寨,因寨主浪里蛟王占元突然身死,寨中群龙无首,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再说如今已过了巢湖地面,想来他们是不可能追来的了。在长江中,固定的只有梁山双梁——梁世杰、梁世雄兄弟的两处对峙山寨,但在下艺出九华,与二梁山距离弥近,多少有些交情。以补白石山图劳之失,果真如此,则在下四剑,即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了。” 风兰半天未曾说话,这刻接口道:“方镖头但请放心,这一路南下,奶奶与我等四人,一来顺路,二来看在这钱财用于灾民的份上,若真有不开眼的毛贼,妄图劫镖,我等决不会袖手不管的。” 四人闻言,顿时宽心不少,一同站起身来,拱手称谢,方志民道:“在下等四人,若得婆婆与姑娘暗中相助,必可平安抵达,他日……” 武夷婆挥手阻住了他的客气话,站起身来,道:“我辈武林中人,何必客气,我等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说罢,当先走去。 王敬实在一旁看见合肥四剑,对武夷婆婆这等尊敬,心知必是异人,放心不少,一见众人要走,抢前代为惠帐,又复转到风兰身畔,诚恳的说道:“姑娘日后若见着龙少侠,千万要代小人转表,小人的思念与感戴之心,同时,请少侠他暇时到小人的店中看看,也好让小人,代巢湖数千百姓,表示一点意思。” 风兰闻言心中暗叹,想道:“你要找他,我也要找他呀!” 口中唯唯以应,紧随武夷婆婆而去。 龙渊一直未参加意见,此际临行,经过王敬实身畔,忍不住停身对他道:“王老板,上体天心,好自为之。” 说罢,不等答言,径自与云慧并肩而去。 王敬实闻言,对那声音及龙渊的一双眼神颇觉耳熟眼熟,一时他痴立当地,喃喃重复着:“上体无心,好自为之”八字,半晌恍然若有所悟,不由得冲口而出,叫道:“龙少侠……” 扭头一瞧,满店食客,均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私议,切切,那里还有心中日夕思念的恩人影子。 他喟叹返座,内心里诚挚的为恩人祝福,同时也热切的反覆思吟着龙渊适才所言,盼望着前途中能重睹恩人一眼。 这且不表,欲说龙渊,适才以言语点醒了王敬实,霍又后悔,不该溢露自己的行踪。 他倒不是怕事,却是怕那王敬实真者醒悟,日后再见之时,当着风兰拽出自己的身份,岂不十分糟糕。 但话出如风,收回已自不及,只得与云慧紧赶两步上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已与风兰商妥,一见二人,便提议坐船。 龙渊与云慧,知道她欲跟踪于王敬实船只之后,暗加护卫,便不反对。 于是四人将马匹卖了,雇了一艘民船,直待王敬实等人回来,方才跟踪着他们的船只,解揽南驶。 船中舱分前后,三个女人,挤在前舱,却让龙渊一人独自住一间后舱!开船之后,龙渊因不愿让那敬实发现,只在舱内凭窗观赏河上景色,并不出外。 云慧与他一别数月,相思牵肠,这时说不得挪进来陪伴着他,低声的细诉衷肠。 风兰识定两人乃是情侣,一方面知趣不愿打扰,再者她心中已有了一位龙哥哥,便也不愿轻易的与他男人搭讪。 故此,龙渊与云慧窗边相对,不由低声埋怨她不该多事,招惹上风兰这个累赘。 云慧端祥着他,似嗔似喜的道:“你啊,何必在姐姐面前假道学呢,像兰妹妹这般美人,我就是不信,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她。” 龙渊焦急,举手方想辩白。云慧一把拉住他,嫣然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丫头也痴得可怜哪,你就这么绝情,一点也不怜惜人家吗?” 龙渊瞥见云慧柔情似水,却不了解,她这话是出自真心,抑或是故意试探。 不过,他问心无愧,到不愿在这方面多费脑筋,而只是紧紧握住云慧玉手,热情的望着她道:“姐姐你只知为人作嫁,却知道小弟心中也痴得很吗?” 云慧芳心一跳,霍的玉颈飞红,故意垂下眼帘,幽幽摇头,表示不知! 龙渊睹状,心摇神驰,情难自禁,握着云慧的手儿,轻轻一拉。 云慧虽然是巾帼英雄,功力高绝,力举万钧,但此时却似是周身无力,弱不禁风般,被这轻轻的一拉之力,带得她娇躯踉跄,倒向龙渊怀内! 龙渊双臂一紧,拥住着软玉温香,鼻端嗅得那发自云慧玉体的处子异香,顿时满心快乐得犹如腾云驾雾般,忘记了身在何地! 云慧软绵绵依偎在他的胸前,娇喘微微,蓝眸微阖,如同醉酒,心潮中波涛起伏,芳心默许,梨涡深旋,多年来深种于心底的温馨情意,一旦得偿,虽只是片刻温存,却已然令她意迷神迷了半晌,龙渊俯首慧姐姐耳畔,低声响语,声细有如蚊鸣,只是云慧对于个郎情话,却不但听得清楚,甚且深印在心版之上! 因此,她也自窃窃私语,表示出她的多年的心事。 龙渊至此,方才算完全领会了云慧的苦心,一时感激与喜悦,更激动了龙渊,使得他缓缓托着云慧的下颔,抬起了她的螓首。 于是四目互投,柔情默默交互奔流,云慧那一双澈似深潭秋水一般的蓝眸里,在凝注之中,水汪汪春意盈然,结成了两颗晶莹泪珠,自眼角缓缓流下,注入颊上两只深旋的梨涡之中! 第72章 这是喜极而泣的欢欣之泪,也正是人类至情的表现。 但龙渊爱极了她,见她如此,只当她有何不欢,顿时惊问道:“慧姐姐你怎么啦!” 云慧瞥见他惶惑之态,欢笑出声,缠绵之至的说:“傻弟弟,我高兴得很啊!” 龙渊几曾见过这带雨梨花,此际不由看得呆了! 云慧身受他灼灼逼视,羞意复帜,睫毛似扇,扇动了两下,佯嗔道:“傻弟弟你呆看什么嘛!不认得我了吗?” 龙渊惊然醒觉,玉面微红,却俏皮的回答,说:“慧姐姐,你真是天下第一美人!一颦一笑,无不动人魂魄,区区虽有幸侍妆台,却还是百看不倦呢!” 云慧“嘤咛”做声,羞不可抑的俯首将面孔藏起,撒娇轻佯嗔道:“我不来,你取笑我!” 龙渊心中一荡,直觉慧姐姐千娇百媚,一时无俩,不由乐得哈哈朗笑了起来! 云慧一惊,怕他惊动了前舱的两人,猛抬手将他的嘴唇捂住,樱唇轻呶示意,白眼轻怨道:“傻弟弟你乐疯啦!” 龙渊顽皮的咬唇边的纤纤玉手,云慧娇唤一声,迅速的将手拿开,轻擂他一下,以示报复。 龙渊故意伸伸舌头,道:“古人云‘秀色可餐’,区区至今方知所指,兹今而后,但羡鸳鸯,虽南面之王,亦誓不易此志矣!” 云慧芳心中即甜且羞,却羞他道:“皮厚,没出息!” 龙渊目见她纤指轻划,其态即媚且娇,玉肌胜雪,微泛淡红,双眸滚转,闪闪放射异彩,秀鼻玲珑,挺直如雕,朱唇鲜红,娇艳欲滴,微启处两排细齿,整齐若似碎玉,一股似兰芳香,散溢而出,触鼻沁人心肺,不由得使他升起一种人类本能的欲望,而缓缓俯下头去! 他两人依偎对立,心胸相靠,砰砰心声互传,慧姑娘亲炙到心中情郎的体温热力,早已心醉。 此际睹状,心中一阵荡漾,不由更心头鹿撞,欲拒无力,欲迎还羞,无奈何,只得垂闭上澄澈秀目,给他个不见不闻! 那知,当龙渊火热的双唇,真个亲吻在她的樱唇上时,一般如触电流的甜美快感,却是淹没了她的全身,她直觉得自己似在逐渐溶解,周身软绵泛力,脑海中浮荡如同漂萍,荡漾不定得犹如失去依凭。 云慧她忍不住舒开玉臂,也紧紧的攫住对方,似欲将自己溶入对方体内,又似是借着对方盘石般火热胴体,来支持自己! 至于龙渊,他紧扣住云慧,几乎把她那一捻细腰扭断。他同时也陶醉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陶醉在少女的怀中。 那一刻,他真的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他整个的身心,浸在这火炙温馨的情意之中,即便是那相悦,方能延续人类的生命,才能使宇宙臻达完美! 如今,他俩彼此的依附,真的,何妨真个是天崩地裂呢! 但,天地载负万物,可并未覆减,直到他俩真有点窒息,仍然是照常的运行不息! 云慧微嘘娇喘,霍然睁开双目,一触龙渊那隐孕笑意与爱怜的乌黑大眼,顿时羞不可抑,“嘤咛”一声,推开龙渊,碎步移坐窗前木桌这上,双手捂脸,昵声细语道:“渊弟弟你学坏啦!你欺负我!” 龙渊悚然一惊,当她真在生气,刹时羞惭无已,面经过耳,怔在当地! 云慧在指缝里窥见他这般形状,芳心中顿觉不忍,忙放下纤手,轻拍着身畔,道:“来呀!弟弟,我和你闹着玩的,看你这傻样子!” 龙渊这才放心,涎脸挪过去,坐下拉起云慧纤手,道:“慧姐姐,你这闹着玩不要紧,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呢!” 云慧“嗤”的一笑,心知自己过去,对龙渊照顾教养,虽然说一向温颜悦色,未出厉声,却仍然在他心中,深种下神圣不可侵犯的印象,故尔这刻,虽然是两心相许,约为夫妻,但在龙渊的下意识里,却仍有如对师褓的感情存在! 此种感情,若是为友,到也无妨,但若为夫妻,岂不有失为夫的尊严? 云慧因此深深惊惕,私心中暗自决定,设法改变龙渊的此种心理,不过她表面上暂不表露,反而白他一眼,佯嗔道:“活该,谁叫你不老实来着!” 龙渊一时语塞,嘿嘿傻笑一阵,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弟弟不好,姐姐你实在太过漂亮,使人一见,虽不致垂涎三尺……” 云慧擂他一拳,阻他再往下说,道:“弟弟数月不见,你跟谁学的油腔滑调!是那个姓虎的臭小子吗?” 龙渊愕然奇道:“慧姐姐你怎好骂我朋友?他……” 云慧冷“哼”一声!接口说:“什么朋友,我正要骂你识人不明呢!你知道吗?那臭小子不但心胸窄小,不能容物,更且心存奸诈……” 说着,便将巢湖中目睹虎雄狂妄自私,故才下手盗走那紫金蛟皮,发言警告,以及后来虎雄意图奸污风兰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龙渊闻得这一番经过,又惊又怒,又悔又恨,道:“想不到虎雄人面兽心,狡猾至此,过去弟弟我只当他有点傲物持才,今听姐姐之言,我龙渊倒真的浪费了一番感情呢!” 云慧见状,不忍再加责难,反劝他说:“这事已成过去,弟弟你无须再记在心上,只是日后逢人先防着三分才是……” 说着,突然想起风兰对龙渊痴情一往,如今自己有了着落,已与龙渊把话说开,缔缘三生。若是自己不加让步,则风兰势必将抱憾终身了! 为此,她一方面高兴自己的稳占上风,同时又有些同情风兰! 再者她亦曾考虑,龙渊身承九门香烟,责任重大,必深受家中九老的重视,如此则他们是否会同意龙渊单娶自己,这一个身为异族的人呢? 如果答覆同意,自是最好不过,但若相反,其后果必将由家中长辈出面做主,为龙渊另娶几位其他女子! 同时,按照古礼,这种事极有可能,与其如此,岂若自己表现得大方贤慧些,为他拉拢个与自己相处得来的人呢! 由于以上的数点原因,云慧早在初见风兰之初,便有了一点概念,及至后来,风兰对她表现得十分亲热,十分倾倒,对那“龙凌云”更加痴心不二,因此更加强云慧的存心。 只是,女人的私心,在此时仍占在不少份量,竟使她想出个考验风兰的方法! 如今,她自己地位已定,自然已无过虑,因道:“看兰妹妹的样子,对那个丑小子是情深得很,但不知是真是假,渊弟弟让我去试试她好吗?” 龙渊闻言,顿时有些不自在,道:“慧姐姐你这是何苦,咱们好好的,我就不明白,你把她牵来,所为何来?” 云慧佯嗔道:“这你不许管,姐姐自有用意,不过你放心,将来对你是只有好处的……” 龙渊不便再问,皱眉问她:“要怎么试试法!” 云慧却不说明,只问他好是不好! 龙渊拿他没法,便也撒赖道:“你既然不肯告诉,何必问我好不好呢!我是管不着的啊!” 云慧娇笑轻嗔,推他一把,说:“你不是一家之主吗?不问你问谁!你不答应,我这做姐姐的,也不敢放肆哪!” 这一碗米汤灌将下去,龙渊顿时心花怒放,慌不迭连声答应,舒臂拥住云慧,又要亲她! 云慧欲迎还拒,略事挣扎,最终却佯装气力不敌,投怀送抱,让他温存! 他俩从这一通款曲,直谈了一个下午! 前舱武夷婆婆与风兰,瞥见云慧进入后舱,并且关了舱门,便皆识趣的移至船首甲板,表面上观看河景,事实则暗察是否有可疑船只,踪蹑前船! 武夷婆婆见多识广,目力又佳,不多大功夫,便发现有三只梭形小舟,十分可疑! 那三只小船,般的无舱无蓬,但却各有二三人不等,他们都穿着渔夫布衣,携钢持叉,活像是附近捕鱼渔民,实际只要是稍有眼力的行家,便不难寻出破绽! 皆因,那三只小船,若真是渔民,何不在河中作业,而一径鼓桨不停,一路南下? 再者那伙人一个个身体精壮,双目神光充足,一望而知,武功虽不多高,最起码也练过几年功夫。 武夷婆婆这一发现,暗自冷笑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只和风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家常。 风兰芳心里十分烦躁,她目睹别人双双对对,更加触景伤情。 故而,樱口中虽“哼哼”“哦哦”的应付着武夷婆婆,心里却恨不得找人来大打一场,出一出气! 然而,事实上半天过去,舟行平稳,河水无波,日暮时分,便已到达长江河弯交叉之处,依傍着裕溪小镇,停泊了下来! 晚饭时分,龙渊与云慧方始双双出舱,一同就膳。 餐罢,武夷婆嘱咐龙渊道:“今夜怕有些小曲,要动前船的念头,不过依老身推想,到不见得会出现什么历害的大盗,龙相公夜里只管安息,老身与兰儿两人,足可应付裕如了!” 龙渊唯唯答应,略谈片刻,便一头钻进后舱去了! 云慧与风兰携手步出甲板,细声谈笑,突然,风兰似猛的想起什事般,“啊”了一声,说:“姐姐真对不起,妹妹只顾得与你谈心,到忘了还有一位,也须要你哪……” 云慧嗤声笑骂,道:“小鬼头心眼真多,谁是他呀?” 风兰扮个鬼脸,说:“哎啊,妹妹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见,一下午姐姐和谁在一齐吗?” 云慧蓝眸一转,嫣然而笑,道:“妹妹还说呢!你猜今天一下午,他对我说什么吗?” 风兰讶然摇头表示不知。 第73章 云慧对着她神秘一笑,说:“妹妹你不晓得,这一下午,他老是在我面前说妹妹美如天仙,人见人爱,他还说……” 风兰玉面一红,呶唇不依道:“姐姐你拿妹子开什么心?不要说妹妹不及姐姐千倍,便是能及,他也不敢在姐姐面前说这种话啊!” 这话不假,皆因云慧与龙渊尚非夫妻,他怎敢在爱人面前,称赞别的女人?而不怕触怒芳心呢? 再说即使已是夫妻,也不宜说这话啊? 但云慧却偏偏言之凿凿,煞有介事的说:“妹妹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不但说妹妹漂亮,更还说妹妹温柔可爱,动人之极……” 风兰就是不信。云慧无奈,又道:“唉,妹妹不晓得,他家一门九老,只此一子,所以每一位长辈,都希望为他成一房媳妇。只是他生就绝世丰姿,眼界太高,寻常的姑娘,却又不足匹配,因此他家长辈无法可想,只得责令他出外来,自己访求!” 风兰第一次听到这事,稀奇得了不得,不由默默瞪大了眼,静静谛听! 云慧虽知龙渊身世,这一些可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此际瞥见风兰的模样,暗暗窃笑,却故意“唉”声叹道:“不瞒妹妹说,姐姐我虽则已与他订了亲事,却也不能阻止他再找别的女人。再者姐姐我也看开了,像他这种人品,罕世无双,即便真能独占,日后说不定也会遭到天妒。” 风兰暗中并不尽同意这话,虽然她不能否认龙渊之美,但若论品德,谁有能比得上“龙哥哥”呢! 云慧见她不表示意思,又道:“妹妹你也是女人,当能了解姐姐的心事,姐姐我虽不敢起什么妒嫉之心,但总认为若让那性情不投,毫不相干的姑娘插脚进来,姐姐虽能容忍,却不见得便能见容于人呢!” 云慧说到这里,芳心里倒真有点相信了自己这话,不由得神色黯然,幽幽叹息起来! 风兰见状,樱唇蠕蠕而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这位可爱而处境困难的姐姐! 事实上,若这种情况是真,则风兰实在也无话可说。 皆因,她不但是个局外之入,同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涉及别人家庭的婚嫁之事,她又能帮助什么呢? 但事实上却也非毫无办法,只听云慧道:“妹妹不嫌愚姐,结为知己,所以姐姐也不拿妹妹当作外人,同时,姐姐还有一个私心。” 风兰好奇的看他一眼,云慧乃附耳低语道:“我想他和姐姐都如此喜欢妹妹,如果妹妹能屈尊降贵,则不但使他如获异宝,便是姐姐姐我,也高兴非凡的!” 风兰玉颜一红,霍然抬头正也低声道:“姐姐错爱,妹子万分感激,无奈妹子另有苦衷,只好辜负姐姐这一片心意了!” 云慧芳心暗赞,却故意诧疑道:“怎么妹妹已有了心上人吗?” 风兰双额染红,垂头不语,云慧促问数遍,风兰方才缓缓的点头,却连玉颈都羞红了! 云慧心内好笑,故意“哦”然恍悟,道:“是龙凌云吗?他多丑啊!他怎能配得上妹妹的花容月貌呢!” 风兰见她轻视心上人,顿时混身不自在,道:“他虽然丑些,但品德却万非世人能及,妹子虽则年幼无知,却并不以貌取人!” 云慧“唉”叹道:“人各有志,妹妹心意既决,姐姐也不能强人所难,而唯有祝福妹妹,早偿心愿了!” 风兰想及龙哥哥,有知身在何处,芳心黯然,目注远天夕阳晚霞,不由一阵心酸,默默无言! 当夜就寝,武夷婆婆盘坐在一张大木椅上,垂目调息,却迫着风兰云慧登榻入睡! 她二人心中各怀心事,自然都睡不着,不过,为着不愿惊动武夷婆婆,连翻身都尽量避免! 三更时分,船内船外,万籁皆寂,天边玉兔皓洁如银,撒下一片银辉,远山近水,若笼上一缕轻纱,隐隐约约,与白日情景,大异其趣! 武夷婆婆端坐中,霍然瞪开双眼,刹时间暗影里若似点燃了两盏灯火,闪闪放出精光。 她倾耳静听多时,倏忽间飘掠穿窗而出,身形疾捷,宛如灵猫,毫无一丝牵强龙钟之态,向岸上扑去。 舱中躺着的云慧风兰,一见武夷婆婆抢出舱去,不约而同的霍然坐起。 她们俩对视无言,默默一笑,各以最快速度,着上衣衫,一奔船窗,一奔舱门,双双一掠,便皆已飘上了三丈之外的河岸。 二人更不多言,沿河岸跟踪着武夷婆婆的去向,并肩驰奔,月光下但见两道轻影,去势如飞,刹时间便已奔至江边。 二人隐起身形,放眼一看,但见波涛拍岸,浪花翻滚,水波起伏,竟有一望无际之势! 而武夷婆婆,此际却正藏身在三丈外一方岩石之下。 武夷婆婆自然已发现了这双女儿,亦跟了来,她回头打个手势,不让两人轻举妄动,同时又指指江中,表示注意那里。 云慧目力极佳,运足一瞧,原来此际江中划来三艘小艇,破浪如矢,不但快急,举桨落桨,更是错落有序,不带丝毫声响! 云慧暗自心惊,这不但为了船上人武力颇高,同时也是为武夷婆婆的听力。 皆因,以眼前距离、与他们泊船,至少有五里之遥,武夷婆婆竟能听见,岂非惊人! 其实说穿了,武夷婆婆虽则修为数十年之久,功力堪称非凡,但却不见得此云慧高强多少。 她所以能够如此,皆因下午发现了三艘疑船,便留了意。故尔晚间并不入睡,一径盘坐椅上,一方面调恩运气,另一方面,却倾力于察听四外的声息! 这时,那三只快艇,已并排转进河弯。一径向王敬实泊船之处驶去! 武夷婆婆霜眉一耸,回身沿岸,藉河边高叶树芦苇隐避,一路鹿伏鹤行,驰回来路。 云慧风兰不甘落后,自然也跟了回来! 武夷婆婆扑至王敬实船畔岸上,并不显身,反轻轻一纵,隐身在一株极大的叶树中。 云慧风兰二人,自然也不敢先行显身,便也学样,双双将娇躯隐了起来! 那三艘快艇中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靠近王敬实乘坐的单桅客船,其中一人,站起来一打手势,霍的长身向船上扑去。 那知他方一动作,单枪上顿时响起一阵破锣般刺耳笑声。 这笑声不仅刺耳难听,更还响亮之机,尤其在此万籁无声的静夜之中,突然爆发,真恍似暗雷响空般,惊人心魄! 快艇中人,闻笑声,霍然大吃一惊,身形一顿,反手抽出背后兵刃,暴喝声:“上”,但见那快艇中九条大汉,各个学样抽出随身兵器,齐齐晃身向船中扑去! 隐在岸上的武夷婆婆,与云慧风兰,可也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其中尤其是武夷婆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皆因她自晚迄至三更,戒备倾听,未曾放松片刻,而这单桅上的人,何时抵达,竟还是瞒过了她。 如此,则这人轻功内功,其非已达上格青冥的至高境了吗? 这对于垂誉江湖凡三十年,而仅轻于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武夷婆婆来说,岂非等如已栽了无形的跟斗! 不过,武夷婆婆却并不过分激动,她仍然静静的隐住身形,欲默察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物,更作计较! 单桅上那人,一瞥见众人跃入船中,顿时住笑,暴叱道:“站住!” 喝声中,立在单桅之巅的人影,突的迎风一晃,一头栽了下来。 堪堪头顶离地不足三尺,霍见他手足一阵乱舞,不知使的是什么身法,竟然在错然之间,转成头上足下,轻飘飘毫无半点息的落在舱板之上,显出个青衣化子。 那化子面孔团团,长眉暴目,狮鼻海口,颔下无须,年约五旬上下,满面笑容,和气之机! 快艇中人,此际都已落在船弦四周,一个个劲装裹体,黑巾蒙面,手提各种不同的兵刃,气势汹汹,跃跃欲上。 但这刻一看清桅杆上落下的化子,却不由都惊得倒退半步,目闪惧色! 岸上藏身的三人,看清来人,风兰首先惊“咦”一声,小声对云慧道:“这跛丐怎么来啦?” 云慧微“嘘”作势,不让她出声,一双妙目,直盯在跛丐身上,唇角露笑,表情竟似有些儿略有所悟! 跛丐瞥见众人形状,爆眼一翻,威凌四射,面上笑容霍敛,鼻中一“哼”,道:“诸位深夜驾临鄙船,复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所为何事?” 那干人深知笑面跛丐远在三十年前,即以“弹指神通”,传名大江南北,为人守正不阿,嫉恶如仇,正是黑道克星! 近十多年来,笑面跛丐隐遁不出,只当他已然物化,那知白石山比武争蛟大会,竟又显身。虽未施展所学,但却风采依旧,想来他的功夫,必然是并未搁下。 此际他突现侠踪,显然已看穿了他们的用心,故意阻挠。 故此来看,今晚八成是成事不足的了! 不过,他等也深知笑面跛丐的习性。 即是这笑面跛丐,但凡动了杀机,则他脸上的笑容,必然转浓,反之若脸上一无笑意,则任凭他说得多么严厉,皆不致伤人性命! 故此,那一干蒙面人,一瞥笑面跛丐,脸上的笑容尽收,顿时都放了一半的心。 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干人方才将心放下,转念间竟还以为有机可乘,互相一施眼色,其中一个手执文昌笔的踏前一步,文昌笔合在左手,虚虚拱手,哈哈一笑,道:“在下等不知老前辈驻驾此船,冒昧打扰,衷心深觉不安。” 第74章 说话之间,又复迈进两步,距离笑面跛丐,已只有三尺之远,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在下与北道群雄,闻得有一批珍贵宝物,经由此和船,流入南方,在下等深恐有所闪失,为南方绿林所劫,故此也才连夜赶来,欲奉劝主人,稍许忠言……” 笑面跛丐悠闲的站在中央,双目微阖,面上仍无笑容! 那手执文昌笔之人,心中暗喜,炯炯有神的双眸,滚滚乱转。 四周另八位劲装大汉,除笑面跛丐对面的二人,仍然挺立不动外,其他三面,均悄悄向中央挪动。 在岸上的云慧与风兰,芳心中都不由暗暗为笑面跛丐担心。 皆因,看情形来人不但未被笑面跛丐的名头吓退,相反的竟还有群起围攻之势。 说话那人,一边设词掩饰恶行,一边却在暗察笑面跛丐的反应,这时见他不言不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眼前百万巨宝,近在咫尺,若就此撤走,不但于心不甘,同时也自觉太以丢人! 故而,他一见众人均似已准备妥当,语音一顿,又道:“既然老前辈在此保护重宝,想那南道中必无人敢来动土,在下兄弟力尽至此,若前辈无何教诲,请容告辞如何?” 笑面跛丐,也不答应睁眼,仅鼻中又哼一声,表示可以,那人心中暗骂,双手虚拱,口中突喝一声:“走”字。 喝声出口,人却非但不走,双掌乘这一拱一合之隙,文昌笔分执在双掌之中,猛的一分,身形暴起,疾加闪电般,和身扑上,文昌笔寒光打闪,带起两缕锐风,直向笑面跛丐胸前“期门”,“章门”两大死穴上插了下去! 同时间,另外六人,分三面疾捷扑至,刀剑并举,锐风啸小,各施全力,挥舞起团寒光闪电,铺天盖地般,向中央压来! 云慧另有用心,风兰义愤不平,见这情势,双双不约而同,娇喝惊叱,晃香肩,娇躯疾起,齐齐向船上扑去! 若按武学长规,这六人功力不弱,相距又近,同起偷袭,虽天罗金仙,在这无备的情景下,也必会闹个遍体鳞伤,死于非命不可! 熟料那笑面跛丐,机警异常,外表上虽然无备,实则早已蓄势运功以待多时。 故此,就在那众人剑刀方举,云慧风兰身形方起的当儿,突然双目大开,冷“哼”一声:“鼠辈可恶!” 那六个蒙面人霍然大惊失色,拼命用力收住招式,各舞刀剑,护守上盘。 但孰料瞬目间,适才在笑面跛丐前左的两个大汉,此际不但是蒙面黑巾,丢失不见,更还同时被跛丐在其间不容发的危急时,点中麻穴,而各以出招原式,挺立当地,动都不动! 这一来,另七人各惊出一身冷汗,惶然四顾之间,尚未瞧见笑面跛丐的身影落在何地,岸上娇叱带来的两条纤巧俏影,已然飘落身边。 他七人已成惊弓之鸟,一见眼前人影晃动,看出来者何人,齐声暴吼,将刀剑乱舞起来! 然而,刀剑虽利,却仍无奈于人,他七人但觉得各个脸前人影一闪,“叭”的一声,额上一痛,这才体会到,敢情还挨了个大耳刮子,连蒙面黑巾,带口中牙齿,都打脱了下来! 一时间,舱面上呼痛惨叫之声,与“叭”耳刮之声交响而作,紧接着“扑通”,除了一个被点中穴道者外,全被打下水去! ------------------ 第二十章闺中之乐几家同 第二十章闺中之乐几家同 其实若论功力经验,那九人纵横江湖,起码都在十年以上,称得上经丰识广,虽则比不上云慧风兰得天独厚的绝学武功,合七人之力,多少也能支撑一二十合。 只是他等一上来偷袭未成,被笑面跛丐,举手制住二人,便不由各各大惊。 及至岸上传来叱声,更加认定对方早有埋伏,一时心颤胆破,不由自乱了阵角! 云慧风兰,恨群贼心肠毒辣,口是心非,一上来便展绝学,倩影飘忽,指东击西,故此不及数招,便已将群贼击伤落水! 风兰娇躯未停,凤目微瞥,已认出被笑面跛丐制住的两人,竟然是“文昌诸葛”龚人杰,与阴面判官韦永成二人。 这二人风兰在巢湖曾经见过,那时他们乃是应巢湖孤山寨寨主,浪里蛟王占元的邀请,共谋入湖斩蛟。 但后来,风兰与龙渊双双离开,途与衡山浮沙子,正在倾谈,突闻湖畔传来惨叫之声,赶去一瞧,湖边惨死了七人,孤山寨主王占元,霍然便在其中。 自那以后,风兰便未再看见这文昌诸葛等人,想来是被黄山铁杖叟打了,不敢露头,那知他竟然鬼鬼祟祟的带人前来打劫! 风兰顿时娇嗔大发,认为这贼子太过狡猾毒辣,纤掌一举,正欲将他击下河去,让他淹死,为民除一大害,突闻头顶桅杆上一声“且住”,霍地又落下一条人影! 风兰一听这破锣也似的声音,知是笑面跛丐,纤手应声收回,晃身后退至船左弦边! 原来那笑面跛丐,一招隔空点穴,制住两人,纵身又复拔上杆头。 他瞥见两位姑娘,大展雌威,瞬息间将群贼击落河中,却只见有人下沉,不见有人浮上。 这刻见风兰还欲将两个穴道受制的人也击下去,心头颇不以为然,故此才出声扰阻! 笑面跛丐落在舱面之上,跛丐一拐,挥掌在两人背后连拍两下,那文昌诸葛与阴面判官的穴道,顿时被他解开! 文昌诸葛平素里机诈百出,但如今面临生死边沿,却早已吓得呆了! 此际他血气方活,亦不考虑,转头便想逃跑,孰料方一转身,便听那笑面跛丐大喝道:“站住,想走可没来时这般容易……” 文昌诸葛龚人杰,闻声惊醒,周心一转,忙即乖乖的停住不动,冲着笑面跛丐耸肩一笑,道:“老前辈开恩……” 笑面跛丐冷笑一声,道:“别说好听的了,还不快去救你的狐群狗党,真忍心让他们替你送人命来着!” 想归想,却不敢怠慢片刻,只见他双笔一插,“扑通”跳下河去! 阴面判官韦永成,心中更急,皆因他弟弟阳面判官韦永功,也在河底,俗语说“手足连心”,他虽则对别人心黑手辣,对弟弟却甚关切。 故而,不待招呼,登时也随后跃入河中。 不多时,他两人将沉在河底之人一一拉上小船,但见那适才生龙活虎一般的精壮大汉,此际都一样腹涨如鼓,两眼翻白了! 笑面跛丐竟似不忍,跛足一动,便想过去助他二人救助,云慧娇躯一掠,抢到跛丐身前,将他拦住,道:“这种人自作自受,前辈何必多事,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笑面跛丐盼她一眼,竟果然停步不前,转身踱到另一边去了! 风兰心中煞是奇怪,皆因若非云慧与那笑面跛丐有何渊源,早先相识?以听闻笑面跛丐的怪异性情,岂能听信云慧的劝告? 但看她二人神色,却又不像认识,则岂非奇怪死人! 小艇上文昌诸葛与阴面判官,忙得团团乱转,一会为这个推拿挤水,一会为那个上药裹伤,忙得满头大汗,连自己身上的水湿也顾不得了! 不多一会,小艇中呕吐与呻吟之声大作,落水的七人一一回醒过来! 笑面跛丐闻声跛足一拐,掠至船弦之右,对三只小船上众人发语说道:“以你等行径,本应一一斩除,以敬效尤,但我跛子今个儿念在上天好生之德份上,暂且饶过这遭,下次再若遇上尔等怙恶不悛,可没这等便宜事了!” 说罢,微微一顿,喝道:“还不快滚!” 文昌诸葛龚人杰等人,闻言不由暗自庆辛,这煞星突发慈悲,转变了情性,不待话罢,早都强忍着身上伤痛,挣扎坐起。 笑面跛丐的“滚”音未落,已各各执起桨来,将船划退,往来路江中驶去! 笑面跛丐回头瞧瞧两位姑娘,微微点头,跛脚一点,身形顿起,扑向四丈之外的河岸树巅! 风兰原先以为他阻止自己,是有话要向文昌诸葛询问,故而退到一旁。 孰料他不但解去那龚人杰二人穴道,还将群贼一齐放走,顿时十分生气,忖道:“这跛子虽是成名前辈,却也用不着这般强横啊?姑娘你又不是未曾见过,怎的连一句呼唤都不打呢!” 及见跛丐傲然拔身欲走,风兰再也忍耐不住,晃肩追踪上岸,娇呼道:“跛丐留步!” 笑面跛丐停身树巅嫩枝之上,回头见是风兰,微微一怔,张开大口,发出破锣般刺耳声音,笑道:“姑娘有何见教!” 风兰见他立身枝头,浑身轻飘飘随风摆荡不休,以为他意在卖弄轻功身法,心头更是气上加气,不甘示弱,纤腰一拧,半空娇躯霍又上拔五尺,一敛真气,缓缓落在跛丐面前五尺处一枝细枝尖上,娇躯颤巍巍不住颤动,衣袂随风翩飞,若似天仙下凡一般! 这一手轻功,果然不同凡俗,确实是轻功之最,名曰“风颤绿荷”。 只是,风兰虽非昔比,功力大进,但如今施展一手绝顶轻功,体内真气,敛如细珠,串体游走,却不能分心两用,开口说话。 笑面跛丐目睹她娉婷美姿,哈哈敞声一笑赞道:“好身法,果然妙绝人寰,不愧名家之后!” 这句话,本是他衷心赞叹之词,无奈出自他破锣一般的喉咙,听在风兰耳中,反当他有心讽刺! 风兰只气得粉面一红,无奈却开口不得,正在僵着,突听树下响起阵苍老语声,道:“兰儿下来,跛老儿你也下来会我老婆子吧!” 第75章 风兰藉机下台,狠狠瞪了笑面跛丐一眼,娇躯一翻,翩飞如蝶,一掠下树而去。 笑面跛丐一瞥风兰的目光有异,又闻得树下武夷婆婆的口气不善,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无奈一时又不便示弱,只好应声翻下树去! 树下果然是武夷婆婆,只见她双目如炬,打量着跛丐,半晌方道:“跛丐可识得我老婆子吗?” 笑面跛丐双手一拱,笑道:“武夷婆婆的大名,如雷灌耳,老跛子心臆已久,今得识荆,实属三生之幸……” 武夷婆婆霜眉一扬,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跛子你不必卖狂,老婆子也不善虚套之词,你既然自以为很了不起,老婆子自不量力,倒想讨教一番!” 原来武夷婆婆,初见笑面跛丐出现之时,已因自己竟未能察出他的行踪,十分懊恼,及至见他对兰儿态度傲慢,出语讥讽,顿时勃发怒火,显身挑战。 按说,那笑面跛丐既已久垂声誉,自不肯示弱,不接受武夷婆婆的找碴。 谁知世事不可预料,那笑面跛丐,竟只哈哈一笑,道:“武夷婆婆名垂江湖,家传剑篮绝招,堪执武林绝学牛耳,我老跛子那能当得起婆婆这讨教二字!” 说罢,目光一扫惊愕迷茫,现于颜色的风兰姑娘,又一拱手,道:“老跛子尚有要事待理,婆婆若无其他教诲,老跛子就此拜别如何!” 武夷婆婆,见笑面跛丐竟不应战,言词委婉,心中之气渐渐消除。 同时,她适才见识老跛子几手轻功,以及弹指神通,无一不是绝学密技,若真个打起来,她并无必胜把握。 故而,笑面跛丐话音一落,武夷婆婆神色稍缓,道:“老婆子只是心臆名家,并无要事……” 笑面跛丐闻言,双手抱拳一拱,抢先道:“即如此跛子告退,行再相见……” 话声里,单脚点地,去若飘风,瞬即消失入树叶暗影去了! 风兰本来盼望着奶奶出手,教训那跛子一顿,但偏偏跛子溜滑,不肯接战,尚未容得她出言相激,已跑得无影无踪。 故此,风兰气无可出,恨恨地一跺小蛮靴儿,娇声阵骂道:“这跛子欺软怕硬,真是可恶,下次再遇上姑娘,非好好训他一顿不可!” 武夷婆婆瞥见小孙女娇憨之态,老怀骤开,伸手抚着她的柔发,笑着劝道:“乖儿,你休要小瞧了这位跛子,真打起来,奶奶也不见得有把握赢过他呢!” 风兰娇躯一歪,揉在武夷婆婆胸前,“哼”道:“我不信跛子会有这大本事,我不怕他,上次在白石山,龙哥哥也施展弹指神通,当场就把这跛子给镇住了……” 风兰起初是兴高采烈,但话到后来,却不由有点儿语音发颤! 武夷婆婆知她又想起那个丑小子来了,心中喟叹,忙岔开道:“好啦!快回去睡吧,折腾了半夜,奶奶可有些累了!” 风兰知道奶奶的用意,便也不再多说,站直娇躯,随在武夷婆婆身后,掠上坐船! 云慧早已回船闻声悄步出舱,将二人迎入,笑道:“今晚真怪,这老跛丐跑来大吵大嚷的大闹了一阵子,虽然把贼都打跑了,可是竟还未把睡着的人吵醒呢!” 武夷婆婆祖孙闻言,顿时也觉奇怪,皆因这一阵吵闹,在此四野静寂之时,真可说声传十里,怎的龙渊非但未见出面,便连那王敬实所雇的四位镖师,也不曾出来看看哪! 武夷婆婆心头一惊,叫声:“糟糕!”起身便往外走。 云慧见,一把将她拦住,道:“奶奶别去啦,那船上适才慧儿看过了,并无什么异样,王老板与他的镖头,还有渊弟弟。都睡得很熟,好像多少天没有睡过的样子!” 武夷婆婆这才放心,却百思不解其故,皆因那四个镖师,无论功夫多差,一则是职责悠关,二者也必然应有一丝机警感觉。 像这般酣睡老死,岂非可怪? 云慧见状,知她想的什么,便提示道:“据慧儿想,可能是笑面跛丐做了手脚吧!” 这是唯一可以解得通的,武夷婆婆与风兰,在无可奈何之下,便也信了。 其实,若细细一想,笑面跛丐为保护王敬实人珠无恙,不愿将他等牵入旋涡,故而点了他们的睡穴,却有可能,但他为何也点了龙渊的呢? 即便假设他有理由,则他如此出入武夷婆婆的隔室窗门,而武夷婆婆竟然会一无所觉吗? 也幸亏武夷婆婆未往深一层想,否则她不被气死才怪i 次日一早,众人醒来,武夷婆婆瞥见前船已在起锚,便也吩咐船家,准备开航! 云慧梳洗已毕,拿着梳子悄步走到后舱门外,轻轻敲门外,龙渊在里面闻得声音,便道:“谁啊!请进来!” 云慧哑然推门而人,一瞥龙渊尚拥被高卧床中,粉面一红,却不退走,随手关起舱门,娇笑悄声道:“还不起来,太阳快晒着屁股啦!真懒!” 说着,碎步挪到榻边,将窗门打开,纤指一指,道:“你看,船都开啦!” 龙渊痴痴凝望着她,但觉得这刻,朝霞自窗中映照在她的脸上,倍增娇媚可爱,忍不住伸手拉起纤纤玉手,呶唇抱怨,道:“姐姐怎的一大早便骂人家,昨晚人家差不多彻夜未睡,现在补一觉都不行吗?” 云慧回首瞥见他那付委屈样儿,不脱童稚之气,芳心中又是爱惜又是甜蜜,一歪身坐在他的身畔,纤手轻拍他的身上,娇柔无限的道:“乖弟弟,姐姐错怪你啦!别哭,好好再睡一觉吧!” 龙渊“嗤”的一笑,轻轻将她拉躺在身边,一臂拥住她的纤腰,说:“那姐姐也陪着我睡一会吧!” 云慧挣扎着要坐起来,无奈被他搂得死紧,芳心中又羞又甜,却又怕被别人看见,急道:“快放手,窗户开这么大,怕兰妹妹看不见吗?” 龙渊一惊,却不肯放,道:“那么把窗户再关上好了!” 云慧无奈的叹道:“唉!真磨人,好,你放手,让我去关上窗户!” 龙渊信以为真,将手放开,云慧却不关窗,反而开门出去,站在门外,得意眨眨眼睛,说:“快起来啦!奶奶在等你吃饭呢!” 龙渊被骗大气,将头一蒙,在被中嚷:“我不吃啦!你告诉她们我头痛!” 云慧瞥见他使出小孩性子,正感无可奈何,突然间灵机一动,转眸一笑,也不理他,径自为他带上房门,回归前舱! 前舱大桌上果已摆上早餐,武夷婆婆与风兰坐在桌边,正等着她俩用饭! 云慧挪至椅边,武夷婆婆不见龙渊,讶然问故。 云慧柳眉微颦,道:“奶奶请先用吧!龙弟弟有点头痛,还未起床呢!” 武夷婆婆对龙渊特别关心,听说他的头痛,便要过去探望,云慧神秘的瞥了风兰一眼,忙劝阻道:“慧儿刚给他服了点药,没什么要紧的,奶奶不去也罢!” 武夷婆婆闻言,微点皓首,表示同意! 一时三人用罢早餐,云慧急忙将风兰拉到船头,低声悄语道:“妹妹,你知道弟弟害的什么病吗?” 风兰茫然望着她摇了摇头,云慧缓缓念出道:“相……思……病……” 风兰的粉额,没来由骤的一红,嬉笑道:“是啊!他一定是想姐姐想得病啦!” 云慧摇头,纤指指着她的鼻尖,正色道:“不是我!是你!” 风兰问言,顿时又羞又气,一跺小蛮靴,回头便要离开。 云慧一把拉住她,幽幽的说:“妹妹别气,姐姐这话可没有骗你。他,他实在喜欢妹妹!唉,难道妹妹一点都无同感吗?” 风兰也叹息一声,道:“这话妹妹昨儿都对姐姐说啦,还让妹妹怎么表示呢?” 云慧又叹息道:“既如此姐姐也不能勉强妹妹,但是……但是姐姐却有不情之请,只是希望妹妹,看在姐姐面上,去看他一次。” 风兰大为着急,连摇螓首,但却经不起云慧再三要求,才勉强答应,道:“好,妹妹答应姐姐的请求,只是,妹妹也有要求,就是求姐姐把龙……凌云的事情,告诉妹妹一点……” 风兰一提到龙凌云,芳心中又羞又悲,粉面霍红霍白,凤目中亦含上了两颗晶珠! 云慧见状,顿时觉得不该这样作弄这位天真纯洁的小妹妹,只是船到江心,只即顺风而驶,若要风转舵,现在却还不是适当时机! 当下,她只好拥住风兰的纤纤细腰,诚挚的道:“好,姐姐一定尽量使妹妹满意就是!” 风兰强忍辛酸,低声道一声“谢”,莲步轻移,立时依言去看龙渊! 龙渊躺在床上,枕着两舷,痴痴的望着舱顶,正在想着心事,一听舱门轻响,以为是云慧回来了,双眉一耸,顽皮一笑,爬下床来,只穿着一身长长的睡袍,悄悄的藏在门边。 舱门缓缓而开,正好将他与门外进来之人隔开。 龙渊在门后微闻一声轻“咦”,其音娇脆,猛的一跃而出,伸臂便抱,口中叫道:“看你往那里跑……看……” 但,一语未竟,目光到处,只见那翠影婷婷,却是风兰! 龙渊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得呆了一呆,直等到纤腰入抱,方才觉醒! 风兰勉强进舱,推门不见龙渊在榻,方自讶异,霍听得龙渊没头没脑的一句:“看你往那里路。”不由也猛吃一惊,但同时芳心一动,感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像煞心上人龙哥哥所有,顿时也呆了一呆。 直到她纤腰猛被搂住,风兰回味过来,不由得又羞又气,猛的一挣,反手就是一掌。 第76章 但闻得“叭”的一声,风兰回身一瞧,龙渊呆呆地站在地上,神色尴尬之极,雪白的左颊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纤红的五指掌印! 风兰适才一掌,完全是自然的生理防护反应,根本未经大脑考虑! 此际看清龙渊的神色,芳心又觉得不忍,幽幽垂头,道:“对不起,我……公子病好了吗?” 龙渊可真有点被她打得傻了。 皆因他实万万想不到,眼前这娇滴滴的兰妹妹,会出手打他。 故此,他虽则武功盖世,反应灵敏之机,却在此失神的刹那之间,被她打个正着。 这一掌风兰虽未曾潜运真力,但此际她功力大非昔比,潜力激增,虽则是随手一挥,但若换个平常之人,脖子都非打歪不可!龙渊虽不至如此不济,颊上却仍是平添了一朵掌印! 风兰瞥见龙渊傻里傻气的盯着自己,既不答话,也不移动,只当是他真得了相思病。 心中顿时焦急万分,手足失措,狠狠的一跺足,道:“喂,你……你怎的嘛!” 龙渊被她一叫,同时瞥见她这副熟悉的焦急娇憨之态,顿时还过魂来。 他伸手摸摸左额,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兰妹妹你请坐吧!” 这时,龙渊他因在感觉上十分熟悉,故一时忘却自己现状。 风兰却当他是在疯言疯语,一听他叫得这般亲切,芳心中又气又叹,狠狠的白他一眼,双手指指他的身上,立时扭头他顾! 龙渊低头一看,自己衣衫不整,颊上立显羞红,忙跳回榻上,用被盖好,呐呐道:“兰……兰……” 他一时不知,是叫妹妹,抑或“姑娘”适当,连叫了两个“兰”字,下面却接不上来! 风兰以为他在发呓语,转身冷冷的望他一望,又复冷冷的说道:“公子请多珍重,风兰告退!” 说罢,不等龙渊回答,转身昂首傲然而去! 风兰这一阵来去如风,可把聪明的龙渊闹糊涂了。 皆因他既不晓得云慧对风兰所说的话,却也不知道风兰对他作何观感! 不过,他多少也猜着一点,这多半是云慧搞的把戏。 他觉得十分无趣,一手抚着自己被打的左额,默默的自顾生气! 风兰回到前舱,立即将云慧拉到外面,道:“姐姐,我已实行过诺言!现在该轮到你啦!” 云慧瞥见她满脸不快,又出来得这快,心知两人没有谈妥,微一沉吟,道:“妹妹,既然你执迷不悟,姐姐也不能瞒你,那龙凌云……他……唉!他……” 风兰见她吞吞吐吐,以为龙凌云出了什事,不由焦急催促道:“姐姐他怎么啦!” 云慧其实是犹疑是否现在便指破龙渊的身份,见状灵机一动,道:“他并没有什么,只是在感情上他虽则喜欢妹妹,却还有其他纠纷,所以他……” 风兰“啊”了一声,泪珠滚滚而下,幽怨的道:“姐姐真是吗?他,他另有心上人?” 云慧拥住她,无奈的道:“这是事实,不过并非绝无两全之策,只要妹妹能退一步想,姐姐我也愿意协助妹妹结成良缘的?” 风兰俯在云慧的肩上,呜咽而啼,一百个念头,同时都兜上她的心头! 她不愿相信云慧所言属真,但却从过去种种迹象中晓得那必是真的。 她的自私与独占的欲望,此时促使她不愿两全,但另一种对于龙凌云的崇拜与爱怜,却又令她觉得,即便是分享些许,也比完全得不着好! 故此,她一时陷入矛盾之中,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须要怎样! 她不停呜呜而啼,将心底的悲痛与矛盾,全化在眼泪之中。 云慧深深的体谅到她的处境,而她自己也正陷在难言的苦衷之中。 云慧轻抚风兰的香背,做无言的安慰! 武夷婆婆在舱里看见外面的情形,十分心疼,但她知道这类儿女之私,最好让两个年龄相若性情相投的人儿,互相开导解决,她虽亲为祖母,却也是无能为力的! 风兰哭了半晌,悲痛渐平,她抬起泪眼,盼了云慧一下,细声问道:“姐姐,你愿意替妹设法,让妹妹先见他一次好吗?” 云慧瞥见她双眼微红,可怜楚楚,芳心不忍,几次冲口要告诉她事实真相。 但转念间,又复忍住,忖道:“不行,她现在若晓得了事实真相,岂不误会我有意戏弄于她?再说她尚未表示让步,一旦明白,不愿容我,岂非更伤脑筋,虽则胜不在她,但我也不忍心看她失败的啊!” 风兰她不答,忍羞又问了一遍。“好吧,等我们抵达黄山,我一定设法找他来就是!” 风兰芳心稍慰,感激道:“姐姐对妹子这么好法,真是令人感激万分,妹子……” 云慧微微一笑,接口道:“这些话都不用提啦,只要妹妹日后也像今天一样,对为姐推诚相见,不存隔阂,晓得姐姐也处处为着妹妹着想,就足令姐姐安慰快活了!” 风兰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实是旨在点题,为日后开创后路,闻言不假思索,立即应承道:“姐姐放心,妹子非忘恩负义之人,岂能以怨报德,日后姐姐但有须用妹妹之处,只管言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慧嫣然一笑,方欲开口,却听风兰又道:“姐姐,妹子另有些事,须与奶奶下船,咱们半月后黄山始信峰再见好吗?” 云慧突闻此言,霍然一怔,旋即了解她定是听了自己之言,怕龙渊过分纠缠,有意避开。心中虽然觉得有趣却又不便点破,只得答应道好! 风兰抹去泪痕,翩然入舱,低声对武夷婆婆说明下船之意! 武夷婆婆心虽讶异不愿,却又知强她不得,只好同意! 于是风兰立即便吩咐驶船船家,靠岸停船! 此际,船已转入长江多时,顺流而驶不用挂满大帆,船速已是极快,这到尚未晌午,已然接近了更西梁山。 船家将船缓缓靠近右岸,风兰将包袱收拾妥当,未待船只停下,离岸尚有六七丈远,便即向云慧行礼告别,拉住武夷婆婆轻唤一声:“奶奶走吧!” 语音未落,双双凝运真气,晃身向空拔起,上掠五丈,在岸边的芦苇梢头,轻微一点足换气,拔身再起,扑上岸去! 云慧见两人消失无踪,方吩咐受惊的船家,扬帆继行。 那般家本来见云慧这个异类之人,就在奇怪,这刻目睹武夷婆婆祖孙的绝顶轻功,活像是肩下生有翅膀,一飞数丈,便愈法惊奇得不得了。 不过,他等虽是俗人,却也听说过奇人异行,故而心中尽管是惊奇万分,表面上却不敢见怪而怪,其怪不败的自找罪受! 云慧看着船家挂起船帆,转舵驶入中流,这才想起,怎的龙渊半天不见?难道他当真还在睡觉,听不见风兰他们离开的声音吗? 龙渊耳目灵敏之极,即使听不到声音,也定能感觉得到船速的增减! 只是,他脸上指痕宛然,微在浮肿,他怎好意思出来,这样相见? 所以他虽然听到风兰与武夷婆婆的行动声响,却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云慧推门进去,蓝眸流盼,一触龙渊面上掌印,及他那默默不乐的神色,芳心一惊,急问道:“弟弟你怎么啦!” 说着,已在龙渊床上坐下,眼中流露出无限关切与痛惜,倾注在龙渊身上,玉臂微抬,纤掌轻抚在他的伤处,幽幽问道:“是兰妹打的?这丫头真狠!唉……” 唉叹声中,突然想起这种种错综关系,又觉得煞是有趣,不由忍不住“嗤”的娇笑的起来! 龙渊一肚子气忿,本已被她那关注的目光压了下去,但这没头没脑的“噗嗤”一笑,却又被她勾起。 龙渊霍一转头,避过颊上玉手,忿声道:“有什么好笑的!她打我你高兴是不!” 云慧从未见过龙渊以这种态度对她,闻言一怔,不由解释道:“弟弟我实在想不到这丫头这么野蛮,我是为你……” 龙渊气忿忿坐起身来,气忿的道:“别说啦!我不明白,你这是为谁好,也不明白,你搞这鬼粑戏所为何来?风兰她要找龙凌云,让她去找好啦!谁要你多管闲事?如今你假意和她结交,有朝一日,若是她明白过来,我就不晓得,你怎么做人!” 云慧螓首低垂,目中泪珠滚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龙渊声音未落,她那颗颗泪珠,却已串串而滴了! 龙渊瞥见,心中大为不忍,微微叹息一声,语气稍转缓和,一边抚着她的香肩,一边低声道:“姐姐你不能怪我说这些话,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蒙你照顾爱护,衷心里不仅敬你,也更爱你,而今天可怜竟容我们俩心心相许,我自然更该终生珍惜,过去我不错,曾与风兰相处数日,但我却一直拿她当做小孩子或是小妹妹看待。所以当我晓得她竟对那么丑怪的人发生感情之时,便立即飘身引退而去!目前说来,风兰心理虽有不适之感,但日子久了,若再遇上个合宜之人,她一定能够渐渐的把往事忘掉了的!但如今被你如此一来,不仅是画蛇添足,且将事态弄得更形复杂了!” 云慧细听龙渊所言,虽则有些道理,却显然并不了解自己的感情与牺牲。 她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与冤枉,便不由伤心的哭倒在龙渊的怀里! 龙渊说了半天,却不但未见一点效果,反使令云慧愈哭愈悲,心中又痛又怜,忙拥着她轻为抹泪,柔声安慰道:“好啦!姐姐!事情已然过去,也就算啦!咱们谁也别再放在心上,就当他没有发生好啦!” 第77章 云慧享受着个郎的轻怜蜜爱,悲戚渐煞,哭声缓缓止住。半晌,抬头白了龙渊一眼,幽怨的道:“你骂完了吗?” 龙渊暗叫:“糟糕”,忙赔笑柔声道:“小弟怎敢责骂姐姐,适才小弟只不过……” 云慧霍然直起身来,抢先道:“别说啦!我不明白你把我看作什么人,我虽然无知无识,却还不至于糊涂到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云慧气势汹汹,凌驾于龙渊之上,尤其这开头数言,学着龙渊适才语气,振振有词,虽则凶横,龙渊也只剩下暗中皱眉的份儿了! 云慧见龙渊被她镇住,芳心中微微得意,语气却一转而为平和之调道:“我和风兰相交,虽有用心,却决非你所想及的卑鄙胡闹,我是诚心诚意的喜欢她,我愿意和她做一个推心置腹的姊妹……” 龙渊伸辩道:“姐姐你这么做,日后并不见得能得到她的谅解啊!” 云慧语气一顿,霍然转入悲调,凄凄一叹,道:“日后她谅不谅我,责不责我,却全在你是否能体谅我的苦心而定……” 龙渊一时不解其意,讶然欲问,云慧举手示意,不容他开口,又复悲声道:“弟弟,我了解自己的处境与身世,虽然你满心乐意结纳于我,但你的家中尊长众多,是否也愿意接受我这个异族之人呢?再说,古训以无后为不孝之最,你龙氏门中,只你一子,老人家自身无能,却都寄望你子息繁多,继承香烟,故而,即使他们勉强接受于我,却也决不会以我一人而为满足,我虽不是善于捻酸吃醋之人,却不得不承认,若日后长辈做主,为你另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确会使我大大的感觉不堪……” 龙渊想想,日后除非是弃家不归,她这种推测,却也是极有可能。 但他还想反驳几句,以表示自己的情爱专一。 云慧看出他的意思,止住他道:“我了解你的意思,但你能永不回家吗?” 龙渊自问,亲情似海,何能弃之不顾? 云慧又道:“既要回去,你敢反抗老人的主张吗?” 龙渊暗忖:“父母之命,违岂不孝?”于是默不出声! 云慧知他意思,螓首微点,道:“好,既然如此,与其听凭摆布,为何我们不自己先行设法呢?” 龙渊仍自默然,无言以对。云慧语气一顿,继道:“这些我早就考虑过了,我觉得不能忍受你将来被强迫去娶那些陌生无知的女人,所以便开始设法拉拢心腹,风兰生得漂亮,武林世家,文武两途也均不差,最难得坚贞不二,特具双眼慧目,再加上纯真活泼,与我又合得来,所以我才生心结纳于她!” 龙渊至此恍然而悟,心中感惭无已,大眼中闪泛着感激泪光,注视着云慧,一时不知应说什么,来表示自己适才的错误之疚! 云慧同时也觉着心中酸酸,皆因这其中一者是由于自己的牺牲,二者是体会到龙渊的感激,而觉得安慰值得! 因此,他两人四只眼,泪目凝视,好半晌方霍的拥抱一起! 又片刻,云慧幽怨尽去,欢愉滋长,轻轻地推开龙渊,撒娇佯嗔实喜的怨道:“人家一片好心,拼命的替你拉拢娇滴滴的美人,却被你没来由大骂一顿,你说,我气不气啊?” 龙渊嘻嘻一笑,申辩道:“其实也错不得我,都怪那兰丫头,一大早闯进舱来,没轻没重的就一巴掌,你看,到现在还没好呢!” 云慧拉他躺下,怜惜的替他轻轻揉揉,一边询问经过情形。龙渊照实直说,尚未说法完,云慧已笑得打跌道:“这丫头真死心眼,我怕兰妹妹意志不坚,见异思迁,所以故意试她,说你十分喜欢他,今早得了相思病啦!来她来安慰你一番的。谁知……” 接下去,云慧将前前后后详一遍,龙渊一方面心中感动,风兰的厚爱不二,一方面又气云慧太会促狭,一翻身把她拉倒压住,道:“好哇,原来都是你使的坏,害我挨打,看我依你!” 说着,猛的张口向云慧粉面之上咬去! ------------------ 第二十一章龙渊片言释干戈 第二十一章龙渊片言释干戈 龙渊与他那慧姐姐,在江船之中,彼此护通了意见。 云慧深思远虑,自知身为异族,虽则渊弟弟倾心相爱,矢志不二,却怕那一门九老,未必都顺着龙渊心意,安排他自己的终身大事! 因之云慧一见风兰,私心中便决定拉她作伴,并侍龙渊,以求闺房中推诚相见,三人同心! 风兰芳心里早有了心上之人,那人非他,也就是龙渊易容易名的奇丑少年龙凌云! 她一心一意的爱着这奇丑的龙哥哥,不但不为龙渊潇洒英俊,举世无双的真实面目所迷,反因听云慧传言,龙渊如何可如何爱她,又如何得了相思病等等,大起反感! 皆因在风兰心中,龙凌云虽然外貌丑陋,内心却伟大可爱,直非世人可比。 龙渊的相貌风姿,却称得上潘安在世,宋玉复生,潇潇洒洒,无奈却太过风流! 不是嘛?看云慧天仙化人,艳绝人寰,举世难匹,连风兰本人与她相对,都有些自惭弗如。 龙渊得她朝夕与共,云慧对他,更是珍爱有加,而龙渊不但不专心不二,还报佳人知遇,却反而迫使云慧,替他说项,妄想蜀陇兼得,打起风兰自己的主意! 故此,风兰因碍于云慧情面,万般不愿的进舱探“病”,不料想龙渊色胆包天,见面动手动脚,口中不干不净。 这,是孰不可忍,女儿家玉体与名誉,岂能让这种登徒之辈沾染? 因此风兰急怒恼恨,一时拼作,“叭”的一声竟打了龙渊一大耳刮,事后想想又觉不妥,另一方面不愿再留下与龙渊纠缠,出舱后立即要求,与武夷婆婆翩然登岸! 云慧在送她走时,告知她龙氏凌云确已另有心了上人,不过,她表示只要风兰肯退让一步,必助她与之缔结良缘! 风兰一时百念交集,自己也不知怎好,无奈与云慧相约,黄山再见时,由云慧代她找来龙凌云一见! 云慧当即答应,送走两人,回舱一瞧,龙渊颊生掌印,正在生气,见着云慧进来,竟然大发脾气! 云慧待他说完,佯嗔薄怒的,将自己用心,述说一遍,龙渊方知,错怪了好人,连忙道歉。 两人和好,相拥缱绻温存,一时舱中春意横生,忘却了身在何地! 长江江水浩瀚,顺流的船只,疾下犹如飞矢,一泻千里,人在舱中,飘飘渺渺,别有一番滋味! 龙渊云慧正在舱中温存,浑忘一切,突然间猛听得船上舟子,大声惊呼,声音哀绝,似遇着极为可怖之事! 两人霍然而惊,起身推窗一望,正瞥见下游十丈远处,两山对峙,相距约二十几丈。 江面上引际,霍然浮起一条铁索,悬空五尺,粗逾儿臂,前行王敬实从船,猛古丁撞上,收帆转舵不及,“咔嚓”“哗啦啦”连声巨响,船头撞在索上,舱板立即破裂了一大片,滞留索边,缓缓向下沉去! 那船上舟子,一个个大惊失色,有的早被那一震之威,掉入江中,冲出老远,未落水的,也只有急得团团乱转,无所措其手足! 那船中王敬实,与四剑镖局的四剑,想是事出意外,未及防备,一个个跌得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脆出舱来! 龙渊坐船,与前船相距只十余丈,加以船行如飞,瞬息间,驶近铁索,堪堪也要撞上。 船中舟子,水上生涯已有经验,心知这铁索乃是东西梁山的双梁所设,专为拦阻江船,杀人越货之用。 这舟子不要说无能与梁山双梁相抗,便有这种,也无法将这疾逾奔马的船只煞住! 龙渊在舱里看见这般情况,顾不得化装易容,来不及告诉云慧,“嗖”的一穿窗掠出,身在空中,手指一划,“哗啦啦”一声,将帆索划断,布帆落下。 一式“飞龙回空”,身躯在空中划个半弧,电闪般飘落船首,脚下“立地生根”,运功粘紧船板,双掌平举轻推,“双撞掌”式,发出了两股阴柔的丹铁神功真气,缓缓按在五尺之外,前船的尾部,猛的一推一弹。 那座船的万斤冲力,不但卸于无形,却还将船只,推得溯倾倒行,上溯一丈! 此际云慧,也早已跟踪而出,她一瞥当前情势,飞掠抢至船尾,一把抓住舵柄,向右轻推。 待座船上溯劲道消除,复又顺流下行之时,船头早已转向左方,缓缓向左方近岸的江索驶去。 那船距铁索不过两丈,转眼驶近,龙渊在船头,轻轻一抓,握住了铁索,整个船竟然横靠在铁索上了! 这一串动作,写来极慢,其实只不过片刻时辰。 破船上舟子本来是乱成一团,惑惶无主,一见龙渊将船停在附近,顿时大叫救命起来! 王敬实背着个大包袱,正与四剑面面相觑,无法可想,瞥见龙渊,顿时大喜,唤道:“龙公子救我……” 龙渊连忙答道:“王老板休慌,等在下将船靠过去……” 说着,双手握住铁索,脚下一蹬,那船顿时横移两丈,船尾正好顶在破船弦边。 破船上众人纷纷跳过船来,落水的舟子,也都挣扎游近,攀上龙渊之船。 正在此际,左右两岸山崖之下,倏忽冲出四艘快艇,每艇长逾两丈,八人执桨,一齐动作,船首各坐着四五人不等的劲装大汉,疾如蛟龙穿波,向两船冲来。 尚未临近,其中已有人大声喊道:“那位朋友破坏双梁的买卖,速速报上名来!” 第78章 龙渊心中暗怒,这梁山双梁,设此铁索,歹毒之极,不但是劫人帛财,更还将行船的舟子,赖以为生的船只弄破,令人落在江中死无葬身之地! 故此他等众人上船之后,仍然是停船不动,想等那四艇划近,予以教训! 云慧窥知其意,蓝眸一转,道:“渊弟弟,我们快把船靠上岸吧!否则打起来,我们虽不惧他,王老板等人却不会水,万一落下江去,岂不……” 龙渊闻言恍然,连忙点头应“好”,道:“慧姐姐你把好了舵,待我除去铁索……” 说着,两臂一分。双掌握紧铁索,默运丹铁神功,将真力运到十成,猛的大喝一声,双掌猛往怀里一带,但闻得“崩崩”两声。 廿余丈的拦江铁索,竟吃他在左右山崖的根部,齐根拉断,“哗啦啦”落在水里,向下沉去! 那船一去障碍,顺流急下,云慧在后稍,把舵轻驶,单袖轻拂,竟使出真气鼓风之法,箭般向左岸驶去! 那左右驶来的四艘快艇,尚距十多丈远,目睹龙渊神力拉断铁索,云慧以功推舟,皆不由大惊失色,暗中诧异,江湖上何以突然冒出这两个英俊后生男女,身具有如此神奇的盖世绝学啊! 但他等自恃水中功夫高强,诡计多端,虽惊不怯,竟自鼓桨直追! 船上,四剑目睹这一双璧人,施展出这等罕见奇学,又惊又喜,又敬又佩,同时悬心的一块石头,一齐放下了地! 江面上下两游,本有无数船只,因望到双梁放下拦江铁索而转舵停船,远远藏开。 这功夫远远瞥见铁索沉江,虽均看不真切,却不由均大大惊异,这拉断铁索的,是何等仙佛一流人物? 云慧行功推舟,舟行如箭,瞬息间,驶近左岸。 龙渊凝立船头,神目如电,一瞥左岸边怪石嶙峋,崖壁如削,十多丈高处,坡度稍平。 其上集聚着许多喽罗,一个个手执铁弩,平举待射,不由得眉头一皱,大声通知云慧道:“慧姐姐,我们再下去一点!” 说着,待云慧司舵稍转,双袖骤挥,两团无形气功,随袖而出,“砰”地击在水面之上,击起丈许浪花,而座下之船,却快如电闪般,向下游直冲而去! 崖上喽罗见状,一声大哗,众弩齐发,矢如流星,向船上落下。 龙渊怕伤了船上无辜,身形一展,在左弦边一阵游走,双手舞动处,一一将飞矢劈落江中! 船只刹时间越过梁山,梁山下游,右岸绵延,水中石礁颇多。 船中舟子,经过这一阵休息,心悸已停,还过魂来,对船中这一双璧人,既感且佩。 船老大慌忙接过舵来,请示道:“姑娘想拢岸吗?我来吧。” 云慧虽会驶船,却不知水势,闻言螓首微点,放还舵柄,同时也停止行功。 片刻功夫,船老大巧妙的将船靠岸,舟子们七手八脚的搭上跳板。 龙渊转首后眺,只见那四艘快艇,已近在数十丈内,乃道:“各位都上岸去,找个地势隐秘的处所聚在一起,以防贼人暗算,这船中不必留人……” 船中诸人已将他奉为神明,闻言立即鱼贯登岸。 身左平野千里,放目展望,稻田阡陌,如波起伏,远处有村舍林木,鸡犬之声,隐隐传来,一片恬然宁静之状,不由令人心神一怡,那本来蕴藏于胸的气愤,不由为之一消。 舟子与王老板一行十余人,藏入林中,四剑——单剑震皖南方直民,八卦剑王三里,大罗剑张坦,江北一剑西门阳四人,分四角守在林外,以防贼人伤及无辜。 江中四艘快艇中人瞥见龙渊云慧,一个是淡青儒服儒布,颜容俊似天上仙童,年纪轻轻,一付文弱书生的模样,倒负着双手,侧对大江,似乎是在欣赏着滚滚而去的浩瀚巨流。 另一个,金发长垂二尺,白胜雪,娇艳如花,一身似纱衫裙裹体,被江上劲风吹着,翩翩欲舞,直似是片片白雪,拥着个凌波仙子。 虽然云慧身后,斜背着一柄奇形宝剑,剑柄护手大如覆碗,闪光银光,剑穗纯白,随风在她的耳边轻荡。 但,这不但不能增加她的威风,却似更频添了她的柔弱与艳丽。 快艇中人,一时顿忘适才所见的神功威力,竟误以为像这等文弱娇美之人,是可欺的。 故此未等快艇停稳,“嗖嗖”数声,纷纷纵上岸去,将二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虎眉暴眼中年大汉,敞开霹雳也似的大嗓门,气势汹汹的道:“两位何人门下?缘何伸手架梁?敢是不知我东西梁山的规矩?” 单剑震皖南方直民,艺出九华山广济主持,金面菩萨玄通门下,九华山距离东西梁山很近,方直民与双梁均有过数面之缘。 这时他一见发话之人,正是东梁山寨主“水底虎”梁世杰,立即走上前来。 末待龙渊云慧答言,便即接口道:“世杰兄请了,小弟方直民在此……” 水底虎梁世杰哈哈一笑,上下打量方直民一眼,霍然笑容一收,“哼”道:“原来是四剑镖局方总镖头,失迎失迎……” 单剑震皖南方直民,脸上一红,心中不由暗骂:“好狂的匹夫。” 只是他不愿双方破脸,勉强打个哈哈,打断梁世杰调侃之言,双拳虚拱道:“世杰兄何必客气,小弟借道经此,末到山中拜候吾兄与世雄兄,尚只见谅为幸……” 水底虎梁世杰冷冷一哼,两眼望天,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尚未开口。 赤面蛟梁世雄却已然哼哼冷笑,道:“方总镖头如今已然找着人了高人撑腰,怎会把本人兄弟放在眼里?” 方直民脸色一变,强忍下胸中怒火,打断梁世雄无礼之言,道:“巨雄兄不必如此,小弟虽然无能,却也知道江湖中义气为先,小弟在皖南开设四剑镖局,多年来蒙各地好友照顾,到未出过差错,做出什么对不起朋友之事,今日小弟受托,暗保王老板前往金陵,路过贵地,但求二兄赏个薄面,放小弟等过去,小弟日后必有以报。” 赤面蛟梁世雄哈哈大笑道:“这借道原属小事,我兄弟本也无意留难,只是方总镖头不该令贵友毁去我拦江铁索。” 云慧站在龙渊身畔,看着这梁山双梁兄弟,冷然狂妄之态,早已不耐。 此际闻言,梁山双梁故决刁难歪曲事实,芳心薄怒嗔生,忍不住秀眉一扬,娇声责问道:“喂,你们待要怎的?那拦江铁索是我与渊弟弟所毁,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撞着我们俩来好了。” 水底虎梁世杰许久不曾开口,他一直在偷窥着云慧的绝艳颜容,这时瞥见她浅嗔薄怒,娇声仄仄,另具一种迷人美态,不由接口笑道:“姑娘快人快语,令在下钦佩之致,但不知贵姓芳名?那位高人门下?” 云慧瞥见他贼眉贼眼的盯着自己,芳心更怒,叱道:“姑娘姓云名慧,这位是我弟弟龙渊,至于何人门下,凭你这块材料,还不配问。” 龙渊负手闲立,眺望四周江景山色,后闻得云慧报出姓名,欲想阻止,已然无及。 梁山双梁等人闻言,不由都勃然色变,皆因他等均非无名之辈,在江湖中混了十几,几十年不等,都称得上一流人物,何曾受过这等轻视与奚落。 再说,对方若真是成名的侠士一流,还则罢了,无奈适才龙渊云慧表现那一手断索催舟的功力虽高,名声上却竟是藉籍无闻。 这岂非更加令人难堪。 赤面蛟暴叱一声,便要拉兵刃出手攻上,水底虎忙施眼色止住,沉声道:“姑娘休要这等看轻我等,在下梁山双梁……” 说着指指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大娄山少山主,三针夺命陆小清,这位是湖庭六豪,大豪王牛山,这位是二豪王泗水,这位是五豪王志海,这位是钱塘金钱刘舟山,这位……” 龙渊分流盼众人,一个个劲装裹体,眉目隐聚煞气,他虽然未听过这干人的名字,但瞥见单剑震皖南方直民,紧皱着眉头,但猜想必是黑道中极有名气的人物。 故此,他不由心中气愤,忍不住接口道:“梁大当家的不用说了,在下龙渊虽然年轻识浅,却也知各位已是绿林之英精,但在下甚是不解,各位何以会在此处,做这不正的勾当?掳云前数月巢湖出蛟,生民涂炭,无家可归,王老板特具义胆侠心,变卖珍宝,以固救济,昨夜有些不开眼的毛贼,曾想打劫,却不料笑面跛丐,突然出现,将他等一一打发回去,这一遭在下等即便不欲多事,想跛丐既已伸手在前,这次怕也不会坐视不问罢。” 众人一听笑面跛丐之名,都不由心中暗凛,纷纷回首四面瞧看,生像是跛丐就在左近一般。 但四周密林野地,空山寂寂,那有别人。龙渊与云慧睹状,不由得莞尔而笑。 大娄山少主陆小清,自恃其父陆一清,功力卓绝,自身得家传绝学外,另有金针绝技,对敌时无声偷袭,有迎面三不过之誉。 更加新近重兴大娄山寨,招纳亡命,广延高手,声威一振,霍然有领袖江南道绿林之势。 故此,他虽然年方三旬,身份却足以与任何一流的黑道人物,分庭抗礼,养成了狂傲之气。 陆小清一见龙渊云慧笑他等过分紧张,勃然大怒,道:“你小子不要搬出笑面跛丐来吓唬少山主,少山主今日既敢来此,就有决心收拾伸手架梁之辈,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伏着会几手三脚猫的把势,妄想横加枝节,将梁兄的拦江铁索毁去,就凭这点,少山主与各位兄弟,也决不能放过。” 第79章 他说到毁去拦江铁索一节,心中暗凛,语气为之一窒。 皆因那铁索精钢打造,足重二三千斤,平日沉在江底,用时两头使用绞盘,将它拉直,阻拦江船,可说是无往不利。 不料想,龙渊身在船中,轻轻拉动,竟将铁索齐根拉断,这份神力功力,非达返朴归真,练神返虚之境,焉可致至。 陆小清虽则自负,嚣张横行,自忖却也无这份能力。 但,一瞥龙渊文质彬彬,年纪轻轻一付文弱书生模样,又怎的可能会具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呢。 不过,他虽然疑惑,却也不愿示怯,为小心计,便将双梁兄弟与同来数人,一齐拖拉下水,心想:“便是你真有能力,也架不住我们人多。” 龙渊闻言,微微一笑,并未生气。 云慧见他口口声声,骂渊弟弟是个小子,芳心更怒,双眉带煞,往上一挑,叱道:“不放过又想怎样?姑娘说了,有本领尽管施出来好了。今天姑娘要不让你识得利害,你还当天下无人呢?” 陆小清怒火升腾,胆生恶念,一伸手“呛啷啷”抽出背后的三尖两刃刀,往怀中抱,箭步一跃,怒吼道:“好丫头,你敢说这大话,少山主倒真要领教,你有多大能为。” 云慧冷“哼”一声,娇答声“好”,娇躯未晃未动,倏忽欺前五尺,娇滴滴站在陆小清二尺之外,道:“你动手吧。” 这一手挪移轻功施展出手,众人都是一惊。 陆小清虽则狂傲,却还识货,见状心中暗凛,连忙抱元守一,强按怒气,面容一整“请”字出口,脚下迈动,手中三尖两刃刀,寒光打闪。 一式“凤点头”,刀刃颤出三圈光晕,逢往姑娘左肩“肩并”,“气门”“曲地”三处穴道点去。 云慧功力卓绝,蓝眸微睨,已看出这位大娄山少主陆小清,功力确有独特造诣。 只是,她决定一举镇住群贼,故此一见刃到,竟然铤而走险,不避不让,凝立原地一动不动,生像是个不懂武功的娇娘,被吓呆了一般。 陆小清一招出发手,可虚可实,乃是试教之招,其目的不在伤敌,而在引动敌人攻势。 那知对方竟然如此,一动不动,像根本未将他刀光闪闪,挟带劲风的攻势,放在眼里。 这一来,陆小清心头大怒,刚被压下的肝火,重又升起,心中暗骂一声:“好丫头,是你找死,怨不得少山主心狠手辣。” 手中一紧,三尖两刃刀,呼啸生风,三团光晕,聚合为一,直向云慧“肩井大穴”上,闪电点了下去。 堪堪刃差一寸,便要点实。 水底虎梁世杰心是暗惜,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妞儿,便要作鬼溅血。 龙渊虽深知慧姐姐的功力,也知她的用心,都也因关心之故,而暗暗捏了把汗。 便在此时,云慧生似是受不住刃风袭体,柳腰霍折向后,同时间,左手电闪般曲肱轻拂。 看似轻描淡写,活像是赶苍蝇,但事实上,指风拂处,“呛啷”一声,那陆小清虎口一震,全身不由主向右踉跄两步,手中一轻,俯头一看,那精钢打就的三尖两刃刀,竟然已腰折为二,只剩下了半截。 水底虎,赤面蛟,洞庭大豪二豪等贼,见状都勃然色变,尤其是身受的陆小清,更加不是滋味。 但云慧却如同没事人般,顺势举手轻掠了一下鬓边金发,轻轻一笑,道:“少山主,你这兵刃怎么这般脆呀?” 龙渊“嗤”的一下,笑出了声来。 大娄山小山主陆小清,脸上更挂不住,不等云慧说完,暴吼一声,道:“好丫头,休逞口舌之利,少山主今天与你拼了……” 吼声未住,右手将把一掷,将手中断刃掷向云慧左太阳穴。 紧跟着身形一转,和身扑上,刹时间,连击五掌共踢六脚,径向云慧的全身要害攻去。 云慧见状,香后一晃,人影飘飘而起,闪身移向陆小清背后,让过断刃与攻势,虽未还手,口中却笑道:“少山主别急呀,小心闪了腰腿。” 陆小清羞怒交集,那里还管她是否对手,人似疯汉,早已红了眼睛。 一击不中,转身又攻了上去。 云慧金发飘掠,衣衫翩飞,往来进退于陆小清拳脚影中,只似蝴蝶穿花,翩翩而舞,还不时轻笑俏语,直似与人作游戏一般。 陆小清急怒交如,心躁气浮,才攻了十余招,便已有点儿后力不继了。 云慧见状笑道:“少山主这么脓包,还出来现世怎的?依我看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语声中,纤手举起,轻飘飘向陆小清顶门拍去。 场外陆小清手下高手,与梁氏兄弟,洞庭六豪等人,见状大惊,以为她要下毒手。 不由得暴吼一声,齐齐出兵刃,箭般向场中抢进,进攻云慧,抢救陆小清。 那知,云慧出手看似轻缓无力,其实是快捷如同电闪,众人抢人,兵刃尚未及处。 陆小清头上的包头黑帕,已然被她伸两指,摘了下来,抛向地上。 陆小清头上帕布一去,头发散开,披拂两肩,心中一惊,双脚一蹬,向后跃退五尺。 众贼一见陆小清安然无恙,心中一放,挺身立住不动,只将云慧围在中央,心里却有点进退两难的感觉。 皆因,云慧挥手断刃,空手对敌的功力,他等自问,无一人能是对手。 若是出手,即便是仗着人多势众,来他个众攻围击,也不见得能赢。 何况旁边尚立着个龙渊,负手旁观,无动于衷,似已成竹在胸呢。 但,江湖中讲究气节,宁折不弯,适才云慧冷嘲热讽,目中无人,这口气怎么让他等忍得下去? 龙渊看出众人的犹疑,哈哈一声朗笑,正准备善言劝解。 不料云慧凝立场中,小嘴一呶,嗔色满脸的道:“怎么,你们想一起上吗?好!姑娘也正欲如此,免得一个个上来,浪费时间。” 说罢,纤掌一晃,竟当先向距离最近的洞庭大豪——王牛山攻去。 洞庭大豪王牛山,人如其名,长得又黑又大,又胖又粗,年约四十,一身黑缎劲装,紧紧的贴于身上,若不是腰中缚着一条五寸多宽的黑牛皮带,那凸挺的大腹,几乎要破衣而出。 这还不奇,最奇的人虽肥大如牛,使的兵刃却偏偏是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长才三寸,握住他那双多毛多肉的大手掌里,便几乎是小得可怜。 但事实上,洞庭大豪王牛山,一身横练,已达顶峰,周身除七窍外,刀枪不入,即便是内家掌力,与实刀实刃,砍打在双肩之上,也不能伤。 加以他性子憨直,遇敌多喜硬打硬拼,以硬撞硬,更练就少林绝艺——沾衣十八跌的摔跤功夫,善于近身搏斗,平时对敌,很少使用兵刃。 这次因他见云慧一掌走来,放着匕手取在手中。 此际,他一见云慧一掌击来,放着匕手不用,左掌一举一推,呼的一击,打出一团惊风,向上迎去。 云慧见他如掌势不变,迎击过去,左手衫长袖,扫向其他数人。 钱塘金钱刘舟山,手中兵刃更加怪异,非刀非剑,非钩非叉,却是斗大的铜钱。 这铜钱,形状样式,与普通制钱无异,不同除了放大之外,四周边上,磨成锐刃,闪闪放出乌光,看去不但锐利,而且还喂有巨毒。 他双手都套着皮手套,一手执着两根皮索,索长丈二,尽头正穿过金钱中央打就的两个小孔。 对敌之时,舞动金钱,以皮索及内力挥动,远近如意,再加上金钱转动,嗡嗡而鸣,更可扰人耳目,端的利言怪奇之极。 此际他一见云慧发动攻势,皮索一抖,金钱平带嗡声,越过云慧长袖,向她的面门攻去。 其他诸人,水底虎舞起分水刺,赤面蛟挥起虎头双钩,洞庭二豪,扬起了长剑。 另外陆小清手下两名高手,舞起双刀,各个护在身前,以化解云慧似对自己攻来的一招。 这段写为颇长,几个人同时动作,其实为时极暂。 “砰”的一声洞庭大豪王牛山,与云慧一掌对实,王牛山运出九成真力,仍然止不住对方震威,蹬蹬后退三步。 而云慧却也因分散心神,只用了五成真力,而娇躯也晃了两晃。 就在此际,刘舟山的金钱已到,云慧玉臂各有用场,中央空门大开,看样子似乎寻不出时间来,收手防卸。 堪堪不保,玉颊粉面,便要伤在刘舟山钱钱之下,刘舟山见状大喜,以为得计。 那知云慧学有专长,功力卓绝,师傅的内家正宗天地罡气,已凝练成有形实体。 此际她一见收手无及,又不愿后退示弱,立时香唇一张,呼的喷出一口白色真气,向金钱迎去。 但闻得“叭”的轻响,刘舟山赖以成名的招牌,立即被那团真气,击成粉碎,碎片向四周飞射而去。 众人不料想云慧功力这高,碎片电掣射出,一时各个手忙脚乱,连闪带避,后退不迭,虽然是一个未伤,却不由都惊出一身冷汗,呆呆的对望一眼,不敢再往前攻。 龙渊睹状,哈哈一笑,朗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各位均是绿林中一流人物,何必斤斤与在下慧姐计较?在下善言相劝,诸位但能看在下薄面,放过今日之事,日后我龙渊自当还报……” 说着,身躯霍然一掠,箭般射入五丈外江中船上,眨眨眼重又飘回,手中却多了两把大珠。 只见他双手一举,那掌中十几颗龙眼大珠,霍的冉冉分十路飞向水底虎、赤面歧、洞庭大豪、二豪、陆小清等人面前,道:“些许微处,敬请诸位好汉收纳,算作铁索赔偿之资,与买路钱如何?” 第80章 这一手功夫,与适才下上船的快捷身法,看在众人眼中,均不由大大惊骇。 皆因他等自忖,自身是无此功力,便就所知江湖中成名的黑白两道人物煞星之中,也无有一人堪与匹敌。 若是出手,不要说十几人敌挡不了,便是再多数倍,也未必有多大用。 但,偏偏他并不以武力相强,反而谦谦自守,善言劝告,末了还出资送礼,所送大珠,大如龙眼,豪光四射,一望而知是价值连城之物。 似这等执才不傲,出手大方的风度为人,不要说在见利忘义的黑道中难以找着,便是侠义门中,又难找出几个,可与比拟。 洞庭大豪王牛山,性直口快,一见龙渊这等风仪,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伸手接住大珠,大声称谢道:“公子这等大度,令牛山感佩羞惭,公子恩赐,本来不敢接受,便公子既已出手,牛山若是不要,反怕公子怪责牛山不给面子,所以牛山就收下来,做个纪念,从今后牛山身怀此珠,时时惊惕公子之德谦,勉力效法,重新做人。” 龙渊哈哈一笑,微摆手止住他再往下说,接口道:“牛兄何必逊虚乃尔,在下何德何能,敢令牛兄记在心。只不过,在下以为,天生万物,以育万民,我辈身为强者,执技不可傲物,虚怀以助贫苦,方不负天生我才,上违天德。反之,若我辈一味称强斗狠,仇怨纠结,循环报复,惨杀生灵,如斩草芥,则何异于弱肉强食之兽,何能自誉为万物之灵。因之在下奉劝诸位,万事不可求极,怨仇只可求解,凡事退一步想,则不但子孙受泽,天下万民,亦必同享平乐之福了。” 此言一出,除大娄山少主陆小清金钱刘舟山外,余各感动,面呈现惭容。 洞庭大豪王牛山,更是激动,他一把拉住二豪王泗水五豪王志海,趋前两步,恭身庄容道:“公子之言,牛山深铭心肺,从今后,洞庭六豪,必然改过向善,重新做人,公子今后,再若察出牛山兄弟的丝豪劣迹,王牛山必然自刎于公子之前。” 龙渊想不到这一篇话,竟能令顽石点头,心中大喜,忙亦一整颜容,回道:“王兄肝胆照人,龙渊敬佩之余,愿代洞庭巢湖两地黎民,向王兄拜谢。” 说罢当头一揖,王牛山与其二弟连忙还礼,二豪王泗水又道:“公子高义仁心,天下同钦,日后公子有暇,盼能莅临洞庭舍下,让泗水兄弟,再多亲近。” 言毕,与王牛山王志海同时一揖,王志海道:“志海等就此别过,他日公子有用我等之处,但只一纸相召,志海兄弟万死不辞。” 说毕,与赤面蛟,水底虎等人,略打招呼,径自跃入一艘快艇,当先别去。 梁山双梁兄弟见状,亦想要走。 大娄山少主陆小清,心存机诈未除,与金钱刘舟山,同怀毁刃之恨,根本未将龙渊苦口婆心之言放在心上。 他只是震慑于龙渊武功,不敢发作,一见洞庭众人走去,心知自己这方,已无胜算把握,眸珠一转,立即双双抱拳,陆小清朗声道:“公子与姑娘今日之赐,在下等常铭心中,他日有暇,盼两位临大娄山,再请教益吧。” 云慧见他俩顽强不可言喻,芳心颇气,回道:“大娄山鼠蛇同窟,有何可去,少山主既然这么说,云慧与渊弟弟,有暇必然登临,见识见识。” 陆小清面现狞色,嘿嘿一笑,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陆小清等恭候姑娘莅临。” 说罢,还不等云慧回答,对刘舟山一施眼色,双双纵入快艇之中,溯江而去。 龙渊目送两人离去,不由摇头叹息。 梁山双梁见大势已去,另一方面,亦被龙渊的一番言词感动,立即随后跃入艇中而去。 单剑震皖南方直民,目睹龙渊云慧,神功罕世,却偏又心慈面善,并不恃强欺人。 心中大为钦服,不由赞道:“龙公子与姑娘绝艺仁心,诚然令人惭愧,但如今黑道中人,习性凶残,却未必都能听得进去呢。” 龙渊听道:“话虽如此,但我辈岂可不教而诛。” 云慧接口道:“对那等怙恶不悛之徒,我却不赞成放松呢。俗语说,除恶便是为善,若是那巨奸之辈,像你这般,一再放松,岂非等如是与虎谋皮。” 那藏在山坡林间的一干人,见这边已经无事,纷纷走过来。 王敬实老板,越众而出,抢步走到龙渊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尘埃,叩头道:“公子菩萨心肠。” 龙渊知他要说什么,见状忙一把将他拉起,抢先接口笑道:“王老板休要客气,些许小事,何必挂齿,快请不要放在心上。” 王敬实心知龙渊盖世奇才,行事大异常人,说穿了反而不好,连心恭身答应:“遵命”,退到一旁,两双眼睛,却一径盯在龙渊脸上,心中暗暗奇怪,他何以如此变化万千。 另外三剑与一干渔人,纷纷向两人行礼道谢。 龙渊取出数个金元宝,一一赏于渔夫,令他等另购船只,不可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龙渊遂将行囊取下船来,将船只让与王敬实等人乘坐赴京。 王敬实等人方要谦让,龙渊拉着云慧,道声:“珍重。”径自双双施展轻功,疾如流星泻雨,沿江奔去,刹时间消失不见。 皖南四剑与王敬实等人,又惊又佩,痴立半晌,方上船直放金陵。 这船人方才开走。山麓树影中,霍的飞坠下一条人影。 落地显出个一身零碎的跛脚化子,不是别人,还是那笑面跛丐。 笑面跛丐在江边凝立有倾,脸上毫无笑容,双眉紧紧皱起,似在思索难题般,自言自语道:“这龙渊是谁?他怎知我在此地,又怎说昨晚我曾出过手呢?昨晚我没有呀?这是他捏造?不,他不是那种人,那么,真有另一个和我老跛子一模一样的人物出现,令人疑为是我老化子?不对,江湖上虽然无奇不有,却怎会有这般巧事。” 笑面跛丐百思不解,显然昨夜上出现在云慧风兰武夷婆婆面前的,真不是他。 他跛脚一顿,夕影下身化一灰影,沿江向龙渊所去方向追下,看意思,他是想追上龙渊问个清楚。 笑面跛丐奔了一程,天色已暮,渐渐暗了下来。 他心知龙渊两人轻功佳妙,生平仅见,他自己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前面两人若是不停的走,当真不能追上。 他想着突然腹中作响,笑面跛丐游目四眺,西南方不远处,隐隐显出一座镇甸。 他一手拍腹疾驰,一边自言自语的道:“唉!俗语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跛子隐顿多年,刻苦练功,自以为已达顶峰,那知才一下山,便遇下许多比老跛子强的……唉……还是先填肚皮要紧,身外事,管他娘……” 笑面跛丐,数十年前,便名满大江南北,弹指神通,堪称一时无两,为人守正不阿,除暴扶弱,嫉恶如仇,其后不知何故,突然归隐。 这次重作凭妇,再出江湖,本抱着一翻雄心壮志,那知先遇上云鹤,鹤发童颜,功力镇压群豪,指上功夫,竟比他高出一筹有奇。 再次遇上云慧龙渊,年纪轻轻一身绝学,竟均达上格青冥之境。 笑面跛丐,虽未与三人交手,行家眼里一看便知,自叹弗如。 那云鹤虽则外不见诸经传,看年纪似已逾八旬之上,有此功力,说不定乃是他数十年隐修之功,尚还说得过去。 但龙渊与云慧两人,年纪正轻,二十上下,怎的也具有这等奇高的功力? 因此之故,笑面跛丐,不由得豪气顿减,而发出:“身外事,管他娘”的叹息来! 笑面跛丐,一阵疾行,镇甸已近,此际天色入夜,镇街上灯火通明,正是夜市方兴! 他来到一座大酒楼前,迈步进去,抬头一望,楼内高朋满座,闹声嗡嗡,酒香热气,扑鼻而入,引得他食指大动。 那知他还未找着坐位,店小二却已然赶了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挥手赴他道:“去,去,去,爷们现在正忙,没功夫打发你,待会再来吧。” 笑面跛丐,虽则是一身破衫,却从不讨乞过活,此时见小二这付狗眼看人形状,正一肚子躁烦无处发泄,不由勃然爆发,双睛一瞪,头一扬,哈哈大笑起来! 笑面跛丐生就怪异,怒极而笑,不怒时脸上反无一丝笑意! 小二见他无端大笑,声似巨大的破锣,刺耳惊心,引得人人侧目,吓一大跳,但看他穿着身材,却又气骂道:“死叫化,鬼叫鬼叫,再不走爷们可不客气了。” 笑面跛丐闻言,笑容未收,笑声却生像被利刃生生由中间割断一般,霍然打住,怪眼一闪,精光霍闪,打量那小二片刻,发生刺耳之声,道:“狗东西门缝看人,老跛子先毙了你。” 说话间,右手一举,正要虚空点下。 霍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笑音,道:“前辈既然游戏风尘,何必与这不开眼的小人一般见识。” 笑面跛丐闻言惊觉,缓缓收手转身,只见相距四五张桌面,靠窗一张方桌上,坐着一双中年男女,文文秀秀,入目于人以清奇之感,那相劝之言,便是那男人所发。 那男人一见跛丐回头,起身拱手为礼,语气一顿,便道:“前辈不厌弃在下夫妇凡夫俗子,敬请赏光,让在下等小作东主如何?” 小二目睹笑面跛丐眼现异光煞笑,十分怕人,只在暗暗后悔,及闻所言,更吓得要死。 此际有人出言解围,早已一溜烟跑到后面去了。 第81章 柜上账房见识多广,经验丰富,怕真的闹出人命,连忙赶过去,恭腰赔笑,对笑面跛丐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老爷何必与小二混账一般见识,那位爷说的对,您老就请过去坐坐吧。” 笑面跛丐早惊觉自己不该将气闷出在无知的小二头上,一听账房这话,鼻中“哼”了一声,便一跛一拐的走近那一对夫妇桌前,冷然道:“阁下忠语省人,老跛子得免造孽,诚然心感,但不知贤夫妇高姓大名?” 那夫妇均起身客气让座,那男人笑道:“在下龙凌云,此乃内子慧娘。” 言罢一顿,转问道:“前辈想必是名动天下的笑面跛丐吧。” 笑面跛丐目孕喜意,暗暗打量这一对夫妻,初见那花凌云,青绸儒衫,颔下留有五寸短须,肤白貌秀,尤其是一对圆大的黑眼,闪射智慧之光,显示着他必是正直无私,通达饱学之士,但却又不显一丝具有内功修为之色。 至于那龙氏慧娘,青缎衣衫,青丝如云,可异的肤白鼻高,目呈现蔚蓝,虽则娇弱,深具徐娘风韵,端壮娴静,蓝眸中却显出一分羞涩,一分喜悦,与二分英爽无畏之气。 笑面跛丐不由暗暗诧异,自忖:“这龙凌云文采风流,分明是拓落秀士,并非江湖人物,却怎的一眼便知我老跛子之名呢?” 想着,面目冷然,口中却发出破锣般声音,道:“笑面跛丐正是区区老跛子之名,阁下读书学子,怎会得知。” 此言一出,那龙氏慧娘,嗤的一笑,其声轻脆,如珠落玉盘一般悦耳,但笑声方出,旋被她尽力忍下,以袖掩口,连一嘴碎玉细齿,与颊上两酒窝,也遮了起来。 笑面跛丐只当她见笑自己掉文,自称“区区”之故。 实在他不知,对方之笑,却还含有他称那龙凌云“读书学子”四字。 龙凌云道:“前辈大名震动湖海,在下虽是一个寒儒,却也曾听人道及前辈的英雄事迹,平日里坐困书城,常自恨无缘得识天下俊彦,不料想今日得睹前辈真面,诚是快慰平生也。” 说着,店小二已然送上酒菜,龙凌云,复又加点了几味熏鸡烧鹅之类,遂即举杯,向笑面跛丐邀饮。 笑面跛丐信以为真,客套几句,端杯浮一大白道:“阁下尊夫人骨格清奇,诚应是我辈中人,只可惜年事已长,学剑已迟,诚然令人惋叹。” 龙凌云微微一笑,轻尝杯酒,徐徐应道:“道是江湖风险多,何如书中逍遥游,前辈叱咤风云,虽令在下羡慕,若以在下而论,却觉得不如寄傲山林,来得清闲自在呢。” 笑面跛丐长叹一声,咕咕连饮了两口闷酒,双眉紧皱说:“阁下之言,亦是亦非,是是非非,自古便无定论,但以我老跛子来讲,无生我才,必有一用,才大治国,才少安家,或为生民解除疾厄,或为世间铲除不平,否则,若阁下者,人人啸傲林下,不问他人生死,则天下岂不任那魔鬼横行,小人邪辈得志了吗?” 笑面跛丐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语气一转,继道:“不过,自来江湖之上,风险特多,无论是何等英豪,到头来多半脱不去刀头溅血,惨遭横死。而所谓名门大派,亦不乏挂羊头卖狗肉,而生无耻之士。” 笑面跛丐,神色凄然,低头抓过酒壶,狂饮烧酒,片刻功夫,便将那一壶斤半烧酒吃完,击筷高呼:“酒来”。 对面龙凌云与他夫人,诧异笑面跛丐,何以这般失常,对望一眼,却各又默不出声,静静的吃食观变。 刹时间店家又送来一壶,笑面跛丐,举壶牛饮,饮完再要,如此反反覆覆,等龙凌云夫妻吃饱,他已然连尽十壶,醉态可掬了。 笑面跛丐才抬头,一见龙凌云夫妇吃完方似惊觉自己失态,咧嘴长叹一声,双手齐施,抓起盘中黛鸡,一阵猛吃,风卷残云般,将桌上食物收抬干净。 最后掏出一条罗帕,小心将手嘴抹净,晃着站起来,一拍肚皮,道:“饱了,老了,不中用了……” 龙凌云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笑而跛丐道:“如今天已入夜,前辈如无固定去处,何不与在下等投店安寝。” 笑面跛丐醉眼相看,上下打量龙凌云,若似未曾相识,半晌方自“哦”了一声,道:“阁下虽是个读书文人,却具有我辈性情。可惜呀!可喜!想我老跛子,一生孤苦,往年虽结交一位好友,却不料他竟然惨遭小人暗害,老跛子埋首深山,痛心疾首,自份此生再无良友,不意今竟得见阁下,深对吾思。可喜啊!可惜!” 龙凌云与他夫人,对视相望,均不知笑面跛丐,意中所指可惜者为何,可喜者又是为何。 不过,他见笑而跛丐并无拒绝之意,立刻举手揖让,道一声:“请。” 笑面跛丐摇摇晃晃,一跛一拐的走出店去,龙凌云夫妻随后而行,不多时来至一座“安居客栈”之前。 龙凌云想是住在此地,道:“有请”,当前入店。 店小二见,恭敬相迎,点灯举火,将三人直送到后园上房。 龙凌云将笑面跛丐让入室内,才吩咐店家,另开一个单间。 店家答应着,先送上香茗面水,龙凌云三人,一一梳洗。 别看笑面跛丐,一身化子破衣,却似有种洁癖,只见他洗手洗面,小心翼翼,洗了又洗,末了在腋下百补袋内,掏出面布,细心擦抹,却不用店中手巾。 龙凌云夫妇暗中称怪,一时落座。 笑面跛丐尚未待龙凌云夫妻开口便骤然问道:“阁下适才在酒楼临窗而坐,可曾望见一双异样俊美的男女路过?” 接着他又将两人形容一番。 龙氏慧娘,垂目端坐下首,上唇咬在玉齿之间,颊上酒窝时现,似在极力忍笑。 龙凌云眼帘下垂,勉强摇头,轻答:“不曾。” 笑而跛丐一生见多经广,此际若未被酒醉,可必能看出龙凌云所答非实。 只是他一者多饮了几杯,二者心中感系丛生,腼怀往事,自悲老大,便将这一对夫妻的异处忽略过去。 龙凌云半晌不见笑面跛丐言语,忍不住抬眼一看,只见他双目凝神,喃喃自语,却听不出有何声音。 不由心中奇怪,问道:“前辈找这一双男女,所为何事,在下可得闻听?” 笑面跛丐“啊”了一声,收回外驰心神,扫了龙凌云一眼长叹道:“其实也无什么大事,只是老跛子下午曾在江边,目见这一双璧人,施展绝艺,镇住群盗。那男的自称龙渊,言及昨夜老跛子曾在皖境出现,这话在别人听来,或谓可信,但老跛子自忖昨夜宿在‘当涂’,便是梦游,也不会跑出很远,故此才想追上那龙渊问问清楚,到底是他故意编造,还是真见过与老跛子一模一样的怪人。” 龙氏慧娘“嗤”的脆笑出声,蓝眸电般扫过龙凌云面上,龙凌云面色微红,朱唇嚅嚅欲动,似想开口,笑面跛丐语气一挫,双目凝望门外,却又缓缓的道:“还有一点,那自称云慧的女娃娃,一身轻功掌法,怪异罕见,不类中土各大派中所传,但是老跛子却觉得十分眼熟,似在何时见过一般……” 他语声渐低,似在一心追忆往事,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龙凌云夫妻,一闻他“十分眼熟”之言,各似一震,尤其是慧娘,一双蓝眸霍闪出湛湛精光,凝注在笑面跛丐面上,两道秀目,紧皱微挑,竟还隐含煞气,唇角亦自微抖,表示着她正十分激动。” 只是这表情,精光与煞气,一显即隐,笑面跛丐一意苦思,并未发现。 室内一时隐入沉寂,三人的呼吸之声,隐隐可闻。 蓦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笑面跛丐一掌打在自己的脑袋上,“叭”的一声,清脆可闻,显然这一下十分不轻。 龙凌云与慧娘吓了一跳,正在猜他何意。 笑面跛丐霍然抱头大哭起来。 那哭声,低沉沙哑,若似猿啼兽泣,虽则十分刺耳,也至为感人。 龙凌云夫妇不知就里,不由被他哭得不知所措,龙凌云搓着双掌,“咳”了两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时望着慧娘,暗乞主意。 慧娘螓首微摇,示意不可妄动,蓝眸凝住,默想心事。 好半晌,笑面跛丐哭声稍缓,龙氏慧娘忽然开口,轻启朱唇,莺声仄仄的劝道:“前辈何事伤心?请说予愚夫妇知道,愚夫妇虽然无能,却愿为前辈分担一二呢。” 笑面跛丐哭了一阵,心中伤痛稍减,闻言止声掏出面布抹着脸上泪痕,睁着一对红肿的眼睛,凝视二人,半晌方才叹息一声,道:“贤夫妇盛意,老跛子心感无已,只是这等事类多牵连,贤夫妇局外之人,还是不知的好。” 龙氏慧娘宛然一笑,缓缓道:“前辈既不愿说,愚夫妇自也不便过问,不过晚到已猜着一二,但不知是也不是?” 龙凌云双睛一垂一闪,“哦”了一声。笑面跛丐却忍不住急急追问道:“夫人你猜着什么?且请说来听听?” 龙凌云夫妇见他一付迫不急待之状,十分好笑,不由心中同起一念:“这老人倒还有一份天真好奇呢。” 慧娘望了乃夫一眼,缓声悄语道:“晚辈既然发现那云慧姑娘,所施的轻功掌法十分眼熟,而又不类中原各派所传,则必然许多年前,前辈曾在一海外异人身上见过,那云慧想必是那异人弟子,传得那一身绝学,至于那异人,想必已然故世,生前与前辈有过一段不浅交情,因之前辈一时想起,便不由悲从中来,为故人仙逝而泣了。” 笑面跛丐闻言,讶而且佩,待她说完,霍然站起来拱手一揖,道:“夫人天纵之资,观察入微,诚令老跛子敬佩无已,但老跛子尚在一事不明,尚请夫人指正。” 第82章 慧娘连忙还礼让座,道:“晚辈只不过稍明事理,怎敢当前辈盛誉。” 笑面跛丐落座,又道:“想人生百年,竟不免于一死,老跛子虽然缅怀故友,何致失态痛放悲声。” 慧娘接口道:“前辈是说,令故友为人所害,死得凄惨?” 笑面跛丐,霍然仰天长笑,“哈哈”之声,直似闷雷般荡起回音,屋瓦簌簌,灰尘飘落,经久不息。 笑毕面色霍又一寒,对龙氏夫妇连连点头,道:“好,好,老跛丐子今日得遇着两位,真可说得逢知音。夫人所言不差,我老跛子那位唯一故友,正是三十年独步武林,后来惨遭那自命不凡的七大掌门,联手杀害的盖世奇人啊……” 此言一出,笑面跛丐神色十分激动。 却不料,那龙氏慧娘,更加有异。 只见她翩然立起,箭般扑到笑面跛丐面前,尚未等跛丐弄清,她已然双膝跪侄,凄声颤抖,叫道:“前辈请恕侄女欺瞒之罪,侄女便是你那故友,孤独客唯一传人,也正是前辈追寻的云慧啊。” ------------------ 第二十二章知人知面难知心 第二十二章知人知面难知心 笑面跛丐料不到娇怯怯中年美妇,竟具有这等上乘的轻功!初睹之下,不由愕然。 及至云慧跪倒身前,婉述其名,笑面跛丐大惊之下,连退两步,扑的坐到椅上,双睛圆睁睁瞪着满面泪痕的云慧姑娘,说什么也难相信。 龙凌云在旁边见状,忙解释道:“前辈休要见怪见疑,这位确是云慧,只因晚辈等精擅易容之术,前在江边,发现前辈追踪,不明用意,故才改易今容。” 笑面跛丐面寒似冰,两目扫视道:“你,你便是龙渊。” 龙渊恭答:“正是晚辈。” 笑面跛丐将信将疑,对云慧道:“姑娘起来,速去易容,老跛子验明正身再说。” 云慧叩一个头,娇声而应,起身转入暗间,片刻间由内走出,果然已换了一袭白衣,一头金发。 笑面跛丐一见姑娘入室,鼻中冷“哼”一声,跛脚一点,霍然掠至云慧身前五尺,右手微抬,五指齐弹,立发出五缕锐风,“嘶”声袭向姑娘胸前“玄机”、“气门”、“将台”、“期门”、“七坎”,五处大穴。 这五穴,正当心脉要道,任何一穴中上一指,必也身死。 何况笑面跛丐的弹指神通,已练得出神入化,力能钻石穿金,又在云慧骤不及的防的情形下闪电射出,怎不惊人? 云慧不明老跛丐何以骤尔反脸动手,大惊之下,一见锐风袭体而致,顾不得多想,纤手挥处,已使出师传的孤独掌法,最精奥的一守势“孤癸迎春”。 只见她右腕霍抬,在前划个圆圈,真力透出,立时在身前布成了一道无形钢墙。 那钢墙与笑面跛丐的五缕锐风一触,先柔后刚,微收猛弹,不但将指风消弥无形,同时间那一道无形气劲,竟直向笑面跛丐撞去。 笑面跛丐,冷“哼”一声,身形霍然跃回桌畔椅边,道:“好丫头,果然是孤独客亲传弟子,不但将独掌中‘孤癸迎春’练得出神入化,论内力怕已不输与令师当年了。” 龙渊与云慧这才明白,他乃是有心相试,忙再重新见礼落座。 云慧乃悲切追问,笑面跛丐孤独客相识情形,以及孤独客遭害之由。 笑面跛丐长叹一声,道:“二十年前,我老跛子威振大江两岸,黑道中无人不晓,侠义道里,一干自命清高,暗中为非作歹之徒,遇上我老跛子,却也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这般人恨我入骨,不但千方百计想制我于死,同时还散放谣言,说我老跛子如何怪癖,这一来,若干真正侠士,虽不直接找我老跛子麻烦,却也不屑与我为友。” “我老跛子一年孤苦,倒也不稀罕什么朋友,我行我素,终日为生民除害打算。” “有一次,在中条山中,老跛子突然发现几个和尚,黑衣蒙面,掳掠二个少女,携至深山奸淫取乐,事后杀却灭口,正准备埋尸离去,偏巧让老跛子遇上。当时老跛子义愤填胸,显身一阵狠打,竟发现这几名僧人,均系少林家数。老跛子一怒之下,将和尚一一击毙,搜身一查,果然是少林门下,法字辈一流人物。老跛子心想,少林乃名门大派,素以正宗自居,武学上造诣精深,七十二绝艺无敌,这几个和尚,可能是瞒着上辈师长,四出为恶的,老跛子念及少林清名盛誉,不容忽视,好意将这几个败类的光头砍下,亲自送往少林示警,告诉他少林掌门圣一大师,留意考查他们人行迹。那知少林虽是沙门出世之人,争强斗狠,获短自私之念,并不比他派淡薄。他等一见老跛子执头往记,不容分说,立即摆出拿手绝活一百零八人罗汉阵,让老跛子一人独闯。为首的罗汉掌首座圣水和尚声言,老跛子若能闯过罗汉阵,方才有资格入寺拜谒掌门,否则,便休想活着回去。老跛子气他不过,单身入阵,谁知这罗汉阵果然厉害无匹,任凭老跛子出尽绝学,也不能闯出阵外。 时候一久,老跛子后力不断,堪堪不敌送命之际,突然间阵外又复闯进一人。只闻他啸声入空震耳,掌风呼啸生风惊人,不多时便将少林寺一百零八个和尚,打的东倒西歪,溃不成军。老跛子精神一振,竭尽余力,一阵猛攻硬打,脱出阵外,却不料真力不继,竟脱力晕绝过去。及至醒来,睁眼一瞧,卧身处已然换了地方,处身在一古洞之中。而助战那人亦在洞中,他见我醒转,便即自我介绍,这人非他,正是你师傅——天下第一剑孤独客。” 云慧与龙渊在一旁静静倾听,至此闻得孤独客之名,云慧方才低低的呀了一声。 笑面跛丐盼她一眼,长叹道:“当时我十分惊异皆因闻传中孤独客怪癖天生,甚于我老跛子,一生行事,正邪不分,手段毒辣,善恶全凭一意孤行,加以功力绝世,在江湖提起他来,比老跛子之名,还要响上十倍,怪上十分。那知接谈之下,他不但毫无一丝怪邪,却还是至情至性,与老跛子类多相同之人。老跛子心感他相救之德,又与他习性相投,立即与他结成好友。他当时对我言讲,在我晕死之后,少林掌门与五大护法都曾一齐出现,是他见我脱力受伤,方才负我下山救治,不过他已与圣一和尚相约日期,再赴少林一决胜负。那时我性情暴躁,闻言大怒,一阵长笑,不料竟将刚刚重凝的真气冲散,逆走血脉。孤独客一见大急,立时又运功为我救治,如此一连旬日,方使老跛子,得以复原。老跛子伤痊之后,与他联袂同登少林,他一人独战圣一及五大护法,老跛子邀斗罗汉堂,与藏经阁两位首座贼秃,一场激战下来,孤独客大获全胜,老跛子却不慎中了那圣水贼秃一掌。下山以后,老跛子自觉无颜,立誓入山,重练绝学,报雪这一掌之恨,孤独客珍重道别,翩然而去。孰料这一别终成永诀,他……他……他竟于五年后,在劳山之上,被人暗算而死呢……” 说至此处,笑面跛丐已然是语不成声,泣下数行了。 云慧师如亲父,情深如山,闻言不由引起了她那惨痛记忆,也跟着掩面娇啼起来。 龙渊本来对孤独客有些偏见,皆因在黑礁屿时,他曾见孤独客遣书对联,其上曰:“但问此心无作惭,何妨屠尽天下人”。 因之,在他的心灵中,常识为即使孤独客果是问心无惭,却也必是个心狠手辣,动辄至人于死的人物。 这时一听,笑面跛丐所言,虽然是语焉不详,十分简略,但从那用语之间,便可以察出,孤独客并非是任意伤人之辈。 否则,他何致不将少林罗汉阵摆阵之人,打死几个,何致放过少林掌门与五大护法。 由此看来,即便是他过去曾杀过多人,想必那干人皆有自取其死之道。 更同时,那所谓名门正宗,必也全非好人,否则何致联手合力,对付笑面跛丐,与孤独客呢? 龙渊这么想着,见两人哭得伤心,干咳一声,劝道:“前辈与慧姐不要太过悲痛,伤了身体,俗语言:人死不能复生。哭有何益,为今之计,到是先查明孤独客前辈的真正仇人,为他报仇才是正理。” 云慧闻言,霍然仰起了那张泪痕纵横的如花娇面,望着龙渊,幽幽问道:“渊弟弟,你,你不反对我为师报仇吧。” 龙渊曾见她双眉带煞,心中一惊,但见她一副可怜楚楚,幽幽动问之态,心中暗叹一声,忖道:“慧姐姐对我可真个情深爱重,她知我不喜杀人,虽则是这等深仇,欲还要先来询及我的同意,这,这我能反对吗?” 他这一嘀咕,笑面跛丐霍然抬头,红眼暴射闪闪怒火,瞪住龙渊“叭”的一拍桌子,道:“好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敢不让慧侄女为师报仇,我老跛子虽然不才,倒要先教训教训你。” 说着霍然站起身来,看样子就要立即动手。 慌得云慧急忙站起阻拦,龙渊也是一惊,忙出声否认道:“前辈休要误会,在下天胆也不敢反对慧姐姐为师报仇,只不过在下认为,上天好生以德。” 笑面跛丐怒道:“放屁,上天既是好生,为什么偏教孤独客那等大侠,横遭惨死,为什么却让奸诈小人,得志世间,肆意横行,小子,你只知上天好生,便未闻,以杀止杀,除恶便是为善吗。” 龙渊一时为之语塞,默然不语。 云慧见状,反转代渊弟弟抱屈,道:“前辈你真的误会渊弟弟了,他其实并不反对侄女为师报仇,只不过怕侄女气恨头上,杀戮无辜,渊弟弟对吗?” 第83章 龙渊点头表示同意,双目中不由射出一股钦悦而感激的爱怜光辉,投向云慧。 云慧与他四目交投,芳心一甜,满腔悲愤之气,不由散失大半。 笑面跛丐瞥见他俩情投意合,郎心妾意之态,怒气渐消,重又坐下,道:“老跛子这次重履江湖,所为就是此事,今既然得遇侄女,两股力量合在一起,以侄女与侄婿身手,再加上老跛子,想那七大宗派,虽然厉害,却也不见得能逃过报应呢。” 云慧见笑面跛丐如此重义,芳心甚感,连忙道谢,一时话一转,跛丐乃问起她二人身世。 云慧莺声婉转,言及二人过去。老跛子初闻葡萄牙国,不由大为惊诧。同时间,他听到龙渊奇异经历,以及二人经历冒险,诛鲸入海等等,更惊为前所未闻,如听齐东野语一般。不敢致信。 只是,这话既出自孤独客徒儿之口,决不是无中生有的乱吹,虽则不敢致信,却又不能不信。半晌,云慧讲完,笑面跛丐奇而赞道:“怪不得你两个神光不显,原来过去曾经这多奇缘,已达神光内敛,六合归一的地步。哼,要不然老跛子初见之时,也不会被你们骗过,当真以为是一对毫不会武的人呢……真是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丢人!丢人!” 说着,笑面跛丐霍又想起一事,问道:“哎啊,你看我差点忘了,昨夜侄女所见的老跛子,到底啥样……” 一语未完,云慧“扑哧”一声,直笑得前仰后合。 龙渊玉面微红,对瞠目莫明其妙的的笑面跛丐,道:“前辈有所不知,那昨夜之人,实中愚侄所扮,故意假冒你老人家,吓唬人的。” 笑面跛丐又惊又疑,心想:“凭你的功夫,胜过我老跛子多少,为何要假扮我老跛子啊。” 龙渊知他之意,乃解释道:“昨夜愚侄与武夷婆婆祖孙同舟,因不愿让她看破行藏,故才扮作前辈模样,惊退众贼。” 笑面跛丐“哦”了一声,霍提疑问道:“你,你在那里见过我老跛子呀?” 云慧好不易止住笑声,闻言又自扑哧一声,强行忍住,道:“前辈难道忘了白石山擂台上老叟了吗?” 笑面跛丐“叭”地拍桌子跳起身来,大嚷道:“好小子,真有一手,可冤苦了老跛子,前半天我还在纳闷,怎的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有个姓云名鹤的老人,原来都是你啊。” 龙渊与云慧猛古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又忍不住被他顽童一般的言语,引逗得笑出声来。 笑面跛丐,可是一丝笑容也无,原因是,愈是心里高兴,面色愈是冰冷。 若非要他发笑,便非得使他发脾气不可。 龙渊云慧与他相谈多时,已深深了解了他这特性,此际见他面寒似冰,知道他乃是说的反话,表面上虽似发气,实在他心中确实高兴。 果然,笑面跛丐这次目睹亡友的一双佳徒佳婿,真个是快活万分。 皆因,这不但亡友之仇,得偿之日已不在远,江湖之上,同时也多增了一双真正的豪侠英奇。 故此他嚷罢重又坐下,对龙渊道:“贤侄,我老跛子今夜送你个外号可好。” 云慧喜问是啥?笑面跛丐一字一句念道:“千、面、书、生!” 云慧闻之,反覆念了二遍,拍掌赞成,龙渊虽说此际是中年人打扮,实际上年方十九,童心亦自全未脱除,他近来所见江湖人物,人人都有外号,这刻笑面跛丐,珍重奉赠“千面书生”于己,亦自心喜,却之不恭。 云慧叫好一阵,却不依道:“前辈你不可偏心,你送了渊弟弟一个,为什么不送给我呢。” 笑面跛丐闻言,连答“好,好”,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恰当的来。 龙渊微微一笑,道:“慧姐姐,千面夫人如何?” 云慧芳心甜喜,粉面上却是一红,白眼相加,尚还未置可否,笑面跛丐却已鼓掌叫好,道:“对,他叫千面书生,侄女正该称千面夫人才是正理。” 于是自兹之后,龙渊与云慧各以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为号,虽则时易其形,却不更改此号。 故而,不须多久,竟自在江湖上树立无比威望,这是后话。 且说云慧见天色已过二鼓,便即提议就寝。 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云慧仍装成中年妇人,三人过早饭,便即沿江暗暗跟随着王敬实坐躺船,加以保护,不数日即达金陵。 金陵古之重镇,见龙蟠虎踞之姿,城中人物繁集,三教九流,五方杂处,真个热闹非凡。 龙渊三人自下关摆渡过江,在码头上稍候片刻,便见王敬实与皖南四剑,上得岸来,雇车向城中驰去。 龙渊怕把这五人追丢了,忙也雇上一辆马车,啼声得得,不多时已入了巍峨的城门,前面一车,却不落店,竟自穿巷过街,直驰到一座雄伟的镖局门前,方才停住。 笑面跛丐见状,知道皖南四剑,深有自知之明,一路上若无人救助,早已崩了台。 此时虽说已到了目的地,但京中人物更杂,即使那绿林巨盗,畏惧官府势力,不敢公然作案,但却正是鸡鸣狗盗之辈活动的地盘。 故此,为小心计,便不落店,运自直入镖局,再行托保。 龙渊不明其故,其觉为难。笑面跛丐忙把所想告知,便提议在附近落店。 云慧自车内外望,只见那镖局白石砌墙,高逾一丈,黑漆大门上,横挂红底金字匾额,上书“三江镖局”四字。 门边四尊卷毛石狮子,雄踞两侧,紧马椿,饮槽一应皆全。 由门口内望,园中白石铺地,正中央竖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铁旗杆,高足三丈有余,杆顶悬着黑色大旗,随风飘动,猎猎有声,旗上的三个连环,映日闪闪放出银辉,一望而知必是用银丝织成。 此际,王敬实等人所乘马车,方才停住,门内立即迎出两名劲装大汉。 单剑震皖南方直民,当先跳下车来,对那二人抱拳一礼,道:“请问大哥,于总镖头在吗?可否请代在下传报一声,就说皖南方直民有事求见。” 龙渊等人车子随后驰过未停下,龙渊转头望去,只见方直民一行五人,已被邀了进去。 恰好镖局过去不远,有一家大店,名叫“福隆。” 龙渊便吩咐赶车的停住,住了进去。 京城的店房,可不同于普通的小地方,不仅是屋深园广,建筑精美,店小二招待客人不分三教九流,都是异常亲切客气。 皆因他等都深悉“人不可貌相”之语,那衣着破的,说不定就有门阔亲戚。 故此,笑面跛丐虽则是一身零碎,一步一拐,与龙渊云慧这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妻走在一起,极不相衬,店小二却也只奇在心里。 三人住在后园上房,龙渊见店小二侍候周到,顺手赏了他一小锭银子,信口与他闲扯道:“大哥贵姓?” 小二笑嘻嘻接过银子,一看之下,差点儿怔了,闻言更是受宠若惊,打恭作揖,又是道谢,又是不敢的闹了半晌,方道:“小的王嘴多,大爷有事,您叫嘴多就是。” 云慧在旁听了这奇怪的名字,不由“扑”的的笑出声来,插言道:“嘴多,这名儿谁起的?蛮新鲜的嘛!” 王嘴多瞥见云慧,娇声一笑,心中大乐,心想:“这么个天仙美人,被我王嘴多给逗系了,真不容易,娘的,怪不得一清早只听喜鹊叫,又是银子,又是个天仙美人,能不是喜事吗。” 想着,他嘻嘻两声显出一付既得意又无奈的样子,道:“小的这名儿,说起来可有来历,想当年小的原不叫嘴多,只因有一会来了位爷,住在客栈里,终日也不出房,可是事情偏多,整天支使小的,东去打听这,西去打听那,小的虽无别的能为,地面上可熟得紧,城里城外,东西四十里南北五十里以内,屁大的事也能问得出来,那一年这位爷可算是找对了人。城里城外,我为他跑了个遍,问了个遍,结果为他找来了许多同伙,那知心不得好报,这位爷一月之后,突然在夜里失踪,第二天,同时便出了九家窃案,账房里晓昨这事,一口咬定是这位爷干的,骂我嘴多岔事,同事也这么叫我,久而久之,我也无可奈何,直好认命叫嘴多。” 龙渊云慧听罢,心中好笑,可真是名实相符的嘴多,要不然怎么一句说个没完。 那知,他还有呢。 只见他伸头咽了口唾沫,又道:“其实呢,那位可阔绰得很,一出手就是十两八两打赏,一月下来,小的足足得了个媳妇,大爷,你评评看,像这么阔绰的,那会去偷人。” 云慧奇怪,问道:“怎的,得了个媳妇,是那位客人赏的的吗?” 王嘴多“咳”了一声,笑眯眯的道:“不是,夫人,是这么回事,那位爷每日打赏小的十两八两,让小的出去打听,一月下来,小的足足存下来数十两银子,所以,嘻嘻,所以小的就娶了个媳妇回来。” 云慧嫣然而“哦”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王嘴多开了话匣子,还想再说,笑面跛丐坐在一旁,却突然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嘴多不知他的习惯,还当他在发脾气,吓了一跳,把话咽回肚里,想道:“这老化子真怪,凭人家娘子这么好看迷人,都和和气气的找我说话,你他妈的却还在发脾气。” 龙渊见他不言,便道:“嘴多,你可知隔壁的镖局是谁开的吗?” 王嘴多放下心事,忙道:“哈,大爷你问那镖局啊,可正是小店的店东开的。小店的店东,在金陵城可是大大有名,一提起‘三环套月镇京州’于飞于太爷来,谁不竖大姆指,咱们于太爷,开创三江镖局,凭掌中三个银环,走南闯北,无论是那方绿林神圣,都得让路,咱们于太爷,其实并不要亲自出马,走镖无论远近,随便派上个把人,打着‘三环令旗’,准保一路无事,所以咱们于太爷在家闲得慌,一气在京里,开设了银楼,酒楼,当铺,不下数十家,更还应承了若干富家,保宅护完,其实呢……” 王嘴多一口气说了这一大篇,可把个于太爷捧上了天,他愈说兴头愈高,要不是笑面跛丐一声“哈哈”怪笑,还得有始无终的继续不断。 第84章 笑面跛丐本来不动声色的静听,不知为何神色霍变,只见他到后来脸上,忽露笑意,竟而仰天打起“哈哈”来了。 王嘴多本来还嘀咕他不笑,那知一听他那刺耳惊心的破锣哈哈,不由得打个哆嗦,将兴头打了回票。 笑面跛丐笑脸一收,脸色又寒,敞开破锣嗓子,问道:“你家店东于飞,可又叫什么于三飞吗?” 王嘴多见状,有心不答,可不但有点不敢,拿了人家的银子,也自觉不好意思。 只见他偏头仰脸,想了半天,“叭”的一拍后脑瓜,道:“对,老爷你可是问着人了,于太爷早年可似乎叫什么于三飞,不过自他老人家当了局主,就不许人家叫了……” 笑面跛丐环眼一瞪,抢先道:“好,没事啦,你去打点桌酒席来吧!” 王嘴多呶嘴应是头就走,边走心里头边嘀咕,“他娘的鬼化子胃口不小,开口就要酒席,我看你连馒头钱都不定出得起。” 但掂掂手里的银子足有五两,心中一喜,又转念想道:“还不是那位大爷倒霉,为你出钱吗。” 不言店小二口中嘀咕,且说云慧见跛丐霍然发笑,查于飞过去名字,不由纳闷,等小二走,立即问道:“前辈,您认得于三飞吗?” 笑面跛丐冷冷一笑,道:“若是于飞,真个是于三飞,老跛子不仅认得,还知他与今师有一段仇隙呢。” 云慧忙问缘故,笑面跛丐又道:“这于三飞本是崆峒之徒,早年初出江湖,以一柄奇形兵刃银连环,在道中扬名立万,未遇敌手,一时少年得志,渐渐趋入下流,终至沦入黑道为盗。 你师父有一次游历陇中,正遇着于三飞打劫行商,你师父见他是崆峒家数,立即上前将他擒住,亲自送往崆峒山上,三清宫五柳道人处,好生管教。那知五柳道人,羞恼成怒,反责你师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五柳道人虽是崆峒一派掌门,却也敌不过孤独一掌,惨遭败北。后来这于三飞留在崆峒,未再下山,据传一者是怕你师父找他麻烦,二者则是恨你师羞辱了他,立誓重修绝艺,报雪前仇。据我老跛子推想,崆峒派既已与你师父结下这层怨仇,上次七派合力暗袭之事,决不会少了五柳道人与于三飞这二人。” 云慧闻言切齿道:“侄女今晚前去三江镖局探探,若是于飞果是崆峒于三飞,侄女先把他擒住,必不难问出当年真相。” 龙渊闻言,暗暗摇头,但却又不好说出反对的话来,他只有暗中筹思,相机化解之策。 转眼天色渐晚,三人各怀心事,吃喝已毕,各自归房。 龙渊与云慧,如今已夫妻相称,两人又一般情深爱重,不舍分开,便索性住在一起。 只不过,他二人虽则同床,却是未及于乱,每夜隔被相拥,到也别有一番情趣。 这晚,龙渊与云慧,早已商妥,往探三江镖局,只是目的不同而已。 龙渊之去,是为了看着王敬实住在那里,如何办事。 云慧则是要看看于飞,是否便是于三飞,那参与暗袭独客的疑犯。 二人功力卓绝,虽则一日未曾休息,却根本不知道累。 再者龙渊欲在暗中,藉窃听王敬实谈话,以判断其对珍宝各物之处理,不能等到夜深,否则,人已入睡,去了还不是等于白去。 故此,一方鼓方过,二人关上房门,上后窗掠身出去,施展出绝世轻功,向三江镖局掠去。 这时刻,在京城里也不过夜市方兴,灯火处处,十分明亮。 但二人身形展出,快过二缕黑烟,只一闪便自不见,就是有人在园中看见,也只能疑惑自己眼花,而绝定想不到有夜行人出现。 二人手拉手疾逾飘风,掠至三江镖局,老远里只见镖局二进大厅内灯光特亮,龙渊倾耳凝听笑语喧哗可闻,料定其中必然饮哽未毕。 他二人艺高胆大,因之毫不迟疑,双双飞掠如投巢雏燕,悄没声息跃至那厅后窗,神不知鬼不觉便隐上了回廊楼梁。 龙渊神目如电,视夜如昼,四视园中无人,虚指一点,后窗窗纸上,立即破了一洞。 接着是“金钩倒悬式”仅以脚面,钩住回廊横梁,身躯下垂,双眼正好由破洞中穿入厅中。 厅中此际,果然正在开席,只见那正中央,圆圆的一张檀木桌上,坐了一圈。 上手是忠厚老实的王敬实,两边皖南四剑,下首也就是面对龙渊的一边,坐着三个不认识之人,想必是此间主人。 果然,正中一身躯高大,白发银须,神态猛威的老者执杯敬酒,未言先是一阵哈哈大笑。 笑声洪亮震耳,显示他内功颇佳,笑毕方道:“来,来,来,诀儿,珩儿,难得皖南四剑看得起我们父子,将这批大卖买让予咱三江镖局,更难得王老板慷慨好义,以珍物换取钱粮,救济巢湖灾民,让我们父子三人,各敬一杯。以示敬佩感谢之忱。” 说罢,率先干了,他身畔两位面貌相仿,年约三旬上下的精壮汉子,也同时饮尽一杯,共邀王敬实五人干杯。 五人各个饮下,单剑震皖南方直民,笑着回敬道:“于老镖师与二位少镖头,名冠京华,为同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在下等兄弟,藉此机缘,得亲风范,实在幸甚,在下谨请三位饮尽此杯。” 于是,一时间你敬他敬,好一阵方算敬过一圈,于老镖头,霍一沉吟,道:“方镖头来京之后,可曾到别家去过吗?” 方直民连忙摇头,表示不曾,于飞哈哈一笑,解释道:“老朽因见王老板所携珍物价值连城,怕万一传扬开去,不但引起肖小注意,且可能因而引起了官方怀疑,这一来不但不易脱手,反可能节外生枝,多生许多事故。” 方直民道:“在下也是这般想法,故而一入京城,便到老镖头局来了。” 于飞哈哈又是一笑,连赞:“好,好”,道:“方镖头与王老板既如此信托老朽,说不得老朽要将此重担负起,这么吧,赶明起,五位居在局内,切不可出外露面,珍宝分件交与小儿,令他二人执往城中富户家中售卖,如此不仅可收隐秘之效,更可得大价钱,王老板意下如何?” 王敬实连连应好,并且深致谢意。 窗外龙渊听了,不但十分放心,觉得这办法妥当保险,同时也暗暗佩服于飞的为人。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于飞真如他所讲的那么做吗? 但谁知道呢? ------------------ 第二十三章一心为他竟作古 第二十三章一心为他竟作古 龙渊云慧,暗探“金陵三江镖局” 龙渊见那“三环套月镇京州”于飞,白发银须,身躯高大,神态威猛,一脸正气,与王敬实等人,推诚相待,句句设想周到,不由大大放心。 翌日,龙渊初临京都,觉得当日无事,便与云慧相商,邀了笑面跛丐,一同游览名胜古迹。 云慧心念师仇,但碍于龙渊仁心慈颜,不愿立时发作,只是她私心之中,总觉得若那于飞果然是笑面跛丐口里的于三飞,便必不会这般忠义,如他自己所说的,为王敬实规规矩矩的做事。 须知王敬实携来珍宝,乃龙渊云慧二人,得自海底秘洞,其中自不乏价值连城的珍物。 龙渊天生侠骨,王敬实生就义胆,两人皆视这珍物如同粪土。 但在芸芸众生之中,有所谓“人为财死”之句,像这等堪破“财”之一字的能有几人。 那于三飞当年,初涉江湖,沦入黑道,劫财越货,即是为了贪财。 如今虽然在京中开设镖局,兼经各业,但这一些也正是证明,他那贪得之念,更甚于前。 因此云慧芳心里老是嘀咕,暗忖:“昨夜于三飞虽说得仁至义尽,但为何追问方镖头,有没有到别家镖局去过呢?以他在京中的威名,其他镖局,显然不及,还能会抢他这笔生意?” “既然别家不能,则知道与否,又有何碍?” 云慧据此推想,认为于三飞必然有一种阴谋,企图…… 二日匆匆过去! 龙渊等游罢回店,已交二鼓。 云慧待用罢晚餐,便对龙渊道:“渊弟弟,咱们再过去看着王老板好吗?” 龙渊想探探多日来购粮情形,闻言正中下怀。 于是便告知笑面跛丐,双双飞掠,掠向“三江镖局”。 镖局中一切如常,镖师镖伙,三三两两的或是清谈闲话,或买酒对饮,或是摆被早眠,并无丝毫异样。 但龙渊两人,寻遍了前后客舍,不仅未发现王敬实,即使是皖南四剑,亦未找着一个。 龙渊大奇,云慧心中一动,道:“渊弟弟,咱们分头并进,再由外至内,仔细搜搜。” 龙渊应好,身形动处,往大厅左侧一列客房掠去。 他功力已入化境,身形如电,倏忽往来,如同鬼魅一般,不仅快如淡烟,难以为人发现,便是连衣袂带风之声,都已极微,因此,房中所居即便是功力卓越之士,耳聪目明,堪能察听毫末微声,亦然是难以发现,他的踪迹。 龙渊在一列房后,逐一察听,凡房内有灯未睡的,以耳辩言,睡了的则自后面窗中窥洞辨人。 但那知找了半夜,不但未发现五人行迹,便是从镖师镖伙的谈话中,也未听出有丝毫涉及王敬实五人之事。 龙渊大为诧异,却不死心,仍继续往内院房找去。 且说云慧,心知蹊跷,心中暗忖:“何不捉个人来问上一问?” 第85章 但当着龙渊,又怕他心慈手软,不肯下手为难别人,故此才提出分头搜索的话来。 她掠身厅右,游目四顾,只见那一列房舍之后,有一处练武用的空场。 那空场十分宽广,十数丈外的墙边,是一排高可逾丈的白杨树。 树下一条箭道,直通后园,道上此时,正巡回着一个劲装执刀的汉子,想来必是守园护院的镖伙。 云慧毫不迟疑,微伏娇躯,疾如飞矢般,贴地飞掠如一缕青烟,瞬息间已至那汉子身前! 那人果然是局中守园的镖伙,他正在巡行,突觉得眼前青影晃了一晃。 他乃是训练有素之人,才一察觉情况有异,手中钢刀,翻腕一拧,一招“横扫五狱”猛力劈扫而出。 同时间口中已然暴声喝道:“什……” 他这种反应,真可谓快速之极,对方即或是一流高手,在此种猝不及防,大意轻敌的情况之下,虽可能保得性命,却也必被他迫退三步。 孰料云慧虽也是猝不及防,未想到他会有此一招,但她一瞥那汉子拧腕张口,“什”字出声,未待“么人”二字与刀招砍出。 却早已猛一凝体内真气,纤足钉地立定,双腕电疾翻出,左手二指如剪,夹向钢刀,右手骈指轻轻一挡,已点在那汉子“肩井穴”上。 “肩井穴”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手法若重,点上非死即成伤。 但云慧手法特异,出手极有分寸,那汉子眼前才看清云慧的如花娇颜,但觉得周身一麻,口噤声闭,执刀的右手一震,劈出的钢刀,已然被云慧夹执过去。 云慧手出如风“叭”的在那人肋下一拍,解开了他的穴道,钢刀电般一竖,已顶在那人“喉结穴”上。 这一手功夫,前后一气呵成,不仅快捷,而且那动作极尽美妙之姿。 那人功夫不高,眼皮子可看过不少高人,但像云慧这般的,却还是第一次入眼。 他心知自己反抗亦是徒然,穴道一解,干脆乖乖的站在当地,静等着对方的吩咐。 果然云慧方一将那人穴道解开,立即悄声娇语道:“不准乱嚷,姑娘有话问你,只要你实话,姑娘绝不会难为你……” 那人未待云慧说完,抢先应声,道:“姑娘你有什么话,请只吩咐吧,我王金知无不言。” 云慧想不到他这么干脆,微觉一怔,道:“昨天下午到你们局里的皖南四剑,与一位王敬实,现在何处?” 那人“噢”了一声,道:“他们确是来过,昨晚我们总镖头尚请这五位,在前厅用饭,但不知为何,深夜之中,这五位深夜里忽然辞去,现在已不在局里头啦。” 云慧大为惊讶,但看那汉子神色,又不象是说谎欺骗她,芳心之中,疑云大起,猜不透五人何以猝然离去? 王金见云慧沉吟,又道:“他五位走时,老镖头还亲自送出大门呢,昨夜小的未值班,宿在门房,也曾亲眼目睹……” 云慧见他愈说愈像,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那王金誓道:“小的若是欺骗姑娘,一定不得好死,再说这五人与小的镖局,根本没有关系,小的袒护他们干吗?” 云慧不由不信,放下钢刀,警告道:“好,姑娘信你这话,但若是察出有假,必不轻饶,现在你委曲一下吧……” 说着,正待点那王金穴道,王金闻言,神色一变,霍地抢先摇手,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小的不说就是……” 云慧他如此,知道他晓得厉害,不愿穴道被点,想想这事儿不但与他无涉,与这三江镖局本身,也无多大关联。 自己现既问明了王敬实不在局中,也不必再多逗留,同时又听他保证不说,便顺手将钢刀轻轻一抛,刀去如虹,“嗤”的穿入五步外的杨树内,道:“好,你既识得进退,姑娘也不愿让你受罪,不过若想捣鬼,以后可有你的好处。” 说罢,香肩未晃,双腿不曲,娇躯却蓦地贴地飞掠,眨眨眼便失踪迹。 那王金眼见姑娘,施出这“移形换位”的无上轻功,顿时看直了眼,好半晌回过神来,揉揉眼,捻捻腿,顿见那白杨树上,深没入柄的钢刀,方才“哎唷”一声惊觉这不是做梦。 他跑去树边,用力抽出钢刀,只累了一头大汗,方才将刀抽出。 他自叹弗如的摇摇头,执着刀继续巡行,果然守住他自己的诺言,未将这一场事告诉任何人。 龙渊察完一列房舍,未见王敬实等五人的人影,正待进入二进,霍见云慧掠来。 他疾迎上去,问道:“慧姐姐,有消息吗?” 云慧拉着他隐入树影之后,悄声将王金之言告之,龙渊不由大为惊奇,猜不出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云慧见他如此,便道:“走,咱们回去,问问跛丐叔叔去,再不明儿让嘴多打听打听,或许王老板他们,到别家去了。” 两人折返客栈,见着笑面跛丐,云慧将前情说出。 笑面跛丐一时也拿不准,出了何事,不过他可是有主意,他道:“按说这三江镖局,在金陵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王敬实与皖南四剑,既然投到这里,决不会无故另请别家,再说于三飞昨夜,已然一口应承,怎可能再打自己的嘴吧?所以依我老跛子看,八成是于三飞故意捣鬼……” 云慧也道:“叔叔这话有理,若是这于飞果然是从前的于三飞,就更加靠不住……” 龙渊却是不信,他道:“不会吧,昨夜他不是说得蛮好的吗?” 笑面跛丐“嘿嘿”一笑,道:“贤侄你那知人心险诈,若说这于三飞没有弄鬼,接下了这椿生意,为什么又往外推?你不是听他说过,叫王敬实和皖南四剑,在珠宝未脱手前,不要出他的镖局吗?” 龙渊心中犹疑,顺口应道:“是啊,这话慧姐姐昨夜也听到的。” 笑面跛丐“嘿嘿”又笑,道:“所以,我说这于飞若不是已经把王敬实等人做了,就是安了坏心,想把他不但推出门后,再设法攘夺那批珍宝。” 云慧心中早存先入之见,认定于飞便是当年的于三飞,故此她一听笑面跛丐之言,立即抢先答道:“对啦!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龙渊见二人意见一致,不由信了几分,焦急道:“那该怎么办哪?……” 笑面跛丐略一沉吟,道:“有啦!贤侄你快在叫那王嘴多出去探听一下,若能打探得王敬实五人的落脚之地最好,否则明日老跛子和你们,一同去见上这位于三飞,直接问问他就是。” 云慧第一个赞成,道:“对,就这么办,要是他不肯,我就下手对付他,顺便也好问问,当年的事……” 龙渊心中颇不以为然,只是不好表示反对,便出去唤那店伙王嘴多,一边筹思缓和之计。 王嘴多一听说托他找人,顿时再起知遇之感,眉开眼笑的,哈哈笑道:“大爷你老请放一百二十个心,不是我王嘴多夸口,只要是真有其人,不出两天,他便是藏在城墙缝里,我王嘴多也能把他找出来……” 龙渊展颜一笑,随手赏给他一绽银子,将王敬实五人的名字长相告诉他,道:“这王老板是我的朋友,他们昨天与我前后脚到过这一条街上,不过他们投在三江镖局里,后来听说又离开了,嘴多你替我问问,他等现居何处,最好是快一点!” 王嘴多接过银子,一看足足有十多两重,顿时喜得打恭作揖,连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的应是,连道:“大爷放心!大爷放心!”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嘴多牺牲了暖和的被窝,连夜展开了探问工作。 第二天一早,龙渊等才起身,即见五嘴多垂头丧气,脚下像拖着万斤重铅,蹒跚地走进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叫声:“大爷”摇摇头,道:“小的跑遍了整个的金陵城,嘴都间破啦!就没有问着有这五位爷。” 龙渊大为惊讶,道:“真的吗?” 王嘴多见他不信,抬起脚来,指着脚底,急道:“大爷你看看,小的鞋底都磨穿了,这一夜,直跑到现在才刚回来……” 龙渊哑然失笑,道:“嘴多你别多心,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奇怪,他五人难道会飞了不成?” 王嘴多道:“是啊!这事真怪极啦!不过小的曾到三江镖局问过,门房上说,前晚上三更多点,总镖头亲自陪了五个人出门,当时他们都已睡了,没有看到,不过确实听见总镖头哈哈大笑着,道:‘今承皖南四剑与王老板下顾,实在荣幸之致,但诸位有事,必须他去,未能令老夫多领教益,实为憾事……’等语,故此以小的想,那五位爷既然那么晚还要离开,可能确有急事,连夜出城去了,所以,所以小的白跑了一夜,还问不出个眉目来……” 王嘴多奔波整夜,虽未探出眉目,却不愿负这个责任,故此他方才这么说! 龙渊见状,知他意在求赏便不与他多说,随手抛给他一绽银子,道:“辛苦你啦!你去休息会吧!” 王嘴多瞥见飞来的大绽银子,银光闪闪,只乐得口僵眼直,连忙接住,嘻嘻笑道:“大爷,嘻嘻,真不好意思!没替你老问着!嘻嘻,小的心里可不安得紧,嘻嘻,这么着,小的这就出城去,到码头上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得一点消息……” 龙渊点头答应,王嘴多双眼一亮,心想:“这一去码头,回来怕不又有一绽银子吗!哎唷,我的妈,这位大爷。若不是财神降世,那会这么有钱大方……” 想着,早已喜攸攸的,去账房请了病假,一溜烟往下关去了! 第86章 龙渊待王嘴多去了,独自个坐在椅上,正在猜测,里间走出位中年艳妇,青缎衫裙,仪态万方,正是云慧。 云慧在里边暗间里,对镜整妆,早已将王嘴多之言,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她瞥见龙渊支颔沉思,悄步走到他面前,娇唤了一声:“渊弟弟”,道:“你想什么啊?可是王敬实他们的事吗?” 龙渊伸手握住云慧纤手,仰头看着她那端庄艳丽的绝世姿容,心魂一荡,暗想道:“慧姐真是天人,无论化装成什么样儿,都好看极啦!……” 云慧望见他凝目不语,眼里透射着异样的夺目光彩,神色间稚气显露,显然不合那一身中年文士的装扮。 云慧虽觉好笑,芳心中却是甜甜的,于是她默默地回视着,巧笑倩兮,刹时间两人的灵魂,拥抱在一起,一切的忧烦恩仇,统统远离他俩,情感净化得只剩下爱悦与乐愉! 笑面跛丐一跛一摆的走了进来,他望见两人一坐一立,默默相对,顿时冷“哼”一声,道:“两位早哇,一大早有什么消息吗?” 云慧倏然惊醒,玉面嫣红,回身施礼,请跛丐坐下。龙渊亦起身让座,将王嘴多探得各情,转述出来。 笑面跛丐听罢,沉思道:“依老跛子推想,多半是于三飞故意闹的玄虚……” 云慧诧疑问故,笑面跛丐继道:“我辈武林多重言诺,那于三飞若是正人君子,他既然答应承保此事,决不能再行反悔,撒手不管,再说王敬实不懂武林规矩,皖南四剑却都是老江湖了,他等既知自己的实力不够,欲另请人,那有在事先不商妥当之理,贤侄你自皖中与他等一路同来,对他等有无其他帮手,当能知之更详。但不管如何,前天他既然投入于三飞处,怎能夜半离去?” 云慧亦是这般想法,接口道:“对啊!还有那于三飞三更之后,亲送那五人出门,所说的话也特别,按说王敬实等人,若非是改变主意,只是有急事须连夜离开,则珍宝必留有于三飞处,请他代为脱手,这批宝物价值不菲,于三飞求密尚还不过,那能在门口大呼小叫,称名道姓的?这不等于是告诉人家,珍宝在此吗?若是王敬实改了主意,不要他保了,凭于三飞在金陵镖局中的地位,必然觉得十分丢人,如此则无论于三飞生性如何豁达,也不会这般高高兴兴的亲自送那五人出门去啊?” 龙渊心地纯厚,那想到人心会这般险恶,闻言骇异道:“这么说于三飞昨夜所送的人,并非是王敬实与皖南四剑吗?” 笑面跛丐巨掌一拍,“叭”的一声,道:“着哇!老跛子也这般想,那于三飞必已将五人害死在他的镖局里了,昨夜他送出的五人,必是秘密遣派心腹,假扮而成,利用黑夜,使人难辩真伪,再在门口大声说话,故意惊醒门房的镖伙,藉他等之口,证实五人确实离店……” 龙渊闻言大惊失色,但心中却存着三分不信。 云慧的想法,与笑面跛丐不谋而合,闻知跛丐此言,不由理直气壮,秀眉一耸,煞气毕显,道:“叔叔言之有理,咱们还等什么,赶快去找这贼子,当面问问他……” 龙渊瞥见她玉面煞气腾腾,心中一惊,忙即劝道:“慧姐姐,这事先处理推论,虽有可能,但咱们毫无证据,怎能以莫须有从于罪?” 云慧一时默默,笑面跛丐“嘿嘿”而笑敞开破锣嗓子,道“要证据还不简单,只要将于三飞擒下,还怕问不出实理来?” 云慧心中一动,道:“要不待今天晚上,咱们到于三飞私宅之内,搜查一下,若他果已谋财害命……” 龙渊不待她说完,抢先打断,道:“吾等正人,怎可效宵小行为?” 云慧见他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神色一沉,嗔道:“那你说该怎办啊?” 龙渊见状,忙道:“慧姐姐别生气嘛!小弟有一计在此,但不知可行否?” 云慧回嗔作喜,连问:“何计?” 龙渊逐即伏在她耳边,悄言数语,云慧闻之,绽颜大喜,连连点着螓首赞成! 笑面跛丐不知他俩葫芦里卖的何药,瞪着一双铜铃眼,正待询问。 云慧飘然走近笑面跛丐身边,悄悄对他说了。 笑面跛丐顿时目露喜意,却偏偏面寒似水的“哼”声不止,半响方道:“好小子,你这主意果然不错,那于三飞如果已做下这亏心之事,必然吓破狗胆……” 说到此处,话头霍然顿住,扭头沉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龙渊与云慧,已知这笑面跛丐的个性,此时见他大笑,不由愕然相顾,一时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发了怒气。 笑面跛丐,笑声沙哑如同鸭鸣,不但难听之极,更且刺耳惊心。 好半晌,跛丐笑罢,眸中隐蕴着悲怒,对云慧点首示意,待她行近,亦悄悄告以数语。 云慧本来是笑意满面,闻言喜意尽收,玉颜上霍地也布上悲愤之色,玉齿一咬,道:“好,叔叔这事我可以做的,你放心好了……” 龙渊见他二人神色,心中也已瞧料了几分,但却不愿点破,而准备到时再说! 下午时分,王嘴多又复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一进房便连呼:“奇怪,奇怪!”道:“大爷,小的把全城和下关都跑遍啦,可就是未打听得有人见过这五位爷,你说怪不怪?……” 龙渊已决定了方法,听他这般说法,便又赏了他一绽银子,道:“好啦!既然找不着,就算啦!嘴多你也累了,快拿这点钱,买点酒吃,休息休息吗!” 王嘴多本一身倦劳,但一见又有银子,精神不由一振,伸手接过,“嘻嘻”笑着,道:“不是我的吹牛,我嘴多在金陵城里,可真没有不能问出来的,这一次……这一次,真他妈的活见鬼,……” 话说出口,王嘴多方才惊觉,当着赏钱的大爷,骂他的朋友,有点不是意思,正待解释,笑面跛丐见他唠叨得没完没休,已感不耐,忍不住“哈哈”一声喝道:“走吧!别噜苏啦!” 王嘴多被他吓了一跳,扭头望见笑面跛丐,铜铃眼瞪得大如鸽蛋,寒光煞气迫人,盯在他的身上,不由又吃了一惊,转身向外跑去。 边跑心底可在嘀咕着骂:“妈的皮,你这死化子狗仗人势,神气什么,要不是那位大爷在,我老子不赶你滚,就不是人养的!……” 入夜之后,龙渊与云慧,早早的关起房门来睡了! 笑面跛丐独个儿一跛一拐的,出了客栈,上街去了! 三江镖局的大门前,亦如往常,四盏气死风的大灯笼,高悬在门楼之上。 大门仍敞着,园里旗竿上,仍挂着猎猎有声的大旗,旗下刁斗四角,也各悬上了明灯,照得前后通明。 门房里五六个的镖伙正在闲聊,两个对门而坐的,突然觉得似有一阵阴风,自大门口直吹进来。 门上四盏大灯,忽的熄灭,紧接着似还见两条身着黑衫的人影,一闪而没! 他二人大吃一惊,探头窗外一瞧,霍然见两条人影,一闪又至。 这一次两人都看得仔细,黑暗里,只觉得那两个人影的面部,虽然是胖瘦不同,可均是青渗渗的,十分可怕。 两名镖伙都会几手把式,见过的场面多,胆量也在,正待喝问,突见那两人之中,有一人突然把口一张,喷出二团白气,接面而至。 立时只觉得面上一冷,喉咙上一麻,便自口噤难言,怔怔的伏在窗上,眼睁睁望着那二条人影,飘飘地,如同凌空未踏实地一般,滚滚向后宅驰去,错眼间倏失所在! 别的人正天南地北的扯的高兴,他二人伏在窗上,初时尚不在意,等了会还不见他下来,其中一人性子急躁爱闹,站直起来走到他两人背后,“叭,叭”两下,便劲拍在那二人背上,道:“你俩是撞着鬼啦!外面有啥好瞧的,怎么紧不下……” 那二人经他一拍,猛的全身一震,陡然回醒,“妈啊!”大叫一声,呼道:“有鬼!有鬼!” 打他们两个的那人,只当那一下吓着了他们,正待相骂,霍瞥见两人,一般的唇青脸白,满头大汗似受了什么惊吓,六个镖伙,七嘴八舌的争着询问,乱成一团,问清楚之后,有的不信,跑出去察看门灯,有的没有胆子的,藏在床下打哆嗦! 且说镖局后宅,乃是局主兼总镖头于三飞的私第,其中房大院广,花木扶疏,建筑精巧壮丽。 院中央精舍七八间,叠石而成,外观古趣盎然,坚固无比,内里经纬垂络,陈设得华丽之极。 这晚时交二更,于三飞与二子于诀于珩,正在一间书房中对坐交谈。 忽然门帘无风自动,霍然倒飞而起,一阵凉凉的阴风袭入室内,将案上灯烛吹得摇摇欲灭,室内的光线,也因之暗了下去! 于三飞一生行走江湖,经历过无数风险,此时见状,神色骤然一变,只当是来了功力高绝的对头仇人,慌忙对两子一施眼色,挺腰站起身来,暗中运功以待,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的,大声喝道:“外面是那路朋友,既然瞧得起……” 他应变神速,这起身待敌,加上对两子示意戒备,发话喝问,只不过是灯光一暗之顷! 那灯光一暗复明,于诀、于珩已然一纵身跃在墙边书柜边,取过两柄长剑。 三人六双眼,齐注门边,一瞬不瞬,那知于三飞一语未毕,门帘尚未落下,房内倏忽间多一个来! 这人身法之快,当真是罕世无两,不仅是无声无息,飘忽犹如鬼魅,在这室中三位名镖师眼下,竟然未看清他是如何进来,而生像是由地上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第87章 于三飞一生阅人千万,功力亦是冠绝京华,执金陵镖行之牛耳,此际也不由勃然变色,心悸不已。 又待瞧看那人面容打扮,于三飞等父子三人,更不由大惊失色。 尤其是于珩年在二十五岁左右,定力阅历均差着父兄老大一截,一望之下,顿时惊呼出声,道:“王……敬……实……有鬼……有鬼……” 来人见状,“‘哼哼”一阵冷笑,道:“于镖头别来无恙,……”语声震颤,宛似来自四面八方。 说话间,身躯缓缓飘起,似有宝物托在脚下,冉冉掠至于三飞身前丈许! 这一点尚不足惧,最可怕是那面容声音,像煞是王敬实,但王敬实地道的商贾之流,对武学一窍不通,这人,这人…… 但这人肩不托,腿不屈,更不见他抬脚迈步,怎地能徐徐一掠二丈?若非是已达武学化境,岂非是个鬼魂! 于三飞一听小儿子于珩大呼有鬼,一看对方这飘忽身形,顿时毛发肃立,心头发毛。 但他究竟是老江湖,多年来已养成临危应变的镇定急智,“有鬼”的念头,在心头电闪掠过,霍地变手抱拳,在胸前一揖,道:“阁下何人?……” 语未出拳风大作,“呼”的一声,直撞而出,正是崆峒由少林百步神拳中演化而成的绝学——“开门揖盗”之式。 两边与于三飞各成崎角之势的于诀、于珩,一见爹爹动手,顿时“呛啷啷”抽出长剑。 剑身一竖,方待进攻。 那人似乎被剑鸣之声,吓了一跳,亦不知举臂按架化解对面于三飞打出的拳风,仍木然的站在那里,直视着于三飞。 于三飞见状,虽觉得对方目光,如刃如刀,锐利得刺入肺腑,不敢与他对望。 心中却不由暗喜,忖道:“好家伙,这一拳让我打实了,管你是人是鬼,也够你受的……?” 想着手上加劲,拳风呼呼,直撞在那人胸前,但奇怪不仅未生预期的效果,更连一点声息也无,生像是那人并非实体,轻逾一片枯叶。 倏忽间,随拳风直飞出被拳风吹起的窗帘之外,消失无踪! 于三飞、于诀、于珩,父子三人,齐皆大惊失色,相顾愕怔半晌,于三飞大着胆纵至窗边,向外一瞧,只见庭院中树影婆娑,银辉满地,那还有半丝影儿? 于三飞长叹一声,缓缓地回过身躯,一瞥二子脸色如土,不由得心生怜惜。 有心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觉得自己心里,犹有余悸,“吁吁”片刻,竟而难以吐出只字! 于诀于珩执着青钢长剑,怔怔的望着他爹,只觉得于三飞神色沮丧,骤然间似已衰老了十年,不由心头惨然,有心开口,却与于三飞的心情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三人痴怔的对望着,也不知经过多久,忽然被一阵疾奔之声惊醒。 三人同时一凛,念头未转过,窗帘一动,已然钻进一人。 于珩尚未看清,猛地大喊一声,纵身一跃,举剑便劈。 那知身方跃起,进来那人瞧见这森森剑光,夹带着锐风虹影,电闪而至,“哎唷!”一声,顿时吓晕过去。 于珩身在半空,耳闻那惊叫声十分娇脆,百忙中闪目一掠,却是家中的丫环——“阿菊”,同时,耳中也听得于三飞叫唤,“珩儿不可!” 于珩紧忙收势,努力一拧腰肢,“嘿”声叫劲,硬生生收住去势,以千斤坠地身法,落在中途! 他赶紧放下长剑,伏身用掌在阿菊背上一拍。 那“阿菊”经这一震,顿时醒转,爬起身来,用手背揉眼拍胸,犹有余悸的叫道:“二少爷,怎么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于三飞惊魂也定,不愿让下人晓得适才之事,便道:“阿菊,这里没事,你去睡吧!同时替我传话,无论书房里有什么响动,后面的都不许来!知道吗?” 阿菊应“是”,道:“是二少奶刚才听见老爷的喝声。特意遣我来的……” 于三飞心中正烦,不耐与她噜苏,挥手止住她的话,道:“别噜苏啦!去知会后面,今晚都替我乖乖的呆在各人的房里,不闻招呼,不许出来。快走吧!” 阿菊怀着满腔的惊悸与疑虑走后,于三飞先脱去外罩的长衫,将里面紧身劲装,收拾利落,将架上的“银连环”扣在背后。 于诀于珩见状,也跟着收拾自己身上,爷儿三个将一切准备舒齐,灯光拨小。 于三飞示意二子紧坐身畔,方才低声叮咛二子道:“今晚的事,可透着有些邪门,方才进来的那人,决不是什么鬼魂,以为父猜想,八成是个功力奇高,罕世无匹的高手所扮,故意……” 于珩此时紧张得掌心里还在往外冒汗,这刻一听于三飞之言,不由颤声道:“爹,方才那人成是个冤鬼,前夜里我做翻那个姓王的,就看他睁着眼,不肯瞑目,这……” 于诀闻言,激灵灵的打个寒颤,周身毛发一耸。于三飞心中也是一凛,但不便在儿子面前示怯,干“咳”一声,佯怒道:“珩儿你胡说什么,为父就不信世上真个有鬼,想当年在为父手下,丧命的何止百人?怎的这多年也不见有一个鬼魂,找过为父……” 那知他一语未毕,桌上灯光霍地又是一暗,窗帘如前一般,倒卷而起。 一条人影,倏忽而至,冉冉飘坠到三人坐前,周身淡烟环绕,衬得那人如现如隐。 同进,一阵极尽幽凄的语声,也随风而至,道:“于三飞,还我命来……” 于氏父子三人,陡然见这等情况,纷纷大惊失色,于珩“哎啊!”一声,往后一仰,“叭哒”一声,顿时跃翻在地。 于三飞霍然站起身来,强忍着心悸身颤,反手一抽,“哗啦啦”连声脆响,已撤出背扣银连环,左肩同时一挥,已将坐下的椅子,掷了出去! 那人影缓缓移动,其实是快速之极,于三飞一椅击出,那人却早已移开,椅子“砰”地直撞在对面窗上,将窗棱击碎一片,散飞出去! 那人影双臂扬起,屈指如爪,扑向于三飞,口中却仍然不断的呼叫:“于三飞还我命来,于三飞还我命来!” 此际室内灯光一暗之后,复转明亮,于三飞连连后退,惊悸之余借着灯光,一瞥那人影脸孔,只见他双目锐利,闪闪透出煞气,脸庞枯瘦有须,一身黑布长衫,长垂及地,盖住双脚,两臂前伸,指爪枯黄,真个像煞的确爪子般,尤其是周身布满淡淡雾气更像是个鬼魂! 他不由惊得眼睛凸出,周身颤战,手中虽拿着成名兵刃,却不晓得使用。 只一径后退着,发出惊怖之声,呼叫道:“你……孤独客……鬼……” 那人闻他这一阵凄绝叫声,身形微滞,缓缓的发出冷如冰一般的声音,道:“于三飞既识得我,快快还我命来……” 于三飞自知生望已绝,皆因对面的即便非鬼是人,那孤独客当年威震环宇,他亦非是敌手。何况看形状,又多半是鬼呢? 一边于诀亦是怕极,他抓着长剑周身止不住籁抖,但他事亲至孝,此际瞥见父亲的狼狈之状,心中霍鼓起一股勇气。 长剑一扬,便欲扑上前去。 那知身形未动,突闻于三飞大喝一声,道:“诀儿不可!” 他微一怔神,便见于三飞“扑通’一声,已然跪倒在那人身前,流泪满面的号道:“老前辈前来索命,于三飞自当奉上,但望老前辈手下留情,勿伤三飞孩儿……” “孤独客”见他如此,突然一怔,实在料不到于三飞如此脓包,但他似是别有用心,一怔之后,双爪缓缓扣向于三飞的喉咙。 一寸一寸的渐渐欺近,双睛一瞬不瞬,直直的盯住于三飞! 等死的滋味,自古以采,本最难以忍受,那于三飞生具劣性,怎不“贪生怕死”! 故此,当那双鬼爪将临之际,于三飞陡然嚎啕出声,就地一个懒驴打滚,翻出一丈,“砰”的一声撞在壁上,“哇哇”大叫,道:“你是我师父杀的,怎能来找我素命?不,不止是我师父,还有逍遥真人,衡山的浮风、浮土,华山的天和老道,武当的飞云、驰月,少林玄法,点苍谢家,是他们下的手,我于三飞不过是摇旗呐喊的无名小卒,那里配和你老人家动手?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找我于三飞有什么用……” 那孤独客凝立着,一动不动,双手早已垂下,静静的听着,于珩早已爬了起来,他与于诀并肩站着,怔怔的望着好周身烟雾的“鬼魂”,只觉得手足冰冷,遍体生寒,欲待有所行动,四肢却偏偏不听指挥了! 那“鬼魂”待于三飞说罢,默默的转头望了望于家兄弟,“吁”地一声口哨。 破窗处霍地飞掠进二条人影,一个是一身破衣的跛脚化子,另一个则是来过一趟的“王敬实”。 那跛脚老丐方一落地,顿时仰首“哈哈”一阵狂笑,声如破锣,刚烈得刺人鼓生痛。 但这一阵狂笑,却也惊醒了于氏父子三人。 于三飞伏在地上,哀哀啼哭,神志渐迷,被笑声惊醒之后,抬头一瞥间,看见“王敬实”,顿时又大叫一声,伏地号哭起来! 那跛丐见状,笑声霍住,暴叱一声,道:“于三飞,你怎的这般无骨头,是好汉,敢做敢当,效妇人乳子之态,又有何用?” 这语声沙哑低沉,但句句宛如宝剑一般,刺耳入腑,发人猛悟! 于三飞全身一震,爬起身来,瞥见那说话的跛丐,颇似耳闻的一位武林魔星,只是一时想不起名号,心中一动,不由哑声问道:“你……是何人? 第88章 ……” 那跛丐“哈哈”一声,叱道:“连我笑面跛丐都不认得,于三飞你还有何面目,称尊这金陵镖行……” 于诀于珩本是惊呆了,这时闻听老跛丐自告名号,顿时心胆一壮,脱口而出道:“是人……” 笑面跛丐环眼一瞪,扫了他们兄弟一眼,也不答理,复对于三飞道:“于三飞我且问你,你为何这般卑鄙无耻,将王敬实与皖南四剑,一一暗中杀害?是看中了王敬实手中的财宝?还是另有私仇大恨?” 于诀于珩确定了笑面跛丐是人非鬼,却纳闷他为何与鬼混在一起?又何以会知道他们杀害王敬实等人之事? 于三飞瞥见“王敬实”、“孤独客”立在笑面跛丐身边,并未消失,心中疑惧未除,那晓得回答这些?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笑面跛丐身边,颤声道:“他们……他们……是鬼……” 笑面跛丐是见人这等脓包,更加厌恶,叱道:“什么鬼不鬼的,他们是我老跛子的朋友,因看不惯你这奸妄小人的行径,特来要你的狗命……” 于三飞恍然如有所悟,胆气不由稍壮,胸膛一挺,道“你们不是孤独客王敬实?” 那貌似“王敬实”的答道:“在下千面书生……” 那像煞“孤独客”的一人,周身烟雾忽收,他看了看报称“千面书生”的人,嗓音霍变女声,接口道:“我是孤独客之徒,千面夫人……” 于氏父子三人,骤闻女音出自一苍须老人之口,已然吃惊,后闻是当年孤独客之徒,更加是骇疑,怎的未听说过天下武林有这两号人物。 笑面跛丐待二人报过名号,速却接口听入正题,声色疾厉的道:“于三飞,你还有什么后事,赶快交待完毕,小子你去将宝物献出,陪你爹一同去阴曹地府报到,免得待你等死后,麻烦老跛子搜查,惊动了女眷!” 于氏父子,此时不但已确定对方是人,并非鬼魂,更且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名号,因此不由得生出轻视之心。 虽然笑面跛丐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强煞他只是一人,凭于氏三飞手创的三江镖局,镖师数十,更不乏一流好手,就不信斗不过他们三人? 尤其笑面跛丐神色狂傲,将于三飞视如无物,俗语说:“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人? 那于三飞出道以来,早年虽曾败在孤独客之手,但最终孤独客仍被他凭着巧言令色,说动了七大门派,出动各门精英。劳山一役,将那雄踞武林的第一高手孤独客,打下悬崖,伤重而亡! 而后十数年,他改行业镖,在金陵创下了三江镖局,一路顺风,平日里受惯奉承,何曾受过这般的轻视? 今晚被来人三番二次的戏弄,先当他二人当真是鬼魂显灵,父子三人出尽丑乖,已够丢人的了,此时再那能忍住这般叱骂! 但他等却不曾想及,那千面书生,虽然名不见经传,身法之快捷,似鬼魅,难能令人望其项背。 而“千面夫人”既是孤独客之徒,此次出山,为的是代师寻仇,若无真实的功力,岂可贸然为之?尤其适才她虽未施展身手,但身绕烟雾,不分明显示她已达武家化境,练气在形,宛如实质了吗? 这一手,不用说三江镖局内无人能及,举目涛涛武林,芸芸众派之中,何人能与比拟? 于诀性子较躁,他怯鬼之意,方才除去,一闻笑面跛丐之言,将自己父子三雄,视为囊中之物,不由勃然大怒,屈指一弹手中长剑,喝道:“老跛丐休要卖狂,别人怕你,我三江于氏还未把你放在心上,想分赃物不难,先赢了你家大少爷手中的长剑再说!” 说着,长剑一抖,又道:“走,咱们到面较量去!” 笑面跛丐怒极反笑,哈哈之声,震动屋宇,笑得那于氏父子,脸色顿变,心中暗暗打鼓不已。 老跛丐笑声一住,环眼一瞪,道:“对付你这种跳梁小丑,还用得着排地方。你不服先接我老跛子一招试试。” 于三飞眼珠四转,正在暗打主意,骤闻此言,霍地想起笑面跛丐的成名绝学,“弹指神通”心中一凛,方待出声警告于诀。 笑面跛丐“试”字方出,却已然发动了攻势。 只见他蓦地圈臂亮掌,中指一弹,“嘶”声锐风震鸣,已直向立在三丈开外的于诀胸前击去。 于氏父子三人,都是行家,闻声即知,这一弹果真是锐不可当,不由均大惊失色。 于诀首当其冲,更是心惊,身形一动,待要掠开,那知那笑面跛丐的指风,疾逾迅雷奔电,无形无色,倏忽而至,“嗤”一下,正点在于诀左期门穴上。 那于诀暴吼一声,踉跄倒退数步,胸前早添了个小孔,鲜血涌如喷泉,“叭哒”一声,仰天跌倒,两脚一蹬,顿时气绝身亡。 于三飞大惊失色,做梦也想不到笑面跛丐“弹指神通”这般厉害。 于珩站在于诀身傍,此时一见他兄长气绝而死,虽也惊于笑面跛丐的神功无敌。 却一者兄弟骨肉连心,二者听出跛丐言中之意,要杀他父子三人。 正所谓:“困兽犹斗”,何况是人面临这生死关头? 故此他一怔之后,顿时凶睛大张,一摆长剑,便待冲上前去。 于三飞自忖功力比笑面跛丐相差甚远,于珩与他二人,上去都是白搭,见状忙即喝止道:“珩儿不可,快去将那袋珠宝取来……” 说着,举手一挥,看似是叫于珩快去,实则确是他父子之间的一个秘密的手势讯号。 于珩望见,一声不响,收起长剑,默不出声的疾步出室。 笑面跛丐等望见也不拦阻,任凭他出门而去。 那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即是龙渊与云慧分别装成,此际,一闻此言,却不等于是于三飞亲口招认了已害死了王敬实等五人。 龙渊虽然说仁心厚宅,但耳闻如王敬实那般忠厚的老实人,均被人无辜暗害,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 只见他双晴圆睁,精光霍现,一字一句的问道:“于三飞,那王敬实果然是你所害,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你怎么能忍心下手?再说便是有仇,也应以真才实学相搏胜负,你怎能这般卑鄙呢?” 于三飞闻言,霍然面告惭色,竟而长叹一声,说出一番悔悟的话来。 ------------------ 第二十四章化身若鬼惩恶人 第二十四章化身若鬼惩恶人 龙渊云慧不知他这是缓兵之计,笑面跛丐虽猜得出来,自恃自己的弹指神通,已达炉火纯青地步,龙渊云慧无不弱者,故此并不放在心上。 故此反示意龙渊二人,一同坐在椅上,静观于三飞的丑恶表演,只见于三飞满面悔恨之色,道:“三位有所不知,这杀害王敬实与皖南四剑的事,小老儿事前并不知道。全是小老儿不肖犬子于诀与他几个不成材的师兄,因见王老板携来的珠宝,价值连城,一时贪心,乘小老儿与王老板等人欢饮之时,暗下迷药,不但将王老板五人迷倒,连小老儿也即席人事不省,晕睡过去。” 笑面跛丐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其实是一派谎言,尤其是一口一声小老儿、卑躬屈膝毫无骨气,不由气得连连大笑。 龙渊虽有几分相信,但心中尚有数点疑问,同时也深鄙其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于三飞,尔于尔徒未得许可,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当时你虽不知,事后醒来,为何不将正凶惩处?反故意做作,亲自表演大门口深夜送别的一幕呢?” 于三飞狡猾机诈,闻言便知龙渊已被他说动了心。 因之表演越发买力,只见他痛心疾首,捶着自己的胸膛,连连叹息,道:“前辈这话责问得是。小老儿当时醒来,目见王老板与皖南四剑,惧已横尸就地,又惊又怒,问明经过,乃犬子与不肖二徒所为,立即把家法请出,正以极刑,孰料事情传入老妻耳中,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大义,一闻说小老儿要杀亲子,立即哭得要死要活的,要与小老儿拼命……自己的亲生骨内虽则不肖,但若要亲手至于致之死地,当真也是难事。” 龙渊至性中人,当真又信了几分。 于三飞见他是目光中煞气渐消,心中不禁暗乐,表面上却偏是老泪纵横,干“咳”道:“咳,小老儿虽不是贪财之辈,但却也偏爱亲生骨肉,经老妻这么一闹,当时觉得事已至此,便是真个将犬子处死,对死者亦是无益,所以……所以小老几,当时只将他们痛责一番,一时糊涂,反求与儿辈脱罪,演出了那一幕……咳,这确是小老儿的不是……但小老儿……” 他这里尚未说完,龙渊心中,已经是接连数变,由怀恨转为同情,深为这眼前涕泪纵横的老头儿惋惜。 只是,他尚不能完全决定,是否轻易的放过这已知悔改的老人。 因为无论如何,王敬实与皖南四剑是无辜的,他们的死,难道就一无补偿? 但说到补偿,仅仅杀害了他们的凶手,对死者本身又有什么好处呢?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今这老人,流泪痛悔,又不是真凶,难道就不能予他一再生之机? 龙渊心中举棋不定,但云慧却是一种想法。 她心存师仇,幼受孤独客的教诲陶熏,性情不免有些偏激。 尤其对于三飞,心中又先有成见,自闻笑面跛丐的一番追述,认定这于三飞便是害死她师父的仇人之一。 虽则适才于三飞并不承认,便举出许多正凶的名字,但一看他那副做贼心虚的畏惧之态,便知是推托诿罪之词。 第89章 故尔,自发始至终,云慧心情一般,压根便不信他一派胡言,尤其是听到最后,微闻房后不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之声,更不由料定这老贼用的是缓兵之计。 果不然,于三飞一席话,吞吞吐吐,讲了有二盏茶时,正要结尾认错。 霍然间房外一声暴喝道:“笑面跛丐听着,有种的出来与二少爷在院里比划比划,紧藏在房里,以多为胜,做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侠义?” 笑面跛丐闻眼,蓦地环眼一瞪,,仰天“哈哈”狂笑不止,其声沙哑,响如沉雷狮吼,屋宇为之震动。 于三飞大吃一惊,料不到笑面跛丐,功力这等精纯,神色一变,双手掩耳,退向窗边,口中亦自叫道:“珩儿不得无礼,快些进来……” 云慧见状,心中一动,娇呼道:“老贼想溜!” 龙渊却真个相信他乃是诚意悔过,受不住笑声震荡退到自边,发话制止于珩,并命他进来悔罪。 因此,他一见云慧掠身欲起,伸臂一阻,道:“慧姐姐不要误会……” 云慧被他一阻,只得刹住势子,耳闻此言,芳心不由得暗叹一声,忖道:“渊弟弟竟真个信了老贼这话,真是实心眼儿。” 想着不由一跺脚,道:“你……” 以下尚未出口,于三飞掩耳移近窗口,猛地一纵,“嗖”的掠出窗去,一连两纵,停身在窗外五丈之外,蓦地回身,仰天“哈哈”一笑,大声叱道:“老跛子与那二个不知死活的狗男女,还不出来受死,还我诀儿命来。” 笑面跛丐适才虽在狂笑,耳目却灵,依他的脾气,决不会让那于三飞逃出屋去。 但听见龙渊“不要误会”四字,心中雪亮这功力奇高的小娃娃,心地犹如白纸一般纯良。 他若是立时或擒或毙了于三飞,在龙渊心中岂不因不明于三飞鬼蜮伎俩,而怨他心狠手辣,不予人自新之路? 因此,他假装未见,仍一味狂笑着,任由于三飞兔脱逸出,直到他在外面耀武扬威,才装出错愕之色,霍地住口。 龙渊乍闻于三飞叫骂之言,顿时一怔,他实在想不到,于三飞瞬息之间,转变得这般快捷, 他不由有些不信,忍不住大声问道:“于三飞,适才你痛悔尔罪,为何……” 于三飞似已有恃无恐,不待龙渊说完,已然暴叱一声,道:“喂,小子你休要血口咬人,老夫一生行事,正大光明,谁人不知,你等深更半夜,与老跛子潜入私宅,竟还敢掌毙老夫的爱子,胁迫老夫交钱命,如今已落在老夫的天罗地网之中,还不出来纳命……” 龙渊一听他这番话,几乎气炸了肺,皆因他实未料到,适才那流泪哭诉,请求饶恕的老人,竟是这般的颠倒黑白,奸诈阴险之徒。 不过,这一来,却也是推翻了于三飞适才所言,那王敬实与皖南四剑的性命,必定是丧在他手。 人到气极之时,反而无话可说,龙渊也正是如此。 那经过化装的脸上,虽则显不出颜色的变化,但看他周身发抖,面部肌肉,阵阵抽动,双目喷射怒火,光芒骇人,连灯内灯焰,为之失色。 云慧瞥见龙渊如此形状,了解这意外的刺激,过分伤害了他的善良之心,不由得大生怜惜之意。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龙渊的胳臂,全身依偎在他的身上,昵声安慰道:“渊弟弟你何必同这种小人生气……” 龙渊闻得这一阵昵语,手臂一紧,搂住云慧纤腰,低头一瞧,只见怀里的人儿,面色姜黄,颔下生须,皱纹纵横,头戴文生布,却偏生脆音如黄莺出谷,双睛瞳孔湛蓝,射出柔波似水,含有无限的真挚情意。 这一来,声貌对照,不伦不类,不由令龙渊哑然失笑,心中的愤怒也因而冲淡不少! 云慧尚不自觉,一见他唇角绽出顽皮的笑意,双目中怒焰顿失,反射出顽皮的光芒,注视自己,芳心一宽,不由撒娇地一扭肢腰,佯嗔道:“渊弟弟你看我怎的,我脸上……” 提到脸上,云慧陡然觉到颔下有须,顿时大悟,将“又没有花”咽回腹中,一阵羞涩,爬上心头,霍然抬头,将满腔羞意,化为嗔怒,全发在窗外于三飞的头上。 她霍然声变粗音,接住于三飞的话头,怒叱道:“于三飞,任凭你舌底翻莲,大爷等今日若让你逃出手去,誓不为人……”“人”字出口,一拉龙渊,双双直如轻烟,倏忽穿窗而出,落在院中,将于三飞围在当中。 于三飞初脱困境,虽然是依仗自己人多,心底仍畏惧笑面跛丐的弹指神通。 这刻他正在院子里骂得高兴,霍闻室内有人答话,紧接着灯光一暗,心知对方意欲出来。 正待后退隐身,指挥部众合力暗袭,眼前一花,一左一右,已然站定了两个人影。 于三飞心中一惊,屈膝躬腰,方要掠上房去,陡然间面前传来一声大喝:“停住!” 二字入耳,面前一丈处,笑面跛丐已然站稳在那里了! 这一来,于三飞立陷三面受敌的困境,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暗打鼓! 皆因,虽则他儿子于珩,率众埋伏四周,却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笑面跛丐一人,都惹不起,何况有二个莫测深浅的帮手呢? 但如今势成骑虎,当着许多部众镖师,无论如何,他也拉不下脸皮来,像适才一般软声相求。 其实,即便能拉得下,笑面跛丐等三人,已受了他一次欺骗,如何能再受第二次? 无奈之下,于三飞说不得只好硬起头皮来,混充好汉,立即胸膛一挺,“哗啦啦”抖动心中银连环,声色俱厉的喝道:“老跛子,当年你也是成名露脸的英雄人物,怎的老来却这般没出息,以多为胜,好、好、好,老夫虽然无能,却是不惧,你们一齐上来吧!” 这一番言语,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当真会觉得他义正词严,是个威武所不能屈的,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但听在龙渊云慧与笑面跛丐耳中,却是一文不值,反而愈发鄙视其人! 笑面跛丐一声厉笑,敞开如同鸭叫一般的破锣哑嗓,叱道:“于三飞,你别不住往自己脸上贴金啦!原本若不让你受尽‘五鬼搜魂’抽筋剥皮之苦,痛苦半月而死,我就不叫笑面跛丐,但今老跛子特别慈悲,赐你个痛快,还不快快自绝!” 这最后一句,笑面跛丐以丹田真气发出,响如晴空霹雳,一震之威,不由令于三飞,心胆俱寒,全身一簌,差一点连手中的银连环也把握不住,脱手而去! 其实,这不仅众尽俱知,笑面跛丐心狠手辣,言出如山,制治恶人,丝毫不留余地。 那所谓“五鬼搜魂”的手法,更是他独具的截脉之术,往昔笑面跛丐,行走于大江南北,所至之处,凡罪大恶极之辈,撞上他的无不被制的哀号半月,筋缩皮剥,经脉寸断,皮裂肉血气干枯而死! 历此之故,黑道中人,不但畏之如虎,更且恨之入骨。 如今于三飞听他提起,怎能不大吃一惊,周身一战呢? 但如今大话说出,怎能食言而肥?江湖中有句俗话,即是所谓的“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若在无人得见的地方,耍耍滑头,掉掉花枪,甚至打揖屈膝,叫喊爷,装猫变猪都行。 可是当着四周隐藏的几十名镖头镖伙,叫他乖乖的听从吩咐,横刀自绝,可办不到! 于三飞不由大为犹疑,正在不知所措,念头乱转,尚未想定一个万全的主意时。 霍见那自称千面书生之人,缓步移近,厉声开言道:“于三飞,跛丐老前辈既不屑与你动手,而你又不肯自绝,待我千面书生,成全你吧!” 说着,已停在于三飞五尺之外! 一旁笑面跛丐不由得大为惊奇,何以这面慈心软的娃儿,突然会动了杀人的念头。 但云慧却晓得,渊弟弟对这于三飞真是恨到透顶了。 皆因这于三飞不仅杀害了老实无辜的王敬实,同时,更辜负了龙渊私心中一片慈悲心肠,击碎了他的一直认为世上无不可劝化之人的美梦与理想,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世上诡诈的丑恶的一面。 因此,他恨,恨于三飞,同时也将恨以后的一切恶诈之人! 云慧芳心里有一些快乐,她觉得渊弟弟已然真正的长在成人了。 同时,她也有点儿悲伤,有点儿怨恨,为什么上天偏要让邪恶常存,染污了纯真的心灵呢? 于三飞可不管这些,他一边虽嘀咕着不知对方的深浅,另一方面,也有庆幸。 到底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比笑面跛丐好对付些啊? 故此,他不动声色,立按照武林动手过招的规矩,双手执环,往怀内一抱道:“请亮刃!” 千面书生龙渊,双目直盯着他,神态却极安闲,脚不丁八,随意站着,双手自然垂着,也未作势,应道:“不必!” 于三飞心中暗骂:“小子找死!”口头上却道:“有僭!” 字吐手出,银连环振力一抖,“呛啷啷”连声暴响,双臂一展,上步一式“乌云盖顶”,踏中宫,走洪门,径尺的银环,带起“唰”声锐风,直往龙渊的头顶套去! 于三飞这一手三个银环,每圈径有尺半,内外皆是利刃,相铆处各有暗口,抖直之时,各口相扣,立即挺直。用时不仅可点、可劈,更能镇、套、扣、推,兼具刀、钩、戟等数宗兵刃之长。 此际龙渊一见于三飞欺身而近,愣踏中宫,不由勃然变色,皆因,武林之中,对敌的常例,在未知对手的深浅之前,都是走奇门偏锋试招。 第90章 这于三飞如此一反常例,若非自恃过甚,便是暗藏极其歹毒的招式。 龙渊本可一举灭敌,只因他心中,深恨于三飞“老而无行”,立意要将他戏弄一番。 故此,他一见银环迎头套落,竟不理会,仍然安闲的背着双手,生似根本不懂武功,被于三飞凌厉的招式惊呆了一般! 于三飞见状,心中暗喜,暗忖:“这一下套到你小子脖子上,只要是大爷轻轻一推,还不叫你身首异处……” 想着,手上加劲,银环落如堕星,堪堪高龙渊头顶不及三寸。 霍然间,于三飞陡然觉得双目一花,胸口腋下如遭虫咬般,一痛一痒。 眼前人影霍失,银环顿时落空。 于三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所幸他是个老江湖,虽惊不乱,竟乘那一式落空,身躯前冲之势,脚尖用力一点,猛可里出气开声,手腕叫劲,奋力一带银环,“夜战八方”,银环霍改下击而为横扫,带着“嘶”风之声,笔直的往身后扬去! 那知这一扬又落空档,屁股上无端被人踹了一脚,踹得他,鼓着个肚皮,直往前冲出丈余。 于三飞心中既惊且怒,自思生平,那遭过这般羞辱,直气得大吼一声,正待回身拼命。 闪目一瞧,此时已脱出战圈之外,距离那密藏镖头的树林,已然不足二丈。 于三飞自忖,到底性命要紧,落地熊腰一拧,便往林中掠去。 那知身方纵去,猛听得头上怒叱:“回去”,紧接着一股疾劲的强风,当头压来! 于三飞此际已成惊弓之鸟,闻声不待强风压至,真气一凝,急打千斤坠,猛然凌空一个倒翻,堕落地上。抬头一瞧,才看清阻他之人,正是与他对手的“千面书生。” 只见他横空而渡,双臂异张。翩翩如雁似龙,孤形环飞,适才一击未中,此际正笔直向他扑至,直似是一条长龙般而降,方圆数丈之地,均在他威力笼罩之下。 于三飞一生行走江湖,当年还曾与天下第一高手的孤独客,交过三合,却从不曾见过这等怪异绝伦的玄奥身法。 情急之下,健腕一抖,使出“雪花盖顶”之式,将三连环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全身。 同时口中一声急啸,啸声破空而起,林中宿鸟为之惊起。 龙渊心恨于三飞反复无常卑鄙无耻,怒极之下,反加欲速的致他死命! 故而,适才当银环临头之顷,双脚一错,踏着“天机步”法,疾如奔电般,闪身到于三飞的身后,同时右手一带,速在于三飞脑前、腋下抓了两把,跟着举脚一蹴,将于三飞踢得向前冲去。 他这三下,可全未使用真力,否则,任凭于三飞铁打钢铸,也挡不住任何一招。 龙渊一脚蹬出,立即负手轻笑,等待于三飞来攻,那料于三飞这般脓包,竟而想溜。 故龙渊才使用了“飞龙九式”身法——“飞龙回空”之式,追赶过去,将他迫回地上。 这时一见于三飞声色皆厉,放声长啸,林中簌簌而动,心中突然一动,身到临身一带,抬头往林中一瞧。 果然见林中,闷声不响地“嗖嗖”连响,打出一片暗器。 龙渊心中大怒,猛运起盖世奇学——“丹铁神功”真力,口发一声泛似龙吟的长啸,双掌疾捷一分。 但问得劲风乍露,一掌击向地上的于三飞,另一掌发起一片狂风,直往飞来的一片暗器迎去。 只听得“砰”的一响,地上被他掌风击中,立时沙飞石起,风旋回荡,卷空而起。 另一面那片暗器,触及掌风,一支支宛如深具灵性一般,纷纷掉头,“嗤嗤”响着,直往来路射去!刹时间,但闻得林中惊呼之声大作,“砰砰”之声不绝。 细看时竟有许多人中了自己的暗器,掉下树来,在地上痛呼厉号,纷纷翻滚?伤重的滚了数下,两腿一蹬,归阴死去。 伤势轻的,回过神来,纷纷忍痛爬起身来,向外逃去! 龙渊双掌一出,早已挺身化势,“苍龙入海”,扑落丈外地上。 闻声回头。望见于三飞倒在一径丈土坑之外,不知生死,林木中却倒着十多具死尸。 不由得大吃一惊。 须知龙渊虽恨众人暗袭,却只是心存微戒,并无伤人性命之心。 那知“丹铁神功”威力至强,妙用无方,一掌出处,遇阻即生反震之力。 故而有数人力大的打出暗器,被龙渊的掌劲反震回来,未曾躲过,竟被自己的暗器,洞穿胸腹而死! 至于那于三飞,所以能保得性命,实则侥幸。皆因他一见龙渊的身法,奇奥无俦,心知力所不敌,不待劲风临头,竟自用最赖皮丢人的招式——“懒驴打滚”,就地疾翻出径丈开外! 即使如此,龙渊那一掌,威力无俦,虽来打着,仅将那地上打了个大坑,但一掌之威,岂同小力,仅仅余波,已将他当堂震晕过去! 笑面跛丐目睹龙渊施此绝学,顿时只惊得目瞪口呆,大为惊服?一时呆立当地,竟对其他的变化,视如不见,云慧瞥见林中飞出暗器,芳心中虽知渊弟弟是足可抵御,却似不由得大恨林中人卑鄙无耻。 因之,她不待龙渊出掌,竟而以其人之道,迎制其人之身,一声不响的飞身一掠,穿入林后,迎头遇着偷袭不成,反身而逃的镖头,三不管指掌齐施。 刹时间,竟将那一般武林败类,飞翔数击毙在粉掌之下。 转眼间击毙连数十多人,正待入林再找,终听见林外,龙渊凄然叹息之声!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疾掠出树林一看,只见龙渊呆立在于三飞身畔,正目凝视着林边死尸。 而笑面跛丐却站在二丈开外,也一般的,却是呆望着龙渊出神! 云慧见状,心知他悔恨出手太辣,正待上前劝慰几句,却霍见地上的于三飞霍然醒来,徒的运集全身之力,悄声不响的猛力向龙渊腹下“会阴”打去! 云慧芳心大急,大声叫道:“渊弟小心!” 龙渊本像在很失神之中,闻声霍惊觉疾风托至小腹,百忙中,倏忽后退,仅差一线的,让过了这致命的一招。 云慧叫声出口,同时亦飞身掠去,愤急下纤脚猛力一蹴,正踢在于三飞的背后。 只见他一声厉吼,鲜血四激,全身飞出三丈,“叭哒”一声,落在地上,狂喷数口鲜血而死! 笑面跛丐被这一叫回过神来,见状“哈哈”一笑,抚掌道:“痛快,痛快,贤侄女这一脚踢得好!” 龙渊见状,不愿再多伤人,即叫道:“慧姐姐不要多伤性命……” 云慧自一入林,闻言不忍再增他心灵负担,脆应声:“好!”心中一动。 “嗖”的纵上树去,凤目一闪,果然见林木间,有十几条人影,纷纷逃亡。 她径掠下树,一把抓住最后的一人,骈指点了他的软麻穴,将他提出林外,掷在地上,凭月光一看,无巧不巧,正是于三飞之子于珩。 原来,这于珩适才去拿珍宝,出室之后,愈想愈觉得自己父子三人,费尽心机,暗害了五条性命,劫来之物,凭白送给人家,大不甘心。 因之,他立时悄悄溜出后院,在前院中着人叫醒了所有的镖头,假言后宅来了强人,正与其父谈判,索要银钱,便命众镖头随他悄悄的溜入后宅,籍院中苍翠高大的树木,隐住身形,由他发语,将室内四人引出房来! 三江镖局,在金陵规模最为宏大,镖师足有三十余人,平时除保镖之外,尚并为城中商室护院。 于三飞内心奸诈,表面上仁至义尽,对一般手下镖师,恩遇有加,管理亦严,故此颇得众人的拥戴! 当时于三飞逃出室外,有恃无恐,偏要说那大语,一时转不过弯子,不便在手下面前失却威信。 竟尔硬充好流,与龙渊单打独斗及至惊觉对方功力盖世,不能力争之时,也藉那厉啸之声,发令使用暗器围攻。 孰料这一来左边林中死伤累累,立时把右手林内藏着的镖师镇住,不敢再出手了。 于珩是藏在右边,先时见龙渊掌力无俦,已然胆寒,后见他父亲惨死在云慧脚下,心知大势已去,立即示意手下镖师,悄悄离去。 那知云慧等功力太高,别说是近在数丈,便是十丈之外的落叶飞花,亦能察知。 故此方一行动,已然惊动了云慧,赶过来将他擒获。 笑面跛丐一见是他,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叱道:“娃娃你不知死活,妄图纠众行凶,那知天道不爽,偷鸡不着,妄害别人性命,今被擒住,还有何说?” 龙渊见他卧在地上,已吓得面无人色,心下顿觉不忍,忙上前为他解开穴道,温言道:“只要你快把珍宝吐出,我保证绝不难为你就是……” 于珩闻言,如获大赦,还怕他反悔,不待龙渊言毕,伏在地上,“嘭,嘭,嘭”连叩了三个响头,道:“于珩谢谢大爷不杀之恩,至于那珍宝,小的丝毫来动,还在小的家里,现在小的就去取来!” 说着,爬起来便欲进屋。 笑面跛丐见状,冷笑一声,警告道:“小子你再要使诡,可得当心你的狗命!” 于珩边走答道:“小的不敢!” 龙渊见他答覆得这般干脆,心中反不由因他这般的没有骨气而想。 云慧察颜观色,不由劝道:“渊弟弟,江湖中鬼蜮伎俩,机诈百出,恶人顽劣,非死不悟,过去跛丐叔叔不是说过,除恶便是为善,如今便该明白,这般人确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吧!” 龙渊长叹一声,道:“虽则如此,我辈岂能不予人自新之机? 第91章 再说如这般镖师之流,已算是白道人物,尚且如此,那黑道之中,岂非更无一个好人?如今天下,像这般人多如恒河沙数,又岂能杀得尽?……” 笑面跛丐闻言,冷“哼”一声,接口道:“人不可貌相,好人更不可以行业而定。故此,白道中不能说全是好人,而黑道人物,也不可不问是非,一体评为恶人呢!” 但龙渊却不由怀疑,皆因他自出道一来,所遇者除少数二三人外,无一非贪婪之徒,好利之辈。 过去,他宽怀以诚待人,别人对他如何亦不计较,但如今因见于三飞这般狡猾反覆,虽对他之死,感觉歉疚,但内心之中,却不由疑惑天下众人,多半是如他一般! 于珩垂头丧气,提着两个皮囊,由内走出,一声不响的交给龙渊。 龙渊歉然的望了望地上的死尸,长叹一声,只听笑面跛丐教训于珩道:“小子,老跛子丑语说到前头,若是自伸量功夫到家,为亲报仇,只管找我老跛子三人,但若是想学你父亲那般,兴风作浪,挑拨事非,则必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也不管于珩反应如何,立时知会龙渊云慧,说一声:“走!”当先疾如流星迅雷,一掠数丈而去! 于珩目送三人离去,独自默默的站在院中,仰首对月,沉默良久,好半晌,猛一咬牙,反身入屋,不多时背包袱出来,跪倒在于三飞尸身之前,叩头誓道:“爹爹英灵不远,孩儿有生之日,必为你老人家报此深仇!” 誓罢起身,猛一跺脚,立即施展轻功,向镖局外奔去。 他这一走,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江湖中腥风血雨,因而大盛!此是后语不提! 第二天,龙渊起身,打开房门,不多会便见王嘴多神色紧张提着把大壶进来。 他一见龙渊,来不及做事立时请了个安,悄声道:“大爷可不得了啦!金陵城出了大事啦!……” 云慧恰好梳洗已毕,由内走出,接口道:“什么事啊?” 王嘴多望见她笑颜如花,温言相询,顿时精神一振,声音也提高不少,嘻嘻笑道:“少奶奶,这事可怕得紧,小的说了,等一会可别怪吓着你……” 云慧二人已知他要说的什么,忙道:“不妨事,你快说吧!” 王嘴多见这对中年夫妇,好奇之心,犹如童稚,顿时再加神气,道:“大爷,少奶奶你们不晓得,昨天夜里,我们老东家,就是三江镖局的总镖头家,来了一伙强人,一连伤了二十多位镖头,连于太爷,诀少东都杀了,临走抢的东西都是于太爷厉年的心血积蓄,其中最值钱的,听说是当年元太祖配用的一把匕首……” 龙渊与云慧听到这里,不由大为惊讶,对视一眼,却未说什么。 只听王嘴多愈讲愈是兴奋,指手划脚的又道:“这把匕首,听说真个是价值连城,除了上面镶嵌的珍珠宝石,最可贵的刀锋削铁如泥,金光闪闪,能示吉凶福祸……唉,总之吧!是把宝刃。于二少爷,可是福大命大功夫好,侥幸逃得性命,但他老人家,伸量着无力为父报仇,一怒之下,连夜留字出走,听说是上什么崆峒山去了!” 龙渊忍不住一声轻喟,自思之后,可有了麻烦。 但云慧却有点欣喜,心想:“这一来崆峒的老道,必被于珩说动,出山寻仇,自己不但可免去一番跋涉,若是他寻上门来,亦正可籍机为师报仇!” 王嘴多见二人听得入神,兴头更大,接着道:“还有哪!今儿一早,三江镖局已关了门,由副总镖头——金银鞭呼延异出头做主,由于总镖头等死办理后事,同时又传出邀柬,邀请金陵九家镖局里有头脸的人物,共议寻凶报仇的大事,方才小的听说,连官家捕房的总捕头也请去啦!” 龙渊一听有官府参与其中,心中顿时,又惊又恨。那知王嘴多语风一转,继道:“不过呢!人家可不是想动用官家的力量,大爷是读书人,可能不晓得,江湖里讲究的私事私了,生死存亡,决不惊动官家,否则便不是英雄好汉。所以,这一次呼延镖头,请去捕头,全凭的私人交情。一者是请捕头们,口紧些儿,别让这事,传至九门提督或是天子的耳里,免得他们要下令追究;二者呢,捕房的老爷,在这金陵城暗眼广,耳门子宽,请他们帮着探探凶手的落脚之地。” 说到这里,龙渊心中一紧,果不然王嘴多吞了口唾沫,又适:“那凶手听说自报名号,叫什么‘千面书生’,‘千面夫人’还有什么‘笑面跛丐’,这些个可都是江湖人物的万儿,不过小的就不懂,人那有一千个面孔的?到是这笑面跛丐起得合适,大约这人是个跛脚的乞丐……吧……” 说到这里,王嘴多语声渐缓,最后却突然“啊呀”一声,悄声道:“大爷,你那位同伴,八成靠不住,他……他……” 云慧见他起了疑心,忙即打岔掏出一绽大银,放在桌上,笑道:“别胡猜啦!那位老公公七老八十的,能做什么?其实,你别看他穿的不好,可是个大财主,只不过生性怪,不喜欢穿好衣裳罢啦!” 说着又是一笑,道:“你看你说了这半天,也累啦!这银子赏给你买茶润润嗓子,等一下再有什么新鲜事,再来告诉我们,我可是真喜欢听你讲呢!” 银子与美人的笑靥,今王嘴多喜笑颜开,差点连姓都忘了,那还记得那点儿胡想,连忙拿东西,千谢万谢,提壶倒水而去! 龙渊待他走了,忙走到里间里,取过昨夜携回的皮囊,打开一看。 果不然在灿烂的珍珠、美玉、玛瑙、钻石之下,放着柄金光闪烁的匕首。 他不由大为惊诧,猜不透是怎么搞的。 云慧妙目滚转,忽有所思,不由大恨,道:“好贼子,竟这般无耻栽赃,下次遇着姑娘……” 未说完,暗间里霍传来笑面跛丐的笑声,道:“好侄女,你快来看,人家金陵九大镖局给老跛子下战书啦!” ------------------ 第二十五章深夜钟山会群雄 第二十五章深夜钟山会群雄 龙渊与云慧闻声一惊,忙将东西整好,随手将匕首插在腰间,出室一瞧,果见老跛丐手上,执着一张红柬,接过一看。 只见上面写道:“字奉:笑面跛丐千面书生共鉴:千面夫人 久闻阁下等侠名,两江同道,无不钦敬。唯昨夜在三江镖局,连毙于总镖头以下,二十余人。劫去于家珍物,此等行径,狠辣兼具,震动京畿。 余等既为同业,即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惧,复兴愤与偕亡之感。 故特请阁下等,月满之夜,会于钟山之阳,以求教。 下署为金银鞭呼延异及金陵九大镖头同上的签名字样。 龙渊看罢,对这节外生枝的事故大感头痛,默默的望着云慧与笑面跛丐。 却见身畔的云慧,笑颜如花,湛蓝的双眸中,充满了跃然欲动的神气。 笑面跛丐,则挂满一脸笑容,显示着他心中,正有满腔怒气。 龙渊莫可奈何的长叹一声,道:“适才王嘴多来此述说,昨夜三江镖局,来了一伙强人,连伤了十多位镖头,临行还抢了于大太爷的历年积蓄,其中有一柄价值连城的匕首,为当年元太祖所用,于二少爷伸量无力为父报仇,一怒连夜出走,上崆峒山去找他祖师爷他去啦!” 笑面跛丐聆听此言,环眼怒张,暴射精光,却恁地依然是一脸笑容,仰首狂笑,哑声叫:“好”,却不插言。 龙渊晃了晃手中红柬,又道:“故此,今早上,三江镖局的副总镖头——金银鞭呼延异出头作主,一方面为死难的镖头,办理后事,一方面传柬邀请了这金陵九家镖局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共襄寻凶报仇之举。”。 说着,将腰间匕首取出,递给笑面跛丐,继道:“老前辈请看,这便是那把匕首……唉……若昨晚那于珩交还珠宝之时,能检视一下,便不会发生这事了……” 笑面跛丐接过匕首,瞧见它长约一尺二寸,柄上鞘上,嵌着十几颗,各色水钻,最大的足如鸽蛋,最小的也有小指甲盖般大小,金光闪闪,五色杂陈,不用看匕首如何,光只这外表,亦足夸价值连城了! 笑面跛丐把弄着匕首,闻听龙渊自责粗心大意,哈哈一笑,冷然哑声道:“贤侄差矣!俗语示: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于三飞年少为盗,老而不改,那小子禀受贼性,耳濡目染,你怎能盼望他“乌鸦巢里生凤凰子”呢?” 说着,冷语“哼”道:“老跛子如今也恨,恨当时何以未毙了那小子,如今让他掉了这一记花枪,恶计栽赃,利用这金陵镖行同业,同仇敌忾之心,为他出来送死,他自己一走了之,其心之狡猾阴毒,岂非倍于常人吗?” 龙渊恍然若悟,心中既惊且怒,气冲冲说道:“他,他是要让天下人皆误会老伯与愚侄等,俱属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岂止如此?若老跛子猜得不错,于珩与什么金银鞭两个小子,更还另有异谋!” 龙渊愕然不解! 云慧玲珑剔透,早已料到于珩这一着栽赃毒计,此际被老跛丐一提,霍然插言,道:“啊!老伯是说,他们俩是想藉我们的力量,为他们铲除异己吗?” 笑面跛丐,一拍手中匕首,道:“对,贤侄女料得不差,那于珩与金银鞭,鼠蛇同窝,沆瀣一气,老跛丐料定他,决然商定这一着棋。” 说着,他瞥见龙渊似有三分不信,便解释道:“试想昨夜那金银鞭身为三江副总镖头,怎会不在现场? 第92章 就算他不在,那于珩小子,可是亲眼目睹,凭他爹于三飞,身具足以领袖金陵一带同行的技业,尚非我等敌手,这金陵九大镖行里,还能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足以有制胜把握?” 龙渊一想,果然不错,若金陵其他的镖局里,有这等可与自己等三人,分庭抗礼的人物,早已出了大名,还何至于隐奉那三环套月于三飞为首呢? 笑面跛丐望见龙渊点头,认可其言,遂即冷“哼”一声,继道:“凭他三江镖局里,二三十名镖师镖伙,联手暗袭,尚不能奈何我等,这金银鞭呼延异,却仍然纠合九大镖局人众,柬邀我等,岂非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显然其居心不在报仇,而在此一石两鸟,既可为我等背加黑锅,又可藉我等之手,为他们铲除同业中,足以取代于三飞位置之辈,将来事过境迁,那于珩回来,便可以重整旗鼓,再振家声,独霸这金陵镖业了!” 龙渊闻听了老跛丐这番解说,如闻晴天霹雳,不由得心中百感杂陈,众念齐兴。 想起昨夜于三飞,痛哭流涕,跪地哀求,后有所恃,复又翻脸相向的丑态,后于珩卑劣无耻,定下这嫁祸栽赃,一石两鸟的毒计,不禁心头暗疑,世道人心,果皆是这般险诈诡谲吗? 他自问,还不敢十分确定,但起码他那乐观的,认为人人以诚相见的看法,却已然又打了一个折扣! 云慧倩立一旁,瞥见龙渊的面色,忽阴忽晴,转变不定,心知其意,妙目微转,半劝半训的,柔声道:“渊弟弟。这事正给我们一个教训,你也不必过分放在心上,俗语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话你也该改改态度,对付恶人,尤其如于珩之流,阴诈之徒,决不能心慈手软,要知他当时打不过你,卑躬屈膝,苦苦哀求,只不过是一种手段,那会真心悔过!你若一心软,放了他们,他不仅不知感恩言谢,幡然悔悟,定心悔改,一有机会,倒反而倒噬一口,渊弟,你……” 龙渊喟然叹道:“慧姐姐,此言虽则有理,但我等又岂可动辄取人之命?要知‘上天好生’,‘人性本善’,其所以为恶之故,乃是受后天环境之影响,若我等服之以德,晓之以义,予以其活路,当必可使之幡然悔改……” 笑面跛丐,心胸中怒火正盛,闻言颇不顺耳,厉声粗言道:“贤侄何迂腐乃尔?试问你功力本领非小,伸手投足,皆足以致人死命,由劝善为始,至其真心悔改为止,这其间时日非短,变化如何,亦未可料!你,贤侄你能保证不害无辜吗?” 龙渊长叹一声,自思笑面跛丐这节话,亦有道理,忆及于三飞与其子于珩所作所为,不禁黯伤人心险诈诡谲,确非是始料所及。 尤其他想到所为高贵,心存侠义肝胆的王敬实,与皖南四剑遭人暗害之事,不由从心底泛起了哀痛与愤慨,觉得那一以杀止杀”的手段,也未赏不对。 云慧瞥见龙渊阴沉凝思的表情,深知其意,忙岔以他语,道:“月满之后,就是后天,叔叔对这九大镖局的联名邀战,有何打算?”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打算什么?贤侄女,咱们走着瞧就是!” 月满之夜皓月如盘,银辉四射! 钟山之阳,风景如画!除虫声之外,余皆一片寂静! 时至三鼓,金陵城内,飞射起三条黑影,成品字形,迅若流星泻野,星飞丸射般,越过三丈有余的巍巍城墙,朝钟山奔来! 笑面跛丐,一马当先,仍是那一身百结鸠农,身形起处,除却猎猎的衣衫带风声响,别无半丝声息! 龙渊与云慧,落后半丈,一着蓝色儒衫,一着鹅黄衫裙,两人分开约有一丈,举步投足,一个是潇洒如行云流水,一个是艳丽闺中贵妇。 若非是速度惊人,貌入中年,别人望见他们,还当他们是一对踏月寻趣的才子佳人呢! 瞬息间,钟山在望,三人目力皆佳,尤其是龙渊云慧,早年受“鲸珠”的灵气沾染,视夜如昼,倍异常人。 故而微一凝眸,便发现山阳一座密茂松林间,隐藏着三十余人。 笑面跛丐一声“哈哈”朗笑,声似晴天闷雷,直震得林木簌簌。 三人翩然落在林前,笑面跛丐当先开口,道:“林中的朋友,为何不出来答话?” 林中一阵骚动,“嗖”“嗖”连窜出廿余人,一个个短衣窄袖,身背兵刃,落地各占方位,将笑面跛丐三人,围在中央。 同时,正对面走出一人,月光下只见他身材十分魁梧,但可惜鼠眼鹰鼻,形容十分猥琐。 他身背一银一金,两支竹节鞭,在龙渊三人丈外站定,抱拳为礼,道:“阁下想是名震武林的笑面跛丐前辈,与千面书生、千面夫人吧!” 笑面跛丐哑声简答:“正是。” 那镖头双眉微皱,又道:“不才金银鞭呼延异,斗胆会同金陵同业,邀请三位来此一会,皆因欲请阁下等,将三江镖局,总镖头以下等廿余人的性命,与镖局总镖头历年积蓄的珠宝,与珍藏的前朝遗宝‘灵蛇匕首’一把等诸事,还我等一个明白?” 笑面跛丐环目暴射精光,直迫在呼延异面上,冷然哑声打断道:“呼延镖头,老跛子今有一事不明,也想请教!” 金银鞭微微一怔,鼠目滚转,问道:“老前辈所问何事?” 笑面跛丐笑颜初绽,沙声询问:“如今那皖南商人王敬实,与皖南四剑,可还在贵局之中?你所谓的,于三飞历年的积蓄,是否便是指王敬实携入贵局,托保的珍宝?” 金银鞭面色微变,呐呐道:“这个……,据在下所知,那王敬实与皖南四剑,早已离开本局,老前辈所言珠宝一事,在下并不知其详情,在下……” 笑面跛丐仰天“哈哈”大笑,声似破锣闷雷,震人耳鼓生痛,笑罢,沙声冷“哼”一声,道:“我笑面跛丐,一生走南闯北,却还未见过似这般狡猾之徒;也从未听过,有贵局这般,谋人镖货,暗害货主之事。你身为三江副总镖头,老跛子就不信,你对于三飞父子,谋害王敬实五人之事,毫不知情……” 此话未完,四周诸镖局中人,立起了阵骚动,纷纷交头接耳,猜议老跛子所说,是真是假! 呼延异面色一变,色厉内荏,嘶声道:“老前辈大名鼎鼎,威镇江湖怎会是这等人物,半夜上门,杀人劫财,到如今不仅不敢承认,反来倒打一耙!哼,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笑面跛丐见这呼延异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出语不逊,不由勃然大怒,杀气陡盛。 只见他双目精光电射。煞气腾升眉际,但奇怪他,唇角一牵,笑意大炽,正待开口……云慧却也忍不住娇叱一声,道:你这人说话检点些,于三飞见财起意,谋害王敬实与皖南四剑五人,似此罔顾武林道义之徒,昧尽天良,不仅死有余辜,且为尔等镖行同业,带来无比耻辱,呼延异你……” 呼延异见她说得这般露骨,怕众人真个信了这话,将他的一番心血,付于流水,故不待云慧说完。 立即“嘿嘿”连声阴笑,打断了云慧之言,道:“娘子,任你莲底翻花,总抹不去前夜连杀廿人的事实,如今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 武林中素来有拿这条不成文的陋规,即是说不清时就打,俗语说:“胜者为侯,败者贼”,反正要是打赢了,不对也变成对了! 外圈九大镖局中人,早受了金银鞭的鼓励,对三人抱有偏见。 此际见龙渊云慧,一个是典型的文弱书生,一个是弱不胜衣的妇人,更加这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号,名不见经传,虽则适才见识过他等佳妙的轻功,却总疑他俩没什么真才实学。 笑面跛丐,盛名久传,但如今看上去也只是跛脚的老丑化子,俗语云:“好汉架不住人多”,笑面跛丐他果然了得,却也不见得,挡得住这方面二三十个镖界的精英! 龙渊一直未曾说话,此际闻听呼延异提议,以胜负定曲直,不由不满,正待出言解释。 却不料四周人群中一阵哄闹,霍然跃出个铁塔也似的人物来! 只见他脸如锅底,眼似铜玲,满面虬须,若似是梁山泊名寇——黑旋风李逵,手中倒提着一柄九环破风大砍刀,气虎虎扑进场中,叫道:“呼延二哥你说了半天,俺弼马瘟神陆达只喜欢这一句。” 说着,对龙渊举手连招,又道:“来,来,来,小相公你过来,让俺弼马瘟神砍你两刀,替俺们老太爷报仇!” 这黑壮大汉,仍是武英镖局的镖头,生就的浑噩愣性,平生喜勇好斗,闻听有架可打,无论是什么场合,他总得插上一脚。 不过,傻人也有三分聪明,他自忖盛名之下无虚士,笑面跛丐,必不好斗。 对云慧,这般娇滴滴,扭扭捏捏的妇道人家,他又觉得胜之不武,所以挑来选去,总认为只有龙渊,最是合适。 故此,他一上场便向龙渊,下了战表。 龙渊看出他是个傻瓜,可不想和他动手,便道:“兄台何必性急,且听区区一言如何?” 弼马瘟神陆达,见他不动,怒目圆睁,一震大刀,道:“小子,别瞎吹了,快上来领死正经!” 笑面跛丐目见龙渊,安之若素,知他又犯了慈悲说教的毛病,心中不耐,一听陆达出言不逊,长笑一声,道:“黑小子想打还不简单,老跛子陪你如何?” “何”字出口,跛脚一点,身形暴涨,电般射出,眨眼间,捷掠至陆达身前,双臂抬处,“劈! 第93章 啪!”二响,已给了他两大耳光…… 弼马瘟神陆达,首闻笑面跛丐之言,正观出不对来,及见他点脚而起,大砍刀一招“横扫五狱”,划出一片光幕,震起一阵环声,护在身前。 那知仍然无济于事,黑脸上着了两掌,顿时肿起老高,嘴角流血,“蹬,蹬,蹬”连退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笑面跛丐,两下得手,藉势使力,翩然复落在适才立身之地,冷然哑声道:“这等稀松无用的家伙,也跟着出来丢人现眼,老跛子真替你害臊,还不快滚!” 陆达被他打得七晕八素,跃在地上,直摇脑袋,闻言羞得他黑脸涨紫,爬起业一抹唇,急道:“俺……俺……喂!喂!这化子懂不懂得江湖规矩,俺挑的是他,又不是你,你发什么威风?你化子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俺自知打不过,不跟你打,怎么你还要强欺负人?” 龙渊与云慧,见他竟这般浑,不由莞尔而笑。 陆达铜铃大眼,一扫望见,指着龙渊,嚷道:“喂,小子你笑什么?我挨了打不错,可不是你打的,你没赢我,没种出来与俺大打一场,光在一边看热闹,算什么东西?小子,你过来,前两下耳刮子不算,俺跟你比比。你要是也能打我两个耳光,俺陆达决定拍屁股走路,再不管这挡子闹事了!” 外圈的人,见陆达说出这话,不由都不是意思。 其中一位长发老者,疾步而出,叫道:“陆兄弟,你回去,让……”老者尚未说完,弼马瘟神九环大砍刀“呛啷”一震,道:“总镖头,你别管,要是那小子不和俺打,你就是杀了俺,俺也不走!” 龙渊见他如此赖定自己,心中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认为他虽是浑人,心地实在,却决非耍狡猾之人。 故此,微一思索,便决定先满足了他这要求,再设法说服他,让他了解事实真相,消除他对自己三人的记恨之心! 龙渊缓步而出,走到陆达面前站定,微微笑道:“你一定要和区区比武吗?” 陆达点头道:“对,俺和你比定了!” 龙渊道:“那么,区区依你,但你也得答应区区一个条件?” 陆达皱眉道:“你这个小子,一定是秀才出身,要不怎的这么噜苏!” 龙渊回身作势欲走,陆达忙道:“喂喂,你别走,且说来听听看!” 龙渊莞尔一笑,道:“要是你胜了区区,杀剐任便,区区决无异议,但若是区区侥幸胜了,你便得听从区区的话,为区区做一件事情!” 陆达心想:“这倒是便宜。”但,他却说道:“坏事俺可不干!” 龙渊暗暗点头赞许,口中道:“若是不好,区区决不会要你去做,如何?” 陆达道:“好,俺和你小子一言为定,谁要是反悔,就是孙子王八蛋。现在,小子,你抽兵器,脱衣服,准备着吧!” 龙渊道:“不用了!” 陆达勃然大怒,道:“好小子,这么看不起俺吗?好,俺也不用刀。” 说着,将九环泼风大砍刀,往背扣一插,巨掌一竖,左掌往右腕上一搭,道:“请!” 大踏一步,直欺龙渊的中宫,湛堪够上部位,“呼”的一掌,“金豹露爪”式,五指如钩直往龙渊的面门,推击抓去! 龙渊静立不动,电目一瞥,已看出这陆达,练有“大力鹰爪”,微微一哂,暗运丹铁神功护体,等得他指爪电般抓近尺余。 右手一竖,只伸出拇食两指,似缓实疾,向陆达右腕扣去。 陆达心眼虽实,武功确实不弱,这一招“金豹露爪”出得虽猛,却实是可实可虚的试敌招式。 故此,他一见龙渊电疾般双指挟到,指风袭人,口中暴喝道:“好。” 右腕猛拧,“金丝缠腕”,反迎向龙渊右手,脚下一动,移向龙渊右方奇门,左掌一举,“呼”的一掌,“横扫千山”,向龙渊背心拍去! 这一招两式,用来干净利落,龙渊心头暗赞,更决心将他折服。 故此,右手原式不变,左臂运拂,护住背后,眨眼间,“砰砰”连响,两人的掌臂相交,以硬撞硬。 陆达大吼一声,倒退了三步,环眼怒张,直瞪着龙渊,吼道:“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来,来,来,俺与你再对一掌!” 龙渊适才,只用了二成真力,故此只将他震退数步,并不曾将他震伤,闻言微微笑道“悉听尊意!” 陆达双掌“叭”的一拍,上前两步,子午椿一站,暴喝道:“小子接掌!” 声出掌出,右手一举,“呼”的推出一股凌厉的劲道,直往龙渊胸口撞击过去。 龙渊脚下不丁不八,仍然是随便站着,见他出掌,左掌一挥,似缓实疾,直迎过去。 双掌一按“啪”的一声,龙渊含劲不吐,微一挫腕,轻巧的一翻,扣住陆达的手腕一带一松,弼马瘟神陆达,再也站不住脚,“蹬蹬蹬”向前冲去。 这一冲之势,无巧不巧,正对着笑面跛丐。 笑面跛丐瞧见陆达,像只瘟牛般冲上身来,浓眉一皱,突发童心,跛脚一伸一钩,陆达“叭哒”一声,跌了个狗吃粪。 陆达“哎啊”一声,跌将下去,无巧不巧,地上正有一堆牛粪,他这一张嘴可不要紧,正好啃了一嘴,一咕噜爬起来,“哇哇”地又吐又抹,狼狈之至! 云慧一旁瞧见,早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了。 龙渊见状,心中歉然,方待开口。 月光下电目闪处,却见那一干镖局中人,电射出数条人影,扑入场中,半空中齐齐扬手,射出十几道乌黑光芒,向笑面跛丐及自己三人,全身要害打来! 同时口中暴喝:“老前辈等威名远传,怎好这般捉狭。” 龙渊一见那暗器光芒乌黑,心知必是喂有巨毒,他见云慧只顾得笑,怕她骤不及防,措手不及。 忙掠身挡在云慧身前,双袖一舞,同时口中示警,叫笑面跛丐留神! 那十几枚袭向云慧的暗器,虽极快捷,但仍比龙渊盖世无双的轻功身法,差着一筹,故此,他身形一移,不但躲开了射向自己的暗器,同时也先那暗器,到达了云慧面前,双袖舞处,径丈内暗器,直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那一面笑面跛丐,纵横江湖数十余载,见多识广,外圈的人一举一动,那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故而未待龙渊示警的语音说完,“哈哈”厉笑一声,双臂一举,十指齐弹,射出十股夏气,迫向暗器,正是他成名的绝学——“弹指神通”。 只见那十指弹处,袭来的细小暗器,倏忽转个方向,齐齐倒射,向四面散飞,其势之猛之速,竟比来时犹劲。 那扑向场中二人,首当其冲,见势大惊,双双疾打千斤坠,落在地下,向左右躲闪,所幸那暗器射向颇高,故此仅让他等,受了一场虚惊! 只是,这虚惊之后,尚隐伏着一股不堪的忧虑,这忧虑甚至比虚惊更令那般镖局中人,心头怦怦。 须知,四周九大镖局中人,在场的无一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物,适才这一幕,龙渊的轻功身法,与“万流归宗”的接收暗器手法,已足以令人讶异。 何况,这素以“弹指神通”驰誉武林的笑面跛丐,一上来便显露了这一手呢? 只是,箭在弦不得不发,那飞身而来的——弼马瘟神陆达所属的武英镖局总镖头——金翅大鹏丁承渊,副总镖头万胜刀孟子庆。 因见自己手下,被人如此折辱戏弄,才纷纷扑入场中,如今既然来,总不能说不战而退啊! 两人对望一眼,齐反腕抽出背上的一刀一鞭,正待不顾生死,冲上去拼他一下子再说。 一旁的金银鞭呼延异,却在此际,大声疾呼道:“老前辈等,果然技艺不凡,敢请闯吾等小小一阵。” 笑面跛丐仰天“哈哈”大笑。道:“副总镖头不必客气,有什么鬼蜮伎俩,尽管施出来便是!” 呼延异脸上一红,幸仗着夜色为之遮掩,转顾左右而言他,道:“诸位兄弟,请多辛苦!” 说着,把手一挥,顺势取下了背上的金银双鞭。 外圈诸人,望见呼延异的手势,纷纷向林中退去,场中的丁承渊、孟子庆正好也乘机下台,随众向林中逸去。 弼马瘟神陆达,好不容易将嘴里吐净,这功夫狠狠的瞪了老化子一眼,道:“老小子,俺与你林中相见。” 说着也不等笑面跛丐回话,拿起地上的九环泼风大砍刀,向林里跟去。 龙渊眼见众人纷纷退入林内,本等喝止,但云慧俯在他的耳边,吱吱喳喳地,劝他打完了再说。 龙渊心中暗度,武林中常是胜者有理,待他等摆好阵式,自己等三人,赢了之后,再抖露呼延异的阴谋,亦不为迟,故此便未言语。 呼延异见众人退入林中,一摆手中双鞭,说声:“请”,“嗖”的纵入林中,亦是一闪不见。 笑面跛丐顾了顾龙渊云慧,尚未开口,龙渊嘴唇微动,竟以“千里传音”之法,悄告二人。 “只勿多伤人命,最好是将他们点了软麻之穴,以免造成再大的误会,难以解释。” 笑面跛丐闻声大为惊疑,初来时一股豪气,不由为之一消。 乃因过去他虽则晓得龙渊云慧,功力深厚,却怎的也料想不到,他已将真气,凝练得如此精纯,宛如实质之物一般。 老跛子自叹弗如,那他还有什么资格,指挥人家呢? 瞬悟间,他有些年华老去的感慨,他觉得自己真的该归隐深山,养赡天年了。 第94章 不是嘛?江湖中人才辈出,后浪而起过了前浪,他这个“前浪”,尚有何资格去领导后浪呢。 因此,他黯然无语的点点头,表示答应,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不肯移动。 龙渊见他答应,心中颇喜,长啸一声,声如龙吟入天,清朗如宇中皓月。 啸声中,肩不晃,脚未申,微一举步,倏忽间已入林内。 云慧心细如发,看出笑面跛丐,神色寞落,生像瞬息间老了十年,一时虽猜不着,何事令他感触乃尔,却仍然芳心不忍,呖呖莺声的招呼他:“叔叔,我们也进去吧。” 笑面跛丐,“啊”了一声,生似方由迷梦中回醒过来,应一声好,与云慧并肩而进,钻进林去。 林中树木稀疏,但一棵棵足可合围,高拔数丈,显然年代已久。 此际夜深,虽有皓月当头,但林中枝繁叶茂,却是黑暗十分,仅偶尔有月光树隙中撒下银辉数点,也不过铜钱大小,起不了什么作用。 只是,笑面跛丐功力深厚,云慧更不必说,已练成视夜如昼的夜眼,故而整个林虽则稍觉有异,却无大妨。 两人并肩而入,已不见了龙渊的身形,云慧倾耳查听,却闻得林木处,发生一阵阵金刀劈风之声。 云慧虽知龙渊的武功盖世无故,却仍是放心不下,当先疾往林内掠进。 笑面跛丐随后跟进,那知才转了四五株树,忽的不见了云慧身形。 他正觉愕然,不由呆了一呆,谁知道也他身形一顿之际,四面八方,金刀劈风之声霍然大作,老跛子扭头返顾,电目环扫,已见身侧树后,各劈出刀剑鞭拐,向身上要害袭来。 笑面跛丐入林前,答应了龙渊的请求,自不便下重手伤人。 只见他眉头一皱,原地螺旋般一转,双臂抡处,打出了两股掌风,向四周袭来的兵刃逼去。 旋转间,老化子电眼一瞥,见左方伸来的是一柄九环泼风大砍刀,心中一动,左手一圈,改推为拿,闪电般以中拇二指,夹住了刀背第一个铁环,猛力一拉,同时口中还道:“大小子,你出来吧。” 他这一拉的劲道,看似轻描淡写,其中的含劲,却是勇猛之极。 树后之人,各露着半边面孔,探臂出手,其他的被老跛子内劲一逼,全都缩了回去,只剩下这个倒霉的“唉唷”一声,果然应声“蹬蹬蹬”跑了出来,正是那弼马瘟神陆达。 其他的树后之人,望见陆达被迫显形,各个暴吼一声,展刃来救。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左手一甩,竟用出了少林的绝艺,“沾衣十八跌”的外家功夫。 陆达本来就吃了一惊,铁塔也似的身形一显,情知又要吃瘪,握刀右手,方待松开,陡然间一股暗劲,由刀身传上身来,眼前一花,庞大的身子,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冉冉而起,“叭哒”一声,跌落在丈处,又来了一个狗吃屎。 就在此际,其他三面的兵刃,已堪堪袭至笑面跛丐的身上。 笑面跛丐又是一笑,双臂晃动,电般一转,欺近正面一株树后,探臂间抓出个使鞭的汉子,手一甩,那汉子依样葫芦,直摔了出去,跌了个头青脸肿。 其他二人,见不是路,唿哨一声,往后退去。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别走,别走,你们两不陪陪他们吗?” 说着,跛腿一拐,已然跟踪而至,双臂伸处,已然轻描淡写的抓了那二人的后领,随手向陆达伏卧处甩去。 跟着看也不看,立即往林深之处掠去。 那知,方转过两株大树,却又遇上了一道拦阻。 这一组亦是四人,功力均高,四方呼应,此进彼退的,各以长枪铁刺,溜滑之极,笑面跛丐既有承诺,不伤人性命,故此不出重手,一时间竟被缠在此处。 前面的云慧,与他的情形,相差无几。 她适才先钻掠入林,尚找着龙渊,才转了几转,便撞上了黑漆漆一座铁塔也似的大汉,手执着九环泼风刀,凝立如山,双目如铃。 她骤然瞥见,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却见正是吃屡次的弼马瘟神陆达。 她不由嫣然而笑,缓移莲步,正待上前去也将他戏弄一下,那知那弼马瘟神,一望见她而竟未战先败,连连后退,呐呐摇头,道:“俺……俺不和你们娘儿们打,你走吧……。” 云慧见状,心中忆起龙渊之言,便即打消念头,掠身转扑林内。 那知转了数转,脚下倏忽间伸出两双钩镰枪,悄没声的直往她粉腿之上钩来。 所幸云慧的慧目如电,视夜如昼,否则这一下无声无息的偷袭,即便是玉腿无妨,罗裙亦必被钩破无疑! 云慧勃然动怒,直气得粉颊变色,娇叱一声,纤脚起处,已将前面的两柄钩镰枪,踢上半空。 同时她藉这一踢之势,借力上拔,让开了后面两枪,那方升未及一丈,头顶上“呼”的一声,一面奇重奇沉的大铁牌,已然当头拍下。 这一着,果然利害,若换个别人,非当场横尸就地,流血五步而死不可! 但云慧何等功力,她闻风知警,连眼皮也不抬,右手玉掌,往上一翻一托,“天地罡气”真力勃发,如潮涌起,劈空直撞大铁牌。 但闻得“叭”地一声,铁牌破空直上,这时间头上枝叶断飞,“咔嚓”不绝。树上隐伏之人,也跟着他的惊呼之声,冲空五尺,手舞足蹈的,朝下落去! 云慧此际又藉那铁牌反震之力,势化“斜飞乳燕”,捷逾奔电,斜斜飘向树扣。 树后使枪那人,被云慧那一招“天王托塔”式,惊得张嘴结舌,疑在梦中,尚水回过神来。 这刻,眼前一花,面前俏立着那位娘子,不由得如见鬼魅,暴吼一声,挺枪便刺。 那知不刺还好,枪方举,眼儿已花,面前人影方失,脸颊上“叭”的着了一记,芳香与剧痛,交互而至,未等他张口喊第二声,腰眼上一麻,眼前一黑,一跤跌倒地上,晕了过去! 云慧一招得手,纤掌互拍,正在得意,身后倏又刺过来一柄锐刃。 她电急反腕一撩,内力出涌,撞在那利刃之上,“呼”他将利刃二折为二,电飞出去,“嗤嗤”没人树中。 身后那人,“哎唷”一声,反身欲遁,但觉得头上一阵巨痛,眼冒金星,已吃了一记“糖栗子”,紧接着也是腰上一麻,晕了过去。 云慧点中了这人的穴道,芳心里恨他哑声暗算,飞起一脚,将那人踢了两个翻滚,抬头四顾,却不见再有人影! 她绕树寻找,却见地面上,七横八竖的散躺着十几个人,一望而知,是被人点了穴道。 她身形如电,都无凝滞,不一刻便已找上龙渊! 此际,龙渊正处身于重围之中,七个镖师,围在他四周,刀剑齐施,组成了一个有攻有守,进退有秩的奇门阵式。 龙渊因不愿出那重手,故此一味游斗,乘隙蹈机,偶尔方使用点穴手法,专点那干人身上无关紧要的小穴。 云慧见他游刃有余,便不打算上前,娇躯一闪,复又转向别处。 那知兜了半圈,正撞到笑面跛丐,翩然而来,云慧唤声:“叔叔”方待询问,霍听见身右传来一阵惨呼与暴吼之声! 那一阵惨呼,乃是由林边传来,呼声入耳,云慧与笑面跛丐,都不由为之一怔。 云慧妙目一转,大呼:“不好。” 香肩一晃,疾往声音来处扑去,同时张口,叫道:“叔叔快设法救醒诸人,阻那恶徒行凶……” 语音摇曳,其脆无比。笑面跛丐闻之此言,心头电光一闪,勃然大怒,“哈哈”大笑,哑音大声骂道:“恶小子,你别跑,今儿老跛子若不得将你这毒如蛇蝎的东西,剥皮抽筋,誓不为人……” 骂声未完,跛脚一顿,亦随后向林边赶去。 此际正当深夜,那一声惨叫,与他这一声怒骂,均能传远。 远在林木深处的龙渊与对手数人,均已听见。 龙渊一听之下,知此事决非云慧或笑面跛丐所为,微一思索,顿时料之端倪,忙即施展出神妙不可方物的“天机步”闪出重围,朗声道:“诸位请先住手,尔等已中恶人奸计,尚不自知,请速至林外等候,待我去捉住正凶,还尔等一个明白……。” 说话间,身躯闪动处,已然登上了巍巍树巅,正待掠向林外,电目闪处,霍望见林外有数条黑影,宛似惊弓之鸟,向金陵方向逃逸而奔。 龙渊目力奇佳,视夜如昼,明查秋毫之末,微一辨视,便发现为首一人非他,正是那三江镖局的副总镖头——金银鞭呼延异。 他勃然大怒,霍然仰天而啸,啸声中施展开绝世轻功,“神龙九式”身法,风驰电掣般,疾捷追去! 林中七人早已晓得龙渊三人的厉害,方闻惨呼之声,只当一是笑面跛丐下的毒手,故尔一个个只觉得心惊肉跳,又怕又恨。 及至听到笑面跛丐怒骂之言,却不由大为诧疑,不知他意所指。 只是有一点十分显明,便是这杀人之事,决非是笑面跛丐所为。 龙渊这一席话,亦是令他们莫名其妙、糊涂,举行不解,但既然人家功力这高,攒空逸去,追之无及,既然人家又这般说法,到林边看看,到底是谁被伤了,凶手是谁,却也求之不得! 七人一行,疾掠而出,所经之处,见地上七横八竖的卧着自己的人,不由都心头惨然。 细一察看,却见皆被点中了晕睡之穴,所用的手法,不但十分普遍,更是十分轻微,便是不去拍解,一时三刻间,也必会自己醒转! 第95章 这七人一一为之解开,被解之人,眨着睡眼,爬起来一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那七人一一解说,率先前行,遇着有被点穴之人,立即拍解,不稍时将至林边,霍见时地上亦一职躺着四人! 原来,不知为何?在其中三人身上,各刺了一刀,刀刀刺中心肺要害,已然死去,同时那三人,头面上皮破血流,双目圆睁,神色狞厉,似是死不惧目。 另外一个,正是那弼马瘟神陆达,不知怎的,竟然未被刀伤,只是,他却也头破血流,黑脸染成了紫脸,软软的躺在一株巨松之下,迷晕不醒。 众人围过来赴忙施救,抹去血迹一瞧,赶情他头皮撞破,并不严重。 迅速将他救醒,尚未询问,这弼马瘟神陆达,一瞥见众人环立左右,顿时泼口大骂,道:“妈的皮,俺受那王八蛋的骗啦!于他娘,这鸟王八不知是安了什么心,竟对俺和这三个小子下毒手……” 他骂口不绝,却是不清不白,众人不由得纷纷提出疑问:是谁干的,老瘟你说……” 陆达骂道:“干他娘还有谁,还有谁?” 众人见他直骂,却说不出是谁,不由焦急的再提催问,道:“妈的,这王八蛋到是那个,老瘟你……” 语声乱哄哄的,正闹得不可开交,即听林外传来一阵清朗之音,盖过了全场,清晰的送入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元凶已获,诸位请出来一看便知……” 站在外圈的数人,闻声齐抢出林,目光到处,但见林外空地上,除了笑面跛丐与所谓“千面书生”“千面夫人”之外。 尚有三个蒙面人,直挺挺的站在当地,看穿着十分眼熟,不由“咦”了一声。 林中之人,随后陆续出来,望见那三个蒙面人都不由面露惊疑之色。 最后边,弼马瘟陆达,在他的同伙扶持下,走了出来,他一见那三人,顿时怒吼一声,骂道:“直娘贼,你们娘的真会装……” 骂声中,健臂一震,挣脱了同伴的手臂,大踏步上前去,“叭叭叭”连打了三个蒙面人,各人一记耳光。 直打得那三人,面巾脱落,“咕咚”一声,齐跌在地。 镖局众人,此际看清了那三人的庐山真面目,各个皆忍不住哗然大叫,有的并泼口喝驾起来! 原来那三人并非别个,正是出柬邀请众人,向笑面跛丐等寻仇的主人——三江镖局的副总镖头——金银鞭呼延异,及他的两个得力的手下镖师——矮金刚刘广泰,行者捧张广武。 原来这金银鞭呼延异果然是心怀不轨,早有异谋。 前数晚,在三江镖局之中,他曾亲眼目睹,笑面跛丐与千面书生千面夫人的身手,深悉此二个变幻莫测的人物,论功力尤在笑面跛丐,这位成名已久的前辈之上。 他自忖分量,绝对挡不住三人中任何一个的三招两式,故此在当时,一直隐身树巅,不敢出头。 第二天,于珩留书出走,信口雌黄,暗中栽赃,反指笑面跛丐等夜入其家,旨在劫财! 金银鞭呼延异,心怀奸诈,功力虽未能登峰造极,出类拔萃,却一直妄想着,有朝一时,领袖群伦! 他那时一见于珩的留信,忽然间,心中灵光一显,便霍地想出了这一石二鸟的阴谋诡计,欲借笑面跛丐龙渊云慧三人之手,除去目下在京的镖业中,可与他分庭抗礼的人物。 故而他才出面,柬邀了金陵各镖局之中,有头有脸人物,凡三十二人,故意装出万分沉痛的表情,把于三飞父子与镖师镖伙二十余人遇害之事,述说出来,要求大家为他等报仇雪耻。 这一来,众人全被鼓动,各个应允,共同协力来对付笑面跛丐等人。 那知,这钟山之会,一上来笑面跛丐等人,便要揭他的老底,呼延异急怒交加,连用激将的诡计,挑起战火。 却不料,他隐在暗中,偷窥之下,笑面跛丐与龙渊云慧三人,竟尔一反常态,并能不杀伤众人! 这一来,不由今呼延异大感为难,皆由他自忖,若众人一一被人制服,说明真象,自己的诡计,不能得逞尚在其次,最可怕,怕自己连想在金陵鬼混也都混不成了! 他藏在不树上,思忖再三,心头霍闪过一个歹念,立即找着他两个得力助手,来他个一不作二不休的彻底打算! 原来,他暗暗窥察,发觉龙渊与云慧,下手处十分轻微,仅仅是点了别人的晕睡麻穴,让别人暂时失去知觉,却无大碍!不料呼延异却认为有机可乘,便悄声,吩咐手下二人,分头行事,乘众人晕睡之时,暗中下手,除去一个算一个,同时也正好将此毒辣之事,再栽在龙渊等三人头上。 那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行者棒张广武,矮金刚刘广泰,下树下手,别人不找,无巧不巧,却正找上了弼马瘟神等四人! 他四人初遇笑面跛丐,被那老跛子,使用少林的不传绝学——沾农十八跌的功夫,摔得一个个头晕眼花,跌在一处,暂时虽然晕迷,却因全是些皮肉外伤,不一刻便即醒转。 就在他等回醒的片刻功夫,树上霍然跳下两个蒙面之人,默声不响的举刀便刺。 那三人刚醒过来,骤不及防,顿时只发了一声惨叫,便死去,只有弼马瘟神,醒得稍早,未待来人向他下手,便自滚开一边,大声急吼起来。 张广武刘广泰两人,虽然用黑巾蒙住面孔,但作贼暗害自己的熟人,终究有点儿心虚与内惭。 故而一听那惨叫之声,刺耳惊心,顿时大吃一惊。 正在此际,林中霍传来笑面跛丐的怒骂,与云慧的娇滴脆音,他二人皆见识过两人武学,那里还敢再向陆达下手,立时撒开四腿,疾急逃去。 金银鞭呼延异本来摸向林内,准备向别人下手,如今被惨号与笑面跛丐的喝骂所惊,顿时也改变初衷,向林外奔逃而去! 那知任凭他三人展尽脚程,直奔下山,尚未到达山脚,眼前人影一晃,还不曾看清是谁,便被人点了穴道,提了回来! 此际,他三人抖露了原形面目,心中悔极怕极,但苦于穴道受制,全身僵直,连眼珠都不能转上一转! 笑面跛丐满面笑容,望着地上的三人,心中却是恨极。 他“哈哈”一笑,其声沉如闷雷,电目一扫镖局群雄,沙哑着,道:“尔等身受这恶徒的愚惑,不辨黑白是非,若非我老跛子和他们两位,心存仁义,早悉诡计,尔等今日便是侥幸能从我老跛子手中保得性命,亦必被这恶徒暗害不可,尔等……” 弼马瘟神陆达,心直口快,恩怨分明,这时那能忍耐得住? 他一掌将三人打翻在地,恨意未消,飞起一脚,踢在矮金刚刘广泰的后臀上,怒吼骂道:“刁直娘贼,俺老陆与你这浑小子,有什么仇?他,他陆大云与你这臭狗蛋有什么恨?你这么狠……” 骂声里,矮金刚变成了滚地葫芦,一下子滚出了一两丈,面皮与身穿的衣服,都被地上的碎石树枝,挂破了多处! 他还不甘心,举脚欲蹴呼延异与张广武,龙渊却出言相阻道:“兄台且慢,请听在下一言!” 弼马瘟神陆,大环眼一翻,本待不听,那知目光一触到龙渊庄重英俊的面孔,不由被他的磅礴气势所摄,不敢再动! ------------------ 第二十六章江上双燕议分飞 第二十六章江上双燕议分飞 龙渊对镖界一干人等,双手一拱,朗声将王敬实等人,携带珠宝进京,变换粮米,救济巢湖灾民。 皖南四剑因恐实力不够,请托三江镖局局主于飞承保,于飞见财起意,暗杀五人,私自吞没珠宝! 自己等三人,暗中得讯,激于义愤,方才夜入于飞私宅,责以大义,勒令吐出珠宝,由自己等人,另外托人办理善后。 于飞起初,表面答应,暗令其子于珩,招待镖伙,意图以多为胜,而终被自己等为世除害。 那于珩见势不敌,乞求饶恕,那料他献出珠宝之时,竟暗中又作了手脚,将一柄珍贵的匕首,放入袋中,意图栽赃,留书出走! 呼延异乘机愚惑镖界同业,为他等报仇,其意在借他三人之手,将镖界高手一一除去等事情,一一述出。 众人闻得此言,顿时勃然变色,怒骂之声纷纷而起。 同时,其中忽然走出一位老者,对笑面跛丐三人,长揖为礼,道:“在下入云雕华化,力掌南城华雄镖局,今闻前辈与阁下一席相教,目睹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所作所为,实自愧有眼无珠,妄活了五十余岁……” 他一言未竟,人群中九大镖局中,另八位局主,齐齐越众而出,齐声道:“华兄之言,亦出自我等肺腑,造才蒙三人大度包容于前,指破奸计于后,衷心实感……” 龙渊见众人,均能勇于认过,心中十分高兴,他微笑着望了云慧一眼,正待开口。 人群中霍又走出一人,扬声道;“阁下所说,虽然言之成理,但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却实难令人口服心服……” 众人一见,这人亦是三江镖局的一位镖头,人称赛仲连鲁智,平日为人,不但是正直无私,再喜好为人排解纠纷,济人之难,应人之急。 虽则一身武学,不见高明,却在金陵城内,十分受人尊敬! 俗云:“先入为主”,适才龙渊的一番话,众皆信独他疑惑,这质询之言,发出自他人之口,或能引起别人的误会,以为是呼延异一堂。 但如今赛仲连鲁智如此说出,却不由令人将信又疑! 第96章 笑面跛丐不认得他,但见他生得方面大耳,一脸正气,众人闻言,又皆面显异色,立知道此人,颇得人望。 他面色一寒,“哼”声,道:“阁下何方人物,可告见示老跛子知道!” 赛仲连鲁智望见笑面跛丐,突然间笑容收尽,不由心中发毛,但是他自忖并无错处,便朗朗声应道:“在下忝为三江镖局的镖头,姓鲁名智。” 笑面跛丐一听他亦是三江镖局中人,霍的大笑,双目电光暴射,正待发话。 龙渊在旁,亦看出鲁智似非邪恶一流,怕笑面跛丐,不问皂白,骤然动手,忙接口道:“阁下近日可在镖局之内?是否曾参与前晚一战?” 赛仲连鲁智摇了摇头,表示不在,笑面跛丐道:“你既不在,何以便断定此事不真?” 鲁智方待辩白!笑面跛丐又道:“好,你既不信,待我老跛子让你们呼延镖头,亲口告诉于你!” 说着,俯身抓住呼延异已散的头发,将他拉起:“叭”的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震开了他的穴道,厉声问道:“阁下居心,老跛子洞若观火,今日还有你贵局的伙友不信,麻烦你亲口对他说说,如何?” 金银鞭躺在地上,虽不能言动,耳朵却是挺灵,早将来众之言,听了个一清二楚,心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任凭他用尽心思,也想不出解救之策。 此际穴被解,却突起侥幸之念,顿时胸膛一挺,道:“老前辈可不要血口喷人,某家……” 一语未竟,笑面跛丐“哈哈”一声,电般举起右手,“叭叭”两响,在呼延异颊上,一正一反,打了两记耳光。 直打得呼延异齿落血流,后退五步。 赛仲连鲁智见状,长眉一轩,正待开口…… 笑面跛丐,上前一把抓住呼延异下腕,暗运神功,紧紧捏住,笑声喝道:“小子你倒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跛子可要警告你,若是再不讲实话,就别怪老跛子层用‘五鬼搜魂’之法,来对付你了!” 呼延异右腕被他捏着,半身酸麻,腕骨如折,直疼得他额上冷汗淋漓,面色铁青,及听到“五鬼搜魂”一语,更不由吓了一身冷汗! 须知这“五鬼搜魂”之法,乃是武林最最阴毒的毒刑,手法奇特,会的人极少。 笑面跛丐这心狠手辣之名,也多半由善用此法而来。 赛仲连鲁智闻言亦同时吓了一跳,但是他生性威武不屈,明知自己挡不住笑面跛丐的一根指头,却仍然大又凛然的抱打不平,道:“老前辈使用这阴损手法,其若非人力所能忍受,何愁不能令人招承……” 他言中之意,十分明白,所指的便是,今别人受不住苦,自然会屈打成招。 龙渊心中暗赞,这鲁智果然是条汉子。 笑面跛丐却环眼一瞪,叱道:“小子你罗嗦什么,还不与我站远一点。” 说着,举手作势待点,问呼延异,道:“你说是不说?” 呼延异直吓得全身发抖,无奈右腕受制,全身力道尽失,连闪让都无力气,只得点头顿呼:“真的,真的,你说的都真!” 鲁智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欲走。 龙渊却已然接口询问:“那王敬实等五人的尸体,现在何处?” 笑面跛丐右腕一紧,催他道:“说实话!” 呼延异既身受挟骨之痛,又受那“五鬼搜魂”的威迫,那还敢再倔强,忙颤声回答,道:“在!在后花园假山地道之中,我……” 笑面跛丐哈哈大笑逼问一句:“可真!” 呼延异连忙点头,说:“小的岂敢欺骗你老……” 此活方完,笑面跛丐不容他再说下句,道一声“好”。 左手一指,点在呼延异七坎穴上,右手一松,呼延异身子一软,便即萎顿于地,死绝过去! 那鲁智在龙渊问及王敬实尸体之际,霍又止步,此际见状,直皱眉头,却不再说什么! 笑面跛丐点死了呼延异,举步间掠到两丈外刘广泰身畔,一拉将他抓起,摔在张广武身畔,骈指虚空连点,顿时也点了两人的死穴,面色霍寒,转对镖局来人,道:“此即是恶人下场,盼诸位以此为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为幸!” 龙渊抬头望天色,东方已现鱼腹白色,强压住心头若有所失的怅然之感,亦对众人道:“此事至此,虽似告一段落,但在下却以为诸位之中,或有人不能致信,放在下特请鲁兄与八位镖局局主,同往三江镖局,起出王敬实等人骨骸查验。” 说着,微微一顿,又适:“此外王敬实来京,壮志未成,珠宝仍存在下处,在下在此,人地生疏,有心无力,却欲请笑面前辈,主持大局,另请诸位局主与鲁朋友,鼎力相助,早日将珠宝变成钱粮,连同王老板等人骨骸运返巢湖,以济贫民,未知诸位,肯助成此义举否?” 此言一出,连赛仲连鲁智,亦大大相信了适才龙渊所说的一切,皆为真实,众人心中,顿时改怨为敬,齐口正容相问。 鲁智率先朗声道:“阁下侠心义举,鲁智不察,恶颜相向,想来着实惭愧,今阁下雅量相容,鲁智不才,誓尊吩咐,以继成王敬实诸人遗志……”’ 华雄镖局局主,入云雕华化,亦接口道:“阁下义胆侠骨,胜而不傲,功高盖世,华某不才,愿尊阁下吩咐……” 弼马瘟神陆达,亦嚷嚷道:“喂,喂,喂,算俺老陆一份……” 云慧这半天俏立在龙渊身后,未曾插嘴,这刻儿见陆达头裹白布,面黑如铁,手指脚跺地穷嚷,不由“嗤”地娇笑一声,脆应道:“好,少不了你就是!” 陆达的铜铃大眼,一扫云慧娇颊,后面的话,竟霍地咽了回去,半晌才呐呐的,小声埋怨:“俺不和娘们说话,你,你答什么腔嘛!” 他语声虽已放小,众人的耳朵,却都受过严格训练,无一不灵,故此除了笑面跛丐,脸寒如故外,其余的无不哄笑起来! 龙渊见天色不早,便道:“此间未了之事,敬请诸位料理一下,午前在下等与笑面前辈,在‘福隆’恭候诸位大驾,如何?” 赛仲连鲁智与众人一齐拱手,道:“阁下清便,鲁智与诸位局主,届时准到!” 龙渊拱手还礼,应:“好”,扭头以目征询笑面跛丐的意见。 笑面跛丐微一摔手,喝一声“走”,当先施展轻功,往山下上掠去。 龙渊与云慧并肩而行,看动作舒徐有致。其速度却是惊人之极,眨眼间已然到了山下,转瞬间便自不见。 镖局诸人望见些等轻功身法,不由得自心底泛起了惊讶与叹服,同时也泛起了许多感慨。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诸位局主商量着为几个死人,办理后事? 此际旭日东升,金光万丈,照澈了大地! 大钟山这时,在山上站着的诸位镖头的心里,黑夜过去,气象俱皆为之一新! 中午时分! 三江镖局的隔邻——“福隆”客栈里,突然光临了大批的镖界巨子。 店伙王嘴多,嘴多眼皮子也杂,那能不识,赶紧撅着屁股,笑面相迎往里让,却听那为首的华雄局的局主,人云雕华化,道:“伙计,笑面前辈在那个房间?快去禀告一声,说老夫等九人,前来拜候!” 王嘴多一怔,咕嚷道:“老爷子,你找什么人?笑面前辈,小的店里可没有啊?” 众人知他弄错了意思,想来他亦不知“笑面跛丐”的名号,但,要是加以解说,却又都觉得有些碍口。 正有进退不得为难的当口,却听身后,突然起响了一阵大嗓门,道:“喂,小伙计,有一位老化子和一个小相公可在你们店里……” 众人回头一瞧,进来的正是铁塔也似的弼马瘟神陆达! 陆达老远就跟上了,进门望见八位局主,站在店里,不由奇怪的问道:“各位局主怎不进去,莫非那老化子不在这儿吗?” 王嘴多听他提起“老化子”扭头瞧瞧身后,见无别人,悄声笑道:“各位爷可是要找那又跛又拐的老乞儿吗?他在!他就住在后院里!” 说着回身带路,三转两弯,已进入了后面一所僻静的偏院! 偏院堂屋里,闻声迎出个跛脚的乞丐,正是那大名顶顶笑面跛丐。 诸位局主纷纷抱拳行礼,除了弼马瘟神陆达,英武镖局局主,赛仲连鲁智,与华化之外,其他六人,各皆自报了姓名,算是正式的见面。 笑面跛丐让众人让到屋中,纷纷落座,方道:“诸位光临,老跛子不胜高兴,前议之事,龙公子夫妇,交托于老跛子。老跛子在京,人地不熟,故尚请诸位多费点心力才好!” 说着,将桌上两只包裹打开,“哗啦”一阵乱响,倒出来无数珠宝,一时光射五彩,满室生辉,窗外日光,为之一暗。 王嘴多在一旁伺候茶水,瞥见这满桌的珠宝,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暗道:“哎啊!我的妈,这老化子当真怪得可以,有这么多宝贝,留着不用,偏偏要穿着一身化子衣,真他妈的有福不会享,天生的守财奴!要是给了我,哎呀,妈啊……” 诸家局主,半生开设镖局,保过多少红白之货,但却也未见过这多的珠玉奇珍,不由也惊得一怔。 弼马瘟神,心直口快,脱口出呼道:“乖乖,这宝贝可真值钱,喂,那么相公和娘们呢!” 笑面跛丐瞪了他一眼,取了一张纸来,放在桌上,方才缓缓道:“这些但请诸位分成九分,携去变卖,按此清单,换购衣食用器,用船运往皖中,至于王敬实等五位骨骸,请鲁老弟多费点心,设法起出,装入棺木,等候启行,同赴皖中……” 说完这话,方才转头答覆陆达的问题,道:“龙公子与夫人,因有他事,已然去了黄山,他二人托我老跛子,代向诸位致候,请看在巢湖千万灾民的份上,多费点心,至于托保运费,龙公子亦有交代,说是任凭各位的喜爱,在这堆东西里,任取一物……” 赛仲连鲁智,生性正直无私,不待笑面跛丐说完,便抢先道:“前辈与龙公子,生具豪性义胆,鲁智不才,却也不敢过于自菲,前辈何必提这托保之费? 第97章 想以前辈声望,威震两江,但有前辈一人坐镇,宵小何敢妄图染指?我辈即使随行,亦不过稍出毫力而已,怎能谈得上承保二字,因此也再收不得什么托保费了……” 众人见鲁智这般说法,亦营随声附和。 但笑面跛丐却道:“实告诸位,这干东西,乃是龙公子在巢湖交托于王敬实,代办救灾事宜所用,龙公子家财万贯,幼逢奇遇,所得宝藏,珍宝无数,故此这一点意思,其意不在金钱,而是龙公子特地留给诸位,作个纪念,故些万勿推卸,方不负龙公子的心意!” 众人闻言,不由得大大惊讶,同时对于迷样的龙渊,更生出了一种高不可攀的尊崇与敬意! 他们不再辞谢,在笑面跛丐相让之下,各趋桌边,取了件珍珠,翠玉之类的东西,握在手中,心中却不由同时浮现了一位秀逸出尘的中年文士的面影,对自己含笑点头,频频承意。 同时,脑里也同时掀起了龙渊的谆谆嘱托,请求他对灾民尽心尽力! 然而,他们之中,除了笑面跛丐之外,谁又能晓得,龙渊的真面目?谁又能知道?龙渊如今已非是“中年文士”了呢! 金陵城外的江水,翻翻滚滚。 水波粼粼,映现了亿万个艳丽的太阳! 波澜的水面上,帆影点点,浆声渔歌,交互而作。其中有一艘单桅小船,溯水直上,乘着顺风,鼓浪而进,竟而十分快捷! 船舱中,有女如花,但见她肤白如玉,长发泛金,双眸湛蓝,罗衫胜雪,一望而知非是中土人士! 她依在窗侧,却不看江景,湛湛蓝眸里,射出柔和的光辉,注视着身畔一位奇丑的少年! 那少年身躯挺拔,着一身米黄儒服,头巾上嵌着一白中透红的温玉,由背影侧影望去,确实算得上风度翩翩。 只可惜面色章黄如腊,在颊上长着一大块黑疤,将整个的挺秀面容之美,破坏无余,令人望之惋惜! 但,那金发异族的少女,对少年的恋爱却不稍减,她望着少年,痴痴的凝望着窗外江水,若有所思,不由得轻启朱唇,莺声呖呖的询问:“渊弟弟,你想什么啊?” 原来,这奇异的少年,正是龙渊,他闻得云慧软语相询,目光一转,移注到云慧的如花娇颜上,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细碎的银牙,轻叹一声,道:“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屈指算来,小弟离家,已有七月。这一年之约,眼看将满,家中诸老均亦年迈,故此小弟穷思,近中必返家一行,方全孝悌之义!” 云慧闻言,芳心里颇为猜疑,拿不定主意,是否也随着龙渊去! 须知,云慧她虽则深爱龙渊,两人又曾互订了终身,但是她自幼受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教养,恩深如海,自从孤独客惨遭横死,她便曾矢誓为孤独客还报血仇! 如今好不容易,从于三飞口中探得了参与当年之役的人物,正待大展身手,进一步察纠主谋为孤独客报仇雪恨的时候,却不料龙渊竟霍然提出回家之事。 其实返鲁一行,倒是简单不过,但到了家中,龙氏一家九对老人,只有龙渊这一个宝贝根苗,怎肯再随便放他出外? 云慧若是随去,那龙氏诸老,若不中意还则罢了,若是中意云慧,堪为子媳,岂能不马上便为他二人成礼完婚? 若是结了亲,云慧她初则身为新妇,不能出外去抛头露面,乃是情理中事,稍过些时,说不定有了身孕,则诸位长上,必定更不肯让她离家,去为她师父报仇雪恨,参加那凶险的打斗场面! 如此一来,岂不把心怀壮志的云慧困在家里,再也不能完成壮志了吗? 但,话说回来,若是云慧不随龙渊回家,这两地相思之苦,尚在其次,万一旧事重演,龙氏九老要逼着龙渊娶妻生子,以接香火,则岂不大大糟糕? 云慧她这么思索着,虽则为时甚短,但由于寻不出两全其美之策,不由得发起愁来。 龙渊见她不答,已然奇怪,注视等待片刻,瞥见云慧的娇容之上,忽泛起愁苦之色,不由更加诧疑,忍不住轻握住她的玉手,询问道:“慧姐姐,你怎么啦!你难道不愿意跟我回家去吗?……” 云慧一歪身依偎在龙渊胸前,幽幽道:“渊弟弟,我不是不愿,实是不能……” 此言一出,不由令龙渊大吃一惊,他“啊”他一声,惊问:“何故?” 云慧长叹一声,柔声解说:“渊弟弟,你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自然晓得,我身受恩师扶养教导,深恩如海,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要代师报仇,但若是随你回家……” 按着,她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接着又道:“渊弟弟你想,我怎能只谋求自己的幸福,而置恩师的血仇于不顾呢?” 龙渊听罢,这才恍然,细想之下,家中的伯伯叔叔,均盼孙心切,若云慧跟随自己去,她的推测,十有九成,会成为事实的! 但她不回去,自己能不回去吗? 龙渊这么自问,答实却是否定的! 皆因,这道理十分浅显,龙渊他素性笃厚,事亲至孝,他这一次出来,主要的目的:一者是暂时避免,诸位伯伯叔叔,逼他成亲,娶那些不中他意的女子‘二者便是来找寻云慧,接她回去,与她成亲! 故此,他暗与长上相约了一年之期,如今约期将满。一者是他不能对长者失信;再者诸位长上,均已年屈古稀之龄,除其父亲龙致勇外,又均未练过武功,学过什么驻颜延寿的修练法子。 因之,人到了这般年纪,已算是到了风蚀残年,稍微受点风吹雨淋,小病小灾,便有生命危险! 龙渊这九门一子,怎能忍心在外游荡,而不在家中承欢于老人膝下,养生送死,以尽人子的孝悌之道呢? 故而说什么,龙渊都得回家,那怕是这一去,由于亲情与法理的束缚,再也不能出来游历,也非得回去不可!。 但他能勉强云慧,与他一齐回去吗? 龙渊自思,他虽是爱她至深,也不能陷她于不忠不义,虽则他不赞成滥杀无辜,但由于数日来,事实的教训,便令他了解到,有些个坏人,确实不能容他们活在世上。 因之,龙渊的触景伤情的乡愁,却又加上了一份更重的情愁,任凭他聪敏盖世,却也找不出两全之法! 云慧见他不语,幽幽一叹,又复幽幽道:“我知道,渊弟弟,这事对你来说,实在是不公平,我早就觉得你不该爱我的,我……” 龙渊一听她扯到这基本的问题上去,不由一震,急然道:“慧姐姐你怎可这么说法,小弟自幼随你长大,受你之恩,如姐如母。而今长大成人,又承你不弃,以身相许,此恩此德,小弟何能还报。便再说,抛却了恩德二字不谈,但只是爱之一字,由来已非一日,在小弟初解人事之际,已然穷于心,那时虽未敢稍存妄想,却仍是情不由己,依时愈深,姐姐你怎能牵涉到这事上去呢?” 云慧闻言,玉臂一舒,搂住了龙渊的脖子,激动无已,呜咽道:“弟弟你真好,……我知道你的心,……所以才格外的不安的啊,其实,弟弟你不必如此,……你可以娶三妻四妾……只要是不完全置我不顾,我亦能心满意足了的!” 这话在那功夫说来,不但是完全合理,同时也完全合法,男人们,只要有钱足以养家,娶上三妻四妾,算不得稀罕事儿! 但龙渊却生就的牛劲脾气,他竟不赞成云慧的论调,他拿出雪白的罗帕,一边为云慧抹去滚落的泪珠,也缓缓道:“慧姐姐何出此言?你既然深知我心,怎不晓得我的脾气呢?除了你,……啊,还有兰妹妹,我是不可能再娶别人了,我……” 他忽然想起了风兰,不,其实风兰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占着一席之地的。 云慧听到兰妹妹三字,霍然抬起头来,直瞅着龙渊,颊上的愁容尽扫,双眸中充满了神秘与得意的光彩。 龙渊被她这般瞅着,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望见她眼中那股子神采,不由霍地将未曾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云慧却有了兴致,故意逗他,道:“怎么不说啦?” 龙渊心中怦然一跳,心中暗忖:“怎么慧姐姐也吃醋了!” 只是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一来怕羞了她;二来呢,万一她真有此意,因羞而怒,误会风兰在他的心中,分量较她更重,岂非不美! 他秀眉微皱,故意装糊涂,反问道:“说什么?” 云慧料不到他来这一手,“嗤”的一笑,笑骂道:“你啊!最坏啦!心里的事说溜了是不是?哼,你们男人啊!都是一丘之貉,你当我是傻子吗?” 龙渊心中暗惊天下的女人,一般的善嫉,表面上正容相间拿起云慧的双手,诚诚恳恳的,道:“何谓一丘之貉?慧姐姐你别错怪了好人,我龙渊再不肖亦不致于同俗人一般得陇望蜀,渔色自娱啊!说到风兰,小弟我虽与她早已相识,却一直是拿她当是小妹妹一般看待,若不是你,硬要将她拉来,作什么你的同心姊妹,我怎……” 云慧见龙渊认真之态,不待他说完,便自插言打断了他的话,也自正色相向,未言先叹了一口气,道:“说真话,天下女子谁不善嫉,谁愿意把自己的丈夫,与人分享,我云慧虽未敢妄自菲薄,自比村妇愚妇,但此一念,却也常耿耿于心,但事实上,情势相逼,又不得不忍痛一番!” 龙渊见她自供醋意,神色认真,觉得十分有趣,想笑却不敢笑,只好强咬着下唇忍在腹中……。 云慧瞥见他这副样子,粉颊一红,又道:“渊弟弟,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过去所以要拉拢风兰,用意已对你讲清楚啦! 第98章 但如今由于你方才说要回家去,我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事……” 龙渊纳闷道:“什么事?” 云慧嫣然一笑,道:“咱们到黄山之后,你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求得风兰的谅解,让她陪着你一同回家,到了家能够出来最好,否则在家里先与风兰成亲,以慰亲心也未尝不可……” 她尚未说完,龙渊却已然期期不可,急急表示反对:“那怎么可以,慧姐姐你呢?咱们的事不先办妥,我怎能和她……。” 云慧婉然一笑,道:“只要我和风兰能事先取得谅解,谁先谁后,倒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诸位伯伯叔叔,都盼望能早抱孙子,我为事实所追,不能随你回家,你若不带风兰回去,则诸位长上,必逼着你另娶别人不可!所以你与其娶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到不如先与风兰结亲的好!” 说至此处,云慧语气一转,缓缓又适:“至于我自己的事,我决定在你走后,去找笑面跛丐,与他共同商量着,设法查出主谋真凶,为恩师报却杀身之仇,报仇之后,我必会自动的找上门去……” 龙渊皱眉问道:“那该要等多久啊?” 云慧幽幽一叹,道:“少则一年,多则三载,以我想,三年的功夫,是足足有余的!” 龙渊“啊”了一声,道:“三年,多长的日子啊?我!我但愿能随在姐姐身边,稍为臂助……” 云慧伸手抚摸着龙渊的面颊,无限怜爱的接口道:“我岂是愿意孤单单的渡过这漫长的日子呢?当然也希望能有你在我身边啦!但是,你能吗?……” 这语声柔细中略带颤抖,粉颊上也充满了依依与祈盼的神色,这一切落在龙渊的眼里,不由使得他既怜且爱,心头大震! 只见他双臂一展,将云慧的细腰搂住,热情的唤声:“慧姐姐”,俯首向她鲜红的唇吻去! 云慧羞涩中带着喜悦,轻轻的垂放下小扇一般的金色睫毛,盖住了湛湛的蓝眸,微微仰起螓首,张开红唇,承受住情郎的轻怜蜜爱! 霎时间,小舱里生起无边春意,一波波,像外边的江水,潺潺的汹涌的扩张着! 只是,这浓醇的春意,却有限制——像江水有岸堤的限制一样! 他们不敢,亦不能,更不愿及之于乱,虽则他们可以毫无顾虑的享受人生之至乐,作更进一步的心身结合,他们却仍然互相尊重与劝勉,保留着洁白之躯,等待着异日的正式成礼。 这是多么宝贵的情操啊! 这又是多么值得赞叹与赞美的挚情! 人类之所以相异于禽兽,亦即在于此! 因为禽兽没有人们所谓的理智,它们凡事率性而往,饿的时候吃,累的时候睡,须要的时候,便找同类的异性,解决欲的问题。 它们没有应不应该,合不合理的观念,甚至亦不考虑,是否喜欢所找的异性的样与脾气! 人就不同!人与人之间,有许多习惯的人为的,积累经验形成的因素,在规范着自己的行为! 所以人不能率性而行!所以亦不同于食与兽! 龙渊与云慧,深深的了解这点,故此平日里虽则同床共枕,轻怜蜜爱,但却总保留最后的一道防线! 因此,他们生活得异常幸福,心中从没有自惭与歉疚的感觉! 日子在幸福与快乐中,过得最快! 小品鼓风破浪,静静的溯风直上,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直到…… ------------------ 第二十七章立雪台畔是非多 第二十七章立雪台畔是非多 是初冬十月! 在黄山山区里,冬季的严威,已充分显露无余! 抬头望,巍峨的峰顶,已压上了白帽子,浓厚的云,蜷缩在峦山峰间,似是待机而动的百万雄狮,已然整好了军容,静待着出征的命令。 山下,路边道旁,平野上,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的枝干了! 往昔的碧叶,早已枯黄了面孔。有的隐藏在避风的角落里,瑟瑟而抖。有的则在呼啸的劲风中,忍受着肢体碎裂的巨痛,挣扎着,翻滚着,企图脱出浮游的命运,却仍然无能为力的呻吟着任由那劲风肆虐! 天地间充满了肃杀的景象,尤其是山区里,行人绝迹,鸟兽尽隐,似已临天地的末日! 但,就在这“末日”里,羊肠也似的山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儒衫单薄,随风飘舞,面色蜡黄,颊上尚有个黑紫的疤,像是大块膏药,贴在黄柿子上! 女的作村站装扮,但单薄的粗布衣裙,却一些也掩不住她那天香国色的艳容。 只见他二人在登山的羊肠小道上,并肩朔风而行,态度从容,姿态潇洒,翩翩然如同是一双情侣,游玩散步。 但其速度,却犹逾强劲无比的山风,衣袂飘飘,不多时已然进入山区,消失在枯木之中! 这两人不用细说,正是那千面书生龙渊,与千面夫人云慧! 他二人自金陵乘船溯江而上,其目的便是这天下闻名的黄山! 黄山在安徽歙县西北,横跨太平县界! 原名“北黟山”,唐朝天宝年间,方始改称黄山。 这黄山支脉东走入浙,有天都、莲华、朱砂、云际、石鼓、始信、飞来、三十六大峰,此外小峰无数,岩洞数十,风景雄奇险峻,诡幻幽折。 以高峰、奇石、古松、云海等奇景,称绝天下! 龙渊幼览群籍,素存壮志,游遍天下名山,以亲睹造物之奇。出道来一路南下,便定这黄山为第一站。 但是他脚程虽快,数月来所经之处,屡逢事故羁绊,担搁了行程,如今一年之期,即将届满,那与云慧的黄山之约,虽在期前相逢,不必去偿,但与风兰的三月之约,却是尚未履行。 故此,他二人浮游江中,过了一段清闲恩爱的岁月之后,便自在“贵池”弃舟登岸,双双往黄山赶来! 一路上在酒肆旅店之中,二人常能听见,一些过往的武林人物,互相谈论着近日金陵“三江镖局”被挑,及两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事。 有的便说得绘声绘影,如同是亲目所睹一般。 云慧暗地里听见自己的事迹,被人传述,偶尔间也暗暗的得意一番,但当她看见身边的龙渊弟弟,那一付漠然无动的样子,那一股骤起的豪气,瞬即被儿女的柔情代替! 因为,她想到,不久之后,龙渊即将东归,而自己却不得不滞留在江湖之上,独当那争强斗狠,为师复仇的拼斗争杀! 虽则她有几分把握,不惧任何强仇,但由于近来,享受了太多的恩爱,付出了太多的痴情,故而在心理上竟有些倦厌那凶杀的事件了! 云慧她但愿能忘掉报仇之事,陪着龙渊回去,过那平凡的“妇人”生活,上侍姑翁,相夫教子。 然而她不能,师仇像一块千斤重铅,堆压在心头,无法移去,那为师报仇的念头,亦如同一条毒蛇,时时刻刻不断啃噬她的芳心,使她无时敢忘! 因此,她不能置师仇于不顾,否则,她自己知道,自己将永远负疚于心,无法排遣! 故此,这劳燕分飞,已然是事在必行,每当忆及,怎能不令她柔肠百折,黯然神伤呢! 龙渊聪慧绝世,自然深悉云慧的心意! 他一路上与云慧同行同止,尽量地避免接触外界的足以扰乱他俩恩爱的事物,全心全意的接受并付出爱情,珍惜着每一寸两人共有的光阴。 时光永远运转不停,而路途终有尽头! 龙渊与云慧虽则缓缓而行,终究过了汤口,来到了黄山紫云峰下! 汤口有汤泉,名闻天下! 汤泉后倚石壁,前临青龙潭,池长一丈五尺,宽半尺,深三尺,底布晶沙,泉自沙中泛上,累累如同贯珠,气芳香而清逸,味甘且冽。 夏秋之季,常有游人仕子,来此沐浴! 目下严冬将至,泉水虽未冰封,却已其寒傲骨,故不但未有人下池戏水,左近且已了无人迹了! 龙渊云慧均不畏寒,见附近久绝人迹,正是得其所哉,于是互相守望,分别在汤泉之中,沐浴一阵,方才携手并肩,直登紫云峰! 当时转过峰去,抵达珠砂峰下的珠砂庵。 珠砂庵那时,似是新建不久,寺基宽敞,殿舍节毗,气势辉煌万千,主持普门大师,正是创寺之人。 龙渊二人,晚抵山门,知客僧人一看二人的形状,便知是来游山投宿的,立即带二人到偏院客舍,分别安置。 云慧芳心之中,颇为不适,但知寺院中清规所限,不容夫妇同房,故只好将不快隐在心里! 龙渊却毫未在意,他初入山境,目睹群峰挺秀,云海变幻,不由得心怕神安,兴奋无已! 次日,二人在庵中用过早餐,问明了登山路径,献上香油钱,方相携循着羊肠小道登山! 一路上空山寂寂,晓雾迷蒙,若不是龙渊二人,功力深绝,目力奇佳,简直是五尺之外,都难辨景物了! 他二人放步疾走,不多时便至“云巢”。 那云巢乃是洞名,深约二、三丈,东南透天,洞中常满云雾,故有此名! 洞中有石级约数十块,循之而上,如出天井。 出井后,岩壁如削,几疑无路,所幸那庵中和尚,特于此设下通天木梯,以供游人登山。 故此龙渊与云慧二人,乃相率施展绝顶的轻功,涉梯直上。 只见身下万峰刺天,珠砂庵若在釜底一般,而自身已步达“立雪台”上。 立雪台在玉屏峰腰,一片石崖之上。 第99章 台边古松如林,却多半根生于东,身仆于西,头向于南,穿匿石中,裂伸石外,长大土围,似畏天威,不敢上拔,高皆不足二尺。 此际,旭日东升,晓雾渐渐散去,龙渊两人,俯视诸峰,俯伏于云海之中,景色壮丽之极! 龙渊睹此,心脑为之一阔,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龙渊功绝当世,这一声啸,当真是壮烈无比,啸声响彻云霄,群山回响,历久不绝! 云慧瞥见他眉色飞舞之间,芳心愉悦,亦以清啸相和,其声清越,犹似凤鸣九天! 那知,他二人啸声未落,岩右突然传来二声厉啸。 啸声摇曳,转眼间已达近处,顿时一先一后现出二个人来! 那为前一人,年逾不惑,体型枯瘦,皮肤漆黑,满头苍苍白发,披散在肩上,与颔下山羊须,纠结一起! 身着米黄长衫,长及膝头,脚登长简快靴,凝立在两人丈外,一株苍松幼技之上,右手中握着一根粗如小臂的铁杖,拖在身后,左袖飘飘,自肱以下,断了一半,用一双泛黄的目子,紧紧盯着龙渊二人,不断的上下打量! 后至的一位,亦是个老头,一身粗布农服,赤足无鞋,左手执一根弯弯长长的水烟,“呼噜、呼噜”的抽着。 双目火红,暴射锐利精光,挺立在一块突岩之上,也一般的盯着打量龙渊二人! 龙渊与云慧猛见这二人出现,初则一怔,转念一想,这铁杖叟与黄山老农,不正是寄居黄山?此际出现,虽则有些突然,那也不足为奇! 原来这两个正是铁杖叟与黄山老农左更生,他二人在巢湖白石山,设擂引诱天下英豪,前往较技争夺紫金蛟宝,那知奸谋未成,却双双伤在风兰与虎雄之手,同时也曾与龙渊见过一面。 但那时龙渊化装成一个老人,故此龙渊虽识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龙渊。 且说铁杖叟凝立松枝,注视两人有顷,但见面前这位奇丑的少年,与那位奇美的村姑,镇定逾恒,丝毫无动于衷,不由勃然大怒,肌肉牵动,阴恻恻的发话,道:“你二人姓什名谁?何人门下?到这黄山大呼小叫,意欲何为?难道你家大人师长,没告诉你们,老夫的忌禁?与左兄的规矩不成?” 此言出口,不仅是未把两人看在眼内,甚且横霸之极! 龙渊虽则天性仁厚,凡事皆以忍让为先,但一者对铁杖叟本无好感,二者这二人来得突然,打断了他的游兴,不由大为不悦! 云慧当时在白石山中,虽未出头露面,却也化扮成一个老太婆,端坐台下,将台上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中,对铁杖叟的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作风,亦是不满于心,此际见他出言不逊,又见龙渊大为不悦! 忍不住娇嗔大发,脆声叱道:“老儿少说大话,难道这黄山是你俩买下的吗?别人怕你,或许不屑与你这老几计较,但我千面夫人,偏不信邪,看你能奈我何?” 云慧一口一个老儿,虽则是莺声呖呖,好听之极,却也不由得令铁杖叟与黄山老农,勃然大怒,眉目轩动! 但后来闻听云慧,报出千面夫人之名,他两人均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对望一眼! 那黄山老农,却自敞开被锣喉咙,道:“女娃儿你说什么?难道你真是‘千西夫人’?那?……” 他用水烟管一指龙渊,云慧点头承认道:“他正是千面书生,老儿你怕啦?……” 原来,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名,自在金陵一役,挑了三江镖局,力败金陵八大镖局的联合攻击,成名轰动,不到月余,便已传遍了江湖! 其实,这两人光凭金陵一役,倒不足令人惊骇! 可怕的是这千面夫人,竟扬言乃是当年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传人。 那孤独客当年纵横湖海,所向无敌,功高盖世,最后虽被各派联手消灭,而各派之中,也死伤了数十位一流高手! 如今,他徒儿既临中原,则势必因报复师仇,引起轩然大波。 再说,这千面夫人既然敢在江湖中公开露面,必有惊人之艺,足以自恃,否则怎敢冒此大险,出现江湖! 只是,“人要脸,树要皮”,别说铁杖叟大话说在前头,不能虎头蛇尾,就此服低退去! 就是他未说大话,但凭云慧这一句对讥之言,也不能就此作罢呀! 铁杖叟眉头一皱,翩然飘落地上,铁杖一顿,“砰”的一声,杖尾入地一尺! 泛黄的眼珠一翻,阴恻冷笑一声,道:“女娃儿少卖狂,老夫铁杖叟,年逾不惑,倒未曾体会过‘怕’字何意?今日你等侵入黄山,大呼小叫,分明是轻视我黄山无人,老夫与这位左兄,忝为地主,倒要领教,你这初出茅庐的千面夫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龙渊起先听见云慧之言,便知今日非动手不可。 此际闻得铁杖叟大言不惭,想他在白石山战败在风兰剑下,不由莞尔好笑! 云慧蓝眸一转,瞥见弟弟并无阻她出手之意,顿时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咯咯”跪笑,声似银铃轻震。 龙渊与铁杖叟等三人,感觉诧异,不知她何事发笑,讶然而视,却见她笑声一顿,粉脸上骤罩寒霜,蓝眸陡发奇光,脆叱道:“老儿恬不知耻,口舌到是变硬,可能真是年老健忘,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或是你自己低头看着左臂,白石山巅……” 铁杖叟那受过如此奚落,顿时只气得黑脸泛青,须发抖动,厉吼一声,拍起铁杖,“呼”的一声,夹起凌厉轻风,向云慧当头劈下。 口中却仍自厉声怒骂,道:“贱婢该死,还不纳命过来!” 云慧凝神未动,蓝眸闪放异彩,注定铁杖来势,脆叱一声,檀口轻启,莺声回答:“我看未必!” 话音出口,莲足巧踩“天机步”,在漫天杖影之中,翩然穿出,灵活若似水中之鱼,闪到了铁杖叟的左侧! 纤手曼举,似慢实快,纤纤素手,直向铁杖叟飘飘的左袖抓去! 铁杖叟在白石山,设下擂台,本抱有艺服众雄,独占蛟宝的雄心。 那知初与风兰交手,未及百合,便自折了一臂。 这一来,不但是大失颜面,而那壮志雄心,也随这半臂尽去无余! 自那役后,他便与黄山老农,重返黄山,苦修苦练,准备报那断臂之仇! 如今艺未练成,但对于天下年轻人,却不敢再加小觑之心。 故此,适才出手一杖,虽看似含愤出手,情急拼命,实则却只用了五成功力,准备着收招变式。 此际,他一见云慧身如行云流水,态度从容不迫,姿态曼妙,把握住毫厘之差,在瞬息之间,闪在杖风圈外。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云慧她虽则只一举步,铁杖叟便不由大皱眉头,心中暗凛,今日便是能赢,也必在数百招外! 因之他打起精神,健腕一振,顿住了铁杖攻出之势,猛然向左一带,藏杖头,献杖尾! 那粗如儿臂的铁杖,直似是灵蛇脱皮“嗤”声滑向左肋之下。 杖尾恍如灵蛇出洞,夹一缕锐寒尖风,径向云慧的右侧胯骨捣去。 这一连挫腰、变式,快逾闪电,捷如飘风,若非有数十年性命交修苦练之功,当真难以致此! 云慧娇赞声:“好!” 脚下不停,早已将天机步法施展开来,素手一吐即收,裙袂飘飘,已然滑至铁杖叟的背后! 铁杖叟厉“哼”一声,杖化八面威风,呼呼劲风,扫荡开来! 刹时间,杖影如山,势如山崩地裂,头吞尾吐,尾显头藏,疾风如波如浪,将云慧裹在了杖影之中! 那云慧看似被困,实则连五成功力,都未施展,她仗着天机步法,神妙无俦,虽在那漫天杖影之中,却仍能在间不容发的危机当头,闪藏开去。 同时,她也并不曾真个出招,双袖翩翩而舞,时如蝴蝶穿花,时如杨柳摆头,虽惊无险,似缓实急! 任凭那铁杖叟,将一根铁拐杖,舞得风雨不透,却连她半分衣袂,也摸撞不着! 铁杖叟厉吼连连,声震四野! 黄山老农左更生,凝立在岩石之上,红眼凝神于斗场之上,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他着急! 他有心下场,与铁杖叟联手合击,但望见龙渊,含笑负手,一面安详的凝立岩边,无动于衷,似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禁又担心,若是自己下场,二对一,则势必被他所阻! 他既是自称千面书生,则必是千面夫人之夫! 其妇武功已然如此,其夫岂能坏的了呢? 自己若贸然出手相助铁杖叟,那千面书生出手相阻,战起来,以一敌一,岂非…… 故此,左更生尽管焦急,红眼乱转的打鬼主意,却仍自犹疑不决,未肯出手! 龙渊深知云慧的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同时也了解铁杖叟两人的实力! 目前,表面上铁杖叟杖势如流,劲力实足,时候一久,便云慧不出全力,铁杖叟也非被她累垮了不可! 因之,他并不紧张。一方面在旁观战,一方面却独自欣赏那前后云海的变幻奇景! 须知黄山幅员极广,山顶多在平旷之地,云雾似畏天风,多平如铺于山峰之上。 人立高处,放眼一望,只见那白絮无涯无岸,如茫茫大海一般,偶有山峰,穿逾而出,如同水中之鸟,景色极为壮丽! 云慧游刃有余,耳聪目灵,瞥见黄山老农,左张右望,红眼滚转的猴急之像,听见铁杖叟不断的厉吼连连,芳心一动,忍不住出声招呼。 第100章 “喂!老猴儿,你也手痒了是不是?还等个什么劲?快点下来,本夫人让你们联手就是……” 黄山老农左更生,虽未在江湖中闯过万儿,但一生自视极高,在黄山一带,樵夫农户,均对他恭敬有加,他虽则有几分猴相,但何曾有人敢称他“猴子”? 而如今,云慧娇音相唤,声虽悦耳,意存轻辱,左更生火爆的脾气,岂能忍受得了? 只见他引颈厉啸,蓦地一跃,拔纵起三丈高下,水烟袋交在右手,暴吼一声。“贱婢目无尊长,欺人太甚,我来也……” 语音出口,泥脚一挺,头下脚上,直向云慧当头扑去。 他身形疾起疾落,倏忽扑近,相距五尺,猛将嘴“嘿”的一声,“呼”的一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圈,竟夹带袭人锐风,与刺鼻的烟嗅之气。穿过杖风,仍然是凝而不散,风驰电掣般,直向云慧的头上罩去。 铁杖叟与左更生同居黄山,自知道他的深浅,此际见他出手相助,使出这“莽牛气功”暗自欣喜。 表面下不动声色,铁杖指东捣西,连演“乌龙出海”、“灵蛇摆头”,二招绝学,直向云慧左右两臂攻去。 云慧双袖轻拂,化去了这两招,心中顿时明白,这铁杖叟两招的用意,不在伤致,旨在牵制自己的左右两路,以期令自己行动停滞,好等那烟圈的迎头一击。 但云慧幼得孤独客的真传,与龙渊切磋六七年,又借那万年鲸珠之力,将“天地罡气”练到收发随心、刚柔如意的无上妙境,怎会将左更生区区的莽牛气功,放在心上? 故此她假装不知,从容化掉铁杖叟凌厉的两招攻势。 直等那浓烟风驰电掣袭近,离头顶不足一尺之顷,霍的脚躯纤脚立地生根,纤腰一捻,如同风摆杨柳,向后一折。 整个的上半身随这一折之势,陡的后移了三尺之距。 铁杖叟黄晴如灯,见状大喜,暗骂声:“该死的丫头,还不快纳命来!” 手中铁杖一挺,随势猛捣,恍似毒蛇出洞,直向云慧“下阴”要穴捣去。 同时间,云慧头顶上袭来的烟圈,势若奔电,虽则错开了头部,却仍笔直向下,向云慧微仰的小腹之上击去。 而身在空中的左更生,居高临下,情势看得更加清楚,他一见云慧不避不藏,竟敢使用铁板桥一类的功夫,企图藏过一击,不由暗骂云慧轻敌该死! 但是他没料到云慧已经是藏不过自己的莽牛气功,与铁杖叟手中铁杖,却仍然不甘就此作罢。 手中烟杆一抖,探臂疾落,直往云慧胸臆要穴点去。 就在这三面攻势均快,云慧纤腰后折,又看似旧力用尽,新力难生,势非伤在二人手中不可之际。 龙渊一旁瞥见,虽知慧姐姐必能自救,却不由也代她捏了一把冷汗,忍不住惊“啊!”出声! 只是他并未出手,其实,即便出手,似亦是救援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一瞬之间! 只见那云慧娇叱一声“去”,左手挥袖,往上一拂。 玉颈微挺,“呼”的也吹出一口,淡淡的几等于无色的烟气。 同时间,右脚疾起,往上一蹴! 只见那左更生,招未过满,却已如断线风筝一般,闷“哼”出声,翻翻滚滚的向外飞去。 而那圈浓臭的烟圈,一落到云慧酥胸之上,不及五寸之处,霍改直落而为横飞,其势更快! “呼”的一声,径自向五尺之外的铁杖叟胸前撞去。 尤奇者,那一脚亦未落空,只一下正踢在铁杖的杖尖之上。 铁杖叟但觉左手虎口,陡然间震痛如裂,铁杖再也把持不住,“呼”的飞上半天,向台外落去! 铁杖叟大吃一惊,尚未弄清,怎么回事? 眼前白烟一闪,那烟圈,风驰电掣,势若奔雷一般,已然撞近胸前,不足一尺了! 这一来,铁杖叟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察看右手伤势,猛顿双脚,跃退五尺! 但那烟圈势急力强,竟而亦步亦趋,跟踪又至。 铁杖叟旧力已尽,新力难施,要藏已自无及。 无奈何,咬牙猛一低头,但听得“叭”的一声。 烟圈己撞在他那颗千锤百炼的脑瓜皮上,“蹬蹬蹬”连退三步,顶门一阵裂骨巨痛,眼前一黑,心口一甜,“哇”地吐了两口鲜血,一头栽在地上,顿时晕绝过去。 黄山老农左更生,翻滚出二丈开外,勉强拿住站稳,瞥见这边的情形,既急且悔,那一股强行压制的逆血,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亦自喷了出来。 另一面云慧却是轻松之极,她藉着一蹴之势,飘身向后倒纵寻丈,落地单脚为轴,翩翩轻登巧纵,飘落在龙渊身畔,与他并肩而立,面不红,气不喘,樱唇含笑,直似是没事的人! 左更生火眼圆瞪,瞥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豪气全消,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龙渊看在眼内,心中有觉不忍,便即好言相劝道:“胜败为兵家常事,尊驾从速调理伤事为宜,何须……” 说着,缓步向晕绝地上的铁杖叟行去,欲待将他救醒。 那知黄山老农左更生,根本不领这份情,只见他火眼一翻,凶光一闪,疾捷抢掠到铁杖叟身边,虎吼也似的嚷道:“小子你休要惺惺作态,老夫可不理这个。” 说丰,俯身抱起铁杖叟,复又恨声对云慧说:“今日老夫既败在你的手下,自怨学艺不精,但老夫若有一口气在,誓必雪洗今日之耻……” 龙渊与云慧两人,均不料这老头儿这么怪癖,一闻此言,不由气为之结。 云慧忍不住冷“哼”一声,正欲接口骂他几句,霍闻台左传来一阵猎猎的衣袂带风之声! 这风声方才入耳,台边古松梢头,已然出现了两个年约四旬,体躯高大的僧人! 这两个僧人,虽然膀宽身粗,但一路踏枝渡叶,身不摇,腿不弯,枝叶亭口,毫无一丝受力的现象,而速度捷逾飘风,转眼之间,已然飘坠当场! 黄山老农左更生,回头瞥见两们,直似遇着了亲人一般,高声招呼:“渡天、渡地两位在师,来的正好,杖兄他……” 说着,竟又将铁杖叟放在了地上! 左边的僧人,合什问询,对左更生道:“左施主,请放心吧,杖叟交予贫僧就是……” 边说边蹲下身去,施出推宫过血的手法,在铁杖叟胸前,连连推拿! 另一僧人,上下打量着龙渊云慧,眼睛中精光闪闪,浓眉中连连耸动,半晌方宣声佛号,洪声向龙渊道:“阁下何人?竟在贫憎等驻锡之地,文殊院外,恃强斗狠,将本山老施主打成重伤,可是轻视我文殊院中无人吗?” 龙渊早已听见了他俩的声音,同时,当他俩初出现时,也早就注意打量过了! 他因见过这两僧,满脸的横肉,目闪锐光,鼻带鹰钩,不似是什么正经的出家人,因此便来理会! 云慧与龙渊一般心思,不过她还进一步想:“若是这二个和尚多管闭事,我必定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如今,果然不出他二人所料,这和尚一开口就替人按上了罪名,尤其是那一副傲气冲天的神气,再加上可厌之极! 龙渊心头微愠,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出家之人,但因生性温厚,不愿和他一般见识,正待设辞法解释。 那知云慧却已然忍耐不住,冷笑一声,亦学样睥睨作态,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高大的和尚,半晌方自慢条斯理的说:“大和尚不在庙里念经拜佛,逃课在外,难道文殊院内,没有主持,看管你们这些野和尚吗?” 那和尚一闻此言,只气得脸上横肉颤抖,虎吼一声,开口大骂,道:“该死的贱婢,竟敢在文殊院撒野使泼,佛爷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黄山之上,果真无人……” 说到此处,那和尚霍的住口,凝神不动,双眼怒出,凝注云慧,胸部疾起疾伏,状若怒蛙鼓肋,神态极为可笑! 但渐渐的手脸露风之处,逐渐泛起一层黑紫,尤其是两掌掌心,与眉宇之间,更加厉害! 龙渊云慧,见状不由得暗暗惊异,猜不透这和尚到底玩什么把戏! 只是,他两人自忖功力,并未放在心上,仍然并肩凝立,兴趣盎然的看着那和尚。 那和尚运气片刻,唇角渐裂出一丝狞笑,他双眼煞气毕显,眼帘眨都不眨一下,仍然瞪在云慧的脸上,两个眼珠,只似要暴出眶来! 云慧瞥见他这副凶相,虽说不恼,却也有些心惊,但是她不愿显在面上,暗地里亦自运起师门的绝学,“天地罡气”,护住体内要穴,表面上却嬉笑着对龙渊道:“弟弟你看这野和尚,像不像一只吹气的大青蛙啊……?” 她这一分神旁驰,那和尚把握时机,突然大喝一声,捷似飘风狂飙,欺身掠近,尚距巨尺。便霍地扬起双掌,劈击出两股漫天黑气,夹带呼啸劲风,及一股刺鼻腥风,捷逾流星泻地一般,向二人撞去!那知,他两掌方出,对方两人,齐声咤叱。 他这一猛然出手,攻人不备,自忖这一男一女功力再高,也必无幸免之理! 就在龙渊两人,后撤之际,双方掌风袖风,已然接个正着,但闻得“轰”的一声,山谷四响,林野震动,旋风四溢,黑气忽变成一股风柱,立地急施不停,足有二丈多高,地上坚岩,亦为之钻穿一尺余石洞。而那个和尚,就在那巨声骤响之顷,陡的被震得倒飞如矢,弹起丈余,手软脚软的直向那立雪台外落去。 第101章 另一名为铁杖叟推宫过血的和尚,与黄山老农左更生,本自各运功力,未曾留意! 及闻之如雷巨响,均各大惊,睁眼的睁眼,抬头的抬头,一瞧见这等情势,不由得面目为之色变! 那和尚眼看同门,即将落下万丈深渊,只急得两眼圆睁,无计可施,恨恨的跺脚顿地,岩石为之寸裂! 龙渊适才本来并未准备,出手还击,但因他与云慧,相距太近,对方掌风之中,又隐含刺鼻腥气。 故此,他突然警觉,其中必有巨毒,生怕万一沾上身来,蒙受其害,故才与云慧同时出招,借用了二成真力欲将那股毒黑气拂开! 那知,但只云慧,以七成功力发出的天地罡气已然然够那和尚受的了,何况再加上他二成的“玄天罡气”呢? 此际,她一瞥那和尚飘出台外,已然坠至与此台平及一线! 而往下下临无地,一泻千丈,跌下去必成肉饼碎屑,那有幸理? 他一想,和尚虽不见得是个好人,但不教而诛,已属不当,何况自己是以二敌一,将人家震下悬崖的呢! 龙渊他生性至仁至厚,非万不得已,决不欲妄伤人命,此际他既已自忖理亏,更不能见死不救! 只见他,霍然长啸,声冲云霄,若似龙吟。 啸声中已使出罕世难见的轻功绝学——“飞龙九式”身法,“飞龙回空”之式。 晃身扑至,立雪台边,身形电射而出,直往已下坠半丈的和尚追去! 他此举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第一个云慧,忍不住“哎啊”一声,焦急的掠到台边,俯首下望! 另外两人,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皆因,似这等下崖救人的举动,危险万分,尚且不言,最怪的,双方敌对,龙渊他除非有神经病,怎肯甘冒此险,去救敌人? 左更生忘了自己的伤势,另一个和尚,更忘了救人之伤,他两个并排站着,四双眼瞪着滚圆,一眨不眨的,望着崖下,惊险之极的救人工作的进行! 龙渊身形疾如流星闪电,眨眼间,已追及下坠的和尚,只见他单手一探。已然抓住了他的背后的僧衣。 那和尚已然失去知觉,故而根本不能提气,他本来体伟躯大,再加上地心吸力的力量,其体重比平时更要重上一倍! 尤渊抓住他僧衣之时,两人已然又下坠了二尺。 龙渊百忙中单臂用力,大喝一声,往上一甩,那料到人未甩起,“嗤”的一声,僧衣已然因不住两个的拉力,裂下来尺余方圆的一大片! 龙渊本身,适才急骤掠身而下并未将真力真气平均叫足。如今变生肘腋,用力过猛,不仅未把那和尚甩起,他自己却也被带得疾往下坠落! 云慧在崖边大惊失色,但知道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可不能再让龙渊分神! 故此,她强用碎玉皓齿,咬住下唇,把冲上腔口的惊呼咽住,但却再也忍不住眶中痛泪,而只得任由它簌簌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上两颊。 她芳心狂跳,手脚冷冰冰的,浑身颤战。 同时她心中涌起一千一万个主意,但想想只有一个能用得上,那便是如果龙渊真个不幸,坠下崖头,她也跟着跳下去,作一只同命鸳鸯! 在此一刻,什么师恩?什么师仇?都再无半点足以左右她的力量了,因为在她的芳心之中,只充塞着“爱”一字!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当你真切的品尝到它时,你可以舍弃世界上一切的荣华富贵,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对它的保持。 当他确知已经失去,或即将失去它时,你便再不会珍惜世上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生命了! 云慧她此时便是如此的心情,她甚愿用一切来换取龙渊的平安,她想大叫、大呼,何以上苍会如此的不公平,陷一个公正无私,宽恕为怀,而被她所爱的人,于如此的绝境之中! 但是,她没有出声,她仍抱着热切的希望,盼望着龙渊能以其一身所学,放掉那个野和尚,谋求自救之道! 至于另一连黄山老农与另一个和尚,此际也有点被这意外之变,惊得麻木了! 此际,在他们心中,无嗔无贪,无相无我,他们俩,齐齐掠至崖边,站立在云慧的身边,俯身下望,注视着这不可思议,不可解救的一幕! 崖下的龙渊,此际虽没有太多的思想,却面临了前所未有的一大选择。 他一着失错,心神惊得一震,就在这瞬息之下,复下坠三尺有余! 这时他心头暗记,距崖顶已有丈余,若不速谋自救,则势必饮恨终身,葬身此地! 他闪目一瞥,那晕迷不醒人事的和尚,方才一提之际,本已将他提高了二尺,而如今已坠至他的腰下! 他两人距离极近,若是他不再考虑那人生死,直待他再坠一尺,自己连足功力,在他的身上借力一弹,使用出罕世无匹的“飞龙升天”之势,便足能跃登崖巅,安然无事。但,这等近似落井下石的举动,龙渊岂能施为,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下来救人? 然而,除此而外,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龙渊他实在想不出两全之道! 因为若是他运足余力,抓住那和尚,猛往上甩,必可以将他甩高一丈,即使不能甩上崖顶,上面的人,亦必设法将他接住! 这么一来,那和尚是得救了,但龙渊他本身,一来是真气用尽,无法替换,二来,一甩之后,身下无凭,必更加速其下坠的速度! 如此虽然救起和尚,他自己确多半非跌坠入万丈深渊之中,落得个粉身碎骨而死不可! 这两种利害念头,在龙渊心头交战,写来虽多,其实只不过眨眼之间! 他只是微一思索,双双已再坠二尺有余! 此际时机已至,稍纵即逝,双双却得跌跤。 只见他猛一偏腰,头脚相叠向下,背腰朝上。一把捞住那和尚的小腿,陡的“嘿”声吐气,双脚一绞,暂稳住下坠之势,上身猛举,单臂一甩。 那和尚直似冲天飞矢一般,竟上冲两丈有余! 然而如此一来,龙渊自身,果如所料,如同流星电闪、水银泻地,笔直而疾速的住下垂去! 云慧泪眼迷糊,探头下望,见状绝望的尖外一声,顿时直觉得双眼金星直冒,目眩头晕,娇躯如同风中残柳,摇摆不定,眼看着就要跌倒崖外!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顶,蓦地一声闷雷似的吼声,响于云慧身畔,紧接着风声簌簌,飘空而起! 云慧冷不防,心头大震,那本已迷糊的神志,霍地为之一清! 但凡练武之人,反应均极敏锐,云慧一察觉身畔风起,自然而然抬头往视! 只见那蓝眸掠处,飘起的不是别个。正是那光头的大和尚,跃起来去接,被龙渊甩起的另一僧人! 原来,这和尚与黄山老农左更生,不自觉掠到崖边俯首下望,一见龙渊居然在万分危急之中,将他的师弟甩起二丈多高,顿时惊喜交集。 他到底师门情重,此际见师弟已然甩进他能力范围之内,怎能怔住不管不救? 故而顿时暴喝一声,斜斜纵身而起,一把将师弟抱在怀内,“鹰鹞大翻身”,在空中连滚三滚,飘入崖内! 云慧被他这喝声惊醒,神志一清,瞥见他救下了他的同门,想起自己的渊弟弟,不由悲从中来,凄惨渗,悲切切,喝声:“弟弟等我!” 双眼一闭,便待往崖下跳去! ------------------ 第二十八章喜见鬼夫变俊人 第二十八章喜见鬼夫变俊人 云慧她双眼一闭,哭喊一声,就在她将要跳未跳之际,崖下霍扬起一阵龙吟也似的啸声! 啸声入耳,云慧熟而又熟,不由得大喜过望,疾睁眼,俯首探身,半恭腰,出声相询:“弟弟你没事吧?啊!你……” 原来崖下二丈之外,白云如絮,贴崖而生,白茫茫一片云海,难以见物。 云慧她一闻啸声,正是龙渊所发,知道他绝地逢生,忍不住发话相询。 她本是泪眼迷糊,又加云遮雾掩,乍相望,看不真切,故此在“你没事吗”之后相询“你在那里”。 但等到“啊”声出口,举起手抹去泪痕,运用慧目一瞧,立时穿云透雾,看清了龙渊,依崖高悬,吊在一条长有丈余,似蛇似藤的东西上! 这情景虽已无先前的严重,但亦是相当危险,万一那条细细的东西一断,或者是龙渊稍分心神,手脚略慢,立时还得送命! 故而云慧她一见这等情形,顿时又吓了一身冷汗,将下面的问话咽住,怕分了他的心神! 左更生在一旁一直静观,他天生一对火眼,生具异能,足可透视云中之物,故而龙渊的一举一动,他都瞧得清清楚楚! 因此他大为震惊,他实在想不到,天下竟有如崖下龙渊一般的神功异能! 适才,龙渊在一甩之后,身如飞丸泻地!本已生望绝决! 但在他疾堕两丈之时,电般一闪,猛瞥见石壁之上,攀附游行的四足壁虎! 这一见,猛然触发了他的灵机,心想:“自己身怀几般利刃工具,怎的一时竟忘了使用!” 想着,忙即在怀中囊中,掏出那得自巢湖的紫金蛟之尾。“蛟尾鞭”。 放松四肢,任其加速下堕几丈,暗中乘机提真气,猛然间长啸一声。 啸声中,左臂一抖,蛟尾软鞭,猛的笔直如棍,一下扎进石壁内,深约寸余! 他本距石壁一丈有余,如今经蛟尾鞭一带之下,顿时往壁上撞去! 第102章 龙渊见计得成,心中大喜,左手迅速在怀中摸出“丹血宝剑”,轻轻一刺,那短剑神品利器,削金断铁,无坚不摧,区区坚石,怎挡得住。 故而只这么轻轻一下,便自轻而易举的平平刺入,深没及柄! 龙渊藉此,贴身岩壁,调息定神,而崖上云慧,乍然下望,还当他仅凭那蛟尾鞭,悬挂在那里一般。 黄山老农左更生看得真切,心中既惊且慕,暗想:“先放着他手中的神物利器不说,但凭这份急智、功力、身法,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足以惊震当世,称霸武林的了!” 这一念头,可令左更生大不自在,推开新旧之仇,与误伤多年老友铁杖叟之羞不说,但那屈居人下,自惭弗如的嫉才之念,便足以导致如他一般偏激自负之人,做下丧失人性的可恶兽行。 他火眼电转,在崖下与崖边,龙渊与云慧两人的身上转来转去,一种无耻的卑鄙的念头,渐渐的在他的心中浮起! 不过,他也有顾虑,其一是云慧的神鬼莫测的功力,其二是身后文殊院中的第二代弟子——渡天和尚! 云慧此际,关心着身悬崖壁的龙渊的安危,其焦急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在此种状态下,耳目失聪,功力更是大打了折扣。 左更生自信,他与她相距不满五尺,乘此时际,暴起发难,攻她个惊慌未定,措手不及,必可一举成功,把她击落崖外。 但此尚不足虑,最可虑者是那渡天和尚,因感激千面书生下崖救人,转而反颜对己,相助千面书生,则自己即使一举将这位千面夫人解决掉则崖下的千面书生,上崖之后,又怎肯与自己善罢甘休? 到那时,自己送了性命,岂非大大的不智? 因此,他考虑着,一方面注意着崖下千面书生的动态,一方面眼角微斜,察看渡天和尚的动静。 渡天和尚自接下地师弟渡地,便自将他放倒在丈外一块岩石之上,为他诊治伤势,以便将他救醒! 但是那渡地和尚,因适才运集绝毒的“黑风七毒掌”,与云慧两人的罡气对撞,掌风宣泄未完,竟被罡气的反震之力,逼迫得毒气回攻,循臂上行。 同时,更受那罡气震荡之力,撞得内腑五脏,移本位。经过这一番折腾,毒气上腾,已至双肩,再片刻攻入肩井要穴,便不送命,双肩亦必报废无异。 渡天和尚与他既属同门,同时也练有此“黑风七毒气”功,深知余毒回攻的厉害。 当然,他也知道解救之法,故而方将那渡地放倒,立时便点了他双臂的主要穴脉,阻住了余毒回功之势! 但,另一处五脏移位之伤,却非他能力所及,就他所知,便是他师父普门大师,亦无此与功力! 这等于是说,渡地和尚,目下已生机渺茫,去死不远,渡天既与他谊属同门,情如手足,怎不悲愤填胸,怒火勃发呢? 他本是桀悍傲物的性子,这功夫怒火一发,顿时把龙渊舍死忘生,相救渡地之情,忘了个干净! 他抬头扫视,瞥见云慧凝立崖边,俯腰引头而望,他暗自忖度,若明里叫阵,自量不是这不知来历的贱婢的对手,何况雪耻复仇,不必什么手段,如其……不如…… 他暗把钢牙一挫,抬脚站起,顿时胸臆起伏,重显出适才渡地和尚,运集功力时的一副怪像! 左更生看在眼内,心中暗喜,表面上不动声色,反往外横移五尺,离开云慧更远些! 只是,他那双火眼,可不再放松崖下的千面书生的一举一动了!他心里暗暗的计划着:“只要你这小子,一攀近老夫的莽牛气功的威力圈内,就得你的好看!” 他“吧吧”的抽着水烟袋,火星一闪一闪的,就是不见有丝毫的烟吐出来,这正是运集莽牛气功的象征啊!可惜,云慧不曾注意! 不过他们也不曾注意,在他们身后,在立雪台右侧,飘飘的掠下来一老一少,两名女人! 那老的,白发如银,青衫青裤,穿着朴素,脸上皱纹重叠,显然年过古稀! 只是她那双老眼,不仅未晕未花,更且精光闪闪,朗如夜空之中的寒星。 同时腰也挺得笔直,虽则左臂上挂着黑黝黝的大篮子,里面装满了零碎,右手执着一柄粗如鹅蛋的黑漆拐杖,杖端上坐着一个妙龄女郎,但举步间,非止未显蹒跚,更且一跨丈余,不带半点风声! 那凝坐杖端的女郎,美如天仙,一身纱质的碧绿衣裙,更显得那花容素手,更加光洁如玉。 只是她娇颜之上,却可无一丝欢愉之色,黛眉含颦,秋波蕴愁,粉颈低垂,一双纤纤玉手,有意无意的摸弄着膝上一只小花篮中的鲜艳花朵,连眼皮都不肯抬! 最奇的,她凝坐杖端,身形一动不动,任那老婆婆,托着她迈步如飞,衣袂秀发,以及她身后的绿色剑穗,劲风过处,竟不稍动。 此际若非时未晌午,正是艳阳高照之时!这一老一少,悄无声息的倏忽出现,即使不被疑是鬼魅,也必须疑为是山精木魈的化身! 那老婆婆转入这立雪台上,目见这三立两卧,四男一女,形象不一,身份各殊的景象,不由大奇。 只是她倏忽止步,粗拐轻震,杖端少女,似被她梦中惊醒,伸了个懒腰,缓缓的抬起眼皮! 但当她如一泓秋水也似的眸子,一触台上情景,不由得亦是一怔。 她痴痴的左顾右盼,在默察原因之际,猛听得崖下忽然扬起了龙吟一般的清朗长啸! 她一闻啸声,粉颊上表情倏忽数变,是悲、是喜、是惊、是疑,谁也分不清楚。 只见她全身不动,忽然一掠下地,扑向崖边,同时已然呼出声,告诉那老婆子道:“奶奶,是龙哥哥,是龙哥哥……” 这呼声,如同银铃疾振,动听之极,但骤然间传入台上三人的耳里,却不啻似警钟巨响,令他三人,各个吃了一惊! 左更生亦吃一惊,扭头一瞧,那妙女郎,顿时心知不妙,中止了行凶暗算的主意! 但那渡天和尚,没他聪明,他一见来人一老一少,也不想想,人家是如何欺近台上,而他毫无所觉,竟妄想连这两个不识时务的女人,一起算上! 故此,他乘着云慧,吃惊转头,察看来人是谁之际,悄没声一掠欺前,双掌齐扬,将提足的十成功力,尽力向云慧背上,劈空击去! 刹时间,风起五步,黑云漫空,锐啸疾作,腥臭满溢,直往凝立崖边的云慧,及刚刚掠进崖边的碧衫少女身上罩去! 远立数丈的老婆婆,一瞥和尚打出的两股黑色的掌风,不但大惊失色,更且勃然大怒。 只见她粗拐一顿,丈内坚岩,顿时碎裂成寸,怒叱一声:“孽畜敢尔!” 满头银丝,为之耸立,右臂大篮子猛的一旋,“呜呜”数响,应声发起三朵径寸墨莲!疾如风驰电掣般,成品字形往渡天和尚背上打去! 同时间,暗器才发,人似大鸟掠空而起,直扑当场,口中亦自改骂示警,招呼碧衣少女:“兰儿快躲开,这是黑风七毒掌……” 其实,若等她说句话再躲,已然早送了命。 那少女初闻风声,起自身后,其时她尚未着地。但见她临危不乱,应变神速,就在那间不容发之顷,右手花篮,猛地往后一拂,狂风忽生,将身后袭来劲风,挡得一挡。 玲珑的娇躯,却藉这一拂一挡的反震之力,在空中滴溜溜转个方向,人似飞燕掠波,翩然在立雪台外,划了个曼妙轻灵的半弧,飞落出丈半开外。 同时,就在她翩翩然飞出台外之顷,俯身空中,秋波闪处,已然看见了,壁立的悬崖之下,悬空而立的龙渊。 她骤然瞥见,龙渊身陷绝地,大吃一惊,差一点提不住那口真气。 所幸功力卓绝,并未真个气散神消,否则这一跌下崖去,又将是人命一条! 不过,虽难然如此,当她落在崖边之际,已然再也忍耐不住,樱口骤呼,询问:“龙哥哥你没事吗……” 她一言未竟,云慧在她掠身闪开之顷,已然开始反击。 云慧表面上看似无备,其实她早已将全身的功力运起多时,她不为别的,只为万一崖下的龙渊失手,她下去援救! 故此,在碧衣女郎娇音初乍,她一闻耳音颇熟,回头察看,正看见来者非他,正是她与龙渊相约黄山相会的风兰,而同时又瞥见渡天和尚,暴起发难! 云慧她本来有点偏激,此时瞥见渡天,非但不知感激龙渊下崖救人之德,尚图乘人不备,猛下猝手,不由得勃然大怒。 因之,她凝立不动,一待风兰让开正锋,娇叱一声,双袖一拂,竟然挥出了“天地罡气”的十成功力,向黑气满天的劲风迎击过去。 故而,在风兰语言方响未毕之际,轰然大震一声,双方的掌风袖风,已然撞在一起! 渡天和尚,打好了如意算盘,本欲一鼓作气,将二女统统打下悬崖。 那料到人算不如天算,两女轻功真力,竟皆高得出奇,他一瞥风兰掠空旋转的轻功身法,已心头暗凛,及见云慧举袖拂声,而身后尖风锐响,也电疾袭体而至,便心知马上要糟! 他自忖与渡地和尚,功力伯仲之间,此际虽则全力施为,无奈即便是挡住了前面也逃不过身后袭来的暗器! 因此,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渡天猛的左腕一挫,硬挫回三分功力,紧跟着左腿一蹬。 正赶上掌风接实,轰声作响,果不然如其所料,左掌因临时竭力,受震左强右弱,力道不均身似断线风筝,往右弹震而起! 第103章 这一来,背后袭来的暗器,果然缓了一步,被他籍力躲开了致命一击! 不过,这一来渡天虽免一死,活罪却也够受。 皆因云慧她含愤出手,用出了十成功力,区区渡天和尚,怎能挡得下来?前文虽说,由于他左掌力道,临危挫收三成,受震力道不均。 但即使如此,他亦如渡地和尚一般,余毒回攻,两腕顿时一齐折断,“叭哒”一声,四仰八叉的仰跃在坚岩地上,晕绝过去。 黄山老农左更生,一见风兰与一位老婆婆同时出现,已然吃惊不小,兼且又见渡天和尚自不量力,偷鸡不着蚀把米,顿时吓得他面目变色,拔足想溜! 云慧本来眉凝煞气,欲想大开杀戒,将他也折在当地,但尚未行动,却听见崖下龙渊,已然出声发说道:“慧姐兰妹你们怎么啦!放他们去吧……” 原来龙渊藉丹血宝剑之力,停身崖壁之间,运气调息,正准备上来,忽见风兰出现,紧接着就听见对掌之声。 他生性宽仁,不欲多事杀伤性命,故而忙即发话,阻止云慧风兰,再生节外之枝! 云慧一闻此言,煞气顿合,一瞥左更生拔足欲遁,顿时娇叱道:“喂,回来!把这三块废料快点搬走。” 左更生初则一惊,及闻后面之言语,顿时放下心事,水烟袋往腰上一插,闷声不响地,先将铁杖叟扛在肩上,然后将渡天渡地,一手一个,夹在腋下,眼皮子都不敢抬,如同丧家之犬般,往台左电奔而去! 云慧目送左更生,消失在松崖之后,转身对武夷婆婆,裣衽招呼一声,方又探身崖外,对龙渊发话催促道:“兰妹妹与婆婆都来了!你还不上来!尽赖在下面作什么啊!” 龙渊仰头上望,瞥见了两张艳如桃李的面孔,都充满了关切与焦灼之情,忍不住露齿一笑,道:“来啦!” 他此际早已调匀了真气,“啦”字出口,手脚身子等附崖之处,猛的一弹一震,施出“飞龙升天”的绝顶轻功。 顺势抽出崖中的丹血宝剑,与蛟尾软鞭,直似是一溜虹影飞矢,贴崖直射而上。 一下子突起六丈多高,超出立雪台面,二丈有余。 堪堪势尽力竭,只见他霍然长啸!朗彻天地,豪气冲霄干了。 同时人随啸声,式化“神龙过空”,舞着那映日生辉,红光万道,瑞气千条的一溜虹影。 在立雪台的上空,盘旋一匝,方自冉冉而降,落在了立雪台中央一株古松上! 云慧与风兰,瞥见这等威风,不由得齐声欢呼,双双向他扑去! 但云慧距他五尺,蓝眸一瞥,正瞥见武夷婆婆,一杖柱地,满面惊疑欢喜之容,不由得芳心一动,而骤然煞住了前扑之势! 但风兰却又不同。她一者看清了龙渊那副鬼脸,正是她寤寐思甚,一别数月的龙哥哥凌云。 二者适才目睹他临于危境,换个人非要送命不可的,如今上来,不啻是劫后余生,乍然相逢! 三者,虽则云慧口气有异,且与她先打过了招呼,但无奈云慧此际,颜改妆变,令她一时看不透,同时也无心思去猜,她到底是谁,故而少了许多顾忌! 因此数端,俏风兰再也忍不住相思之苦,激动之情,一口气掠上前去,玉臂一张,双脚一顿,颤声唤了句:“龙哥哥……” 便一下扑入了他的怀内! 龙渊落在地上,瞥见两女扑来之势,如醉如痴,不克制止,忙将丹血宝剑收起,双臂一张,已然接住了风兰的玲珑娇躯。 这一下软香温玉自投怀,龙渊虽是衷心欢悦,但心中却因有云慧与武夷婆婆在场,而感得十分尴尬。 那知,就在这一瞬之间,龙渊他抬眼微睨,立雪台上却已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他心知,必是云慧有意让他俩一叙衷肠,将武夷婆婆引往他处,心里一阵感愧,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风兰玉臂拥着龙渊的脖子,俯首于他的胸前,但听得他心中怦怦心跳,却不觉龙渊有什么反应! 她微感幽怨,不禁想起从前种种,及云慧对她所言,龙渊的身世。 她误会龙渊仍然和以前一样,只当自己是个小妹妹,而毫无男女悦爱之情。 这一想,芳心如遭针刺,如堕冰窖,刹时间脸色猝变,玉臂一松,往后缓缓退去! 龙渊此际,本来是两眼平视,正在呆想心事,猝然间目光触到风兰苍白的两颊,幽怨的眼神不由大吃一惊! 他一把拉住风兰的双手,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冲口疾问道:“兰妹妹,你……你受伤了啦!” 风兰幽怨的盯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想告诉他:“是的,我受了伤,我的心碎了!肠也断了,那不是别人伤的,是你,就是你……” 想着,心头一酸,眼皮一眨,便再也忍耐不住,簌簌的流下泪来! 龙渊见她摇头,分明是否认未曾受伤,但看她神色,却又悲楚莫名,不由又急又气,又问道:“是被人欺负啦!啊?快告诉为兄,是谁敢欺负你,待让为兄替你出气!……” 风兰一听“为兄”两字,本来略见喜意的芳心,不由霍又一沉,她暗对自己道:“啊!他还是拿我当小妹妹看待!我其实已不是了啊!我已长成了,我可以……我有权利……” 虽然是对自己,她却也觉得羞涩于自承是“知情知趣的少女,有权去爱和被爱。” 她自己往那两句上想,却转而怨恨龙渊! “是你欺负了我,是你不该那么寡情吝啬……” 由此,她忆起那可怕可羞,差一点被虎雄玷污的一幕,因此,她恨那虎雄,同时也恨眼前的龙渊,因为若非他不别而行,自己怎能哭倒在他的房中,而被虎雄所乘呢? 龙渊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恨意,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你恨我?……” 风兰凝视着他,看到他那种焦急与微现慌乱的神色,芳心中又觉不忍,但听见他这么一问,竟而点首承认。 龙渊不由大奇,怔神一想,恍然略有所悟的道:“啊!兰妹妹你可是恨我过去不别而行吗?……唉,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 风兰心中一惨,双泪交流,颤声道:“这事已然过去,不说也罢。至于说你有苦衷,我也多少知道一点,但……” 她本想责问他:“但若是不能解决,又何必多此一举,约我到黄山相会呢?” 然而,即到唇边,考虑之下,这龙渊并不曾约过她啊,数月前,约她的正是一位极美的异国少女,当时那少女对自己说明了一切,声言若自己肯委曲求全,则必能玉成,使她与龙凌云好事得谐。 风兰她在这数月之间,考虑者再,发觉自己对这位龙哥哥,竟已经情根深种,思念之情与日加深,终日茶食无味,一心只盼着早日抵达黄山,见着这龙家情郎,开诚布公,一诉衷肠! 武夷婆婆是过来人,一看孙女儿的神态,便知她对那奇丑的野小子,钟情已深,已然无可挽回,她心里虽有一百个的不愿意,觉得将孙女嫁给那小子,实如同乌鸦配凤凰,不配之极,但也不能表示反对,伤了祖孙的感情!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武夷婆婆深知此中三昧,既知无可挽回,干脆顺着她,双双上了黄山。 但她祖孙,来早了半月,任凭寻遍了七十二峰,却没找着龙凌云的影子! 风兰愈找愈急,虽然不便对祖母发脾气,蹩在心里,更加不堪其累,终日愁言唏嘘,茶食不思,直似得了大病一般! 武夷婆婆看在眼里,大为焦急,带着她不昼不夜的游行于各峰之上,每到一处峰顶,都运起金刚指,刻石为记,留下:“武夷婆婆在此”字样,准备万一龙凌云游到此间,见字之后,会主动的寻找她们祖孙! 这日,她祖孙自天都峰巅下来,却不料竟在这立雪台上,意外的遇上了龙凌云,风兰她惊喜交集,自非笔墨所能形容。 那知,“剃头挑子一头热”,风兰她虽然热情如火,无奈对方仍然是块寒冰,数月的相思、苦忆与祈祷,刹时间被拒在千里之外,全化泡影,她怎不悲戚欲绝,痛不欲生呢! 只是,她正存着万一之想,盼望着那异国的美女,赶紧出现。 因为她与龙凌云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最了解风兰的心事,同情她“爱的真挚”。 若是她在此地,即使不会替风兰说些好话,也必然没法为她打开僵局! 她想到此处,又忽然想起祖母武夷婆婆,与那位和自己打过招呼的姑娘来! 风兰霍然心中一动,又暗想道:“难不成那位村姑就是龙哥哥的情侣?若不然她怎会称呼叫他弟弟?啊!她那声音好熟,难道我曾见过她吗……?” 想着,回头去瞧,那知不但村姑已然不在,便是自己的祖母,也已然走得不见了踪迹! 龙渊他虽与云慧相处数年,与风兰相处数日,但仍然摸不透少女的苦心。 故此他被风兰忽喜忽恨的态度,搞得糊里糊涂,一时不知该如何表示才好! 此刻,他瞥见风兰回头察看,知她是在寻找武夷婆婆与云慧,便道:“婆婆和慧姐姐到那边去啦!……” 但“啦”字以后,却无法接下去! 风兰闻听“慧姐姐”,忽有所悟,强抑着心头的幽怨,轻声询问:“慧姐姐可是……” 她本来想问,意姐姐可是那异国少女?但话到口边,转念她衣着虽能更改,但满头金丝也似的秀发,怎能染成这黑? 第104章 故此也说了一半,而心头萌生的希望,也随之烟没! 龙渊本以为她必然认得云慧,这时见她茫然询问的神色,才霍地觉悟,慧姐姐早已改了装扮! 便赶紧接口解释道:“她正是云慧,只不过改了装扮,怪不得兰妹妹不认得她了……!” 风兰“啊”了一声,想起面前这龙哥哥,也是个天衣无缝的化装圣手,不由脱口问道:“啊!她是你的师妹吗?我从前只见过她的本来面目,所以料不到她会扮成这种模样……?” 龙渊点头承认,同时也记起过去与云慧所议之事,此际见风兰面色已渐缓和,心中大喜,把握机会,软然作色,道:“她虽不是我师姐,但和师姐也差不多,此次她与我同登黄山,便是为践约而来。” 此言一出,不啻是他承认了他对风兰的感情! 风兰兰质慧心,领会及此,顿时芳心大悦,直觉得一天愁云,倏忽尽皆消散,寒风变成春风,严冬化成了春天! 尤其是她的娇颜,瞬息间转变更快,那本如梨花带雨令人生怜的凄楚神情,转眼间变做了骤绽海棠,一抹笑,两盏酒窝,还有另三分春色,尽皆爬上眉际! 龙渊目击这瞬息之万变,顿时又喜又惑,惊得呆住! 同时他那丑脸上,唯一可赞美的点漆双瞳,直勾勾的盯在风兰花娇柳媚的脸上,直觉得她这一点,当真是倾城倾国,与云慧珠瑙并重,分不出孰高孰低! 风兰瞥见龙哥哥态度大变,双目蕴含深情,默默凝视,情焰火花,愈聚愈浓,芳心中顿时更喜! 只是,那少女的娇羞,也随着喜意俱来,虽然她内心里一千一万个愿意,表面上却已然红染双颊,垂头佯嗔,细声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不认得我了吗?……” 这一来,当地的气氛大见轻松和谐。龙渊见她如此,更忍不住愈看愈喜,“哈哈”笑着道:“数日不见,兰妹妹愈发漂亮了,为兄我情不自禁,多看几眼,兰妹妹又何必如此吝啬呢!” 这一番言语,更加表明了他的心机态度,否则,若是无意于她,又岂敢开这等过火的玩笑? 风兰至此,芳心大定,忍不住轻笑出声,佯嗔攒起粉掌,一下子擂在龙渊的心口之上,轻“啐”一口,道:“龙哥哥好不害臊,看我……” 话未说完,抬眼突见龙渊的面色骤变苍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出现额际,同时,双手捂着心口,身躯更是摇摇摆摆,而缓缓向前倒去! 风兰大吃一惊,不知他何故,突然变得如此。 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直急得那适才止住的泪泉,霍又涌上眶外,颤声询问:“龙哥哥,你怎么啦,是我擂痛了你吗?……” 其实,她是口不择言,适才她那一下,别说是身具奇功的龙渊,就是只蚂蚁,也擂不死! 那知,龙渊全身软弱无力,整个依靠在她的身上,竟然呻吟作答:“唉!哎啊,兰妹妹你这下,擂痛了我的心,唉!……” 风兰咽声自怨道:“真的吗?我真该死,不过……不过,我没有用力嘛!……怎么?怎么会这么痛呢?……” 说着运力将龙渊半扶半抱的,放倒在一方长有丈余的石台之上,再拥起他的头来,枕着自己的玉腿,纤手轻柔的抚摸住他的胸口,便待运气为他推拿! 但龙渊却不肯消耗她的真气,侧身坐了起来,却把整个上半身,全依偎在她的怀内,轻声细气的说法道:“唉,兰妹妹你别动我,过一会就会好的……你这一下虽轻,却正好擂在我的心痛之处……所以,……” 他的丑脸,侧放在风兰的肩膀上,故此风兰根本看不见他的丑脸! 若此际风兰若能够看见,非惊得跳起来大叫不可。 因为,这功夫,龙渊脸上汗水如流,滚滚而下,同时脸上的颜色与黑疤,亦正随之逐渐消失! 风兰双臂环抱着他,听见他这般说法,不由又是一惊,道:“怎么?龙哥哥身上怎的会受了暗伤?过去我怎没听你说过?唉,若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这么冒失了!” 龙渊气息壮了不少,接口道:“兰妹妹这不怪你,其实我心里惭愧得很,过去,我有好多事都瞒着你,兰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风兰见他又提起别的事,虽然急于想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却因不忍再刺激,而只好顺着他说:“龙哥哥,我怎会怪你呢?不会的,就是过去你有一百件不好,我也不会计较,只要往后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吐出心曲,那声音小得除非是耳力奇佳的龙渊,换了别个,就绝难听清! 龙渊仍然在自说自话,没接风兰的碴,他道:“过去我也不是傻子,我了解兰妹妹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能接受,我怕委屈了你,所以我毅然远走……” 风兰芳心中大为感动,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了人,龙哥哥过去毅然远走,不仅非是无情,其情竟然更深。 同时,由于此她更加感激云慧,若非是她从中说项促成,岂能有今日这般互诉衷肠,开诚相会的机会?两人岂不要两地相思,抱恨终身?她怕他说多了伤气,激动的抢先接口道:“龙哥哥,我知道你的心。同时我也知道在我之前,你已订下了一房妻室,不过我都不在乎,只要你真心真意的待我,无论是名份地位,我都不会去计较的!” 龙渊亦被她这话感动了,他顿了一顿,方道:“我的家是个大家庭,共有九房,却只有我这一个后代,所以其他的八位伯叔,拿我也如同亲子一般!” 风兰过去听说过,便道:“这些我都听慧姐姐说过啦,龙哥你赶快运气调息,别多说啦!” 龙渊却仍然说个不停,他道:“我现在好多啦!我要乘她们没回来之前,把话说完,兰妹妹,你别打岔!” 说着,语气一转,又道:“在我八岁那年,我被一名海盗,偷偷劫到海上,他本想敲我家一点银子,那知时运不济,在海上遇着一条大鲸鱼,一口便将那小船,吞了下去……” 风兰知道龙渊在那船上,一听此言,大吃一惊,想问却未开口! 于是,龙渊便简单的将自己一生历险经过,及后来得遇云慧,与云慧孤屿相处,前前后后的经过,就了一遍。 风兰听罢,既惊且奇,对云慧的一切,更是同情、怜惜、佩服、感激,等情绪,交互而起! 她哑然思索,忽然而悟,惊叫道:“龙哥哥,你不叫龙凌云,你,你就是那龙渊啊!” 龙渊朗声大笑,病全好了! 他举袖一抹面上,飘然站起! 风兰抬眼一瞧,突然又是一惊,尖叫道:“啊,你果然是的,你,你,你这坏东西,戏弄得我好苦!……” 风兰虽然叫苦连天,但瞥见眼前的人儿,风流倜傥,俊逸若仙,却也忍不住笑由心起,冲上眉梢,绽开出朵朵嫣红的迷人笑容。 其实,龙渊的俊秀,尚在其次,主要的,她对云慧,早已建立了无比的好感。 更由于听了龙渊一遍故事,更进一步的晓得了云慧的种种,对她更加深各种感情! 因此,她格外的愿意与云慧分享龙渊,不但再无丝毫嫉妒,甚且更感激云慧的宽宏大量,替她所做的种种努力与协助! 她嫣然的笑着,娇颜上虽已泛上羞红,却再也不管不顾,回视着英挺俊拔的龙渊! 刹时间,四目交投,纠缠难分,渐渐的,也不知是谁的主动,两人竟再次拥抱在一起! 他们俩的心灵,也同时做着拥抱与结合,不,因为他们的心灵中,同时都存着云慧的影子,故此,也可以说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体,虽然云慧并不在场,而事实上,她与他们俩,目前而后,便再也分解不开! 突然间,一声轻笑,起自他俩的身边,两人一惊骤分,扭头一看,却是那颜容已复的云慧! 两人顿时都红了脸,云慧又是一笑,轻声道:“对不起,我无意打扰你们的温存,不过婆婆就要到啦!你们俩这般亲密,总不好落在她老人家的眼里头吧!” 风兰恨恨的一跺脚,白眼样嗔,张臂围住了云慧的两臂,搔着她的腋下,不依道:“好姐姐!啐,坏姐姐,吓人家一跳,耍得我好苦,看我饶你!……” 云慧未防她有此一着,顿时被搔得“咯咯”娇笑不停,前俯后仰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好妹妹……你得了……丈夫……忘了媒……真不该……” 风兰急得直跺脚,娇声道:“你还说,你还说……” 云慧实在笑累了,告饶道:“好,妹……妹……不说啦!请……请……” 风兰这才住手,却仍然拥抱着她,不肯放掉! 云慧休息片刻,调顺了气,说道:“妹妹你好厉害!……” 风兰拥着她故意娇媚的“哼”了一声,说:“你才知道哇!” 云慧冲着龙渊作个鬼脸,道:“弟弟你听见了吗?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否则,撞翻这只雌老虎……” 风兰大急,叫声“坏姐姐”,方待故伎重施,却被云慧一下挣脱,藏到龙渊的身后! 龙渊目睹这一双并蒂莲花,笑闹纠缠,了无隔阂,心中大定,只乐得唇边绽笑,无休无停。 风兰瞥见他这付得意之状,芳心虽喜得开花,表面上却装出一股轻嗔,恨恨的直跺蛮靴! 那知才跺了两下,身后突然又响起一阵慈祥苍老的声音,笑道:“兰儿你怎么啦!敢是怕靴子穿不破吗?” 风兰闻声已知是谁,扭头走上前去,撒娇不依,恨声道:“好! 第105章 奶奶你也欺负我,我不来啦!” 武夷婆婆,早与云慧谈了个明白,只见她一改数月来忧郁之状,又回复了小儿女态,不由得老怀大慰,敞声大笑,双臂一张,抱住风兰安抚她道:“好啦!好啦!谁敢欺负你这只雌老虎哇!……” 龙渊一见武夷婆婆出现,颜容一整,上前跪倒行礼,道:“龙渊叩见婆婆!并祈婆婆勿怪过去欺瞒之罪!” 武夷婆婆本厌他丑,那知如今一变,变得这么英俊,见状,忙指着风兰的玉臂道:“好啦!哥儿快起来,别脏了衣服!兰儿,你看龙哥儿多知礼数,那像你……” 风兰一听龙渊在向奶奶行礼,赶紧让开,站在一旁,及听到后半句,虽未发作,却已然又嘟起了樱桃小嘴! 武夷婆婆见她这付样子,微微一笑,改口道:“你们的事,慧姑娘都告诉我啦!难得慧姑娘这么大仁大义,连我老婆子都万分感激。方才慧姑娘还对我老婆子说了许多别的,我老婆子除了遵办之外,实在也无话可说!” 龙渊与风兰都转头去看云慧,那知她反而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看着天色,道:“该用饭啦!婆婆,咱们先下山好吗?” 武夷婆婆点头称好,便真个当先要循木梯,向山下掠去! 第二十九章文殊院毛遂自荐 第二十九章文殊院毛遂自荐 龙渊云慧,在黄山看见了风兰与武夷婆婆,四人分作两处,都把心中要说的话,诉说清楚。 武夷婆婆见龙渊本来面目,恍似金仙降世,玉童下凡,不由得老怀大慰,将“委屈了兰儿”的心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见天已过午,生怕饿着了孙女孙婿,便自提议下山。 但龙渊待领先飘下木梯之时,猛然忆起那重伤的和尚来。 俗语说“救人救到底”,他冒着生命的危险,投身下临万丈深渊的立雪台下,将渡地和尚抛救上来。 虽然那只在瞬息之间,但他触手即知,这渡地和尚,已经内脏受伤,气弱息微去死不远了! 他上得崖来,骤见久别的风兰,惊喜之余,自然将此事推到了脑后,但此际双方感情,交待清楚,终身大局已定,这事儿遂又回到心头上来! 他一瞥武夷婆婆,正待循梯下山,忙扬声道:“婆婆且慢一步?……” 说着,又转头询问云慧,道:“慧姐姐,那和尚呢?” 风兰与龙渊数月相处,早已了解他这种仁心慈性,闻言小嘴一嘟,道:“龙哥哥还问哪!刚才我和慧姐姐,若不是应变得快,早被那贼和尚打下崖头去啦……” 龙渊想起适才的“轰”声暴响,忙问缘故,云慧乃将渡天和尚,乘机偷袭之事,说了出来,道:“像这等不肖之徒,早已罪该万死!……” 武夷婆婆止住下掠之势,静静聆听,口虽不言,心中却也同意云慧的看法。 那知龙渊却不同意,只见他俊眉微皱道:“此人虽然可诛,但我却不忍令他死于我等之手,须知……” 他本想说一番大道理,但瞥见面前的一双丽人,都面呈不豫之色,只好住口,转对武夷婆婆道:“那文殊院想来离此不远?晚辈想,若是寻往彼处,一来可饱口腹,二来也可乘机替那两和尚医治一下,但不知婆婆以为然否?” 武夷婆婆与风兰登临黄山,已历半月,不但晓得文殊院就在左近,同时也知道那地方不是善地。 只是她见这孙婿如此说法,心知不答应他一同前往,则必在他心中,种下个嗜杀不仁的坏印象。 若如此,反不如让他去亲自领会奸人的鬼蜮伎俩,见机行事,说不定合四人之力,将这佛门藏垢之地,一鼓破去。 因此,便答应道:“如此甚好。我老婆子与兰儿都去过这文殊院,距此最近不过!……” 说着,忙对正待出言反对的风兰,施个眼色,率先向立雪台左,疾掠而去! 风兰望见婆婆的眼色,虽一时猜不透,她的用心,却不便再多嘴,狠狠的白了龙渊一眼,亦疾掠追上了武夷婆婆,与她并肩驰去! 龙渊微微一笑,望着满头金丝的云慧,扮个鬼脸,打了个手势,云慧心头有些气,却不由被他引逗得“嗤”笑出声来! 两人迅速行动,抹头擦脸,刹时间云慧的发丝全白,在脑后扎成一髻,面上皱纹叠起,再脱掉那条青巾裙放在背后的包袱之内,下身露出一条粗布青裤,顿时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太婆! 龙渊更是简单,衣衫用不着换,只是在脸上用点化装功夫,刹时亦成了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 皆因,他本作落拓秀才的打扮,皂鞋布袜,儒服半旧,头顶文士方巾。 如今将脸上皱纹加多,脸皮抹黄,虽未留发,额下青黑一片须根,似是新剃不久般! 那时节,凡人年过三十,多半是蓄须留发,尤其是读书人,主张的是“身体有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更是全发全须,任凭它自由发展! 其中但有一种读书人,为求功名,参加科举,却是屡试不第,但他却仍不灰心,只要是县里开科,无论是年纪多大,必定会剃去胡须,前往应试! 这县里的科举,多半是读书的童子参加,考中的入县学做“秀才”,不中的不得入,仍为童生! 龙渊这一打扮,面皮黄瘦,皱纹叠叠,望之如五十许人,却偏偏穿着儒服,根须无存,不是个老童生怎的? 云慧望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就觉得好笑,偏偏龙渊又故意装着老脸,长揖道:“请”,请云慧上路,那股子乡儒酸腐之气,被他抖露得惟妙惟肖,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龙渊瞥见云慧这一笑,一身老妇之装,却发着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其不伦不类之态,亦是有趣得紧,忍不住,他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武夷婆婆与风兰二人,掠出十丈,回头却不见龙渊二人跟来,正在惊异,却忽然闻得他二个大笑之声。 风兰芳心大奇,忍不住回身扑上立雪台,老远即发话道:“你们两口子怎么啦?什么事这么好笑!……” 话音未落,人已扑近,凤目到处,但见一对老人,相对大笑,那有半点像是她龙哥、慧姐。 只是,那声音分明又是,但,虽然她明知龙渊与云慧,化装之术,高明之极,却也不信,就在她来回不足二十丈距离的飞掠空间内,完成这惟妙惟肖的化装工作。 她瞪着妙目,望着一对妙人儿,相对大笑,面上不期然流露出一股惊异诧讶的神情。 龙渊云慧将她这神色看在眼里,更止不住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笑。 一时“咯咯”“哈哈”之声大作,连立等在前面的武夷婆婆,也被引了回来。 武夷婆婆返身回来,目光一掠台上相对的两人,不由得一怔!可不便再嬉笑,首先龙渊,强忍住大笑,干咳一声,道:“慧姐姐别笑啦,天已不早,快点走吧。” 说着,歉然望了武夷婆婆一眼,对风兰道:“兰妹妹又不识得我了吗?我……” 风兰听了他说的声音,也相信他是龙渊,但却不满意他这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行为,不由皱眉道:“龙哥哥何必扮成这付样子?难道你那真面目,怕人看吗?” 龙渊点头承认,骤发苍老之声,道:“兰妹妹有所不知,小兄家中伯叔长上,手无缚鸡之力,若万一结怨宵小,小兄本身虽则不惧,那家中长上,却怎能受得住匪类搔扰,宵小寻仇?” 风兰这才恍悟,不由暗责自己,考虑不周,说出这等不礼貌的话来。 故此,连忙道歉,说:“啊!我没有想到这一层,龙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龙渊还不曾开口,云慧却已然颤巍巍到风兰面前,举手抚着她嫣红的粉额,发出老迈含糊的声音,道:“姑娘你娇嫩如同花蕾儿,人见人爱,那老头既已得姑娘垂爱,已然是艳福无边,还怎敢有胆来怪你的呀……!” 边说,边轻轻拧着风兰的嫩颊,面露慈蔼垂爱之色,若非是风兰早知她的底细,怎么说也不会相信,她在片刻之前,也是个绝色的佳丽。 但如今既然晓得她是云慧,虽然装得像煞,却也听得出她话中乃存着玩笑之意。 故此,风兰她那能罢休,她顿时娇容一红,依偎入云慧的怀内,嚷着不依,道:“姐姐你欺负我,不行,我要你赔……” 武夷婆婆目睹龙渊与云慧,表演这一手神奇莫测的化装之术,不由得大为佩服。 云慧拥着风兰,闻听她提出此言,惊诧道:“姑娘要我老婆子赔些什么?我老婆子孑然一身,除了背上几件破衣之外,别无常物,即便有心,却无此力奈何?” 仍是那一付老腔老态,竟似比武夷婆婆还要老上几分。 但风兰却不肯依,仍然揉着她,道:“我不管,我不管,啊!对啦,我要你教给我化装之法……” 云慧只得答应,道:“好,好,姑娘,老婆子依你就是,快别揉啦!再揉我这身老骨头,可保不住要被你揉得零散啦!” 风兰喜出望外,跳起来惊叫一声:“真的吗?”赶紧又接着道:“慧姐姐,小妹这里先行谢过,不过,你什么时候,实现诺言哪?” 云慧微微的抿嘴一笑,指点着龙渊,道:“现放着那老头子不找,却来找我老婆子的麻烦,真是缠人,但我老婆子既然答应了你,说不得若是今晚上有空,就指点姑娘你个儿窍门……” 她说着,望望龙渊,瞥见他一付要走的样子,忙又接着叮咛风兰道:“不过,在人家面前你可不能称呼姐姐哥哥的啊!” 第106章 武夷婆婆望见她这付老态龙钟的样儿,童心亦发,插道:“这么吧,在人前我老婆子称你妹妹,兰儿你暂时受点儿委屈,就叫她一声婆婆。” 风兰嘟起了红唇,欲语还休,却扭头问龙渊:“你呢?” 龙渊莞尔一笑,发出苍老的声音,道:“大爷,大叔悉随尊意。” 风兰嗔声作色,回头就跑,怨恨道:“那我不吃了大亏了吗?哼!”“哼”声未完足一跺,向前疾掠而去。 武夷婆婆等二人,闻言相对一笑,却都不曾接口,相率跟踪风兰,往文殊院奔去。 文殊院在立雪台之左侧,背倚玉屏峰,建筑坚固雄奇,下临铁砂庵,约有一十五里。 四人来至院前,只见院门大开,古松伏仆墙外,枝叶虽繁,却均高不及二尺。 风兰与武夷婆婆,曾在此宿过一晚,当先入门,即见大殿中迎出个年约三旬的知客僧,面带异容的合什为礼,道:“女施主光临鄙院,欲……” 一语未竟,蓦又见门外转进来,一位老婆婆,一个酸腐,不由得神色一愕,旋又合什,念起佛来。 风兰注意到这僧人面色一连改变的异态,却未放在心上,脆声相应,道:“大师父,我们爬山爬得饿啦,你们的素斋能分给我们一点吗?” 那知客僧,道:“有,有,施主们不必客气,请随贫僧来就是。” 说着,转身循一小径,直往偏院走去。 龙渊超前一步,与那知客僧并肩而行,请问了他的法号,道:“原来是济众师父,失敬,失敬……” 说吧,微微一顿,又道:“适才学生到贵寺之前,曾在立雪台边,看见了一场吓人的打斗,当时便见两位大师父,受伤倒地,但不知可是贵院之人?” 那济众和尚,乃是这文殊院中的第三代子。 文殊院创于主持普门大师,大师以下,有四大弟子,法名中皆有“渡”字,即是渡世,渡人,渡天,渡地等四人。 “渡”字辈以下,是为“众”字辈。 这“济众”和尚,乃是“渡世”的首徒,若论武功机智,与渡天渡地,已然相差无几,而论起地位来,在此文殊院第二辈中,亦算得上是个人物。 故此,他虽则名为“知客”实则平常日子里,一切的接待事宜,都是他几个师弟,分别处理,根本用不着他亲自接迎处理。 今日只因适才,黄山老农左更生,狼狈的搬回来二个垂垂将危的伤者,并声言强敌就在左近,才觉得事态严重,而亲自出来,防备着万一。 刚才风兰入寺,他曾见她身背宝剑,手携花篮,颇似十几天前,师弟所提起的一名女客,便不由暗暗动了疑心,及至龙渊等相继出现,一个个老态龙钟,似乎是形将就木之人。 表面上除却武夷婆婆,那一双神光外露的眸子之外,并无会武象征,但细想起来,凭着壁立的木梯,不用“海马”,攀登到本院中来,面目不改颜色,若非是会武的练家,何克致此。 故此这济众和尚,心中疑云大起,正盘算着,如何试一试众人根底之时,却不料龙渊竟自动提起这个问题。 虽则这济众和尚,未听见左更生详述强敌生得是何模样,但就因为此,他不由疑惑“强敌”就是他们这一伙子。 故此他微微“哼”了一声,并未多言否认或是承认,竟自又合什高声宣念佛号。 龙渊不管他想些什么,又道:“学生粗通医理,因见两位大师,受伤倒地,晕迷不醒,似乎伤得额重,本想当时出来,予以救治,那料到其中一位,像是一阵风般,将三位伤者,掠去无踪。学生与同伴,一路寻来贵寺,借此求食之便,不揣冒昧,意欲稍效微劳,未知大师意……” 他这番说辞,自以为十分有理,面面皆到,那知听在济众和尚的耳朵里,却更加引起了他的疑心。 须知这济众和尚,阅历极丰,经验极老,早已确定这一行四人,皆是身具武功之辈。 但偏偏龙渊表示不悉武学,已是自遗漏洞。再加龙渊使用“一路寻来”数句,则更使令济众和尚犯疑。 江湖上有句俗话,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都奉为金科玉律,这俗话便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济众和尚,虽则身在方外,心神却未曾跳出三界五行,尤其目下,两位师叔,刚刚被人所伤,生死难卜之时,他听了龙渊这篇毛遂自荐的说辞,不由更加确定,他是藉为人医伤之名,来暗下毒手之实。 因此,他心头不由大愤,暗“哼”一声,浓眉一皱,已然计上心头,便道:“施主你问的那两位大师,正是贫僧的师叔,他两位虽然练了几年健身强魄的本领,却从未与人为敌,今儿出去一转,想不到竟被恶徒所欺,打成了重伤,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着,合什垂目,竟喃喃念起经来。 云慧与风兰,一个是性存偏激,一个是娇纵成性,本来就都是不服人的。 何况明明站着有理的一面,此刻一听这和尚装模作样,指桑骂槐,不由都心存不忿,哼出声来。 济众和尚明明听见,却故意不加理会,又接着道:“两位师叔的伤势,贫道虽因职责所在,无法细瞧,但看样子却已是凶多吉少。鄙寺之中,上上下下,无一精通医术,故而以贫僧推断,再过一个时辰,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施救了。” 龙渊虽然未曾想到,他有指桑骂槐之意,但适才那半段听在耳朵里,心中却也十分的不受用。 不过,他这分不自在,是暗怨自己下手太重,倒是和云慧风兰两人的心理不同。 此际,见和尚老说些题外的话,却不提要不要请他医病,不由接口道:“学生精通……” 济众不待他说完便自冷笑,又道:“所以说施主你来得正是时候,可见我佛灵佑,丝毫不爽。” 说到此处,众人已然走近偏院,抵达石屋之前。 那济众和尚,侧身站在门口,弯身合什,让众人进户,语气一转,道:“各位施主远来,想必早已饿了,快请入内宽坐,待贫僧通知厨下,为诸位准备素斋。至于请施主医病之事,一来贫僧须先去禀明了方丈,二来施主也须要稍事休息……” 武夷婆婆当先入房,举目一看,只见那石室修得颇矮。前后四窗,松枝为根,粗逾儿臂,上面糊着厚牛皮纸,将室内遮得光线极为黯暗。房中松木桌椅竟全依其天然的长相制就,不但未曾上漆,连皮都未曾剥去。 故此,粗看起来,似觉得颇为简陋,但细细欣赏,桌椅各具其姿,竟然是粗中有细,雅致之极。 尤其那迎门的壁上,还挂着一张淡墨的菩萨像,像中松风如涛,白云冉浮,法相在严肃中,隐含圣洁笑容,不但笔力苍劲,构思亦极脱俗,大异于世上流行的一般凡品。 龙渊迈步进门,第一眼被这张画,吸去了全部的注意,他痴痴的盯着欣赏,不由大大的叹服,左下角画名“思凡”的作者。 云慧风兰,尤其是武夷婆婆,虽则亦觉这幅画超凡不俗,却因经多见广之故,对此一石室,犯了疑心。 先抛开建筑的形式不说,看样子,这石室分明不是饭堂,上次风兰祖孙履此,便未在此室用过饭,那么这济众和尚,引了他等前来,岂不是别有用心。 济众和尚可没有跟进来,但不多时,便带着两个小弥陀,各托着一个大托盘,匆匆的走进房来。 两个小和尚,手脚利落,将碗盏饭菜,摆在桌上,合什行礼退走。 那济众和尚,遂也合什告退,道:“施主们请慢用,贫僧这就去请示方丈。” 说罢,似有意回避似的,又复匆匆而去。 风兰跟到门口,直看他背影消失,方才退回,道:“婆婆,我看这和尚有些靠不住,别在……” 武夷婆婆一边在她那大篮子里,摸出一双筷子,依次试验饭菜,有无下毒,一边道:“兰儿你体要胡说,这里可是没什么问题。” 说着,已然依次试遍,未见银筷发乌,又道:“你不是饿吗,快吃吧,等会儿想吃怕出没得吃了。” 龙渊诧讶问故,云慧却抢着说道:“可不是吗?你已身入龙潭虎穴之中,还想安安稳稳全身而退,岂非做梦。” 龙渊仍然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毛遂自荐,为人医伤救命,别人怎的会恩将仇报,加害于他? 风兰瞥见他茫然之色,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素斋,边解释道:“龙大爷,你自己以为装得蛮像,却不知如此一来,破绽更多,须知你和慧婆子虽然改头换面,可是我呢?” 龙渊目光往她身上一溜,心头一跳,却听风兰又道:“这济众和尚就是刚才不起疑念,他跑到后面,一五一十的对方丈一说,来了如何的人物,那方丈岂有不疑之理?” 龙渊这才觉悟到这一层,但不明白,他们要疑他什么? 武夷婆婆瞥见龙渊一脸疑惑的神色,再也忍不住了,她道:“江湖中对手过招,伤人本是常事,但伤人之后,却又自动上门,为人家医伤的,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所以,若我老婆子判断得不差,此寺方丈,必认为我等,乃是故意上门挑斗,非出尽所有手段,与我等一拚不可。” 龙渊恍然大惊,必中暗怨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吗?但但转念间,只要自己以诚待人,仁义在先,见着那老和尚时,与他好言善语,若他也非是不通情理,恩将仇报……”因之,不由得气势为之一壮。 只是,此际一切在未定之数,若将自己这番心思说出,不要说她们可能不信,便是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 第107章 故此,也微微一笑,定下心来,大吃大喝,静等着事态发展,却不再接茬儿。 风兰与云慧,都对这庙中的和尚,抱着成见,料定了这一带绝无好人,故此总盼望着,既然是不走,就得好好的闹上一场。 她两人一般心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虽不见得定要遭殃,但是主动已失,先机易势,处处陷入被动,岂不是没劲。 因之都盼望着,龙渊能改变主张,发号施令,有所行动。 那知,龙渊虽则被武夷婆婆说的,神色一变,瞬息间却又恢复了正常,一副悠然自得,自以为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令她俩大失所望。 风兰还不死心,三把二下,将肚子填饱,抹抹樱唇,立即自告奋勇,道:“怎的这和尚还不来,龙大爷,我去探探如何?” 本来按辈份武夷婆婆最高,但一来是龙渊主张,要来此院,为两个和尚医伤解怨。 二来龙渊在风兰心中的份量,却比武夷婆婆还要重些,尤其他素来宽于待敌,诚以待人,若是不先获得了他的同意,就要被他错认为不肯听话,尚不要紧,若是被误为嗜杀成性,儿戏人命,岂不要命? 那知,这一问龙渊竟真个摆出了大爷的面孔,他竟然沉声低叱,道:“小兰儿别顽皮啦,快乖乖与我坐下,如今是敌是友,端只在此一举,你要一闹,扰翻了大爷锦囊妙计,化友成敌,岂不是莫大罪过?” 风兰闻言,快快坐下,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嘟起了小嘴,自言自语的怨道:“好神气嘛!我就不信,你能有什么灵丹密方,能化敌为友,哼!现在不叫我动?等一会若是打起来,姑娘也不动,就看你一人的本事,能施多大……”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一桌四个人谁也没听漏了一字半句,尤其是再看见她一脸的天真娇嗔,恨恨不已之态,活像是个小姑娘,云慧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龙渊与武夷婆婆,也觉得好笑,但还没笑,就见那济众和尚,匆匆的走进房中,谦恭合什行礼道:“施主们吃得可好?” 龙渊忙起身,随口赞誉几句,只听那济众,也不逊谢,便自言归正传,道:“贫僧适才去请示鄙院方丈,他老人家正愁得没法,一听说施主医道超绝,立即命贫僧加急赶来,请施主为鄙师叔诊治重伤……” 说着,盼了云慧等人一眼,语气一顿,故作沉吟道:“只是,鄙师叔现在后院,方丈室中,不便移动,而方丈室为鄙院佛门重地,又不便容各位女客光临。故此贫僧之意,是否请各位女施主,就在此房休息,而施主你单独移玉前往?” 龙渊宅心仁厚,自然能体谅人家的为难之处,此际见他这么说,便自学着那酸腐的口吻,道:“好,好,好,大师父既然这般说法,学生等客随主便,岂能不遵。” 说着,转头对武夷婆婆,道:“婆婆就在此地,稍坐小休如何?” 武夷婆婆一生阅人无数,早已看出济众和尚,自入房后,便自左瞧右看的,目光乱瞟。 俗云:“目不正,心必邪!”这和尚如此模样,分明是暗怀鬼胎。 但这话在她肚子里,没说出来,口中却应承道:“大爷你尽管去吧,老婆子等在此地休息一阵就是。” 说着,眼角一转,果见那济众和尚的黑脸上,掠过一丝狞笑,一闪而没。 风兰凤目如电,自然也瞧见了济众和尚的异样表情,她樱唇一撇,本待唱破,不料她背后的云慧,暗暗捏了她一把,将她止住。 龙渊大摇大摆的随在济众和尚的身后,所至处古松、奇石天然成趣,相倚相扶而成,不由得衷心大悦,边走边加赞赏! 济众和尚信口应对了几句,转眼间穿过一个月洞石门,抵达一重更见清幽的院落! 这院落背后,便是那悬崖壁立的玉屏峰,只见那峰壁上下如削,上拔云霄,仰视那直立千尺的屏峰,两两相较,却像是小得可怜! 济众和尚在门外止步,干“咳”一声正待开口,却忽然低声对龙渊道:“啊!请问施主贵姓?” 龙渊一怔,施即摇头晃脑,遭“学生姓龙……” 济众和尚不等他说完,便即躬身高声对门内道:“弟子济众启禀祖师,龙施主到!” 龙渊立在济众的身后,注视门内,虽然房门口,垂着一方竹帘,但他神目如电,何等税利,早已看清那房中并无一人! 那知,就在那济众和尚,声音一落之顷,耳房里霍传出一阵洪亮的声音,道:“快快请龙施主进来!” 龙渊一听这声音沉而且洪,中气十足,便知这发话的老和尚,功力深厚,竟比铁杖叟左更生还要高出半筹! 济众和尚应一声:“是”,上步掀起竹帘,让龙渊进去。 龙渊进房一瞧,这外观只有一列,至多五间的僧房,竟然是套房重重! 济众和尚随后跟进,正在踌躇,右侧耳房里,垂帘一起,立时转出个年约五旬,方面大耳,身披僧袍的胖大和尚。 他满面含笑,对龙渊合什一礼,道:“贫僧渡世……” 说了此句,一眼瞥见济众,还站在一边,顿时面容一整,转口道:“此地亦无你的事情,还不往前面待客,呆着做什么?” 济众躬身应是,合什退出。 这自称渡世的大和尚,转瞬又自堆起笑容,施礼请龙渊入侧房! 龙渊本以为他是主持,一闻他自报姓名,顿时会意,他乃是渡天渡地的师兄。 他本想客气几句,但瞥见这渡世和尚,虽生得方面大耳,十分端正,像个有道的高僧,却不料表情瞬息千变,不由将起初的好意,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故此,他收住欲吐的话头,迈步进套房,目光一掠,不由顿时一怔! 原来那套房在他的想象之中,顶多和外面这间,一样大小。 那知事实上,这房间不但长了两倍,而且是四四方方的,足有五丈方圆。地上水磨石地,一无陈设,空荡荡的,更显得宽大无朋。 就外间的形势测度,这石屋依山而建,不用说此屋,最少有一半,是凹进石壁中的! 这还不算,他在外间之时,听得一室静寂无声,只当室内只有方丈等三数人,那知一瞧之下,但见靠门边,左右两壁边,依次膝静坐在蒲团上的,竟不下二十余人! 这两排和尚,高低肥瘦不一,但一律黄色袈裟,合什垂目,口唇喃喃,似在诵读经文,对进来的龙渊,竟然置若罔闻! 龙渊心中一凛,正暗猜:“这是怎么回事?” 便听那靠近峰壁一边,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道:“龙施主请移玉老衲丹室,为小徒施医如何?” 龙渊循声一瞧,那光线黯暗的一角,霍然敞开一个圆圆洞门,同时一个圆圆的光影,也跟着投射了出来! 渡世和尚接迎他进来,拂袖道:“请!” 龙渊虽觉出当前的情势,大异寻常,但一者艺高胆大,二者抱定以德度人的宗旨,故此见怪不怪,微一点头,便自大踏步,直往那“丹室”走去! 五丈的距离,瞬即走完,龙渊步入“丹室”,闪目一瞧,只见此室,广有二丈见方,四面无窗,光线全靠东西两墙上嵌着两盏油灯。 南面是一张石榻,榻边各有石架,陈列着无数的石瓶瓦罐。 另外南北二面,一边是供着一尊尺半石佛,一边则放着一个厚蒲团,蒲团前,一张小几,高仅一尺,上陈木鱼香炉经籍等物,想是那方丈打坐念经之处! 这些尚说来无奇,最奇的,房中央立着一块五尺高的一尊石柱,柱身上小孔累累,状如峰巢,有深有浅,看其排列的形状,似是被五指插击而成! 此际,榻上并肩僵睡着两个光身之人,正是那渡天渡地,而一个年逾古稀,骨瘦如柴,面目黧黑的老僧,汗渍斑斑,湿透僧衣,站在榻前! 龙渊移步入内,那老僧方才回身,四目一对,只见那老僧炯炯双目中,霍的闪过一丝凶光。 旋即垂目合什,宣声佛号,道:“龙施主古道热肠,慨允医治小徒,老衲普门,感激不尽!” 说着,向旁一闪,又道:“小徒不合与人过招,大意轻敌,致尔伤人不成,毒气回流,老初虽尽全力,无奈医理不通,是以未能令其复原,龙施主学有专长,胸有成竹,想来必有善策,妙手回春吧!” 龙渊学着那腐儒之态,装模作样的一揖到地,道:“大师过奖,学生惭愧不敢当,学生在家,对医理虽有涉猎,却不敢字精二字!……” 普门大师双睛一瞪,精光霍射,接言道:“小徒受伤已久,敢请施主立即施术如何?” 说着,也不等龙渊回答,又自转对立在门边的渡世和尚,道:“渡世你传令全寺徒众,暂停夜课,各守住交通要道,尤其这后院丹室重地,更得加派人手,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以免惊扰了龙施主。” 龙渊一听此言,暗叫道:“糟”,心说:“这么一来,前院的三人,非和这寺中僧人打起来不可!” 但这话他又不便言明,皆因这方丈的话,明里虽是怕他被人扰乱了心神,不能安心为他徒弟医病。 暗地里也不啻靠诉龙渊,你若是治不好他俩的伤势,就别想平安的走出此室! 因此,他也不多说,依言走到榻前,对榻上两人一瞧,顿时又叫了一声:“糟糕!” 原来,卧在石榻之中的渡天渡地,此际均已是气息奄奄,去死不远。 尤其是两人四双手臂,不但均变成了焦色,更且肿得比原先大了一倍! 第108章 这还不算,其中渡天和尚,双腕软绵,一望而知,皮虽未破,里面的骨头,却早已折断多时! 龙渊早年在黑礁屿时,曾习过“神农医简”,深通医理,熟知药性,但身上除了四粒“赤龙丸”外,却是别无药物! 那赤龙丸乃战国时老子李耳之徒,丹心子采撷天下灵药,配以蛟龙内丹练成,功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当可想知是珍贵无比。 龙渊他得来之后,与云慧分食三颗,剩下四粒,则分别各带二粒,龙渊回家之后,奉于全家长辈,合用了一粒,现在他身上,就剩了这最后一颗。 以他的性情,他是绝不会吝啬这粒丸药的,但他被人如此的威迫着,而对方这二人,分明又不是正人君子,故而在龙渊心中想来,便不愿用这珍贵的赤龙丸,来助长恶的凶焰了! 龙渊微一沉吟,道:“学生游学在外,未带草药,但不知大师可备得有吗?” 普门大师一指榻畔两列五格内的瓶罐,道:“老初平日倒备了少许,但不知合用否!” 龙渊运目一扫,但见那瓶罐之上,多贴有小条,标明药物名称。 他双目明察秋毫,用不着凑近去看,便了然那瓶中均是些珍贵草药制成的药草了。 他迅速自囊中掏出一柄玉刀,一连四下,便在那渡天渡地四只腕脉上,划开了一道裂口。 瞬息间黑紫色的毒血,潺潺奔流而出,龙渊招手,支使老和尚道:“麻烦大师,找个盆儿来接,接!” 普门大师平日颐指气使,只知道指挥人家,那做过别人的使唤? 但此际龙渊来为他徒儿医病,说什么他不能反颜相向,不搭这碴儿啊! 故此,他皱着霜眉,满面不自在,在榻下拿个瓦盆,去接那腥臭异常的黑血。 龙渊却自走开,逐一打开瓶罐,配制伤药! 不多时,那四条毒涨一倍的手臂,渐渐缩小,而紫黑血液,渐流渐少,最后,终于是点滴全无了! 龙渊见状,挥手示意,要老方丈将盆子拿走,将配成的伤药,裹住两人的手腕伤处。 这才挽起肥大的袖子,逐次替渡天渡地,推宫过血! 按说这“推宫过穴”的手法,寻常武林中人,都知道一些皮毛,用来医疗轻微的跌打损伤! 故此,普门大师既然是一代宗师,当然也会! 他适才在龙渊未到以前,不但化费了许多力气,同时也浪费许多真力,意图为二徒通关过穴,疗治内伤! 那知渡天渡地内伤之重,大出他能力之外,他虽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然没发生一点效用! 此际,普门大师瞥见龙渊,亦使用这种手法,不由暗“哼”一声,想道:“你原来是个江湖郎中!但你骗别人尚可,若存心来骗作老衲,哼,说不得留下你的命来……” 其实他那里知道,龙渊所施的,表面上虽则类似,普通的推宫过血手法,实则却是绝传已久的上古疗伤密学——“导气通宫”! 这“导气通宫”的密学,载于“神农医简”,龙渊学会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应用! 此际,他见普门大师,在一旁虎视眈眈,若用普通的导气过穴,则不但表明了自己的内功精深,同时若万一老和尚心有不轨,乘自己神凝于内,气贯于外,不能言动惊扰之际,突施暗袭,则不仅渡天渡地,性命不保,便是他自己,即使不受外伤,也势必走火入魔,一命呜呼不可! 因此之故,他才想起使用这上古奇术,“导气通宫”来。 只见他双手自渡天和尚的心胸之脉,“天池”“心包”“胸中”三穴,以及“经络三焦”各推一记。 然后双手齐施,循全身十二经脉,依次推揉。 同时,暗地里掌心逼出三分真力,及一分三昧真火,送入渡天和尚体内,随手掌推拿之势,推动脉循环,过穴通宫,不一刻,便令那渡天和尚,气息转粗,血循有序,渐渐的回复知觉! 普门大师在一边静静观察,本来不信,他这种手法,能将渡天救转,那知事实上,适得其反,不由大大惊异! 龙渊却不理他,一把将渡天抓坐起来,“叭”的一掌,击在他背后“脊心”大穴之上。 只见那渡天,经这一拍,“哇哇”张嘴一喷,顿时吐出了两团黑紫血块,紧跟着人已清醒过来! 龙渊见状,抬头对普门大师,微微一笑道:“请大师帮个忙,快将这位师父,抱到蒲团之上,令他盘膝坐好,调息吐气,缓缓调理,大约再过旬日,便可以全部复原如初了!……” 普门大师瞪目一怔,心说:“好小子,真会支使人,老衲贵为一寺方丈……” 但又一想,他看去虽似个蒙古大夫,事实上确是将渡天救醒了过来,没奈何,只好过去,依言将渡天,抱到蒲团之上。 渡天此时已然张开双目,只是全身软软的,如同大病方痊。此际见师父亲自侍候自己,不由十分不安,喃喃叫道:“师父……!” 龙渊一听他开口说话,顿时阻止道:“喂,大师父你在这十天之内,中气未复,千万不能说话行动,否则元气一泄,不仅恢复甚难,便是恢复了之后,若无灵丸与灵药滋补,潜力亦必大大的不足……” 渡天闻言,赶紧闭起嘴来,瞑目静坐,调息运气,再也不敢,多分心神! 龙渊见状,点头一笑,对渡地一般的如法炮制,片刻功夫,只听那渡地“哇哇”’吐了二口黑血,顿时也回醒过来! 龙渊功行圆满,举袖抹抹额上汗渍,正待请辞,那知还未开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呐喊之声,紧接着,兵刃叮当,喝骂叫喊,一齐交作,乱成一片! 普门大师神色一变,双眼一瞪,恶狠狠扫了龙渊一眼,举步疾驰出房。 龙渊心中一动,立施展快捷无比,奇妙无比的“天机步”,悄悄追蹑其后,一闪出了丹室。 就在这快逾瞬目的顷刻之见,只见这普门大师,头也不回,身不停,信手就着那飞纵之势,在丈余石壁之上,轻轻一指。 便闻得自后丹室的石门,“轧轧”连响,便自飞快的紧紧闭死! ------------------ 第三十章方丈室规过劝善 第三十章方丈室规过劝善 龙渊心知普门大师,此举乃是防范他乘机搞乱,但其实看在他救治渡天渡地的份上,就不该以此小人之心度人。 那普门大师,只当这一手玩得干净利落,那江湖郎中——酸腐的龙老童生,已被他闭在丹室之内。 故此头也不回,捷如飘风,掠出那巨大的石室! 龙渊瞥见这石室之中,早先来时,列坐在两壁的和尚,已走得一个不剩,留下来两排蒲团,而同时每一个蒲团之下,多半都留有一个刀鞘或是剑鞘! 龙渊不由暗暗惊异,同样也觉得这座寺院之中,自从主持以下,每个僧人,都有点邪门! 他心中想着,脚步却是丝毫未停,转瞬间已跟在普门大师之后,来到了院落之中! 广大的院落里,到处都是光头的和尚! 但此际,这一群不下五十余人之众的出家和尚,一个个劲装短打,手执刀剑,围着三人,团团厮杀! 故此一眼望去,只见一片闪闪耀目的刀光剑影,与秃头滑亮的人头,相映生辉,而一阵阵呐喊之声,更增加了这一群和尚兵的威风! 那普门大师一达门首,霍的双臂一振,拔起空中,凝立在石室之顶! 龙渊悄然追着出来,不防他来这一手,当时一惊,闪目一瞧,顿时顺着壁角,掠向屋右,电闪般隐入一枝繁叶茂密的松树之上! 他这一居高临下,顿时看清了被围在内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以武夷婆婆为首的三位娘子军! 她三人品字形立在中央,武夷婆婆执着那黝黑的大篮子,左兜右拦,而云慧则拿着武夷婆婆的粗拐,也舞起了团乌光。 风兰右手未用,单施左剑,虽则也洒出一片剑影,却分明与武夷婆婆,及云慧一般,未出全力! 围在四周的和尚,若是一对一单打独斗,那个也非是三人的对手,但如今群策群力,进退有序,合力而为,运用着一种阵式,则无形的潜力,显然是增大了无数倍。 阵中三人,似已不耐,只见武夷婆婆,蓦地白发上指,直立而起,“呼”“呼”一连击出数蓝,潜力暴涌,将面前的和尚,直击得连连后退。 而她却乘对方攻击一挫之际,暴叱道:“尔等若再不识进退,速速叫你们方丈,放出龙大爷来,可休冤老婆子要大开杀戒了!” 她这几名话,字字直似洪钟大吕,宛如有实质之物一般,刺激得场中每一个和尚,耳鼓如遭针刺,心魂为之震荡。 那凝立屋巅的普门大师,不由得大吃一惊,一直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不由减去大半! 他脑海之中,迅速闪出一连串成名江湖的豪杰霸主的名单,但却有七分的不信,面前阵中的老婆子,便是那数十年来,与孤独一战齐名的武夷婆婆! 须知,这武夷婆婆,虽然成名数十年,但因从不踏入江湖之故,真正认识她的人,可以说少而又少。 她所以得享盛名,历久不衰,则完全由于当年,与孤独客一战,历时五天五夜,始以一招落败! 此际,普门大师,一见她这等威势,又使的右手篮法,但因她与风兰,均未以左剑右篮,相辅而成,故此他虽则有些疑惑,却多半不肯相信! 但,无论那老婆子,是不是武夷婆婆,既具有如此威势此等声威,即不能再以等闲视之! 第109章 何况,尚有一点疑惑,那便是其中可能有新近崛起江湖的“千面夫人”在内? 原来那黄山老农左更生,自立雪台上,逃得性命,疾疾如丧家之犬一般,将渡天渡地,送入后园,由于尚有铁杖叟被他误伤,急待他自已救援。 故此急急说,渡天渡地,乃是被千面夫人等四人所伤,便自匆匆走去! 普门大师因之不能再事沉默,筹思之后,立即凝神提气,爆发出一阵“呵呵”大笑,道:“来者何人?无端侵入老衲文殊院佛门地,意欲何为?” 院中的和尚,本被武夷婆婆的声势所慑,阵式略滞,但此际一听普门大师,亲自临场,声威亦不稍减,不由得心头一震,阵式重又摧动! 云慧风兰三人,循声一瞧,瞥见这老和尚一脸傲气,凝立在屋面之上,一副目中无人,稳操胜券之态,不由得心中大怒! 尤是两位姑娘,这半天不见龙渊出面,而她们三人,在前面静候之际,又受了暗算,差一点被人关在机关之内,不由得更加担心! 故此,首先云慧,猛然抡拐,将两名和尚的单刀打飞,发出苍老的声音,骂道:“老贼秃你神气什么?还不快将龙大爷放出,恼得本夫人性起,放一把火,奇-書∧網将你这和尚庙烧成平地!” 普门大师心中一震,表面上“呵呵”一笑,道:“施主可是千面夫人?另两位又是何人?那龙施主安然在老衲丹房之内,未伤分毫,夫人何必如此焦急?……啊,那龙施主,可是千面书生吗?” 风兰接口脆骂,道:“他正是千面书生,老贼秃你待怎的?姑娘我姓风名兰,这位乃是姑娘的祖母,人称武夷婆婆便是!” 她仄仄莺声,说话时手下不停,但那阵阵的脆语,却丝毫不受影响,半些阻碍也无! 普门大师已然心惊,这风兰功力不凡,及听到最后一句,那白发如霜的老太婆,正是天下闻名的武夷婆婆,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他面色一变,蓦地大喝:“住手!” 晃身扑下屋面,由人群之中,飞快地掠至武夷婆婆面前,合什问讯,道:“老衲普门,忝掌此寺,不知婆婆法驾莅临,诸多怠慢,千祈婆婆勿怪为幸!” 武夷婆婆一来料不到,自己的威名,如此之盛,二来更想不到,这位普门大师,前倨后恭,转变得这么快法! 故此,被他这么一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云慧、风兰却焦急于龙渊的下落,忍不住一齐开口,询问老和尚:“龙大爷现在何处?” 普门大师微微一怔,正在筹思措辞,那知石室左方,霍传来一声朗笑,应声对答:“龙某在此!” 他这一声笑,与简单的四字,声音铿锵,如同金玉坠地。 场中一干人众,猛不防均吃了一惊,齐齐回头,循声一望,果见那形似酸儒的老童生,施施然从一株苍松之下,走了过来! 普门大师表面上,力持镇定,但目睹龙渊安然现身,仍不由面目为之变色! 龙渊安然举步,看似缓慢,那知眨眼间,便已穿过了外围的僧众,抵达里圈! 只见他双目威凌闪闪,盼了普门大师一眼。 普门大师心头不由得“怦”然大跳,垂目合什,宣声佛号,避开了他的目光! 龙渊莞尔一笑,且不理他,径自对武夷婆婆,举手一礼,问道:“婆婆怎的不在前厅!” 云慧风兰见他安然无恙,心中的石头,才算放下。 此际闻他问起缘故,风兰忍不住抢先怒道:“还说呢!自从你跟着那贼和尚走后,突然那石屋子一阵摇动,两扇石门,一齐关死,紧接着整个的地面,向下陷落……” 普门大师见龙渊并不提适才之事,“怦怦”的心跳,顿时减轻不少,这刻见风兰连珠炮般,说出她们在前面受陷之事,怕万一惹起了武夷婆婆的怒火,收拾不下。 立时宣声佛号,阻住风兰的话头,干笑两声,抢先道:“老衲一时不察,怠慢之处,千祈勿怪。敬请各位入内侍茶,容老衲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武夷婆婆本来也有满腔的火气,但瞥见老和尚,一庙之尊,再三向自己道歉,不由得怒气渐熄! 何况,她意会到这老和尚所以前倨后恭之由,完全是被自己的威名镇住,不由得对这老和尚,更加了数分好感! 须知,天下芸芸众生,无一不好名,尤其是江湖人,讲究的扬名立万,更将自己的名声,看得比性命更重几倍。 如今,普门大师,虽未直接赞誉武夷婆婆,是如何如何的了得,但那一切的行动,却将对她的推崇敬佩之意,完全的表现了出来! 这一顶出人意外的高帽子,骤然间戴到武夷婆婆的头上,又怎能不让她大量的宽恕了普门的其他不敬之处呢? 故此,她不待风兰接碴,立即接口谦谢道:“老婆子山野之人,大师何必如此多礼!” 普门大师心中大喜,表面上声色俨然,道:“婆婆世外高人,威名永垂于江湖之上,老衲心意非止一日,今日得莅高轩,幸蒙婆婆洪量包涵,怎敢不稍尽地主之谊?” 说罢,侧身让开正面,拂袖道:“请!” 武夷婆婆心感盛情难却,谦虚道:“有僭。” 顿时昂然穿过人群,望石屋正堂走去! 风兰红唇嘟起,十分不满,看在龙渊眼中,明白她适才受了一番委屈。 但又不愿树敌,便也学那老和尚的样儿,酸酸的一拂袖,逗她道:“姑娘请!” 风兰“嗤”的一声,脆笑出声,刹那间冰罩雪笼的粉颊之上,顿时化成了花娇柳媚的美艳! 四周的和尚,虽然都是出家的人,但目睹她这副千娇百媚的灿然一笑,亦不觉两眼发直,凡心大动! 风兰云慧,鱼贯而行,剩下来龙渊与普门大师,对脸而立! 龙渊他也是故意作怪,普门大师不说话,他就是不肯动弹! 普门大师本来是有愧于心,垂目不敢仰视,此际见三女都已走了,只剩下他,只得又抬起头来,道:“施主请!” 龙渊目中凌芒不减,凛然的正气,直似能洞人肺腑。 他注视着普门大师,停了一停,方才微微一笑,敛去凌芒,道:“大师请!” 说罢,不等普门大师回答,微一抬脚,人已到了丈外云慧的身后! 普门这一次看得仔细,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暗忖:“这千面书生,崛起于江湖之上,一夜之间,威名远传,当真并非幸致,别的不谈,但说这一份‘缩地成寸’的无上轻功,便足称罕世无匹!” 想着,同时他不由万分纳闷,这千面书生,既已打伤了自己的两位徒弟,却为何又改头换面,毛遂自荐,来替他们医好伤势呢? 不过,有一点可以了解,即是这一行四人,分明是未存敌意,否则,以四人的武功,明目张胆的指名索战,已足足令文殊院冰消瓦解,根本用不着效那下五门鼠辈之徒,使用偷袭暗算的手段! 普门大师如此一想,虽则仍不免纳闷怀疑,却是大大的放下了紧提的心! 他步至门边,肥袖一挥,示意门下弟子散去,吩咐门边的两名小弥陀,备茶款客,举步入室,合什让座! 一时分宾主落座,普门大师“哈哈”一笑,道:“婆婆久隐武夷,不履俗尘,今日何幸,得蒙幸驾鄙寺,诚使黄山生辉,但不知有何教言?若有用得着老衲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夷婆婆察言观色,见他诚形于外,知道这普门大师,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因由惧生敬,到不敢再掉花枪,遂即微一欠身,道:“大师过誉之辞,老婆子惭不敢当,老婆子久居武夷,本不做出世之想,唯因小孙女她不耐山居的清苦,才拉拽着老婆子同她下山游玩。此来黄山,实因久慕黄山景色之胜,顺道一游,别无其他用意,那知在立雪台前,与今高足不期而遇……” 接着,她把经过大略讲了一遍,又道:“龙大爷仁心宅厚,不忍使令高足因伤致死,故此才赶来贵院,毛遂自荐,代为医治,那知贵院机关重重,竟将……” 普门大师听了经过,不由大为惊诧,皆因他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像龙渊这般,下井救人,自陷危境,受人陷害,不仅不以为意,反一意以德报怨,找上门去,代敌人医伤的好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何况这老和尚,虽然剃光了头,却乃是江湖中人呢? 江湖中人,无论是黑白两道,一是好名好利,二是快意恩仇,最重恩怨! 故此,他听了武夷婆婆,说出这一番经过,不待她的话罢,立时起身,对龙渊恭身施礼,道:“龙老施主如此大仁大义,不但令老衲感激,同时也实令老衲惭煞。惶老衲一生快意恩仇,诸多偏激,一意孤行,自许无敌,称强斗狠,而今与龙老施主两两相较,实令人汗颜无地!” 龙渊察言观色,知道这老和尚,当真已被自己感动,心中顿时如饮琼浆一般,快乐非凡,直乐得“哈哈”大笑,一时忘却自己的化装外形,欠身扶住老和尚下转之势,朗声道:“大师何必过谦,赞誉龙某?龙某德能鲜薄,唯诚律己,唯恕待人而已……” 风兰云慧听见他这付带脆音嫩嗓,与他那苍老的外形,相较之下,无疑是自露“马脚”,顿时忍耐不住,“嗤”的笑了起来! 龙渊闻声立觉赶紧干“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改口道:“大师先请落座,听取龙某一言……” 老和尚神情激动,并未十分在意,龙渊音带高低的变化。 第110章 他此际受了龙渊人格的感召,对龙渊敬佩之极。故而依言坐回椅上,只听那龙渊又道:“龙某粗通武学,稍涉医理,自入江湖,目睹我辈,终日为名为利,逞强斗狠,草菅人命,至为痛心,故誓愿以己之力,纠合同道,共谋造福天下,和平共存之道,故此出道以来,虽不免有被迫过招动手之时,但非万恶不赦之徒,绝不断其一线之生机,今日偶过黄山,登赏腾景,目睹天育万物,均予以活泼生机,更觉得吾非孤其来有日。” 说着,微微一顿,又适:“那知与铁杖叟及令高足,不期而遇,内子言辞稍激,竟失手伤及大师门下,龙某因而颇悔,故才冒昧登门,自荐代医,今既得大师曲谅,除感激外,龙某甚盼大师怕今而后,能善自约束门下,上体天心,下泽万民,则龙某虽在千万里外,亦必同身受惠泽无异!” 普门大师面色霍的变红,时而俯首,时而抹汗,听到最后,方才毅然决然的立起身来,面南高宣佛号,喃喃有顷,后又朗声道:“龙施主一席教言,顿开老衲茅塞,自今而后,敢不尊从施主之言,死后必入阿鼻地狱,佛祖有灵,请鉴此誓!” 说完,竟而当之众人,跑拜下去!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外,尤其是风兰云慧及武夷婆婆,若非是亲眼目睹,根本变不信,龙渊的一席话,竟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四人庄容看着普门大师,行完了礼,首先武夷婆婆,第一个开口,道:“大师保此一念,同被福泽,老婆子先为之贺!” 云慧仍装着苍老的声音,也念声“阿弥陀佛”道:“一念生慧,大师你已得正果,他年得列仙班,尚望稍顾老婆子等人的疾苦才是!” 风兰接着开口,不过讲的却是现实! “这么一来,贵寺的机关,可用不着啦!” 龙渊等人,闻言都觉愕然,生怕这普门大师,恼羞成怒,心生怨恨! 那知这普门大师,竟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不但无一点不乐的表情,反而“呵呵”大笑,道“好!好!姑娘此言,深得吾心,鄙寺的机关消息,当真是用不着啦!” 说着,立起身来,又道:“就请姑娘做个见证,随老衲到机扭总室一行,看老衲毁去如何?” 风兰嫣然一笑,恍如百花齐放,微睨龙渊,立即点头应好。 普门大师当真是言行如一,顿时向武夷婆婆等人告了个罪,当先往左侧室内走去。 龙渊待风兰跟进去后,眼见左右无人,便询问云慧,适才到底怎的! 于是,云慧便简要的说出一段经过来! 原来适才在前院石室之中,龙渊刚走,即有一个小和尚,前来收撤盘盏! 那小和尚年约十四五岁,长得到也眉清目秀。只是他在收拾桌子之时,不时的偷窥三人面色,有点儿贼头贼脑的样子! 三人看在眼里,顿时疑念大起,等那小和尚一走,风兰第一个忍耐不住,道:“奶奶,这小和尚鬼鬼祟祟,八成没安好心,咱们得提防着点,我……去后面看看龙哥哥好么?” 武夷婆婆自忖三人的武功,在江湖之上,少有敌手,虽然心中警惕,表面上却不愿表示出来。 故此,她即劝阻风兰,道:“兰儿你别担心,龙哥儿武功了得,你又不是未曾见过,还会怕贼秃暗算不成?再说此来的……” 她一言未竟,突然见门口数丈外,人影一晃,霍然间后边窗外,也发出“啊”然惊叫之声! 风兰云慧与武夷婆婆,心中奇怪,忍不住回头去瞧,那知就在这扭头的瞬间,门边“咔嚓”一声,已飞快的落下一道铁栅,将这唯一的出入门户阻断! 这还不够,同时间“轧轧”机关声响,石门缓缓关起,而各窗上,也跟着落下整块的石版来! 三人耳目均极灵活,闻声知警,各叱一声,齐齐飘起,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风兰回身掠至门边,但已然晚了一步,被铁栅拦在门里!她气得娇骂一声,双手伸处,分别握住铁栅中央的两根铁柱, 那铁柱粗如鹅蛋,每根相距,仅有五寸,又多又密。 她运足功力,贯注在双臂之上,猛的一拉,那知铁柱精钢铸就,这一拉竟未拉动! 武夷婆婆飞身抢掠到后窗边上,铁拐一竖,去把那缓缓下落的石板顶住,探臂一抓,抓住了松木窗根,运力一捏一拉。 那知一捏之下,表面木皮如粉,但二分之下,却也是鹅蛋粗细的钢条! 云慧掠至另一窗畔,亦如同武夷婆婆一般,发现那窗根乃是铁栅制成! 她三人均不由为之错愕,不约而同,准备以十成功力,将之弄断。 孰料,就在这瞬息之间,石板铺成的地面,霍地一震,疾如鸿电水银,往下落去! 三人骤不及防,吓了一跳,所幸三人分三面攀住铁栅,均未失足! 只是,这一来脚下虚无一物,无处着力,空有一身绝世功力,竟一时无法施展! 尤其是风兰与云慧,两人未曾先设法阻那石门石板,片刻间各已合拢一半,若不松开,双手非被它夹住不可。 片刻后,地府下传来“扑通”水声,颤然下落的石板,已然落在有水之处! 三人之中,云慧目力最佳,垂头一瞧,只见下面黑漆漆,几乎看不见底,所幸她过去曾服鲸珠,目力异乎寻常,故而只见那十数丈下,水势汹涌,极其迅速的,向上涨起,不由大吃一惊! 武夷婆婆瞥见两人这种情形,忙出声招呼道:“你们快上这边来……” 其实她不用说,第一个风兰,已然施展出绝顶轻功,纤腰一躬,双脚疾伏铁栅,一式“燕子穿云”拔升五尺,半空中娇躯滑溜溜一转,已掠至武夷婆婆身边! 故此,武夷婆婆,顿住话头,单臂一探,已然抑住了风兰的右臂! 云慧捷掠而至,探臂勾住窗栅,背对风兰,道:“兰妹妹劳驾将我的包袱打开,将我的宝剑抽出来……” 风兰一手勾住窗栅,依言解开云慧背上的包袱,伸手入内,果然在衣包布囊中,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剑柄。 她随手一抽,但闻一阵龙吟之声,刹时间,白光如虹,黑暗为之一明,而手中,同时也多了一柄奇形的兵刃。 那兵刃通体粗比拇指,圆圆的如同一根圆的银棒,无刃无凌,护手却如同覆碗一般! 武夷婆婆虽活到七老八十,却也未见过这等怪剑,心中不由疑惑:“怎能削得动这粗的钢柱!” 风兰亦是动疑,但既然云慧叫她取出,必是有叫她削那铁栅之意,故此并不迟疑,运力振剑,直向那窗根敲去! 在她心中,可没有把握,那知这一下,因为她用力甚大,竟而毫无声息的,由上到下,将十几根粗如鹅蛋的铁栅,尽都敲开了五分多宽的缺口! 风兰见状大喜,赞道:“慧姐姐,好宝贝!” 赞声中,武夷婆婆一臂搂住风兰的纤腰,风兰一臂松开,宝剑一圈,顿时将铁栅削个大洞! 武夷婆婆,单臂挂着断栅,举臂一送,道:“兰儿你先出去……” 风兰双臂前伸,一式“巧燕穿帘”,纵出铁窗,紧接着,云慧与武夷婆婆,也捷掠而出! 三人前后脚落在地上,闪目打量,只见那石屋四周,竟无一条人影! 云慧一见这等情势,心中一凛,焦急道:“啊哎,怎的这边不见一人?难道都跑到后面……” 风兰芳心也自一跳,接口道:“一定龙哥哥在后面和他们打起来啦!要不然……。” 说着,将宝剑交还云慧,“呛啷啷”却已抽出了自己的青钢长剑,便要往后冲! 武夷婆婆虽觉得可疑,却不愿这般行动,忙即吩咐道:“兰儿别急,咱们往后院探上一探,自无不可,但最好在未发现龙哥儿之时,不要动手,更不可随便伤人!” 云慧反手将宝剑重又插回包袱之内,与风兰当先飞身疾扑后园,片刻间越屋过脊,已扑入后园的石墙之内。 她二人这般心思,所关心者,唯有龙渊的安危,故此虽听见了武夷婆婆的叮嘱,却并未十分在意! 那知一人后院,树后石纹,顿时跳出来大群和尚,一个个手执戒刀长剑,一声呐喊,便猛然的攻击出上来! 武夷婆婆随后而至,目睹此情,料知龙渊必在那石房子里,故此一方面低声叮嘱,不可伤人,一方面大声喝问,要见方丈,放出龙渊! 云慧到此处,那普门大师与风兰已然同密室走了出来,一照面风兰先自叫道:“奶奶,大师果如其言,把总机关全破坏啦!” 普门大师“呵呵”大笑,道:“姑娘有此一言,各位施主可以放心了吧!” 龙渊与武夷婆婆,目见他从善如流,齐声连说“不敢,不敢!”龙渊也大笑道:“大师从善如流,一诺千金,学生等岂敢见疑?” 说罢,起身告辞,那知普门大师,却坚欲留客,声言容他做东,引道众人,遍游黄山奇景! 武夷婆婆等见其意诚,只好答应,在此寺留一宿一夜,对导游之事,却表示不敢劳动! 于是,他们四人,就在普门大师特别准备的静室,留了下来! 当天下午,普门大师命人送上丰盛的一桌素席,其中虽无晕腥,却均味美可口,另有一番滋味! 入夜,云雾忽起,满院之中,到处白云堆积,如棉如絮,五尺之外,便不易分清景物! 同时那云雾竟然愈来愈近,最后侵入内室之中,再也挥拂不去。 四人宛如是置身灵霄之上,坐对晕黄的孤灯,虽均不惧寒冷,却觉得进出,寒意频增,已足令清水成冰了! 第111章 他们闲话了一番家常,各自归寝! 龙渊与武夷婆婆,各处一室,风兰与云慧,却双双相拥而眠! 次日绝早,为怕普门大师,还待留客,便由龙渊执笔,留下一笺,不声不响的越墙而去! 本来四人昨日商好,把臂畅游,但出得庙来,龙渊心头,霍生起烦操而不安的一股情绪! 他突然之间,想起了还在千里之外的家中父老,同时那不安,竟生似晓得了有什么大祸,已降到家中一般! 这一来,龙渊那还有心思游玩?顿时将这层思虑告诉四人,并决定迅速的赶赴山东,一探究竟! 本来,昨晚也讲好,游玩黄山,云慧独自留在江湖之上,设法为师傅复仇,而其他三人,则一齐远赴山东。 武夷婆婆与云慧已然把话说明,此去一者是龙渊省亲,二者若是他家长坚持,则便令风兰先和他成亲。 云慧顾念大体,自然无话可说,但在芳心里,总有点酸酸的不是味道。 如今,一听龙渊这般急法,当着武夷婆婆,虽不能表示得太过亲热,但由于分别在即,相会无期,而今后孤单寂清,相思刻骨,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情泪! 只是,她不愿让别人看到,更不愿渊弟弟,由于自己的情难自禁的泪水,软化了自己的决定。 因为她晓得,练武人平日定持的功夫极佳,尤其是龙渊,功力深绝,泰山崩于前,却不见得能令他毫变其色。 而今毫无事故,这一阵不安与烦躁,岂是真个无因? 故此,她不能担搁他的行程,怕万一不幸,被龙渊猜中,家中当真发生了祸事,就由于自己的依恋之私,误了龙渊驰援的时间,岂不是大大的罪孽! 云慧因之尤不愿让龙渊看见自己的情泪,故而一声不响,当先施展绝世的轻功,直往山下鸿去! 她身法疾如闪电,一闪而逝,龙渊此际,忧心如焚,顿时随后跟踪追去! 片刻间,四条黑影,循绝崖木梯,鱼贯飞泻而下,不多时,一十五里的山路,已然走完! 但四人却不停留,一鼓作气,乘清晨无人之际,循山径直奔芜湖! 这一路果然很少行人,他四人马不停蹄的施展出惊世骇俗的轻功,才到傍晚,便即抵达! 四人并不进城,就在城外店中,饮食休息! 一天的奔波劳累,在不足一个时辰的坐息下,全都恢复,未曾恢复的,只有龙渊的一颗焦灼不安的心! 云慧风兰关心个即,瞥见他坐立不安之状,顿时了解他的心情! 风兰微颦双眉,提议道:“龙哥哥,咱们反正已休息过啦!何不乘夜赶路,这一来既不怕有人窥见,疑神疑鬼,又可……” 云慧也接口道:“渊弟弟,你和奶奶兰妹三人,就此加急赶路,我相信不出三天,必能抵即墨,至于我,就按原议,在此暂时分手,我……不用你挂心,我……会照顾自己,也会照着你的意思做的,你……放……心好……了!” 说到后来,她语音颤战,虽然强忍住了眶中的泪珠,别人却都能从她的语调之中,体会到她的凄苦! 龙渊当着武夷婆婆,不好表示得太过儿女情长,他只是长叹一声,沉吟半晌,方道:“慧姐姐,你自己好生保重,最好能先找着笑面跛丐前辈,商量商量,我此去家中,若无特殊事故发生,迟则半年,少则三月.必然会望出江湖,帮着你的,但万一……” 他的声音,此际已没有伪装,但虽则与他的外表不衬,却已无一人觉得好笑了。 因为,他那脆润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的情感,同时说到后面,因担心家中的缘故,而也颤战起来。 他为此顿了一顿,强忍住激动,又逼:“到那时,我会设法通知你的,你放心,我一定设法与你保着聊系,我……唉……” 他又叹息了一口,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想诉说,可是又一时说不出来。 武夷婆婆见状,站起来道:“你们说会儿知己话吧!我老婆子在这里,确乎有点碍事……” 说着,策杖待行,那知龙渊与云慧,都脸皮子嫩,被她这么一来,本来有这个意思,却不好真个去实行了! 故此云慧忙道:“渊弟弟,你们走吧!我会听你的话的……” 说着眼圈已红,情泪也即随之滚落。 风兰与这位慧姐姐,感情已好得如同一人,见她这般模样,芳心里也觉得难过,忙摸出条手帕来,为她为己擦抹眼泪! 龙渊“唉”了一声,毅然站起来,一跺脚,说声:“慧姐姐珍重!” 音落人起,已倏忽飞出窗去! 武夷婆婆一把拉住风兰,也叮嘱云慧一句,跟踪而起,眨眼间窗外只剩下凄迷的月色,与漆黑的长空,再也找不着半条人影儿了! 云慧痴立窗前,滚热的泪,流满了两腮,她对月对夜,喃喃的祈祷,默默的祝福他们的平安,同时也祈求着冥冥中的上苍,别真个降什么灾祸,到龙渊的家中。 好半晌,她祝祷完毕,便再也忍不住相思依恋的情怀,纵身扑伏在床上,呜咽痛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开的窗外,霍的人影一闪,灯影接着一暗,床前已多了一位少年英俊的劲装之人! 那少年面目清秀之极,几乎与龙渊的本来面目,相差无几,只是他个子矮小,面上也无龙渊的摄人气质! 不过,他似乎有另一种气质,令人见而生怜,尤其对怀春的少女们,更最能引动她们的心魄。 他此际背插单剑,凝立榻前,略为秀细的双眉之下,一对闪闪有光,却又有几乎妩媚之色的眸子,注视着双肩耸动,情思混混,耳目失聪的云慧! 好半晌,方才秀眉一轩,伸出洁如白玉一般的手掌,缓缓向云慧的肩上拍去。 云慧的耳目,已失去了作用,此际,在她的芳心之中,只有那温文尔雅,俊拔当世,又对他相依相偎,互誓终身的龙渊! 但是,他已然离她而去,同时之间,在她的下意识里,她觉得,龙渊这回相别,便再也不属于她一人了! 虽然,风兰是经过她的挑选,也经过了她的考验,更经过她的援救,并一手促成! 然而,在此际云慧的心中,却觉得风兰已成了自己唯一的敌人! 她恨,她也怨,她怕,她也无可奈何!…… 因之,在这几种情绪的煎熬之下,她痛苦的呜咽着,失去了往日一贯的聪明与镇定……她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房来,更不曾知道,那人正举手欲待拍下!…… 那少年的手掌当真拍下去了,只是很轻很轻,像根本不曾使用力气! 同时,那少年也开了口,声音长润,而略带童音:“婆婆,你……” 云慧骤然大惊,周身如触电流,猛的翻身一跃而起,身法之快,竟也大大的吓了那少年一跳! 云慧落在地上,一瞥是个少年,顿时大怒,上步玉掌一挥,“叭”的一声,已打了那少年一个耳光! 同时口中尖声骂道:“小子你贼头贼脑的跑进房来,欲待何为,姑……” 那少年骤不及防,颊上着了一掌,火辣生痛,又听云慧骂他,不由得勃然色变,大怒道:“老婆子你怎么这般野蛮,少爷因见你哭得可怜,有意进来……” 云慧一闻“老婆子”三字,不由“哦”了一声,垂头一看身上,原来…… ------------------ 第三十一章异地结良友 第三十一章异地结良友 云慧在芜湖城外,一所客栈之中,送走了龙渊、风兰及武夷婆婆,她一人独留在店中,痴立窗前,望着凄迷的月色,漫漫长空,不由得情泪滚滚,流满了两腮! 她默默祝祷半晌,却忍不住依恋相思的情怀,竟自扑伏榻上,呜咽痛哭?竟致耳目失却听灵! 就在此际,洞开的窗外,霍的跃入一条人影,扑落榻前,显出的竟是个面目清秀的劲装少年! 他望着化身老妇的云慧,秀眉一轩,轻轻在云慧香肩拍了一下,同时亦开口劝道:“婆婆,你……” 云慧本哭得天昏地暗,耳目失聪,但忽然听见榻畔有人说话,肩上被拍了一下,不由骤然大惊,猛地翻身,一跃下地,身法之快,竟也把那少年,大大的吓了一跳,住口不言! 云慧根本未听清少年对她的称呼,一瞥对方是个男人,只当他有意轻薄,不由勃然动怒,上步玉掌一挥,“叭”的已打了那少年一记耳光。 动手不算。云慧兼也动口,开口尖声怒骂:“小子你贼头贼脑的跑进房来,欲待何为?姑……” 那少年骤不及防,颊上着了一掌,火辣生痛,已然十分生气,及听云慧骂他,不由得勃然色变,未等云慧话罢,已然大怒道:“老婆子你怎么这般野蛮,少爷因见你哭得可怜,好意进来……” 云慧一闻“老婆子”三字,不由“哦”然恍悟,连忙垂头一看,原来自己身上,粗衣布裤,一身老妇装扮,再听那少年言中之意,不由十分歉然。 她连忙裣衽行了一礼,赔罪道:“老婆子一时情急,错会了少侠之意,尚请少侠勿怪!” 说着仔细打量少年,只见他身材矮小,比云慧自己,尚要低下半个头去,一身劲装,背插长剑,却更加显得他身材纤细。 他的面孔,有一个红红的掌印,但却并不损害他的俊美。 他的俊美,几乎与龙渊的本来面目相差无几,只是无龙渊的特有摄人气质。 不过,他似乎有另一种——妩媚、稚气、聪明的混合气质,令人见而生怜,见而生爱。 第112章 云慧望着她,突见他此际红唇嘟起,左手抚颊,一双闪闪有光的细长风目,回瞪着云慧,目光中却有一副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得的表情! 云慧深以为疑,回目一瞬,瞥见案上铜镜中的自己,白发如霜,十分零乱,皱折满面,罩满戚容,双眼虽有光彩,但却眼泡红肿,饱含戚忧之色,连她自己,也不由因这一眼,神色大变…… 那少年无缘无故吃了一掌,虽经云慧赔罪认错,心中仍是不悦,想要发作,骂上几句! 但此际,瞥见云慧突然间,面色再变,双眸中泪光闪闪,又要夺眶而出,不由复引起怜惜之情。 他长叹一声,心中暗呼了一声“霉气”,道:“老婆婆,你已经打了我一巴掌,气还不曾消吗?” 云慧闻听他声带童音,瞥见他一脸稚气,言中之意,又好像将自己悲苦之事,引到他自己的头上,显露出一副无可奈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动,愁怀解去不少。 那少年察言观色,忽发觉云慧双眸有异,皆因一般人除非练有奇异功力外,双眸皆作黑黄,独这老太婆,虽则老态龙钟,但瞧那一双眼睛,不仅色作湛蓝,其澄澈,亦煞似一潭春水,蕴藏着极其丰富的感情! 这一点可是大大的奇事,须知但凡练就异功的人,也只有在提运真气之时,双眸之中方才闪放异色! 如今这老太婆,不仅大异于一般之人,更且因眸子里蕴藏的丰富感情,亦不似个老太婆! 须知但凡年老之人,多数因饱经人事沧桑,感情早趋平淡,心灵之中虽非平静无波,但除非是大的巨变,决难引动她心灵的波涛! 但对面,这老太婆一反常情,喜怒悲乐有,不仅变化巨大,更且全都在眸子中表露出来! 那少年对这点共有两个解释,其一,这老太婆性情怪癖,喜怒无常,是一个有点神经的人物! 其二,则是她实际的真面目,并非如其外表,而可能是个面目姣美的妙龄少女! 这念头在那少年心中,电闪而过,因之更令他产生了好奇之念! 这一来怒气消尽,突的扮了个顽皮的鬼脸,脆笑如铃,道:“要是你老人家,气尚未消,就在我王久这边脸上,再打一巴掌好了!” 云慧芳心之中,被他这横里打岔,早已将悲戚之意,冲淡过半,及此际瞥见他的鬼脸,不由得“嗤”的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为时极暂,但一者因是骤然而发,二者心灵在此片刻之间,波动甚人,故而忽视了她的外表,并未伪装声音! 那少年一闻她恍似银铃一般的笑声,骤尔一怔,突然伸臂抓住了云慧的玉手,顽皮的笑道:“哎啊!原来姐姐你故意骗人,你你……” 云慧被他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瞥见他那副惊喜交集,顽皮可爱,娇憨无比的面目,玉手握在他那柔若无骨的手掌,亦不由恍然而悟,笑道:“哎啊!原来你也是个雌儿,那一掌可真冤枉了你啦!” 这句话,她乃是使用苍老之腔,神态举动,亦无不如其身份,故此,她虽则并未否认,却不由令那少年觉得诧异! 这还不算,尤其云慧,一语道破了他的真正身份,不由令他大窘?只见他红染双颊,如涂胭脂,眼帘一重,顿时显出扭捏之态! 云慧见状,证实“他”果然是个雌儿,不由得心中大喜,皆因她此际正感悲伤与孤独,如今骤然光临这么个不速之客,怎不喜出望外? 因此,她故意装作苍老的语调,微微笑道:“姑娘你不叫王久,是叫王玫吧!” 那少年装扮的姑娘,妙目大张,望着云慧,诧异道:“你,你怎么晓得?” 这不啻是承认了她的身份,果属女身,云慧微微一笑,方待解释,那王玫已然抢先又问道:“那么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云慧拉着她坐在床边,微微叹息一声,道:“我的姓名,暂时还不便说,不过你可以叫我千面夫人……” 此言一出,王玫“哎啊”一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狐疑之色,急道:“什么?你就是千面夫人?你怎的这么老啊?啊……对啦!你必是故意化装成这副模样的,对不对?” 云慧望着她那副紧张的样子,虽觉好笑,却又十分的喜欢,她这副神色! 因之也不否认,只含笑点了点头!只见那王玫圆睁着双眼,摸了摸背后的剑柄,“哼”了一声,质问道:“听说你心狠手辣,在金陵一天一夜之间,连杀了几十位镖行的人物,这话可真?” 云慧不由大为诧异,惊问:“谁告诉你的?” 那王玫又“哼”了一声,皱着小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别问我是谁说的,但问你自己,有没有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吧?” 说着,双手插腰,一副理直气壮,抱打不平的模样,看在云慧的眼里,不由使她感觉着万分有趣! 她问道:“是又怎的,不是又怎的?” 王玫本待发作,但瞥见云慧毫不动气,面带慈祥的样子,不像传言所述,动辄杀人的神气,不禁发不出来。 她偏头想了一想,又大声道:“若你真那么心狠手辣,少爷今儿个就不能放过你,若不是嘛!咱倒愿意同你交个朋友!” 云慧“嗤”的一笑,有心逗她,又问道:“你准备怎的不‘不放过’法?……” 王玫似看出云慧有心相戏,不由气得双颊飞红!她撤身后退五尺,“呛”的抽出长剑,横在胸前,尖叫道“好个千面夫人,别人或许怕你,但小爷王玫,生就威武不屈,专打不平的性了,却不惧你!说实话,我这次从家里溜出来……” “溜出来”三个字,方溜出口,王玫惊觉说溜了嘴,赶紧闭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她狠狠的瞪了云慧一眼,表示她多么的勇敢,同时又“哼”了一声,继道:“我这次出来,可就是为了南下金陵,去斗斗你这千面夫人,和什么千面书生,为我镖界的朋友,出一口恶气!……” 云慧极力忍着的笑,到此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爆发了出来! 王玫见状,粉脸一红,狠狠的一跺脚,尖声道:“你笑!你笑,我叫你哭!” 说着,宝剑一挥,顿时幻起三朵剑花,往云慧当头罩去! 云慧瞥见她起手一剑,抖起剑花朵朵,功力竟自不凡,心头不由暗赞,看不出她这顶多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竟有这等功力! 只是,那王玫功力虽高,但怎能与云慧这般大行家,相提并论? 因之云慧心中虽在赞叹,但却无动于衷! 她稳坐床榻之上,脆笑如故,一动不动! 王玫一剑攻出,剑尖离云慧不足一尺,瞥见她仍是这般形状,不由大诧! 她猛的挫住剑势,怒道:“喂,你怎么不藏啊?” 云慧闻得她这般天真的语气,更加笑个不停,只见她前仰后合的,几乎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王玫本来无意伤她,但见她竟不理会自己的宝剑,不由发了狠,道:“好吧!你当我真不敢取你性命吗?好,看剑!” 说着,长剑疾收霍吐,剑刺分心,往云慧心窝刺去! 云慧瞥见她满面涨红,心知不能刺激她,不等她一招用实,顿时双手乱摇,道:“大镖头!别刺,别刺,我说给你听就是!” 王玫闻言,虚虚挽了个剑花,将剑收起,道:“哼,你也不敢不说实话……” 突然她又“啐”了一口,似嗔似喜的又道:“谁是大镖头,你别瞎叫!” 云慧这时已把这小姑娘的脾气摸透了!她招招手,示意王玫坐下,方又长叹一声,将金陵之事,详细说给她听! 王玫默不出声,静听了大约有一个更次,直待云慧说完,方才长长的吁了一声,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差点误伤了好人!你,你不会怪我冒失?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吧?” 云慧觉得这小姑娘,当真纯洁无瑕,天真可爱。尤其她此际正感觉寂寞难耐,更加也希望与她作个朋友,稍解寂寞。因道:“小妹妹你这么可爱,我怎会不愿与你作朋友呢?不过,我的事你差不多都晓得啦!可是关于你自己的事,却还不曾告诉我半句呢?……” 王玫大为高兴,抢先笑道:“好啊!我告诉你,我叫王玫,乃是汉中人氏,我爹爹人称‘铁剑银衣王大’,现在汉中开设‘铁剑镖局’,我家孩子就我一个,因此我自幼便被父母,当作男孩子一样看待,所以平常日子,我都是穿着男人的衣裳!” 云慧微微一笑,道:“你为什么溜出来啊?” 王玫粉颗一红,辩道:“谁说我是溜出来的?我是,我是因为近来听人家说,金陵出了两个大魔头,专门和保镖的作对,在一日一夜间,把金陵九大镖局中人,杀死了数十位之多,方才为之生气,偷……拿了我爹的护身银衣,顺江而下,欲往金陵,为镖界除去这两大害……” 说到此处,她拉着云慧的手,又道:“想不到你这位千面夫人,不但不如传言所说的那么可怕,反倒有点可怜可亲的!……你方才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不曾是有人欺负你吧?……啊!对啦,那千面书生呢?他不是你的丈夫吗?怎么不见他啊?” 云慧本来想笑,但听她提起龙渊,不由又勾起了她的愁绪!她长长叹息一声,摇摇头,没有动口。 王玫见状,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是他欺负你啦!对不对?……” 云慧忙又摇头否认,岔开话题,道:“我的事说来话长,等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第113章 现在天已不早,你我就寝如何?……” 王玫还待多说,但外面“当当当”已传来三下更声! 因此她觉得天色已不早,因乃起身道:“好吧!有话明天再谈,不过明儿你可不能偷偷的溜走噢!……” 云慧“嗤”的一笑,道:“你放心,我可不能像你!动不动就要想溜……” 王玫闻言,嚷着不依,云慧笑着哄着,又闹了好大一会,方才将她送出房去! 云慧关上门,落了窗,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但,她怎能睡得着?这半天虽则有王玫从中打岔,引开她的愁思,但如今,当只剩她独自一人时,思想的野马,却不由去追赶龙渊去了! 龙渊、风兰与武夷婆婆,三人乘夜渡江,兼程赶路,次日一早,便已达巢湖之畔的白石山镇。 半年以前,龙渊、风兰巢湖斩蛟,为民除一大害,同时也在这镇边白石山上,三言两语,将一场武林劫难的纠纷化解于无形! 此际,三人旧地重游,不禁同时兴起了熟悉之感! 龙渊自幼得遇其缘,练成不世奇功。风兰也在半年前,得龙渊之助,服食了紫金蛟卵的精英,功力亦自大进! 因此两人经过一夜的疾行,都无疲色,倒是那武夷婆婆,虽然修练功深,却因年迈体质渐衰之故,表面上虽无异色,骨子里却有点吃不消了! 龙渊心细,风兰孝顺,二人察颜观色,便不约而同的提议,在此镇上,稍作休憩! 武夷婆婆也是个生性要强的人物,她瞥见自己的孙女风兰与龙渊,都一般行若无事,轻松潇洒,本欲拼命支持,往下赶路,但来到白石山镇以外,听见他二人说要休息,心知二人体己的盛意,一方面暗暗称赞,他二人心细如发,孝顺可爱,一方面却不由也有叹息,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生出无穷的,老之将至的感慨来! 他三人漫步入镇,但见那镇中半年未见,竟然是大为繁华,虽是清晨,已然人来人往,拥挤不堪! 龙渊等皆感诧异,顺着人潮,来到街上,放眼一看,只见镇中央不知何时,已然修建起一片广大的屋宇,约有十多间店! 店中百货杂陈,应有尽有,那一片人潮,多半是堆拥在这十几间店面之前,等着购买食物用具! 龙渊目光锐利,视夜如昼,何况在此光天化日之下,稍一注意,顿时发现其中有一家粮栈,主持者正是在金陵有名的正直无私、喜为人排解纠纷的三江镖局的镖头——赛仲连鲁智! 龙渊恍然大悟,顿时了解,这一片店铺的来龙去脉,因此,他忙即领先带着武夷婆婆与风兰,落在对面一座店中,吩咐店家准备早点各物,然后对二人道:“婆婆,兰妹先请用餐,我出去打听一下,看笑面跛丐,在不在此地!” 武夷婆婆答应一声,风兰却跳起来,问道:“龙哥哥,你找那跛丐做什么?我也要去!” 龙渊此际,仍然是一身老童生的装扮,他听见风兰此言,还未开口,武夷婆婆已然接口笑道:“兰儿你看你,这功夫就一刻也离不得他,将来怎么得了?……” 风兰粉面一红,佯嗔的叫道:“婆婆你坏嘛!……” 柳腰一摆,便要扑向武夷婆婆,撒娇不依。 武夷婆婆不等她真个扑上身来,慌忙双手连摇,道:“好啦!好啦!别来这一套,快走吧!你走了也好让我老婆子休息一阵,清静会儿!……” 风兰本待不去,但瞥见婆婆满面倦容,当真不宜再事纠缠,因便狠狠的一跺蛮靴,白眼相加,反而拉住龙渊,疾步出室,娇声道:“龙哥哥,咱们走就走!……” 说着,穿出房,随手带上房门,关住了房中一阵武夷婆婆的大笑之声! 龙渊亦不由为之莞尔,风兰抬眼瞥见,小嘴一嘟,举起粉拳,在他肩上,轻轻擂了一下。佯嗔道:“都是你!还笑呢!再笑,我不去啦!” 龙渊瞥见她这付宜嗔宜喜的娇态,心平更乐,但可不便再显在脸上,连忙颜容一整,低声道:“贤妹体要生气,请……!” 他这一声:“请”,配上那拂袖肃容的势于,与低哑苍老的嗓子,顿时将一副酸腐气,抖露无遗! 因之风兰便再也绷不住脸,“嗤”的一笑,花枝招展的当先向外走去。 二人出店,拥进对面的店门,那店里店外的伙计与顾客,瞧见一身碧绿,娇艳无与伦比的姑娘,伴着个老童生,走了进来,顿时惊于她的美艳,住了交易! 龙渊领先走到账房桌边,对理账的赛仲连鲁智,抱拳一揖,道:“鲁兄辛苦了!请问笑面跛丐前辈,可在此地?……” 赛仲连鲁智闻声抬头,不由一怔,心说:“这人是谁?怎么识得我的姓名?” 连忙起身,回了一礼,道:“兄台贵姓?但不知要找跛丐何事?” 龙渊瞥见他一脸茫然之色,才惊觉自己,已然易了容貌,心道:“在下姓龙,正是鲁兄在金陵钟山之畔……” 他一言来毕,鲁智也恍然大悟,喜道:“啊!阁下可是千面书生龙公子吗……跛丐前辈,这数日正在发愁,公子你来得正恰……” 说着,转过柜台,举手肃客,道:“公子快往里请!” 龙渊大为诧异,一时想不透,笑面跛丐发愁的原因,本来想问,但一想,笑面跛丐正在里面,见了他不说自明,何必在此地多费唇舌! 故此,便即招呼风兰,一齐随了赛仲连鲁智,直往后堂走去! 所谓后堂,其实就是一个占地颇广的粮栈仓房! 房中堆积着如山的粮米,中央有一夹道,通到后面,一间小阁楼! 鲁智当先疾走,一进仓房,已然大声叫道:“笑面前辈,龙公子到啦!……” 阁楼上应声钻出个蓬头垢面的跛脚化子,面寒如冰,双目闪射冷电“哼”声相应:“龙公子现在何处?” 他正是笑面跛丐,虽则看见了龙渊,却也是对面不识。 风兰虽与笑面跛丐打过交道,却因为时极暂,不了解他的特性,此际一见他面无欢容,忍不住低声告诉龙渊:“龙哥哥,这化子怎么看啦!好像是什么人短了他二百钱似的!……” 龙渊本待解释,但两下相距已近,怕当真会引起笑面跛丐的不快,忙即“嘘”了一声,示意风兰,不可随便批评别人,同时举手长揖,朗声笑道:“龙某叩见前辈!……” 笑面跛丐听见龙渊原来的声音,已知果然是他,见状又是一声冷哼,道:“娃儿你鬼脸儿倒真不少,快别多礼,夫人呢?” 鲁智不待他龙渊答话,插口道:“公子你先与笑面前辈谈谈,在下去前面交待一声,即刻转来!……” 龙渊忙道:“鲁兄请便!” 鲁智对风兰行了一礼,道声:“失陪!”匆匆出去。 龙渊随即双方正式介绍,道:“这位是武夷婆婆的孙女风兰妹妹,快来见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笑面跛丐!……” 风兰本不愿与笑面跛丐搭喳,但既然龙渊这等尊重笑面跛丐,为她介绍,便只好裣衽为礼! 笑面跛丐上下打量了风兰几眼,连赞:“好好!”道:“姑娘不愧为名师之徒,快请上来说话!” 龙渊与风兰双双登上阁楼,只见那楼上,地虽宽敞,却安着七八付床榻铺盖,而只有一桌二椅! 笑面跛丐让二人落座,亲自为他们泡了两杯茶,自己落坐塌上,不等龙渊开口,又问起云慧,何以未来! 龙渊简单的把他与云慧分手的经过,告诉笑面跛丐,又道:“现在她大约还在芜湖,依照预计,近将暗访少林武当,前辈此地若无要事,盼能早日起驾,与慧姐姐会合一处,助她调查其凶,为孤独前辈,报仇血耻如何?” 笑面跛丐哼了一声,道:“好是好,不过此地之事,却也十分烦……” 风兰尚不知他在此地,到底要做何事,闻言忍不住询问:“何事烦?” 笑面跛丐轻叹一声,道:“姑娘你不知道,早先这娃儿出钱予王敬实买粮救灾,那知王敬实一方面在商言商,二方面眼光远大,在接受了这娃儿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之后,便立下一个既可以救灾、繁荣社会又可以不用赔本的庞大计划,那知他好人命不长,到了金陵便把一条老命,断送在于三飞的手里……” 当日龙渊将珠宝交予他时,风兰也在场,故此知道这一回事,后来王敬实金陵被害,她也在云慧口中,知道个大概,只不过不晓得,王敬实订的计划而已!’ 龙渊其实亦不知王敬实的计划,一听笑面跛丐这般说法,不由诧异,他从何得知王敬实生前之事! 笑面跛丐看出二人的疑惑,长叹一声,解释道:“我老化子过去那知王老板什么计划,在金陵时,与八大镖局的局主,购好救灾各物,借船运来芜湖,本打算发完了事,那知,到此地会见了王敬实的家人,才晓得王老板生前,不但遗留下了一份计划,同时亦正在依计实行了!“ 风兰忍不住促道:“老前辈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计划嘛!” 笑面跛丐道:“王敬实临去金陵,环湖十镇,都着手建起数十间广大店面,准备开设各种行号,售卖百货,但凡过去受灾贫民,可凭信用购买,分期摊还,如此数年下来,附近数百里的灾区,不仅可以迅速的重建,其店铺本身,亦可以从中取利,广行交易,便民利己,一举数得!” 龙渊闻言,不由赞道:“王敬实果然是个人才,若真个依计而行,十数年后,岂非不让朱陶公专美于前! 第114章 ……” 笑面跛丐冷“哼”一声,表示他的赞赏,又道:“老化子等来了之后,亦大为激赏王敬实所遗计划,尤其是赛仲连鲁智,也是个鬼灵精,他道这计划不但有利于民,同时也有利于整个武林。……” 笑面跛丐语气一转,继道:“鲁智武功虽不高强,却也有一颗正直无私,济世救人的雄心,他一见王老板这副计划书,便说,当今天下,黑道中毛贼啸集,亦多为生活所迫,故此,千百年来,侠义门人,只因不能为他们彻底解决生活问题,虽则以杀止杀,铲除过恶暴徒,却不能永绝盗患。若今我等,藉此机者,广设行钱买卖,交通有无,所余财力,不仅可以济人之急,更可将收服的黑道毛贼,安插在各种行业之中,教而化之,如此,时日愈久,生意愈大,收纳之力愈强,而教化之功,亦必愈大,数十年后,虽不见得,能将生具劣性之人,纳入正途,最起码,本性善良,被迫无奈而为盗贼者,可以借此机缘,改邪归正,重作良民!” 龙渊抚掌称善,风兰亦不由点头称好! 笑面跛丐微微一顿,又道:“像这等义举,正是我老化子衷心期求之事,故此一闻鲁智这一篇精辟理论,立即赞成,那金陵同来诸人,亦无异议,于是老化子便决定,要鲁智重订计划,着手办事,那知鲁智连打了几夜算盘,算来算去,总是欠人手太少,钱源犹不充足!” 龙渊生具仁心义胆,早抱着救人救命的宏志,过去只由于经验不丰,未曾考虑此着! 此际,被笑面跛丐一言提醒,当真认为这正是一个再妙也没有的法子。 故而,一闻此言,立即接口道:“钱财方面,老前辈不必担心,我家中尚存有无数珍宝,皆为过去与慧姐姐,捞自海底的,正可拿出应用,至于人员方面,目前则不妨先雇用一些生意人。 笑面跛丐冷“哼”一声,道:“老化子与鲁智也正是这个主意,只是在今日以前,却因无法和你取得联系,引以为愁!” 阁楼下面传来脚步之声,接着便听见一阵哈哈笑声,传上楼来,正是那赛仲连鲁智的声音! 龙渊起身相迎,正色拱手,道:“鲁兄来得正好,笑面前辈正好在告诉龙某,鲁兄的真知灼见,的是高人一等,令龙某佩服不已!……” 赛仲连鲁智,手中捏着一个册子,也连连拱手还礼笑着道:“公子过奖,鲁智愧不敢当,想公子世之俊彦,宅心仁厚,惠及百姓万民,才实令鲁智敬佩那!……” 笑面跛丐又哼了一声,说:“你两位都别谦虚啦!鲁智你快把拟订的计划,给龙贤侄瞧瞧吧!” 鲁智双手将那册子,捧给龙渊,风兰近一瞧,只见其中,有字有图,密密麻麻的,足有十张纸! 龙渊打头看,见其中除最前的一章,已经笑面跛丐说过外,其后各种细节,如各处何地设立何种卖买,以何种工具运输等等,都有详细的说明! 龙渊一目十行,片刻间阅览全文,不由对鲁智的才智,大大佩服,他合起册子,恭敬的送还鲁智,道:“鲁兄大才,龙某今日始知,真是可憾可喜,从今而后,龙某愿以所有财物,呈交鲁兄,随意运用,同时若有须用龙某之处,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鲁智见他这般说法,顿时双手连摇,道:“公子,公子,你这么看得起我鲁智,鲁智不胜感谢,但若说要我鲁智,全权处理,却是万万不可!” 风兰虽觉得鲁智这主意确实不错,但却不赞成龙渊所言,将一切都交给他去处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倒是笑面跛丐,却已代她表示出来!他道:“贤侄不可!此等事老化子等,都已商量过了,鲁智虽则设想周全,但指挥大局,创此大业,却非有过人的功力与智力不可,皆因,目下不仅是钱财一事,其他的收复教化,尽皆是缺一不可的条件,否则,钱财虽多,只能引起奸人垂涎与打劫,不仅不能成功,反而会送掉性命,因此,我老化子想来想去,除了贤侄你,再无第二人堪能应此重任。” 老化子还没说完,风兰已然应声附合道:“对,我觉得这事非得龙哥哥亲自出马,不能见功……” 鲁智亦道:“龙公子功力盖世,机敏超人,加之宅心仁厚,心地慈善,正足以应此重任,鲁智我处处自惭弗如,相差远甚,虽能出点主意,却也挂一漏万,公子你……” 龙渊被他们这么一捧,只窘得那一张经过化装成黄皮瓜瘦的脸上,涨起了红霞。 他“哎哎”的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才道:“龙某才德鲜薄,怎能当此过赞,本来这也是龙某本份,不应推托,但龙某家有长上,均已年迈,须龙某稍进人子之道,龙某此次北上,也便是为了省亲,这如何能羁留在外,让堂上挂心呢……?” 此言一出,风兰想起了他的家事,与自己的婚事,顿时闭起嘴来,不再言语。 笑面跛丐和赛仲连鲁智,对龙渊身世,均不清楚,闻言第一个笑面跛丐,忍不住询问龙渊:“家住那里?” 龙渊便也不再隐瞒,于是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家事,一一告诉二人! 笑面跛丐与鲁智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其中尚有这么多曲折! 按理说父母在堂,子女事亲,岂能远游?何况龙渊他九房一子,堂上九位老人,年事老迈又非武林中人,这岂能勉强他担此重任,冒此风险呢? 但鲁智仍有他的看法,他略一沉思,道:“龙公子身世奇特,大出鲁智意料,不过这一来,公子正可继承先人的余明,以本来面目,出而经商,在各地设行立栈,既可驾轻就熟,暂启用老一辈所用忠诚伙友,又可不致启人疑惑,将来若须安插什么人,只要是公子一只命令即可!” 笑面跛丐与风兰均不由抚掌称善,即连龙渊本人,亦觉得此法可行! 须知,龙渊的伯父行中,有数人过去均在各地主持经商,如今虽已收手,但对往年经营的行业,仍是十分熟悉! 故而若是要重整旗鼓,重操旧业,虽则他伯父不能亲自出马,但若作幕后的参谋指挥,则必然十分在行! 寒仲连鲁智瞥见龙渊沉思不语,心知这番说词,已然打动了他,如今眼看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连忙又接着道:“至于各业的安全,则不妨由在下与笑面前辈负责,联络各地的镖行,加以托保,同时更进一步,收合志同道合之士,行侠江湖,凡经收复的毛贼,只要非十恶不赦之徒,只要他有心向善,立志学好,便可为他设法,推行给公子,将之安插在各地行号之中,若有大事,须要劳动公子大驾,则凭公子这一手天衣无缝的化装妙术,又岂惧被人识得真正面目?” 笑面跛丐忍不住大声赞好,敞开破锣也似的嗓门,道:“对,对,鲁智你这一方法,当真是再妙不过,老化子不但赞成,有生之年,也必然大力支持,誓为此一宏愿努力奋斗,以求略为补偿,当年的心狠手辣!” 风兰亦大为兴奋,娇声叫道:“鲁大侠这计划当真是面面俱到,婆婆若是在此,亦必赞同,我看龙哥哥你就答应了吧!” 龙渊早已深思有顷,闻言抬起头来,扫视三人,慨然正容,道:“既然鲁兄设想如此周到,龙某若再推托,亦显得太过矫情,不过经商一事,龙某素无经验,如何作法,除依鲁兄所计,尚须回家请示……” 说着,语气一顿,又道:“龙某近来,心灵之中,屡现惊兆,心悬家中堂上的安险,不能在此多待,故敢请笑面前辈,先去芜湖一带,与慧姐姐会合,相机助她报了师仇,另外鲁兄,亦可将此地之事,暂时托交他人,代为主持,与龙某同往鲁中即墨,详议行商之事,如何?” 笑面跛丐第一次现出笑容,只见他双目瞪如铜铃,脸上肌肉抽动,发出破锣也似的大笑! 只是,这笑声却比哭声好不了多少,同时,看他这付表情,他根本无什么喜欢之意! 风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吓了一跳,芳心里不由暗忖:“真是的,你这一笑,还真不如不笑的好!” 笑面跛丐笑声一顿,便道“贤侄但请放心,慧侄女报仇之多,老跛子也绝不会置身事外……” 说着,信手抓起身畔的一个破小包袱,又道:“事不宜迟,老跛子先行一步,贤侄你好自为之!” 语声未落,跛脚一拐,竟真的飘身下楼,闪电般疾步出仓而去! 风兰诧异道:“怎么,他真的走啦?” 龙渊心中十分感激,这笑面跛丐的古道热肠,他望着阁楼之外,微微叹了一声,点头道:“真的走啦!” 说着,收回目光,对鲁智道:“鲁兄,你……” 赛仲连鲁智,忙道:“公子与姑娘既然不能在此久待,就请先行一步,鲁智先将此地之事,交待给华雄镖局局主——入云雕华化,随后启行,如何?” 龙渊点头称:“好”。鲁智又道:“前次由金陵同来的八大镖局中人,共有二十九位,他等均十分敬重公子的仁心义举,自动留下,协办此事,分布在环湖十几镇甸,本来是由笑面跛丐前辈,统一指配,由鲁智居中出个主意。至于鲁智所拟计划,他们也齐心同意此事,如今公子既然莅临,是否须要和他们会晤一次?” 龙渊沉思片刻,道:“龙某亦颇想与诸位热心朋友,聚会一次,只是如此一来,不仅时间上来不及,同时也耽误了诸位的正事。因之,龙某以为,目前尚无要事,不见也罢,不过在龙某走后,鲁兄尚请就其中选出一人,总管全局! 第115章 并代龙某,转达感激之意!” 鲁智连忙答应,龙渊因见已耽误了二个时辰,怕武夷婆婆在客中等待焦急,忙即与风兰告辞而出! 回转店中,只见武夷婆婆果已行完坐功,用完早餐,正在房中等得焦急! 武婆婆一见二人回转,头一句便问:“你二人到底上那里去啦?” 风兰至今虽一直不曾休息,精神却极兴奋,见了婆婆,一下子扑入她的怀内,“吱吱喳喳”的将经过一五一十,说与她听! 武夷婆婆双臂环抱着风兰的纤纤细腰,慈祥的望着她,听着地述说这亘古未闻的壮举! 龙渊望见这祖孙二人,相拥相谈,心中的思家之念,再加殷切。 他急忙出去,招呼店小二速速整治两份早点,回来坐在一边仔细的倾听风兰犹如银铃儿的娇语脆音! 不过他有点听不太懂,一是风兰说得极快,二者她用的似是福建一带的乡音! 不多时,店小二捧着个托盘进来,而风兰也大概的将经过报告完毕! 武夷婆婆竟然感觉十分激动,她虽未流出眼泪,但眼中却己然有些潮润! 她望着龙渊,举袖在双眼上揉了一下,道:“龙哥儿,这当真是一个伟大的计划,若能实现,天下那能再有什么纠纷?我老婆子过去白活了这么多年,如今既然晓得龙哥儿你有此壮志,说不得也要薄尽绵力,协助你完成其事!” 龙渊连忙起身拜谢,道:“孙儿我自知才德鲜薄,惶惑难成大事,今若得婆婆赞助,则……” 武夷婆婆挥手打断他谦虚之言,道:“龙哥儿,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何必再和老婆子客套,快吃饭休息一阵,咱们也该走啦!” 第三十二章一策安世人 第三十二章一策安世人 即墨城依然如故,巍峨的城墙,峙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此地已是北地,严寒较江南来得早,初冬方临,大雪已降,何况如今已然是十一月了呢! 不过,这几天,一连是几个晴天,积雪已化,只有那坚冰,在阳光下闪烁出坚冷的清辉! 人们仍像往常一般过着忙碌的生活,只是身上都早已加上了棉袍、皮袄、皮帽、耳罩显得臃肿得多了。但这一天即墨县里来了三位奇怪的客人,男的貌如潘安,女的艳若朝霞,另外还有个老婆婆,虽然是白发苍苍,却毫无龙钟衰老之态! 这三人长像各异,倒不足奇,奇的是他三人一身单薄,行走在严寒之下,竟毫无畏缩怕冷之态! 他三人,在清晨到达即墨县境之后,便在一所镇上,租了辆华丽的双马套车,加疾赶往即墨县城,故此不到中午,便已驰进城门! 这少年不用说正是龙渊,他率同风兰与武夷婆婆,花费了五天时光,至安徽直入廖东! 在接近即墨老家之时,他恢复了本来面目,洗去化装,显现出他那付若似潘安在世,宋玉重生的俊秀面目! 风兰与他变化多端的样子,朝夕相处,倒不觉得怎的,如今骤见他庐山真面目,一方面有点不自然,另一方面,瞥见这未婚夫婿,如此的潇洒英俊,不由得芳心怦然,犹如中了电极也似的,周身发烧,粉颊红晕不褪,若似被酒所酡一般! 幸亏车中对坐,为时并不太久,只过了数个时辰,车声辗转,已然滚进了大街! 龙渊车中外望,瞥见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街景与行人,心中思潮翻涌,也不知是喜是忧,他痴痴的怔着,直到赶车的开口询问,才将他惊醒过来! 他没听清赶车的说些什么,“啊”了一声,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赶车的道:“俺问大爷,你是在那儿下车?” 风兰也不太懂,赶车的这种标准的土话,她望望龙渊,只听他吩咐道:“往南再往北,有一列石墙大屋,门口有……” 那赶车的不等他说完,就接了碴,道:“噢!俺知道啦!大爷你说是可是龙大善人府上?” 赶车的,一边赶马徐行,一边又道:“大爷,你大约就是龙家的少公子吧?唉!你老人家可回来啦,真是老天爷帮忙!大爷你不晓得,近来你府上几位大善人,就因为想你,接二连三的都病倒啦!……” 龙渊一方面大为震惊,另一方面又十分奇怪,问:“真的吗?大哥你怎么知道?” 那赶车的又“唉”的一声,方道:“怎的不真!俺快脚老五,从没骗过人!大爷要不信,反正就快到了,进去一瞧,就晓得啦!” 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俺怎晓得,这可不是什么大秘密,因为您府上几位大人,整年行好,即墨县境内,敢说没有一个不受过几位大人的恩惠的,所以大伙儿对于几位大人的起居,也是万分的关心,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消息传出,既快又广,所以这些天来,大伙儿也全为着您府上几位大人的病况发愁……” 龙渊想不到他家在此地居然有这么大的名声,同时也想不到,几位伯伯,对他是这般的牵挂想念,而致一病缠绵! 他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眸,出声不得,心里也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为诸位伯叔,医好了疾病! 风兰也觉得十分紧张,她虽则听不大懂,赶车的说些什么,但瞥见龙哥哥这表情,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一手抓着婆婆,一手握住龙渊的右臂,轻轻摇着,低声儿问询,道:“龙哥哥,你怎么啦?……” 龙渊不愿流泪,他轻轻摇摇头,把泪水忍了回去! 大车在此际豁然停住,赶车的打起帘子,叫道:“大爷,到啦!您老下车吧!” 他还没说完,眼前一花,手里已多了一块沉甸甸,温和的东西,低头一瞧,是一块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他抬头嚷道:“大爷,俺不要……” 那知抬眼处,车中三人,已失所在,扫目一掠,却在那远约二丈,高有丈余的大门楼里,望见了龙渊三人,正施施然往里走去! 赶车的放声嚷道:“大爷你等等,俺谢过大人的恩惠,不能要你这份重赏!” 说着,撒脚待往里追,却见龙渊回过头来,道:“大哥你也够辛苦的,这点钱,拿去吃杯老酒吧!” 赶车的一嚷,龙渊这一答腔,早已惊动门房里一位老仆,出来一瞧,一眼瞥见龙渊,顿时惊中带喜眨眨眼定定神,方才确定是真,便也放开了喉咙,大叫着往里传话:“小秃子,快,快,快禀老爷,少……少……大少爷回家来啦!” 叫着吼着,连蹦带跳,像个三岁小儿似的,跑在龙渊面前,“扑通”跪倒,叩头请安,道:“大少爷,您可回来,真,真……” 爬起来,一把抓过龙渊手中的一件包袱,转眼一掠,这才算瞧见风兰祖孙二人! 一时尖叫嬉笑之声,隐隐传出,同时间,亦有一批八九个丫环,如同花蝴蝶儿也似,齐齐跑出正厅,在石阶之上,向这大门边望了一望,看见龙渊,齐声行礼,遥呼:“公子!” 呼罢,突的作为鸟兽之散,分头跑前奔后,报这天大的喜讯儿去了! 一时间但闻欢声沸腾,人影乱奔,当真是热闹之极! 这光景看在三人眼里,不要说龙渊本人,便是风兰与武夷婆婆,也衷心至为感动! 龙渊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与滚转在眶中的热泪,匆匆穿过二十余宽的花园通道,陪着武夷婆婆二人人厅,尚未落座,便自向武夷婆婆,告退道:“婆婆和兰妹妹先款坐,我先上楼……” 武夷婆婆瞥见他俊秀的脸颊上,布满了激动情绪,不待龙渊说完,便道:“哥儿你只管去吧!……” 龙渊躬身一礼,长身时已然施展出他那无上的轻功,直向厅左楼梯之上掠去! 风兰妙目流转,顺着龙渊的身形,四处一掠,只见这地约有二三十坪的大厅,坐北朝南,罗列着一十八张紫檀高背靠椅,缎质软垫,腥红地毯,椅与椅之间,添案镂金嵌玉,各个陈设着不同的古玩玉具,四周墙壁上,悬挂的巨幅名家字书,当真是华贵之极。 尤其大厅西北角,连着一层层宽约一丈的檀木梯,一级级厚毡铺地,从顶上垂下的琉璃灯穗,与五色的垂珞,直宛似深宫一般! 龙渊身法如电,眨眼间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却传下一片清朗而略颤战的语声:“妈,爹,渊儿回来啦!” 风兰的双眸中,亦有点湿润,她是触景生情,同时也是被龙渊的挚情感动了! 她收回目光,望着武夷婆婆,红唇微启,尚未出声,便已听见大厅四周响起了脚步之声! 同时,楼梯上也跟着有了声响,那是一慈祥而略带呜咽的妇女嗓音,她道:“孩子,快点放手,你不看他们都来了吗?” 风兰循声抬头,只见楼梯上,龙渊正抱着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往下疾奔,而后面,还跟着几个丫环,都面含巧笑,望着这一对母子! 龙渊面颊上,犹有泪痕,但非仅无半点戚然之容,倒布满一脸的顽皮笑意! 他本来抱着那妇人奔往楼下,一听妇人之言,同时又瞥见风兰抬头观看,方才止住脚步,将妇人放在楼梯之中,扮了个鬼脸儿,笑道:“妈,你也真是,他们不是外人,我抱抱你,还会笑吗?” 那妇人正是龙渊之母,致勇夫人,她脚踏实地,寻阶下楼,低头瞧见厅中的风兰,以及武夷婆婆,不由“啊”了一声,停步不前,低声埋怨龙渊道:“你看,厅里还有客人呢,她……” 龙渊连忙解释道:“是和渊儿一齐来的,她……” 致勇夫人惊喜交集的道:“她是孩儿你恩姐姐吗?” 第116章 龙渊有点儿窘,知她言中的恩姐,是指云慧而言,他粉面一红,却不得不低声更正:“不,妈,她叫风兰,慧姐姐她还没来!” 致勇夫人大喜过望,疾忙转身下楼,边走边夸将她的儿子:“孩儿你果然有办法,这位姑娘,可真是漂高极啦。” 她还待往下说,却被龙渊一声撒娇的:“妈”,给堵回去了! 大厅外就在此际,涌进来一大堆老少人群,有步行的,有被丫环仆妇挟扶着的,也有的坐在椅子上,被男仆抬着的! 他们还未进厅,瞧清楚厅里到底有人没人,便都一个个拉开了喉咙,叫唤着:“渊儿”,“宝贝”。 武夷婆婆虽则是江湖上知名的前辈,但目睹这一番热闹盛况,却也镇定不住了! 她不等众人进门,便即站起身来,拉着风兰,退往一边! 风兰也觉着人家这一幕会亲,不便参加,故而一声不响,随着她祖母,退到东边墙下,静静的作壁上观! 谁知,致勇夫人可不放过她祖孙二人,她下得楼来,甩开龙渊,竟而独自个向她二人迎去! 龙渊一见众家伯父伯母,扶病都过来看他,不由得大为感动,他点脚轻掠,落在厅门边上,双膝跪倒,对着最先进来的一位老人拜倒在地,朗声道:“渊儿叩见大伯父伯母。” 那老人正是龙致礼,只见他须发皆白,满脸的病容与皱纹! 他半躺半坐在高背椅上,被二仆抬着进来,一瞥见龙渊跪在门边,顿时精神一振,哑声唤道:“啊,渊儿,真的是你,快起来,快起来,认大伯父瞧瞧。” 说着,连连挥手示意,让龙渊过去。 龙渊站起身来,走到龙致礼的面前,龙致礼巍巍伸出手来,握着龙渊的手,仔细的由头到脚,打量了半晌,方才似放了心般,长叹了一声,连赞“好”。 其他的人如潮水一般的涌入大厅,一个个在龙渊身边,围成了一个圈圈。 妇女们,一个个眼圈儿泛红,又惊又喜的盯着龙渊。 老七龙致智的老妻,更加忍不住,呜咽出声,跑上前去,一把拥抱住龙渊的左臂“儿呀,儿呀”的哭出声来。 龙致礼虽已年登古稀,久病之躯,其火气之旺盛,似不减于当年。 他望见致智夫人,这般伤心啼哭之状,不由得老眼一瞪,怒道:“七弟妹,你哭个什么劲?渊儿回来,难道你不高兴吗?” 说着,抬头扫了周遭众人一眼,又道:“都入座,别堆在这块儿烦人……” 此言一出,众人那敢有违,纷纷各自归位入座,刹时将那一列十八张大椅,占住多半。 龙渊边随龙致礼的大椅走入中央,一边扫目而视,只见这九对长上,除母亲仍在东墙边,陪着武夷婆婆叙说之外,尚有七伯父龙致智,与他亲生父亲龙致勇不在当场。 他道:“大伯父,七伯父和我爹呢?” 龙致礼半年来卧在床上,很少过问家事,故而不知。他游目四瞧,虽没找着龙渊所问的二位兄弟,却望见了艳若朝霞,美如天仙的风兰。 他“啊”了一声,正等动问,却不料老八龙致孝,已先开口,代他答覆龙渊的问题,道:“七哥上邻县买药去啦,你爹前半月上了泰山,大约今晚都能回来……” 他说到这里,望见大哥的目光盯在一处,不由住口,也循着龙致礼的目光回头望去。 这一看之下,亦觉得大大惊奇,不由得“啊”了一声,呆住不动。 众入循二人目光一看,首先是妇女们惊“咦”出声。 致智夫人,最是口快心直,身体也最健康,她一见其中有九弟妹,忍不住大声嚷道:“哎啊,渊儿的妈,这位美人儿是谁家的姑娘啊,快,快带过来让咱们仔细瞧瞧。” 致勇夫人和蔼娴静,早已乘着他们进厅的时光,和武夷婆婆,风兰祖孙,交谈过了。 此际见大家均已落座,都将注意力集中此地,便即邀请武夷婆婆道:“老夫人请过去见见鄙宅的诸位兄长可好?” 武夷婆婆点头答应,信手把手中的大篮子放在壁边的檀木桌上,拄拐走向中央。 风兰把她那装满各色花儿的小篮子,亦放在桌边,莲步珊珊,螓首微垂,跟在武夷婆婆的后面。 致勇夫人,与武夷婆婆并肩而行,她满面含着愉快的笑容,煞似一个得胜而归的英雄。 她挥手示意,让丫环为武夷婆婆,在中央上手设下座椅,不慌不忙的,在众目所视之下,安然让武夷婆婆落座,方才对一家之主的龙致礼夫妇,裣衽行礼介绍道:“大哥,大嫂,诸位兄嫂,这位贵宾,是武夷的风家婆婆,她老人家的孙女,也就是这位兰姑娘……” 说着,一指风兰,风兰虽则是江湖侠女,不惧刀枪斧钺,此际却因了龙渊之母的言中之意,而羞得粉面通红,垂首不敢抬起! 致勇夫人慈颜上笑容更浓,她忍不住心头的喜意,连声音也为之轻快了许多,继续道:“她已在风家婆婆的主持之下,与渊儿订了亲啦。” 此言一出,虽然后面还有,众家老人已然不愿再听,而顿时大声的互相问询商量起来! 这还不算,罗列在众人之后的,数十名妙龄丫环,一听这喜讯儿,一个个既觉得快乐,又感到奇怪! 她们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个疑问“大少爷不是不愿意娶媳妇吗?怎的……” 这个疑问,在她们细细的瞧过风兰的花容月貌之后,却不由恍然又有所悟! 龙渊还站在龙致礼的椅子前边,当他听到母亲要宣布他与风兰的婚事之顷,本来是觉得腼腆,都要藏开! 但他的手被致礼大伯父紧紧的握住,不能挣扎,故此也只能低下头来。 那知,龙致礼可是喜欢得过了火,他握着龙渊的手一阵摇撼,急喘了一口气,道:“真的吗?渊儿,咳,你们别吵,别吵,当着客人这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但是,他老弱加上久病,嗓音那能压得下这片嘈音?故此,空自气得急喘,却仍无济于事。 龙渊站得最近,听得清楚。他瞥见大伯父急成这样,忍不住朗声帮腔叫道:“各位伯伯……” 其实他本无话说,但这一叫,音清声朗,顿时镇住了全厅。 众人一听龙渊的声音,不由都住口倾听。 龙致礼非但亦是如此,他瞥见龙渊在叫了一声之后,便自垂头不言,竟还催促他:“渊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啊。” 龙渊摇摇头,低声道:“大伯父,我没有,我是说,大伯父你不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龙致礼“噢”了一声,方始领会到龙渊的好意。 他嘉许的拍拍龙渊的手,清了一下喉咙,微微一欠身子,对武夷婆婆寒暄道:“老夫致礼等,不知亲家伯母驾临,诸多失礼,尚请海涵。” 武夷婆婆也忙欠身,回礼道:“那里,那里,老婆子乃是江湖中人,不喜拘泥小节,前在黄山得遇令侄,因喜他忠诚无私,豪迈任侠,便将小孙许配于他,僭越之处,尚请诸位不要见罪!” 龙致礼代表众位兄弟,谦虚客套一番。突然,老四致信的夫人,站起身来,一面对龙致礼,一面对武夷婆婆,问道:“请问,这位姑娘,算是那房的媳妇!” 武夷婆婆不明内情,不由得怔住。 龙致礼也自怔了一下,沉吟半晌,方道:“这个,这个,算老九房下的可以,但算在我的房下,亦是应该……” 座中九位夫人,一听这话,倒有七位,一齐站了起来,齐声抗议道:“大哥,这怎么行?” 龙致礼“咳”了一声,抖手止住众人的抗议之词,道:“这事等老七老九回来之后,我们哥儿们再商议,此时吵些什么?” 说罢,喘着气,对武夷婆婆勉强笑道:“亲家伯母不要见笑,咳……” 龙渊一瞥大伯父气色不佳,怕他过分激动,更加伤神,忙劝道:“大伯父,你先回房先去息会儿好吗?这事等我爹回来,再办亦不为迟呀。” 龙致礼对他微微一笑,却不理他,又吩咐龙渊之母,好生招呼武夷婆婆祖孙二人,又对武夷婆婆道了歉,方才宣布命寡众回归各房,暂时不可打扰这祖孙二人,及乖儿龙渊! 说完之后,这才示意龙渊,找人抬他回去! 龙渊练就奇功,力大如虎,此际见大伯父行动不便,可正是他稍尽孝道的机会,闻言亦不找人,伸臂握住了靠椅的两边,轻轻连人带椅,一起端起,道:“大伯父,渊儿先送你老人家,回房去吧!” 嘴里说着,脚下可早已挪动了步子,他虽然不会施展轻功,但在伯叔父母的眼里,可真似如见神迹一般,都直直的望着他,如飞出厅而去。 龙渊这一走,六位老人却也不便久留,一个个与武夷婆婆,施礼告辞,由丫环仆妇们挽扶着,各回住宅! 一时间,厅中剩下来一群妇女,顿哄而起,将武夷婆婆与风兰姑娘,围在了中间,问长问短起来! 龙渊送回龙致礼,回来一看,眼见这种情形,晓得只要是一进门,顿时也得陷入重围,非被众家伯母问个没休没息不可! 故此,他立即悄悄重又退出,径自分别去叩见几位伯父去了! 他这一去,不但是为了礼貌,同时也兼代着为诸位叔伯,探望健康的情形! 龙渊他前在黑礁屿时,曾习过神农医简,精通医理,返家之后,又和七伯父龙致智,亲自临床,诊治过不少病人,故此经验颇丰! 他依次为七位伯叔,把脉细察,竟不由悲从中来。 第117章 皆因最长的三位伯父,均已七十开外,早年不知保真修息,元阳真气,均已至灯尽油枯之境。 如此,即使是无病无灾,亦必活不过今年冬天! 龙渊不由得大为焦急,但当他忖思之后,方才想起,自己得自前古奇人的异药“赤龙丸”来! 只是,那赤龙丸本就不多,经他在黑礁屿,与云慧眼用均分后,如今他身上,尚亦只剩下,最后的一颗…… 这一颗,若是给一人服用,效力奇伟,足足可增加那人十年的阳寿,但若是增分成一二十份,则每个人所得的助力,便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他为此犹疑不决,低着头回到前面,一看此际渐将天暮,大厅里那一群伯母们,还不曾离开! 他微觉好笑,同时也觉得不便去自投罗网。 因此,他在厅门外,一展轻功,顿时如一阵轻烟也似,掠过了大厅,飘上了楼梯! 他停身楼梯尽头,俯首下望,只见厅中那诸位伯母,在风兰与武夷婆婆的外围,坐了一圈,你一言,我一语的,胡扯瞎聊,正说得津津有味! 风兰被围在里面,被问得真有点头晕转向,此际,她无意间,偶然抬头,正巧瞥见了龙渊,俯首梯颠,向着她做了个顽皮的鬼脸! 风兰这一来如遇救星,想也不想,顿时撇开了脆润的喉咙,叫道:“龙哥哥你……” 龙渊见状,心中暗叫:“糟糕!”转身正待开溜,楼下诸位伯母,已然齐声唤道:“喂!乖渊儿,快下来,快下来……” 龙渊见走不脱,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的挪下楼梯。 致智夫人有名的口快心直,对渊儿更是爱如己出。这一次龙渊回来,尚还不曾与她谈过体己的话,故此,早已迎上前去,老远便自张开双臂,叫道:“乖儿你可回来啦,快来跟七伯母亲热亲热,让七伯母仔细瞧瞧,乖儿你长高了没有?” 这一来龙渊不敢怠慢,疾步迎上前,投在致智夫人的怀里,道:“七伯母,渊儿大约是不会长啦。七伯母你老人家,和渊儿一样,可也没有见老……” 致智夫人抱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龙渊,听见龙渊,说她没老,心中大为高兴,面上可似喜似嗔,啐道;“渊儿你出去一年,虽然没长高,俏皮话学会啦……” 龙渊正待解辩,其他的人已然凑了上来,只听老六致达夫人,“啧啧”烦言,道:“老七,乖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干吗都归你抱啊!” 风兰与武夷婆婆,此时倒成了观众,她祖孙二人,闻听此言,她们竟将龙渊当成了三岁小孩你争我夺,不由得引以为怪,十分好笑! 那她俩虽则是觉得好笑,别人却竟十分认真,应声言:“对!” 致智夫人笑容一敛,松开双臂将龙渊推到老六致达夫人的身边,道:“好,好,好,我不抱,给你抱,这总成了吧?” 致达夫人对着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那意思不说自明,正是,看你敢不让我! 但,眨眼间,却又换上一副极其开朗的笑脸,伸臂抱住龙渊的腰,仰着脸,看着龙渊,细声细气的诉说:“渊儿,你这一去数年,可是把我想坏了……” 这一句话,说得缠绵之极,若不是她满头花发,满脸的皱纹,可真与一对情人,互诉情话一般。 龙渊在这群伯母里,长得最高,故此虽被围在中间,其视线却并未受到阻碍。 此际,他听到六伯母这句话,已觉得十分腼腆,无意间目光一瞥,正遇见满面含春,艳如朝霞的风兰那一对明澈凤目,看见她目光中隐含好笑之意,不由得更加困窘! 只是,抱着他的,是他自己的亲长,虽觉得不自在,却也不能推开不予理会。 但,事实上他又怎么答覆呢?聪敏盖世的龙渊,至此却也真想不出适当的词儿来。 幸亏用不着龙渊回答,站在一边的,老三致仁夫人,一拉老六致达夫人的衣袖,已代他答了碴儿,她道:“好啦,老六别肉麻啦,快让开,让咱娘俩亲热亲热。” 致达夫人本待不让,但开口的是她三嫂,在那时节,长幼有序,她心里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好忍在心里。 她缓缓的放开手,挪向旁边,致仁夫人张手还未摸着龙渊,龙渊一眼瞥见,从厅外走进了两个老人,正是他亲生之父龙致勇,与七伯龙致智,心中一方面是喜,一方面可也如同见了救兵。 因此,他扬声叫道:“七伯父,爹,你们回来啦……” 诸位夫人一听小叔子,大伯哥闯进厅房,他们一家人,虽然相处一处,却仍有内外男女之分,不由得均皆住口停身,极不情愿的,往两边散去。 龙渊疾步突围而出,迈步掠到那神态英武,白面黑发,步履沉稳,双目有光的老人面前,扑倒在地,叩头请安。 那人正是这龙家九兄弟中,唯一的练武会家,老九龙致勇,他一瞥渊儿跪倒行礼请安,哈哈一笑,道:“好啦!好啦!快去见过七伯!” 说着,大踏步走到八位夫人的面前,抱拳作了个罗圈揖,向诸位嫂子问安。 龙渊站起身来,抬头见后面的七伯父,仍然是文质彬彬,须发皆黑,头戴儒巾,身着儒服,一点也不显老的样子,一方面心中引以为异,一方面也自欣喜。 他迎上前去,亦是行礼如仪,龙致智一面笑着,一面唤他起来,道:“渊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好,好……” 说着眼光一溜,望了风兰一眼,又道:“在门房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媳妇,好,好,有本事,有眼光……” 风兰听得明白,不由涨红了脸,缓缓的垂下螓首。 那知,龙致智未说完,他的夫人,已然接上嘴啦。 她道:“老七你还夸个什么劲,渊儿他只带回这一个来,怎么分法?” 龙致智望了风兰一眼,哈哈大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兵不在多,有将就成。以我看咱们这媳妇儿,乃是万中之选,与渊儿正可谓郎才女貌,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致礼夫人插嘴道:“七叔别卖膏药啦,要你办的药材,有眉目了吗?” 老七龙致智闻得长嫂问话,赶紧顿住笑声,长揖参见,道:“大嫂,但请放心,今儿既然咱们的渊儿回了家,天大的事故病疼,保险能迎刃而解,手到病除!” 数名丫环,由厅外进来,各走到一位老夫人面前,恭请回宅用饭,到这时,她们才算是意识到,天已向晚。 于是,一个个相继向武夷婆婆辞去,并且恳求着,明儿再过来,恭请她祖孙,过去用膳。 龙渊与他父母,恭送诸位夫人出厅,虽只是都在一所园子里,却也话别了好一阵子。 最后,总算全走了,剩下来在这广大的厅堂里的,除了武夷婆婆与风兰之外,还有老七龙致智。 丫环此际,已经整治了一桌酒菜,他们这伙,一共六人,团团的围坐了一桌。 武夷婆婆与风兰,初来乍到,倒不觉得怎的,但是龙渊却感觉异常的冷清。 因为,在过去,只要有他在家,一家大小九对老夫妇,再加上他,有时还有姨娘们,都一齐在这大厅之中用饭,真可说热闹非凡。 而如今,龙渊初抵家门,竟然是这般冷清,只有这几个人,虽然他明白,乃是由于各位尊长,均已老迈之故,心理上却也不由会产生异样与不安的感觉。 席间龙渊的三位尊长,都应酬着武夷婆婆与风兰两位客人,对龙渊则不免又有几分的冷落。 这种情形,落在龙渊身上,自然不至于引起他的反感或嫉妒,但那种异样的不安,却不由更形扩大了好多。 饭后,致勇夫人陪着武夷婆婆祖孙二人上楼,将她俩安置在客房之中,大厅里到此,亦仅剩下了三个人。 龙致勇略微垂询,龙渊在外边的生活情形,话题一转,自然而然的,转到几位兄长的健康上去。 龙渊早已为此发愁,此际谈到这问题,他便把自己观察所得,与为难之处,坦白的说了出来。 龙致智闻知他怀有一颗“赤龙丸”,不由得忧喜参半。他长叹一声,慨然道:“想本来生死之事,仍是天命,生而注定的事,我等只要竭尽全力,尽到了人事,则亦不必抱撼。所以渊儿你用不着忧心焦急。” 他顿了一顿,阴沉沉的又道:“这情形,半年前我已了解,故此与你爹商量着,赶紧设法,半年来我们俩走南到北,搜购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如今差不多都已备齐,就只少一味纯阳的药引子了,渊儿你既收藏着一颗赤龙丸,可正好拿出来,当做配制主药的引子!” 龙渊喜道:“这可就好啦!七伯父你既办齐了配药的药物,渊儿明儿起,就帮着你用赤龙丸加紧制炼,给诸位伯父伯母服用下去,虽不敢说,永保真茹,但起码也可以延长诸位亲长,三年的寿命……” 三年,过起来有时会感觉十分漫长,但当回顾之时,却又是多么的短骤与可怕啊! 龙渊想到此点,不由得喜意尽消,如同淋上了一头冷水! 龙致勇瞥见儿子,那一副不安的神色,忍不住也劝他道:“人总归是要死的。渊儿你何必为此耿耿于心,不能释怀呢?要知道,为父与诸位伯叔,都早已看穿了这一点,故此也不把生死之事,太过放在心上……” 他望望龙渊,龙渊垂头默不出声,也不表示意见,龙致勇又道:“不过,诸位兄长,唯一不能安心的,乃是身后的子嗣之事,所以渊儿你,只要让诸位尊长,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就足以令他们安慰的了!” 第118章 龙致智连连点头,也表示与致勇颇有同感! 龙渊的心中,本已被由于不能亲事尽孝的伤感自愧的情绪所填塞着,此时听到父亲亲口提出一项,可以补偿的条件,也未考虑,立即冲口答应适:“爹和七伯放心,孩儿力所能及,必不让诸位尊长失望……” 话说出来,他才会意到父亲所提,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绝对有把握完成的事,因此,他这话言,也只说了一半,便即霍然顿住! 龙致智哈哈大笑道:“渊儿你不必担心,我看你面带桃花,掌纹繁而清晰,主多妻多子之众,因此,便是你自己不愿,至时也无可奈何,非得要娶上八九十来个不可!” 龙渊本来有点羞意,但听了七伯父这一番话,不由吃了一惊! 只是,他未启唇辩白,他觉得自己如今在云慧之外,又多了个风兰,已然是有点过分,有点对不住云慧,那会重蹈覆辙,再陷情网呢? 龙致智见他不言,也不再多说,便自站起来,告辞道:“渊儿他头一天回家,一定很累,就赶快安置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儿再办!” 龙渊父子,将他送出厅外。父子二人,手拉手上了二楼,又在致勇的书房中,闲谈了一阵,方各自安息! 龙渊回到他往日所住的房中,但见那房里珠光宝器,陈设得华贵之极。八玉马、玛瑙树、小玉鼎、夜明珠,分列在古董架上,而其他一器一物,亦无不是精工雕琢,非是玉雕,便是极为上上的檀香木材所制! 他知道,这其中多数皆是他得自海底的一部分珍宝。但瞧见这种布置,并非是临时草草弄就,不由得更加感激,父母对他的关怀之情! 他走到那座紫檀木雕化的大床之前,伸手撩开纱帐,人目的除了绣榻锦被外,床头边一层特制的花架上,尚还排列着十个各色的小人! 他不由为之失笑,仔细一瞧,只见那最大的一个,乃是个光着身子的白玉男娃娃! 那娃娃足有一尺半高,看上去肥肥胖胖的煞是可爱。尤可贵的,面目神态栩栩如生,猛然望去,那可爱的笑容,那小巧的鼻孔,与那漆黑透亮的眼珠,几乎会令人疑之为真! 龙渊上床去,拿起来细细把玩,愈看愈爱,细一凝神,竟在那玉娃背后,发现了一个“渊”字! 龙渊心中一动,再看架子,其他的九个,皆是白玉所雕,光赤的女身,只不过外面已用各色绸缎,穿制了一套衣服。 他翻开一个玉人的罗裙,细察背后,果然有一字,只是那一字不同于前,而是一个礼字。 龙渊心中大奇,依次一看,另外八个,却是义、仁、信、忠、达、智、孝、勇,八字! 这八字与前面的礼字合在一起,岂不正与他父伯叔诸人的名字相同吗?但又为什么都是女身呢? 龙渊甚是不解。他呆呆的望着这一列玉人,出神的分析着,思忖着:“难道这是诸位伯伯故意的安排……但是,为什么呢?” 房门哑然而开,闪进来一个绝丽少女,她毫无声息的踏着厚毯走到龙渊身边,看到他这副形状,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龙渊吃了一惊,一抬头,但见身边的…… 第三十三章亲情深如海 第三十三章亲情深如海 龙渊回到自己房中,瞥见那紫檀雕花的大床,床头花架之上,陈列着十个白玉雕琢的男女娃娃! 那男娃娃又胖又大,足有一尺半高,另外九个女娃儿,高有一尺,各穿着色彩不同的衣裙! 男娃儿背后,有一个雕刻极细的“渊”字,而其他九位女娃,则刻了礼、义、仁、信、忠、达、智、孝、勇九个不同的字! 这九字,与他的伯、叔、父的名字相同,若说到无涵义,则那九个何必刻字! 但,究竟是什么意思,龙渊却一时难得其解! 他因此呆呆的想出了神,连门外有人进来,都不晓得。 进来的是一位艳丽的女郎,她瞧见龙渊出神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龙渊吃了一惊,抬头一瞧,却见那女郎眉目如画,凤目直鼻,其美竟不输于风兰! 他不由大为惊讶,心话:“这女子是谁,怎么会不声不响的闯了进来?而我竟未听见声音?” 那女子一笑出声,引得龙渊抬起了头,不由得有点慌张,她举起纤纤的素手,掩住樱唇,目光一触龙渊又亮又大的双眸,就迅速的垂低下头,屈膝裣衽,对龙渊施了一礼,莺声呖呖的道:“小婢叩见公子……” 龙渊一见她屈膝行礼,心中虽然还在纳闷,却赶紧站起来,准备回礼! 但,一听她发出这又软又脆又润的称呼,心里说:“这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婢女,看她这一副容貌,作一名婢女,真真是委曲之极!” 这一想,正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了,也正是…… 那女子站直身子,望见龙渊那一副惜愕的神态,竟又嫣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百花齐放,竟在她的本已十分秀丽的面孔上,平添了无数的魔力! 这一笑,落在龙渊的眼中,任凭他已然获得了两位绝世的美人,亦不禁怦然心动,心神皆醉,暗自赞道:“她的容貌,虽然销欠于慧姊,但这笑,却非是慧姐姐所能比拟,古人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当是过甚之辞,那知道天下果真有这般尤物,具有此种笑容!” 他有点头昏目眩的感觉,同时,身体上起了某种冲动变化!他想到……。 一时,他注视着自称小婢的女人,这觉得她一脸的笑容,千变万化,如春花,如秋月,如沧海,如长江,美也美煞,奇也奇煞! 幸亏,这一笑为时极短。那女子一笑之下,发觉到龙渊的目光有异,灼然炯人肺腑,不由得有些羞怯!粉颊一红,立即垂下头去! 龙渊微微感觉失望,几乎想叫抬起头来! 但,同时他也吃了一惊!暗暗自责,怎的会这般激动! 他强自压下浮动的心神,干“咳”一声,问道:“姑娘深夜来此,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眼皮一抬,头却垂得更低,发出蚊鸣也似的声音,道:“婢子奉了老夫人之命,特来侍候公子沐浴就寝!” 龙渊生在富贵之家,对这种有俏丽丫环侍候的生活,倒是不以为奇,同时也安之若素! 但如今,不知怎的,一听这女人所言,竟忽然心神颤战,而脑海里!同时也浮起了一副鸳鸯戏水图! 他觉得十分可耻,迅速的将这念头逐开去,干“咳”着,嚅嚅道:“姑娘你请休息去吧,这里没有事啦!我……” 那女子低头又是一笑,那姿态活泼之中,略含羞涩,甚是撩人,只是她却不走,娇躯微俯,径自动手整理被褥,莺莺脆声道:“公子这等称呼,小婢何敢当得?小婢名叫秀梅,奉老夫人之命,专理公子的身边琐事,以后公子无论何事,只管呼唤小婢就是!” 龙渊手足失措的站在一边,也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是盯着那扭动的背影,看着她把被褥,慢慢的铺平,此时耳中响着她那脆而且柔的声音,只是心头一阵混乱,脑海里不由又浮起了那诱人的笑容! 有点窒息,渐渐的,他觉得气粗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自丹田升起,渐渐的推展向全身,他想冲过去抱住秀梅,想把她的粉颊转过来,仔细的欣赏她的笑容! 然而,在事实上他未这么做,他极力的克制着这股冲动的情绪!呆立着不动! 秀梅整理好床铺回过身来,瞥见他红着脸,站着不动,不由愕然。她妙目一瞬,突似恍然若悟,立即垂头挪近龙渊,伸出纤纤素手,去解他衣襟上的扭扣! 那知,她一双素手,才触到龙渊的衣襟,他突然如触电极,全身轻颤,抬头闪出两道奇光,直逼过来! 秀梅却也作怪,她至此再不畏缩,粉颈微仰,竟也一眨不眨的望着龙渊,忘记了她的工作! 两人起初心理上都不习惯,但渐渐的,陌生逐退,而一股互相吸引,互相爱悦的感情,却由这默默交投的四目中,互换交流! 两人的身躯,渐渐的也向一起靠近,一分分,一寸寸,差不多快要贴在一起了!正在此际,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衣袂飘近窗前的声音,方始惊觉。 龙渊心中大疑,霍的后退二步,凝神静听! 那秀梅本也被龙渊的潇洒风度,搞得神魂颠倒,芳心忐忑,但忽然见他后退了两步,不由令她霍然吃惊。 她粉颊骤飞上两朵红云,螓首半垂,幽幽然,樱唇半启,尚未吐声,却听得窗外传来了“笃笃笃”三声轻响! 她微微吃了一惊,秀眉轻皱,低声道:“公子请自安息,小婢……公子夜晚若听外面有什么声响,千万别出去,小婢告退!” 说着,裣衽一礼,莲步珊珊,疾如飘风,出门而去。 龙渊怔在当地,心中可存着团团疑惑。这秀梅是什么来路?窗外击掌为号的是谁?他们有什么企图,都一时凝集在他心头! 不过,他观察秀梅的神态,确实有一身功夫,但看样子,深情款款,却不像对他有什么不利之举,尤其是临去叮咛,虽然有点吞吞吐吐。 就因为此,龙渊他适才才未采取行动,出去找那敲窗之人。 他细一思忖,决定先暗中查看一番,再作计较。 他先熄了灯,举步轻灵,快捷犹如鬼魅一般,飘出房门,疾住楼下掠去。 夜色沉沉,大花园里,有的只是呼啸劲疾的北风。 龙渊抬头仰望,天空中浓云飞驶,掩着月光,闪目四扫,虽然仍视黑夜犹如白昼,却仍然看不见半丝人影。 第119章 他飘身越登五丈多高的一株苍松,居高临下,龙府全景,顿时尽入眼底。 龙府在即墨城中,占住了西北一角,约有十亩,府中林木繁茂,屋宇楼阁,错落其中,虽值黑夜,仍有一番不同的气象。 此际,在后园一座假山之侧,正有两阵对峙着,一边是四个彪形大汉,劲装提刃,来势汹汹,一边则正是适才在龙渊房中,侍他更衣就寝的艳丽丫环秀梅,及一个苍苍老叟。 龙渊念头电转,身形却不停顿,就在这转念之间,飘忽疾如流星赶月,直掠过去,正是那飞龙九式身法之中,天龙行空之势。 他身法犹逾电闪,片刻间已然无声无息的赶到当场,隐身在距离对峙数人约在二丈多远的一株老梅枝头。 那老梅枝疏花繁,吐芬竞艳,清香四溢,却不足以隐遮住龙渊的身形。 但一者龙渊轻功佳妙,来去无声;二来此际正值是浓云漫空,北风正紧之时。那对峙的六人,竟无一个发现有人欺近场中。 龙渊这一欺近,双方的对答,自然入耳清晰,此际直听秀梅身旁的白发老叟,侃侃而言道:“贤昆仲黄河五蛟称霸黄河,威势直入东海,确令小老儿佩服。小老儿悔不该自不量力,多管闲事,故此自半年前,我父女在胶东吃过苦头,被本宅七老爷救回之后,便立意隐姓埋名,甘在龙府为仆为婢,以报七老爷的大恩大德。但今夜贤昆仲千里相寻,找来此地,小老儿甘愿认栽,任凭贤昆仲处置。” 龙渊隐身一旁,听了这番话。不由对大概情形,了解过半,他心中暗忖道:“怪不得我觉得秀梅面生,原来是半年前被七伯伯救回来的。听他这番说词,分明是个好人,那么……” 龙渊尚未想完,对面被那老人称之为黄河五蛟的当中一个,面色青紫,刀疤断鼻的大汉,忽然仰天长笑,打断了老人的话头,及龙渊的思潮,声似雷鼓般,大声赞道:“好,老儿你不愧为胶东一鞭,干脆利落,敢做敢当,我紫面蛟黄河清决不令你受罪,一刀一命,给你个痛快。至于你这位宝见女儿嘛,哈哈……!” 秀梅此际纤纤素手中,已然多了柄“灿银流星锥”,她手执锥索,闻言粉颊变色,朝指紫面蛟黄河清,娇声脆叱道:“狗贼你体得猖狂,姑娘……,” 老人挥手止住女儿的娇骂,神色凛然的道:“黄当家的,你也是在江湖上打滚的过来人,江湖中讲究的义气,气节,黄当家的难道忘了。” 紫面蛟下手站着的一条粗汉,面如重枣,吼道:“妈的皮,老王八蛋还讲什么义气,若是你讲义气,那就不该阻挡老子的财路,刀伤老子二哥的性命!” 秀梅虽得她父亲授意,不要她随便开口,但这时瞥见这红面蛟,秽言污语,辱及亲父,那还能忍耐得住。 只见她小巧的“灿银流星锥”猛的一抖,作势欲出,道:“红面蛟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这几句,姑娘也得教训你这等没有教养的东西……” 红面蛟双手“分水峨嵋刺”,“当”的一挫,健步而出,虎吼道:“贱丫头,老子也正想偿偿你的滋味呢!来吧。” 龙渊在梅花从中,喜的勃然大怒,他觉得像是自己的亲人,被人辱骂了一般,一阵阵激动,差一点跃下树去! 秀梅本欲迎战,那知她父亲一摆隐在肱后的铁鞭,挡在她的身前,沉声道:“此地乃是龙大善人的府第,贤昆仲既如此咄咄逼人,我等另择地点,以决生死如何?” 红面蛟呵呵大笑,一面轻视的道:“王八蛋你想逃吗?怕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了呢!” 秀梅之父正色道:“黄河浊何必这般轻视小老儿?小老儿虽然算不得成名露脸的人物,但一生讲究言出如山。何致脓包乃尔?小老儿所以请求贤昆仲换个地方,因龙府一家,善良忠诚,乐善好施,复又有恩于我父女,而不欲连累龙家大小受惊……” 红面蛟呵呵长笑,回顾场外三人,道:“哥们!听到了吗?鼎鼎大名的胶东大侠客,不愿意让他的主人受惊呢!哈哈……” 说着,面色一沉,双目突射凶狠光芒,逼视在秀梅父女的脸上,明狠的道:“老王八,大爷实话告诉你,大爷等兄弟四人,半年来为了找你,为老二报仇,已化费了无数心血,耗耗费了无数的金钱,放过了无数的买卖!如今上天有眼,让我等哥儿们寻着了你,隐藏在这绝子绝孙的龙家,又岂能耽办这件事儿。告诉你,大爷们不但要定了此宅财宝,同时也决定送那九个老头儿及此上宅一干人等,早登极乐……” 此言一出,不仅龙渊气得面目变色,便是那秀梅父女,亦气得面目尽赤! 秀梅之父大喝道:“狗贼丧尽天良,老夫拼了万死,也绝不让你如愿……” 说着,迅速的脱了长袍,显出一身劲装,抖手将长衫摔给秀梅,状如疯虎般直扑而出,举鞭“泰山压顶”,划起飒飒劲风,向红面蛟当头天灵击去! 他自知非是这四人的敌手,故此在一摔长鞭之时,已然低声暗示秀梅,道:“速去禀报八老爷……” 故此,秀梅在分扑上的同时,娇躯一转,已然疾如飘风一般,向后疾扑掠去! 龙渊心头暗赞这秀梅之父,果然忠义可嘉,机灵过人。 那知红面蛟等人,一见秀梅之父,状如疯虎般,狂攻而至,不但不接,红面蛟双脚轻点,退后五尺,反而哈哈阴笑,望着疾掠而去的秀梅道:“小丫头,别跑冤枉腿啦!那边大爷的手下,早已完成了任务啦!” 此言一出,秀梅父女大吃一惊。秀梅停步不进,回身来望他父亲,他父亲一鞭落空,却也被他这句话,惊怔在当地,扭头惶然四顾! 隐身梅枝之巅的龙渊,骨肉连心,更加惊得差一点从树上跌落下来! 不过他功力深厚,一阵晕脑,瞬息即过,略一定神,突想起,自己一路行来,未闻半点声息行动,别处不说,自己所居前楼之上,不仅父亲龙致勇,深悉武学,便是那武夷婆婆与风兰,那一个亦非弱者,怎的会一点声息也无呢! 想着,游目四眺,一眼正望见艳如春雾的风兰,巧笑倩兮的,在数丈之外,一株翠松枝头,向他摇手点头! 这一来龙渊大放宽心,但仍不放心的,用千里传音之法,询问:“兰妹妹,都没事吗?”风兰又是一点头,比了个点穴的手势。龙渊这才收回目光,伸手囊内,抱出一个小盒,用手指拈着盒内霜彩,往脸上随意一抹,那粉装玉琢的俊脸,顿时变成了一个中年儒生。 场中就在这一瞬之间,已起变化。 那秀梅之父,先是惶恐四顾,片刻间微一凝神,霍地全身颤抖,咬牙切齿,铁鞭一指,正待喝骂,红面蛟更加得意,浓眉一场,对秀梅招手,道:“喂,小妮子你回来吧!你要是不信,我叫他们出来,给你瞧瞧,如何?……” 说着,不等秀梅表示可否,左手小指一曲,放在口中,猛的一吹,暗夜中顿时划起了一声尖锐的胡哨! 秀梅似乎是死了心,她转过身躯,延缓的踱回他父亲的身畔,秀目中泪光闪闪,痴呆的注视在无尽的黑暗里,充分的将心头绝望的情绪,显现了出来! 她这副神色,落在龙渊视夜如昼的眼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毫无来由的怜爱与痛惜,他觉得一阵心痛,不知不觉悄悄的溜下树来,向场中踱去! 红面蛟一声胡哨罢,本指望手下诸人,全都群起响应的,那料到等了半刻,竟然得不着半丝回响! 这一来不止红面蛟,其他三蛟,也觉得大出意外,愕然惊顾,相对不解! 孰料就在这互相对望的瞬间,场中每个人,同时在霍然之顷,察觉到场中,又多出来一个人! 秀梅的目光,同时也落到倏忽多出来的那人侧背之上,她突然一喜,却又霍然而惊,她没有考虑,几乎在一瞬之间,疾掠到那人身侧,颤声儿急语,道:“少爷,你,你……” “你,你”下文未出,妙目掠过那人姜黄的脸面,看清了那人的脸色,及茫然的表情,又吃一惊,惊得张口结舌,再也接不下去,“蹬,蹬,蹬”,一连退后三步! 那人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一股怜爱的神采,但瞬即转向犹在愕然的黄河四蛟,冷冰冰的道:“阁下四人,夜率草寇,侵入民宅,竟欲赶尽杀绝,诚然令人齿冷,区区今夜与尔等初次遇见,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好言相劝,速速退去,从此洗心革面,否则下次相遇,就绝无如此轻松了!” 场中诸人,初时镇慑于他突然出现,后听见他这番目无余子的大话,秀梅父女则喜,黄河四蛟则同时勃然暴怒起来! 一直未曾开过口的两人之一,面色青蓝,此际突然越众而出,阴声询问,道:“阁下尊姓大名?看阁下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材,似不是江湖中人,我青面蛟黄河阴好言相劝,阁下还是早离开这是非场为是!” 红面蛟黄河浊本来想说话的,但被老四抢了先着,只好忍着,这一下等青面蛟说完,不诗来人开口,顿时破口大骂道:“兔蛋你他妈装个鸟蒜,老……”“老”字方落,“子”字未出,那看来弱不禁风的儒生,突然屈指轻轻一弹,迎面两颗大门牙,已然应指而下,直击在口腔咙头小舌头上,痛得他“哇哇”大叫,张口一阵呕吐,顿时吐出两颗大牙,及一个小舌头尖儿! 那人一指弹出,双眉一轩,双目霍闪奇光,威势摄人,注视着黄河四蛟,冷然而具无上威仪的叱道:“区区千面书生是也,红面蛟秽言污耳,今予暂免,还不退去……” 他这手弹指神通一经使出,立予红面蛟以重创,其他三蛟,自忖身手,已然绝非其敌。 第120章 这下一听,对方的名字,轰传江湖,威扬京畿的千面书生,不由得大惊失色! 青面蛟黄河阴人如其名,最是阴,也最能察颜观色,知道进退,此际一闻千面书生龙渊这番话,一边暗作手势,示意其他三蛟,不可妄动,一边拱手为礼,阴笑道:“阁下竟是大名鼎鼎的千面书生,在下不识,竟然看走了眼,真个罪过,现在阁下既然已出了面,在下兄弟,冲着阁下的面子,无论如何,也得拍屁股走路……。不过,在下等与阁下,就此匆匆别过,未得多领教益,实在意有不怿,敢请阁下,日后有暇,往在下梁山泊中走走,让在下兄弟,再拜教益如何?” 龙渊朗笑一声,道:“好,阁下盛意拳拳,却之似有不恭,一月之后,区区必临梁山泊就是!” 青面蛟应了声,回头望了其他三蛟一眼,挥手道:“走吧!”立时转身疾往墙外扑去! 其他三蛟,狠狠盯了龙渊及秀梅父女一眼,一语未发,跺脚疾随青面蛟而去 秀梅父女此时,身在梦中,一直痴痴的望看这一幕,这时秀梅之父,瞥见四蛟相继出宅,龙渊飘然欲行,忍不住一阵激动,颤声唤道:“恩公慢走……” 抢前两步“扑通”跪在尘埃,叩头道:“恩公高谊仁心,不仅救了小老儿父女,也救了龙府一家,小老儿粉身难报……” 说着还待叩头,却见对方长袖一挥,立有一股无形之力将他托起。 他心头暗惊对方名不虚传,果然功深不可测,站在当地,却又长揖道:“恩公神功玄奇,世无其匹。但恩公为救小老儿。等,骤准黄河四蛟梁山泊之约,实令小老儿提心。因此,小老儿自不量力,一月后愿随恩公,到梁山泊走走,也好……” 龙渊转头瞥见秀梅出神的望着他,欲前又止,欲言还休,一脸狐疑之色,耳中闻得他父亲的这般话,心中颇觉得不好意思,忙挥袖止住她父亲的话,道:“老伯休要如此,武林同道,理应危急相扶,老伯这般客气,实令区区不敢接受,再说那梁山泊非是龙潭虎穴,区区一人足矣!” 说罢,不待老人再有所表示,身躯一转,望了秀梅一眼,身似流水行云,飘飘然轻如鹅毛一般,冉冉向墙外行去! 秀梅樱唇初绽,方待将他唤住,不料他身法似缓实疾,就在这片刻之间。已然失去了踪影! 她父亲,这位感恩知报的苍苍老人,却收起了铁鞭,匆匆去担当巡夜的职责! 高高的树巅上,并肩隐在一处的正是龙渊与风兰,注视着他们散去,风兰倩笑如花,向龙渊道:“龙哥哥!这两个人是谁呀?看那位小姑娘,倒是非常逗人喜爱的呢……” 龙渊抹去脸上的化装,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等明天问妈妈看……” 说着语气一转,又适:“他们其他人呢” 风兰妙目一转,逗他道:“什么人呀?” 龙渊轻捏着她纤细的手,猛的把她拉人怀里,举手轻搔着她的腋下,道:“好,看你还装傻……哼哼,说不说……” 风兰依偎在个郎怀中,如同是一团温玉软香,被他这一搔闹,直笑得“咯咯”不停,气息微喘,张着个小小樱唇,仰着头吹气如兰的,告饶道:“好哥哥……我说……我不敢啦……求你……求求你……” 龙渊俯首而视,距她的如花娇颜,不足五寸,目见她软语相求,嗅着那处子幽兰也似的芬香,一阵心摇,一阵目眩,忍不住猛的张口,向风兰的两瓣樱唇咬去。 风兰惊“呀”一声,轻轻微挣,但这也不过是虚应事故,顿时被他咬个正着! 刹时间两唇相接,无我两忘,世界上就在这片刻之间,剩下了他们两人! 但,事实上,他们俩虽则神魂皆醉,世界上的一切,却仍然依序进行,在他俩身旁,狂风在吹,树枝在摇,一切孕育在黑暗之中! 突然,风兰的娇喘渐频,龙渊的呼吸也加急,他们俩,在不知不觉的,放开了攀扶着树枝的手,互相的拥抱住,愈搂愈紧! 脚下的横技儿,却似是不愿再担负这对情侣,“咔嚓”一声,竟自齐腰断去! 龙渊他两个正在神魂颠倒之中,那料得到树枝儿会这般大煞风景,齐齐脚下一软,向下坠去! 此际,二人由于心神都已被情焰扰乱,真气转浊,及至惊觉不好,已快跌到地面上了! 所幸龙渊他功力深厚,所学的丹铁神功,已然达到了神至意随的地步! 故而他就在那间不容发,堪堪离地五尺之际,霍地仰天急吸了一口真气,疾逾电光火石般,将真气运行到两腿之上,猛地一蹬。 这一蹬乃是他情急之下,拼力使出,与地面已然只离着一尺了! 他功深力大,虽是虚空蹬出,一股暗劲,撞击在地面上,另一股反震之力,却将他二人下坠之势,折消过半。 故此,他俩那疾坠如石的身形,霍地在着地之时,缓得一缓,接着便轻轻的落了下来! 然而龙渊的余力已尽,风兰则尤在半惊半迷糊的状态之下,那里能站得住?一着地上,顿时一齐跌作一堆! 风兰至此才算完全清醒,她娇唤一声,扭头瞥见自己俯伏在龙渊身上,却又忍不住娇笑起来! 龙渊挺腰抱着她站起身子,望着风兰那一副艳丽如花的笑容,又是好笑,又是暗愧,同时却又毫无来由的,突然想起了秀梅! 他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风兰,与秀梅比较,他觉得风兰妹妹的模样、性情、武功、家世虽皆是一等一的,但她的笑容虽则明丽可人,比起那秀梅的来,却总觉得缺少她那种变化莫测媚态! 风兰瞥见他痴痴的不言不笑,望着自己,不由吃了一惊,问道:“龙哥哥你……你怎么啦?” 龙渊悚然一惊,忙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故意他言道:“啊!没什么,我,我在想咱们该回去了吧,要不等一会婆婆找了来,看到咱们俩这样子,岂不又要取笑!” 风兰一摸头上,果然已头巾半落,再一低头,望见衫儿上皱折层叠,罗带儿歪斜,粉颊一红,轻轻的“啐”了龙渊一声,挽着他疾疾回房,边走还边理怨,道:“好意思说?还不都怪你吗?人家初更起便和婆婆出去替你家护围,你坐享清福不说,还故意欺负人家,等婆婆一会儿回来了,看我不告你一状!” 龙渊心中暗笑,也暗暗吃惊,口中却加倍小心,道:“好妹妹,你高抬贵手,饶恕小兄一趟,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风兰“咯”声一笑,旋即强自忍住,故作庄容,道:“哼……好吧!看你这样可怜兮兮的,我就将这次数目记下,下次再犯,可得从重议处了!” 说罢,抬头见所居楼房,已然近了,忍不住骤然停步,垫脚凑进龙渊,在他的左颊上,亲了一下,扭腰闪过龙渊拥来的双手,带着一阵顽皮的银铃笑声,疾如飞失般,扑进了高楼之中! 龙渊摸摸自己的左颊,心中又泛起阵阵甜密的涟漪! 他顿住脚步,怔了一会,突然想起,不知婆婆回来了没有,要不要出去瞧瞧…… 那知还未想完,暗影中忽然划起猎猎风声,龙渊一惊,扭头一瞧,却见来人,正是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在他身前,倏忽止步,诧异低声道:“渊儿你呆在这里做什么……?” 龙渊面上一红,方待开口,武夷婆婆语气一转,又道:“天已不早,快回去睡吧,今晚来袭的那一批毛贼,已被老身,略施薄惩,驱逐到城外去了!” 说罢,不待龙渊回答询问,便即纵身一跃,穿进了楼窗! 龙渊心头暗暗感激,若不是武夷婆婆祖孙,自己这一家老小,真不知要有多少人,被万恶的贼子所伤! 同时他也感激着秀梅父女,虽然若真个评论起来,那批黄河水寇,乃是被他父女引来的,但若非秀梅之父,心存忠义,先期示惊,虽则龙渊风兰与武夷婆婆,奇*書$网收集整理全是一流的不凡高手,却也不见得,保全了全宅无毁! 他这么想着,觉得秀梅父女,却也对自己一家,有着深厚的恩情,他须要好生去报答人家,他应该对秀梅,…… 相到秀梅,一种心醉的感觉,与媚态横生的艳容,重又浮起在他的心头,他不由自主的想更仔细一些,他暗暗的告诉自己! “我对她并没有不好的念头,我只是想仔细瞧瞧,为什么她的笑,那么多的变化……” 然而在事实上,在他潜在意识上,却并不同于他这种推想! 事实上,武夷婆婆与风兰,发现有人侵入龙家,乃是由于他俩的窗门,正对着城墙。贼人分批由城墙上跳下,首先被风兰无意间发现。 她告诉武夷婆婆,两人稍加留意,顿时惊觉这批人正是往龙府来的! 风兰当时芳心大怒,本欲去告诉龙渊,但武夷婆婆认为,她目前已算龙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不好再随随便便的往未婚夫的房间里去,何况来人人数虽众,却由那翻越城墙的身手上可以看出,却不高明,又何必再来个劳师动众? 因之她祖孙二人,略一商议,立即分头行事,迎上前去,不等那一干狗贼,分头各逞凶威,便一一将之,点了晕穴,提送到城墙之下! 当然,她们看到了四个头儿,只是那时,已与秀梅父女撞了头,正在互相对答,她祖孙为了想了解这批人的动机,便隐在暗处,暂未出面! 后来,龙渊来了,武夷婆婆见有了他,知道这场争斗已然万无一失,这才重又掠到城下,将数约二十的毛贼,一一拍醒,薄惩之后,方始驱之越墙而去! 第121章 武夷婆婆仍不放心,暗地里跟踪一程,直等到四个贼头儿,奔逐而来,垂头丧气的率众远遁,方始回来! 这一切龙渊他那里会想得到?他一者当时正沉迷于秀梅的秀色媚笑,二者居室的方向不对,即使开窗户,也难以期前发现! 另一点,在潜在的意识上,他实已深深的为秀梅的妩媚所迷,他虽目前尚不肯承认,但秀梅的明艳,娇嫣,与那千变万化的,难以形容的媚笑,却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头! 龙渊此刻凝立在所居的楼前,天上的浓云,突然随一阵疾啸的狂风飞出,半片月光,斜挂在一边,放射出一片冷凄的光辉,罩住了大地,罩住了龙家的住宅! 龙渊凝立着,忽然觉得眼前骤然明亮了不少。 他转睛四顾,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寂寞,他觉得身畔的雄奇的层楼,玲珑的假山,摇摆的树木,甚至于自己的影子,全都一般的冷酷而不解情意! 他仰头对月,霍然忆起了远在天边的云慧,忍不住喃喃自语,低声祝祷也似的说:“慧姐姐,你好吗?你在那里呀?你此刻也像我一样的想到你吗……唉……” 他低语着,以一声悠长的叹息,结束了这毫无回音的话,但他的头,却仍然仰着,眼睛却仍然注视着明月,只是已略有些湿润而已。 这,本来难怪他的,俗语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龙渊他确实乃一代人杰,但在涉及儿女私情时,那在他心田中,下种最深,发育得最盛也最灿烂的爱情之花却阵阵的拂起相思的愁绪。 突然,一个婀娜的身影,由大厅悄然而出,那翩翩的裙裾飘飘被风吹起,露出一双纤脚,疾如轻云一般,翩然走近龙渊的身后。 龙渊被突然来的寂寞,与深深的相思淹没了,他虽则武功盖世,却一直未曾察觉到身后的来人。直到那生似弱不禁风的人儿,看清了他背上的尘土讶然询问:“啊,公子你怎么站在这里?你……你身上怎么啦……” 龙渊骤然一惊,猛一转身,整个的身子,以缓实疾,若似行云流水一般的退后五步,但等地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却又情不自禁的惊问:“是秀梅,你怎的还不曾睡?” 秀梅微仰着头,嫣然的笑了,那笑容正映着月光,显得格外动人,看在龙渊的眼里,复又禁不住心头不怦怦大跳。 秀梅仗着黑暗的掩盖,已减少了不少羞怯,她笑着轻轻的道:“小婢回房不见了公子,心急得不得了,那里还敢就睡,想不到公子竟在这里赏月,真是……” 下文没有出口,却用那含情的眼波,与另一种笑意代替。 龙渊似乎很了解,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掩饰的道:“我是不放心……不,我是……咳……” 他连换了二个题目,都觉得不合适,这情形看在秀梅眼里,逗得她轻声一笑,翩然挪近,轻轻弹着他的背上的灰尘道:“公子你别说啦,就算婢子知道了好啦,但你看你背上怎的会贴上这么多土啊?” 龙渊面上一红,道:“我出来想瞧瞧的,那知竟看到不少人,我,我藏在一边,不小心就搞了这一身土!” 他可是第一次说慌,但却说得很自然,这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会侃侃而言,心中却不感觉愧惭。 秀梅却被他吓了一跳,她扭头向四外看了看,轻轻拉着龙渊的衣袖,往厅里走,一边低声轻问道:“公子,你看到谁了?唉,唉!这可有多危险哪!” 她说着,又起紧回身开起厅门,厅内已无灯火,大门一开,光线顿时黑暗了许多。 她怕龙渊看不见,上前扶住他的臂,又自低声嘱咐道:“这里黑,婢子扶公子上楼吧!好不好?要不要先挑上灯?” 龙渊心头一方面暗觉好笑,一方面却又对秀梅的体贴温柔,产生了令人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感觉。 他连忙回答:“不要,不要。”任凭秀梅牵着他走,一边也低声道:“我看到你和一个老人家,和四个大汉争吵,后来又知从何处跑出来一个秀才,三言两语,就把几个大汉给骂走啦,唉,那些人本事好大,他们为什么……” 秀梅扶他上楼,此际已来到了楼上,听见他这么说,赶紧轻嘘了一声,不让他再说,然后迅速的打开龙渊的屋门,送他入内。 房内灯光灿然,暖炉也早已燃着了,两人由黑暗而寒冷的外面,骤然走进来,都有些人临仙境也似的感觉。 龙渊望望秀梅,灯光映照下,秀梅的双颊,丰润白皙,却因外面北风紧急,寒气正盛之故,有点儿发红。 这一来,她的双颊,到像是那熟透了苹果,逗人遐思。 秀梅与他四目一触,发现他面色如常,竟似根本未过房门一般,心中一动,想起扶他时,手中触到的一层单薄的衣服,及裹在衣内,微泛暖意的手臂,更加大为讶异。 因为,她实在想不透,这么个文质彬彬的俊秀书生,竟能够不畏寒冷,在腊月的夜里,还仅仅穿着一层单衣。 不过,她没有问,她默默的上前替龙渊解那长衫之上的钮扣,想让他早些就寝。 龙渊有过意乱情迷的前事之兆,不敢再劳动她了。 故此一见她挪近身前,忙退后两步,作自己脱衣之状,道:“秀梅,天不早啦,你也快点去睡吧。” 秀梅虽然是奉命而来,但到底仍是个黄花闺女,何况此际当真是将近四鼓,闻言忙裣衽,向龙渊行了一礼,道了晚安,悄然的退了出去。 龙渊的心很乱,他上了床,却一时睡不着,太多的疑问,在心中起伏着,却一时又找不着解答的头绪,思索半晌,方才自我安慰,明天去问清楚一下,酣然睡去。 于是,这归家会亲的第一天,到此当真是过去了。 但,第二天呢? ------------------ 第三十四章妾意化春风 第三十四章妾意化春风 隆冬的黎明,格外的阴冷。 虽然难得的一连有几个晴天,但在地面上,一切含有水分的,都已结了冰!因此,一切都乎僵死了,冬眠了,即使是人类,也在这种将近年关的日子里,懒在家里,享受着暖和的被窝,不肯起身。 只有龙家,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起得绝早,男仆们进进出出的忙着张灯结彩,女仆们则负责各处楼房阁台里的,室内装置。 因此,不消多时,龙家前前后后,全都铺满了红缎彩绿,衬托着雄伟幽雅的建筑,格外的显现出洋洋春意。 龙渊作罢例行的早课,分别到各处支请安,他出来看到这一份动人的景象,心知这乃是表示对他归家的欢迎。 他心里异常感动,同时也深深的觉得亲恩的深厚,实在是难以言喻。 年老的人,多半睡得很少,龙家的一家之主龙致礼,也正是如此。 他在龙渊来向他请安之时,已然沐洗已毕,一听贴身丫环见禀大公子到了,便一连的说:“快叫渊儿进来。” 龙渊迈进热气烘烘,陈设华丽的暖房,瞥见大伯父躺在逍遥椅上,正等着他,连忙步上前,跪倒请安。 龙致礼老脸上色笑眉开,摆手揽着他道:“呵呵,乖孩子,免啦,免啦,真难为你,这么冷的天,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起来到处跑,不怕冻坏了吗?快来这边烤烤火,暖和暖和。” 龙渊叩头如仪,爬起来依言坐在龙致礼身畔的小炉子边,正待开口,龙致礼一眼看清他身上穿的一领薄衫,不由惊得大叫了起来,道:“哎呀,孩子你怎么穿这么一点,这不要冻坏了吗?春兰,快,快,拿我那须紫貂皮抱来,给少爷穿上。” 龙渊辞谢道:“大伯父,我不冷!” 龙致礼不理他的喳儿,作色斥叱道:“胡说,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冷,唉,你们年轻人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唉,想当年……” 他没有接着说,却无声的笑了起来!大约是想他自己年青的时代了吧!龙渊心里想。 一个俏丽的丫环,捧着一件蓝缎为面,精工缝制的紫貂皮袍子进来,她走到龙渊的面前抖开,双手高提着领肩,等待龙渊穿着。 龙渊本不想穿,但又知大伯绝不会就此放过,无奈只得站起来穿上。 龙致礼望着他加上紫貂蓝缎抱,更显得英俊潇洒,直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爷儿俩这才谈了些别的,话一转,却又转到龙渊的婚事上,只听龙致礼道:“渊儿,你知道你是咱们龙家一脉的命根子,现在长大成人,其他的当作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在广延子嗣,继承香烟的事上。要知道,咱们龙家,一向都非是淫佚奢华,喜好享乐的人,同时也绝不会鼓励你走那淫佚奢华的路。” 说到这里,龙致礼霍然长叹一声,他两双无神的老眼,望着脚下一盆炭火,出神良久,方始缓缓的道:“但是,上天不公,我兄弟几人,行善积德,却只有九弟有福,生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当然,有子不在多,但我兄弟,总不能连半个根苗也没有哇?” 龙渊望着龙致礼,双目隐现泪光,不由也觉得心酸,他伸手握住地的手,想加以劝慰,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着适当的辞令,能足以安慰这老人望子之心。 龙致礼略有所觉,他收回目光,对龙渊一笑,接着又道:“乖孩子,我了解你的意思,我已是行将就木,再想养儿育女,也是不可能了,所以,所以我兄弟们,全都寄望于你,希望你能够,善体亲心,在我等死前,在我们的名下,立上一房媳妇,至于有儿无儿,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第122章 龙渊一闻此言,可觉得左右为难了。 须知,他过去跟随云慧长大,心中也只有云慧一人。 其后风兰介入,若非是云慧从中促成,风兰多半可能抱恨终身的。 然而,就因为风兰的介入,使龙渊的潜在的意识,放宽了不少,因为,这正是人类的通性,凡事只要有了第一个开始,为什么不能有第二第三……呢? 不过,龙渊他到底不可能完全改变自己的观念,他觉得如果真的照着大伯父的话做,娶妾,则不仅太过分,同时也影响他与云慧、风兰的恩爱之情。 龙致礼发现龙渊沉默不语,微笑着又道:“乖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同时像你这么英俊的人物,若随便娶九房来,也实在太委屈了你,所以,你放心,大伯父绝不会这么糊涂,我今天说这话,只是希望你在心里有点准备,将来或者目前,若是遇着合意的,却不得矫情,故意不纳呢……” 龙渊觉得这事已有了转圜的余地,为了不令大伯父过分伤神,连忙“唯唯”以应,起身告辞。 龙致礼也不再留他,含笑看着他拜辞而去。 龙渊如获大赦,匆匆的又到二伯父致义房里去请安。 这一去,从老二一直到老六,差不多都拉住他说了一番与老大差不多的训辞,弄得个俊秀的龙渊真是狼狈不堪。 从老六房中出来,该去见老七了。 龙渊匆匆入房等丫环通报,便一直向进了书房。 老七龙致智果然在那里,忙着整理药材,他一见龙渊,不等龙渊行礼,立即迎上来哈哈大笑,的拉着他的手,道:“龙儿,我算看你已经拜领了不少的家训了吧?怎么样?有没有回心转意?” 原来这老七龙致智与龙渊的情感最厚,因此龙渊对于他,可以说言语无忌,无话不谈,一点儿拘束也没有。 龙渊一屁股坐在椅上,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唉,七伯你不晓得,这滋味真不好受,我同时,也觉得左右为难。” 龙致智笑道:“你也真是个鲁男子,换了别人,早跳起来急着向伯父要媳妇了……” 说着,他坐下来也无端的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老年人望子之心,是你们年轻人所不了解的,老年人恐惧死亡,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无可奈何的心情下,寄望于子孙,以延继他们的生命。所以,渊儿你想若是你不肯答应各位伯伯的要求,不能满足他们的希望,岂不就等于扼杀了他们的生命。” 龙渊悚然惊起,惶惑的道:“渊儿岂敢如此,渊儿不是不肯,只是……” 他嚅嚅着,却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去反驳这种似乎天经地义的事实。 龙致智见他为难之状,莞尔一笑,道:“渊儿你也不必如此,依我看你生具的桃花命,长就是桃花相,目前虽则有点不适,时辰一到,也许就不由你自己呢?” 龙渊心中一动,俊脸上却瞬即泛起了一阵桃红。 龙致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但怕羞了他,连忙一转话题,吩咐下人,安排早点,又对龙渊道:“渊儿你别走啦,在这儿吃了早饭,咱们就开始炼药,老九那里,我叫丫头,去知会一声,想来老九也不会见怪,要知道,目下年关已然近在目前,从速治好了大哥他们的病,也好让他们过个快活年,过了年,你成了亲,也该享受清福,对不对?” 龙渊本有意见,但一听后面话,俊脸又红,话也就咽了回去。 片刻间,细点清粥,端入书房,他二人对面坐下,一边食用,龙致智一边道:“半年前,我到威海卫去买办药材,回程经过黄河,突然在岸边林中,发现了一个受伤颇重的老人。及一个娇美的女郎……” 龙渊闻言,“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七伯父你说的可是秀……” “秀”字出口,也突然惊觉,自己的神色有异,俊脸一红,顿时住口不说了! 龙致智哈哈一笑,望了他一眼,道:“渊儿你说得不错,那一老一少,正是秀梅与他的父亲,当时我见她父亲伤得极重,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将自威海卫买来的高丽人参给他吃下,这才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内伤虽然好了过半,外伤却仍须善加诊治。于是当时便吩咐龙五他们,将他搬到车上,运到咱们家来。” 龙渊被七伯父盯了那略含取笑的一言,一赌气便不再答他的话,低头吃饭。 龙致智见他如此,又继续道:“路上秀梅的父亲渐渐醒,他发现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士救他父女,又是感谢,又是害怕,因此在我们落店之后,他便直言,他乃是胶东的侠盗,人称胶东一鞭叶翔,看不惯黄河五蛟在共河左近,横行无忌,残害无辜,才联同其女,在下流乘五蛟的才疆,在河船作案之际,将他杀死。那知虽得如愿,另二蛟得讯赶来,竟也将他杀伤!” 龙渊此际已然吃罢,坐在对面,看着七伯父讲述秀梅父女的事遗迹,表面上虽很平静,内心之中,却不时浮现秀梅的俪影来! 他心有些激动,觉得那黄河五蛟,当真是万恶之徒,他暗想,一月后非到梁山泊去,将贼巢踏平,替秀梅父女出气不可! 龙致智边吃边谈,此际又道:“叶翔当真是条汉子,他因见我非是江湖人物,不愿连累我插入有纠纷,因此请求我将他一人留在店中养伤,仅带他女儿回去,为奴为婢,替他报恩。伯伯我自信我是性情中人,怎能如此做法?我不通武艺但你爹可是远近知名的大侠客,那黄河五蛟,若在路上将我们截住,算我们倒霉,要不然到了家里,像黄河五蛟那种人物,不来便罢,一来还能是你爹爹的敌手吗?” 龙渊只暗自好笑,这位七伯父,当真是脱不了书生本色,黄河五蛟,有草寇,论能为虽不算什么人物,但对于鬼蜮伎俩,偷袭暗算,却是素所作为。 像昨夜,他们来个群攻偷袭,若非武夷婆婆,事先发现,目前那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聊天? 不过,龙渊并不提出来驳他,他不语的端坐着,听龙致智述说! 龙致智似乎被自己言中的豪气所感动了,他微挺着胸,正气凛然的道:“因此我坚持带他们回来。回来之后,又悉心为他医伤,不到一月,伤势便好全了。这叶翔见我如此待他,感动莫名,坚请留在本宅,做一名护院的教师,同时又令他女儿,在你伯母身边为婢!我见他意志坚决,自也不便相强,尤其你伯母,一见秀梅生长得水葱也似,温柔细致,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便生心将她留下,准备给渊儿做个小妾,将来生得一男半女,也好继承我房下的香烟……” 龙渊一听竟尔禁不住心头怦怦大跳,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无奈何,只得将头低垂着,不肯哼声! 龙致智这一次不放过他了,他道:“渊儿,你见过秀梅了吧?怎么样?还中意不?” 龙渊心头纷念电转,那秀梅一张张不同的脸,一时皆闪过他的心底,扰得他一时心乱如麻,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龙致智哈哈大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可羞的,再说你不是已经找了一个吗?……” 龙渊暗暗叫苦,但经他七伯父这么一说,则不啻是给他加上了一道钢箍,便令他百口莫辩无法解脱! 须知那时代没有“爱情”这一名词,男女之间,在婚前授受不亲的。 婚姻在传统中,是育养后代的手段,结合也只是尊奉着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 如果为妻者,不能够生男育女,父母可以为儿子纳妾,丈夫也可以休妻另娶,这一点不仅是社会道德的标准,且几乎已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实。 龙渊生长在那个时代,虽然由于特殊境遇的熏染,认为夫妻结合,不应如世俗,而应以感情为主,然而他怎能将这种思想,灌输给长辈,或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表示出呢? 因此他只有暗暗的叫苦,却一点意见也表示不出来! 龙致智见他为难,自觉也不好太令这位宝贝侄儿为难,因之他略一沉吟,缓缓又道:“渊儿,若是你不愿,七伯父也不会勉强你的,我看得很开,有儿无儿,命中注定,如何能勉强得来?……只是你伯母,自己一无所出,自觉着愧对祖先,所以一定要我,替你办这件事。昨夜她还等不及一定要派秀梅去侍候你,今天天一亮,她就又眼马马的跑过去询问秀梅去了!” 接着他“唉”叹了一声,继道:“秀梅这孩子,长生江湖人家,但在你伯母身边,一年里,表现的不仅没有半点儿野性脾气,且处处聪明黠慧,善待颜色,逗人疼爱,所以在我们的想象之中,你绝不会不中意的……” 龙渊听了这番话,瞥见他的黯然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十分激动,他想到七伯父对他的珍爱与鼓励,也想到秀梅的明丽秀容! 他忍不住霍的站起身来,垂头回答,安慰龙致智,道:“侄儿对此事并无意见,全凭伯父伯母做主……” 龙致智眼神一亮,猛的站起来,一把抓住龙渊的双肩,哈哈大笑,道:“好!好!乖孩子,真难为你?真难为你……” 龙渊本来尚有些羞意,但瞥见龙致智激动得发须皆颤,羞意全退,而歉疚之之念随之而生! 他暗想:“自我立志尽孝娱亲,却总是不得其法,但如今看来,自己只是一点头,便能使亲长这般激动快乐,为什么我过去想不到?却又这般固执呢?” 龙致智一阵大笑,激动稍平,松手放开龙渊,高呼丫环,道:“小梅,快去传话各位老爷,就说大少爷已答应初三之日并娶秀梅为我七房之妻,同时知会账房,从速准备新房等应用各物,以及宴客名单席位!” 第123章 丫环小梅脆笑着连声答应,又对龙渊屈膝叩了喜,“咯咯咯”的笑着,跑了出去,吱吱喳喳的一声叫嚷,外面的丫环,立即扬起了一阵嬉笑之声,向外跑去! 龙渊一时被弄得手脚失措,几乎疑惑自己是在梦中!他看看四周,发现正是在现实的生活里,不由心中既悔,又觉得自愧! 龙致智精神陡长,他兴致匆匆的在房中兜了好几个圈子,方才想到,目下紧要之事! 他强自压制住心中的畅快,道:“来,渊儿,咱们该开始炼制丹药啦!……” 说着,早已挽起袖子,动上了手! 龙渊趋近案前,只见案上百药杂陈,人参、鹿茸、何首乌、应有尽有,同时前面还铺着一张单子,正是针对着“滋阴补阳”的无上丹方! 他拿起银刀金秤,依方秤、制,不大会工夫,已将药料配了九分! 然后、他一一将药料倾倒在一个小丹鼎内,又自身边,取出了那颗“赤龙丸”。 赤龙丸大如龙眼,外观赤霞流转,异香沁人心肺! 他捏破皮,迅速的将之投入鼎中,盖上鼎盖,得将小丹鼎安置在火炉之上! 爷俩至此,分别在炉边落座,望着炉火,随时加炭,如此大约过了二个时辰,方才将烈火改成细火,慢慢焙熬。 直到中午,鼎中渐渐散出异香,龙渊迅即撤出火炭,待其转凉! 龙致礼一见大功告成,只剩最后的一道手续,他怕龙渊不耐久等,便道:“好啦!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龙渊至此,方始想起适才的婚事,心中犹豫着,猜想着风兰祖孙,得知这项消息,是否会感觉不悦! 他告辞出来,方欲出门,却听见身后丫环小梅唤他,道;“大少爷,你忙啦!七奶奶,少爷已出来啦!” 她后面那句,是对楼上叫的! 龙渊一听,暗叫:“糟糕”,正想撒开腿溜,楼上已然飘下来一阵叫声,道:“渊儿,快上来!快上来!” 龙渊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楼。迈上楼梯,迎面遇着三四个丫环,全都对他抿嘴而笑,屈膝道喜! 龙渊点着头,心里却觉得别扭,疾步穿过中央的走廊,闪入他七伯母居住之中。 他本意想是去避上一避,孰料入房一看,哎唷!除了大、二、三伯母乃至他的母亲之外,连风兰秀梅都在这房子里。 尤其是他来得匆忙,房中一干人,全都直着眼看着他,他与那十多道目光一触,顿时“轰”的一下,红上双颊。 他大窘之下,转身欲逃。距离他最近的致孝夫人,却一把抓住了他,道:“小渊儿,害羞个什么紧,快来瞧瞧,七伯母为你准备的新房用具,有多么齐全哪……” 龙渊无可奈何,尴尬的笑着,向几位伯母一一请安,目光顺势四扫,但见那本甚宽大的房子里,此际竟显得十分拥挤。 床上,地毯上,到处摆放着箱笼,箱盖开着,五颜六色的衣物,眩眼耀目,一时虽分不清是些什么,但确可断定,必是一年四季的衣服! 但,有的为什么那么小呢?他不解的想着,却不敢询问,那知致忠夫人却为他解了惑,她:“啧啧”的咂着嘴,拉着龙渊,指着其中的四只大箱子道:“渊儿,你看看,这都是老七家为你的儿子缝的,由出生起,大大小小的衣裳足够他穿到老,你说说看,老七家有多么好!” 龙渊实在想不到是这么回事,闻言感动之余,偷眼一瞧,风兰与秀梅,轻垂螓首,含羞不胜,却也正在偷偷的瞧他! 他分别与她俩眼波接触,顿时心弦大振,被那两双脉脉含情的眼波陶醉。 然而,他不敢多瞧,怕被伯母们发觉了,会取笑他,他迅即将目光移到,却向七伯母致智夫人求援。 致智夫人发现了他的腼腆,不忍再折磨他,立即想放他出去,故意提示他道:“渊儿,你和你七伯炼好丹药了吗?” 龙渊“啊!啊!”两声,会过意来,急道:“啊!各位伯母请原谅,那药还不曾启出来呢……” 说着作了个罗圈揖,回头就走。众家夫人,听他这么说,便可不再留他。 他走到门口,心中霍然想起一事,转回头,竟施用出“千里传音”之法,道:“兰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这句话,直送到风兰一人的耳朵里,使得她略觉安慰,她轻轻摇了摇头。龙渊见状,虽然心中稍宽,却仍然道:“那么我们晚上再谈吧。” 他说着,匆匆而去,只留下那一串细微而凝聚的音波,笔直的攒了风兰的耳朵! 风兰至此,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上的巨石,她微微的倩笑着,第一次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身边的不费吹灰之力,便与她分享了龙渊的秀梅! 从侧面看去,秀梅的肌肤细腻,体态丰满,秀发分梳成两条油松大辫,直垂到股际,颇具有少女的丰仪!尤其能逗起男人的遐思!但与她自己苗条玲珑相较,却是大不相同! 秀梅下意识中发觉有人瞧她,转脸一瞧,正好与风兰打了个照面! 她发现风兰,明艳照人,唇角绽笑,对她并无一丝敌意,忍不住也回报了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在风兰的感觉上,却有了大大的反应,皆因只瞧秀梅的脸盘,虽也是凤眼摇鼻,樱唇鲜美,但总令人觉得她,比风兰自己稍逊半筹! 然而看了她这一笑,直觉得在她的颜容上,平添了无比耀目的眨人色彩,令人直觉得欣心悦目,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了一种对名花的爱怜感情! 风兰呆了一呆,半晌回过神来,不禁对秀梅大为叹服,自愧弗如! 不过,这种种感觉,并没有强烈到足够引起对她的嫉妒,相反的,却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想再重新瞧瞧她那种笑容的意念! 龙渊出去之后,并未再进书房。 他怕再被围困住,而一直往前厅而去! 大厅中杂乱乱的,正有若干的仆役,忙着整理! 他匆匆穿过去,直到上了楼,才算真的喘了口气! 丫环发现了她,都笑着道喜,龙渊点点头,尚未开口,便听见父亲唤他的声音,自甬道尽处的小餐厅里,传送了过来! 龙渊答应着,过去一瞧,只见他父母双亲,正陪着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进餐! 龙渊心中一阵羞愧,似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幸亏武夷婆婆并没有异样的表示,她和蔼的问龙渊是否用过中饭,同时又叫他去坐到她的身畔! 龙渊不能过分的放肆,他谢了武夷婆婆,便打横坐在下手。 丫环又添上一份餐具,龙渊默默的吃着,却听武夷婆婆,首先开口道:“噢!渊儿,我老婆子也该向你贺贺喜呢!……” 龙渊大窘,一时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龙致勇深切了解儿子的心情,见他玉面涨红,忙替他解围道:“伯母这么说,岂不折煞小儿吗?小儿的婚事,得伯母青眼相加,恩准将令孙下嫁舍下,更蒙见谅,准小儿并娶秀梅,为七哥房下之妻。似这等大恩洪度,正该由小儿敬谢恩伯母,又岂能当得伯母此言?” 龙渊一听这番话,心知父亲在安慰他,武夷婆婆已然见准并娶秀梅,提醒他快点道谢! 因之连忙起身,端起酒杯来,恭恭敬敬的道:“渊儿敬谢婆婆恩典……” 说着,一口干了杯中的上好佳酿,杯底相照! 武夷婆婆抿唇而笑,也饮了一口酒,笑道:“渊儿谢谢你啦!快坐下,快坐下……” 接着,语气一转,对龙致勇道:“贤侄你说得虽有道理,但你也是个行家,深知咱们江湖中人,讲究的乃是忠孝节义,渊儿他虽然年轻。不用我说,贤侄你定必深知,他的功力,在举世武林中,已无人堪与匹敌了!” 龙渊本不善饮,杯酒入肠,俊脸上立起反应。 不但如此,在心理上也骤然轻松不少。 此际,他闻得武夷婆婆对他的赞誉,方待逊谢,却被武夷婆婆举手止住。 武夷婆婆微笑着,接着道:“渊儿你不必客气,我这么说,绝非言过其实,乱加赞词,要知我老婆子一生不肯服人,想当年慧儿之师,盛名天下,亦如日行中天,但老婆子就是不服,等待他远游武夷之时,出面邀斗,连戏了五日五夜,方才以一掌落败!但自从见了你和慧儿,得知了你们经历的奇遇,才深深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及‘天命之所寄’这两句话的真意!” 这些话,听在龙渊母亲的耳中,真是一点不懂,便是龙致勇,也只是听得一半! 武夷婆婆目视他夫妇一脸迷惑之色,转又解释:“贤侄你不知道,渊儿他不仅功力深绝,世所罕见,更可贵的,执武不傲,却具有一副菩萨心肠。贤侄你晓得,在江湖上混久了,再好的人,也都变得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但渊儿他行道一年,不仅未沾上丝毫不良习气,尤有进者,为天下黎民苍生,做尽了好事!……” 接着,她便将龙渊在巢湖出资救灾,以及与笑面跛丐,赛仲连鲁智等,议定下的决策,一一转达出来! 她边吃边说,说完了也吃饱了! 但只有龙致勇夫妇,却是连筷子却不曾动,惊怔怔的望着这老太婆,静静的谛听着! 直到武夷婆婆住了口,龙致勇夫人,才感动的流下了泪水,默默的抓着儿子的手,轻轻啜泣! 龙致勇同样的,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有这般雄心壮志!且计划如此周详! 他长长叹了一口满足的气,旋即哈哈大笑,竖指赞道:“好,好,这才真不愧是我龙家之后,我龙家自为父起,非但全力赞助此举,泉下的列祖列宗,也必会暗佑吾子吾孙的……” 说着说着,他的语声,也有点呜咽了! 第124章 虽则他没有掉下泪来,但一双犹自精光闪闪的眸子里,却已然有些红润了! 但是,他岂能在儿子面前,客人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故此,连忙起身,向武夷婆婆告退而去。 龙渊见父母如此,心中大受感动,声调也因而呜咽而颤,安慰他母亲:“妈,妈,你,你,……” 他想不到适当的词儿,欲语无言,神色十分好笑! 她一边笑着,一边又叹了口气,望望武夷婆婆,才道:“伯母你不是外人,我也不伯你老人家见笑。我一个妇道人家,终日操执家务,从未到外面去见见世面,当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只是,我觉得渊儿能为我们龙家争气,光耀门楣,尚有其次,能够为天下可怜的老百姓,做一点好事,确实能广积善德,令龙家列祖列宗,含笑于九泉之下的!” 武夷婆婆亦十分激动,她叹了一声,也道:“我老婆子早年练就了一身武艺,却只知争名称强,而枉自活了这大把年纪。本来我曾想,等小兰儿有了归宿,我老婆子,便要埋首深山,清清静静的度过晚年。但自从听到渊儿这一番计划,决计再不作隐循的打算。而以有生之年,多行一些善事,多修积一份阴德!” 龙渊被她们这一番称赞,却有些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的感觉,此际等她话声一落,忙即接口道:“渊儿才识浅薄,尚须婆婆与母亲多加教导,却怎能当得这般盛誉?故而尚请婆婆往后千万不要再如此客气方好!” 龙渊的母亲才觉得武夷婆婆的话,太过客气,于是也替他谦谢道:“伯母德高望众,见识广,万万不要对渊儿客气,有什么事,只管教训就是……” 武夷婆婆含笑点头,道:“过几天他就名符其实的,成了我老婆子的孙婿啦!我老婆子,对他还能客气得了吗?” 这一番话,不由将房中的空气调和得轻松了不少。龙渊乘机告辞,回到房中,却觉得无事可做! 然而,他不敢出去,怕再陷入伯母们的围困之中。 因此,他便端坐在床上,垂目盘膝,调息运功! 时间在无我两忘中过得很快,当地下丹之时,已然是暮色四合,浓云密布,有点儿雪花飘飘下落了! 丫环进来,请他用饭,龙渊才待出房,却听得又一个丫环来报,门外有一位声称鲁智的人,指名求见! 龙渊大喜,知道是赛仲连来了,连忙疾步出迎,直奔向大门! 他步履潇潇洒洒,其速度确实惊人,片刻间来到门房,目光闪处,果然正是由巢湖赶来的金陵镖头赛仲连鲁智! 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寒暄既毕,龙渊将他带入专供宾客居住的小花厅,闲谈片刻,立即吩咐下人,送来酒菜!同时又派人前去奉请七伯龙致智,及他的父亲! 这两位老兄弟,早已在一起商谈了半天,关于龙渊计划的壮举,龙致智不但大加激赏,同时也有着许多意见。 此际闻报说大少爷来了朋友,双双过来瞧看,竟是听武夷婆婆说过的那位鲁智,不由均皆大喜! 双方客套已毕,分宾主坐下,四人虽则辈份与习性不同,但为了那件足以震惊天下,广结善缘的大事,却谈得十分投机! 故此,那一席酒,只吃了两个时辰,便是连不善饮酒的龙渊,也兴奋的陪了数杯,吃了个八分醉! 二更天龙渊扶醉回房,刚一进入自己的卧房,便见有一个苗条的女郎,坐在他的床边上,玩耍着那个玉琢的大娃娃! 他此际已然醉眼了,故此一见那女郎,只当又是来侍候他的秀梅! 如今可和昨晚的情形大不相同了! 昨晚一者是二人初见,再者也无名份,故此他心虽实已迷上秀梅,却不敢也不愿太做露骨的表示! 目下这两情势皆已改变,故此他一见秀梅在此,顿时喜上眉梢,悄悄的一掠上前,猛的拥抱住她的香肩,把她拥在怀里,叫道:“秀……” 那女郎冷不防被人抱住,一惊这下,转过脸来,看清了抱住她的,乃是龙渊,顿时转惊为喜。 那知龙渊没有来由的叫了个“秀”字,她初闻之下,甚是不解,但待她风目一转,瞧见龙渊涨红着脸,神色有异,不由恍然大悟,她叫的乃是秀梅! 这一来,不由得醋劲大发,娇声怒恨,道:“我不是秀梅,你,你放开我……” 龙渊一字出口,看清坐在床边的,是风兰,就知道已惹了祸事,正在慌急,风兰已然发作了起来! 他心中暗责,自己的糊涂,怎么会把约风兰晚上见面的事情忘记了呢? 本来,今日骤尔答应了并娶秀梅,已然有点对她不起。而今,误识冯京是马凉,岂不更是对风兰大大的不敬。 他嚅嚅欲言,但一千一万句话辩儿,到了口边,都又被自怪为不太适当的直觉,堵了回去! 风兰看见他木然无语,芳心更气,用力一推,站起来疾步向外冲去! 那知才走了三步,却听得“咕咚”一声,回头一瞧,龙渊四仰八叉的被她推倒在地面上,看样子似已晕绝过去! 风兰她微微怔了一下,心中还是不信,以他那般高妙的武功,竟禁不住一推之力,跌晕在地! 但,待她仔细一瞧,龙渊仰睡在地毯上,一动不动,满面涨红,一身的酒气,不由有点恍然! 这一来,她适才的满腔愤怒,瞬息化为乌有,她轻轻的走过去,满面怜惜之色的俯身将龙渊抱了起来! 她将他放在床上,迅速的出去,续了个冷手巾来,覆盖在他的头上! 她偏坐在床边,注视着龙渊的反应,一双明媚的凤目,闪放着怜惜与歉疚的光芒! 她等着,等着,却不见龙渊有半丝回醒的样子,不由得芳心大急,她伸手为他解开紫貂皮袍,又解去那里面的薄薄的长衫内衣,运功施力,在他的心窝胸臆间,缓缓推拿! 然而,渐渐的,她的纤手上触着细致光洁的肌肤,变成了灼人的电极,她觉得芳心颤战,她觉得脸红气粗! 她的真气真力,在片刻之间,全部溃散,而再也运集不起来,因此,她觉得手软脚也软,周身上下,有一种异样的麻痹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却并不足以影响到她的心底的愉快! 她似乎感觉到一阵晕眩,但在这晕眩之中,却有一种轻飘飘的,如同羽化登仙,冉冉腾起的失重之感! 也有三分的奇怪,也有四分的喜悦,剩下的三份,还夹杂着些微的羞怯与恐惧! 她是害怕,自己当真曾飘飘而去了哇! 这在她说来,离开了她的情郎与丈夫,则虽能真个名列仙班,又岂是她所乐意的呢! 因此,她推拿而为抓搂,最后,终于俯伏在龙渊裸露的胸脯上,将粉脸紧贴在他的心口! 龙渊的胸中,这时已传来一阵阵“咚咚”的心跳之声,这跳动的声音,是那么奇妙的击打在风兰的芳心上,而与她的心跳合一取齐! 风兰缓缓的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龙渊的裸胸上,轻轻的刮过! 这一刮,真不啻是一付奇妙的灵药!就在她双目刚合之顷,龙渊他震然如触机扭,全身猛的一震,双臂一合,已然将风兰抱了个结实! 同时,也紧接着“哈哈”的笑了起来! 风兰经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震,震的清醒了一下,但就在她尚未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先,已然被猛的一掀,全身不由己滚进了床里! 而一股混合了酒气汗气的异味,已然冲鼻而入,一双熟悉的,温柔的嘴唇,也跟着压伏了上来! 她玉颈轻转,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只吐出了一个“灯”字,但被咽捂住了! 室内的银灯,就在这同时,骤然熄去! 剩下的,只有那微弱的灶火,闪烁着四壁珠饰,发出霞光! 霞光在房内幻着异彩,交织成一个灿丽的梦。梦中,应该是春意盎然的,不是吗? 蓬勃的青年人,不都是善于编织点缀自己的梦吗? 窗外的北风正紧,雪花已开始飘飘下降了。 然而,房中的春意,却将那么严寒推拒在窗外…… ------------------ 第三十五章复仇风波起 第三十五章复仇风波起 芜湖在冬季里,依然热闹的。 乡下的人,进城来忙着赶办年货,城里,大街小巷,除了原有的店肆之外,又应时的摆出了“地摊”。 所卖的无非是吃食与杂货用器,吆喝着专门招呼那不常进城的乡下人,买卖交易。 这功夫,是日暮时分了! 城门口,随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走进来一名跛脚的老乞丐。 老乞丐十分特别,腊月天的“呼呼”的北风,吹刮得树秃草枯,冷得怕人,但是他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破衣衫,虽然千疮百孔,却是洗得十分的干净。 这还不算,他面孔圆圆的,皮肤黝黑,满头乱发,一脸虬髯,狮鼻海口,双目如炬,望之煞气逼人。 走路一跛一跛的,身摇摇晃晃,但事实上速度丝毫不减,连连跛动之下,竟从人隙之中,直往城里走去! 他不像其他的乞丐,在人群之中,施展妙手空空之技,偷窃银钱,也不去沿门讨乞,而独自大摇大摆的,直往那高朋满座,灯火辉煌的酒楼之中走去。 店中的伙计,一望见进来个老花子,眉头一皱,正等上前拦阻,那知话到口边,却被他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所摄,竟不敢出声叱他! 那老花子进入店门,寒着脸电目一扫,并不多留,“蹬,蹬,蹬”! 第125章 竟而顺着门边的大楼梯,直往楼上的雅座奔去! 楼上的伙计,听见楼梯声响,探头一瞧,也是一皱眉,但目光双双一触,也不由心里打鼓,暗忖“这叫化子不是常人”! 须知,酒楼的伙计,店里的小二,整年在店里侍候着过往的行旅,眼皮子那还不灵?何况这芜湖五方杂处,三教九流,无一不备的要道通衢之地呢? 故此,那伙计虽非是武林会家,但一望见这等明亮的眼神,那还能拿人家当平常的乞丐看待? 他赶紧在梯口哈腰侍候,堆下个笑脸来,道:“老爷子,您是吃酒?还是找人?” 那老化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敞声道:“也吃酒,也找人,怎么着……” 他一开口,那破了的铜锣一般的声音,不但把旁边的伙计吓了一跳,楼上的酒客,也皆都吃了一惊! 皆因,他这种声音,不仅难听刺耳,且还洪大无比,楼上雅座虽都隔着屏风,彼此看不见,但这声音,却似能传送到各处。 一语未毕,就听有人接上碴儿啦! 不知是那儿传过来的,其一咒骂,道:“妈那皮,是那个孩子在外面哭丧……” 其二是招呼,道:“啊!叔叔你来啦!快请过这边来。” 老乞丐闻得骂声,脸上霍然显出了一副奇怪的笑容,伙计在一边看得清楚,心里刚在寻思:“真邪门,怎么这老化子挨了骂,不但不气,还乐……” 却见老化子,一闻招呼,脸上的笑容,却在瞬息之间,尽行收敛,重又显出一副阴沉沉的模样来! 他迅速转睛四扫,寒目暴射,但见里边雅座间,走出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后面跟着个挺俊的小后生! 他“哼”了一声,一跛一摆的迎上前去,寒着脸,道:“侄女你果然在此,好……” 他顿了一顿,扭头敞声“哈哈”一笑,又道:“是那位英雄,出口伤人……” 另一个雅座之中,“呼”地冲出来一个锦衣大汉,醉眼斜视,酒气喷人的,接口骂道:“臭化子,这地方可是你要饭的地方?还不与我滚……”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来,老化子环眼一瞪,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开朗,只是口中却也暴叱道:“小子你目无尊长,还不与我站着。” 喝声中,食、中两指,突的一弹! 那汉子果然听话,顿时站在他五尺之外,再也不动一动。 只是,看他那付站像,右手朝指,仍做喝骂之状,似非自愿站在那里的,一旁店小二与老婆婆身后的少年看在眼里,因未见有什动作,不由得暗叫:“邪门”! 只是,那老婆婆似是深知老乞丐的功夫,此际见状,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极不相称的皓齿,道“叔叔的功夫更见精辟啦!不过,似此等不肖之辈,又何必生此大气,快请进来吃一杯吧!” 说着,举手肃客! 老化子正待举步,却见那汉子所坐雅座之中,突然涌出四个锦衣绣裳的汉子,而其中一人,已自叫道:“老二,你……啊!什么人敢在芜湖撒野,暗算我芜湖五猫?……” 他边骂边奔到那老二的面前伸臂猛地在“老二”的背后一拍,接着在肋下一捏,欲待解开老二的穴道。 那知这一拍一捏,只搞得那老二龇牙裂嘴,醉眼连转,却仍然没有活动的样子。 老化子闻言见状,“哈哈”一笑,道:“老化子多年未莅芜湖,想不到芜湖到出了一些作威作福,狗皮倒灶一流的人物!” 那人一见自己的手法无能解穴,已自一怔,闻言转睛一瞥,目光与老化子一对,不由得心头一凛,暗暗皱眉!只见他眼珠一转,狂态霍敛,对老化子恭身行了一礼,道:“阁下贵姓大名?在下五猫之一,人称花面猫刘威,我二弟瘟猫刘成,生性粗直,这才又多饮了几杯,以致出言无状,尚请阁下,看在家师排教总巡察三花真人面上,高抬贵手……” 一旁另外三人,本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但此际一见老大的模样,不禁为之愕然! 另外老婆婆闪眸流盼,见四周酒客,多被惊起,纷纷步出雅座,争看热闹,生恐事态闹僵,多招麻烦! 因之,也随声劝道:“叔叔!算了吧!放他走吧!侄女还有事待和叔叔商量呢!” 说着,跚跚走近那僵立的二猫,轻轻一拂袖,那二猫刘成,“哎啊”一声,已然一跤跌倒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老婆婆这一着,可把五猫吓了一跳。 花面猫刘威确实识货,一惊之后,立即抱拳道:“婆婆援手之德,刘威谨铭五内,但不知婆婆怎么称呼?” 老婆婆还未开口,她后面那位俊美的少年,已自上前一步,脆声傲然道:“这位婆婆,人称千面夫人的便是!至于那位老前辈,大约是笑面跛丐,你等自不量力,撞着他老人家,岂不是自找没趣?哼,快点走吧!” 千面夫人,笑面跛丐之名一出,五猫果然是神色为之一变、一个个顾不得再交待什么场面话,立即抬起那刘成,匆匆的下楼而去! 少年见状,“咯咯”一阵好笑,上前对那老化子,长揖一拜,笑嘻嘻的问道:“我说得不错吧?前辈你正是笑面跛丐?对不对?” 老化子面色一寒,“哼”了一声,举步步入雅座,大马金刀的往中央一坐,方才对那少年沙声说道:“小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是谁告诉你的?慧儿吗?” 那少年小嘴一掀,做了个鬼脸,脆声说:“前辈你大名鼎鼎,金字招牌,何人不知,区区虽则孤陋寡闻,但也在江湖上,经过风浪,怎能算慧姐姐告诉我的。” 老婆婆见她这付调皮的模样,忍不住莞尔笑道:“玫妹别淘气啦!我来替你介绍介绍吧!” 说着,转头对老化子道:“这位是汉中铁剑镖局局主——铁剑银衣王大同的千金王玫少爷,掌中铁剑已得真传,专管不平,这次……” 王玫一听她话中有刺,脸儿一红,跺脚恨声,急道:“慧姐姐你别这么坏,什么千金少爷的,我,我……” 她是想过来“报复”一下,但又有碍于处身场合,与另有外人在座,故而除了跺脚之外,一时又不便发作。 老化子目睹她这种天真顽皮的模样,脸色冰寒如故,只是那锐利的目光,却显然柔和多了! 他“哼”了一声,道:“两位姑奶奶,别闹啦!老化子走了两日一夜,还未进食休息,你们现在放着好酒大肉,是故意饿我老化子的不成?” 老婆婆一听此言,与少年王玫同吃一惊,忙道:“啊,叔叔你快请用酒,侄女我不知叔叔专程而来。实在抱歉!请……” 说着,一面执小壶为他本着酌酒,一边又去招呼伙计,送大壶酒来! 老化子也不客气,竟自据案大吃大喝! 原来这老化子,果如前面所说,正是那威名远震的笑面跛丐。 他在巢湖的石山镇,别过了龙渊,兼程赶来芜湖,以他的功力,二日一夜,便即抵到。 他入城之初,暗忖云慧既然与龙渊商定,在此等候于他,虽然并未约定地点,则必然会时常出现在醒目的酒楼饭肆之中。 故此,他方一入城,那儿不去,便大摇大摆的上了这第一座最大的酒楼。 其实,云慧与龙渊临别之际,一方面龙渊拿不定笑面跛丐他现在何地,无法寻找,二者两人当时,情丝牵缠,心伤别离,早已失去了明晰的理智。 故而,龙渊临去,仅仅叮嘱云慧,在报仇之先,最好先找着笑面跛丐,根本不曾肯定的要她留在此地! 龙渊前此在巢湖,告诉笑面跛丐,也只是请他到芜湖一带寻找云慧,并没有肯定的说她就在此地。 但老化子当时心情激动,说走却走,一口气跑了两日一夜,一心一意,会合云慧,去替他惨死的知友——天下第一剑孤独客报却血仇。 至于云慧,本来没准备在此多事逗留。 当龙渊偕同武夷婆婆,与风兰翩然远去,云慧想到情郎虽未变心,但怀抱中却多了别一位丽人,此去归家,家中父老,见风兰标致可人,世无其匹,又岂能不与他二人做主,竟成大礼。 如此,个郎他与风兰,日日夜夜,双飞双宿,又岂能不将她抛到九霄之外?遗忘个一干二净呢? 故此,她愈想愈是担心,愈担心愈是伤情。虽然她是个定力深,功力高的巾帼英雌,却仍然忍不住幽幽痛哭! 所幸半途里杀出个天真调皮,女扮男装的侠女王玫,目见她一个老婆子,据榻啼哭,动了恻隐之心,跳窗而入,安慰于她,一场误会之后,意外的,两人竟结成了手帕至友。 王玫生性好动活泼,从小被父母宠爱着,当成男孩子一般看待,此次偷偷离家,本抱着满腔的雄心壮志,欲往金陵,邀斗那千面书生,千面夫人,替金陵的镖界除一大害! 如今,路过芜湖,住店小休,无意中遇见了千面夫人,倾谈之下,竟发觉金陵之事,非如谣传。 又见千面夫人,易容的手法高妙无匹,人又和善,不由打消了顺江直下之意,而决定和云慧在一起,多玩几日。 她初到芜湖,对芜湖的一切,都抱着浓厚的兴趣,故此,与云慧相交的第二天,一大早便拉了云慧上街,到处乱跑! 因此之故,云慧便在这芜湖耽搁了数日。而笑面跛丐,也无巧不巧,误打误撞的,在此地遇着了他们二人。 王玫对于笑面跛丐的威名,早有耳闻,但却是,此际坐在一旁,目睹他大碗灌酒,大口吃肉,一付旁若无人,毫不客气的吃相,觉得好玩,又觉得惊奇。 第126章 她怔怔的望着他,心里在默默的替他数着:“一碗,二碗,……” 一时竟忘了自己尚未吃饭! 云慧仍是一身老太婆的装扮,她满头银发,一脸的皱纹,显出一副龙钟老态,只有那一付湛蓝的眼珠,如两泓澄澈秋水,及一嘴细细的皓齿,与身形装扮大异。 她此际望着一老一少,一个大吃大喝,一个不言不动,形成了强烈对比,十分有趣,虽然忍不住好笑出来,但在眼神与唇角之间,却含蕴了无穷的笑意。 她自不去打扰他们两人,自己默默的说着,为笑面跛丐酌着酒,同时又悄悄的出去,吩咐伙计随时添酒加菜! 王玫一直数到五十六碗,笑面跛丐才打了一个酒噎,用力放下酒碗,“叭”的一声,把王玫吓了一跳! 云慧忍不住笑了出来,忙举袖将唇掩住,忍了又忍,道:“叔父你吃饱啦!玫妹你呢?……” 王玫“哎啊”一声,才想起自己,尚未吃饭,但一看圆圆的大桌子上,满满的摆了十二个大空盘,盘中已然空无一物,忍不住又是惊奇,又是纳闷“他肚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去”。 笑面跛丐环眼一闪一闪的望着她,那副错愕的神气,冷冷的道:“妞儿,看你的啦。” 王玫又是一怔,旋即恍悟,红唇一掀,凤目连翻道:“我、我才没你老人家那么好的胃口呢。” 说着,抬头呼唤伙计,道:“伙计,再来两盘精致的小菜,一小碗饭。” 伙计在外头答应一声,片刻送了进来,一瞧桌上十二个的大盘,已然空空如也,及地上十八个大号酒壶,不由得大惊失色,心道:“乖乖,这可是什么肚子,娘的,这老叫化八成准是妖精,回……” 一想到“妖精”又不禁吃了一吓,皆因,凡是“妖精”多半能知过去未来,自己当面这般骂他,虽话在肚子里未说出,但万一“妖精”算出了他的心事,岂不大大的糟糕! 故此,他连忙暗暗责备自己,默默祝祷,道:“王八蛋,龟儿子,你怎么敢骂大仙,大仙你别见怪,小的无心骂你老人家,你老人家,是南天门下凡的大仙,是王母娘娘的座上客,是西天来的金刚,是……” 是什么?……反正他所以想到神仙名子,都给他接了上去。 这还不算,他恭恭敬敬的将菜饭摆在桌上,退步之前,还突然跪倒地上,“咯咯”连叩两个头,方走去。 这一手可把三个闹糊涂了! 笑面跛丐浓眉一皱,方待叫伙计回来,云慧却在凝目之顷,猜出伙计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叔叔,你这顿饭一吃,大约把伙计给吓住啦,他还以为你老是天神下凡,金刚降世呢。” 笑面跛丐冷“哼”一声,表示他也觉得好笑,同时,敞开破锣一股的嗓子,道:“真是少见多怪,我老化子多天不曾饮食,如今安定下来,怎能不补上一补呢?” 说着,又伸了个懒腰道:“酒饭补上了,该补觉啦!我说妞儿,你快点吃!要不然,老化子在此地睡过了,可得劳你的驾,将我抬回去呢。” 王玫第一次听说,几天不吃饭,能一顿补上三天的。 如今,亲目所睹,果有其事,不容她不信,此际一听老化子这么说,当真怕他一睡三五天,喊之不醒,须要抬他回店,赶紧扒着饭道:“好啦!好啦!你,你……先别睡……” 说着说着,说完了也吃完了。立即站起来催促道:“走吧!快回店吧!” 云慧瞥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面跛丐虽习性不同,不能够露出笑容,但从心底下起,已渐渐的喜欢上了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三人鱼贯下楼,由云慧付了账,从伙计惊奇,敬畏的目光中,走出店门,穿过大街,不一刻便到了云慧所居的“安来客栈!” 笑面跛丐想来是真的疲倦了他进去之后,立即多开了一个单间,关上了屋门,倒头便自睡去! 云慧此际,已然与王玫合住到一间屋中。 王玫入屋未等坐下,便向云慧道:“慧姐姐,笑面跛丐来做什么?他的脾气可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吃这么多的人呢!” 云慧被他这一问,触动了心中隐衷,忍不住幽幽一叹,道:“玫妹你和我相处数日,想来尚不知我的师门之事!” 王玫见他神色有变,大为惊讶道:“慧姐姐你怎么如端端的,忽然又伤心起来啦?难道你师门之中,尚有什么未报之仇不成?” 云慧拉着她,坐在榻边,幽幽的道:“玫妹,你对愚姐如此关心,愚姐也不该瞒你,但此事事关重要,尚望妹妹你知道之后,不要泄露!” 王玫胸膛一挺,道。“那个当然……” 云慧道:“玫妹你出身武林世家,当知道三十多年以前,江湖上有一位使剑的名手……” 王玫“啊”了一声,抢先道:“难道是天下第一剑客?” 云慧想不到王玫一语中的。一方面觉得他恩师名头果然响亮,值得令人自傲;另一方面却忆起很久以前,孤独客带伤逃回黑礁屿,那种惨痛的往事! 她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语音微颤的,道:“玫妹猜得不错,他,正是愚姐先师……” 王玫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道:“姐姐你想为师报仇?可是,我听说当年参与此事的人。不下数十,且都是目下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主脑,姐姐你一个人,从何下手!” 云慧想不到她不但知道的不少,更是对自己至为关切,不禁大为感动,紧握住她的纤手道:“谢谢妹妹的关心!但师仇如山似海,愚姐岂能畏首畏尾,让恶人遗遥法外,当然,他们人多,每一个人,也都有一身不凡的功力,但患姐不说大话,却也决不含糊,不过,目下所困难者,愚姐乃是想,先行找出其中的主谋,再定报仇之策,笑面叔叔此来便是为了帮助愚姐,调查此事的!” 王玫凝神静听,此际神色一整道:“姐姐说得不错,先查出主谋真凶来,再予以各个击破。小妹也要尽一分力!” “以妹妹的盛情,愚姐感激之至,但此事十分凶险,妹妹你虽不惧怕,但若是让他们晓得了你的家世,岂不惧他们使出卑鄙的手段,暗算贵局吗?” 王玫果然未虑及此闻言不由一怔,但,转瞬间,她却又面现顽皮的笑容道:“姐姐所虑确是,但小妹我也可以另行改扮,而不必显露出本来的面目啊……” 云慧晓得她乃是想请自己,替她另行改头换面,忍不住微微一笑,故意难她道:“这一点十分容易,但妹妹你天生的一副脆嗓子,即甜又润,若是化装愚姐这副样子,一开口岂不就露了马脚?” 王玫果然被她难住了,她呆呆的想了一会,却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云慧见状,又适:“好啦!这事明天再谈吧!现今天已不早,妹妹你还是赶紧做完晚课,休息就寝……” 王玫嗔然撒娇道:“好吧!但不管如何!姐姐你既然和小妹这么要好,这个忙,小妹是帮定了……” 说着,不等云慧回答,当真起身去关了房门,盘膝坐下木榻垂目运起功来! 云慧见状,心有所感,默默的想了一回心事,便也到一边去,调息运气……。 次日,天气阴沉沉的,大雪已开始飘飘下降了! 云慧、王玫与笑面跛丐相聚一堂,开始商谈正题。 首先笑面跛丐将来此的经过,详述了一遍。 云慧默默的听着,芳心之中,除了对龙渊的关心情意,暗暗的感激之外,同时对于赛仲连鲁智所提的远大计划,大加赞成! 王玫本来对龙渊没有多大的好感,皆因她从云慧处得知,龙渊已偕同风兰,归家定省。 在她的心中,以为龙渊他既然身为云慧之夫,就不该轻易的与她分离,而带着别的女人归家而去! 像龙渊这样,岂不有背于夫妻之义? 尤其在昨天晚上,王玫晓得了云慧身负师仇,而仇人又皆是目下武林中顶尖高手之后,更觉得千面书生,无论如何,亦不应撒手走开的! 只是,昨晚她不便对云慧当面提出,那心情,正如同一个善体人意的人,不愿去揭露别人的疮疤一般! 但如今,她听见笑面跛丐的一番话,对于龙渊的出钱救灾,以及欣然接受什么赛仲连鲁智的计划,即将展开一个远大而又伟大的安抚江湖草寇的计划,不由得由心底产生了一种钦敬之意! 因此,一时间,她觉得龙渊似乎是一个难以了解,难以测想的迷样人物,同时,在她的私心之中,随之也升起了一种渴望,渴望着能够见见龙渊,看看他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是个英俊的人吗?”她暗想:“从云慧姐姐的痴情上,不难想见,他一定是个十分吸引人的英俊人物!” 但是,她尚没有见过云慧的真正面目,故此也不知道,云慧她到底生得如何?因此,对于前一种想法,并不敢十分确定! 因为,若果是云慧并不美丽,则她的眼界必低,以此类推,那千面书生本人,并不见得是个十分出众的人才。 “不过!”王玫又想道:“无论如何,他必然是具有特殊之处的,否则,他怎能有如此伟大的抱负,一掷数千万两,而毫不吝啬呢?” 因此之故,王玫的芳心之中,渐渐的深印了龙渊的形象,虽然,在她的年龄,尚不十分清楚,男女之间的私情,虽然,那形象仍是那般飘忽无定,但这种印象,却从此再也抹之不去! 云慧并不知王玫的感想,与心理的变化,她直待笑面跛丐,沙哑的述完经过,沉吟了好一阵子,方才提出正题来,道:“叔叔,渊弟此去,是得在家住一阵子的,咱们的该怎么办? 第127章 从何下手?叔叔你有何高见?” 笑面跛丐本来寒着脸,一听此言,那有名的笑容,霍地泛出,环眼也跟着瞪大了许多,沉声道:“这事我老化子昨夜考虑了一夜,我以为,打蛇要打头,目下武林各派,以武当、少林两派的威盛,且少林的恶和尚过去与我老化子,也有一段过节,故此,我主张咱们先上少林宰几个和尚,先出口气……” 云慧瞥见他煞气腾腾神态怕人,想起龙渊临走时叮嘱之言,幽幽一叹,劝道:“咱们先去少林,当无不可,但主要的渊弟弟说过,可不便误伤了好人,想那少林一脉,虽曾参与当年劳山一役,但素来在江湖上,少有恶迹,名望颇重,咱们此去若不问青红皂白,乱来一阵,万一传入恶人的耳中,岂不又要挑拨起是非?” 笑面跛丐被他一语提醒,想起了龙渊的大仁大义,不由得煞威尽敛,呐呐地道:“这,这该怎么办呢?……” 云慧见状,知他心意,忙道:“少林之行,势在必去,不过依侄女看,咱们还是以从旁侧击的手法,暗探出主谋真凶,再行下手不迟!” 笑面跛丐,灵机一动,“叭”的一拍大腿,道:“有啦!咱们……” 他环眼一扫,瞥见王玫一脸惊奇的望着他,心中又是一动,霍然顿住话头,改口道:“主意老化子已然有啦!再说说咱们起程的日子吧!……” 云慧一时不知他的主意如何!但了解他乃是顾忌王玫在座不肯明言的心理,因此也不点破,道:“此去河南少林,路遥数千,虽然无时间限制,但侄女总以为早去为佳,故此主张明日起程!……” 她转头望望王玫,又道:“但此时距年关已只有月余,玫妹妹初离家门,还是早日归去,以亲远怀为是,愚姐之事,目前尚不须见于兵戎,玫妹你去了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王玫小嘴一嘟,道:“姐姐你昨夜答应我去,怎么忽然又变了卦?……” 云慧正色,安慰她道:“玫妹别这么说,愚姐对你的一番盛情,感激不尽。但玫妹你私出家门,为时已久,若是再不回去,家中的亲长,岂不要大大的伤心?府上只你这么一位宝贝千金,平日之珍爱,当可想见,如今你怎能为了愚姐之事,而伤了亲心呢?……” 王玫似乎是被她说服了,但却心犹未甘,道:“叫我回去可以,但姐姐也得随我一起走才行。咱们在家过完了年,来年一开春,便自首途少室,岂不更妙?……” 云慧方待谢绝她的邀请,那知王玫竟然不容她开口,语气一转,字如珠走玉盘一般,连珠而出,道:“若是你不答应,好吧!我自己回到家里,有人问起我出来的经过,我就得和盘托出!……” 她说这话,虽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显然易见的,她是拿着“要泄露她的机密”,来要协云慧的屈从。 笑面跛丐一生孤独,除了一年来和云慧龙渊打上了交道,从未与女孩儿搭过关系! 但不知怎的,自从一见这王玫,就深深的喜欢她那种淘气顽皮,与蛮不在乎的神气! 此际,见她这般说法,环眼一瞪,怒声道:“小娃娃,你的胆子不小,但我老化子一向不受人的威胁,若是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就叫你回不得家。” 笑面跛丐那一付样子,本来就有些吓人,这功夫声色俱厉的一嚷,更是不得了! 那知王玫却毫不理会,她反而顽皮的一伸舌头,道:“少爷说到做到,不信你等着瞧就是啦,你现在吹胡子,瞪眼睛的,有什么用!” 笑面跛丐冷“哼”一声,声音却大为缓和,道:“好,好,小丫头算你有种……” 王玫凤目一瞪,鼓着气道:“什么小丫头大丫头的,老化子你可别倚老卖老,少爷……” 云慧本待阻止他二人逗嘴,但因素知笑面跛丐的脾气,只要不露气容,便表示他不会生气。故此便默坐一旁,不予理会! 笑面跛丐一听王玫的嘴巴这么不肯饶人,更是喜她,但为了颜面悠关,仍然装模做样的暴叱一声,道:“小子你胆敢无礼,若不让你见识见识老化子的弹指神通,你还当老化子是个泥巴人呢!”。 王玫挺腰站了起来,单手一插,气道:“久闻弹指通之名,少爷正想领教!……” 云慧一见不好,忙道:“玫妹别使小孩子气啦!一切好商量嘛!……” 王玫一听她口风有点活动,顿时喜上眉梢,一跃跳到了她的面前,急忙询问道:“真的吗?姐姐你答应到我家去啦。” 云慧见状,知道这小丫头的心眼,扭不过她,没奈何叹了口气,还未开口,却听笑面跛丐,道:“别做梦啦!汉中远在长江中游,来回耽搁时日,岂不误事。” 王玫大急,翻身插腰鼓腮,正待发作,却见笑面跛丐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若是真有心跟我们去,老化子倒不反对。至于你家大人处,老化子可破例修书一封,托人捎出,信中就说老化子收你做个徒弟,三年五载之后,再回家去。想来你家大人,还不至于不放心。” 王玫一听此言,不由得惊喜交集! 须知她在家中之时,素闻老化子功力深绝,无人能敌,嫉恶如仇,性如烈火,是个既怪且奇的人物。 如今,骤然间听见老化子这般说法,王玫玲拢心窍,岂能猜不透他的弦外之音? 故此,她惊喜之余,“啊”了一声,跺脚一跃,跳到老化子面前,“扑通”跪倒叩头道:“弟子王玫,拜见师父。” 笑面跛丐面寒似水,双目中却透着温和的笑意,低声沙哑,道:“起来,起来,你要做我老化子的徒弟,可不许叫苦,知道吗?” 王玫一跃而起,一脸肃容,垂手待立一旁,道:“弟子绝不叫苦……” 云慧也觉得十分意外,她瞥见这一老一小,一番表演,心中好笑,当真是什么师父,有什么徒弟,表面上却不便表示出来,而赶紧过去道喜! 王玫喜欢得不得了,她拉住云慧,又跳又蹦的叫道:“哎啊!姐姐,这一下你可能再不要我去了吧!哈……哈……咯……咯……” 接着,她又对笑面跛丐道:“师父,你收了我这么个好徒弟,可不能藏私,一定要教我弹指神通的功夫……” 笑面跛丐望着他这位新收的唯一弟子,连声“哼,哈”道:“教是会教,不过还得你自己有没有本事学会呢。” 说着,扭头走出房去,又道:“我现在就是找人送信,你们快收拾一下,等明儿一早,起程渡江。小丫斗你最好也快点写一封平安家报,一同找人捎回家去。” 王玫愉快的答应一声,当真坐到窗去,提笔磨墨,去写她的平安家报去了。 那时节,可没有什么邮局之类的组织,故此书信的往还,不是派遣专人去送,便是请托过往的船只行商,代为递送,附送上一些酒钱。 故此,下午笑面跛丐,亲执了两封书信,到江边码头上,找了个上行的船家,代为投递到汉中铁剑镖局,同时他也照例送给那位船家,一份丰富的酒资。 王玫满心欢乐,坐在店中,望着窗外翩翩的雪花,口中不时的哼出一两声时下的小曲。 她觉得太快乐了。 因为,在她的眼前,可以预见的,已然展开了一副辽阔的前程。这正是她往日梦想已久的哇。 自今以后,她可以学到更为精深的武林密学。也可以任意的驰骋于江湖之上,叱咤风云,抱打不平。 因此,在她的俊秀的,略带稚气的脸上,不时绽开一抹得意的微笑,更显得她所装扮的男士,英风潇洒,俊逸挺拔。 但坐在她后面暗影之中的的云慧,却恰恰与她相反。 她的经过化装之后,皱纹叠叠的脸上,此际正罩着一层愁云,尤其再着一头的花发,与一身粗农布裙的老妇之服,更显得有一种垂垂暮至,凄凉满怀的悲惨之意。 所幸的,她尚有一双澄如秋水,黑蓝分明的眸子及两撮开盖有致的睫毛,显示着一份与全身全不同的生机。 虽然,那其中也同样的涂上了一抹深沉的哀伤的色彩,但无论如何,那总是属于一个少女而非老太婆的。 她同样的凝望着窗外的雪花,但在心身两方面的感受,均与王玫大大的不同! 因为,她联想的,是那远在天边的“渊弟弟”,以及即将展现的,吉凶难卜的复仇大事! 这件大事,故无论是吉是凶,一份难忘之恩,支持着她,督催着她,使她不能放弃不管!。 但当这血淋淋的凶杀的打斗,与温柔缠绵的儿女私情相比时,前者则未免太过于令人厌弃了。 云慧她正是如此,在她的内心之中,正有着两种全然不同的画面,展现着,她的现智与感情,也各个竖起了矛盾,相互的攻击,使令她踌躇再三,柔肠为结。 王玫幻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慧姐姐怎么半天也不哼声,回头一瞧,只见身后坐着个神态痴呆的老太婆,状似晕迷,不由得吓了一跳,失声叫了起来。 云慧被她惊醒,蓝眸一转道:“玫妹,你怎么啦?” 王玫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红,撒娇似的一嘟小嘴道:“慧姐姐,你年纪不大,为何偏要扮成这副样子呢?人家看起来多不舒服嘛!再说……” 她回目一转,又道:“再说,我和姐姐相识相交了这么几天,还不认识姐姐的本来面目,不免可笑,而且也不公平……” 云慧瞥见她那副诉苦似的,调皮的模样,不由愁绪稍减,笑道:“怎么不公平呢?” 第128章 王玫道:“你见过我的真面目,而我没见过你的,岂非不公平之极。” 云慧回心一想,她这话虽然有些强辞夺理,但自己终日扮成这一副龙钟老态,却也不像样子。 须知,凡女子皆有爱美的天性,那天生丑陋的,如古之东施,尚且效法西子之捧心,尽量的设法,使自己变为美丽。 何况云慧,本是天生的丽质,又怎能自弃,而甘心终日隐藏在丑陋的外壳里呢? 王玫见她沉吟不语,知道她心中已然活动,又道:“好姐姐,求求你吗!别老是装成这么个老太婆,好不好?” 云慧蓝眸一转,缓缓的道:“好吧!不过妹妹你先请出去一下。” 王玫欢呼一声,当真一跃出屋! 云慧微微一笑,关上了房门。片刻之后重又打开来,道:“玫妹,你回来吧。” 她一脚踏进房门,迫不及待的举目四扫,目光一触到塌边倩立的一个美人,不由得“哎啊”一声,被她的美丽,惊得怔住了! 她极其疑惑,以为是在睡梦之中,揉揉眼,仔细看时,但见那美人,已然翩翩然含笑向她走来。 同时,一阵脆润之声,从那美人的口中,缓缓吐出,正是对她说话,道:“怎么?玫妹你果然认不得我啦?” 这一句话,总算是给了她一点熟悉的感觉,她认得,在过去数日里,云慧常常以这种玉润珠圆的腔调与她晤谈。 但那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若勉强说着,则是觉得与人不能相比,有点滑稽可笑。 然而,目前在这种状态下听来,却恍似天上仙乐,骤然飘散到人间一般。 王玫用力眨着眼,喃喃的道:“慧姐姐,这真是你吗?” 云慧瞥见她惊讶莫名之状,心中暗自好笑,口中却道:“当然是啦!” 王玫这才确信,同时也恢复了活泼好奇之态,她伸手拉起云慧的纤手,“啧,啧”称赞着,上上下下的打量。 只见此际的千面夫人,满头金发,散披在双肩之上,那晶莹的肌肤,明亮而蔚蓝的双眸,入鬓的柳眉,玲珑挺直的鼻子,鲜红的嘴唇,洁白的玉齿。 再配着轻盈的体态,及一身其白胜雪的异质衫裙,直似是仙子谪世,那里是世间俗人? 王玫愈看愈觉得云慧美极艳极,忍不住一跳搂抱住她的玉颈,大声赞道:“姐姐,啊!你真是可爱极啦!真是可爱极啦!” 云慧了解她的心情,舒臂抱住比她矮了一头的王玫,正想道谢,却见笑面跛丐,已然一跛一拐的走了进来! 她连忙出声招呼,道:“叔叔你办妥啦!快请坐……妹妹,你师父来啦!” 王玫“晤”了一声,跳下地来,跑至笑面跛丐面前,叫道:“师父,你看慧姐姐多美,玫儿和她一比,真愧死啦!” 笑面跛丐落上坐首,瞥见新收的徒弟,这一副天真之态,不由心头大乐! 只是,他生平不拘言笑,想笑可笑不出来,只得冷“哼”一声,道:“慧侄女岂止是美?功力,品性,那一样不是一流?偏要你说!” 王玫这半天已然摸熟了师父的脾气,闻言小嘴一掀,道:“我怎么说不得?我……” 笑面跛丐拿她没法,只好改变话题,道:“丫头,别唠叨啦!乘着这半日功夫,我先指点一些入门口诀,以后好生练习,别到了和尚庙里,替我丢人!” 王玫一听要教她功夫,顿时不再顶嘴了。她乖乖的静了下来细心的接受笑面跛丐的传授! 一下午,就这般的过去了! 次日,天仍下着雪,但他们三人,却再不停留,一大早,便自买办了一些应用的器具,开始踏上了征途! 大雪纷纷的飞舞,正竭尽全力的,企图掩盖住整个大地上,一切不洁的景物! 天空是阴沉沉的,是寒冷的! 云慧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不知那远在山东的龙渊,是否也被笼罩在雪里? ------------------ 第三十六章新春喜迎亲 第三十六章新春喜迎亲 山东的胶东一带,今年年关前后,一反常例,没有下过雪! 即墨城因为这接连的十来个好天,及一件轰动远近的大事,格外的热闹起来! 尤其是穷苦的乡下人,都纷纷的挟老携幼的,往城市赶去,一来想凑这热闹,二来也为着领一份丰富的济账! 因为,城里龙大善人们共有的大少爷,就在这年初三,要举行完婚大典!同时迎娶两个赛似天仙的媳妇儿。 龙大善人一家,在即墨可等如万家生佛,几年来,每届青黄不接的日子,龙家总在各处,设下粥篷,济贫救苦,同时,就是有病有灾,到城里龙七爷的药铺里去,多多少少,施药送钱,总有个接济! 因此之故,附近的百姓,可说没一个未受过龙家恩惠之人。如今,他家的独子——龙大少爷就要娶亲完婚,那受过恩惠的,怎能不暗祷:“上天保佑,大善有后!”而拍手称庆呢? 何况,龙家还早已贴出了告示,为了庆贺公子的大典,新婚三日之内,龙家设下“流水席”,招待乡亲故旧!这还不算,凡是穷苦的亲朋,各于筵后,奉送车马之资,纹银五两。 这是何等的排沏啊?这又是多么宽仁的义举啊? 什么样的人物,能不被之一贴告示感动,而前去贺喜呢? 因此之故,大年初二,那走南往北的,通往即墨的官道,已然是人头攒挤,途为之塞了! 城中,更不用说,有多么的热闹,那喧嚷声,鞭炮声,鼓锣声,到处充盈人耳,人们一个个,穿新衣,戴新帽,喜气洋洋的,双手插在袖里,只要是见了熟人,开口便是:“恭喜发财!”四字一句! 龙府上,更不用提。门里门外,处处张灯结彩,院子里,一树一木,全都用彩纸结上了红花绿叶,故此虽在严冬,乍然望去,仍然是满院的无边春色! 但,这似乎还嫌不够,院子里仍然有忙进忙出的仆人及工人,在忙这弄那,尽其最大的力量,以求尽善尽美! 大厅里,倒是早弄好了! 你看那红漆香案,上设龙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三牲祭品,排满了整整的三张大桌!这是为了过年祭祖所设的! 另外,四周的壁上,挂满了喜帐,斗大的金字写着吉利的祝辞,这是一干亲朋乡绅送的! 此外,天花板,悬挂着五色彩灯,比平常外出一倍有奇,大白天虽不曾点燃,但只看那阵式,便可料定,晚上是多么的辉煌。 一角的大楼梯,与所有的地上,如今已整个腥红地毯,铺盖起来,那鲜艳的色彩,会自然而然的,予人以兴奋的感觉。 二楼,此际已全部改做新房,龙渊的双亲,龙致勇夫妇,已然暂时的迁到老七龙致智所居的楼下,等待着另建新屋! 而龙渊,这当儿暂时也不住在新房里,自从初一,便暂居在招待客人的小花厅,与赛仲连鲁智盘桓一起。 因此,这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厅,目前却显得十分寂静,除了几名负责看管的丫头外,并无其他闲人! 几位有病的老人家,都已康复如初! 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扬扬,讨论着龙渊的经商计划,及等待着初三,这具有重大意义的日子! 九位夫人,亦是如此,只是除了老七致智夫人,与龙渊的生母致勇夫人之外,私心里还有点儿不大顺意! 其实,这也非为了别的,只为了娶来的媳妇并不属她,而她们又无能为“渊儿”找来个合适的主儿! 所以,她们各位老姐儿们,逢到了一起,只要是没有致智,致勇两位夫人在座,所谈的总是怎么着再替龙渊讨几个媳妇的事儿! 赛仲连鲁智,虽然身为宾客,可是个最大的忙人,因为他不但参与了筹划婚典,同时也负起了保护龙府的安全,指挥健仆护院,守夜守卫的事宜! 这件事,过去本是叶翔的职责,只因他如今身为亲家翁,在此婚典前夕,须要陪伴他的女儿,故才交在鲁智的肩上! 所幸,金陵八大镖局之中,协同运粮的几位局主,已然赶来参加,那粥马瘟神陆达、入云雕华化,也自动的加入了这一行列! 武夷婆婆、风兰、另一个新娘子秀梅,均已在初一迁出了龙府,暂居于城中最大的一家“昌隆客舍”之中。 龙家在“昌隆”包下了整个的后园,另由门户出入,故此,等如是一所私宅! 一干的下人,亦是在龙家精选出十名丫环,十名健仆,过去伺候,因之这四个人倒过得舒舒服服! 尤其是风兰与秀梅,在龙宅之时,由于身份的关系,处处不便,故此很少接谈! 但自从迁出龙府,由于两个人都是一般的江湖儿女,性情上有许多想类之处,同时又马上便要作一位郎君的新娘,故在一起谈谈说说,互相交换一些武林见闻,江湖逸事,不仅觉不着寂寞,在感情上,反而接近了许多! 只有龙渊,几天来虽然最闲,却也最苦! 因为他此时更是成了众人瞩目的热门人物,走到那里,即使遇不着玩笑似的道贺,也总是免不了那一双双,羡慕、崇敬、以及调弄的目光! 因之,他觉得不堪其扰! 虽然在心中,果然是充满了憧憬与喜悦,但对这世俗的一切,却万分的困扰与烦厌。 另外,在心灵中,云慧的影子,也时时扰乱了他的情绪,因为,他总觉得无论如何,是对不起她的! 他记得,那一晚在七伯之处,吃得半醉,归来房中,目见风兰在座…… 他起初以为是秀梅来为他整理床铺,那知“梅妹”出口,却发现乃是风兰! 第129章 风兰虽然是胸襟宽旷的女孩子,了解他的处境,但当时在那种情况之下,仍不免醋劲大发! 龙渊当然十分歉疚!为了慰抚风兰的醋意,便使出撒赖的手段,故意的装作昏迷! 果然,风兰见状,只当他真个醉倒,不仅醋意顿消,反给他一阵轻怜蜜意,龙渊在美人的怀抱之中,如入芳兰之室,竟为之意乱情迷。 于是,在那一晚,在那行礼的前数天,他便占了风兰的一切,同时也给予了他的! 于是,他与风兰,结成了真实的,灵肉合一的夫妻! 在当时,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他觉得自那一刻开始,便算是真真正正的成了个“人”,而不再是一个孩子! 但事后想来,尤其是当他开始讨厌即将举行的繁文缛节之后,他开始后悔,怨恨在以前,为什么苦苦的忍煞住,不肯与云慧结成真实的夫妻了! 他,本该先属于云慧的!云慧对他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恩,有教导之恩,也有类似的师徒之情! 后来,他们双双倾心,誓偕白首,他为什么不能把握机会,将他的一切,最先交托给云慧呢? 为此,龙渊深深的歉疚着,觉得愧对于可敬可爱的云慧,同时也怨恨着自己,责备着自己,过去的行为,当真愚笨蠢笨之极! 因此,在他的心中,时时总觉得云慧在对他怒目而视,在责备他的不忠不义,有怨恨他白言而无信,在……。 他有时恨不得逃脱开目下的烦扰困境,去寻找云慧,向她认罪,但他能吗?他能毅然离开这钟爱了他的父老慈心,去投奔另一人的怀抱吗? 亲情与私情两相比较。虽然当事者在感情上,可以受到折磨,但总归是亲恩似海,站着赢面! 故此,龙渊他内心之中,虽然感到矛盾与痛苦,但多数的时间,仍然是愉快的,他不得不愉快,在情在里,从表面上观察,他根本是没有值得遗憾的事! 初三终于来临了! 整个的即墨城,似乎已为之疯狂! 龙府的里里外外,更不用提,是多么的热闹! 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贺客来宾,一个个沾上了洋洋的喜意,只要是能站能坐的地方,差不多早已站满了人! 这一来,为府上的执事带来极大的困难,所幸赛仲连鲁智曾经过大风大浪,指挥若定,一见这等情形,顿时派出一对舞龙的队伍,鼓锣喧天的在前面开道。 这二十个人,全是上选精壮的小伙子,年青力壮,一色的青袄青裤,红扎腰,薄底青缎快靴,清爽利落! 龙身上红鳞金甲,闪闪生光,龙头大如磨盘,均以铁片打成,彩缎裹扎!明晃晃的,神态栩栩如生! 龙头前面,是个身着彩缎的大汉,手执着一根长竿,竿头扎上一个彩珠,两个银铃,一经舞动,不仅风声呼呼,而且还铃声震耳,端的是威面八方! 这条龙,辰初打龙家大门口出发,后面的迎亲轿子,也跟着一齐出动! 按规矩,新人坐八抬花红大轿,有八面金色大鼓,以及十六个旌旗随行! 但龙府今儿个不同别的,故此,除了新郎倌儿之外,任啥都增了一倍有奇! 但见那金龙之后,四个开道锣,二个短旗杆,四面绣金花的红旗,中间有“开道”两字,接着十六对展招旌旗,四面“回避”牌,十六对考高把灯,用有二对龙,二对风,金瓜钺,朝天凳,一律是皂衣子服。一共有六十八人! 其后是两顶五子登科的八抬大轿,轿前头十六面圆桌大小金色大鼓,八杆唢呐,每一顶金光耀眼,光彩夺目,八名轿夫,一色青绸灯笼裤,身穿号农。 八个人一律左肩抬杆,一手插腰,一手在甩,一步只迈半步,但见那五子登科的花红轿,四角的垂络流苏,一颤再颤,既稳且快! 两轿之后,又有二轿,之乃是迎“娶亲夫人”坐的,虽然比起前两轿来,稍有逊色,但也非一般可比。 所谓“娶亲夫人”并非是龙家的人,而是龙家请的,上有公婆在堂,中有老伴相陪,下有儿孙绕膝,的“全客人儿”。 在后面,该是新姑爷了! 新姑爷龙渊,这时候打扮得头戴金花,一身簇新的狐鼠皮袍,十字披红,昂然跨下一匹雪白的骏驹,本已英俊挺拔的他,这一来格外的显眼,越凡越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了! 骏驹之后,是七八个手执金凳的壮汉,为的是停轿,垫脚用的! 这一行浩大的队伍,在人声欢呼,锣鼓震天声中,在街上足足游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达了“昌隆客舍”的后院大门! 花轿抬了进去,停在了当院,龙渊这新郎倌儿,也跟了进去,在院中下骑! 但,时辰未到,新娘的装扮,大约也尚未完成,他站在院子里又一停就是一个时辰! 幸亏,金龙在门外舞个不停,吸引和阻挡了许多观众,院子里不挤也不乱,但许多好奇过了份的,大姑娘、小媳妇,悄悄的溜进来,站在他一丈开外,上下的打量着他,眼中露出羡慕与迷醉的光芒,却令他若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龙渊他虽然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但在院子里,被人这么看着,也不由得既烦且躁,周身上下,渗出了冷汗。 他暗自解嘲的想,这真比经历一场血战,还要可怕,在血战中,不仅可以尽量发挥,自己的功力潜能,同时在不敌之顷,也可以设法退却! 但,现在,这种场合,等如是只能挨打,非但不能还手,而且连还眼都不能够! 幸好,时间虽慢如蜗牛散步,终究还是在走。 新人上轿的时刻,也终于到了! 一双新人,一式的凤冠霞佩,金光闪闪,五色缤纷,脸庞儿用一块红巾遮住,根本令人分不清谁是谁! 八名丫环,也穿着各色彩缎衫裙,脸儿上,涂指抹粉的,分别扶着新人,上了轿,分立在花轿两旁。 于是,一声和么喝,两串特大号的“百子炮”,同时燃放,震天的锣鼓声中,重又启程! 只是,行列上有了变化,龙渊这位新郎倌,已然被安排到花轿的前面! 花轿之后,又加了二顶,一共四顶大轿,除了“娶亲夫人”之外,又多了两位“送亲的夫人!” 按古礼,来回是不能走一条路! 所以,前头开道的舞龙队,一直往东,竟而由东门出了城! 城外,虽然房屋较少,但人群并不稍减,尤其是一般很少抛头露面的大姑娘们,乍见白马上潇洒绝世的新郎倌,一个个情不自禁的看了迷,全不由主的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跟在后面! 由西门进城,穿过了预先布置的街上,在午时之间,总算是到了龙家的大门口! 大门口万头攒挤,连树上都爬满了人,一见花轿来到,立即,彩声雷动,炮声震耳的闹了起来! 新郎倌在二门下马,按着司仪者的规定,当先步入大厅,站在中央供桌之前的红毯之上。 大厅里欢礼的人,亦有数百,都是些近亲近邻,或是有地位的乡绅。 四周墙壁上,上下两排喜帐,帐下一列红漆大桌,上面摆满了喜礼,嫁装,及一些属于新人的,玉器古玩,金银手饰,绸缎等等的用器,故意陈列出来,给观礼的来宾参观! 但此时,众人只顾得看新人了! 一个个,站着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新人的出现! 一对新娘,由八名丫环扶着,跚跚的碎步入厅! 虽然,每个新娘的脸上,遮着红巾。但瞧那一身穿戴,宝气珠光,便已引起了此起彼落的“啧啧”称慕! 龙渊站在那儿,真可用“如处针毡”来形容了。 他垂目低头,不敢仰视,但偏偏耳朵不争气,特别灵光,不时听到些闲言闲语。 那些话,当然多数是称赞之词,但其中亦不乏吃不着葡萄的刻薄酸味儿! 他眼看着脚鞋尖,听见那叮当的环佩之声,晓得一对新人,渐渐走近了。 但等了片刻,对面的两边红毯上,却仍是空无一物。 他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烦躁,耳朵里也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之声。 他有点奇怪,同时由于想转于烦躁的情绪,便即倾耳去听。 只听有一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在叹息之后道:“别提啦,我那位傻侄女自从去年经过了一场风波,就执意要出家练武,她爹就这么一个女儿,那肯放她出家?以为是一时受了刺激,一过些日子就好。谁想送到那尼姑庵里,她竟立即拜了那老师太法缘为师。虽然老师太也说,她非是佛门中人,不肯替她削发,但是她在佛前立誓,决心要练好武艺,如今快一年啦,也没有见她回家去,上门说亲的虽多,又有什么用处?” 另一人道:“三爷,话别这么说,慧姑娘我也见过,当真是一品夫人之相,眼前虽然找不着合适的快婿。一旦绝艺练成,不但成了侠客,更……” 原先那一人不等他说完,又带着伤感的声调道:“什么侠女侠男的,女孩儿家,若是终天舞刀弄棒,什么人还敢来娶?唉……也恨她福薄,若是……唉……别提啦。” 他似有难言之隐,故此中间的许多话,都用叹息来掩替了。 龙渊初入耳,听不明白,但渐渐的心头一震,忽然记起初返家门的住事来。 那时候,众位亲长,就都张罗着为他娶亲,当时五伯母致忠夫人,七伯母致智夫人最是起劲,招惹得一干媒婆,整天上门说媒。 其中有一个唐员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十分合适,五、七两位伯母,执意要带他到城外尼姑庵去相亲。 第130章 他当时化装,将脸色弄成姜黄,想故意给对方看不中意,自动打消相亲之意。 他这个主意,当时果然发生了一点效果,不料半途杀出了个淫魔来,乘机将唐家大小姐劫持了去。 龙渊设法救回了那位小姐,但为了救人,也曾不避嫌疑的,与她发生过口唇之亲! 事后,他怕再生节外生枝,悄悄的取得父、伯的同意,远去游历,而这一件事,也渐渐地淡忘了。(龙渊与慧珠之事,请见第八、九两章。) 那知事隔一年,此际无意之间,竟听到这么一种消息。 此际龙渊,已大非从前了! 一年来,在外面经过不断的磨练,对事理已然养成了一种明智的推解力。 故此,他一听那两人的对答,虽然是只那几句,他已可以推断出,唐家的慧珠小姐,所以要出家练武,为他的缘故,将占一大半! 皆因,他出手救回唐慧珠,虽则他曾经化装,但可惜中间突然杀出个华山派的弟子虎雄! 他为了洗脱“淫贼”的误会,便请那在场的法缘师太,出面作证。 法缘师太算起来,是他的师伯,在晓得是他之后,果如所请,向虎雄说明了,他并不是淫徒。 但此事有利亦必有弊,那就是法缘师太既然晓得了他的底细,那有不告诉唐慧珠的? 唐慧珠既然晓得他就是救命恩人,则有过唇、吻、肌、肤之亲,又岂能不生回报之心,立誓非他不嫁呢? 其实,若真个论起人品,唐慧珠的虽不如云慧的绝艳,风兰的幽丽,秀梅的妩媚,但却也是千万之选,自另有其独到之处。 与龙渊相匹,虽然稍有逊色,但也只差半筹。 若当日龙渊以本来真面目,与之相见,唐慧珠可能会因这半筹之差,而有些自惭形秽,不堪匹配,而放弃以身报恩的念头。 但坏就坏在,龙渊装成丑陋。 唐慧珠在较优的形容条件下,产生一种“下嫁”的优越之感,而自愿以身相许,屈自承欢。 这一番思想看来颇费纸张,但事实上,在龙渊的脑中,一闪而过,也不过是一对新娘子,由二丈之外,走上红毯的一段时光。 司仪赞礼站起一边,一见新人站定,顿时拉开天生的大嗓门,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爹娘……”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奏乐……礼成……” 龙渊等三个新人,按着唱词,三跪九叩的,拜了天地、后列坐在供案两旁的九对亲长、交互拜罢,由丫环送上来两个红绸中间给个彩球,龙渊合执手中,另一端分由二位新娘子分别执着。 龙渊在前面,由四个执灯的小童前导,一步一停的,牵着两位新娘子,直登楼梯。 细乐声,在一角开始演奏。 厅外的鞭炮,成串的又开始燃放了。 人声虽嘈,却已尽被盖住,观礼的,在知客的招呼下,开始退出,转到西跨院的喜篷子底下,吃酒看戏。 九对老夫妇,一个个喜得合不拢嘴,妇女们眼看着“小渊儿”已成了家,喜欢得过了份,两眼里多半都含了两泡子泪。 他们在新人上楼之后,都纷纷站了起来,去招待客人,同时也陪着客人,上了西跨院。 大厅里,片刻之后,差不多已然走了精光。 剩下来的,只有个健壮的忠仆,担负着接待客人,看管礼品的责任。 因为,目前虽已礼成,但这座大厅,却要接连的开放三天,以供客人参观。 楼上,目前是比较清静的地方。 那上面,除了喜娘丫环之外,并没有什么人。 三位新人,目前是在一间阵设华贵的房子里,两位新娘子,并肩坐在床沿,而新郎站在床前,服从着喜娘的指挥,为他的新娘,取除面巾。 龙渊至此方算是喘过一口气来。 他依言除下一个面巾,目光一闪,正遇着面巾之后,那一双明丽的大眼,她正是风兰。 风兰在上轿之后,一直被红巾罩住了双眼,一切的行动,都有丫环在一边相扶,除了觉得气闷之外,倒不像龙渊似的,感到窘困。 她当然仍能听得见一切的响动,但没有眼睛的帮助,除了觉得嘈杂与不自由,也没有什么喘气不安,羞人答答的感觉。 此际,红巾乍去,目光一接触到龙渊的俊颜,看到他那身披红挂彩的打扮,忍不住嫣然的,几乎笑出声来。 但,转眸间,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看到四周丫环们,含笑睇视的样子,不由得粉颊骤红,笑容顿敛,羞怯怯垂下头去。 龙渊瞥见她这种神态,温柔中娇羞不胜,含情一笑似千言万语,其美无比,霎时间一腔的烦躁,竟为之烟消云散。 他不由为之一呆,直到那丫环们吃吃笑声,传进耳际,方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方才完成了一半。 他迈前一步,伸手取下了另一块红巾,目光到处,只见那秀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自省的模样,竟也有一副动人之处! 喜娘此际已指挥着丫环,开始了行动,他们七手八脚的,将一张圆桌,抬到床前,叱咤之间,已然送上来一桌合欢之宴。 喜娘看着龙渊入座和两位新娘一一吃了交杯酒,便算是完了事,道了喜出去了。 丫环们都是龙府上的,经过数天以来察言观色,情知新郎新娘,都是旧识,不但用不着中间搭线,若是在侧伺候,反而令他们不好意思。 因此,一个个落得清闲一下,悄悄的一施眼色,就都一声不响的溜了。 房里剩下来三位新人,起初都有点羞涩,僵持着不肯开口,一忽儿,新郎见已无人在侧,先干“咳”了一声,道:“两位……” 他好久没有说话,嗓子有些干啦,两位……出声,有些变调,因此便住了嘴。 风兰与他顶熟,听见他咳,已然有了笑意,一听他变音相唤,便再也忍耐不住,“嗤”的笑了出来。 秀梅垂头未抬,表面上对一切似均无动于衷,其实,房中每个人一举一动,全都收入耳底。 此际,听见风兰“嗤”声一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他,便一声不响的,站了起来,倒了一杯香茗,默默的送到了龙渊的手中。 龙渊吃了一口,道一声:“谢谢!”转而微笑着,向风兰道:“兰妹妹你笑什么?” 风兰凤目流盼,望望他与秀梅的身上,笑着道:“我啊!觉得咱们都像木偶一样,被人家牵来牵去的不算,还蒙上脸,不让看,真是滑稽……!” 秀梅对于这场婚礼,本来是怀抱着十分诚敬的心意的。此刻被她这么一说,虽不像她,笑出来,却也禁不住微微绽笑。 龙渊瞥见她的笑容,似乎包含了许多许多的言语,与风兰的脆笑大不相同,不由得又是心动,又是诧异。 他此时,心中的不愉快,已完全被面前的一双美人,驱散无余,因此也跟着笑道:“这可有什么法子呢?我们生长在这种家庭里,就得守这种规矩,不过,将来若是……” 他忽然住了口,因为他本想说,将来若是再娶媳妇,他可不愿意再守这些个礼节了。 但,内心一想,目前刚拜堂不多一会,怎好在新夫人面前,提起这种问题便是她们不说什么,自己也终觉得不大对劲。 风兰见他突然住口,纳闷道:“不过什么?渊哥哥你怎么不说啦?” 龙渊摇头道:“没什么!两位想来已饿了吧,快请乘热吃些吧,等一会,有看新娘子的上来,就不好意思再吃了呢。” 秀梅顺从的执起牙筷,风兰却小鼻子一皱,道:“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啦,你想将来和慧姐姐成婚的时候,简单一点,对不对,告诉你,不行。” 秀梅对于云慧之事,已从她的口上得知大概,故此一点也不惊奇,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龙渊却和她一样的奇怪,风兰为何反对简单的婚礼,所以两人都望着她,希望能再说得详细一点。 风兰得意的又道:“这罪我和梅妹都受过啦,慧姐姐怎能偷懒?所以我说不行。” 龙渊道:“那我也受过一次了哇……!” 风兰白他一眼,道:“一次算得了什么?你要想多娶媳妇,不多付一点代价,光想这次似的拾便宜,那怎么成?对不对?梅妹。” 秀梅和龙渊可不太熟,再说她对于龙渊,也存着几分尊敬,故此,风兰最后向她要求支持,她不能说对,也不能表示不对。 她竟嫣然一笑,不置可否,这笑容恍似百花齐放,看得龙渊与风兰,都不禁为之一怔,盯住了她的面庞。 风兰一怔之后,却不由得娇嗔大发,道:“梅妹你到是说啊,光笑有什么用处?” 龙渊忙道:“兰妹你别逼人,她不说话,分明是不支持你的意见,你何必……” 风兰小嘴一嘟,道:“哎啊,渊哥哥你这么就心痛了吗?” 龙渊与秀梅不由脸上一红,而秀梅赶紧发言道:“兰姐姐,我赞成你的意见,要想多享艳福,就得付出代价。” 风兰这才回嗔作喜,转鼓玉掌,道:“好,好,渊哥哥你听见了吗?人家可不领你的情呢。” 她一身凤冠霞佩,扮着新娘,如今却做出这种小女儿态,真是令人好笑。 龙渊与秀梅都不由为之失笑,尤其秀梅那一副忍俊不止的表示,更别有一番动人心魄之态。 风兰瞥见两人的样子,惊觉自己的失态,粉颊一红,小嘴一嘟,只是不服气,螓首一仰,刚说了一句:“你们……” 门外一阵嘻嘻笑声,已然涌进了房来。 第131章 风兰赶紧往口,端坐不动,秀梅也同时垂头静坐,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龙渊玉面微红,扭头一瞧,进来的却是数名丫环。 丫环本来在门外窃听着房中的闹戏,不愿进来打扰的,但此际突然发现,女客们已然络绎进厅,就要上楼,因此不得以入房报告。 龙渊一听有人要来,不禁十分着急,他不怕别的,就怕有人闹房。 幸亏下面传上来话,说要请他去西跨园陪客敬酒。 他这才皱着眉头,匆匆的下楼而去。 西跨院十分宽拓,此时是彩蓬高扎。排满了数十桌酒席,尚有一台大戏,在演唱着,虽然无人去听,却显得热闹之极。 他悄悄的在父母伯叔所坐的两厢之间出现,顿时引起了一阵欢呼! 龙致智首先站起来,为他介绍同桌的乡绅,什么吴员外,张员外的,一时也记不清楚。 介绍一毕,致智又招呼赞礼等人,陪着他依着桌次敬酒,同时也嘱咐他们,不要让龙渊喝得太多了。 龙渊表面上满面春风,实在心中叫苦连天,心想看这黑压压一片人潮,不要说每人,就是每桌一杯,也非得吃醉了不可。 他想到醉字突然心中一动,悄声的询问致智伯父道:“我敬两桌之后,就装着醉了不成?” 致智晓得他这个宝贝侄儿的性情,不耐俗礼,想了想,立即面授了一番机宜。 龙渊大喜,果依言随着赞礼等执事,给诸位伯公所坐的九桌,依次敬毕。 再下来,是金陵镖头弼马瘟神陆达,与入云雕华化作陪,陪着几位仕绅。 按礼说主人是应该帮着新郎倌的,那知陆达他生性鲁直,对龙渊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际,逢到他大喜之日,除了尽心尽力的帮忙之外,其高兴的心情,更是无与伦比。 故此,他一见龙渊走了过来,老远里便敞开了大嗓门,哈哈大笑,高声叫嚷道:“龙少爷,新郎倌,来,来,来,且与我陆大个儿干上三碗……” 入云雕华化,一见他如此,心中暗暗埋怨他,不分时候,正待悄悄阻他取闹,却见龙渊,身似行云流水一般的走过来,微微笑道:“陆大哥,华大哥,与诸位乡亲,都辛苦啦,龙某该当敬诸位一杯……” 说着,果真端起了陆达面前的大杯子,一饮而尽。 华化目见龙渊俊脸通红,醉眼水儿汪汪,已有七八分醉意,有由得十分惊奇。 皆因,凡是功力精深之士,多能运气迫住酒气,不令发作,或是运功籍用毛孔或脚底涌穴道,将酒迫出。 但龙渊此际,却分明已然有了七八分醉岂非是大悖常情。 他这么想着,但却又不便出声询问,只好也端起杯子来,陪着干了一杯! 陆达灌了一杯之后,哈哈大笑,连称:“痛快!痛快!”又道:“新郎倌,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龙渊道一声:“好!” 当真又端起杯子来,猛一大口! 那知,众人眼看他此杯饮下正待称赞,那知,龙渊两眼一闭,晃了两晃已然瘫了下去! 华化见状,大吃一惊,上前将龙渊托扶住,对赞礼的道:“公子已然醉倒,后面的我看全免了吧!” 说着,也不待他回话,立即示意怔在一边的陆达,一同扶着新郎,送往内宅而去! 赞礼的也觉愕然,稍停之后,便分别代替新郎,到各桌分致歉意! 众贺客都能体惜新郎之苦,倒也没说什么!一个个开怀畅饮,据案大嚼!这且不提! 且说龙渊,被送入新房之中! 房中一干陪伴女客,参观新房的几位伯母,一见新郎酒醉,扶了回来,都不由又痛又惜! 其中致勇夫人、目前处得上婆母之一,首行忍不住,出声埋怨,诸位客人的恶作剧! 她立即吩咐丫环,将新郎放在新床之上,速调醒酒之汤,同时,又动请诸位女客,暂时回避,让新郎稍事休息! 女客们都知道,龙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大喜的日子,竟被人灌醉实在也说不过去! 因此,都纷纷知趣的告退,一刹时,新房之中,只剩了几个丫头,及二位新娘! 秀梅不知缘故,见新郎醉得人事不醒,不由得大为焦急!此际又众人一走,立即结起身来。吩咐丫环们道:“你们别在这几站着啦!去倒点温水来……。” 丫环应声出去,风兰得空见,回身猛的搔着龙渊的腋下,道:“哗,又来这一套啦!人都走了,还不起来,装得到是满像的,可惜我不相信……” 秀梅见她这般举动,本来不明就理,不禁吃了一惊,那知回头一瞧,榻上的人事不省的新郎,全身一颤,可不真的笑了起来? 她,这才明白…… ------------------ 第三十七章无意获元凶 第三十七章无意获元凶 河南与安徽接壤,由安徽“临泉”过“刘家店”,便算是入了河南境! 由“刘家店”往少林寺去,一路上经过“郾城”“临颖”“许昌”再过去不足百十里便算是到了少室山麓! 云慧、王玫、随同笑面跛丐,由芜湖一路行来,直到过了郾城,才斩渐的遇到一些年轻的和尚! 这些和尚,一个个身披着破旧袈裟,风尘满面,全都低眉垂目的手持钢钵,一脸的慈悲相,大异于云慧脑海之中——少林的和尚,多喜竖眉横目,伏势欺人,喜欢争强斗恨的样儿! 她觉得奇怪,几次暗暗的询问笑面跛丐。笑面跛丐思索再三,除了想起,自从云慧的师父——天下第一剑惨死不久,少林寺的和尚,便多半不再出现江湖之外,也说不出什么特殊的理由! 他这话,同时也得到了王玫的证实,她表示自从她记事开始,十多年来,除了听说过,少林寺有一千僧俗徒众,为数甚繁,遍布天下之外,却从未亲见过,有人打过少林的旗号,在江湖之上游荡! 因此,云慧与笑面跛丐,都不由十分的纳闷,难道说少林一派,真正的敛迹了不成? 但是,他们虽然这么怀疑,却非仅未中止少林之行,还在到达郾城之后,为缜密计,反而改成了昼伏夜行。 夜里,在年关头儿上,大冷的天里,路途上是根本找不着行人的! 因此,他们这一行,无须顾忌,径自施展出上乘的轻功,加疾飞驰! 故而,不须多的,便自穿过了一大片黄土冲积而成的平原,抵达了少室山麓。 少室山在今河南登封县北,太室山以西,高约十六里,周凡三十里,中有三十六峰,颍水即源于此! 少林寺在山之北麓,笑面跛丐过去数度莅此,乃是识途老马,故此,在抵达山脚之时,先不登山,竟顺着山边雪径,向北走去! 这时,正是旭日东升,黎明即白的时刻! 他三人一夜疾驰,云慧与笑面跛丐,并不觉累。但那位女扮男装的王玫,由于功浅力弱,却已然吃不消了。 不过,她素来好强,数日来!可从不叫苦乞停,明明见他满头的汗水,问她,却偏不说累! 云慧对这位活泼天真的小妹子,渐渐的更加了数分喜爱,她觉得,王玫和她,虽然环境各不相同,性格上多少有点差异,但那种坚毅不屈,努力向上的勇气,却是无分轩轾! 因此之故,在云慧的心中,竟而对她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所以每次看到她汗流双颊,不肯认累,都主动的提议稍事休息。 笑面跛丐经过数天来,暗中的观察,对这位少女徒弟,也自是喜爱有加,关怀备至! 他不善于对别人表示关心,天生的习性,使得他愈是高兴,则反而在脸色上,愈显得阴沉! 他自己也渐渐的厌弃这种习惯了!因为在过去,他素性孤僻,独来独往,遇上好人,他不理会;遇上了坏人,绝不放松!日久天长,便不由自主的,将所谓“快乐”忘了! 然而,近数月来,他重出江湖,遇上了唯一的老友之徒,与龙渊、云慧,同行共止,生活了好些日子,倒无任何不习惯。 但如今,老来收了个少女弟子,偏偏是天真活泼,顽皮喜闹,处处逗人乐,逗人喜。笑面跛丐每一次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但想笑一笑,表示表示,却怎的也笑不出来,你想想,这该有多别扭? 此际,他望见王玫,与云慧并肩而行,一个是少妇装梳,青衫青裙,青披风;一个做文士的装扮,青巾青衫,青狐裘。 映着初升的旭阳,一个是艳如朝霞,端装静肃,如射姑仙姬。一个是英风飒爽,俊颊泛红,微微见汗,呼吸之声,隐隐可闻。乍然望去,犹似是迷途的小仙童,不由得心生怜惜! 云慧瞥见笑面跛丐,回头探望,目闪奇异光彩,对他微微一笑,道:“叔叔,前面有个镇甸,咱们到那先休息一下,再上山好吗?” 笑面跛丐,身形不停,一跃七八丈,边奔边道:“好啊!咱们先饱餐一顿,然后上山……” 说话之间,转过一个山脚,已然望得见前面那一小镇的全景了! 他生怕败露了行迹,惊世骇俗,忙即一打手势,三人便一齐缓下了身形,缓缓的走进镇口! 这小镇十分窄小,统共不过百十户。但一街两列,可多半都是店铺。 只是,此刻一者是时间还早,二者正值年关,三者天寒地冻。上山拜佛的香客,早已绝迹,故此十成里九成九,都还上着大门! 王玫瞥见这种情形,虽未言语,小巧的红唇,却已然嘟了起来! 第132章 云慧眼神最佳,妙目掠处,已瞥见那头上,一家高悬酒帘的铺子,已经打开了门,便道:“叔叔,咱们往那头去,那边有一家已开了门啦!” 王玫肚子里正饿得慌,闻言一喜,顿时也忘了倦,一连两三个纵跃,到了那店门口,往里一瞧,便自跳着脚高声脆叫,道:“师父,姐姐快来,这里正做着烧饼油条呢……” 笑面跛丐浓眉一皱,没开腔,脚下可也加了急.三脚二步,一下子走到王玫跟前,压低了破锣嗓子,道:“别大呼小叫的,没跟你说过,这里已不同别处了吗?唉!唉!可也怪不得你,这半夜,没把你饿破,已是难为你啦!……” 王玫本来已经嘟起了嘴,一听她师父为自己圆场,伸舌头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进店里去了! 店家一见外面霍地来了个小相公,已在惊奇。及至瞧了笑面跛丐与云慧,一是老年花子,一是美艳少妇,又均非本地之人,不由已瞧出几分! 须知,这镇最小,但地当少室山下,当年由此上山的俗妇俗夫,拜山参佛的成千累万而去往少林,投师学艺,或慕名相访的武林豪客,多得也难计较! 这店家耳濡目染,眼皮怎能不亮,遇到了这样人物,那能瞧不出几分端倪! 故此,他不敢怠慢,忙着将刚刚出炉的烧饼、出锅的豆汁、油条搬了出来,和气的道个早安,却不像一般店家小二子一般,闲扯胡拉的,乱套近乎! 云慧吃着早点,霍然想起一路之上,见到的和尚,全都是一副苦僧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温和的问那店家,道:“小二哥,这里往少林寺还有多远啦?” 店小二一听这莺声婉转的称呼与询问,大异于心中所猜,凶霸倨傲的态度,不由得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道:“大……大约,大约还有八九里吧!” 云慧见他颇为紧张,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又道:“听说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寺,想来和尚一定多得很吧?” 她这一笑,直似是严冬之中,突然绽开一株春兰,不仅今身受者,心摇神驰,惊喜莫名,更且如入芝兰之室,只觉得满室春生,齿颊留香! 店小二不由得为之呆住,一个劲盯着云慧,而且忘了回答! 王玫与笑面跛丐,一旁望见。笑面跛丐知云慧的用心,旨在套问少林的虚实,故而还不怎的。 但王玫却不惯见他这付痴像。“叭”的一拍桌子,脆声怒叱道:“小二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小……” 云慧见小二骤尔吃了一惊,闻叱,既惧且愧。心下好生不忍,忙一拉王玫,示意她别发脾气,又道:“小二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我问你……” 小二“啊,啊”二声,垂头答道:“小的回少奶奶,那,那少林寺果然奇大无比,和尚之多,听说在千人以上,过去,凡是佛法高深功夫好,能够通过三关考试的,全都放下山去,到各处主持分寺,修积善功。所以里头,留下的总不足数。但近十多年来,不晓得为了什么缘故,外放的和尚,全都调了回来……” 笑面跛丐与云慧、王玫三人,闻听这话,一方面纳闷不解,一方面却又觉得,事情似乎更加多了困难。。 皆因,这少林寺洲源流长,人多势众,能人辈出,像过去那般,在寺里的人,人数较少尚均无绝胜的把握,如今,高手全集中于此一寺,要想自由出入,追查杀害孤独客的元凶,岂非更加困难? 云慧不由得秀眉为之一皱,沉吟片刻又道:“不对吗,我们在路上,曾遇到不少的少林和尚,难道都不是少林寺的……?” 店小二抬头望了她一眼,看见她一脸的狐疑之色,又赶紧垂下头去,道:“那些也是少林寺的,只是他们全都是末代的弟子。过去,末代弟子,都不能下山,但是从十年前,寺里的规矩,似乎突然改了。那就是,凡是末代弟子,在传给他上乘佛法之前,必须先下山修积三年的善功……” 笑面跛丐不由得大为诧异。 皆因,以他所知,少林门下,自幼收徒,即开始传以各种功夫,直到功夫练成,能独闯三关而不败,方才有资格下山出师。 否则,就算是到了七老八十,也别想迈出大门一步。 但,想不到,这种相传已久的规矩,竟然改了,为什么呢? 云慧虽则不晓得过去的规矩,即觉得少林寺这种作法,必然有着某种的原因,只是却一时猜想不出而已? 她信手从囊中掏出足有五两多重的一绽银子,放在桌上,轻声的道:“小二哥,谢谢你啦!这,你拿去,除了饭钱,多的送你好啦。” 店小二望见那银子,雪花花的,不由得喜出望外,恭身连连道谢,退了下去。 云慧秀眉微皱,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叔叔,看来这少林寺,必有蹊跷,咱们暗里进去,只怕更不方便。” 笑面跛丐眉头也一样的皱成一线,低噪哑声的道:“不过……我老化子,虽然隐退了十多年,但这付生相特别,明着露面,却更容易引起纷争呢。” 云慧沉吟半晌,方道:“那么,以侄女之见,还是由侄女先去设法,引出那玄法和尚来,径自和他言明,只要是他能坦述出当年经过,指出主谋之人,则可以……” 笑面跛丐哑声打断了她的话,道:“那怎么行?玄法和尚,乃是二代弟子中的一人,你又不识,何处寻他?再说,少林寺向来是护短自私,狂傲自大,你此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争斗起来,总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所以,以我老花子猜想,咱们……” 笑面跛丐面门而坐,说到这里,忽瞥见门外,迈进来两个年约六旬开外的和尚。 为首的一个,生得体躯肥大,既矮且粗,身披着红绸金丝袈裟,粗圆的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念珠,颗颗大如龙眼,黝黑净亮,与他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珠子相映成趣。 笑面跛丐曾来过少林多次,不但识得正是那少林五大护法之一圣火大师,他更且还动过手,深知这护法圣火和尚,人如其名,性如烈火,嫉性极重,当年虽未与他交手,但却因为笑面跛丐,引起了孤独客,而使之败在孤独客的手中,而含恨在心。 故此,笑面跛丐一见是他,便知道今日里便有了热闹。 但他仍未采取主动,只是顿住了话头,静以观这往后的发展。 云慧与王玫却在宁神静听笑面跛丐说话,此际忽然见他中断,神色有异,双双忍不住扭头向门外望去。 只见,除了当头昂视阔步的肥大和尚之外,他身后尚跟一个,身披黄底描金袈裟的瘦和尚。 这瘦子和尚,巴拿大的一张脸,净皮无肉,鼻削唇薄,一望而知,是个刻薄寡恩的人物。 尤其可厌的,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突出眶外直转,其中除了能表现出武功火候,颇为到家外,便是那一付狡猾的机智了! 圣火大师,似乎料不到店内有人,迈步而入,闪眼与笑面跛丐打了个照面,先是一怔,旋即恢复正常,仰天哈哈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老施主,一别十余寒暑,竟然重又显踪江湖,往临少室山麓,诚所谓何幸如之……哈哈哈……何幸如之!” 云慧不由得秀眉大皱,心说这和尚怎么一点出家人的味道也没有?反而满口掉文,自鸣得意,真是不伦不类! 因此,不由把一路上看到那一干年轻的和尚,苦行苦修,所种的好印象,磨去了一大半! 后面的那鱼眼鼓暴,身无余肉的瘦和尚,一扫桌上三人,神色倏忽转变,及听见圣火大师这一番话,神色方才稍安,不待笑面跛丐答话,便“嘻嘻”的跟着笑了一阵,道:“师叔,这位老施主,可是什么大名鼎鼎笑脸拐脚吗?……” 笑面跛丐一听此言,脸上骤现笑容,眉目间也渐渐腾升起一股煞气。 那贵为少林五大护法之一的圣火大师,一瞥笑面跛丐之状,回头叱道:“玄法你别胡说八道,什么笑脸拐脚的,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这话有里是责备那玄法,孤陋寡闻,实则却分明是含有指桑骂槐之意! 笑面跛丐与云慧,一听玄法二字,心头均不由为之一喜,故此虽见那圣火大师,出言轻侮,却并未及时发作! 一旁的王玫,见师父一反正态,任人讽刺,不由大气、脆声接口道:“老和尚说得不错,像你这种皮猴也似的出家人,枉自糟贱了粮食,真替少林丢人。我奇怪,你师父怎会放你这种连笑面跛丐的万儿都不晓得的白痴出来!……” 那知,那玄法却不生气,嘻嘻笑道:“哎啊!对啦!小相公你这一提,我可记起来啦!这位果然是笑面跛丐。那么小相公你和这位,可就是什么千面书生,千面夫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翻着眼珠子,直往上瞧,一付鄙夷之态,溢于言表! 云慧与笑面跛丐一闻此言,不由得疑云大起,暗想,这和尚怎么也晓得千面书生、千面夫人的名号?难道说,少林寺云集其徒,就为着对付他们不成? 王玫也不想这些,只见她秀眉一轩,脆声怒骂,道:“贼和尚消息虽灵,可惜招子欠亮,小爷爷姓王名玫,并不是千面书生,不过,这位却正是千面夫人!……” 圣火大师与玄法和尚,一听她出言不逊,不由均勃然为之色变,那圣火大师,“嘿嘿”连声冷笑,道:“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这少室山下,可是你卖弄口舌之地?老衲若非看你年幼,就凭你适才这句话,就别想活着回去! 第133章 ……” 王玫不待他说完,已然“嗤”之以鼻,道:“和尚你逞什么威风,这少室山下,一片土地,难道是你的私产?你算什么东西,敢不让小爷说话啊?” 玄法的一张瘦脸,此时已被王玫气成了紫色的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王玫,道:“混蛋你光说大言,有什么用,出来和你家佛爷比划比划,只要是能赢得佛爷的两双肉掌,再吹大气不迟!” 说着,当真退到大街之上,等王玫出来动手! 王玫少年气盛,那受得了这份激?闻言正待纵出去和他动手……云慧却突然站了起来,道:“玫……弟且住,愚姐尚有些话,要问这和尚……” 说着转脸绽唇,莺声呖呖的,道:“玄法和尚,听说你们少林寺,已然退出了江湖,专心向佛,不再问江湖是非!那么,你怎会晓得千面夫人之名?……” 玄法和尚仰天打个哈哈,先不回答,却对圣火大师道:“师叔,你老人家可听见了吗?人家在奇怪呢?……哈哈……” 圣火大师冷哼了一声,却听玄法和尚又道:“俗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千面夫人你,在金陵三江镖局之中,一夜之间,作下了数十条命案,那能不轰动江湖?少林寺近年来虽不闻江湖是非,但对于这种伤天害理的消息,却知道得最是清楚!……” 说着,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道:“不仅乎此,我佛爷还晓得,你乃是孤独剑客之徒,此来少林,便是想为师复仇,对是不对?” 云慧渐渐明白,必又是自那三江镖局,逃走的于珩,造出的是非。 她心中不由大恨,只气得秀屑一挑,道:“对又怎的?” 圣火大师“嘿嘿”一阵冷笑,抢先洪声道:“贱婢你才有多大气候?竟敢来少林撒野,妄言为师报仇?想你那师父,妄自尊大,称霸江湖,不把武林的朋友放在眼中,任意杀人伤命,惨害无辜,真正是所谓的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之辈。故此凭了一身功夫,尚且遭了报应,如今你自不量力,妄自称能,来到我少宝山下,只怕是有来无归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笑面跛丐,此际霍然仰天长笑,其响如雷,刺耳异常,直震得这座野店,屋宇为之晃动! 圣火大师见状!不由得心中暗凛,闪身同退出房去,在街上叫道:“老化子卖弄什么?有本领随我老衲,去到僻静之处,比划比划,又何必在此地鬼哭神号,张牙舞爪!” 笑面跛丐,此际圆脸上,竟自堆满了笑容,欣然答应,道:“好,好,圣火你头前带路,任你是龙潭虎穴,老花子也必定走上一遭,见识见识!” 说话之间,已率先一拐一跛的,走出了店来! 圣火大师亦不多言,简单的道声:“好”大袖一抖,已当先领着玄法和尚往镇外掠去。 云慧与王玫走在最后,只见,那圣火、玄法两人,身法快如奔电,起落间,姿态曼妙缓疾有序,果然是火候十足! 笑面跛丐在中间,距离前面二人,约有十丈,一跛一拐的,动作缓慢,乍见不觉得有异,其实速度惊人,从容不迫,功力更是惊人! 瞬息间,镇甸被抛得远远的。落在了后头,前面山径渐高,已然有了很大的坡度! 笑面跛丐虽在后紧追不舍,心中却不由有点焦急。 因为,他和后面的云慧,都这么猜想,以为那圣火大师,再引诱他们入室! 须知,笑面跛丐功力卓绝,尤其是“弹指神通”经过十来年,深山苦练,可以说已达化境。 但,他可也晓得,自己进步,别人可也在进步,这少林寺,素称拥有天下之绝宝共具七十二种绝艺。 十多年来,那少林方丈,与五大护法,岂能任凭那光阴虚掷,而不去精研绝艺呢? 十多年来前,他闯入少林,几乎丧命在罗汉阵中。如今,卷土重来,虽夹万丈雄心,却若是少林的和尚们,不但高手云集,更一个个有成,岂非是更难全身而退了吗? 他本身到是不怕,但若是把唯一好友之徒,及自己的唯一的女弟子,全部断送在少林寺里,岂不是死不瞑目,无颜去会那冥府之中的孤独客吗? 故此,他一边速度不减的飞掠,一边暗暗的筹思着应付之策! 但云慧却未想到这些,她觉得,无论是上天人地,今天总得把师父与少林结怨前因后果,打听清楚! 因为,眼前这个玄法,便可能是个主谋,否则,那金陵的于三飞,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到这个名字! 本来,凡是参与当年杀害孤独客的,都可算是凶手的。但,因为龙渊一再的主张,云慧她要报仇,一方面该找主谋,一方面也该把当年七大门派,所以要联手暗算孤独客的主因寻出,以便判断谁是谁非,让真相大白于世,而不致让武林中全以为孤独客师徒,乃是狠勇好杀之辈! 因之,云慧她同了笑面跛丐,最先寻上少林寺,便是想找着玄法,设法从他的口里,找出真情? 皆因,这少林一派,虽有护短的毛病,但从外传的名声上,公平论断,终还不失为白道的正宗。若是其中确无误会,则少林寺绝不会参与七大门派之联合,施出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一人! 所以,云慧在心理上,并不想立即动武。她想,她应该先义后兵,先以理折服少林僧众,使得他们,不能不和盘将一干始末托出! 俗语云:“义无反顾”,义之所在,理之所在,虽千万人又有何惧?云慧她想定了这个主意,虽则明明晓得,少林寺僧众累千,芳心中亦不觉畏!便是这个道理! 那知,前面的二僧,并非如他们的想象,引诱他们入室。 他二人,掠上一个山坡,向右一折,便已掠下了一片浅谷! 那浅谷三而苍松翠林,地势极为隐密,谷中除了一条,已经冰冻的小溪而外,便是的冰雪与石块,倒也宽敞得很! 圣火大师与玄法和尚。在较为平坦的谷底站定,回身相待,一等笑面跛丐,脚落了实地。圣火大师,一伸手取下了那串铁念珠来,“嘿嘿”笑道:“来,来,来,老衲先与你这老化子比划比划,试试你这十多年苦修苦练,有什么出奇的成就……” 笑面跛丐哈哈大笑着,也不答话,暴声叱:“好!”一拐一跛,身形已然似行云流水一般,进欺五尺。 紧跟着,右手屈指,猛的一弹,“嘶嘶”数声响处,三股锐如钢刃的指风,已刺空破风,快如电闪一般,往圣火大师的胸前袭去! 那圣火大师,嘴里虽在卖狂,脸上的神色,却极为凝重! 此际,他瞥见笑面跛丐,一上来便施出赖以成名的绝学“弹指神通”,弹风凌厉,嘶风锐响,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凛,暗想这老化子,果然比以前大有进步! 故而,不敢怠慢,不待指风袭至,双手分别握至念珠的两端,脚下猛的一施,那又肥又大的身躯,霍地“滴溜溜”一阵疾施,贴地划个半圆弧,已然闪开了指风,欺到了笑面跛丐的左一方。 但凡高手过招动手,讲究的抢制先机,采取主动,圣火大师,这一如风车般旋到左方,那能再候着对方,第二次出手? 只见他,猛的暴喝:“接招”。 右手一挥,那一百零八颗黝黑的念珠,已然如一条墨龙也似的,“嘶”声作响,快似灵蛇吐信,向笑面跛丐的背后腰上,缠打了过去! 笑面跛丐一瞥他身法灵活,出招疾速,浓眉一扬,哈哈哑声一笑,左脚一撤,左臂一挥,左手中食两指,向左一弹,“嘶嘶”弹出两股惊风,一袭念珠中腰,另一股,却直往圣火的右腕弹去! 这二指一攻一守,正是老化子苦研而成,招名:“分途并进”的绝学! 那圣火大师,闻声知警,不待两指指风弹至,健腕一挫,念珠霍腾半尺,骤赶着猛的又是一抖。 软绵绵一串念珠,突然变成了一双铁枪,由指风之中,直往笑面跛丐的面门——“印堂穴”上指刺过去! 这一招,当真绝极,尤其由缠打忽化直刺,所使的又是软兵刃,气功真气,不达化境何克致此? 笑面跛丐,不由得暗暗称赞,看不出这个性如烈火的老和尚,能具有这般细致的阴柔功力! 只是,他心中虽在称赞,手下可不怠慢! 左手两指弹空,上身“凤点头”,猛的一颤,自腰一上,霍的右移半尺,藏过敌锋,右手一抬,“嗤,嗤”又是二声,向圣火的小腹之上,“丹田、气海”拍去! 圣火大师,脚踩连环,往右一闪,右手挫腕下,带动电奔念珠,原式不变,仍刺笑面跛丐的面门。 左掌同时,抗指握掌,“嘿”的一怕,打出了三拳! 只见他拳风方出,劲风霍尔大作,“呼呼”作响,势如排山倒海一般,亦向笑面跛丐的胸前击去! 笑面跛丐暴吼:“来得好”拳指倏的伸平,“呼呼呼”连劈三掌,掌掌锐风呼啸,疾若海潮狂飙,向前迎去! 但闻得,“嘭嘭嘭”三声震天价响,双方的掌风拳力,半空相撞接实,笑面跛丐双肩一晃再晃。 而那圣火大师,却“蹬蹬蹬”连退了三步,面色发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紫。双目圆睁,大如鸽卵,气息急瑞呼呼,紧抿着一双厚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内腑的过分震荡,而“哇”的喷出了一口血来! 一旁的玄法和尚,料不到师叔败得这快,见状大吃一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在衣里摸出来本门铜哨子,放在嘴上,“呜呜”的浅吹了起来! 第134章 那哨音本甚尖锐,此时经他这么用尽全力一吹,直似是怨鬼夜啸一般,划破了满山冲上了九霄! 云慧一落谷底,本不愿立即动手。那知笑面跛丐与圣火大师,一般的心急刚烈,一开口便交了手! 她无奈,只好在一边观战,心想等他们两人,打上个百十回合之后再说! 那知,那圣火大师,一招失算,被笑面跛丐抢制先机,五招硬拼下去,使自己受了重伤! 这还不算,最可气,乃是玄法和尚,一瞧情势不利,竟立即用哨音搬取救兵! 若是少林僧众,当真闻声而至,他等在护法大师已然重伤于敌手的情况之下,那里还能沉静得下来,听任云慧细述来意,让玄法据实回答? 只见她娇叱一声,晃身直扑玄法,二话不说,几掌举处,已幻起一片如山的掌影,向玄法全身罩起! 那玄法已然心存怯惧,见状更吓了一跳。 一时,怒喝一声,道:“贱婢体得欺人!……。” 双臂一舞,已然施开了少林绝学之一的罗汉拳法,以“迎门三击”之势,捣出一片惊风,向云慧攻去! 云慧不愿多事纠缠,冷笑一声,双手施出一招“孤独掌法”中,最精奥的绝学,煞白的玉掌,招出“孤癸返春”,在玄法面门前一晃,左掌一泻千里,轻轻一拂,只见那纤纤的中指指尖上,突的挥出了一团豆大的白气,快如电光石火一闪,穿入玄法的拳风,击在了他的肩并穴上。 肩并穴乃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凡被击中,重者殒命,轻者晕绝,玄法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只觉全身一麻,心中一吓,膝下一软,两眼一翻,已然晕了过去。 云慧一击得手,纤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衣领,回头低喝声“走”,人似飞燕,去如流星,裙带飘飘的,已然向谷上掠去。 这功夫,实在不长,也不过只在圣火大师受伤吐血,玄法取哨狂吹未及三声之时。 笑面跛丐与一旁的王玫,闻声虽未解意,但见她身形起落这间,已出去十丈开外,双双不约而同的,晃身追去。 此际,圣火大师一见笑面跛丐与王玫二人的行动,回头一瞧,瞥见那千面夫人,像提着一束稻草一般的,将师侄活擒了去,不由得又惊又骇,勃然大怒。 须知,那玄法在少林第二代弟子之中,虽然算不得功夫顶好,但也不会脓包到,被人举手成擒的地步。 但此刻,事实摆在眼前,一招不到,玄法变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那千面夫人,功力之高,自是不难想见。 这,怎能不令他吃惊,骇异呢? 只是,无论如何,圣火他——少林寺护法之一,如今自己不但受了重伤,更且眼睁睁看着别人从容擒人而去,他这个护法,岂不丢人到家? 故此,圣火他竟而羞恼成怒,怒气一发,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如何,奋起余力,敞声大骂道:“老化子,贱婢,别跑,都统统给我站住。” 他这一运力暴喝不打紧,人未留住,他自己却觉得内腑一阵抽痛,血气一阵翻沸,忍不住又“哇哇”的狂喷了两口鲜血,“扑通”一声,一头栽到地上,晕了过去。 他这里才一晕倒,谷上的人影,也不过方才消失。另一边松林中,一阵“嗖嗖”衣袂带风之声,“唰唰”的,已一连跃出来十多条人影,身披各色袈裟的僧众。 这千人,由前头一个红衣绸金丝袈裟的老和尚领着,电奔下谷。一瞥俯爬在地上的圣火大师,惊“咦”一声,已然飞掠了过去。 他落在圣火的身边,将他抱去,翻过来一瞧,见着清了圣火大师的面目,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是,惊虽惊,还能静定。只见他回头一挥袖,低喝声:“搜!” 立即替圣火盘上双腿,由后面的一名僧人扶住,挽袖为圣火推拿了起来。 片刻间,圣火双目微启,清醒转来,一瞧为他医伤之人,脸上一热,忍不住叫道:“圣水师兄……” 那和尚正是他师兄圣水大师,见他醒转,忙示意不要随便开口,道:“师弟不可多言,速眼下本门‘八宝丹’,运功调息,为兄在旁,助你一臂之力,一切等好了再议吧。” 说着,早已塞给他一颗药丸,盘膝坐在他的身后,双目垂帘,凝神内视,将二掌分别抚按在圣火大师的前胸后背,运功导气,助他医疗起伤来。 如此约有顿饭光景,圣火大师,本来惨白的面孔,渐渐的转为红润,但反观圣水大师,则不但红润的面色,渐转苍白,同时间,光秃秀的头顶上,更加腾起了蒸蒸的水雾! 此际天气寒冷,真可谓“呵气成冰”,故此那水雾出顶不及五寸,立被冻成了细小的冰珠,又落在他的头顶之上,由四周滚落下地。 圣火大师似有所觉,霍然睁开双睛,一瞥圣水大师,这一付苦苦支撑运功过穴,以真元真气,为他疗伤之状,不由大受感动,哑声儿低呼道:“谢谢师兄……小弟已好多啦,请师兄收力吧……!” 其实,他这里一睁眼,圣水大师已然察觉,一闻此言,顿时收回双掌,交叠在小腹之下,继续运功自疗起来。 圣火大师,亦依样葫芦。两人这样对面跌坐,约有半个时辰,方才相继下丹。 圣火大师的伤此际已完全痊愈了! 故此,他一跃而起,“嗖”的一声,便疾往谷上掠去。 圣水大师下丹较迟片刻,见状一边起身,一边招呼道:“师弟回来……” 圣火大师强忍住满腔的气恼愤怒,疾掠转来。圣水一瞥他满面不耐的怒色,一边心中暗叹,一边却和颜悦色的又道:“凭师弟这份技艺,竟会伤在来人手中?那来者岂非是罕睹高手。” 但因考虑到圣火大师的性情,生怕他恼羞成怒,故而只用了几个顿挫,来做暗示。 就这样,圣火大师仍不由为之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显出一付恨不能食其肉,而啖其皮的模样,怒声叫道:“什么他妈的东西,一个一拐一跛的叫化子,和一个兔蛋,还有就是什么见鬼的千面夫人。” 这些话出自一付得道的高僧之口,当真不宜,圣水一听,面色一沉,圣火大师,也自有所惊觉,而赶紧改口。 他望着师兄,尴尬的苦笑了一下,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师兄请恕小弟粗言,来者乃昔日天下第一剑之徒,千面夫人及笑面跛丐师徒,现已擒去了玄法师任。” 圣水大师大吃一惊,道:“什么?是孤独客之徒吗?这就怪不得师弟你了!……不过,她既然伙同笑面跛丐前来,其志显而易见,志在寻我少林的霉气。师弟你怎可任性胡为,不速速报请掌门定夺?以便早为之计呢!唉!” 圣火大师为之一怔,旋即“嘿嘿”冷笑,而现狞厉之色,道:“这一着小弟果然疏忽了,但如今师兄既已得知,请速返禀掌门,立即调集门下高手,出动搜山,小弟则先去找找,以便设法营救玄法师侄。” 说着,不待圣水大师回答,顿时震臂向谷上直掠电奔而去。 圣水大师神色凝重,又摇头长叹一声,方才返身向少林寺驰报而去。 ------------------ 第三十八章有心解仇 第三十八章有心解仇 且说云慧一手提着晕迷的玄法和尚,展出学自“丹书铁卷”之中的“天机步”轻功绝学——“伏地追风”,当先掠上谷顶。 及至笑面跛丐及王玫二人,追至谷上的斜坡,却已只瞧了云慧的身影,一闪之下,便自没入了一座松林之内不见。 他二人望影疾驰,但无奈,一者云慧的身法,出乎意料之外的神速,二者王玫到底是年小力弱,火候不够,虽则拼力越进,仍然不济。 笑面跛丐,为了怕她被少林的和尚搜着发生危险,故此也不得不稍改脚步,与她并行。 他二人入林之后,只见那松林之中,枝叶繁茂,树干亦极为粗大,大约均有百年以上的年龄,因这光线很暗,视界也极其窄小。 二人心想,她定是急着我一个隐密之地,好问玄法和尚,故此他师徒,便不多费时间,而一直往林深之处淌去。 其实云慧果如他二人所想,乃是急于要避开少林僧众,好由那玄法和尚的口中,套问出师父被害的真正原因。 她竟然忘记了笑面跛丐二人的脚程,赶不上她。 她忘情的疾驰飞掠,其快逾闪电流星,穿林而入之后,向右一折,片刻间,越出林外,奔上了一座小峰。 那峰并不甚高,估地亦不为广,但奇怪的,形势峻拔,怪石林立,望去都是危险之极。 云慧她却不会放在心上,一连四个纵跃,已然到了顶巅。 她狠狠的将玄法掷在石地上,玄法和尚,穴道受制,身子虽是一动也不能动,却因知觉未失,而痛得直皱眉头,“哼”出声来。 云慧面寒似冰,一双蓝眼,罩上了一层愤恨仇视的冷焰,凶霸霸盯着玄法,大异于昔日温柔和蔼的模样。 她惊觉的查看四周,只见身边,有许多高过半腰的怪石,层层罗列,正好似一个天然的围墙。 她俯下娇躯,歪坐在一方石头上,用脚狠狠的一踢,直踢在玄法的腰眼之上。 玄法在地上,连翻了两滚,只痛得“哎啊”痛呼出声。 他忘情的一叫出声,适知自己的穴道已然解开,他一时惊魂未定,第一个动作与思想,便是赶紧逃开。 那知,他腰干方自一挺,待欲施展“鲤鱼翻身”的功夫,立起身来,却见云慧,仅只是翠袖轻拂,怒叱一声,道:“乖乖的躺着别动,夫人有话尚未问呢!” 第135章 玄法就在她语声出口之际,陡然感觉到,随她那一拂之势,压来了一片柔韧的潜力,将自己周身束住,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来不由使玄法大吃一惊,虽然那暗劲一沾即收,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须因,云慧这一拂之际,所发暗劲,神妙不可方物,玄法不要说自己不会,便是连名称也不晓得。 这怎能不吓得他直冒汗,再也不敢打算逃走?而暗疑她会什么邪法呢? 其实,云慧所施,并非邪术,乃是道道地地的正宗武学,得传自孤独客的“天地罡气”。 那孤独客的穷其终身,将佛道两家之正宗调息功夫,综合为一,先以“静坐调息”为基,而后将真气发之于体外,吸收天地之精英,据为己有,化无形而为有形,再化有形而为无形,臻至绝顶,气与天地相合,神至意随,意至气随,当真是妙不可言。 只是,那孤独客自己却因锻炼的时间过浅,未及练成便自受重创,含恨而殁。 云慧得传,复得万年鲸珠之助,贯通了任、督两脉,数年间,奇迹屡现,此际早已练有形为无形,臻达绝顶。 只是,自出江湖以来,由于遇上的敌手,功力均极浅薄,故而尚不曾用过一次,那玄法和尚那会烧得。 此际,她为了想由玄法和尚的口中,套问出师父孤独客的受害主因与真情,方才不得不施出来,以收敲山镇虎之效。 如今,她瞥见玄法和尚,仰躺在地上,面色如土,冷汗直冒,均纷纷在光头面颊间,结成了冰球,心知他已知厉害,不敢再打鬼主意了。 因道:“本夫人的来历,和尚你已经晓得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夫人我只要你有问必答,无虚无假,便绝不会伤你性命,但,反过来,若是你妄图狡辩,夫人我必然遍点你五险重穴,让你哀号七日,受尽万苦而死……” 她蓝眸炯炯射出冷焰,一瞬不瞬的盯着玄法,直似是一付玉雕人像,又美丽,又冷艳,不由那玄法不信。 玄法不由为之打了个冷战,心中暗忖,虽然怎么都是个死,但好死总比受尽那无穷的折磨强些! 看她的凶霸霸,仇焰怒炽的样子,谁也不敢保险,她说了不做,所以,他一想,暗一咬牙,道:“好,今日我玄法和尚,栽到你千面夫人的手上,没话说,认啦!你有什么话,问吧!只要我玄法晓得,必叫你称心满意就是!” 云慧仍然紧盯着他,神色如故,冷冷的道:“好,我来问你,先师他一生行事,虽然孤僻,但总无不正之处,你们为什么挑一拨各门各派,联手暗算于他?……” 玄法一听此言,心说:“完啦!怎么她晓得的这么清楚?按说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怎么会传进她……”。 他想着,却不由悚然而悟,暗自又道:“是啦!她不是把于三飞杀了吗?这八成是姓于的告诉她的,他妈的,这王八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真他妈的不够义气……” 其实,云慧何尝知道什么内幕?她所以如此说,不过是诈他一诈而已! 那知,这一着竟用对! 玄法他做贼心虚,如此一想,顿时也横了心,暗道:“既然姓于的死鬼已吐了实,我要是再不实说,岂不是自讨苦吃?好吧,反正已有人不够义气在先,我又何必多受活罪?……” 云慧见他一个劲沉吟不语,翠袖又自一拂,“天地罡气”气随意动,罩住了五尺之外的玄法,猛地一收一放,玄法他顿时只觉见得周身上下,似乎猛然被万斤的潜力,往里猛的一拐。 立时全身骨骼,“咔咔”做声,五脏六腑,齐为之翻腾,痛得他汗出如浆,忍不住惨叫了起来,道:“夫人你且慢动手,我说就是……” 叫着,挣扎着坐起来,大大的喘了几口,又道:“夫人你既然什么都晓得了,我玄法也不必瞒你,对令师发动攻击联手暗袭之事,实在是原因很多!……” 云慧秀眉一轩,脆叱道:“别说费话,你……” 玄法见她发怒,忙又喘了几下,改口又道:“在我少林派中,由于师门清规甚严,故此我和几位师兄弟,都有点不耐山中的孤寂岁月,因此,在山外,我们五六个人,合力经营了一座寺院,咳……其中当然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有一次,是我巧巧出外,搜找女人,不意令师,无意之间,发现了那寺中的秘密,一怒之下,竟将我几个师兄弟,尽数杀死,而后又放了一把火,将那寺院烧成了平地……” 云慧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十分不齿玄法的卑鄙淫行,觉得这伙人,实在该杀! 玄法吓了一跳,以为她不满自己说得太慢,忙又加快速度,急道:“我因数年心血,被令师一手摧毁,心中大为愤恨,回山之后立即编造了一套谎言,向师父圣土大师禀告,就说我和师兄数人,在外行道,无意间撞破了令师的好事,惹得孤独客羞恼成怒,一气之下,杀了我的四位师兄,一位师弟!” 他本是垂头而言,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望云慧,见她并无不耐之色,又道:“我师父圣土大师,当年也是五大护法之一,他听闻此讯,顿时勃然大怒,立誓与令师周旋到底,我们师徒,均在令师上山解救笑面跛丐之际,见识过他的武功,深知以己之力,绝对敌不过今师的双掌一剑,故此,由那时起,师父负责激发师叔及掌门等同仇敌代之心,而我则下山,负责联络其他各派!” 云慧插言道:“你到那里去啦?……” 玄法抬起光头,瞧了瞧她,又道:“我下山之后,先往武当,一路上盘算着如何措词,那知尚未抵达,便遇上了武当的两个全真——飞云与驰月。” 云慧过去听于三飞提到过这两个名字,知他说得不假,张唇欲问,却又忍了回去!。 玄法垂着头,没看见她的表情,仍在继续着道:“两人乃是武当掌门的两位末从,平素亦素得掌门的宠爱,我一见二人形容狼狈,一问之下,经过情形,竟与我和尚大同小异,于是我不由代他们出了个主意!” 云慧不由直气得眼中冒火,恨不得一掌把他劈死,只是一方面尚须明了下丈,另一方面,也因自己有言在先,而不便即刻下手! 玄法望见她那付煞气密布的娇容,长叹一声,垂头又道:“于是,我和驰月却不曾上山,而只叫飞云回去,依计向他师傅一五一十的报告。” 他又长叹了一声,似是惋惜往日的荒唐,又似是惋惜目前的生命。云慧见他顿住了口,催促道:“说啊!” 玄法和尚,举手摸了摸光头,道:“我和驰月略一商量,由他奔崆峒,去找于三飞,我则往山东,去找逍遥真人门下的一位交好的弟子,那知到了茅山一问之下,那人也早已被令师杀了!因此我便向逍遥真人,将我们编好的故事说给他听。” “其后,又跑了一趟点苍,去找谢家少掌门人,点苍剑客谢家骅,后来,大约过了半年多,崆峒的五柳道人,秘密的发出了武林帖,传至七大门派,除历述令师罪外,并邀各派掌门人,与今师相约比斗!” “当时,我因双方真的见了面,揭穿了真像,便自向掌门人请令,往寻今师,下那战书!” “那知,又找了半年多,方始在劳山,探得了令师隐居落日崖的消息,当然,我不能真将战书送达,立即折返,禀告掌门人,就说令师,接到战书之后,非仅不予理睬,反声言,七大掌门,若是有种,就不妨上那落日崖去,与他一较身手……” “这一着果然有效,七大掌门人,分别得讯之后,立即率领了门下弟子,浩浩荡荡的上了落日崖,其初,一连三场,令师掌毙了我那师父,及崆峒的数名弟子,后来七大掌门,惊觉令师功力实在太高,才采取了联合进袭之事……” 他顿了一顿,又适:“至于后来的事,我们第二代弟子,均早已奉命先行下山,故而不知结果……” 云慧此际,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气得纤手一扬,左右交挥,“叭叭”两下,已打了玄法两记耳光,骂道:“无耻的狗贼,你……” 你字出口,却见那玄法和尚,一颗秃头,随着她挥手之势,左右一摇,“咔嚓”一声轻响,已然扭断了脖子,“吧嗒”“怦通”,头落尸倒,洒了一地的鲜血! 这一来,云慧不由得为之惊怔! 她立时顿住了口,眨了眨眼,这才醒悟,原来是自己愤恨之下,无意间发出了“天地罡气”之故! 她有点怅然,也有点惨然。 她望着地上血冷冻僵的玄法,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悲悲切切的流下了泪来! 她这一边哭着,一边姗姗起身,面北而跪,叩头暗祷,祈祷那死去的师父,英灵有知,如今她替他找着了主谋真凶,报了二分之一的血仇! 拜罢祷毕,云慧这才突然间想起,怎的这半天,还不见笑面跛丐与王玫二人来到? 她闪身间,娇躯掠上一方最高的巨石之巅,展目一望,顿见四下里到处都有身着皂白与浅灰两色的和尚,足有两三百人分头并进,在执行搜察的任务! 她凝目寻思,“笑面叔叔与玫妹,除非是已然下山,否则,山上这么多和尚,岂能不被找着?” 但,她又想道:“他们一定看见过我往这边来的踪迹或身影,如此,则决不会舍下我不管,而有自行下山之理!” 只是,凭她的目力与耳力,如今居高临下,足可以察听数十里,为什么又发现不到他们的半点踪影呢? 她纳闷的想着,却见小峰之下,一个身披皂白袈裟的和尚,突然发现了她,而扬声高呼,道:“千面夫人,请你下来,鄙寺掌门,请你一会!” 第136章 云慧一怔,暗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们的掌门,寺中设了陷阱,在等我入网不成?……” 那僧人中气十足,喊声洪亮,山谷为之回响。 一干僧人,被这声音所引,齐齐停脚观看,顿时也发现了高高在上的千面夫人! 只是,他们并不赶奔围拢,反而一个个,纷纷返身,往那少林寺院所在的主峰奔来! 云慧见状大感奇怪,暗道:“怕什么?凭我还能被你们困住?骗倒?哼,我到要下去瞧瞧,你们少林寺,到底有多少鬼蜮伎俩?……” 心中想着,脚下早已迈动,几个起落,已然停身在那喊她的和尚面前了! 那和尚倒不像玄法一般面目可憎,一眼望去,若不是云慧心存成见,反到觉得他具有一种温和的正气! 那僧人似惊于云慧身法之神妙,微微一怔,速即恢复常态,合什为礼,口宣佛号,道:“女施主请勿动疑,鄙寺方丈,得知女施主宠临少寺,立遣派三、四两代的弟子,专程出寻,同时传下命令,若是见着女施主等,务请女施主赏光,幸驾鄙寺一谈!适才,贫僧在前面已然遇着了笑面大侠,与他的高足,并转达了鄙方丈的旨意,笑面大侠师徒,慨然应许,已然先行前往……” 这和尚不但彬彬有礼,说话也有条不紊的,十分和气,云慧不禁大为惊诧,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那僧人复又合什,道:“贫僧不打诳语,女施言不信,亲往一观便知……。” 他顿了一顿,又自合什和韵,道:“请问女施主,贫僧那位玄法师侄,可在山上?” 云慧秀眉一扬,面色一冷,道:“在,不过已经死啦!” 那僧人“啊”了一声,但并未作进一步的表示。他只是一挥袖,回顾身后几位四代弟子,道:“去,上去把玄法师叔的法体抬下来……” 说着,却又自对云慧和颜,道:“请!” 同时,侧身举袖,做出那肃容先行的样子! 云慧真有点迷糊了,因为这些个和尚,人人不同,有的性如烈火,有的狡猾如狐,但有的,像面前的这一个,不愠不怒,却像是一个得道的高僧! 为什么他会如此呢?是故意装作出来,骗她入壳的吗? 但经过片刻的仔细观察,云慧又实在找不出一丝破绽。反而愈看愈觉得这个和尚,年虽不逾四旬,到底神态与众不同。 他好像真的得了道,一丝火气也无、一丝的傲也找不出。 故此,云慧深觉得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没奈何,只好默默的,顺着那和尚的手势,往前行去! 那和尚随在他身后两丈之处,缓缓挥拂着两只大袖子,身到如行云流水一般,身形姿态,竟然颇为美妙! 云慧将轻功施到五成,他仍然不疾不徐、不即不离。直到六成以上,方显出一丝吃力紧忙的样子! 云慧回头见状,心中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不该让这个好和尚丢丑。故此,脚下顿时又减少了一分功力,以便能跟他保住距离! 片刻间,来到了登山的大道,只见那大道宽有丈许,全用是青石条板砌成的石阶,路两边,十步一亭,几株苍松,干粗如篓,枝繁叶茂,层层如伞盖一般,果然是十分壮观! 云慧在前,循径疾行,约登山二千多级,山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 云慧张眼一望,只见前方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山腰,其上在一围墙之中的密密麻麻的,建起了无数殿宇。 迎面是一片广场,全是以坚石铺成,正中央有一高有丈半的三足大铁鼎,挡住了视线,鼎中烟火袅袅。香火正盛! 那和尚此际已越过了云慧,由前带路! 云慧随后转过铁鼎,只见鼎后是一列青石垒成的围墙,中间开着两扇丈半多高的大门! 门楼上有一方横匾,上书“少林寺”三个金篆大字,望去气象庄严! 二人举步入寺,却见那寺中空空寂寂,并无半点人影。 云慧不由动了疑念!但她还未开口表示,那和尚已先说道:“鄙寺门规素严,此时正值作课时间,多数同门,皆各在一定的地方,静心诵经,故此这外院之中,显得十分的清静……” 云慧半信半疑,但自忖自己的功力,已足以对付这干和尚,故而并不多言。 于是,他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了一层佛像林立的大殿,来到了一所偏院之中! 那偏院,房舍甚少,只在疏疏落落的五六间,散建在林木花树之中! 那和尚首先走进一所精舍,洪声禀道:“三代弟子大慧,启禀祖师,千面夫人请到!” 云慧这才知道他的法名,乃是“大慧”。却听到那房里传出一阵洪亮的语声,道:“速请进来……” 接着门帘一掀,当前跑出的,却是王玫。 而在王玫的身后,方才是发话之人! 王玫与笑面跛丐,适才在松林之中,转来转去,寻找云慧,那知转了半晌,却遇见一群和尚! 笑面跛丐的笑容一展,哈哈大笑,还未开口,便见那为首的,一名身着皂衣袈裟的僧人,谦和的对着他俩,合什行礼,口宣佛号,道:“施主想必是笑面前辈吧,贫僧大慧奉鄙寺方丈之命,专程前来,奉请三位入寺一谈,解释昔日误会,并无他意……” 笑面跛丐料不到他们会这等说法,笑声一顿,道:“老跛子此来,正要向贵寺掌门,清算旧帐,但那圣火老和尚,半途邀斗……” 大慧和尚不待他说完,亦自抢先道:“此事鄙掌门已尽知情,对圣火祖师此举,甚不满意,放才遣出鄙门三、四两代弟子,出动奉请,此举虽则有欠隆重,但却是为了避免冲突……” 笑面跛丐暗忖:“怪不得只是穿着皂白灰色袈裟的末代和尚,以我的身份,当真不便与他们动手过招!” 同时,看那大慧僧,虽则年未四旬,地位低微,但却有一种凛然正气,使人产生一种不能不信的感觉! 他考虑片刻,大慧又道:“鄙掌门近十年来,深知过去所为,实受别人之愚弄,故此早已昭示所有门下,重加课业,同时谕令门下,也必须严加考验德性。此次对施主等莅临之事,已早有所指示了……” 笑面跛丐一见他意态诚恳,而其他一干僧侣,望去也均是一脸庄严,并无不愤之色,心中虽然仍有疑虑,却不能再推辞了! 因道:“和尚你不必说了,老跛子随他走一趟就是,只是,那千面夫人,并未与老跛子走在一路……” 大慧僧合什行礼,道:“老施主请随贫僧师弟先行,贫僧这就去找,想来千面夫人,即不曾离开此山,不出半个时辰,贫僧必会将她请往寺中。” 笑面跛丐觉得这样也好,当即答话,先随着一名大智的僧人,进了这少林寺! 此际,王枚坐在里边,只见笑面跛丐与那少林掌门,高谈阔论,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却又不理会她,正觉得气闷,一听千面夫人来了,忍不住当先钻出房去。 但,到了外面,展目瞥见云慧一脸凝重,大异于过去浅笑轻颦之态,本来要说的话,不觉又咽了回去! 云慧凝立院中,蓝目闪闪如电,只见那少林的方丈大师,披挂一身深紫绣金的袈裟,虎躯雄伟,面如满月,红润宛如婴儿,只是,颌下垂着尺余雪白的长髯,网白眉似霜,再嵌以狮鼻电目,垂轮两耳,当真有一付望之俨然之态,诚不愧领袖少林的得道高僧。 那少林方丈大师,一瞥云慧如此美艳,不由目显诧异之色,但瞬即恢复庄严,合什为礼道:“施主想是千面夫人了!老衲圣愚忝掌少林,多年来总为当年一段往事,深自忏悔,今施主来得正好,请……” 说着,举手肃客,让云慧当先入室! 云慧由玄法口中,已知师父惨死之来龙去脉,衷心只觉得,并不能深深怪责这位方丈。 此际又见他谦虚为礼,丝毫无一点狂傲之态,不由心生好感,亦自裣衽为礼,道:“贱妾此来,情非得已,尚望老禅师勿怪!” 说着,姗姗入室,展目一瞧,却见笑面跛丐踞坐客位,冷然无语。其他则另有两名小沙弥,在一旁侍候! 圣愚大师随后而入,让云慧坐在笑面跛丐下手,王玫则也自进来,站在了笑面跛丐的背后! 圣愚在主位相陪,小沙弥奉上茶茗,圣愚大师不待云慧开口,便自长叹了一声,对她言道:“施主令师,武功高绝,行事率真,自遭宵小之嫉,老初当年一时不察,被门下不肖之徒所惑,妄动了无名,及至事后,归来反省,深悔灵根不固,门下良莠不齐,因之除老衲面壁三年,在佛前忏悔罪过外,且传下谕令,所有在外行道的门下,尽皆归寺,共同在佛前诵经修果,历时十年,而对后代弟子之收授,亦变更授艺方法:在授以基本入门口诀之后,均着令先行下山,苦修三载外功,并暗察其德性习惯,以定取舍……” 笑面跛丐见他这等说法,本来凝聚集在面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敞开沙哑的嗓子,道:“老禅师这等作为,当真大出我老跛子意料之外,只是对于当年受惑之经过,及门下莠徒,是否有什么适当处置?” 圣愚大师长叹一声;道:“鄙门家丑,本来不宜宣扬于外,但三位均非外人,说说也不怕见笑……”。 他至此又叹一声,道:“昔年所以老衲大动无明,一者为了老施主你,独闯少林;二者则受鄙师弟圣土大师师徒的言词挑动。不过,鄙师弟圣土当年已死于劳山落日崖上,而他所留之徒,也已发交戒持院,着今面壁苦修五年……” 云慧秀眉一扬,莺声呖呖的第一次开口,道:“请问老禅师所言者,可是那玄法和尚吗?” 第137章 圣愚大师点头承认道:“正是此人……啊,老衲得报,言及施主已将玄法擒去,但不知鄙师侄,施主已将他如何处置了?” 云慧蓝眸一眨,道:“杀啦!……” 圣愚大师“啊”了一声,却并无什么激动不愤的表示,而只是瞑目合什,喃喃诵经,好半晌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云慧料不到这老和尚,果然已经是佛法高深,得道已久,竟而并不激动! 这一来,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眼皮一垂,幽幽的道:“老禅师可晓得玄法乃是罪魁祸首吗?” 圣愚大师的目中,掠过一丝疑色,沉声道:“愿闻其详!” 于是,云慧便由金陵捕杀于三飞起,说到来少林寺的目的,然后又把途退圣火玄法两僧,及向玄法查询当年经过等情,一一详述出来! 这番话,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圣愚大师实在想不到,其中尚有这么多曲折与诡计,面色为之转变,直到云慧说完,沉默了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道:“果如施主所言,则老衲实愧对我少林历代的祖师了!……” 他又喃喃的念了一阵子佛,方自张目沉重的对云慧道:“事已至此,老衲对玄法之死,亦认为罪有应得,但,老衲已不能辞其咎,施主你……” 云慧料不到圣愚大师,竟这般勇于认过,但他身为一派之宗师,说出这种话来,已然是大不容易,何况罪不在他,又怎好让他大失面子呢? 故而,她赶急发话阻住圣愚大师再往下说,道:“此事真相既明,贱妾亦不愿再生枝节,只望能令那各派的主谋元凶,奸诈的小人伏罪,便足慰先师在天之灵了!” 笑面跛丐也大为赞成云慧的主张,他冷然点头,哑声道:“对,侄女你这等主张,老跛子大为赞成,只是,咱们若是再这么直趟各派的重地,只怕仍要引起许多误会呢?” 圣愚大师沉吟片刻,毅然道:“老衲以为,此事不若由老衲亲自出面……” 笑面跛丐与云慧皆各大喜,笑面跛丐冷着面孔,道:“如此再好不过,但老禅师以何方法为之呢?” 圣愚大师道:“老衲适才考虑过,此事起因于鄙门之玄法,虽则玄法已死,但老衲身为少林之掌门,仍不能推辞此咎,故此,老衲决心出面,传柬各门各派,细述孽徒玄法之供,促令各门,细查祸首,正以门规,但等今年五月五日,约定各门各派之掌门人,集齐于岳阳,向施主交待处理经过,以成全施主代师复仇之孝心,面谢施主,对各门各派,宽恕之仁,如何?” 这一番话,可说是面面皆到,周详无比。 既可免除云慧跋涉之苦,又可免除许多无谓的误会之争。同时,更可贵的,是免除了武林中一番杀劫! 云慧嫣然一笑。圣愚大师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只觉得她的笑容,直似冰冻骤解,百花齐放一般! 因此,这位得道的高僧,不禁怔了一下,却直听云慧,呖呖莺声的道:“老掸师有心成全,不但贱妾至为感激,便是先师泉下有知,亦必感激不尽……” 说着,缓缓的站了起来、告辞道:“贱妾等在贵寺打扰多时,就此告辞……” 笑面跛丐同时立起,抱拳为礼,道:“老禅师义薄云天,老化子不胜崇敬,就此别过,五月五日岳阳再见!” 圣愚大师亦不挽留,含笑缓缓立起,道:“两位施主,匆匆而来,老衲未能一尽地方之谊,实抱歉……” 口中说着,却已然跟了出来,直送到大门口,方才互道珍重,停步不前! 云慧、笑面跛丐与王玫三人,轻快的循路下山。除了王玫,因一直无人理会他,而有点闷闷不乐外,其余的二人,都觉得此行不虚! 此际,日已近午,他三人便仍在山下的小店中,用过午饭,而后在店伙计诧异的目光下,离开少室,取道直奔山东! 他们这时已经商量,决定往鲁东即墨,去探望那千面书生龙渊! 云慧表面上并无大异,只是,芳心中却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与兴奋! 因为,这一趟少室之行,不但等如是报了师仇,同时,更可喜的,是完全的吻合了龙渊的冀求! 因之,云慧芳心暗想,龙渊在得知了这项消息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高兴的态度! 他会惊喜于她的迅速的来临,同时,也更震惊于此项意料不到的消息! 然后,他会抱着她,当无人的时候,热情的吻她,亲她,对她所说对她思念之情! 然后,由那尊长做主,为她和龙渊成亲…… 对了!还有风兰,她会与她一同嫁给龙渊,共同分享龙渊的热爱…… 云慧兴奋极了! 为了这可以预见的事实,直恨不得,肋下能生出来两只翅膀,能于一天,或者一个时辰之内,到达龙渊的面前。 然而,事实上,路程却似乎是更加遥远了! 尤其,由于不须要再藏避他人的耳目,而改成昼行夜宿之后,也就格外的慢了下来! 故此,她只得尽量的压制住兴奋,与笑面跛丐师徒,缓缓前进! 王枚却也是十分兴奋,因为,这一路之上,不但看到了许多前所未见的“土窑”,同时,在路途之上,也学到了不少的不传之秘! 所谓“土窑”,实乃是黄土高原上的一大特色!。 黄土高原上,不用说遍地都是黄土山丘,当地的人们,因黄土粘性极大,故而所居的房屋,均是以黄土建成! 只是,他们并不以黄土制砖,叠砌成屋。而是干脆在山丘挖个大洞,其中浅数丈,深者十数丈,人居其中,不仅可避风沙,更兼有冬暖夏凉之妙,当真是一大特色! 这日天幕,三人来到一座大土丘边,只见那土丘,由中央一分为二,两边土壁上,却开着数十个大小方洞,隐隐透出灯光! 笑面跛丐道:“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宵吧!,……” 说话间,已然当先走下山沟,却见其中一重门户,哑然而开,由其内走出个大汉来! 王枚一见,立即扬声问道:“喂,请问这里可有客栈饭店吗?……” 那大汉停步对三人打量几眼,双眼中竟然显出了一丝喜意,道:“小相公你们大概是外地之人吧!我们这里名‘王家沟’,并无客栈,这里所住的都姓王,方圆百里的土地,也都是我们王大财主的产业!我们主人,一生行好,若是三位有意,可以求见我们主人,借住一夜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王玫道:“那么就请你为我们禀告一声,好吗?” 那汉子点点头,推开那扇大门,道:“好吧!你们先进来吧!我这就替你们传禀上去!” 三人鱼贯入内,只见门内十分宽大,足足有五丈方圆。 这还不奇,最奇的地上遍植花草,此际虽值隆冬,却竟有不知其名的,枝繁叶茂的花儿!花圃四周,向门一边,开着许多小方窗,而对面却开着五条宽长深邃的甬道! 甬道之上,各悬着五色宫灯,闪放异彩,因此更增加这花圃瑰丽的色彩! 那大汉摆手止住三人,道:“三位请等一等,我这就去禀告一声……” 说着,不等三人回话,立即往中央一条甬道飞奔而去。 三人走到花圃边上,俯身一看。但任凭笑面跛丐与云慧见多识广,却也不识! 王玫生性好奇,一见其中有一株生得奇艳,正待伸手去采,那知,甬道中已传出“咚咚”的脚步之声! 她心知这些均是异种,宅主人必然珍爱十分,故此赶紧站了起来! 那大汉去而复返,大声对三人道:“好啦!鄙上已答应啦!三位请随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往右首第三条甬道走去! 三人随后而入,顺南道直走了半盏茶时,始来到一方院落。那院落与前面的并无二致,只是四周却是房屋! 那大汉推开一间,燃上灯火,道:“三人先在此地休息一下,我这就去知会厨房,整治点东西来!……” 云慧心中颇觉过意不去,道谢了一声。并掏出五两银子给那大汉,那人拿起来道一声“谢谢”,立即退了出去! 那王攻心里仍想着那朵奇艳的花儿,此际见四外并无人,在房中坐不住,立即跑出来,想到外面花圃之中去找找,是否也有? 那知,她方一出房,展目一瞧,却不由大吃一惊,而失叫了起来…… ------------------ 第三十九章一家庆团圆 第三十九章一家庆团圆 云慧与笑面跛丐,一闻惊叫声,双双疾掠出房,目光到处,便见那适才的甬道,此际已被阻塞得水泄不通了! 这一来,宅主的用心,不问自明,是蓄意要陷害他们。只是,他三人却怎的也想不起来,宅主是谁,在那里与她们结过梁子! 笑面跛丐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近年虽知收束自制,不像过去那般,轻举妄动,动辄伤人。但如今无端受人暗算,关在这地窖之中,怎不暴怒呢? 只见哈哈一阵长笑,声似巨锣破鼓。直震得王玫面目为之变色。而他却在那一拐一跛之下掠到了适才的入口,双掌叫劲,“呼呼”掏出了二拳! 那拳风一下子撞在阻塞住出路的石壁上,发生了“砰砰”两声巨响,但可怕,除了剥落下一片寸许的碎石之外,整个的石门,竟而丝毫不移! 笑面跛丐不由得大吃一惊,暗忖:“自己适才这两拳,含忿出手,已提足了九成真力,少说点也有数千斤之力道,今竟仍不能破除此壁,这石壁之厚度、坚度,岂非惊人之致?” 第138章 云慧与王玫远远望见这种情形,亦不由吓了一跳,云慧返身入室,正准备找开包裹,将从未用过的奇形宝剑,取出一用。却听那上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历而得意笑声,十分的耳熟! 她三人不由都是一怔,齐齐仰头,只见那体高二丈,广约五丈的顶部,除了五盏彩色宫灯外,并无余隙,足以传透声音 但事实上,那声音就像在三人的头顶上一般,厉而且洪,直似是厉鬼怒啸,震得这一洞之中,回声冲激,嗡嗡之声交作,刺人耳鼓! 王玫为之掩耳。笑面跛丐却也敞开了破锣也似的大嗓门,仰天厉笑,暴声喝问,道:“什么人?敢用这鬼蜮伎俩,暗算你家爷爷?” 上面的笑声,倏忽而止,接着便传下来一阵洪亮的语声道:“老跛子你死期已在眼前,还敢大言不惭,你家爷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正是少林护法,圣火大师便是!” 此言一出,被困的三人,不由大吃一惊! 云慧她秀眉微皱,柔声问道:“大师你既然是少林护法,怎的又在这王家沟,落户安居?……” 圣火大师狂笑一声,道:“反正你等死在眼前,告诉你等让你等做个明白鬼,佛爷也不怕你们会泄露机密……” 说着,又是一阵得意的狂笑,半晌始道:“这王家沟乃是佛爷的故园,佛爷在少林寺出家之机,便交由佛爷的手足兄弟王大有支持……” 笑面跛丐凛然一惊,问道:“秃和尚,你兄弟可是那号称毒叟的吗?” 圣火大师并未答覆,却另有一个陌生而阴险的声音,道“毒叟二字,乃是江湖朋友,奉送区区的一个雅号,区区姓王名大有,正是王家沟的主人财主……” 说罢,一阵阴笑,饱含着得意与奸诈之情。 笑面跛丐心中暗暗打鼓,面上却半点也不露出,仰首道:“尔等但凭这土窖泥洞,便妄想困住我老人家吗?” 圣火大师得意的笑着,道;“老跛子你有多少份量,佛爷清楚得很,你别看这土窖泥洞,却是我兄弟历年心血筑成,只要你能突出此围,佛爷便以项上人头奉送……” 笑面跛丐,站在适才甬道旁边,口中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故此在圣火大师发话之际,已暗用弹指神功,屈指运起全力,猛的向一旁泥壁之上一弹。 “嘶”声到处,墙上顿时被他弹出了一个小洞。 但凝眸细瞧,那小洞深入仅有二寸,再往后却是花冈石 这一来,笑面跛丐不由冷了半截,心想:“这秃和尚既然这般说法,则分明有恃无恐。而今此处如此,其他四周的墙壁,八成也一样石坚如铁,难以攻穿!” 他这种动作的表情,上面的人,虽然看不见,却瞒不过云慧的双眼,她瞥见笑面跛丐一脸焦急颓丧,霍的芳心一动,秀眉一轩,面显煞气,竟施展出传音入密的功夫,樱唇连动,仰首对面,道:“圣火,你身为少林寺护法之一,地位何等尊贵,为何这等自甘下流,做出这般见不得武林同道的丑事?” 上面,乃是个方圆丈许的石室,陈设布置。异常极美,圣火大师本与他兄弟王大有,本是对面席地而坐,在他俩中间,有四道石隙,正可以望见下面的情形! 那圣火大师本来是一脸得意与狞笑,但话未说完,闻得云慧这一阵千里传音,竟而住口,显出惭色! 王大有不明所以,见状心中纳闷,叫道:“大哥,你怎么啦?要不要挪动机关,将这三个家伙处死?……” 云慧从下面施展潜听之法,闻得此言,芳心一惊,银牙一咬,暗道:“这才怪不得我云慧心狠手辣……” 想着,立即又用千里传音之术,对王大有道:“好吧!你快点开动机关,但,不是害死他们,我是要将门打开,让他们上来?” 王大有听在耳中,并不觉那话出于他人之口,反而当成了圣火大师的声音。 他初闻让他开动机关,先是一喜,晃身欲起,身形未动,却听后面那句话,是要下面三人上来,不由得为之一怔。 云慧学着圣火大师的声音,说完这句,又急忙对圣火大师,道:“圣火你身为佛门弟子,不知一心向佛,终日称强斗狠,妄杀无辜,已积下满身恶孽,如今西去不远,难道不怕再堕落地狱,受那十八般苦楚毒刑?如今从速改过向善,令王大有放这三人出来,尚还有自新之路,否则,恶果恶因,来生势必有报了……” 圣火大师盘坐在地上,脸色神色数变,但狞恶愤恨之色,仍然是凝于眉间,不能化去,故此,虽听清云慧的传音相告,却不愿依言而行。 云慧虽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因不闻反应,便已知道他恶根已深,难以控制! 故此,立即又发话,对王大有道:“你还不去放他们出来吗?速去!休得迟疑。” 王大有回头瞥见,兄长圣火大师,盘坐地上,垂眉合目,一脸的痛苦矛盾的表情,心中犹疑,欲问无言,乃听见这话,其音甚微,心头一惊,只当圣火受了什么暗算,正用这传音之法,向他讲话! 欲云:“骨肉之情”,兄弟手足,一母所生,自然彼此都十分关心,王大有心中一惊一乱,神志顿时更加迷糊。 他想道:“大哥八成是受了下面三人的暗算,才叫我去放他们出来,好求他们医治,唉!好吧……” 想着,耳中又闻催促之声,因此他一跺脚,疾步走到右手边,拉下一付山水墨画,画后面一共有十多个凹入壁中的钢环,他伸手拉住一个,猛向后拉! 只听得一阵“轧轧”之声,响起耳边,左壁角下,已然现出了一个方圆二尺的圆洞! 下面的王玫与笑面跛丐,忽然不闻有人发话,起初颇为戒俱,及见云慧一脸煞气,口唇连动,仰首往上,虽则听不见她说的是些什么,但暗猜必然有点缘故。 故此,他师徒二人,都默默的不出一声,悄悄的移近云慧站在了她的身边! 此际,忽闻机关声响,二人都吃一惊,仰头瞧时,却见一条青影,电射而起,已然先行钻入了方洞之中! 同时,耳中也同时听到了云慧的脆声细语,那是:“快拿东西上来!” 笑面跛丐与王玫,吓了一跳,扭头一瞧身边,那还有云慧的半丝影子? 这一来两人方始会意,忙不迭钻进房去,拿取行囊。 云慧在石洞方现之际,飞速的施展出“神龙升天”的轻功,冲天而起,掠入小洞,穿入圣火大师与王大有所在的石宅! 那圣火大师,身为少林护法,平素在寺中吃斋念佛,心志定力,较常人坚定数倍! 故此,适才云慧施展出学自海底,从未轻用的“幻云伏魔音”,企图迷惑他的心志,指挥他的行动之时,他虽则亦有感受,却是总不肯俯首就制! 如今,云慧的“幻云伏魔音”,早已顿住,而“轧轧”的机关声,一传入圣火之耳,顿时将他惊醒了过来! 他张目一瞥,王大有已然拉动了铜环,放开出路门户,凛然一惊,倏然长身而起,疾扑过去。 同时口中大叫,道:“二弟不可!快快放手……” 说着,人已到了王大有的身畔,伸出了巨灵之掌,待拉那右起第二环! 此环衔接处,以是毒气之室,只一拉动,下面洞中,顿时由四面壁角上,放出无比的奇毒之气! 而下面所有的人畜,无论是功力多高,时候一到,必然会中毒倒毙,化成一堆枯骨不可! 云慧闪电般,了无声息的掠了上来,蓝目一瞥圣火大师这等情急之状,情知他所拉之环,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恶毒手段出现! 如今,笑面跛丐与王玫尚在下面,没有上来,这怎能容他得逞了凶威? 叱声出口,煞气才现,但见她单掌一立,平平猛的一推,顿时由她那晶玉一般的手掌之中,闪电般飞出一团核桃般大的白色气团,露光流转,风驰电掣,如流星,似殒石,眨眼间,已飞到了圣火大师的背后,一闪而没。 圣火大师与王大有,闻到了脆叱,已知不妙,王大有手一松,“轧轧”声起,洞开的石洞,已迅速的合拢起来! 圣火大师未觉身后有什么异动,仍想先拉了环儿再做道理! 那知!手还不曾摸着铜环,背后一阵奇烈巨痛,穿心而入,忍不住五官的一挤,张口“哇”的喷了一口鲜血,向前一扑,撞倒在王大有的背上,两眼翻白,一命归西。 云慧一闻轧轧之声,俯首一看,石洞已渐合拢,芳心不由大急。 于是,三不管,纤足运起十成功劲,对准那两块厚约一尺的石板,猛的连跺了两下,“卟卟”两响,顿时将那石板跺裂,停住不动! 王大有一放铜环,一闻大吼与脆叱,一阵清醒,惊觉过来尚未转动,便觉得,脖颈上一热,被圣火喷了一头鲜血。 忍不住扭头一看,却正见圣火大师,面容狞厉的扑倒在他的背上。 紧接着,念头都未容转,背后亦传入一阵澈心的巨痛!五脏六腑,顿时被云慧所发的“天地罡气”的余力,击成了粉碎,声音未出,亦喷了两口鲜血扑在了墙上,死于非命! 云慧她凤目微转,瞥见这两兄弟,惨死之状,心头亦为之凄然。 但她此时,悔已无及,纤脚抬起,那方洞的石板,顿时碎裂,跌落了下去! 同时,她也跟着发话,招呼下面的两人上来! 笑面跛丐与王玫先后扑上石室,一瞥两人惨死之状,王玫一怔,笑面跛丐开声哈哈大笑,道:“痛快! 第139章 痛快!贤侄女,真有你的……” 王玫一怔之后,想起适才云慧樱唇连动之状,神色一变,诧异问道:“慧姐姐,刚才你用什么方法?使他们开放了这个。小洞呀!” 云慧低声蹙眉道:“我乃是以千里传音之法,杂以‘幻云伏魔音’,制住了王大有,令他开启门户……” 说到此处,忽觉得身上颇不自在,忙即盘膝坐下:“我适才真力消耗过多,急需调息……” 一语未毕,便已垂帘迫不急待运起功来! 王玫仍是疑惑不解,她望望云慧,又对笑面跛丐道:“师父,什么是‘幻云伏魔音’啊?” 笑面跛丐笑容倏收,沉思有顷,方道:“大约是一种类似天竺瑜伽术一类的功夫吧?不过我老跛子,见识虽广,却也不曾听说过这种名字!” 说罢,而上笑容又现,并且愈转愈浓,语气一转,又道:“玫儿你呆在此地,为你慧姐姐护法,我老跛子出去瞧瞧,还有魔崽子没有?” 言毕,也不待王玫回话,便自大踏步,推开出去。 王玫虽是生长在武林世家,却从未亲见过死人,如今师父一走,房中剩下她一个人,不由得心中颇慌。 但她素知“护法”的重要,没奈何,只好抽出剑来,面门而立,静等着云慧下丹醒来! 石室中,一时陷入寂静,而且静得出奇,王玫她不但能听见自己鼻吸,同时也听见了“怦怦”的心跳之声! 片刻之后,门外面,又隐隐传来了惨叫之声,虽似相距颇遥,但传入王玫的耳朵里,却总是使她心惊肉跳,忍不住时时的回头,去察看那两个尸体,有无异动! 还好,那二尸乃是俯地而死,看不见面目,但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却无声无息的,在地上伸展了开去! 地,是乳白色花冈石铺成的,因此,血液流在上面,更是鲜红刺眼! 王玫她从没有看见这么多血,此时见了这种情形,不由为之毛骨悚然! 时间也似乎停顿了!它似乎与云慧的入定,一同顿住,云慧像一个玉雕的像,一动也不动,甚至看不出她是否还在呼吸! 王玫芳心骇怕,同时也首次体会到,生与死之间,所存的距离是何等的短小!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息之前,还在活蹦啸叫,但,瞬息之后,却寂静无声的,僵直而再无生气!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 王玫自问,却不知死将何往?是真的变成鬼吗?做鬼又是种什么滋味呢? 她无以自解,也知道问别人也是白搭!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死而复生,来传述死后的一切! 因此,王玫又有些胆壮了!当一个人,认清了生死之间的距离之后,便无可奈何的,将生死付诸命运,而不再斤斤计较生或者死了! 这是一个微妙的变化,王玫在倏忽瞬息之间,予以彻悟她长成了许多,而不再是一个只知嬉游的孩子! 时间在冥想中过得很快,约过了一个更次,王玫被一阵脚步之声所惊动! 她凑在门隙中向外张望,只见外面乃是一间较比宽大的石室,陈设亦极华美,此际,笑面跛丐在前,推门而入,后面则跟着两名,面无人色的丫鬟,各捧托盘。 王玫一见师父,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她正准备推门而出,不料背后却无声无息的伸过来一双手,挽住了她的玉臂! 她吓得尖叫出声,骇疑扭头,还未瞧清楚是谁,便已听见云慧的温柔脆声,在耳边响起适:“玫妹你怎么啦!是我啊!” 笑面跛丐不知发生了何事,闪电般拉开房门,几乎与云慧同时开口道:“玫儿你怎么啦……” 王玫瞧瞧这边,看看那边,见笑面跛丐与云慧,都是一脸的关切之情,反觉得不好意思,俏脸一红,垂眼答道:“没什么?慧姐姐不声不响的一扶人家,把人家吓了一跳!……” 笑面跛丐面孔上了无笑意,挥挥手示意她们出来,道:“真没出息,哼,出来吃饭吧!” 那二名丫鬟,将食物摆在桌子上,一听内房之中的惊叫,更吓得全身发抖,但及见随那老跛子出来的,乃是两个极其俊美艳丽的少年男女,适才好了一些! 三人分坐桌边,据案而食,王玫边吃边问,道:“师父,下面还有人吗?刚才我……” 笑面跛丐大吃喝,啧啧有声,道:“人可多啦!不过有多半已被我宰啦!” 云慧与王玫全都骇然的望着他,停下筷子。 笑面跛丐哈哈一笑,道:“这些人死有余辜,由上到下,多半均是些伤天害理,无恶不作之辈,你们看见过那两个花圃吧!那里种的,全是害人的毒药,这还不算,下面还有数十名良家妇女,都是被强劫而来,供这些强盗玩乐的!这还不该死吗?……” 是的,王玫与云慧身为女性,自然也最恨淫棍一类的人物,故此,笑面跛丐仅仅说一点,已经够了。 笑面跛丐察颜观色,知二人已然同意了他的做法,心头怒火稍息,又道:“这魔窟因此也留他不得,明日我老跛子决定在此担搁一日,由你们两位,发放银子,送这干妇人离开,而我老跛子,则留此地担任破坏,如何?” 这还有什么问题,云慧与王玫,立即同意了这顶做法。 次日黎明,三人依计而行,王玫发放库中的存银,每人二百纹银,云慧则负责找马套车。 故此不到中午,已然安排舒齐,五十多位妇女分别挤坐在十二辆大车上,王玫带头,云慧殿后,浩浩荡荡的开始出发。 大约走了二十余里,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轰轰之声。 再过片刻,便见笑面跛丐,一身黄土,灰头土脸的,由后面赶了上来。 他奔到最前面一辆车上,坐在王玫的旁边,王玫瞧他这付模样,不由笑了起来,道:“师父人怎么闹的?刚才轰的一声,是什么啊?” 笑面跛丐面寒似水,瞪了他一眼,道:“我用他们存着的火药,把它炸啦!要不然,那有这快呀!” 当日下午,抵达了一处大镇,镇名杏花营。 笑面跛丐率领众了落店,便自令云慧嘱咐那一干妇人,自此分散,各自催车,分途回家。 这一来,那一干妇女,方始相信了他们果是好人,一个个千谢万谢,各提着随身的银两小包袱,寻车催人,纷纷散去。 次日一早,三人重登征尘,此际摔开了一个大包袱,顿时快了数倍,那消半日,便已到了开封。 开封乃我国的名城,商贾仕人,云集于此,附近也有不少的名胜与古迹。 但云慧急于赴鲁,会见情郎,毫无心情在此逗留,笑面跛丐看得出来,也就主张,打尖之后,立刻上路。 因此,三人在开封用过一顿饭,尝过了黄河特产的“金钱鲤鱼”立即出城,直奔山东而去。一路无话,晓行夜宿,约走了十多天光景,这日已抵达了即墨县境。 龙渊一家在即墨县,乃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三人略一打听,便有那热心人,详细的指点出去龙家的路径。 故此,不须多时,便自顺利抵达了龙宅的大门之外。 云慧芳心中怦怦作跳,一时喜极而悲,蓝眸中时时泛起了阵阵热泪,她虽然极力忍住,却仍然不得不时而举起绣帕,去抹擦眼角。 王玫素闻千面书生的大名,尤其近月来,时常听到师父与慧姐姐,谈论龙渊的为人,她的小小的芳心之中,对于这闻名已久的龙渊,却也不自由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渴慕。 此际,行将与龙渊见面,怎能不觉得兴奋呢? 只有笑面跛丐,面上永远像对着寒霜与厚冰,展不出半丝笑容来。只是了解他的,却也不难从他的眼角与眉稍头,体察出他的喜意! 他一马当先,大踏步走上白玉也似的石阶,举手轻叩着那朱红大门之上的铜兽门环! 大门哑然的敞开了。开门的一个老头,一瞥门外三人,目光中虽透露了心中的诧异,但在表面上,却无一般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势利,和颜悦色的询问,他们找谁! 笑面跛丐心中暗道:“龙家上下,果然是德隆心善,为富不傲”,口中却说着,乃是他家大少爷的朋友! 那老头一面入内,一面吩咐往里传禀,他三人入得门来,刚在偏园温暖如春的小花厅中落座,便已听见了龙渊的声音! 龙渊闻得丫鬟禀告,说有个破脚的老化子,和另外一男一女求见,便已猜知来者,必是那笑面跛丐。 他迅速的下楼,转入偏园,还未进房,便已开口招呼道:“是笑面前辈吗?欢迎!欢迎卜……” 说着,人已大踏步步入厅中! 笑面跛丐闻声已然与云慧双双立起,同时更冷“哼”了一声,大声道:“正是我老跛子,贤侄你想不到吧?但你看看这位是谁?……” 龙渊一脚踏入门槛,俊目微掠,瞥见一位艳丽无比的佳人,立于客位,不由一呆! 但,这一呆只不过短短的一瞬,他顿时看清了,这位佳人的一双蓝眸,正是他慧姐姐独一无二的特征! 煞时间,他不由又呆住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云慧他来的会这么快! 这是因素之一,另外,还有的,乃是他新春并娶两妻之后。日日享受着画眉之乐,几乎将这位慧姐姐忘怀之故。 他一时怔呆在门口,两眼注视着云慧,心中当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其中有惊有喜,同时也有惭愧,因为他在这刹那之间。忽然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有负于她,不由得因之涨起了飞红! 第140章 云慧起初也喜得怔在了当地! 她双眸微湿,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龙渊,芳心之中,充满了无比的爱与怜,她似乎觉得,渊弟弟瘦了!那是由于她不在他的身边,而他缺乏照顾的缘故! 她劳心暗誓:“渊弟弟啊!姐姐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姐姐要全心全意的照顾你,像你小时候在我的身边一样!” 笑面跛丐被两人这突如其来的忘我的对视,感动了!他没有经过历爱情,但老年人的事故,却使他能够体会得出,青年们爱恋的心情! 因此,他不愿去打扰两人初会的,感情的交流与拥抱,他住了口,让他们静静的去品尝这难得的,意外的一刻。 但,王玫却没有他的耐心,她起初,一瞥龙渊亭亭玉立,容光照人,风流潇洒,无可万物,不由得惊于造物之奇,竟尽集所有天地之钟灵,于其一身!. 而她的芳心,亦不由被这位生平罕见美男子所吸引,深深的印上了他的身影。 但,片刻之后,她却奇怪与两人的态度而开口叫道:“啊!慧姐姐,难道你们认得吗?他……” 云慧与龙渊,凛然一惊,云慧玉颜微泛红晕,羽扇般的睫毛一动,嫣然而笑曼声轻语,道:“渊弟弟你好!兰妹妹呢?” 龙渊“啊”了一声,强笑着对笑面跛丐恭手为礼,朗声道:“前辈辛苦了!慧姐姐你好!兰妹妹她不知各位到来,现今仍在楼上,这位朋友是谁?……” 王玫一听他的声音,清朗中另有一种无以名之的磁力,动听之极,小小芳心之中不由得为之微起波澜! 但,她到底年事尚幼,不解男女之事,尤其天真活泼,喜欢说话!此际一闻龙渊最后一句,问的是她,不禁童心又起,也自抱拳为礼,脆声儿自我介绍,道:“小弟姓王名玫,久慕千面书生的大名,特来相访,以领教益,失礼之处,尚祈书生海涵!” 龙渊为之一怔,口中连忙逊谢,心中却暗暗疑惑,他怎的晓得自己是千面书生,而找上即墨县来的。 笑面跛丐察颜观色,看出龙渊的不豫之色,忙喝道:“玫儿不要胡闹?……” 接着又对龙渊解释道:“贤侄勿疑,她乃是我老跛子新近收的徒儿,以后还望贤侄多多指点他一番……” 龙渊这才了解,一边向人道贺,一边奉请他等三人,去到他目前所居的正中一楼,沐洗休息。 四人转入一院,未入楼门,龙渊已施展千里传音之法,通知楼上的风兰,说是慧姐姐已经来了! 风兰当时又惊又喜,飞快的奔下楼来,一瞥云慧,立即不顾一切的,大叫道:“慧姐姐,可想煞小妹了!”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云慧的纤腰。 云慧不由亦被她的热情,感染得激动了起来! 两人搂抱着,亲热了好一阵子,才放开了手,互相打量! 云慧瞧见风兰她,满身衣罗,云发高髻,一付小妇人的装梳!双颗红红的,肌晶脂润,不由脆声而笑,打趣她道:“啊,少奶奶!你胖了呢?可有……” 下面的话没说,便目光落在了风兰的小腹之上。 风兰玉颊一红,碎她一口,咯咯的笑着拉着她直奔上楼,道:“慧姐姐好坏!走,上楼去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已与云慧到了楼梯的中腰。 她突然住了步,回身对笑面跛丐,道:“前辈别见笑晚辈的失礼,我陪着慧姐姐改头换面,还她本来面目……” 笑面跛丐扬声,道:“请便,请便……” 王玫一听风兰之言,恍然而悟,放脚跟上楼去,同时,口中也自叫道:“喂,慧姐姐你骗得我好苦?不行……” 龙渊一怔,心想这位小兄弟怎的这么无礼,楼上都是女眷,你怎好随便意闯? 但,他心中虽然不快,却碍于笑面跛丐的面子,不便出声相阻,而只是望了笑面跛丐一眼。 笑面跛丐那能看不明,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却见风兰,回头本待叱他的徒弟,却不料云慧在她身边,细语一句,反而伸出纤纤之手,拉了她一同登楼而去。 笑面跛丐觉得有趣,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片童心。 因此,他顿时装作没看见龙渊的眼色,而王顾左右,说起了别后的经过来。 龙渊一肚子的纳闷与妒疑,陪着笑面跛丐,在厅中落座,品莅闲谈,但除了“哼!哼”,“啊!啊”的答应着外,对他所述,却一句也未会听进耳去。 因为,在他的心中除了妒疑纳闷之外,同时还担心着,当云慧晓得了他已然并娶两妻之后,所起的反应。 如果她认为这是龙渊对她的不忠,而不肯原谅,该怎么办呢? 他…… 他有点坐立不安,心中认为笑面跛丐实在太多话了。 笑面跛丐看清了他的心神不专,心中暗自好笑,但过了一会,又觉得不该捉弄这个可敬的年青人。 因此,他干咳了一声,收住了话头,道:“贤侄你和慧侄女久别重逢,一定有些体己话儿要说,你不必陪我啦,快上楼去看看吧。” 龙渊犹豫了片刻,却始终站了起来,告了个罪,直奔上楼而去。 但,到了楼上,奇怪的,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不但没找着云慧,甚至连风兰,秀梅,及一干丫头,还有那个年轻的后生,都已走了个一干二净。 不用说,她们一定由后面的小梯下了楼,到后面各位亲长那儿去了。 但,为什么四名丫鬟也全跟去了呢?还有,那个什么叫做王玫的小子,他夹杂在妇女群中,去见自己的父、母、伯、叔,算是那一门子啊? 唉!唉! 龙渊他忍不住心中埋怨,笑面跛丐你既然收了徒弟,为何不好好的教导他一番做人的礼仪? 还有,慧姐姐你难道也不知道不该同这小伙子厮混吗?你是属于我龙渊的啊。 唉!唉!兰妹!梅妹!你们也怎么啦?为什么不…… 龙渊他有点生气,愈想愈是不满众人的行为。 他,感觉到妒疑的滋味了,只是,他不相信云慧、风兰、秀梅等人,会这么快的背弃了他。 他望望室内,那是风兰与他的新房,仍然是花团锦簇,同时,那新婚的一切情景,也仍像就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风兰的银铃儿也似的声音,秀梅的荡气回肠的笑声,都一般的清晰动人,这叫他怎能相信,本皆婉转承欢的妻子,不顾一地的好恶,而做出这等失礼的事呢。 龙渊摇摇头,猜想其中必有缘故,但仍然怏怏不乐的,踱下楼头。 楼下大厅里,不知何时,已集合了许多的人,笑声语声,嗡嗡交作,奇怪的,以龙渊耳目之灵,适才竟未听见。 他骤然一惊,定睛瞧时,楼下那群人,除了所有的伯叔父母及武夷婆婆,陪着笑面跛丐及一名老尼姑谈话之外,旁边伯母们和风兰、秀梅,却围着三位绝色的少女。 其中一人,金发披眉,肤白胜雪,一身银白衫裙,眉目如书,唇不点自红,眉不尽自黛,正是慧姐姐。另两位龙渊却是不识。 只是,龙渊可又觉着,这两位姑娘,都有点面熟,像是在那里见过。 楼下一干老夫人,谈笑正欢,致忠夫人,无意中抬头瞧见龙渊,顿时尖声叫了起来,她道:“哎啊,小渊儿,你怎么藏起来啦,快下来快下来……” 说着已然站起身子,向楼梯口迎了过去! 龙渊有点头皮发紧,心知这一下去,又成了众矢之的,但瞥见众人一个个仰首上望的瞧着他,便知道想溜已然是晚了一步。 没奈何,只得举步下楼,致忠夫人一把拉住他,又道:“我的小渊儿啊,你真真能干,你伯母算是佩服你啦……,……” 龙渊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解的望望她,致忠夫人又道:“你看看,又是两位天仙似的美人儿,到咱们家来啦,多好哇,这回不能没我的份儿了吧。” 龙渊恍然,也骇然,只因云慧之来,乃是在意料之中的,另一位少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便问,如同哑巴吃了黄连,只好往肚子里吞。 致忠夫人说到此,忽然紧挽着龙渊的手臂,笑着道:“渊儿啊,你还记得去年那位唐家的小姐吗?她如今更漂亮啦,前两天我去庵里许愿,就顺便约地和法缘师太,一同到我们这儿来玩,那知会这么巧,嘻嘻……” 他们这儿咬牙耳朵说话,致礼,致义等诸位夫人,已然等得不耐烦了。 致信夫人站起来,笑着嚷道:“喂,老五你怎么啦,渊儿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紧咬着耳朵干嘛?” 致忠夫人仍然不肯住口,仍然继续道:“我说小渊儿,人家是客,你可得客气着点,别只管招待你那两位美人啊!” 龙渊耳根飞红,口中却不能不唯唯以应。 致忠夫人这才满意,换着他走进了众人的圈子。 那唐家慧珠小姐,年余以来,跟随着法缘师太。已练了不少的武功,平日里也常以侠女自居,不再有往日闺阁的腼腆。 在她的心中,一直认为龙渊是一个面如黄蜡的少年侠士。那料到今日里远望楼头,风流潇洒,走近细瞧,则更是钟天地灵秀的之气。俊美得无与伦比,不由得心头鹿撞,更将那早已抛出的情丝,紧得坚牢了。 龙渊近前,对众人分别见礼,同时偷眼瞥见,云慧她面带桃花,眸闪异彩,并无丝毫不快不豫之色,这才大大放宽心。 他直视着云慧,对她一笑,转睛一瞥,坐在他下手的那位姑娘,面含巧笑的瞪着他,那模样,那眼神,可不正是笑面跛丐的徒儿,姓王名玫的吗? 第141章 他心中恍然而悟,启唇待开她几句玩笑,却又因一旁的伯母们,咽回了心中。 对唐慧珠,他已不觉得陌生了。起码在感觉上,在经过无意之中,听到了一些有关于她的闲话之后,龙渊便愈是觉得,有些儿对她不住。 此际,他大大方方的过去向唐慧珠行了一礼,唐慧珠羞得双颊尽赤,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垂下头去。 四目一对,龙渊不由得为之一震,因为,就在这一眼之中,龙渊已经体会得出,唐慧珠无比喜悦与幽怨交织而成的的矛盾感情。 他不敢多事停顿,赶紧转身走到男人的一方去,在那边笑面跛丐、法缘师太以及武夷婆婆与龙渊的父、伯等,热烈的谈论着,已然着手准备的“行商”计划。 他坐在一边,未发一言,但是在心里,却也已泛起了那付远大而有意义的计划。 他想:“赛仲连鲁智此去,安排一切,不久当有回音了,到那时,他便要开始行动,由沿海一带起,逐步的,在各大城镇里,成立起联号,以有易无,收纳江湖之上,本性善良的人,辅导他们成家立业,这,这是多么好的工作啊……” 一旁法缘师太与龙致勇谊属同门,交情极深,此际首次听到了这番计划,忍不住高声宣着佛号,道:“此事当真是宏大之极,贫尼虽是方外之人,亦愿稍飞绵力,为黎民多只幸福,只析不知用得着贫尼否?” 龙致勇哈哈大笑,道:“师姐何必过谦,渊儿他若得师姐大力支持,更是求之不得,那有见拒之理?” 说着,一瞥龙渊在一边发呆,又连忙催他向法缘道谢,龙渊骤然惊醒,对法缘行礼如仪,心中却因不曾听清他们的对答,而搞不清所谢何事。 当晚,宾主三十余人,均在这大厅之中举行晚筵,席间龙致礼代表其他八位老弟弟,发表意见,准备在十日之后,为龙渊举行另一次婚礼。 虽然他没有说出来新娘子是谁,奇怪的,三位女客,云慧、王玫与唐慧珠,却都不约而同的显出了娇羞不胜之状。 龙渊看在眼中,又是惊,又是喜,却又不便询问。 直到宾主尽欢而散,龙渊以少主人的身份,分别将笑面跛丐等客人,安顿在两个偏园之后,方始有机会追问风兰。 那知风兰却只笑不说,便是那一向柔顺的秀梅,也生似是变了性情,推托得一干二净。 龙渊想找机会问问云慧,但是慧姐姐与王玫、唐慧珠二女同房而居,根本不能给他单独见面温存的机会。 龙渊无奈,只好找风兰身边的丫头,迫问她午间陪众女拜见各位亲长的情形,想从这得到一鳞半爪。 谁料想那丫鬟却也乖觉,她只是推说,陪着少夫人等人,到后院各房走了一圈,至于所谈何事,却并不曾在场。 龙渊这一来无法可想,只好把一肚子疑问,闷在了心里。 第二天,法缘师大率同唐慧珠告辞而去,行前,法缘对龙渊笑着表示,不日还要来吃他的喜酒。 龙家上下,又活跃了起来,内房外舍,又加了一遍粉漆。 龙渊同时被推出了风兰秀梅的房外,理由是着他陪伴笑面跛丐。 跟着云慧由王玫、秀梅、武夷婆婆五人作陪,也即日迁出龙府,卜居于过去风兰与秀梅住过了的“昌隆客栈”。 龙渊至此既闷且气,赌气之下便终日陪着笑面跛丐,在小花厅里饮酒对弈,置婚事于肚外。 十天的光阴,匆匆的在欢乐的气氛中过去了。 龙渊重新的扮演新郎,他押着与过去一样的执事花轿,浩浩荡荡的开到了“昌隆客栈”的后门。 花轿出来了!哦!不对,怎么会多出了两顶? 龙渊跨坐在神骏的白马上,猜知了大概的情形,想提出抗议,可已然来不及了。 但,更不对的,是回程的路途。 上次,他们在回程中是绕城而走,但如今,出了西门,却竟然一直的下了乡。 这是怎么回事呢?龙渊几乎要赶到前面去,指挥前面开道的执事。 渐渐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巍峨的庄院,院门大开,披红挂彩,人潮如堵,喜气洋洋。 龙渊略有所悟,暗想:“这不是唐家庄吗?” 执事仪仗与花轿,长驱直入。龙渊无可奈何的,也只好带马进去了。 果然,花轿抬了进去,不多时,复又抬了出来,由城外的东门,直驱回城。 龙渊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似乎是喜,喜自己能有如许艳福,娶上这多美貌如花的妻子。 同时也似乎是怨,怨风兰、怨秀梅、也怨云慧,她们不应这么漠视于自己,这般任意的捉弄自己。 他几乎想下马逃走,心想:“让你们尝尝,找不着丈夫的滋味!” 但,到底他没有这样做,一方面基于爱情,一方面基于责任,还有一方面,则是由于早已食髓知味,而不甘放弃那既得的利益。 龙府仍然是如前一般的热闹,花轿排众而入,在厅前停住,等待着吉时的来临。 时辰到了,赞礼的开始敞开喉咙,大声的叫喊。 鞭炮声不断的响着,一位、二位、三位新娘,穿着一色的凤冠霞佩,大红吉服,步上了供桌之前的红毡! 龙渊沉着脸站在三位新娘的对面,垂着眼皮,机械的行完了礼然后,拉住了三条红绸,在童男童女的引导之下,扯进了“洞房”。 但是,他没有去撷下新娘的红巾,便转身下了楼,自动的去向宾客们敬酒! 一杯又一杯,他不停的,自动的灌下了烧酒,直到,真正的不胜酒力之时,方始醉倒在陪他敬酒的管家怀里。 他酣然的睡熟,而不知身在何地。 直到一阵口渴,促使他醒来,一睁眼,但见自己倒卧在绣被之中,而床边尚坐一位吉服的新娘之时,方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他挺背坐起身子,就着那半残的红烛一瞧,呆坐的不是别个,正是那恩姐云慧。 龙渊心头一阵歉然,忍不住拉住了云慧的纤手,道:“慧姐姐,辛苦你啦,你……” 云慧温柔一笑,“我不累,你,你想吃点水吗?” 说着,已然捧过来一盏热茶,又道:“唉,你是怎么着啦?喝那么多酒,真是……你看你,还和小孩子似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呢?” 龙渊在面对着云慧,真如同小孩一般,他饮着茶,嘟着嘴,道:“你们都捉弄我?” 云慧嫣然一笑,爱怜的捂住了他的嘴,柔声道;“弟弟,这你得原谅姐姐,初来的那天,兰妹妹告诉我很多话,使我了解要做你们龙家的好媳妇,网第一个条件便是不嫉,我本不是那种人,何况又都是为了你呢!后来,玫妹随我扮回女装,一同去拜见各位亲长,那知每到一处,各位伯父伯母,都热烈的欢迎我和玫妹妹,同时,当面他们就对我说,都望是在短期中,给我们完成婚礼。显然的,他们都误会玫妹也和我一样,已与你订了亲,三伯母还说要玫妹做她房下的媳妇。玫妹当时很害羞,但奇怪的,却也并不分辩,后来我探她的口气,对你也十分喜欢,这,我还能说什么呢?” 接着,她又仔细的将王玫身世说了一遍,又道:“后来我和兰妹妹征求笑面叔叔的意见,那知他竟也一口答应了下来!笑面叔叔实在很赏识你,所以当时就拍着胸表示,王玫的家里,以后由他去说,现在先给了亲就是!” 龙渊在她的温柔中,渐渐的溶化了!只是,他还想做最后的反抗,道:“那么唐慧珠呢?……” 云慧做势禁止了他的高声,悄声解释道:“那是六伯母的主意,我们在六伯母那里见了面,法缘师太告诉兰妹妹,你与唐家妹妹的过去那一段,六伯母又对我说,要她和我们一起举行婚礼,娶在她的名下,六伯母不是和你说了吗?” 龙渊摇头表示没有,云慧又道:“无论如何,大家都是好意。渊弟你绝不能不乐意,再说,如今局势已定,不乐意又于事何补呢?” 龙渊唉叹了一声,垂头不语,云慧拉他下床,又道:“你快去到玫妹她们房里去……” 龙渊不悦道:“不,我要在这里睡!” 云慧“嗤”的一笑,又道:“是啊!不过,你总得过去瞧瞧,给她们撷下红巾,请她们安寝呢!” 龙渊哑然的望着她,忽着一把搂住了她,亲了她一下,说:“真的吗?那么你的红巾呢?” 云慧佯嗔的盯他一眼,忍不住玉颊微红,道“我,我自己撷啦!闷死人的……快走吧!我,我要换下这一身衣服呢……” 说着,已把他半推半拉的推出了门去。 龙渊经过她这一阵婉言解说,心头的块磊尽去他轻快的走入第二间,只见那房中,除了静坐在床边的新娘之外,尚有一个喜娘二名丫鬟,坐在火炉边打着瞌睡! 此际被他的干“咳”惊醒,齐齐站了起来,忙着张罗。 龙渊上前替新娘撷下红巾,一瞧却正是笑面跛丐的徒儿王玫! 王玫抬眼微微一笑,却迅即垂下头去。 片刻时,喜娘捧上了两盏酒,看着他们交杯吃下,这才让龙渊告退! 龙渊依次进人三个新房,情形与这边差不多,亦一般的未交一语!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了云慧的新房之中,但见那云慧,果然已脱去了大红台服,换上了一身淡红。 他迫不及待的一跃上前,搂抱住云慧纤纤细腰,口中喃喃的叫着:“慧姐”,轻轻的将她抱到了床上。 云慧失去了往日的英气,她宛似小鸟依人的,依偎在龙渊的怀里! 第142章 同时,她也失去了往日的母性,她不但不能再照顾龙渊,相反的,却觉得十分需要龙渊的保护! 龙渊也正好相反,他此时像一只勇不可挡的雄狮,攫住了一个柔弱的羔羊! 他为所欲为的,拨弄着自己的俘获物,不时发出胜利的欢笑! 羔羊在雄狮的利爪馋唇之下,痛苦的呻吟着。她战栗,却不能挣扎,婉转于雄狮的暴虐之下…… 床边的红烛有知,为羔羊流下了滴滴同情之泪,炉中的火花有情,亦为之黯然失色…… 晨鸡报唱,旭日浮上东方! 但!这一新房之中,却仍然沉寂无声,黔淡无光! 直到……又是一夜!龙渊被赶到第二个新房,那是属于王玫的。 王玫,年方十六,才不过情窦初开!龙渊受教而来,极尽温柔之能事。但,一夜过去,王玫却仍然苦于行动! ------------------ 第四十章壮志始得伸 第四十章壮志始得伸 第三夜,当属唐氏慧珠。唐慧珠宿志得偿,而个郎竟又是这般的英俊风流,不能不令她心满意足! 故此,她对于夫婿异常的温柔与殷勤,其态度与表情,直此是面对王公大臣一般的恭敬! 人都是喜欢高帽子的。龙渊虽非俗凡可比,但终是有感慧珠之诚,而消除了对她的芥蒂! 于是,不用说,又是好事成双,如鱼得水,双人携手并肩,共寻了阳台好梦…… 于是,龙渊他而今而后,前呼后拥,左抱右搂的,陷在了脂粉阵里,直到…… 岳阳,即湖南巴陵县,届武陵道,驻岳阳军! 地当洞庭湖入江之口,为湖南全省之门户! 城西边上,有天下驰名的岳阳楼,下瞰洞庭烟波,风景绝胜一时,为唐代张说,守此时所筑,宋、滕子京重修,历代骚人墨客,多在此留有笔迹! 是五月五日端午节日! 洞庭湖上,游人画航如织! 其时辰末,岳阳楼边,洞庭湖上,停靠着一艘极大的画舫! 这艘画舫红漆所油,极其醒目,双桅高有数丈,其中主桅上,悬着一面锦旗! 锦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只见那上面滚着闪闪放光的金龙,正中央尚有一个龙字! 这船是新近在岳阳开设了茶栈与珠宝店的大主东的。这位大主东,姓龙名渊,长得是人间少有,地上无双的人间的极品! 尤其是手面阔,和易近人,无论是官商、粗人,或是武林的朋友,无不一体接纳,予人一可敬可亲之感! 故此,他本人虽则是文质彬彬,不通武功,但由于生性任侠慷慨,却颇得一般武林人的爱护,这还不算,更可慕他并娶了五位美貌如花的妻子,其中最知名的,乃是天下奇人之一的武夷婆婆的孙女! 武夷婆婆驰誉江湖已数十年,但向来很少出面走动。但此际却伴同了孙女孙婿,出外经商! 故而,一路行来,一干的毛贼水寇,都不由退避三舍,不敢去动龙家公子。 今日,闻说龙家这艘船,被千面夫人借了来,专为一会天下七大门派的掌门之用! 因而,天刚破晓,岳阳楼的四周,已然布下了数名健汉,专司接迎之责! 此际,船上已来的,有主人千面夫人,与千面书生,还有笑面跛丐,武夷婆婆祖孙,陪同了少林掌门圣愚大师,率同着门下两护法,圣水与圣金两位大师! 片刻之后,跳板上来了三位像貌清奇的全真道人,后面则跟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全真! 舱边的仆人,传话进去,舱中的主人,顿时迎了出来。 双方在船面之上站定,年约四旬的千面夫人裣衽为礼,声音中略带苍老的,道:“贱妾千面夫人,恭迎诸位道长大驾?” 她的旁边,分左右站定两人,左面的正是笑面跛丐,右边的却是个五旬上下的文弱秀士! 笑面跛丐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老跛子躬逢今日之会,实乃三生有幸,来,来,来,待我老花子,与诸位引见引见!” 说着,一指对面正中的道人,道:“这位正是武当掌门人,空灵子……” 千面夫人蓝眸闪光,只见这位空灵子,道冠鹤氅。仙骨清奇,一股正气,不怒而威,而左鬓眼角边,却有一颗黑痣!显得有一股煞气! 她觉得空灵子当真是有道之士,不愿失仪,又自检袄行了一礼! 武当空灵子目闪神光,哈哈一笑,道:“贫道专为请罪而来,夫人不必多礼。” 说着,一指右手的道人,道:“这位道兄,乃华山掌门人,道号天机……” 又一指左手道人,继道:“这位道兄,掌门茅山,道号逍遥真人…………” 千面夫人一一与他们见礼,同时又介绍旁边的千面书生,与他们相见。 三位掌门人,对千面夫人,千面书生在金陵所作所为,皆有个耳闻,而今见面,瞧见那千面书生,虽则是像貌清奇,却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像个会家子。 但俗云,人不可貌像,三位掌门人,地位崇高,修行有素,自也不肯失仪! 故此,双方仍然是行礼入仪,始才迎进舱厅!而后面两者全真则垂头丧气的站在了舱外。 厅中落座的少林方丈,武夷婆婆等人,自然也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还未落座,便又有人上了这艘大船! 这一次来的,也是个道人,看生像长须垂腹,体躯高大,年约七旬,却不见半根白发,正是那崆峒掌门,五柳真人,在他的身后,尚跟着一个劲装少年,千面夫人识得他,正是金陵栽赃的王珩。 五柳真人此来,似乎是抱了一肚子怒气,他大剌剌的举步入舱,对于主人竟然是傲不为礼。 千面夫人心中暗怒,但由于少林的圣愚已答应出面,便暂时隐忍不发,闷在了心里。 一会儿,衡山派掌门浮尘子,率领着浮土子浮风子,施然而来,浮尘子谦和有礼,大有长者之风,但浮土浮风两人,却凶狠的沉着脸,直瞧着千面夫人。 他们这一干掌门人,都是熟人,但十几年久别,在此重新见面,自然不免相互的寒暄。 如今六位掌门都到齐了,所差的只有点苍的谢家。 千面夫人心中怦怦作跳,一时分不出什么滋味,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些人,都是仇人,都该一一杀死。另一方面望见他们一个个温言蔼笑,都已年过六旬,又不禁有些可怜他们! 因为,人到了这般年纪,再让他活,也活不过一甲子了,如今他等已然悔过,又何必再下绝手,致之于死地呢。 崆峒五柳真人,初进舱房,见了武夷婆婆,因镇于她的威名,气焰稍煞,但片刻之后,目见她老是合着眼,不理不睬的坐在那里,不由得气焰又炽。 此际他见点苍谢家,至今未至,不由有点不耐,浓眉一皱,目光奇闪,扬声道:“诸位道兄,谢家至今未见一人出面,大是不会来了,贫道以为,不必再等,就请圣愚大师作主,做一了断如何。” 圣愚大师朗声高宣佛号,电目一睁,在众位掌门人面上,一一扫视,尚未开口,却见舱外飞快的闯进来一位,年约三旬的劲装大汉。 这大汉背括长剑,一脸悲愤之色,他进舱之后,双手一拱,作了个罗圈揖,道:“在下点苍弟子,飞星剑谢家骝,本陪侍掌门人来此履约,不料在下流遇着一自称虎雄的少年,奇*書$网收集整理一言不合,那虎雄竟而暗下毒手,将鄙掌门人击毙江中……” 说到此处,已然语不成声了。 在座诸人,一听这谢家骝提起“虎雄”之名,不由都是一震。 皆因,虎雄乃华山天机真人的俗家弟子,出道江湖,未及两载,已然薄有了名声。一年前,巢湖白石山上,夺蛟之会,虎雄更曾大出风头,因是之故,名声更是不胫而走。 如今,锁沉一载,又忽的在长江之中出现,杀却了点苍掌门,点苍剑客谢家骅,乃是谢家少一辈杰出之人物,至今也不过四旬出头,便自夺获掌门的重任,其功力可想而知,而今虎雄从一个华山俗家弟子的身份,将之击毙,其功力之雄厚,岂非列是惊人。 千面夫人,千面书生与风兰等,对虎雄甚是了解,此际骤闻他在此出现,不由亦十分诧异。 尤其是化装掩去了本来面目的龙渊,因当年虎雄误食“紫金蛟脑”功力虽则骤增,却也恶根未除,须要化二年的静坐之功,以三昧真火将之炼化。 如今,时间末至,虎雄竟然在期前出现,则不由令他大费猜疑。 皆因,这一年之中,可能虎雄得有奇遇,已将那恶根加速炼化。但另一个可能,则是他已为恶根所制,改变了性情。 若是前者固然可喜,便若是后者,则前途便不能乐观了。 他这种思想,在心中电闪而过,在座的掌门人,一听了谢家骝一番禀报,一震之后,皆不由向那华山掌门天机真人身上望去。 天机真人双眉一皱,缓缓的道:“谢少侠先请节哀顺便,至于所言之虎雄,若果是贫道孽徒,则一等此间事了,贫道必擒缚送往点苍谢罪,以慰谢掌门人在天之灵,如何?” 说罢,星眸中闪闪放光,游目四顾,瞥见众人一脸不解之色,微一停顿沉吟,又道:“小徒虎雄两年以前下山,便未再回师门,一年前,他在巢湖出现,曾有鄙门下弟子瞧见,但自那次以后,则不但鄙门未得获他的消息,便是江湖之中的友好,都说没有见到他。” 他顿了一顿,见诸人疑色稍去,又道:“这一次谢少侠骤然说出小徒之名,又作下这等卑鄙的行为,贫道非敢不信,实因小徒失踪年余,一切事迹,实有从详考证之必要,但不知诸位道兄以为然否?” 第143章 圣愚大师为此会的半个主人,一听这话,再不能推托不理,立即高声朗宣一声佛号,道:“天机道友之言有理,谢少侠暂请节哀为是。” 至此,一瞥千面夫人,又道:“此间七门均有人在此,夫人之事,正好做一了断如何?” 千面夫人目现千面书生,见他颔首示意,先请谢家骝一旁坐下,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声中略带沙哑的道:“此处游人如炽,官府耳目众多,为免惊世骇俗,可否将此舟暂时移往湖心?” 圣愚大师望望众人,正待开言,五柳道人朗声一笑,浓眉一轩,道:“好极!好极!水域广宽,飞渡不易,正是那地狱之门,不过,我辈即有胆履此约会,即便是刀山剑林,也要一游呢?” 千面夫人面色一寒,笑面跛丐却霍地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作,千面夫人,却遁身击掌通知船夫,启锭开航。 船缓缓的荡开了,片刻之后,已来到了一片烟波浩瀚的水域之上。 舱中千面夫人,已然又开了口,她道:“贱妾幼蒙天下第一剑孤独客收养,恩比天高,不意贱妾之恩师,因性情高傲刚直之故,竟被诸位误为奸人,群起而攻,令贱妾恩师,重创而毙。贱妾见恩师死得凄惨,立誓报雪师仇,那知步入江湖以来,所见所闻,除少数主谋外,在座诸位长者,竟多半由受愚之故。因此,少林圣愚大师,既然相许,定今日邀请诸位长者来此,向贱妾做一交待……” 舱中诸人,除了武夷婆婆,仍然是垂眉合目,状如入定之外,均注视着千面夫人,听她说话…… 少林寺主持圣愚大师,一脸慈蔼庄严之色,状颇嘉许,此际不待千面夫人,再往下说,顿时宣着佛号,道:“夫人虽属方外之人,但却有一付菩萨心肠,实在令人感动,鄙门二十余年前,参于劳山观日崖一幕,老衲归来不久,便自省悟,立即发下号令,凡我少林弟子,均皆潜踪隐迹,闭门思过。如今转瞬二十几易寒暑。夫人幸临鄙寺,明以教正,老衲恍悟之余,决心邀请诸位道兄,共同做个交代……” 说至此,他忽然叹了口气,又道:“鄙门祸首玄法,已于年前作古,另外圣土师弟,早年已捐躯观日崖顶,至于圣火师弟,近中亦死于其弟毒叟王大有处。想我少林一脉,历代祖师,兢兢业业,锐力经营,却不料传在老衲手中,竟连番遭遇大变,此实乃老衲识人不明,领导无方之过故,此在来此之前,已然留下遗言,而老衲本身,愿以待罪之身,听凭夫人之处置。” 这一番话,可以说坦白之极,完全没有替少林或他的本身留一点面子。 故此,不仅在座的各派掌门人,大为诧异。便是千面夫人,千面书生,笑面跛丐,武夷婆婆风兰等人,也觉得意外。 千面书生一挺而起,首次开言,朗声道:“大师开诚布公,已然令人钦佩不已,至于说到待罪之身,则未免言重了,试想贵派门下,败类已除,正是重镇声威之时,大师怎可轻言过谦呢?故此,区区以为,贵门元凶既除,当年之仇,就此一笔勾消如何?” 他最后一句,问的是双方的当事人。 千面夫人缓缓点头,圣愚大师却连连低宣佛号,合十喃喃不已。 一旁诸位掌们人,多半是一脸钦敬之色,但只有那崆峒的五柳道人,与站在他身后的于珩,面带不屑之容。 武当掌门人空灵子,此际站起身来,朗声道;“鄙门不幸。亦出了两名孽徒,贫道却一真蒙在了鼓里,半年前接得圣愚大师传柬,知悉往事真象,既悔且惭,今特地将两名孽徒,携来此地,当面正以家规,以谢往日不察之罪。” 说到此处,他忽的双眉一轩,面对舱门,叱道:“飞云,驰月,还不进来……” 原先跟他上船,却一直立在舱外的两名全真,应声推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在了中央,叩头齐声道:“弟子在……” 武当派掌门人空灵于,此际一脸坚毅之色,厉声叱问道:“飞云,驰月,本门欺师灭祖,暗自为非作歹,该当何罪?” 跪着的无名道人,垂头声道:“罪该自尽。” 空灵子双睛一眨,又道:“你等还活着做什?还不……” 飞云,驰月这时间忽然抬起头来,一齐望了空灵子一眼,声中带沙哑的叫声:“师父,弟子去了。” 双双猛挥右掌,但闻得“怦”的一声,竟真个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脑浆四溢,倒地而死。 这一着,更为惊人,风兰,千面夫人,都不由面呈惊容,扭头不敢去看。 便是那千面书生,亦为之神色大变。 圣愚大师口宣佛号,又自闭起了双目,喃喃诵佛。 空灵子神色一变,一脸的既悲且痛之状,怔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夫人,你……” 千面夫人赶急立起身来,裣衽为礼,抢先道:“道长深明大义,贱妾感铭五内,其他的话都不必说了。” 空灵子举袖抹了抹眼角,长揖道:“贫道敬谢夫人高义。此间似已无贫道之事,请准贫道先行告退如何?” 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等,闻言全都站了起来。 空灵子一见他们都无异议,疾步上前,俯身抓起了两个死尸,一掠出舱,口中打个胡哨,立即有一艘小船如飞而来。 空灵子不等小船靠近,长身一掠,人似灰鹤掠空,飞跃起三丈多高,轻飘飘的,带着那两个尸体,落在了小船船首。 千面书生,千面夫人,已然出了舱门,见状恭身相送。空灵子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立即着命打浆的两名道人,鼓浆破浪,飞快的向岸上划去。 舱中五柳道人,本来是有为而来,此际见两支大派的掌门人,都不惜自贬身价,当众认错,生怕其他人也学此榜样,使得他孤掌难鸣。 故此,他乘千面夫人起身送客之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舱中诸人都在诧异中瞧着他半晌,等千面夫人等重新落座,方始笑声一咽,朗声道:“可笑啊!可笑……” 千面夫人本不惯他那股傲然之色,此际见他如此,面色一沉,道:“可笑什么?盼道长明言教正。” 五柳道人神色霍的转厉,道:“可笑在位诸位,枉自在江湖之中,位高职尊,各领一方英杰,不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女,三言两句吓倒,自认过失。更且忘了江湖之上,素行的现距,这岂不可笑之致。” 笑面跛丐笑面上颊,厉声道:“五柳道人,你……” 千面书生见在座的五位掌门人,神色似变了一变,心知他乃是有心捣蛋、故此,他立即挥手示意,止住笑面跛丐的怒言,而仍然和颜悦色的,问道:“道长此言何意?区区等愿闻其详。” 五柳道人扬声,道:“这妖女自称是孤独剑客之徒,声言代师复仇,本来是名正言顺为江湖规矩所容之事,但事实上有谁见过她的武功,替她证明呢?再说孤独客当年,嗜杀成性,惨害同道中人,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我辈替天行道,也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如今此女一出,诸位竟皆不战而屈,不但有失武林人的颜面,甚且可以说,是替我辈侠义道丢尽了人。” 笑面跛丐,千面夫人,风兰三人,闻言都面显不愤之色,但皆被千面书生暗中止住。 五柳道人愈说愈得意,此际语气一转,又道:“实则此女今日表现出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子,处处礼让,不肯过分逼入,当真是值得喝彩,但诸位可知道,此女在金陵之时,为了一些珠宝及一匕首,竟而夜入吾徒镖局内院,连诛三十余人吗?此事又怎么解释呢?” 他顿了一顿,瞥见少林寺三位大师,都垂目诵经不已,而其他几位掌门人,也显出了疑惑之色,更加得意,语音一顿,又适:“即使此女,果真是孤独客之徒,但似这等嗜杀贪财,草菅人命的手段,已不能容,各位又怎可坐视不理,反而在她的面前,俯首悔罪?” 他愈说声调愈高,至此一转,又遭:“何况在江湖之上,历代祖传着一个规矩,所谓‘胜者为高’‘败者理屈’,故此,目下先抛开谁是谁非不说,各位可曾和她交过手,过过招吗?” 五柳道人,这一问,问得别人哑口无言,他至此更加趾高气扬,眉飞色舞的道:“没有,我知道,在座都没曾和她比划过一招。那么为什么就愿意俯首称臣,自认理屈呢?” 千面夫人至此再也忍耐不住了。 她霍的挺身而起,正容厉声,问道:“依道长之意,是想和贱妾过过手吗?” 五柳道人双目一瞪,须发微颤,叱道:“正有此意。” 千面夫人望了龙渊一眼,见他不表反对,立即上前一步,对大家道:“贱妾本无意在诸位方家面前,献丑弄斧之意。但五柳道长既如此见责,贱妾只好勉力与五柳道长周旋一番。不到之处尚清教正。” 说罢,目视着五柳道人,说了声:“请”。 五柳道人远在三十年前,已然成名江湖,功力自然是十分深厚。同时,他往昔在观日崖时,吃过孤独客的苦头,知道孤独掌法,有神鬼莫测之机。 故此,早已打好了算盘,要一上来便以功力制敌。 他此际一听千面夫人云慧,请他出手。于是也不客气,双拳摆在袖内,虚一抱拳,算是还了一礼。 紧跟着抱袖一抖,猎猎风声忽作。那肥大的双袖,直似是两块钢板一般,向千面夫人的双肩削去! 千面夫人静立在三尺之外,煞气凝于眉梢,蔚蓝的眸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144章 此际一见他发动攻势,竟而不架不退,不避不让,五柳道人袖出如电,堪堪已及千面夫人的双臂但突然,他竟然双袖再抖,那钢板也似在肥袖,忽化为绕指柔,往后倒卷回来。 但,这并不是表示,他在收招。 他就在双袖一卷之顷,双拳倏自袖中脱出,“嘿”的一声,用出了七成真力,向千面夫人双乳之上崩去。 千面夫人低叱一声,莲步一挪,双掌上指下划,直取他两拳腕脉,正是那孤独掌法中,“以毒功毒”之势! 五柳道人吓了一跳,心知若不撤拳,对方虽可能受了重创;但自己的双腕,被她划中亦必成残废不可。 他功力已有数十年的火候,自然是能发能收。 故而,不等千面夫人云慧的双指划至,挫腕吞而再吐,却由直崩变成了斜擂之势,千面夫人诚心让在座诸人,见识一下孤独掌法,故而并不硬接,娇躯一闪,掌影顿时如山般的层层堆涌在五柳道人的四周。 座中都是高手,自然看得清她的招式。 但五柳道人,人在局中,陷入掌山之中,任凭他功力再厚,却不由得应接不暇,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 片刻间,千面夫人将一套孤独掌法施完,急的影掌一收,凝住在五柳道人的身前,问道:“贱妾的掌法,道长可识得吗?” 五柳道人须发皆张,毗目怒吼,道:“妖女接我一掌……” 吼声末已,双掌运起了十成功力,已平胸向外推去。 但见他掌起处,狂飙突生,呼啸乱响,在座诸人,因身在水域湖上,非比陆地,一见如此,不由吃了一惊,担心舱蓬吃不住劲,蓬裂船沉。 那知,千面夫人是能者不怕,见状,秀眉一竖,双臂倏的在胸前划个半弧,紧接着掌心向外忽的平推而出。 只是,她的双掌虽已推出,却没有半丝风嘶之声,形势上似乎弱了一筹。 谁料,五柳道人强劲的掌风,一到了千面夫人身前一尺之处,“怦”的一声闷响,突然风平劲消而五柳道人,却似乎吃不住反挫之力,而“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这还不算,更惨的他那红润的面上,却突然变成了煞白之色,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千面夫人微微一哂,道:“承让,承让……” 说毕,也不理他,竟自转对其他几位,面呈骇疑之色的掌门人,裣衽一礼道:“为贱妾之事,有劳诸位大驾。实令人过意不去,好在目前元凶已除,诸位但能体谅贱妾苦衷,已经够了。” 接着,她便把金陵之事,简要的说了一遍,又道:“此事笑面跛丐老前辈,亦在当场,可以作证,诸位若再不能置信,贱妾也就没法子了……” 衡山掌门人浮尘子,与另二位掌门,取得默契,此际代表开言道:“夫人之言,贫道等绝无不信之理,同时贫道代表茅山,华山和本门,向夫人至最深之歉意……” 他一句未完,五柳道人忍下自己的伤势,一跺脚,恨声不已的道:“青山不改,细水长流,五柳就此别过。” 说着,也不等别人对话,逞自招手率同于珩,出舱招来小船,往对岸摇去。 千面书生龙渊知道五柳道人此去,日后还要报仇,但又不愿意太令别人难堪,只得暗自止住了满怀不愤的笑面跛丐与风兰两人,叫他二人不要追赶,而径自道:“前辈不必过歉,俗云:往者已矣,过任计较,亦无何益,故区区敢请前辈,鉴往慎行,以为后人之楷模。” 圣愚大师高宣佛号,朗声道:“施主处处留一退步,为他人谋。更难得为胜不使傲,实足以为天下师了。” 千面书生连忙逊谢,同时示意游舫船夫,回航岳阳。 岳阳楼头,在端午节的下午,来了一批游客。 那是一位风流潇洒少年公子,带着他的艳绝人寰的五位夫人。 他们在一个跛足乞丐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陪同之下,包下了最高的一楼,吃酒饮宴,观赏洞庭烟波。 不多时,日景西沉,黄昏普降,湖水困之染霞,其美丽竟与云天一色。 楼下此际,突然又上来一名四旬壮汉,他登楼对众人相对行礼寒暄之后,立即报告出他此来的目的,他道:“公子,芜湖,汉口,金陵,这长江一带的重镇,都已设好了行号,一切人手,都已雇齐,只等公子查看后便可开业,另外,奔飞矛张六,洞庭大豪王牛山,钱塘金钱刘舟山等人,也都率手下数十人,甘愿弃盗习商,特请公子下令安置……” 那公子哈哈朗笑,道:“鲁智兄不必客气,此事全是你的功劳,你就按计而做就是,何必非我不行呢?” 鲁智坚请再三,那公子方才吩咐他先将这干人,安插在岳阳的茶栈之中。 那鲁智领命而去。那跛脚的乞丐即道:“渊侄,你那计划行来效果甚好,只要一帆风顺,数年之后,全国上下,当必再无饥饿之人,而武林之中,也必减少了若干是非了呢?” 那知渊公子却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未必见得,叔叔你不是听那谢家骝说过,虎雄又出事吗?我担心他已然弃正就邪了呢。” 一位眸呈现蓝色的美人,秀眉一扬道:“怕什么,他要是再作怪,杀了他就是。” 但,世界上的问题,岂能是一个“杀”之一字可以完全解决得了的呢?不,不能。 而和平的手段,也是同样的,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这原是人类所共同面对的困难啊。 ------------------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