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团酷]仲夏喜剧》 序幕 真爱无坦途。 thecourseoftrueloveneverdidrunsmooth.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2121年,地球。 科技一日千里。 需要手持的智慧型手机已经是上个世纪的歷史了,当智慧眼镜开始植入了眼球,人类的生活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所有的资讯只要连上网路就可轻易取得,一切都归功于人工智慧的高度发展,这项技术也被广泛应用于各类功能的机器人。 程式的开发及机器人的订制是当代的显学,在这股不可逆转的风潮之下,酷拉皮卡却反其道而行... 他爱的是纸质的实体书籍。 纸本书早已不再流行,却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作为收藏品被小心翼翼保存在图书馆。 酷拉皮卡就是这座城市的图书馆管理员。 今天,他也一如既往地工作着。 「早晨7:30,天气晴,气温摄氏26度。」 酷拉皮卡肩上的小海豚播放着清晰的语音讯息,这是他的贴身型迷你机器人。 一早就上工的金发少年啟动了人工智慧系统,管控整座图书馆的温度、湿度,维持最适宜的保存条件。 就连百叶窗也会依据光线的强弱自动调整。 接下来就是为各类图书排序、编码,最后放置在正确的书架位置,这项作业意外地只能由人工进行。 还未整理的书籍堆满了整个仓库,但酷拉皮卡并不着急。 反正谁也没有催促。 这片已被时间之流遗忘的乾涸沙漠,却是少年的心灵绿洲。 今日难得来了位新访客。 以往有兴致又有空间到图书馆来的,大概是几位狂热的书本收藏家,偶尔市长或他的秘书也会关心一下,毕竟这是重要的文化资產。 「基因改造人通常不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你好像有些不一样。」 当初酷拉皮卡毛遂自荐时,市长看起来非常高兴。 「这些珍贵的书籍不能随便交给那些心术不正的虚偽之徒,人心是最难测的,如果是你,我就放心多了。」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们,在科技发展的同时,十分愿意耗费大把金钱改造孩子们的基因,就为了彻底赢在起跑线。 他们的基因序列都在出生时製成一本详尽的报告书。 基因改造人有着官方认证的漂亮、聪颖、正直又性格乖顺,没有一丝一毫犯罪的可能性。 酷拉皮卡就是第一批的完成品。 现在回过头看看这位访客。 黝黑的短发和眼睛,大热天却罩着一件阴沉沉的长大衣,脚上的靴子还沾着少许泥土,在身后拖着简便的行李。 彷彿无畏周围的目光,将浓郁的夜色霸道地拦在身上的男人。 傲慢,恣肆,狂妄。 只有那张脸倒是生得俊秀好看。 「请先扫描眼球。」 酷拉皮卡对着男人说道。 他将扫描仪对准访客的右眼,几秒鐘后从机器中朗读出他的个人资讯。 「库洛洛.鲁西鲁,26岁。」 「谢谢,您可以进来了。」酷拉皮卡说道。 那人轻轻笑了一下,看似亲切,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柜檯桌上喝了一半的黑咖啡,还有酷拉皮卡正在读的文库本,仲夏夜之梦。(註:amidsummernight'sdream,莎士比亚所作的剧本。) 「你喜欢戏剧?」 「...要说喜欢,不如说觉得难懂。」酷拉皮卡回答。 「我似乎不太能分辨悲剧和喜剧的差别。」 「确实很困难。」库洛洛同意地点点头。 「人生可简单多了,在自己身上是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变成喜剧了。」 男人的这番话让酷拉皮卡沉思良久,又似乎意有所指。 那双眼睛处于最泥泞的黑暗中,却依然能从容喝着下午茶一般。 「你想做什么呢?」少年不禁问道。 「就是想当个看戏的人。」库洛洛虽然微笑着,目光却是寒若冰霜。 「明明应该是完美无瑕的基因改造人,却有双缺陷的火红色眼睛... 这样的人生,连你也会觉得悲惨吧?」 男人直勾勾盯着酷拉皮卡,就像攫住猎物的贪婪掠食者,逼得少年往后退着,不小心砰一声撞上了背后的柜檯。 面对这样露骨的挑衅,那双眼睛却是淡定如昔,没有一丝緋红的影子。 库洛洛似乎有些失望。 「听说火红眼在愤怒之下才会出现,不过要让你生气好像没那么容易...」 「如果是这样呢?」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 无视酷拉皮卡的低声警告,男人端起柜檯上那杯还留有温度的黑咖啡,毫不留情淋上了少年的头顶。 黑褐色的液体如涓涓细流,顺着酷拉皮卡细软的发丝流淌而下,最后在雪白的衬衫上扩散成醇厚的阴影。 「侦测到攻击行为,将进行电击。」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肩上的小海豚机器人对准库洛洛发出一道青白的闪光。 那人完全反应不及,向后仰倒的姿势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圆滑的弧线,才躺在了地板上。 酷拉皮卡这才蹲下身来,对着地上的那人说道。 「别人的痛苦,真的让你觉得这么有趣吗?」 只见库洛洛双目紧闭,俊美的脸上表情十分安详,彷彿只是在松软的床铺陷入沉睡一样。 这就是两人于仲夏的相遇... 故事 就此揭开了序幕。 荒谬的吻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 loveismerelyamadness. 皆大欢喜,莎士比亚四大喜剧之一。 「你醒了吗?」 男人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皑皑的天花板。 有些踉蹌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膨松的单人床上,放眼望去的家具也都是柔白的色调。 看来是在少年的房间里。 「头好痛...」 库洛洛摀住自己的后脑,摸到了缠绕在头上的绷带。 「因为你昏倒的时候撞到了头,所以我帮你做了简单的包扎。」酷拉皮卡对此平静地解释着。 「没想到图书馆管理员的机器人还会配备防暴系统...这里的治安似乎比我想得还差。」 库洛洛半是自嘲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 酷拉皮卡的声音很轻。 「这个装置是为了预防我的脱序行为建置的... 火红眼的基因缺陷似乎与愤怒有高度相关,但具体表现还不太明确。 只要有了这个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也不需要定期回诊做心理评估。」 「...看来你过得蛮辛苦的。」 此时库洛洛望向了眼前的金发少年。 盈盈的一笑很迷人,让酷拉皮卡不小心晃了神。 男人趁这时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等注意到时已经吻上了少年的唇。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 或许是太过惊讶,酷拉皮卡呆立着没想到要躲开,库洛洛对这样的反应似乎挺满意的。 「果然这样不算是攻击行为呢。」 男人睥睨地瞥了一眼少年肩上小海豚机器人。 「...为什么?」少年感到十分困惑。 「我以为这是恋人间才会做的事。」 「也有很多例外的情况。」库洛洛说。 少年忍不住想回避这人的视线,却被库洛洛用双手捧住脸无法偏过头去。 两人近距离对视着。 酷拉皮卡的眼眸闪烁着转瞬即逝的火苗,但还远远不及双颊因羞怯而泛起的潮红。 库洛洛这才无奈地松开了手。 「你还是没生气...」 「嗯...我想我其实蛮喜欢你的。」 「?」 酷拉皮卡误会对方没听清楚,所以又再说了一次。 「我喜欢你。」 「为什么?」沉默片刻之后库洛洛不禁问道。 少年思考了一阵子,就像正认真解答一道难解的谜题。 「虽然你的眼睛看起来很冷,但手很温暖。」 「...我也要劝你最好别这样。」库洛洛说。 「顶着那张脸说着这种话,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的。」 酷拉皮卡反而被男人轻挑的回应逗乐了。 「我想爱谁或恨谁...谁也管不着的。 反正其他人都只是看戏,不是吗?」 库洛洛也笑了出来,那副模样比方才多了几分坦率的真实。 「你真的和其他的基因改造人不一样,之前假装得很辛苦吧?」 「你也和我以前遇过的人都不一样。」 酷拉皮卡也回道。 「他们总是嘴上说着喜欢圆满的结局,实际却陶醉于别人的痛苦挣扎,没人像你这样诚实。」 「譬如一名復仇者辛苦修得了绝技,代价是每次使用就会缩短寿命,最后只能落得和仇人一起死去...大家爱这样的故事。」 酷拉皮卡缓缓说道。 「忘记仇恨平平淡淡活下去不好吗?但他们只觉得扫兴怎么没杀个你死我活。 痛苦的又不是自己,看戏还是要精彩最重要吧。」 「活着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库洛洛耸耸肩。 「自己觉得苦的时候,一边嘲笑着别人的苦,就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了。」 「这可真荒谬。」酷拉皮卡叹了口气。 「是啊,人生比戏剧更荒谬得多了。」 犹豫不决 忍辱偷生,还是奋勇牺牲 这是个该思考的问题。 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 哈姆雷特。(註) 第二天一早,那个男人果然又来了图书馆,这次看似安份没什么特殊举动。 酷拉皮卡看库洛洛只是无所事事地间晃,索性请他一起帮忙整理书籍。 金发少年站在高处,将编目完成的书一本本放上书架,库洛洛负责稳住摇摇晃晃的折叠梯。 「注意点,梯子都偏向一边了。」 「是是是,随便使唤人还这样理直气壮。」 这样枯燥的作业进行了一整个早上,就连库洛洛也感到有些疲累了。 「明明有其他轻松的工作,却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来做,你也真够奇怪了…」 「那是因为我喜欢书。」酷拉皮卡回道。 「沉甸甸的手感,才能感受到每个故事承载的重量呢。」 湛蓝的眸子闪闪发亮。 那是真心喜爱某样东西的人才会拥有的光芒。 库洛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也是…要是有本书能把别人的故事都收集进去,每页都是一个人,这样一定很有趣。」 「这就是你旅行的原因?」酷拉皮卡问道。 「其实你也挺奇怪,这年头竟然还靠自己的双脚四处旅行。」 这时的智慧视角工程已经十分普及,无论是世界最高珠穆朗玛峰,或最深的湖泊贝加尔湖,只要在家就可以虚拟实境游歷各地,旅游早就是没有必要的行为。 「我不喜欢老是待在同一个地方…再说,旅行是为了相遇而不是看风景呢。」库洛洛说道。 「你只是想以别人的悲剧取乐吧。」 「哈,被你发现了呢。」 终于完成了书籍的上架工作,酷拉皮卡为库洛洛泡了杯咖啡让他坐在柜檯休息。 自己则从抽屉找了一本书递给库洛洛。 「这本书送给你,我想你大概喜欢这样的故事。」 那是一本封皮烫金的袖珍本,哈姆雷特,关于丹麦王子为自己被暗杀的父亲復仇,最后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故事。 库洛洛将书拿在手里掂掂它的重量,从嘴角绽开了迷人的笑容。 「谢谢,大小也适合随身携带,是很棒的礼物。」 「真高兴你喜欢。」 酷拉皮卡这才坐下,也啜了一口自己的咖啡,两人的视线此时又交会在一起。 「如果是你,会选择復仇吗?」那男人问道。 「...我也会犹豫的,但要是为了所爱的人,大概就会奋不顾身吧...即使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为了别人而復仇吗...是很麻烦的那种类型呢。」库洛洛喃喃说着。 「不过想一想,如果是被你追杀,我似乎蛮乐意的,真想看你气得牙痒痒的样子呢。」 「...你的性格恶劣果然是天生的。」 酷拉皮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谢谢你的称讚。」 当天闭馆之后,酷拉皮卡早已离开,库洛洛的一身黑衣巧妙融入了暮色,他还在图书馆门口佇立良久。 「...要是毁掉这座图书馆,他会怎么样呢?」 男人的脑海中浮现美丽的少年被愤怒与悲伤冲昏头的疯狂模样... 或许那双眼睛会比鲜血更加艷红。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库洛洛来讲,这只是动动手指般简单的事,一切只取决于他想不想这么做。 tobeornottobe? 男人这时想起了那本书在手里的重量感。 似乎还想玩得久一点... 一向果决的库洛洛这次竟然也犹豫了起来。 註:tobeornottobe.是剧中最有名的台词,表现了哈姆雷特对復仇的态度是犹豫的。 大部份版本译为「生存还是毁灭」,但我自以为这样翻更能表达这句话的原意。 雨的洗礼 你们这些铁石心肠的人,哭吧,为我而哭吧。 howl,howl,howl,howl!o,youaremenofstones. 李尔王。 午后的这场雷雨 就像笼罩着阴鬱的薄纱,让一切变得朦胧又神秘。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听到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少年连头也没回,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图书馆后侧有个隐藏的旋转梯,可以通往二楼的小天台,用来放置一些废弃的杂物,酷拉皮卡正抱着膝盖蹲坐在这里。 「这里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的...再说,会躲起来不就表示想一个人静一静吗?」 几天下来,库洛洛早已把图书馆各处都摸熟了,才能马上就找到这里来。 对酷拉皮卡下的逐客令他毫不在意,自顾自在一旁的地板坐了下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可不一定,当小孩子闹彆扭的时候,无论躲在哪里,其实是希望自己被找到的吧。」 「你总是这样强词夺理…」 「刚刚是谁打视讯电话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问道。 「…是我爸妈。」从少年的语气听得出避重就轻。 「他们担心我一个人留在地球,时不时就会打来关心一下。」 「我也在想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移民,地球有什么好吗?」 酷拉皮卡对这个疑问只是闭口不语。 想让自己的孩子参与基因改造计画,雄厚的财力只是基本,就连父母的身家背景也经过精挑细选,不是知名的演艺明星、就是有权势又有名望的成功人士。 这些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们,大都早已移民到金星或火星的新殖民地,不会留在资源短缺又严重污染的地球上。 「你知道吗?殖民地的天顶都是人造的,永远都是晴天,还会变换不同的白云样式,看起来就跟地球的天空没有两样。」 酷拉皮卡呆望着屋簷滑落的水滴,说话的声音很轻。 「只是不会下雨?」 「因为没有必要,饮用水和农作物的灌溉都交由人工智慧管控了,也完全不用担心淹水或乾旱。」 「听起来像是天堂一样的地方呢。」 「是啊。」 或许是雨声填补了无言的空白,也可能正在聆听的人出乎意料的温柔,酷拉皮卡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那时只是跟他们说我喜欢留在地球,他们一向尊重我的决定… 从小对我的火红眼也从没在意过,虽然没有改造过基因,但我觉得他们是真正完美无缺的父母。」 「..只是我一直有种感觉 我的眼睛会这样,一定是经歷过什么,灵魂还牢牢记住那深切的愤怒与悲伤。 在没找到个答案之前,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在他们身边幸福的生活。」 「或许不用做些什么...」库洛洛说。 「能够治癒伤口的,就只有时间而已。」 「人生近看是场悲剧,远看就变成喜剧了,让自己当个看戏的人不也很好?」 「你的意思是什么也不必做,只要默默地看着...」酷拉皮卡问道。 「把这些都当作一齣戏就好?」 「既然过去已无法改变。就算是现在,能做到的事也不多。 不过至少能趁这个时候好好淋个雨吧。」 「淋雨?」酷拉皮卡问道。 「这是什么结论?」 「你肯定从来没淋过雨,根据你的说法,这可是地球限定呢。」 此时男人毫不犹豫往前步入了倾盆大雨中。 只见他张开双臂仰望着天空,优雅地转了个身,柔顺的黑发贴在额头上滴着水。 或许是由于溅在脸上的水花,库洛洛闭上了眼睛,同时露出令人心醉的微笑。 彷彿对人生的痛苦也无比热爱着。 「在跌到最谷底的时候,淋雨最痛快了,这时候反而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时库洛洛脱下自己黑色的长大衣,盖在了酷拉皮卡头上,将少年也一起拉入了雨中。 虽然冰凉的雨瀑不留情地倾泻而下,却因为外套上还留有那人的体温,所以感觉并不冷。 轰鸣的水势让人什么也听不见。 这个世界是如此疯狂。 自己的人生,烦恼,还有眼前这个人 一切都让酷拉皮卡感到晕眩,想哭又想笑。 雨水彻底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伸手勾到了库洛洛的肩膀。 酷拉皮卡把手臂环住男人的后颈,他的脸庞感受到对方手掌的触感,倾斜的姿势让披着的外套掉到了地上。 落在两人身上的雨很冷 但这个吻很暖 让人无法自拔。 大雨滂沱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梦醒之间 我们都是梦里的幻影,渺小的生命都在睡眠中徘徊。 wearesuchstuffasdreamsaremadeof,andourlittlelifeisroundedoffwithasleep. 莎士比亚,暴风雨。 「你在看什么?」 感觉到库洛洛已经紧盯着自己十分鐘之后,酷拉皮卡闭着眼睛问道,但声音很微弱。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心情不好。」 这个可恨的男人,语气中洩露出一丝愉悦。 这种情况下有谁的心情会好!酷拉皮卡觉得自己几乎要燃烧起来了。 「...说话小心点,每句话都可能成为你的遗言。」 少年只想得到片刻的安寧,躺在床上的他翻过身摀住耳朵,不想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轻笑声。 「看吧,果然火气很大呢。」 酷拉皮卡已经好几年没生病了,这次却发烧到39度。 都是因为库洛洛。 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先是在滂沱大雨中被拉去淋雨,然后说什么衣服湿透了想要洗澡,只好带他回自己家里。 没想到才一关上门那人就开始脱衣服,稀里糊涂之中竟然连自己的衣服也被一起脱掉... 把所有不该做的事全都给做了。 果不其然酷拉皮卡从半夜就开始发高烧,腰痠背痛又浑身无力,头也疼得要死。 在半梦半醒之间,只要一想起当时库洛洛的黑眼睛引燃的熊熊大火,他就感到全身瘫软,完全无力抵抗。 极为炙热又强烈的触感似乎还留在身体里,自己所有的理智都被烧成了灰烬。 怀着激动与悔恨交织的心情,最后少年还是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酷拉皮卡先是感到一股迷茫的孤独,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过这几秒的懵懂一过,库洛洛的手掌就轻抚在自己额头,声音在耳际听来十分亲暱。 「起来喝点水吧。」 少年摇晃地坐起身来,将背靠在枕头上。 「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库洛洛回答道。 「你已经烧了十几个小时,现在似乎好一些了。」 酷拉皮卡接过男人手里的马克杯,温水滋润了乾渴的喉咙,但身体还是软绵绵的。 「...你一直待在这没走吗?」 「嗯,本来就没有想去哪里。」库洛洛说。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生病时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蛮好的。」 酷拉皮卡平时不太在别人面前示弱,或许难得生病使内心也脆弱了起来。 面对少年的撒娇,库洛洛伸出了臂膀将他揽在怀里,让酷拉皮卡的头靠在胸膛上,还在额头轻吻了一下。 「你不生我的气了?」男人问道。 「...反正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真高兴你能理解。」库洛洛似乎很开心,啄着少年颈侧的肌肤。 「谁让你皱着眉头的样子也那么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你。」 「这下你满意了吧...」 依偎着彼此,两人的手指交扣在一起,酷拉皮卡感觉掌心有点痒痒的,但完全不想放开。 「...现在想想,我已经好久没有用自己的手触碰别人了,都是透过视讯画面或是机器人。」 这就是科技发展的副作用吧。 人与人的距离到底是更近还是更远了呢? 少年将脸埋入库洛洛的颈窝,此刻能切实感受对方的体温让他很安心。 那人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 像通往一片广阔的天空,而不是囚禁在火红色的梦境。 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安稳的呼吸声,肩膀规律地起伏着,又陷入沉沉的熟睡。 酷拉皮卡 这次又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徘徊的幽灵 我唯一的爱来自于我唯一的恨。 myonlylovesprungfrommyonlyhate. 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二天酷拉皮卡的烧完全退了,如往常一样回岗位工作。 市长先生也趁着行程间的空档蒞临了图书馆。 由于酷拉皮卡本身的亲和力容易受人喜爱,市长似乎将少年看作自己爱护的晚辈,从没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今天他却刚进门就显得面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踌躇模样,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有听到些传言,不少人晚上经过图书馆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据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附近人都说这里闹鬼了。」 听起来就像炎炎夏日会出现的怪谈。 「你就多注意些,说不定是小偷呢。」 「谢谢市长先生关心,我会多加留意的。」 于是酷拉皮卡闭馆后特意留了下来,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夜晚的图书馆有着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氛围。 「现在时间是00:44。」 小海豚清晰的报时音回盪在无人的走廊。 明明已经进入炙热的仲夏,浸泡在银白的月光之下,却让少年感到背脊发冷。 所有窗户都是上锁的,不可能有风,桌上却吹起纷飞的纸张,颳起了狭长的漩涡,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逐渐浮现出来。 这位幽灵先生似乎十分注重登场的美学。 和非人的存在打交道还是第一次,少年决定先打个礼貌的招呼。 「...你好,我是酷拉皮卡。」 仔细端详着对方的长相,除了幽灵必备的苍白肤色,脸颊竟然画上了星星和雨滴的符号。 那邪魅的笑容和不可一世的插腰姿势,配上一头鲜艳的红发,看起来像个小丑,一点也没有冤魂的哀戚氛围。 「谢谢您选择这样华丽的登场,而不是从背后吓人,显得十分有格调。」 为了打破僵局酷拉皮卡决定先称讚他,这对大多数人十分奏效,或许鬼也是。 「当然,魔术师是无所不能的?」 好吧,这个幽灵不但看起来怪,还有自己的角色设定,没那么容易对上话… 半透明的身影坐在柜檯上翘起失去了小腿的右脚,眼神流露出赤裸裸的慾望。 「你看起来也不错吃?」嘴角溢出的笑声更让人打了个寒颤。 金发少年靠着从小到大的良好教养,才能勉强压抑住逃跑的衝动。 「请问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酷拉皮卡问道。 「纯粹只是无聊?还有顺便想找个人…你认识库洛洛.鲁西鲁吗?」 在这种情况下却听到熟悉的名字,让少年怔了怔。 早该知道自从那人出现之后就没好事... 就连幽灵也要招惹吗? 「看你的表情似乎认识这个人?」 「我的确认识...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金发少年的话很真诚,因为库洛洛一大早就出门说要去市内观光,谁知道现在间晃到哪里去了。 「我们打个商量,我帮你问问库洛洛接下来的去处,你只要选个别的地方出没就可以了,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讨价还价了半天,才终于把条件谈妥。 酷拉皮卡到家的时候库洛洛也刚好回来,于是两人一起吃了冰箱里的布丁当宵夜。 库洛洛出乎意料地喜欢甜食,少年认为这时候男人会比较愿意说出真话。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幽灵,他说他叫西索...」 但酷拉皮卡的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让库洛洛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你怎么会和那种人扯上关係?」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黑发的男人皱着眉头,似乎真有些动怒了,手上挥舞的却是挖布丁的小汤匙。 「你实在太没有警觉了,根本不该去接近那种危险的人。」 话说你自己不就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因为幽灵出现在图书馆引起了骚动,市长才请我去处理的...不过西索已经答应会到别的地方去。」 酷拉皮卡回答着,接下来才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西索怎么会到处找你?」 看库洛洛一副厌烦的表情,那是多么不堪的回忆吗? 「你知道隔壁市发生的连续杀人案吗?因为我有些兴趣,所以上个月路过了那里...」 酷拉皮卡想起一些关于案件的报导,被害者都是空手道或柔道之类的武术高手,犯案凶器却只是几张扑克牌。 「就是那时“碰巧”遇到西索,没想到他之后就一直追着我不放...」 「为什么都变成幽灵了还想找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酷拉皮卡问道。 「大概是因为...我破坏了他的表演,所以对我怀恨在心吧。」 库洛洛捂着下巴思考着合适的说词。 决斗能勉强算是表演的一种吧,况且明明是我赢了。 「真没想到人都死了却没死透,我也讨厌成天被人缠着不放...」 「受欢迎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酷拉皮卡的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 恨与爱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总之我已经答应告诉西索你之后的去处,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也可以...」 金发少年躲开库洛洛的视线紧盯着桌角,这是他一直想逃避的话题。 「之后的去处?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气氛顿时凝结了,但有时不想说出口的话还是得说。 「你难道会留下来吗?」 被酷拉皮卡这么一反问,库洛洛也沉默了。 「以前我认为自己的脑袋里只有理性和规则就很足够,那时侯一切都很顺利... 但遇到你之后,奇怪的事一直发生,我都不瞭解自己了。」 内心突然一阵酸楚,但少年还是忍住了没有掉下眼泪... 最后只是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 夏天的期限 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情的黑夜如正午的阳光。 amurderousguiltshowsnotitselfmoresoonthanlovethatwouldseemhid.love'snightisnoon. 第十二夜。 「酷拉皮卡,我们去看海吧。」 昨夜的矛盾彷彿没发生过,库洛洛一早就坐在阳台上这样说,他的小腿从栏杆的缝隙伸出去晃呀晃的,瀏海也被风吹乱了。 那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每当见到库洛洛,酷拉皮卡就会察觉自己肩上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社会的期待、体面的工作、父母的关心,还有做人要负责任、必须体贴又善良,这个人却通通不管。 酷拉皮卡喜欢库洛洛的自由自在 喜欢得想哭 曾经听说过,百年前的大海如天空般湛蓝,在这个年代却是黝黑的墨色。 虽然以现今的科学建置了海洋自动清理系统,定期清除漂浮于海上的垃圾,但经年累月的污染已经进入海中生物的食物链中,鱼虾早已不能食用了,还能看见几尾游鱼都是种奢求。 「现在有谁还会去看海...」 金发少年也在阳台的地板坐了下来,嘴里的话却是言不由衷。 「这里其实离海蛮近的,週末图书馆休息,一起去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 城市边缘只有一片孤寂的海滩,他们沿着岸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散着步,在沙地上留下歪歪斜斜的脚印。 呼啸的风有些凉意,所以库洛洛握住酷拉皮卡的手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看着一波波的海浪拍打在岸上,原来海水虽然乌黑,浪花却是雪白的。 一样的午后雷阵雨。 两人在大雨中奔跑着回到酷拉皮卡的公寓,一边笑一边闹着,手却紧紧握着没有放开。 「这次你先洗澡吧,别再着凉了。」 一到家库洛洛就把酷拉皮卡推进了浴室,自己站在门外等。 屋内瀰漫着蒸腾的雾气,听声音酷拉皮卡似乎在浴缸里放满了水。 浴室的门在这时猛然被打开。 「我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金发少年什么都没穿,只在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看上去毫无防备,眼神迷离,他伸出手臂环住了库洛洛的颈子,近得可以闻到发梢传来的清新气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库洛洛将手臂搁在少年的后腰,把他拉得更近,迫切地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 一个最深最放纵的吻。 结束之后两人一起泡在浴缸里。 酷拉皮卡觉得自己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之中。 这次的经验比上次好得多。 他曾经努力回想两人的第一次,但那时自己实在太过混乱,脑中只有零碎又模糊的片段,搞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暖和的热水让人十分放松,库洛洛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少年的身体,把玩着那金黄又柔软的发丝。 「酷拉皮卡...」 不要再这样叫我的名字了。 金发少年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滚烫起来。 库洛洛注意到酷拉皮卡逐渐发红的耳朵,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你真的很可爱...我其实也变得不太瞭解自己了。」 此刻从内心涌现的感情库洛洛感到十分陌生。 既安稳且澎湃,激烈又温柔,和自己过往的人生大不相同,却感觉还不坏。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懂得节制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库洛洛说道。 「假设有个不见底的深渊就在眼前,普通人会绕过它,小心翼翼不要掉下去打乱了原本的生活。 我却会刻意让自己坠落进去,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我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如何...」 「不过,我答应你至少待到这个夏天结束,好吗?」 所谓爱情 就算开始的荒唐可笑,却依旧能感人肺腑 像一场美丽的仲夏夜之梦。 看戏的人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nomatterhowlongthenight,thedaywillcome. 马克白。 午夜。 万籟俱寂。 库洛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身旁的金发少年在棉被中蜷曲着身体,发出轻微又规律的呼吸声,似乎睡得很熟。 上个月和西索的决斗,由于自己周密的思虑,从一开始就佔尽了上风,最终没有悬念地拿下胜利。 受到致命伤的西索倒在血泊之中,左手掌和右脚膝盖以下都不知去向。 战败者说话的声音发着抖,却听不出对死亡即将来临的分毫畏怯。 「不觉得现在的世界很无聊吗? 在人工智慧的管理下,所有的一切都合乎规定、井然有序,这对人类来讲是不正常的... 人明明是毫不理性的一种生物。」 「他们爱看一场完美的魔术表演,甘心被欺骗,还为自己的受骗鼓掌叫好... 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我只是让他们无趣的人生更加精彩罢了...?」 西索咳出了一口鲜血,断断续续的笑声使人不寒而慄。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只能下次再一起玩了,真是可惜...」 「我可不想下辈子还要奉陪。」 黑发男人那时只漠然地回应了一句,地上的人就没再动了。 库洛洛很习惯冷眼旁观。 他在一所偏远的孤儿院长大,十三岁时离开了那里。 这年代的社会福利制度还算完善,基本上能够吃饱穿暖,缺点是要被领养特别困难,因为人们几乎连婚都不结了,更遑论多照顾一个拖油瓶。 真正想要孩子的有钱人会选择订製一个基因完美的后代,而不是收留这些来路不明被拋弃的孩子。 大部分没有父母的孩子,缺乏的只是关爱而已。但库洛洛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擅长利用外表和头脑的优势获取任何想要的东西... 美味的食物、昂贵的礼物、任何人的讚美或关心,得到这些对他就像呼吸一样容易。 之后库洛洛纯粹为了好玩和追求刺激,开始做一些法律及道德不允许的事,但也从来不曾被人抓到把柄。 这个世界对他来讲实在太简单了。 不知是否因为一切都唾手可得,库洛洛发现任何东西只要拿到手上,就无法再牵动自己的情绪,只在追求时能得到短暂的快感。 但其他人总会因为某样东西欣喜若狂,或下一秒就哀痛欲绝... 比任何戏剧都更加有趣。 他其实认为自己非常喜爱「人类」。 他会和初次见面的人聊天,去瞭解对方的烦恼与喜好,但大多数人都只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其中或许有极少数人能理解自己,譬如西索,但和这种特立独行的人也无法长久相处下去。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里的氛围对库洛洛来说过于安逸,使他感到不太适应,但最后还是闔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起床的时候,先是闻到了咖啡的香味。 夏天的天亮得很快,暑气蒸腾,阳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 「醒了吗?」 酷拉皮卡探出头来,看到库洛洛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每次看你穿一身黑就觉得热... 但不穿黑色又好像不是你了,真矛盾呢。」 金发少年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出来,语气轻松地间聊着。 「仔细想想,人如果是一本书,毫无牵掛的你反倒是一本空白的书了。」 「你形容地挺贴切的...」库洛洛点点头同意着。 从世界上找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都要怀疑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个「人」了。 「虽然现在还是空白的... 但你其实很想在这本书里填满许多人,所以才到处旅行吧。」 酷拉皮卡浅浅一笑,如天边拂晓的淡淡金黄。 「希望有一天...你能如愿找到那个人,与你一起快乐也一同悲伤... 不再当个只在一旁看戏的人。」 洁白的床单、咖啡的香气、和煦的微风,一切都显得十分陌生,却让库洛洛的眼角有点湿。 为何早晨的阳光如此温柔? 最想听的话 你又能这样简单就说出来呢? 火红眼 有人因罪恶而晋升,有人因德行而沦落。 somerisebysin,andsomebyvirtuefall. 一报还一报,莎士比亚。 说到这座城市着名的地标,不能不提到高耸入云的市政厅大厦。 它的外观全部贴上镜片般的强化玻璃,天气好的时候全栋楼映照着苍穹亮丽的湛蓝色,宛如成为了天空的一部分。 在大厦顶楼还设置了前往外星殖民地的宇宙飞船停机坪,另一层意义上,可说是前往天堂的门户无误。 人们都暱称这座市政厅大厦为巴比伦塔(towerofbabel)。(註) 圣经创世纪中,蓬勃发展的人类渐趋自大,妄想建造一座无与伦比的高塔直达天听,因此被上帝惩罚分化了人类使用的语言,语言的不同导致彼此无法互相沟通,阻止了巴比伦塔的继续兴建。 但在几年前人工智慧的翻译系统普及之后,语言的隔阂早被消弭,只要连接上网路,解读任何语言都不再是问题。 这座大厦如同人类的傲慢终于战胜了上帝的证明,高高在上地嘲笑着一切。 最近在本市街头巷尾热切讨论的话题,也与市政厅大厦有关。 起因于世界强国卡金国第四王子杰利多尼希的来访行程。 处于王位继承人即将确定的敏感时刻,呼声很高的第四王子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据他本人表示这纯粹是私人行程,为了不与现实疏远,需要让自己更靠近倾听人民的声音。 面对这样贵客,市长安排他落脚在市政厅顶楼的vvip套房,只要打开落地窗就能俯瞰整座城市的美景,匹配他崇高的地位。 再将镜头拉回到图书馆。 酷拉皮卡正将完成编号的书籍排列在书架上。 库洛洛在一旁的地板上席地而坐,用眼球中的智慧眼镜进行连线,放映出的虚拟影像是这座城市的地图... 他在市政厅大厦加上一个重要的标记。 「只要语言相通,人就可以彼此瞭解了吗?」 库洛洛将两手撑在后脑,看来一派轻松的模样。 「…肯定是不行的,看看现在的世界就知道了。」 酷拉皮卡认真核对着书背上的数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也是,和语言是否相通无关,话要是不明白地讲出来,就没人会知道呢…」 「你就是会藏在心里的那种人吧。」库洛洛说。 「也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体贴”。」 金发少年有些没好气的回道。 「但我不管那种东西,酷拉皮卡。 什么都一样,唯有破坏之后才会带来改变,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库洛洛的语气开始变得深沉。 「譬如说那位被认为知性又亲民的王子杰利多尼希,私底下到底做了什么事,你是知道的吧?」 以自己高贵的身份作掩护,杰利多尼希檯面下十分热衷于人体器官的收藏,特别是稀有的基因突变导致的变异。 更有小道消息流传,他其实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收藏,才成为基因改造人评选计画的委员。 「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他也参加了基因改造人计画... 如此明显的基因缺陷却完全没被检测出来,怎么想都太不合理,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别再说了。」 酷拉皮卡想打断库洛洛的话,但那男人就是铁了心要继续说下去。 「你明明知道的,所以才会自愿在随身机器人装设防暴系统,就是为了免除需要定期回诊的心理评估...至少能短暂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别说了,库洛洛!」 金发少年的声音颤抖着,那是处心积虑掩饰的祕密,却被无情揭穿所展现的愤怒。 「你不也是看戏的人吗?自己的人生被这个人搅和得乱七八糟,却什么也不做…」 「闭嘴!」 酷拉皮卡的重重一拳打在库洛洛正上方的书架上,摇摇晃晃地落下了几本书,其中一本被坐在地板上的黑发男人轻松地伸手接住。 金发少年的眼睛绽放出艷红的光芒,比燃烧的火焰更加炙热,比体内流淌的血液更波涛汹涌。 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那对眼眸中 如此美丽,使人目眩神迷。 「你终于生气了呢…」 库洛洛这才站了起来,望着酷拉皮卡紧盯着自己的火红色眼睛。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要我说吗?杰利多尼希大概是从哪里知道了你的行踪,所以特地追到这个偏僻的城市。 毕竟是耗费心力培养多年的收藏品,就是想亲手把你的眼睛摆在自己房间那该死的展示架上!」 虽然黑发的男人压抑住自己语气的激动,但他已被捲入了愤怒之中,如深海的漩涡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空气中流窜着紧绷的气氛,对视着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就连这样你也不愿意处理掉这个人,难道要一辈子躲躲藏藏吗?」 「人命是可以这样随意“处理”的吗?」 酷拉皮卡瞪大了眼睛,视线所及都是一片血红,对方轻贱生命的发言触及了底线,使他的头脑发热,连最残忍的话都衝口而出。 「别把我当小孩一样教训... 我的人生和你没有任何关係,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什么人!」 「...你说得对。」 库洛洛的情绪由原本的激动瞬间降至冰点,冷漠地让人心寒。 「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係,所以我想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不!」 酷拉皮卡抓住了想要转身离去的男人衣角,他从来没有如此想揍一个人的衝动,但只要一出手就会被自己的小海豚电晕。 少年奋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挥舞的拳头最后只是缓缓停滞在库洛洛的眼前,那个男人面不改色地握住酷拉皮卡的拳头将它放下。 他的眼睛很冷,但手却很温暖。 「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想做的事...」 「就连你也不行,酷拉皮卡。」 这就是库洛洛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註:也作通天塔;巴别塔,源于阿卡德语中的bab-ilu,bab的意思是「门」,ilu的意思是「上帝」,故事出自旧约圣经创世纪11章4–9小节。 强烈的佔有欲 爱是盲目的,恋爱中的人看不清自己做的傻事。 loveisblindandloverscannotseetheprettyfolliesthatthemselvescommit. 威尼斯商人。 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 库洛洛正在某栋废弃大楼的屋顶快速地来回踱步。 这个男人一直以为,无论在眼前上演了怎样的悲剧戏码,总能事不关己地打从心底觉得有趣。 原本也只是出于好奇,所以对酷拉皮卡的身世调查了一下,没想到会挖掘出这个天大秘密。 虽然早就预料到少年会因此大发雷霆,但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也会被牵引起来。 男人转而用紧握的拳头用力捶着墙壁,直到水泥墙龟裂成一个凹陷的大洞,还是无法消除这种不痛快的感觉。 光是想到有个什么人,从少年出生开始就蓄谋已久,汲汲营营就为了想得到那双美丽的眼睛... 心就酸得难以忍受。 这实在不像自己 一切正朝着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 傍晚的时候,酷拉皮卡找到了男人待着的大楼,库洛洛此时正坐在顶楼的围墙边。 眼前是灰濛濛的城市,几枝烟囱排放着裊裊黑烟,高低错落的建筑物有些外墙已经斑驳剥落,这里是其中最衰败的角落,不完美却无比真实。 相较之下,远方那座崭新华丽的巴比伦塔就像处在虚无飘渺的梦境中。 「...这里的风景好看?」 酷拉皮卡小心翼翼地靠近,也在围墙边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十分自然。 「只要距离一远,什么样的东西也会变得美丽了。」 库洛洛头也没回,从侧面看去那黑眸被馀暉染成了金黄色。 「这是你忘的东西...」 少年手里是自己送给库洛洛的那本哈姆雷特袖珍本,他在男人离开之后,发现书被夹在图书馆大门的门把上。 「谢谢,我正在找它呢。」 你骗人... 酷拉皮卡心里清楚自己彆扭的性格,在那种情况下,库洛洛竟然还能想到体贴地做球给自己台阶下,少年偷偷觉得有点感动。 两人静静地看着夕阳逐渐隐没,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天边亮起了几颗闪耀的星星。 「你...不是没有关係的人。」 迟疑了这么长的时间,酷拉皮卡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只是声音听来有些颤抖。 「欧,那我们是什么关係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少年顿时语塞。 「......」 「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 「...你明明就知道,只是喜欢捉弄我。」此刻酷拉皮卡的脸颊涨红,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你一开始的时候坦白多了,就是我昏倒醒来的那次。(请见第2章)」 「那时候说的喜欢才不是这意思...」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 「你...」 酷拉皮卡困窘地想站起身,却被库洛洛拉住手臂无法离开。 少年在那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见底的黑洞。 从过去至未来,就连光线也只能折弯的吸引力,浩瀚的繁星都无法脱逃地坠入那个没有尽头的幽暗中一般。 最强烈的佔有慾。 越陷越深的原来不只有自己。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的时候,酷拉皮卡突然打断了它。 「我只有一个请求...」 少年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到温暖的体温使他鼓起了勇气。 「你别杀人了好吗?」 「不是因为正义道德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不想要恨你。」 「...你也变得狡猾了呢,酷拉皮卡。」 库洛洛先是一怔,才自嘲地笑了出来。 「好吧。」 「我也真是傻了,竟然会答应这种事。」 金发少年露出一个真心灿烂的微笑,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用来换取任何东西的那种表情。 「谢谢...我喜欢你。」酷拉皮卡说。 「这种的不算。」库洛洛倒是闹起了彆扭。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这人真的要求很多耶...」少年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去,其实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可爱的模样让男人差点要笑了出来。 「我本来就很贪心的。」 都是因为你,让人觉得怎样都不够呢... 请君入瓮 人生苦短 若是虚度光阴,人生又显得太长了。 thetimeoflifeisshort;tospendthatshortnessbasely,itwouldbetoolong. 市政厅大厦的顶楼。 除了前往殖民地的飞船停机坪之外,一般民眾更常造访的是这座佔地广大的空中花园。 目前地球上未受污染的土壤,都用来种植生存必须的粮食作物,只在特殊规划的区域才看得见观赏用的植物。 五顏六色的紫阳花(=绣球花)差不多盛开到了尾声,放眼望去尽是被雨打落的满地花瓣,也别有一番风情。 就算不是假日,花园内也遍佈着漫步的游客,是很受欢迎的休间去处。 酷拉皮卡和库洛洛正倚在瞭望台的栏杆上,他们却不是纯粹来赏花的。 「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吗?」 酷拉皮卡小声地说着,一边眺望远方装作自己只是普通的游客。 「这个地方不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吗?」 库洛洛也低声地回道,展现出的轻松自在像是真的一样。 「你或许没有自觉...你其实比自己认为的更加显眼呢,“那个人”肯定很快就会主动接近了。」 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得先将时间倒回几天前。 酷拉皮卡在本市近期的失踪者名单中,发现了某种关联性。 「杰利多尼希似乎有定期狩猎的习惯...」 金发少年把画面投影出来,让库洛洛也能看得见。 「我比对了他抵达这座城市之后的失踪者资料,发现在空中花园失踪的人口突然大幅增加。」 「...他住的套房就在空中花园的正下方,而且从人来人往的地方寻找目标也不容易被察觉。 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 库洛洛点点头,却也忍不住吐槽酷拉皮卡。 「话说失踪者名单是警方的机密资料吧...身为奉公守法的基因改造人,这样做对吗?」 「我只是稍微看一下,马上就会把防火墙恢復了...」酷拉皮卡倒是理直气壮。 「你这人才是坏事都做尽了,还敢说我...」 「我只是很高兴,酷拉皮卡。」库洛洛笑了。 「你终于肯为自己做些什么了,活在这世上大可以更自私一些,别老是皱着眉头...」 酷拉皮卡表情认真地沉默了半晌。 「我只是决定不再逃避了...」 「人生也不长,若有可能活得更自由,为何不试试看呢?或许只是被你带坏了而已。」 「我可真是荣幸。」 库洛洛十分满意自己对少年產生的影响力。 他将酷拉皮卡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面对面的姿势,金发少年的脑袋稍微高过了男人的,他们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对方。 「会不会怪我把你牵扯进来...」酷拉皮卡轻轻地问。 他的手掌轻抚着男人的脸颊,居高临下的视线好像自己变成了主导的一方。 「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库洛洛说。 「你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但我不会用这个当作交换条件...」 「我希望你跟我走,是出自你自己的意愿。」 酷拉皮卡不禁沉默了。 我能做到吗? 拋下原本拥有的一切,只为了眼前的这个人? 库洛洛仰头望着自己,透明的黑眼珠像玻璃一样脆弱又易碎,这是以前从没见过的表情。 「先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嗯,好吧。」 再将场景拉回到美丽的空中花园。 「您好,方便打扰你们几分鐘的时间吗?」 意料之中的,从两人身后出声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容满面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递出名片时还刻意露出了腕上昂贵的名錶。 「我是杰利多尼希王子的秘书,请问你们知道那位尊贵的殿下吗?」 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王子想更瞭解人民的心声,所以想邀请两位到他的住处,只是纯粹聊聊天而已,王子他十分亲切的,不用感到太拘束...」 「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几分鐘前,杰利多尼希盯着从监视器画面转接过来的影像,定格在酷拉皮卡望着远方的侧脸上。 「殿下,您确定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没错,我珍贵的收藏品...立刻去邀请他来这里。」 「我已经等不及要欣赏那双美丽的眼睛了。」 决断 慈悲不是出于勉强。 thequalityofmercyisnotstrained. 第四王子,杰利多尼希正优雅地站在窗前。 从这个房间的落地窗玻璃往外看去,不要说是行人,连建筑物都渺小如螻蚁。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垃圾。 只有经过我的手,才能让他们腐烂的人生转变为极致的艺术品。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刺鼻腥臭味。 已经是十一个,不,算上在浴缸里还没处理完后续的是第十二个人了,但还远远不够,这些都只是主菜之前的开胃料理罢了。 一愤怒就会成为火红色的眼睛。 绝对会是其中最完美的收藏。 王子从窗边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小口啜饮着高脚杯中的红酒。 太久了... 不是自己的错觉,两杯酒都喝完了,人竟然还没到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吗? 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一名陌生的黑发男子笑脸盈盈走了进来。 还未等对方有进一步动作,王子立即机警地按下了警报按钮,却发现毫无作用。 「真抱歉让您久等了,殿下。」那人无视对方慌忙的神态,一开口尽是戏謔的语气。 「毕竟必须处理这层所有的警备人员,还要关闭警报和网路连线,再怎么说也要花点时间,希望您能谅解。」 「不过最难解决的门禁系统,由于您的秘书亲切地帮忙开了门,让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我们简直像强盗一样。」 金发少年在库洛洛身后有些不满地嘀咕着,男人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倒是对这样的情况有些上癮,当个盗贼或许挺好玩。」 「下次我可不再奉陪了...」 杰利多尼希看出两人目前没有攻击的意图,情绪稍微冷静了下来。 「你们目的是要钱吗?还是想阻止我登上王位?」 「...我对你的一切都毫无兴趣,我只是想要自由。」酷拉皮卡说。 「你让我的基因產生缺陷,原本应该恨你,但憎恨一个人费心伤神,你完全不值得我这么做... 我只要你从今以后不准再追踪我。 我的眼睛永远不会属于你。」 四王子对此只是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你能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可是王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我想要什么就该有什么。 从一出生就註定了,我和你们完全是不同一种人。」 这时库洛洛循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在浴室看到了正处理到一半的「作品」,就连这个男人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不用费心去套话再录音了,只要录下眼前这衝击的画面就很足够。 看来可以比预计的更早结束。 「你真的认为目前拥有的东西,理所当然是属于自己的吗?」 库洛洛走出浴室,对酷拉皮卡使了个眼色。 「只要现在将浴室里的“东西”公诸于世,你就会在一夜之间失去名誉和地位,成为阶下囚。」 「或是在这里将你的颈椎扭断,永远失去行动的自由。 就算是尊贵的王子,也还是会怕痛的吧。」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那双黑眼睛里的晦暗如此货真价实,这个男人说的话不只是虚张声势。 「我们要的也不多,只是要你别再执着眾多收藏品其中的一个,多么简单。」 由于不能排除王子有攻击的可能性,黑发男人一说完就站到了酷拉皮卡身边。 库洛洛对酷拉皮卡的天真有些莫可奈何,自己绝对会选择更周全的做法。 若只是威胁个几句就能解决,事情也容易许多,不妨先试试看吧。 经过漫长的静默之后,杰利多尼希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他瘫软地坐在地毯上,一手扶着沙发的扶手。 「这个要求我答应...」 「不过也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才行。」 他弯身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把手枪,随即朝着酷拉皮卡的方向开了一枪,距离实在太近让人无法躲开。 同时间一个黑影迅速挡在了少年眼前,替他挨了这一枪。 炙热的血花飞溅到酷拉皮卡脸上,库洛洛往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就一动也不动了,鲜红的血液在地毯上缓缓扩散开来。 「侦测到攻击行为,将进行电击。」 小海豚机器人这次对准了王子,杰利多尼希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电晕了过去,也躺在了地上。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酷拉皮卡的眼睛在此时变成了火红色。 愤怒的情绪彷彿被视觉化地呈现在眼前,少年的视线所及一片鲜红,酷拉皮卡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 不可原谅。 他将手枪上了膛对准躺在地上的杰利多尼希,直指着王子的眉心。 这人根本死有馀辜,是个杀人犯,搅乱了我的人生,又伤害了库洛洛,我只要轻轻扣下扳机就可以让他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这样简单。 房间里很安静。 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只有几秒鐘的时间,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 酷拉皮卡握着枪的手却颤抖着。 温暖的眼泪在这时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滴在了地毯上。 彷彿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少年能感受到杀人之后手上残留的触感,听见某个男人死前的大声咆哮,闻到了泥土和鲜血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噁的气味。 无论是为了什么理由 我都不想再杀人了 一定 金发少年终于放下手枪,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烧灼的眼晴只残留了一明一灭的緋红。 他回头想检查库洛洛的伤势,才发现那男人已经转醒,只是还维持着倒下的姿势躺在地板上。 「你还好吗?」酷拉皮卡问道。 「只是太痛了所以一时动不了。」 子弹打中的是肩膀,并不是致命伤,血也开始慢慢止住了。 酷拉皮卡抚摸着男人柔顺的黑发,劫后馀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哭,但想到自己终究没有失去这个人,又幸福地不禁笑了出来。 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真是天真地无可救药了...」库洛洛说。 「我只是想照自己的意思好好活下去。」 酷拉皮卡淡淡地回道,想到没有人会因此而死,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男人刚刚肯定是故意躺着不动,想看我究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吧... 真是有够坏心。 「既然都结束了,我们就早点离开这里吧。」库洛洛这才坐起身来。 「善后的部分我找了专家来,一切都交给他就行了。」 疗伤 重要的是,你必须面对真实的自己。 thisaboveall:tothineselfbetrue. 哈姆雷特。 在两人离开之前,库洛洛提到的帮手已经到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有着纤瘦的身形,一脸苍白的肤色、无神的黑色眼眸,飘逸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毕竟前阵子才见过了幽灵,少年感觉眼前这人也有着类似的气息。 虽然还是白天,酷拉皮卡还是低头确定了一下到底有没有脚。 库洛洛摀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只是对那男人点了点头。 「就照之前说好的那样,钱一样匯进你的户头。」 说完库洛洛转头对酷拉皮卡简单的解释着。 「这位是伊尔谜,只是以防万一才请他来善后,他会帮我们把留下的痕跡都消除。」 酷拉皮卡心系库洛洛的伤势,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和伊尔谜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一点血的味道。 少年在现场先将库洛洛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但两人还是必须赶紧回家。 「你需要帮我把子弹取出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就像正在讨论的是晚餐要吃什么。 「我家有简单的手术和消毒设备。」酷拉皮卡补充道。 「因为我爸妈都是医生,总认为会派上用场。」 然后一直到抵达家里之后,都没有人再说话。就连取出子弹的时候库洛洛也没吭一声,只看到他额头冒出的几颗汗珠。 金发少年十分仔细地将伤口消毒包扎好之后,才终于瘫软地坐在了地毯上。 药水的气味有些刺鼻,此刻却让人感到安心。 两人沉默着,目光在这时才终于交会了。 「谢谢你。」 酷拉皮卡望着库洛洛的眼睛,心中的千头万绪都包含在这几个字里了。 「…听起来真不习惯,说起来我好像没怎么被感激过。」黑发的男人倒是自嘲地笑了出来。 「那时候...怎么会想救我?」 「其实我根本没想,身体就开始动了。」库洛洛说。 「我原本也没觉得可以和平解决,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 「嗯...」 酷拉皮卡将身体缩成一团,手抱着膝盖,眼里闪烁着泫然欲泣的水光,之前累绩的情绪这时差不多达到极限了。 对他来说 让所爱的人受伤,比自己受伤还要更加痛苦。 「过来,酷拉皮卡。」 库洛洛这时向少年伸出了手,像是个邀请。 虽是命令的句子,语气却温柔地让酷拉皮卡忍不住哭了出来。 少年起身向前,像个无助的孩子伏在男人身上,眼泪一颗颗劈哩啪啦往下掉。难以承受的酸涩,把酷拉皮卡从出生以来坚若磐石的外壳腐蚀出一条裂缝。 他从没有如此大哭过。 库洛洛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怀里的少年浸湿了自己的上衣。 流出的泪水就像那场午后的倾盆大雨 让人有种痛快的感觉。 酷拉皮卡这才发现... 这男人不会在盛怒之下劝你别生气,也不会在啜泣时安慰你别哭。 他会说你大可自私点,想做什么就去做。 无论好的或坏的,库洛洛都会接纳一切,甚至闯进自己的内心深处要求更多。 原来活在这世界上,高兴的时候常常笑,难过时也可以哭、可以生气,无论如何都可以完全地做自己。 如此自由。 「...在你面前,我总是很难冷静下来。」 酷拉皮卡终于停止了哭泣,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库洛洛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想维持一点微小的自尊。 「这是在怪我囉?」 库洛洛故意忽视少年的小动作,硬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将酷拉皮卡的脸扳过来吻上了少年的唇,这个吻不带一丝情欲,只是温吞地磨蹭着。 两人的唇短暂地分开之时,少年眼里的火光熠熠,如夏日庆典的烟花。 他不情愿这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想将这份永恆的灿烂收进心底。 酷拉皮卡闭上了眼睛,侧着身体靠近对方的耳际,从口中吐出的呢喃几乎不可闻,但男人还是听到了。 「库洛洛...」 「我喜欢你。」 这就是最甜美的报酬了。 谢幕(第一部完)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作者的话 非常谢谢你看到最后。 诚心的感谢。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是为了洒糖而写的。 本次的设定,两人身边原本都没有人陪伴(如:酷拉皮卡的朋友、旅团),所以感情才能进展如此神速(?),和之前比起来,这是他们爱得最深,也影响彼此最多的,写起来真的很过癮。 我一直认为他们的关係是势均力敌的,就像是灵魂伴侣一样! 写故事的时候总是很开心。 更高兴的是,这次过程中得到许多朋友的鼓励与回馈,我真的超爱你们!! 这篇还会有番外,因为西索和伊尔谜不想让他们只是过场,会有个属于他们的小故事。 因为我讨厌坑,但又很没耐心,写不了很长的故事,这大概是唯一遗憾吧。(富奸不復刊是更大遗憾...) 总之再次感谢大家! 番外(上):杀手的口白 番外篇为西伊 伊尔谜也是个常常旅行的人,单纯为了工作。 揍敌客家的事业已经延续了好几代,除了暗杀之外,最近也开始涉足安乐死这一块,人活在这世上似乎只有越来越痛苦。 「这是个永远不会没落的行业...」爷爷桀诺曾经说过。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就算经过了几百年的光阴,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是在半年前碰见了正在旅行的库洛洛,和西索相遇则更早一些。 伊尔谜无疑是个优秀的杀手,他会将客户分为三种等级。 低阶的是普通散客,第二级通常是自己的同业,有时甚至会请他们提供协助,但这类人同时也可能干扰到工作,必须谨慎对待。譬如库洛洛就是。 暗杀事业必须处理的人际关係,比想像中复杂得多。将一切化繁为简的方法就是金钱,人情债难还,干这行的更是,但只要把一切都决定好价格就会变得简单。 揍敌客家的人当然不缺钱,只是种处世哲学罢了。 最高级的客户则是和揍敌客有关係的人。 无论如何家族都是最重要的,胜过其他任何东西。 伊尔谜唯一到哪都带在身上就是张照片,全家福。 西索曾经笑说,还好你没在工作之前拿出这张照片叨唸,不然可就回不来了。(註:死亡flag) 对这样的嘲讽伊尔谜只是面无表情。 这人明明样子是个小丑,讲的笑话却这么不好笑,真替他感到担忧。 如果你问伊尔谜是怎么和西索认识的,他会说忘了。但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西索,那个变态的男人反而会滔滔不绝。 那天只是个普通的夜晚,没有雷电交加,也没有倾盆大雨。 伊尔谜抵达工作现场的时候才发现,从大门口开始就血流成河,尸体横七八竖地堆叠在地上。 但他还是必须确定目标的生死,所以走进了建筑物,在最里面的房间遇见了西索。 那人全身被血染成了鲜红色,金色的眼睛很疯狂。 伊尔谜低头看见自己的目标躺在西索的脚边,脖子已经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就在准备转身离开时,西索叫住了他。 「你是杀手吧,跟我决斗,就在这里?」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想理这个疯子。 「因为我抢了你的生意所以生气了吗?我可以把这些都算你的,这样也能拿到钱了吧?」 「我拒绝,我的工作内容不包含决斗,要我杀人请付钱。」 「哈哈,你真是一板一眼呢。」西索说。 「不然你借个地方让我洗个澡吧,杀手总会有个去处吧?」 伊尔谜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个男人却继续厚脸皮地跟上来。 「你怎么还跟着?」 「你不是没有拒绝吗?」 西索笑起来的眼睛瞇成了一条线,其实还挺好看的。 由于工作常会需要到世界各地,所以揍敌客家在四处都有房產,其中有几间是伊尔谜专用的。 之后这个人就常常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有时只是来洗个澡,偶尔会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大部分时间西索只是在堆他的扑克牌,伊尔谜则为了晚上的工作正在补眠。 「很多人说我像死神,但我那时竟然看见另一个人比我更像?」 西索有一次提起了初次见面的事。 这人就是个只看外表肤浅的人,伊尔谜在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几个月前西索开始在晚上出门,故意用同样的方式杀人,引起了警方和媒体记者的关注。 「活着真的那么无聊?」 那一天西索要出门之前伊尔谜问他。 「我不是真的想杀那些人,他们实在太弱了,根本不好玩?」 「我期待这样的大动作能引来真正的甜美的果实呢?」 「对了,伊尔谜,我也可以付钱给你杀了我自己,你这样就会跟我决斗了吧?」 「不用我杀你,你也会死的。」 他那时是这样回答西索的。「很快就会。」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发现了西索的尸体。 就算这样伊尔谜的生活也一样没变,真要说只是稍微变得无聊了… 只有一点点而已。 番外(下):游乐园 番外篇是西伊 「你去过游乐园吗??」 那时候是黄昏,伊尔谜正准备晚上要去工作,所以刚刚起床,西索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是说...游乐园?」 「有旋转木马,小孩子边走边吃糖,手上还拿着气球...的那种地方,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伊尔谜说。 「听起来是和我们这种人离得最远的地方...」 「说得也是呢?」 之后西索就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傍晚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伊尔谜查了一下,发现上次的工作地点,库洛洛所在的那座城市就有个游乐园,虽然只是小小的。 他心血来潮地出了门 一抵达才发现原来礼拜一休园。 伊尔谜有些懊恼,他每次工作之前都会做好周全的计画,总是万无一失,几乎没有过这种扑空的时刻。 只见大门深锁,但从铁栅栏的细缝看得到确实有旋转木马。 「请问是伊尔谜先生吗?」 背后传来的是清新的少年嗓音,他转头打量了一下,认出是那时候被库洛洛带在身边的人。 「我是酷拉皮卡,是库洛洛的朋友。」 眼前的少年绝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了,大概是基因改造人吧,现在这种人也越来越多了,只是待在地球的比较少见。 「我听库洛洛说过,你是西索的朋友吗?」 「不是。」 伊尔谜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种奇怪的傢伙,没有人会跟他是朋友吧。 「咦?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少年似乎感到有些疑惑。 「不是来找西索的吗?」 「......」 「他等一下就会出来了,等太阳下山之后。」 酷拉皮卡歪着头思考着什么,一会儿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原来西索也有朋友的...那我也不用担心他找不到库洛洛,会不会没人陪他了。」 金发少年最后对伊尔谜挥了挥手。 「再见,那我就先离开了。」 游乐园在暮色中渐渐暗了下来,这时旋转木马却突然亮了,一边播放着音乐,彩色的塑料马开始上下跳动着。 伊尔谜翻越了铁栅栏进入游乐园,在旋转木马的楼梯上看见了西索坐在那里。 那样子和他的尸体差不多,失去了左手和右脚,看起来还有点透明。 「游乐园好玩吗?」 伊尔谜是真的有点好奇才问的。 「其实挺傻的,所有的东西都只是在原地转而已?」 西索回答着,却笑得很开心。 伊尔谜的大眼睛望着一直兜圈子的木马,想起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弟弟。 「我倒喜欢这样,哪里也不会去。」 伊尔谜重要的东西并不多,一言以蔽之就是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东西。 越是爱,越想牢牢握在手中。 这样的爱有时连自己都觉得累。 西索和那个弟弟其实有点像。 他们彷彿天生就能明白,这个世界是不断变动的,并能以极大的弹性适应这样的现实。 自己却只能奋力抓紧各式各样的东西才能稳住,还误以为能完全控制所有的一切。 但可以确定的是 西索永远不会成为自己重要的东西,所以不需要为了他耗费一丝力气。 这或许就是伊尔谜放任西索在身边晃来晃去的理由吧。 完全是没有关係的人 反而放松。 「你还是可以来我家。」伊尔谜说。 「就算变成这样还是可以玩抽鬼牌吧。」 「小伊也变得幽默了。」西索呵呵笑道。 「你是说想和鬼一起玩抽鬼牌吗?」 这人讲的笑话果然一点都不好笑。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