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式婚姻》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8章、爱恨两茫茫 大牛没想到,董振生能让他全职护理铁民,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还是因为刘冬梅。 大牛第一眼看见刘冬梅,从此就不烦别人了。 铁民不瞎不瘸,虽然长得不那么帅,但也不至于找个村妞做老婆呀,这是大牛最初的心里话。 听说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大牛的反感一下子升级了。他打着替铁民鸣不平的旗号,一门心思要把这门亲事搅黄了。 他对刘冬梅几乎到了眼见眼烦的程度,怎能愿意留下来与她朝夕相处。 刘冬梅对赵淼毫不掩饰的敌意提醒了大牛,这是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的最佳途径。 赵淼在刘冬梅面前,流露出的不卑不亢的劲头,大牛看了就觉得解气。 他决定留下来,继续拿赵淼打镲。 能把铁民和刘冬梅搅和黄了最好,搅和不黄,让刘冬梅整天提心吊胆,在大牛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铁民住院的当天,管床大夫临下班前,给他摘下了脖子上的固定器,并叮嘱他说:“你可以适当的下地活动一下。” 所谓的软组织损伤,用句大白话来形容,就是磕青了,撞肿了。 那整体连在一起,足有五米长的钢制楼梯,谁的身子骨从楼上,一直滚到最下面,都难免伤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来也怪,铁民住进医院,挂了点滴,又被大夫摘下固定器,他不仅能囫囵说出话来,还能在大牛的搀扶下,去厕所拉屎撒尿了。 趁刘冬梅不在身边,大牛低声问铁民说:“你咋想的,细粮吃多了,想换换口味。弄个土老农在身边待一辈子,你图意啥呀。” “你以为我愿意呀。”铁民对大牛不遮不瞒,说明这是他爹的主意,他想甩都甩不掉。 大牛认真起来。他问铁民说:“你不是编瞎话骗我吧。” “骗你,我是全世界的儿子。”铁民一句话,给大牛提供了充足的理由,拆散铁民和刘冬梅,成了大牛义不容辞的责任。 中午饭,大牛买了一斤天津包子,铁民嗓子肿了,吃不下去,刘冬梅主动去给他买了一碗粥。 等刘冬梅回来,大牛已经把一斤天津包子都吃下去了。把他撑得在屋里转来转去,愣是不给刘冬梅留一个包子吃。 铁民虽然觉得大牛这么做,有些过份了,他还是装傻充愣,眼看刘冬梅饿肚子,也没替她争取下几个包子吃。 到了晚上,铁民打发刘冬梅回家去,刘冬梅不知从来学来的这股犟劲,她愣是装聋作哑,坐在一旁守护铁民。 哎呀我去! 大牛把刘冬梅这股韧性,看成是死皮赖脸。 不走是吧,看我怎么蹂躏你。 大牛去市场,买回两瓶老白干,外加猪头肉花生米等下酒菜,还给铁民买了一碗粥,根本就不带刘冬梅的份儿。 铁民心里恨刘冬梅,甚至还想找借口打她几巴掌,以解他心头之气。 看见大牛坐在他床头,一口酒一块肉,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忍不住对刘冬梅说:“你也吃点吧。” “我不饿。”刘冬梅一整天没吃东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她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吃大牛买的东西。 “铁民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不让她吃,是人家不饿。”大牛夹起一块猪头肉,塞进铁民嘴里,他又拿过酒瓶子,逼铁民喝一小口,就是不拿正眼瞧刘冬梅。 刘冬梅坐在一旁,心里气得鼓鼓的。心里话,吃吧,噎死你个混账王八蛋。 大牛二两白酒下肚,就感觉晕乎乎的了。 他接茬拿赵淼说事,劝铁民出院后,跟赵淼搞好关系,今后对他肯定大有帮助。 “你看她好,咋不跟她搞对象呢。”刘冬梅听出大牛有意在气她,她突然插嘴,要借这个话题,跟大牛吵一架。 最好能把大牛气走,实在气不走大牛,也得让他尝到厉害,闭上那个粪坑嘴,别没事胡说八道。 大牛乜斜眼睛看刘冬梅,他已经知道铁民的想法了,又借着酒劲,想好好教训一下刘冬梅。 “看啥看,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在当面,别跟个娘们似地,磨磨唧唧的。”刘冬梅主动挑衅,她既然开始反击了,就必须达到目的。 “人家也没说你,你这是干啥呀。”铁民先表现出不满。 “就是,我跟铁民说话,关你屁事。”大牛“咕咚”喝上一口酒,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嚼着。 “不管你跟谁说话,刮着碰着我就不行。”刘冬梅瞪起眼睛,拉开了要打架的架势。 铁民见了,十分恼火。 他有心再说刘冬梅几句。大牛是单位派来护理我的,不管他说啥,都跟你没关系。你愿意听就在一旁听,不愿意听就躲出去。 铁民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来,大牛抢先说:“我跟铁民唠单位的事,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当然有了。”刘冬梅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大牛一眼说:“没有那酒量,就被硬逞能,喝二两酒,冒八两懵,让我瞧不起。” “哎呦呵。”大牛瞪大了眼睛看刘冬梅的傲慢。 他瞥了铁民一眼,意思说:铁民,这可不是我有意为难她,是她自己不知道死活,敢跟我叫板,我接招儿就是了。 铁民没心思揣摩大牛啥想法,他只是不想听刘冬梅和大牛打嘴架。 “行了,你赶紧回家去吧。”铁民对刘冬梅说:“这有大牛陪我就够了。” 刘冬梅只当没听见铁民的话,她主动向大牛挑衅说:“咱们打个赌怎样。” “你要赌啥。”大牛撸胳膊挽袖子,一脸的蔑视。 “我把你剩的这点酒,替你喝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别闲着没事,搁这讨人嫌。”刘冬梅学着大牛的样子,撸起衣袖说:“咱先说好了,从今以后,你别在我面前喝酒了。” “哎呀我操,这比骂我八辈祖宗都难受。”大牛站起来,端详一下酒瓶子,里面至少有七两酒。他拔高嗓门儿说:“刘冬梅,咱不图脸红的。你能把这些酒都喝进去,打今儿起,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啥。” “我不稀罕。”刘冬梅回敬给大牛一脸的不屑。 “算我求你了。”大牛也是借着酒劲,想到报复刘守成的好办法了。“你敢吗。” 把这多半瓶酒灌进刘冬梅肚子里,先让她吃点苦头。反正是在医院,大不了花俩钱找大夫给她洗胃。 别说大牛没瞧得起刘冬梅,就连铁民听了刘冬梅的话,也气得不知道该说啥了。 铁民不知道刘冬梅对酒精反应迟钝,以为大牛故意拿赵淼刺激她,让她下不来台,她要跟大牛死磕了。 大牛把酒瓶子递给刘冬梅,见刘冬梅接过酒瓶子,就要嘴对嘴喝酒。 大牛抢下酒瓶子说:“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喝酒出事,不许讹人。” “大牛,别闹了。”铁民把对刘冬梅的不满,都集中在这句话上。他阴冷着脸,示意大牛取消这场毫无意义的赌局。 “铁民,你啥意思。”大牛的眼看就胜券在握了,铁民开始阻拦,引起他的不满。“心疼了。” “你……”铁民连连咳了几声,有心跟大牛掰扯几句。 不管咋说,刘冬梅是冲我来的。尽管她十分的讨人厌,你也不该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还要拿酒捉弄她。 铁民嗓子肿胀,说不出完整话。他一顿咳嗽后,还要表明心意,就听到大牛一声惊叹:“哎呀我……你还真喝了。” 刘冬梅把酒瓶子怼在嘴上,就像几天没喝水一样,“咚咚咚”一口气,把大半瓶酒都喝进去了。 她放下酒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大牛冷冷说:“别忘了你是咋保证的。” 刘冬梅打了一个饱嗝。 铁民和大牛都懵了。 “你快吃几口菜。”大牛怕刘冬梅赌气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就有反应了。把她让到自己的位置上,让她吃菜压酒。 铁民原本躺在床上,被这一场面吓得坐了起来。 “大牛,你快……”他想让大牛带刘冬梅去看医生,见刘冬梅稳稳坐下来,抓了几块猪头肉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他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问道:“冬梅,你没事吧。” 刘冬梅“哼”了一声,“吧嗒吧嗒”嘴,感觉意犹未尽,见一旁还有一瓶没启封的酒,她拿过来对准床头柜面,一只手用力一压,把酒瓶子打开说:“大牛,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这瓶酒咱俩一人一半喝下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刘冬梅把半瓶酒,匀到另一只空酒瓶子。把酒瓶子递给大牛说:“来吧。” 大牛已经被吓傻了。 他平时不喝白酒,在病房里护理铁民,也不能搬一箱啤酒进来。以为买两瓶白酒,每顿饭喝点,足够喝到铁民出院了。 刘冬梅一口气,干下大半瓶白酒,他开始后怕了。 这会儿什么对刘守成的憎恨,对刘冬梅的不屑,都被接下来可能要承担的责任给冲淡了。 刘冬梅酒精中毒死了,他有脱不清的干系。刘冬梅没被酒精烧死,她借酒冒蒙,也是一个麻烦。 铁民脚上打着石膏,头上裹着纱布,整个一半残品,刘冬梅因为喝酒,所引起的所有麻烦,都得由他一手承担。 这tm不是倒霉催的吗。 大牛呆呆地看刘冬梅把半瓶酒递过来,不解道:“你啥意思呀。” “别让我瞧不起,接着。”刘冬梅一声令下,大牛不敢不接。 刘冬梅又拿起另外半瓶酒,与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撞了一下说:“干了。” 大牛手里的酒瓶子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大牛,故意的是吧。”刘冬梅借酒劲瞪起眼睛。 “绝对不是,手滑了。”大牛撒谎从来都不眨眼。 他不借机把酒瓶子摔了,这半瓶酒灌进他肚子里,那麻烦就大了。见刘冬梅又要把酒瓶子对嘴吹了,他急忙抢下来说:“我服了,行了吧。” “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让我再喝点,垫垫底儿。”不知道刘冬梅是有意的吓唬大牛,还是真心话。大牛听了,后脊梁“嗖嗖”冒冷风。 “姑奶奶,你想吃啥,我马上给你买去。”大牛对刘冬梅点头哈腰,生怕她再把这半瓶酒喝进去,惹出麻烦,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冬梅爱吃饺子。”铁民怔怔地看着刘冬梅,给大牛下达了指令。 “得嘞。”大牛转身便走,他走出病房,又折返回来说:“铁民,看住了,别让她再喝了。” “你去吧。”铁民心中对刘冬梅所有的不满与愤懑,都因刘冬梅这一举动给凝固了。 他低下头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哥,你咋就看不上我呢。”刘冬梅舌头有些发硬。她心里想到哪,就不受约束的说出来。“我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姑娘,追我的好小伙子可多了。你说,我咋就看好你了呢。” 铁民低头不语。 “这几天我始终在想,到底比王丽差哪呢。”刘冬梅坐到病床上,也不顾及临床的病友,都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除了长得不如她,还有哪不如她。”刘冬梅拽住铁民的胳膊,摇晃着说:“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王丽死了。”铁民流下了眼泪,他冷冷地看着刘冬梅。 “啥!”刘冬梅张大了嘴巴,迟迟不肯闭上。稍许,她怯生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铁民猛一皱眉头,扭过身去,不去看刘冬梅。 “咚咚咚”传来灌酒声,铁民回头看,刘冬梅举起酒瓶子,又是一顿狂饮。 稍许,她放下酒瓶子,眼泪扑簌簌流淌下来,低声道:“如果拿我的命,能把王丽换回来,我愿意。” “为啥。”铁民以为刘冬梅开始冒懵了。 “只要你高兴,我死活都无所谓。”刘冬梅一字一板地说。 /90/90688/20754474.html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7章、又见烽烟起 铁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他额头包着纱布,脖子被固定着。他蠕动一下嘴唇,发出支吾声。 “醒了,铁民醒了。”大牛一声大喊,引来了铁民爹妈,还有董振生和赵淼。 “你个大……铁民,你总算醒过来了。”周婶儿对铁民的习惯称呼,因有外人在场,被迫戛然止住了。 周婶儿用泪水表达着惊喜。 赵淼被周婶儿的哭泣所感染,也流下了眼泪。 “铁民,你感觉咋样。”董振生关切道。 “嗯嗯。”这是铁民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多亏赵淼了。”大牛不失时机地,给赵淼戴了一顶高帽。 “可别这么说,当时谁赶上这事,都会这样做的。”赵淼擦去眼泪说:“铁民,你知道有多悬吗。” 铁民想摇头,可惜没有力气,他的脖子也被固定住了。 “结果出来了。”传来刘冬梅的声音。 铁民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闭上了眼睛。 “铁民,哪不舒服吗。”赵淼及时发现铁民的不满,她询问道。 刘冬梅拿了一张x光片,来到铁民病床前,刚要说些什么,听到赵淼的问话,她着意看了一眼赵淼。 “给我看看。”董振生想要过片子。 “你懂吗。”刘冬梅一句话,让已经伸过手的董振生,瞬间把手收回去,报以一计憨笑。 铁民睁开眼睛,支吾几下,他想对刘冬梅一声吆喝:你给我滚! 可惜,他纵然有满腔怒火,也因为失去了发音能力,只能发出“吭哧”的声音。 “铁民,你最好别说话,安心静养几天。”赵淼读懂了铁民的愤怒,却不知道铁民急躁原因。她善解人意的安慰铁民说:“大夫说了,等你的水肿消了,一切都会正常的。” 铁民礼貌地眨眨眼睛。 “你还楞这干啥,快把片子拿给大夫看去呀。”大牛对刘冬梅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字里行间充满了吆喝。 刘冬梅走了,大牛还要说什么,被赵淼制止说:“大牛,你别跟着添乱。” 大牛憋闷几下,不说话了。 董振生转身要走,被周志强拦住说:“老董,你别往心里去,这丫头说话冲了点儿。” “只要铁民没事就好。”董振生说:“咱们去听听大夫怎么说。” 周志强和董振生出去了。 周婶儿留在那儿,心神不定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赵淼看出周婶儿的心思,提醒周婶儿说:“阿姨,您最好也去听听。” “我……你说得对。”周婶儿终于打定了主意,走出病房。她边走边说:“你这孩子真会体谅人。” 刘冬梅紧绷面孔走进病房,险些与周婶儿撞上。 “你咋回来了。”周婶儿问刘冬梅。 “爹让我回来照顾哥。”刘冬梅说。 周婶儿发觉刘冬梅的情绪不对,她抓住刘冬梅的手说:“这儿有小赵和大牛就够了,你陪我去大夫那,打听一下铁民的病情。” “大夫说了,我哥只是软组织损伤,没骨折。”刘冬梅鹦鹉学舌,把大夫的话学给周婶儿听。 赵淼听了,脱口说:“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 刘冬梅冷冷地瞥了赵淼一眼。 她这个表情,明显表现出对赵淼的不友好。 周婶儿见了,急忙替刘冬梅解释说:“铁民受伤,看把冬梅吓的,都不会笑了。” 大牛心里这个气呀。 你个土老农,跑这来装什么周家人,你有啥资格对赵淼瞥冷眼。 大牛对刘冬梅的反感,来自他对刘守成的憎恨。 不用铁民说什么,大牛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王丽的死,就是刘冬梅间接造成的。 大牛对刘守成有怨无处伸,有劲使不上,只能暗气暗憋。他怎能放过这个,借机报仇的机会。 “赵淼,铁民多亏你了。要不然,说不定会怎样了。”大牛对赵淼竖起大拇指说:“你放心,等铁民好了,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大牛凑到铁民近前,嬉笑着说:“铁民,我说的对吗。” 铁民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看见没,铁民笑了。”大牛的话,说得赵淼眼中噙满了泪花。 刘冬梅听了,几乎要对大牛一声大吼:你放屁! 大牛为了刺激刘冬梅,无意中说出了铁民受伤后,赵淼所付出的辛苦。 赵淼听到一阵剧烈的碰撞声,跑出来发现铁民受伤了,她一声大喊:“不好了,出事了!” 整个运转车间二楼的办公人员,都听到了赵淼的呼喊声。 董振生最先做出反应。他跑到楼梯口,见赵淼跌跌撞撞跑下楼去,一下子抱起铁民,不住地晃动着说:“醒醒,你快醒醒呀。” “小赵,快把铁民放下。”董振生及时叫停,提醒了赵淼。 她把铁民轻轻放在地上。 董振生和其他人也跑下楼来,董振生先摸铁民的脉搏,确认还有呼吸,吩咐人去摘门板,他们把铁民抬到门板上,四个人抬起铁民,便往公路上跑。 这是铁路发生工伤事故,人们常用的救护方法。 先把伤者抬到公路上,拦截过往的车辆,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医院救治。 当然,像铁民这种碰撞伤,不需要止血救护,第一时间送到医院,由医生进行救治。 若换了肢体受伤,必须先采取止血措施,谨防失血过多,导致伤者死亡。 他们拦下一辆卡车,把铁民抬到车上。赵淼爬上货车,问董振生说:“主任,我可以抱他吗。” 在用门板送铁民往公路上奔跑时,铁民随门板的晃动,身子不住的摇晃着。 赵淼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救护知识,见铁民的脑袋在晃动,她主动上前扶住铁民的头,她的做法提醒了董振生。 董振生让抬门板的人停下来,让赵淼坐在门板上,两手护住铁民的头不摇晃。 这样,能有效地防止,铁民可能出现的颅内出血,因晃动造成更大的伤害。 铁民被就近送到医院,大夫例行检查时,询问了一句:“扭到脖子了吗?” 这句话,让赵淼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发现铁民受伤,第一时间冲下楼,抱起了铁民,又一路把铁民抱在怀里。 倘若铁民意外伤到脖子,她的好心,就可能对铁民造成二次伤害。这也是董振生看见赵淼抱住铁民,让她尽快放下的原因。 医生也曾预言:如果伤者脖子骨折了,有可能造成终身瘫痪。 赵淼一路护住铁民的头,却因医生的这句话,担心由于自己的过失,给铁民带来巨大的伤害。 刘冬梅说明铁民没有骨折,赵淼发自内心的一句感叹,无意中激怒了刘冬梅。 大牛的调侃,提醒了赵淼,铁民身边有一个醋坛子。 这是赵淼从没想到的事。 她和铁民近距离接触仅有几天,时间加起来也就几个小时。 她对铁民的为人并不了解,只知道铁民写了一手好字。外表看,铁民是个老实厚道人,仅此而已。 赵淼不知道铁民和王丽的过往,更不知道刘冬梅,怀有怎样的目的走进周家,却很在意刘冬梅,为啥对她醋意大发。 大牛从来就是卖呆不怕乱子大,何况他对刘守成有私愤。 能在此时此刻,找到一个同盟,拿刘冬梅当靶子,一阵乱箭齐射。甭管日后怎样,先落个心理平衡就行。 你说大牛有多混账。 铁民受伤躺在病床上,赵淼受到刘冬梅无端的敌视。他要么把那张破嘴闭严实了,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要么从中调和一下,尽量化解彼此的尴尬和不愉快。 这才是大牛应该做的事。 他的有意挑唆,换来铁民善意的微笑,却激怒了刘冬梅。 大牛眼前一亮。 他抓住了刘冬梅的弱点,便不动声色的开始了泄愤计划。 “赵淼,以前也没机会跟你闲唠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大牛打开话匣子,先从赵淼这儿,寻找刺激刘冬梅的话题。 “你有啥想法呀。”赵淼一句调侃,表明对大牛这个话题的反感。哪有随便打听女孩子年龄的,太不礼貌了。 “我肯定配不上你。”大牛憨脸皮厚说:“我觉得有个人,应该适合你。” “谁呀。”赵淼完全是无意识的一句话,她哪知道大牛正憋着坏,要刺激刘冬梅。 大牛神秘一笑,他看了铁民一眼,又冲赵淼扮出一个鬼脸。 赵淼一下子明白了,她挥手打了大牛一巴掌说:“你吃饱了撑得吧。” 大牛既不躲闪,也不辩解,他一本正经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淼误读了大牛的假正经,她煞有介事地追问大牛说:“何出此言。” “嘿,不愧是学门出来的,说话就这么咬文嚼字的。”大牛发觉一旁的刘冬梅,已经涨红了脸,他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刘冬梅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驱逐令。 她正在周家收拾餐具,运转车间来人送信儿,说铁民受伤被送往医院了。 刘冬梅一下子慌了手脚。 周志强今天上白班,周婶儿吃过饭也去上班了,就刘冬梅一个人在家,她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刘冬梅跑到大牛家,把熟睡中的大牛推醒,说明情况后,问大牛:“这可咋办呀。” 大牛昨晚陪铁民熬了大半宿,他听说铁民受伤了,以为铁民是为王丽寻了短见。 “我又不是他爹,他死活关我屁事。”大牛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刘冬梅身上了。 刘冬梅自讨没趣,讪讪走了。 大牛急忙去找二国,说明情况,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大牛骑自行车去机务段找周志强,二国去收购站找周婶儿,两人分头把周志强夫妻送到医院。二国推说今晚夜班,回家睡觉去了,大牛留下来忙前忙后的。 刘冬梅一路打听,找到医院,见大牛正推着铁民去各科室做检查。她不但没对大牛有丝毫感激之情,反倒气不打一处来。 大牛跟她一见面,就被她用拖布撵出周家,接下来每次见面,包括大牛去下屋找铁民,根本就没正眼瞧过她。 这不是瞧不起农村人吗。 刘冬梅心里对大牛这股怨气,憋闷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又听到大牛有意拿赵淼刺激她,她便以主人的姿态,要把大牛赶走。 大牛歪楞着脖子看刘冬梅说:“你谁呀,有啥权利撵我们走。” “我是铁民的媳妇。”刘冬梅大言不惭,铁民听了气得连连咳嗦不止。 赵淼上眼下一眼,反复打量刘冬梅。 她不知道大牛为啥拿她打镲,故意挤兑刘冬梅,只当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已。 见刘冬梅动真格的了,赵淼也认真起来。她说:“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该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刘冬梅对赵淼心里有气,没敢发泄出来。 见大牛一脸的幸灾乐祸,她说:“铁民受伤,咋把你乐成这样。” “我愿意,你管不着。”大牛不惯刘冬梅毛病,她有来言,大牛肯定有去语。 铁民清了一下嗓子,大牛不满道:“铁民,你家这亲戚也太不懂事了。你受伤了,咱们好心来帮你,她还赶咱们走,像话吗。” 铁民“吭哧”几下,可惜没法儿表达愤慨。 屋里陷入僵局。 周志强和周婶儿陪董振生回来了。 “大牛,你病假还有几天。”董振生问道。 “还有三天。”大牛说。 “别歇了。”董振生下达命令说:“你明天正式上班,来医院护理铁民。” “我……没问题。”大牛本想推掉这差事,他一个脑筋急转弯,竟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刘冬梅听了,憋闷几下,刚要说话,见周婶儿冲她使了一个眼神儿,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赵淼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彻底激怒了刘冬梅。 wap. /90/90688/20734879.html 第四卷、孤寂无助的呐喊 第46章、四面楚歌声 派出所的公安,处事很周到,他们知道铁民是王丽的男朋友,先让他回避了。 他们不知道王丽在遭遇出租车司机行骗前发生了什么,只截取了王丽与出租车司机发生纠葛这段经历,向谢桂枝等人介绍了王丽的自杀原因。 谢桂芝和谢荣浩父子走出派出所,向满脸沮丧的铁民投去悲悯的目光。 区公安局刑警队,已经向沿途各地发出协查通报,等到发现王丽尸体后,他们才能正式结案。 一行人回到王丽家,谢桂芝扑在炕上,又是一阵放声大哭。 铁民默默站在那里,等谢桂芝哭罢多时,他“噗通”跪在谢桂芝面前说:“妈,如果小丽真没了,我就替她给您养老送终。” 谢桂芝搂过铁民,后悔不该对铁民大打出手。 不觉中,天已经放亮了,谢荣浩接续刚见面的话题,提出要见周志强。 “算了,人已经没了,再见又有啥用呀。”谢桂芝一声叹息,对铁民说:“铁民呀,难得你对小丽的一片心。你们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 铁民流下了眼泪,痛苦地抽泣着。 谢涛的大哥大响了,他接听电话说:“喂,你找谁。”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谢涛走了出去。大约过了几分钟,他返回屋里,对铁民说:“周铁民,你回去吧。” “我想留下来陪妈等消息。”这是铁民的心里话。 “我们马上要回吉城。”谢涛很焦急的样子说。 “家里出啥事了。”谢荣浩不解地问道。 谢涛只当没听见父亲的问话。 “我哪也不去,就留在家里等消息。”谢桂芝说。 “不行,您必须跟我们走。”谢涛态度坚决,他拽上铁民便往外走。来到院门口,谢涛低声说:“周铁民,咱们的帐还没算,等我处理完事情,再回来找你。” “给我留个通讯方式吧。”铁民十分诚恳地说:“等这边有了小丽的消息,我通知你。” “用不着。”谢涛冷冷地看铁民,他欲言又止,回手关上了院门。 铁民丝毫不计较谢涛的冷漠,他甚至希望谢涛能够像谢桂芝那样,再打他几下子。 不是他贱,他这会儿真的希望能有谁,用一种过激行为,来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正常活在世上,有神经知道疼的人。 铁民拄拐往家走,他感觉到了疲惫,随之便是神情恍惚。 走着走着,他一阵阵眩晕,险些摔倒。多亏腋下的两支拐杖,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 身后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谢涛驾驶着桑塔纳小轿车,飞驰电掣般从他身旁驶过。 汽车带起的一股风,险些把他刮倒。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难道王丽有消息了。 可惜,人家已经视他不存在了,连最起码的招呼,都懒得跟他打一下,铁民想到谢涛分手前对他的冷漠。 他要跟我算什么账。 铁民明白了,肯定是谢桂芝母女俩去吉城,把对铁民的误解当成事实,说给谢涛听了。 所以,谢荣浩才要见他爹一面。 这一切都是爹的固执造成的,谢荣浩要找他爹算账,替外甥女报仇。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有刘守成父女俩从中使诈,王丽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刘冬梅,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我凭啥要娶你做老婆。 铁民一下子打起精神,他愤怒了! 回家二话不说,一顿拐杖把刘冬梅打跑,这辈子都不许她再迈进周家的门。 铁民把内心中所有的悲愤,都记在了刘冬梅的账上,他无论如何也要彻底发泄一番。 刘守成,有本事你再把我抓去,什么上绳呀,什么棒子炖肉呀,你通通都用上吧。 我眨一下眼,就不是个男人。 铁民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他不顾一切赶回家,直接去了下屋,要把这辈子从来没用过粗暴无理,通通用在刘冬梅身上。 打死她,我宁愿为她偿命。 铁民用拐杖撞开房门,冲进屋里。 屋里空荡荡的,被褥平整的铺在炕上。烧水壶,水桶,连同那个洗脸盆,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昨晚她没住在这。或许昨晚我对她的冷漠,又刺激着她,她又跑回家去了。 一连串的假设,将铁民的火气,消减了一半。 他一头扎到炕上,闭上眼睛,设计着一旦刘冬梅进来,他将做出怎样的过激举动。 铁民先把拐杖摸过来,放在自己伸手就能够着的位置。只要刘冬梅进来,他先抓起拐杖飞出去。 估计这么一个动作,就能让刘冬梅知难而退了。 铁民很困,很疲劳,可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等待替王丽报仇的那一刻。 果然传来了脚步声,铁民一下子坐起来,拿起拐杖,做好了飞出去的准备。 房门开了,有人走进来。铁民约摸来人,马上就要走进屋里了,他举起了拐杖。 “铁民,你回来了。”董振生意外地出现在房门口。 铁民挥起的拐杖,因来人是董振生,而快速落下。 他站起身与董振生打招呼说:“董大爷,怎么是您。” 董振生发觉铁民有些怪怪的,他先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是我,还有谁。” “没……没谁。”铁民支吾着。 “昨晚你去哪了。”董振生语气平淡,却带有一股尊严。 “我……有点事,出去了。”铁民不能跟董振生说明,昨晚发生的事。 “这儿说话不方便,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董振生说完,转身便走。 “董大爷,啥事呀。”铁民希望董振生能先透露一下谈话内容。 “到时候再说吧。”董振生本想来家里跟铁民谈话,他昨晚下班回来,直接敲开了下屋的房门,没想到撞见了刘冬梅。 刘冬梅不认识董振生,她实话实说:“铁民出去了。” 董振生以为她在撒谎,铁民有意避而不见他,所以,他一大早又来找铁民。 昨晚董振生参加完晚点名,就被车站主要领导找到了办公室,谈到了刘守成对铁民的指控。 董振生知道刘守成与铁民的过往,他一个没有,十个不可能的,替铁民做了保证。 铁民两次被刘守成冤枉,而且还遭受到刘守成的毒打,险些酿成大祸。铁民对刘守成已经恨之入骨了,怎么可能要当他的姑爷。 董振生的话,引起领导的不满。 铁民是董振生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他们还是多年的老邻居,他有袒护铁民之嫌。 刘守成作为刘冬梅的父亲,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当成儿戏,正式向单位提出申诉。 领导责成董振生,务必在尽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件事,给领导一个正式报告。 董振生给铁民下完命令,便急着去单位参加早点名了。 铁民不敢怠慢,他也顾不得再跟刘冬梅算账了,几乎是连跑带颠,拄拐一路赶往运转车间。 在铁民去吉城找寻王丽的第二天,刘冬梅托付二国,把铁民填写的登记卡带给赵淼,也给赵淼带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铁民满头大汗赶到车间办公室,赵淼正在打扫卫生。 她看见铁民,不禁眼前一亮,把铁民拽进屋里,关好房门说:“你可回来了,我都没法儿交差了。” 赵淼把职工登记卡送到车站人事室,铁民的字,引起人事主任的注意。 “这是你写的吗。”人事主任问赵淼。 赵淼笑而不答。这是人事主任交给她的工作,她怎好说明是找人代劳的。 “我这正需要一个写字好的人。”人事主任向赵淼发出邀请说:“你愿意来人事室工作吗。” “我还是愿意留在运转车间。”赵淼直言拒绝了,并做出承诺:“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话好了。” 人事主任对赵淼的话信以为真。 他随后就打发人,把全站的职工登记卡,都送到运转车间,让赵淼抽空帮助填写一下。 赵淼傻了。 全站总共不到四百人,工作量不算大,可她没有铁民哪手好字,又没能及时向人事主任做出解释,怎么完成呀。 虚荣心强是女孩子的通病。 赵淼既不想丢了面子,又要尽快完成这个工作任务,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铁民身上。 她掐着手指盘算时间,铁民昨天就该回来上班了,可惜没来,今天铁民终于来了。 赵淼跟铁民说明情况,让铁民最好在一周内,把这些登记卡填写完成。 “你早晚都得露馅。”铁民站在赵淼的角度考虑问题,说她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人事主任看好她写的字了,早晚有一天还要找她麻烦。 “那我该咋办呀。”赵淼也为难了。 单位需要写字好的人,是一个公开的事实。 她嘴懒也好,虚荣心强也罢,反正已经让人事主任,认为她写字漂亮了,就是所谓的纸里包不住火。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铁民给赵淼提个建议。 有道是字炼百日而成型。 铁民建议赵淼,马上开始练字,只要有耐心,有毅力,用不了多久,就能练出一手好字。 “我拜你为师吧。”赵淼没等铁民同意,先给铁民鞠了一躬,铁民想拒绝都不行了。 “我明天把字帖带来,咱俩一起练。”铁民爽快答应下来。 “还明天干啥,一会儿我就骑自行车带你,回家取字帖去。”赵淼还是个急性子。 “主任找我有事,你等我一会儿。”铁民心里惦记着,董振生找他的谈话内容。 两家毕竟是老邻居。 在铁民的印象里,董振生从来没跟他打过官腔。今天早晨,董振生的严肃,让铁民心神不宁,他必须尽快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董振生见了铁民,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站领导对他的指示。他问铁民说:“你到底把刘冬梅怎样了。” 大牛在铁民面前胡说八道,哪怕说话很糙,铁民只当听见一声狗放屁,不会放在心里。 董振生就不同了,他是铁民的顶头上司,又受领导委派,来调查这事。 铁民最近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又一宿没睡,加上王丽的事,已经搅得他头昏脑涨了。 昨晚赵虹来家,说明是受单位主要领导委派,今天董振生又郑重其事的跟他谈话。 别说铁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换了二国那样的鬼机灵,也难免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爹住院,跟刘守成住一个病房。”铁民要向董振生如实说明情况。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刘冬梅跟你登记了没有。”董振生知道铁民已经申请登记结婚了,他以为铁民的结婚对象就是刘冬梅。 只要铁民能按他的思路,说明他与刘冬梅已经登记结婚了,刘守成所谓的铁民耍流氓一事,就算有了交代。 “没有。”铁民如实回答。 “你们打算啥时候登记结婚。”董振生还在误会中。 “我有女朋友,凭啥跟她登记结婚呀。”铁民心里对刘冬梅这股火,“腾”地一下又窜起来了。 “你不打算跟人家登记,为啥让她住你屋里去。”董振生感觉非常意外,原来铁民要登记的女朋友,还另有其人。 “她死皮赖脸往我屋里闯,我有啥办法。”铁民完全是在半混沌,半清醒状态下,说出的这番话。 他想跟董振生从头说起,被董振生撅了回去,他以为简明扼要说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 董振生一听就火了。 年轻人哪有这么处理个人感情的。人家上赶子,你就来者不拒。那边处着女朋友,都要登记结婚了,这边还敢跟人家住在一起,像话吗! 董振生猛地一拍桌子说:“铁民,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赵虹来家,已经让铁民心神不宁了,董振生又对他拍了桌子,铁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还想跟董振生做解释。 董振生昨晚在下屋,亲眼看见了刘冬梅,这就是所谓的眼见为实,他没必要再听铁民的解释了。 铁民异常紧张的神态,更加验证了刘守成对铁民的指控。 董振生更恼火了,他看好的接班人,私生活竟如此随便。 董振生给铁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董振生给铁民三天时间,严格意义上,就是让他停工三天,回家反省。 运转车间办公楼的楼梯在户外,楼堵头开个门,一个钢结构楼梯直通楼下。楼梯与大门的交接处,还设计出一个三百厘米高的台阶。 铁民拄双拐打开大门,一只脚伸出门外。 他想先把双拐送出去,拄稳了身子,再迈另一只脚,却忘了这只脚还打着石膏。 就在他拎起双拐,要往外走时,也想起了受伤的脚不能受力,整个身子这时已经伸了出去。 他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想站稳身子,肢体却不听他的使唤了。他整个人重重栽了出去,顺着铁制楼梯,“叽里咕噜”摔到楼下。 赵淼的办公室紧挨大门,她听到剧烈的碰撞声,跑出来一看: 铁民躺在地上,满脸鲜血,已经进入昏迷状态了。 wap. /90/90688/20704655.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5章、生命警示录 铁民听说王丽跳河自杀了,发疯了一样要去寻找王丽。 大牛猛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赌气说:“叫你嘴欠。” 二国下白班,回家吃了晚饭,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代理调车长这段时间,他真正体验到铁民的辛苦。每个班从调车机启动开始,整整十二个小时,他几乎马不停蹄,一个班下来,累的腰酸腿疼。 他睡得正香,被大牛推醒。 大牛把他找到外面,他见铁民两眼瞪得溜圆,不解道:“出啥事了。” “赶紧骑上自行车,咱俩陪铁民去沙河。”大牛简单说明情况,二国马上睡意全无,打起了精神。 二人骑上自行车,带上铁民,来到沙河桥上。 湍急的河水,肆意流淌着。 铁民拄着双拐来到桥栏旁,问大牛:“王丽就是从这跳下去的吧。” “可能吧。”大牛敷衍道。 “王丽——”铁民丢下双拐,翻身就要往桥下跳。 二国和大牛扔下自行车,一下子扑过来,两个人用力,都没按住铁民。 大牛紧紧搂住铁民说:“想死是吧,我陪你一起跳。” 二国被吓傻了。 铁民整个人进入精神亢奋状态,根本不顾大牛搂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就要往桥下跳。 “你疯了!”二国揪住铁民,抡圆了打他一个大嘴巴子。 铁民清醒过来,不解道:“你打我干啥。” “不就是个女人吗。”二国真急了。“你至于吗!” 他拽上铁民的衣领,把他拖到桥栏旁,大吼道:“想跳是吧,我和大牛陪你一起跳。” 二国一条腿跨过栏杆,拽上铁民就要往下跳。 “哎呀我操,你们都tm疯了。”大牛吓哭了。 他一只手拽住二国,另一只手揪住铁民说:“来吧,不就是死吗!” 铁民愣愣地先看二国,后看大牛,问道:“我咋的了。” 二国听到铁民这句话,知道他恢复正常了。他松开手,收回腿,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大牛两只手拽住铁民,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铁民按坐在地上说:“铁民,我真没想到,你也太sb了。” 铁民流下了眼泪,二国和大牛也陪他流下了眼泪。 三个人坐在桥栏旁,谁也不说话,耳畔听到河水“哗哗”的流淌着。 不知道铁民这会儿在想什么,二国和大牛都感到后怕了。 沙河是太子河的一个支流,早年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人类浩劫。 据说古时候,当地县官与土匪头子意外遭遇,杀戮成性的土匪头子,知道这位县官清正廉洁,为民造福,没有为难他,反倒破例将他放走了。 事后,县官屡屡对这位杀富济贫的土匪头子施以关照,结果遭人举报,县官被缉拿,按通匪罪论处,要在沙河边就地正法。 土匪头子闻讯,带上所有弟兄,前来劫法场,与早有准备的官兵,血战三天三夜。 沙河岸边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后人因此称沙河为杀河。 上了年纪的人,都听过这个传说。 每年这里涨水时,都有人溺水而亡,无一生还,人们将其视为煞气之地。 不用别人再说啥,铁民知道,王丽跟他赌气,成了淹死鬼。 他就这么瘫坐在桥上,欲哭无泪了。 “你们回去吧。”铁民不想再拖累大牛和二国了,他要一个人坐在这里,搜寻心里感应,与王丽进行阴阳两界心灵沟通。 “你耍呢!”大牛陡升一股怨气。 他想骂铁民几句: 你跟王丽好了两年多,为啥还要跟刘守成的女儿扯犊子。玩腻了人家,想换也得换个差不多的,弄个村姑尝新鲜,不仅砸手里了,还把王丽气死了。 你这时候才知道对不起人家了,还舔脸跳河自杀,早知现在,你何必当初。 二国捅了大牛一下,示意他别在这时候刺激铁民。 “本来就是嘛!”大牛的火气,经二国这一捅,不但没减轻,反倒更旺了。 铁民虽然不知道大牛的怒火从哪儿来,他很受用,甚至希望大牛能往死里揍他一顿,以减轻他对王丽的思念之痛。 可惜事与愿违,大牛即使被怒火烧成了灰,他也找不到恰当的词语,来斥责铁民。他索性一声大吼说:“回家,睡觉!” 铁民乖乖爬起来,被二国和大牛送到自家院门前。 眼看二国和大牛回家睡觉去了,他拄着双拐,又来到派出所外。 公安说了,人们只看见王丽跳河了,却没找到她的尸体。万一王丽福大命大照化大,没被淹死,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肯定是当地派出所。 铁民要守在这里,等到最后的消息。 铁民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谢涛倒车,险些把他碾压进车下。 谢桂芝从车上跳下来,抓住铁民劈头盖脸一顿打。 铁民流着眼泪说:“妈,您打吧,怎么解气怎么来,打死我都不怪您。” 谢桂芝发疯似的打铁民。打着打着,她一下子把铁民搂进怀里,放声大哭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呀。” 不用谢桂芝再做介绍,谢荣浩和谢涛父子俩知道,被打的人就是王丽念念不忘的周铁民。 谢荣浩走过去,拽开谢桂芝,对铁民说:“领我去见你爹。” “您是……大舅吧。”铁民不用谢桂芝介绍,也猜出了谢荣浩和谢涛的身份。 “哥,别这样。”谢桂芝暴打铁民一顿,她也冷静下来了。 派出所值班公安听到门外的吵杂声,打开房门,得知谢桂芝是王丽的母亲,便把一行人让到派出所里。 “你先回避一下。”一名公安又把铁民打发到另一个房间去。 他们向谢桂枝和谢荣浩父子,讲述了从区公安局传来的情况通报,还原了王丽跳河前八小时的行动轨迹。 王丽到钢厂总院做检查,得知自己怀孕了, 她既兴奋又紧张。 她和铁民的感情终于修成了正果。 铁民说过,只要王丽怀孕了,他爹就可能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一返当初的固执,同意他俩结婚,所以她很兴奋。 刘冬梅已经住进了周家,她是刘守成的女儿,一个为了变成城镇户口,不惜给铁民爹端屎端尿的村姑。 女人一旦豁出去了,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何况铁民父母,已经正式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大牛人不坏,他那张漏风的嘴,不经意间,就把听说的和看到的,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想,都跟王丽嘚不嘚了。 王丽心急火燎,叫上一辆出租车,赶奔铁民家。 出租车司机是个劳改释放犯,受雇开出租车。 当时的出租车乘客,基本上分两大主流。一类是做生意的老板,为赶时间,还顾及面子,不惜花上几十块,甚至上百块钱,坐出租车跑业务。 再就是夜总会的三陪小姐,她们钱挣的容易,花的更是爽快。 王丽属于另外一种乘客,不常坐出租车,偶尔坐一次出租车,总要在价钱上,跟司机计较一番。 王丽还没上车,先跟司机讨价还价。 他们以二十元的价格达成交易,司机送王丽到铁民家门口。王丽本该下车,她却留在车上,打发大牛去找铁民。 “这车钱咋算呀。”出租车司机不能做亏本生意,他宁愿空车在街上跑,也不肯停下来等客人下车结账。 “该多钱就给你多钱,你急啥呀!”王丽无意中听到刘守成骂铁民是流氓,她心里就有了一股火,等她看见铁民衣着不整,头发蓬松走出来,直接验证了刘守成的话。 他这是刚跟刘冬梅耍完流氓,被刘守成逮个整着,又急着来见我了。 “开车,撞死他!”王丽歇斯底里一声怒吼,把出租车司机吓懵了。 他真的开车冲向铁民,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调转车头把车开走了。 “我说妹子,你也太唬了。”出租车司机不自省精神头不足,险些酿成大错,反倒埋怨王丽的鲁莽。 王丽正在气头上,哪能容出租车司机抱怨。她尖牙利齿,对出租车司机一顿咆哮,出租车司机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妹子,你被人甩了,咋还把气都撒在我身上了。”出租车司机这句话太刺激人了,王丽顿时失去了理智,她挥手打了出租车司机一个嘴巴。 按常理,出租车司机肯定会停下车,跟王丽理论。或者干脆把车开到派出所,让公安主持正义。 他嬉笑着没有计较王丽的无理,反倒安慰王丽说:“妹子,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在乎这样一个负心人。” 王丽异常烦躁的心,经出租车司机的挑拨,更加难以自缢了。 她准备去钢城火车站,乘火车返回大舅家。 王丽匆忙中,忘记了与出租车司机重新讲价,等出租车来到钢城火车站,出租车司机向王丽索要一百元车费。 王丽急了,从钢城到小镇,再返回钢城,按他们当初谈好的价钱,加上一倍,她支付四十块钱车费也就算了,为啥还要多支付六十块钱。 王丽自我感觉很精明,跟母亲常年做买卖,算账绝对没问题。 出租车司机给她算了一笔账。就当车钱四十块,停车待客费二十,再加上王丽打他一个嘴巴,要一百块钱不算多。 王丽发过火了,也知道了自己的过失,她拿出一百块钱。 她嘴不饶人,赌气说:“姑奶奶有钱,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等会儿。”出租车司机没有接钱,嬉笑着对王丽说:“妹子,你正在气头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不如这样,你请我吃顿饭,我好好开导开导你,咱俩的车钱就算两清了。” 王丽不知道出租车司机,已经对她心怀不轨了。她这个时候,正需要找个人,叙说内心的愤慨。 王丽在钢城没有知心朋友,即使有,她也不能把这种事说给熟人听。 见出租车司机满脸善意,非但不计较她的无理,还主动要开导她。心想,反正是陌生人,只当痛快痛快嘴,解解心焦。 于是,她照付了车钱,和出租车司机来到一家饭店,点酒点菜,目的就是让自己发泄一下愤懑情绪。 王丽受母亲谢桂芝遗传,能担些酒量。 出租车司机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又触发了她的感慨与无奈。 酒入愁肠愁更愁。 王丽一杯酒下肚,便感觉天旋地转了。等她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赤裸身体,躺在一家小旅店房间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要杀了他! 王丽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这个陌生的,人面兽心的出租车司机身上,她穿好衣服,就要去找出租车司机拼命。 “先把房钱结了。”旅店老板把王丽堵在大门口,向她索要一百元住宿费。 旅店柜台价目表上,明晃晃写着一个房间十五元,老板推说他们住宿加消费,总计一百元。 人家把她当成鸡了,漫天要价,并声称若不照价付费,就要报警了。 王丽又羞又恨,想自认倒霉,破财免灾。 这个出租车司机真是混蛋透顶。就为了王丽打他一个耳光,他不仅骗了王丽的人,还把她包里所有的现金洗劫一空,害的王丽连房钱都付不出了。 王丽与店主毫无意义的一顿争吵,招来了管片派出所公安。 王丽被带到派出所。 好在她记住了出租车牌号,公安很快锁定了那辆出租车,把司机缉拿归案了。 “她就是卖的。”出租车司机一口咬定,王丽是拉客卖身女,声称自己一时糊涂上了贼船。 派出所公安让王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 王丽亮出自己的背包,里面只有一张就医证,分文皆无。 为了确认出租车司机的真实罪行,公安要求王丽提供证明人。 其实,能够证明王丽无辜的,只有大牛和铁民,而王丽这时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铁民。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就是到王丽居住的街道,调查了解王丽的日常为人,是否有行为不检点之处。 用句俗话说,这就等于让王丽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了。 王丽躁动的心,被推上了绝路。 她借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出派出所,来到沙河桥上,一头扎了下去。 wap. /90/90688/20684690.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4章、王丽跳河了 不用刘冬梅子再说什么,铁民就知道,今天晚上将是一个难熬之夜。 刘冬梅把洗脸盆放到一边,拖鞋上炕了。 铁民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冬梅,不知如何是好了。 “有啥话,你尽管说好了。”刘冬梅坐在铁民对面,等待铁民表明心意。 “咱俩……咱俩只能做兄妹。”铁民吞吞吐吐说:“我和王丽已经……” 刘冬梅清了一下嗓子,她有这个心理准备,知道铁民迟早也会跟她提到王丽。 “我不在乎。”这是刘冬梅事先编好的词,只要铁民跟她提起与王丽的过往,她就这么回答。 “你可能没听明白我说的意思。”铁民想告诉刘冬梅,他和王丽已经有了孩子。 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未婚女人来说,都是一大忌讳,特别像刘冬梅这样从农村来的女人。 铁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他在说这句话之前,首先想到了刘冬梅的感受,担心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会产生过激反应。 女人自尊心都很强。 看架势,刘冬梅今晚是豁出去了。铁民这会儿不管跟她提啥非份要求,她都不会拒绝的。 她的目的,就是要尽快拉进与铁民的距离。 这也是铁民最大的担忧。 一旦他告诉刘冬梅,王丽怀孕了,刘冬梅该怎样走出这个屋。 那天吃晚饭前,只因铁民没打招呼,就跑到下屋来,给自己收拾住处,刘冬梅就连夜跑回家去了。 她这次是带着嫁妆,再次返回周家的。听说铁民不可能跟她成为夫妻了,她就等于没了退路,弄不好会去寻短见。 铁民还寄希望于刘冬梅,明天一大早跟他去车站见主要领导,如实说明情况,及时打消单位领导对他的误解。 假如刘冬梅受到了刺激,即使不能去寻死上吊的,直接跑回家,跟刘守成一顿哭诉,刘守成说不定又编出啥故事,让铁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说明王丽怀孕的事,铁民更难渡过这一关。 昨晚刘冬梅随意亲了铁民一口,铁民就差点没守住底线。今晚她都跑到炕上来了,为的就是要突破底线,铁民能不怕吗。 刘冬梅坐在那,含情脉脉看着铁民。不觉中,她身子慢慢向铁民靠拢,说话间,就要扑进铁民怀里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铁民急忙示意刘冬梅下地。 刘冬梅也很紧张,她动作麻利下了地,循着声音,要出去看个究竟。 传来敲门声。 “谁呀。”铁民问道。 刘冬梅这时已经打开了房门。 大牛出现在门口,他低声对刘冬梅说:“我找铁民有事。” 没等刘冬梅说什么,大牛侧身躲过刘冬梅,走进屋里。 见铁民光着脚,穿着衬衣衬裤坐在炕上,大牛不觉中一皱眉头,他欲言又止,低声说:“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啥话,就这说吧。”铁民装出很平静的样子,他把大牛当成了救星。 大牛着意向屋外瞥了一眼,见刘冬梅站在外间屋门口。大牛默默摇摇头,示意铁民务必出去说话。 大牛少有的严肃,铁民预感到有事情发生了。 他手忙脚乱穿好外套,接过大牛递来的双拐,走到外间屋,对刘冬梅说:“你不用等我了,快回家去睡觉吧。” 铁民学会了一语双关。 他既是用这种方式向大牛表明,他与刘冬梅没有任何关联,谨防大牛嘴欠,把这事透露给王丽。 又是给刘冬梅一个明示,说明他不可能跟刘冬梅发生什么,让她知趣离开。 刘冬梅没说话,等大牛和铁民出去了,她又回到屋里,还上炕躺下了。 铁民和大牛一前一后走出下屋,铁民止住脚步,见大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满道:“啥事呀,神秘兮兮的。” 大牛也不说话,他绕过铁民,一甩头,示意铁民跟他出去。 铁民眼前一亮,以为是王丽回来了,打发大牛来找他。 铁民精神为之一振,他轮开双臂,跟在大牛后面,走出院子。 大牛止住脚步,想了想说:“我也是刚听说,你别当真。” 铁民出了院子,先四下看了一眼,没看见出租车,也没看见王丽,他 很是失望,根本没听见大牛在说什么,很不耐烦的对大牛说:“啥事,快说,我困了。” “你还有闲心……”大牛想指责铁民:平常看你本本份份的,结果却是一个花货。王丽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呐,你还有心情搂刘冬梅睡觉。 大牛只是这么想了一下,他没敢说出口。 “你到底有事没事。”铁民回头没看见刘冬梅出来,就知道这丫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留下来。 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想去大牛家借宿。能躲过今晚,明天再想办法跟刘冬梅摊牌。 大牛掏出香烟,自己叼上一支,见铁民瞪大了眼睛,要对他说什么。他先给自己点上烟,把点着的香烟递给铁民说:“我刚才闲逛,看见王丽的邻居了。” 铁民接过大牛递过来的香烟,意外的惊喜说:“王丽回来了。” 铁民吸了一口烟。 大牛又重新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看得出来,他很为难。 “你哑巴了。”铁民急不可耐了。 “他说,刚才王丽家去了一辆警车。”大牛话音未落,铁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大牛急忙扶住铁民说:“你还是男人嘛,怕啥呀。” “少废话,你快说,咋的了。”铁民浑身颤抖起来。 “他说……王丽可能出事了。”尽管大牛加了十分小心,怕特民受到刺激,铁民还是两腿一软,就要摔倒下了。 “公安没说王丽出啥事呀。”铁民急得想哭。 “他说来的是区公安分局的车,没有咱当地派出所的人,他没敢打听。”大牛对铁民没说实话。 王丽那个邻居告诉他,王丽跳河自杀了。 “走,跟我去派出所看看。”铁民丢掉手里的香烟,拄拐便走。 “你等会儿。”大牛拦住铁民说:“去了,你说啥呀。” “我是王丽的对象,要知道她咋的了。”铁民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我的意思,你最好别露头。”大牛还算冷静。 他给铁民算了一笔账。 中午王丽坐出租车来找铁民,看到铁民和刘冬梅再一起,赌气走了。 晚上就传来她出事的消息。 不用别人再说什么,大牛就敢肯定,这事百分之百跟铁民有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大牛提醒铁民,应该先保护好自己不受牵连,然后再打听王丽的确切消息。 “管不了那么多了。”铁民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尽快见到王丽。 大牛左拦右挡,铁民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甚至抡起拐杖要打大牛。 大牛无奈,只好随了铁民,俩人一路急行,来到小镇派出所。 两名值班公安,正坐在屋里谈论什么。铁民撞开房门走进去,问道:“同志,听说有个叫王丽的出事了。” “你是谁。”一个公安反问铁民。 “我是她男朋友。”铁民回答说。 “你叫什么名。”另一个公安问道。 “周铁民。”铁民急匆匆说。 两名公安听到周铁民的名字,不约而同站起身,示意铁民坐到一旁的长椅上。 一个公安问大牛说:“你是谁。” “我……陪他来的。”大牛指着铁民说。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公安走到大牛近前,拽住他的衣袖说:“你叫大牛吧。” 大牛条件反射,甩开公安的手,就要往外走。 公安搂住大牛的肩膀,把他按坐在长椅上。 另一个公安拿出询问记录薄,铁民和大牛都熟悉这个记录簿。他俩在铁路派出所接受询问时,就见过这东西。 “今天中午,你们在什么地方。”一个公安问话,一个公安做记录。 大牛看了铁民一眼,满脸的埋怨,心里骂道:sb,不让你来,你偏来,摊事了吧。 “在王丽家。”铁民不遮不瞒,如实说明,他让大牛跳墙打开门锁,两人进了王丽家院子。 “你为啥要进她家去。”公安问。 “我俩发生点小误会,我想跟她做解释,以为她在家,不给我开门。”铁民细无巨细的说明了中午发生的事。他反问公安说:“王丽人在哪呢。” 两名公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回答。 “没啥事了,咱走吧。”大牛看准时机,起身要走。 “先等一会儿。”一个公安操起电话,刚要拨号,对另一个公安说:“你先带他俩去隔壁待会儿。” “啥意思呀,这就要把咱俩扣下了。”大牛一听就炸了。 铁民默默站起身,拄拐跟随公安,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大牛只能跟在铁民身后出去了。两人刚坐下,大牛就对铁民发火了。 “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不没事找事吗。”大牛见铁民眼色发呆,直勾勾看着地,他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下去了。 大牛想说:人已经死了,你何必还把自己搭进去呀。 “如果王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铁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大牛交代后事。 大牛听了后脊梁“嗖”的冒出一股凉风,他一下子蹿起来,不解道:“凭啥呀。” 铁民流下了眼泪,不管大牛怎么说他死心眼,他不理不睬。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公安走过来。 一个公安说:“行了,你俩可以回去了。” “王丽在哪里。”铁民问道。 “暂时还没找到。”一个公安回答说。 “还没找到!”铁民这一嗓子,把大牛吓的一蹦,脱口道:“哎呀我操,你吓死我了。” 两名公安被大牛的滑稽相逗笑了。 “她到底出啥事了。”铁民又流下了眼泪。 “据说是跳河了。”一个公安说:“有群众报警,说有个女孩跳河了。等当地派出所赶到那,只看见一个白色背包和一个铁路家属就医证。” “她跳哪条河了。”铁民站起身,走到公安近前。 “哎呀我的祖宗呀,你管她跳哪条河干啥。连公安都没找到人,你打听这……”大牛奔过去,拽住铁民说:“别告诉我,你要去找王丽。” 谢桂芝接到邻居打来的长途电话,听说王丽出事了,她当时就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坐上外甥谢涛的桑塔纳小轿车,上了高速公路。 谢荣浩和谢浩坐在正副驾驶位置上,一路无语。 谢桂芝躺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呜呜哭上一通,哭累了,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醒了接茬哭。 等他们一行三人赶到小镇派出所,已经是后半夜了。 谢涛一路劳累,精神有些恍惚。 他倒车时,猛听到父亲一声大喊:“有人!” 他一脚急刹车,这时才发现,车后站起来一个拄双拐的小伙子。 谢桂芝也被谢荣浩这一嗓子给惊醒了,她定睛观瞧,铁民晕头涨脑的站在那里。 “周铁民,你还我女儿!”谢桂芝一声大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wap. /90/90688/20655408.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3章、因为所以时 送走了赵虹,铁民忽然感觉浑身发抖。 他一头扎到炕上,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这是一整天水米没进,造成的虚脱,只能用恐慌来解释这一特殊现象。 周婶儿端了一饭盒饺子过来。 周婶儿不是一个能把事情想得周到细致的人,今天是个例外。 刘守成来家,铁民始终没有露面。 周志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从刘守成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了铁民可能对刘冬梅不礼貌了。 刘守成抽风一样,说走就走了,周志强认定,这事跟铁民有直接关系。 刘冬梅虽然叫周志强干爹,他毕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当老公公的,不可能问未来的儿媳妇:铁民对你做了啥。 晚上赵虹来家,周志强警觉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刘守成居然去车站告铁民耍流氓。只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他要及时得到准确消息。 刘冬梅的表现,让周志强更迷惑了。 她啥也不说,要来铁民的自行车钥匙便走,连去哪都没说。 中午刘冬梅给全家包了饺子,还特意给铁民留了一大碗。周婶儿下班回家,周志强和生子、艳子,都眼巴巴地等她回来做晚饭。 她询问刘冬梅的去向,周志强少有的神秘,低声告诉她:“铁民单位领导,来找冬梅谈话呐。” 还没等周婶儿惊讶,周志强猛然自醒了。啥都别说了,肯定是刘守成那边又起幺蛾子了。 周婶儿做了混汤面条,生子表面没说什么,总是找借口去厨房,回来时嘴唇上挂满了油腥。 这个败家孩子嘴真馋,去偷吃饺子了。 她打了生子一巴掌,把剩下的饺子装在饭盒里,放在炕头上热乎着,只等铁民回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妻俩左等不见铁民回来,右等不见刘冬梅的影子,周志强急的坐立不安,逼迫周婶儿,务必去下屋看看。 周婶儿来到下屋门口,先喊了一声:“铁民回来没有。” 听到铁民的应承声,她才放心大胆的推门进来了。见刘冬梅不在,周婶儿张嘴便骂:“你个大瘪犊子,一整天又死哪去了。” 周婶儿要把饭盒放在炕头上热乎一下,铁民闻到饺子的香味,爬起来便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周婶儿不知道铁民一整天没吃东西,她一心想着回去怎样向周志强交差,问道:“出啥事了。” “没事。”铁民囫囵回答说。 “你单位领导都来了,还说没事,骗谁呢!”周婶儿尖声利嗓,把铁民说的没了食欲。 他放下饭盒一声长叹,周婶儿顿时紧张起来。 “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说呀!”周婶儿恨不得一下子扒开铁民的胸膛,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妈,我不能跟刘冬梅在一起。”铁民流下了眼泪。 周婶儿开始后悔自己冒失了。 她就不应该跟铁民提这个话题,都怪当家的这个老瘪犊子。明知道铁民心里还在想着王丽,偏偏让她来撩扯这事。 “铁民,爹妈都是为了你好。”周婶儿不想在铁民这里落下埋怨,又想找个适当的理由,表明她对刘冬梅的好印象。她说:“咱这样的家庭,找媳妇就得找那种实用型的。你看看冬梅,屋里屋外的……” “我找的是媳妇,不是保姆。”铁民对妈的话十分反感,他顺兜掏出那张化验单,刚要递给周婶儿,又改变主意了。 “这是啥呀,你给我瞅瞅。”周婶儿要从铁民的手里,拿过那张化验单。 铁民把化验单揣进兜里说:“没啥,我的体检报告。” 铁民想告诉妈,王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话到嘴边,还是担心爹妈会因此对王丽产生偏见,而被迫放弃了。 “你给我瞅瞅能咋的。”周婶儿认真起来,她从铁民兜里掏出化验单,翻过来调过去看着说:“这是啥呀。” 铁民抢回化验单,揣进兜里说:“化验单。” 周婶儿没上过学,但她在识字班,也学过一段时间。她在化验单上,认出了王丽的名字,还有性别是女的字样。 “你跟王丽出啥事了。”周婶儿瞪大了眼睛,她凭直觉意识到,铁民和王丽之间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不然,铁民不会流眼泪。 铁民低下头,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这是他跟父母摊牌的最好时机。让妈知道,他和王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相信妈看在王丽已经怀有身孕的情面上,能够站在他一方,跟爹做最后的谈判。 如果铁民知道,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干涉他的婚姻自主权了,他就会毫无顾忌的把心里话说出来。 事情就出在刘守成今天的来访,给铁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后悔自己不经意间,脱下裤衩,被刘冬梅撞见。又无奈于冤家路窄,让刘守成抓住了把柄。 赵虹没说刘守成在车站领导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他从赵虹的言谈话语中,已经感到了性质的严重性。 单位主要领导派专人来跟他谈话,还提到发展他入党的事。赵虹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还用好汉做事好汉当做结尾。 这就说明,单位领导已经认可了刘守成的指控。 他在自己家里搓澡,不小心被刘冬梅撞上了。屁大点事,刘守成非要把它变成一个雷,铁民怎敢掉以轻心。 他不想让爹妈知道这事,特别是他爹那个粘火就着的脾气。 铁民的老实憨厚,在这种特殊心态驱使下,已经变得愚钝了。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头脑活泛的人,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刘守成身上。 相信周志强一气之下,不说把刘冬梅赶出周家,至少也能拿王丽怀孕的事,把这门亲事彻底搅黄了。 我们也可以用唯心的思维,把这事说成是命中注定。 铁民这会儿一心想着怎样平息风波,他把自己在领导面前的形象看得很重。 能够平息这场风波的关键人就是刘冬梅,只要她肯说真话,铁民就能顺利过关。 铁民想把这事平息后,再跟爹妈谈王丽怀孕的事。 在铁民的心里,刘冬梅是个好女孩。他赞同妈对刘冬梅的评价,这是一个吃苦耐劳,勤于持家的好女人。 如果不是受到农村户口限制,铁民不一定得到她的青睐。 铁民要在不伤害刘冬梅的前提下,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甚至能把刘冬梅,当成亲妹妹一样善待一辈子。 王丽是铁民这辈子都不能放弃的挚爱,也是其她任何一个女人所无法替代的。 别看周婶儿整天大大咧咧的,她看到写有王丽名字的化验单,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 不用铁民再说什么,她就意识到这里面有事了。但是,她绝对不会想到,老实巴交的铁民,能让王丽怀孕了。 “王丽得啥病了。”周婶儿开始察言观色,她对自己的观察力,那是相当自信。 铁民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是妈看到了那张化验单,产生的联想。 “其实你爹和我也挺喜欢王丽的。”周婶儿面带笑容说:“只是,她跟冬梅相比较,从过日子这方面来说,好像不如冬梅。” “那是您不了解她。”铁民上套了。 他不能放过这个向妈隆重推荐王丽的机会。 只要妈松口了,他在家里,就有了一个同盟,为接下来攻破爹这座堡垒,提供了先决条件。他说:“其实小丽家里家面,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你跟我说说,她除了长得比冬梅漂亮,还有哪点比冬梅强。”周婶儿想知道,王丽在铁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然后再帮刘冬梅选准突破口。 “我也说不好。”铁民属于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却说不出来的那种人。 “你哪点没看上冬梅。”周婶儿改变了打法,让铁民给刘冬梅做一个评价。 “其实冬梅人不错,只是……”铁民想说:只是她在王丽之后出现的。 他话到嘴边,怕被妈抓住把柄,再给他施压,便改变语气说:“妈,我累了,想睡觉了。” “你跟王丽到啥程度了。”周婶儿只当没听见铁民的逐客令。 她侃兴正浓,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要趁铁民不留意时,脱口说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铁民舔了舔嘴唇,憋闷几下,又改主意了。 干脆,先把这事告诉妈,再让妈告诉爹,先给二老一个心理准备,然后正式跟他们摊牌。 还是那句话:我这辈子非王丽不娶了。 “咣”地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刘冬梅左手拎了一桶水,右手拿着烧水壶和洗脸盆,闯进来说:“我回来了。” 周婶儿迎出来,问刘冬梅:“你跑哪去了,咋才回来。” “我出去办点事。”刘冬梅把烧水壶放在炉子上,把水桶和洗脸盆拿进屋里,对铁民说:“哥,洗洗睡吧。” “不不不,我不洗了。”铁民紧张的连连摇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咋的了,看把你吓得。”刘冬梅笑了,她放下水桶和洗脸盆说:“不管出啥事了,有我在,保证你啥事都没有。” 这句话正说在铁民的心坎上了。 周婶儿不知道他俩在打啥哑谜,知道肯定跟白天发生的事有关系。她把手一甩说:“好了,你俩唠吧,我回去睡觉了。” 周婶儿临出门前,着意看了一眼刘冬梅。 刘冬梅心领神会。 她把洗脸盆放在圆桌上,从炉子上拿来水壶,倒进热水,又端来水桶,倒些凉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合适。 “快洗吧。”刘冬梅说。 “冬梅,白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铁民先做出解释。 “啥事呀。”刘冬梅装傻,她打岔说:“你快洗呀。” “你爸把我告了。”铁民不为刘冬梅的话所动,他站起身,拄上双拐,做好离开的准备说:“你最好去一趟车站,跟咱领导做个解释。” “现在吗。”刘冬梅看出了铁民的心思。 “嗯……”铁民犹豫一下说:“不急,明天还来得及。” “我以为现在就去呐。”刘冬梅显得十分坦然。她很自然的从铁民手里,拿走双拐,搀扶着铁民,来到圆桌前说:“我刚从家里回来,跟我爸吵了一架。” “刘叔冷不丁看见我在擦澡,还以为……你不能跟他吵,解释清楚就好了。”铁民就这么善良,不知道刘冬梅这一路上,都想了什么,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他以为能及时把这个误会解释开,所有的麻烦就结束了。 “为啥要解释呀。”刘冬梅一脸的无所谓说:“有些事越描越黑。你越解释,他疑心越重,而且他一喝完酒,就控制不了自己那张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铁民支吾几下,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先坐下。”刘冬梅服侍铁民洗过脸,又让他坐到炕边。 他替铁民脱下外套,又小心翼翼的帮他褪下裤子,把他没受伤的脚按进盆里。转身去外间屋,拎来水壶,要往盆子里倒些热水,要给铁民洗脚。 “冬梅,别这样,我自己能行。”铁民发觉苗头不对,要抢下刘冬梅手里的水壶。 “别动,小心烫着。”刘冬梅拨开铁民的手,边试探着水温,边往盆里倒水。 铁民感到水温在逐渐升高,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不管从哪方面,他都不能拒绝刘冬梅这股热情。能把刘冬梅哄好了,明天带她去车站见到领导,不用他再做结合解释,只要刘冬梅实话实说,这场误会自然就消除了。 铁民乖乖地享受了刘冬梅的服侍。 他洗过脚,被刘冬梅用身子挤了一下。他挪动一下身子,刘冬梅挤坐在他身旁,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水盆里。 她要干什么? 铁民警觉起来,他向里挪动着身子,有意拉开与刘冬梅的距离说:“冬梅,屋里没别人,我跟你说件事,你帮我出出主意好吗。” “啥事,你说吧。”刘冬梅回答得十分爽快。 “今天王丽来找我,她说……她说……”这是铁民临时想到的,能够有效拒绝刘冬梅的最好借口。 “你等一下。”刘冬梅擦干脚上的水,下地端上洗脸盆,去外面倒掉洗脚水。她返回屋里,先锁上房门,回到铁民面前说:“哥,你要跟我说啥。” “我……冬梅,你这是要干啥呀。”铁民紧张的不知道说啥好了。 wap. /90/90688/20628709.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章、祸起猪拱嘴 铁民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爹大号周志强,外号周老倔,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钢厂总院急救室的两扇大门,是用木头框子做成的,上面镶了一整块大玻璃,里面插了一个大门闩。 门玻璃上用红油漆各写三个大字:急救室。 以前铁民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站在这里,会有怎样的感受。如今他站在这儿,看到急救室三个字,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急得想撒尿。 “你个大瘪犊子,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周婶儿在身后骂了他一句。 这是周婶儿的专利。 平常没事的时候,她吃过晚饭,跟邻居们坐在楼栋子里唠家常。 周婶儿不出三句话,就夸铁民这个大儿子有多懂事,像个姑娘一样,几乎把家务活都包揽下了。什么洗洗算算,烧火做饭,铁民料理家务,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摆明了在替铁民做征婚广告。 可一到节骨眼儿上,她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一样,“邦邦邦”三言两语,就让人知道什么叫火上浇油了。 今天她的这把火,直接把铁民爹烧到医院来了。 听到急救室里传来拉门闩声,铁民紧张的浑身发抖。 一个女护士拿着本夹子走出来,问道:“谁是周志强的家属。” 没等铁民回答,周婶儿抢答说:“我。” “你跟患者什么关系。”女护士这种验明正身之举,纯属多余。大晚上的,除了患者家属,还有谁能跑这来蒙事。 “周志强是我当家的。”周婶儿说话就这么实在,在她的词汇中,根本就没有爱人和丈夫一说。 说当家的,已经够斯文了。她平常跟别人提到铁民爹,张嘴就是:咱家老爷们儿。最文明的说法是:咱家上班的。 那个年代,没文化的铁路家庭妇女,基本都是这个说法。 “快在这上面签字吧。”女护士先把笔交给周婶儿,又把本夹子送到她面前说:“你在这个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 周婶儿就是这么实在,人家把笔给她,她就敢接,让她在上面签字,她也假模假式的比量着就要签字。 直到她手里的笔,按在本夹子上,她也想起来不会写字了,这才把笔塞给了铁民。 铁民还算冷静,知道先问一句:“这是签的什么字呀。” “病危通知书。”女护士声音不大,语速比较快,听得出她很着急。 周婶儿的反应,比女护士的语速还要快。她两腿一软,“更”地一声,就躺进铁民怀里了。 铁民把她架住,对身后的生子一声大喊:“快来扶住妈。” 铁民的弟弟周铁生,真叫一个混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过来搀扶周婶儿也就罢了,反倒凌空跳起,猛地踹铁民屁股一脚,哭骂道:“你个大憋犊子,把爹气死了。” 生子平时喜欢偷吃他爹的小灶,却长了一个干吃不胖的身子骨,他那硬邦邦的脚巴丫子,揣在铁民的屁股上,差不点把铁民踹一跟头。 幸亏女护士拦在那,铁民没跪在地上。 铁民把周婶儿安顿在一旁的木头长椅上,也顾不得跟生子计较什么,他哀求护士说:“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你父亲是急性脑溢血,我们已经给他用药了,只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是否开颅手术。”女护士这番话,说的铁民脑瓜子嗡嗡地。 既然你说需要观察,为啥还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呀。 铁民哪里知道,女护士在例行公事。 像周志强这样病情不稳定的急诊患者,他们都要先给病人家属,下达一份病危通知书,谨防患者病情突变,出现意外,他们需要承担,没有及时告知家属的责任。 铁民颤抖的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经女护士提醒,在名字后面,备注上与患者的关系。 说来真荒唐,铁民当时神情错乱,居然在自己名字后面,写上夫妻二字。 传说医院急救室的医生护士都很精明,跟患者家属打交道,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怕日后打官司吃亏,女护士竟然没发现这个披露。 生子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铁民的攻击。 见女护士返回急救室里,他也知道怕了,跑到周婶儿身边,拉住她的手,哭着说:“妈,爹要是没了,咱家可咋办呀。” 按周婶儿的性情,肯定要嚎啕大哭,这次意外出现了。 周婶儿眼角挂着泪水,她先给生子擦干眼泪,还不用正眼看铁民说:“铁民呀,你是家里老大,接下来的事,都由你做主好了。” 周婶儿在家习惯了吃粮不管穿,面对这种突发事件,她只能指望铁民了。 送周志强来医院的卡车,已经返回小镇了。 铁民只能一路拼跑,回距离医院三十多里地以外的,小镇家里取存折,以备明天天亮,去银行取钱,补交抢救费。 铁民跑回家里,找出存折,再骑上自行车,返回医院急救室时,天已经放亮了,周婶儿和生子都不在了。 坏了,莫非爹…… 铁民手里掐着存折,站在急救室门口,咧开大嘴哭起来。 啥都别说了,他把爹气死了。 铁民一路哭着,去找太平房,吵醒了医院看大门的大爷。 他一脸懵逼问铁民:“你抽什么疯呀,一大早吱儿哇地不让人睡觉。” “我去太平房找我爹。”铁民发自内心的,用哭声哀悼他爹,没想到把看大门的大爷给气急了。 “疯了吧你!”老爷子也是个暴脾气,他扯着嗓子跟铁民喊:“太平房的钥匙,就在我手里,你爸去那里干啥呀。” 铁民真想回怼他一句:请你喝酒唠嗑去。 太平房是什么好去处呀,哪个大活人愿意去那里,他怀疑这大爷睡毛楞了。 躺在门口长椅上睡觉的生子,被铁民和大爷的对话惊醒了,他揉着眼睛走过来说:“妈让我在这等你,爹已经被转进病房了。” 铁民一个腚跟脚踢过去,疼的生子一跳老高,都叉着腿走路了,他愣没敢跟铁民说一个不字。 如果知道几年后,生子能成为小镇铁路这一片,第一个开上私家车的暴发户,估计铁民就不敢对他如此造次了。 铁民初中毕业,语文成绩最差。这会儿他突然想到一句成语:乐极生悲。 明明应该是全家皆大欢喜的一个夜晚,他却让爹去鬼门关溜达一圈儿。 多亏阎王爷没瞧上倔哄哄的周志强,把他拒之门外了。要不然,铁民这个坑爹的骂名,估计得背一辈子了。 事情的起因有点不好意思说。 铁民看好一个女孩儿,偷偷摸摸跟她处了两年,一不留神被周家的小特务周铁生发现了。 起初,铁民时不时地给生子几块碎肉边儿、香肠头,换他把嘴闭严实了。 没想到这小子嘴馋到了得寸进尺的地步,竟然把一整块猪头肉塞进嘴里,那可是猪拱嘴,周志强最爱吃的部位。 生子被铁民一脚踢在麻筋儿上,就一瘸一拐的跟他碰瓷,还偷偷向周婶儿举报,说铁民在外面挂马子了。 那年月的铁路家庭,适龄青年搞对象,基本上靠的是媒妁之言。没有几个人,敢私下里搞对象的。 一般情况下,介绍人得先征得家长的同意,对方工作长相,家庭条件都说的过去了,才能让孩子穿上最好的衣服去相对象。成与不成另说着,就这个程序,在周家被铁民打乱了。 那时候有句俗语:大的穿鞋,小的照样儿。意思说,家里老大做出样子来,弟弟妹妹都照着去做。 果不其然,等生子和小妹艳子谈恋爱时,根本就不顾周志强的反对,而且理由十分充分:我哥当初搞对象,你咋不管。 一句话,就让周老倔哑口无言了。 周婶儿听到这个消息,反应那是相当强烈,就像铁民在外面耍流氓了一样。 她咬牙跺脚说:“你小子不学好,看你爹咋收拾你。” 周婶儿在废品收购站上班,整天走街串巷收破烂,每天最费的就是那张嘴。看见谁都得嘟嘟囔囔喷一阵儿吐沫星子,为的就是能在三分五分钱上计较一番。 周婶儿这张不值钱的嘴,遭遇了铁民这个不学好的儿子,后果可想而知。 那天铁民休班,晚饭给家里做了白菜土豆条炒粉头,焖了一锅高粱米干饭,他还拌了一大碗雪里红咸菜,这东西贼下饭。 铁民还给爹准备了下酒菜。 一盘炒花生米拌白糖,一盘卤肉边儿。唯一一块相对完整的猪拱嘴,给生子吃掉了。 生子打小就狡猾,他怕再挨揍,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棍子,学着电影里伤兵的模样,拄着一瘸一拐的,权当给铁民挨揍做开场白了。 铁民把烫好的酒壶,摆在爹面前,又特意给爹斟上一盅老白干。 周志强端起酒盅,未曾喝酒,先拷问生子说:“又去哪撩闲了,让谁给踢瘸了。” “我哥。”生子没当演员,真是屈了材料。他说话间,眼泪就一对一双掉下来。 周志强“滋溜”一口酒喝下去,根本就不正眼瞅铁民。这是铁民父母共有的习惯,有句成语叫声东击西。 周志强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小女儿艳子碗里。艳子是他的心尖子,两个哥哥就没这个待遇。 周志强又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自己嘴里说:“老话说,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你哥不管为啥打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受着吧。” 这就是周志强,不管什么时候,他在生子面前,都给足了铁民的面子。 “你咋不问问,他为啥打生子呢!”周婶儿在家里,绝对是自封的督查大员。 她不管啥事,也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周志强表明一种态度,她肯定要站在对立面,提出一个为什么。 周志强低头不语,默默地嚼着花生米,等待铁民说明情况。 铁民如实禀报,唯一的一块猪拱嘴,被生子给偷吃了。周志强听了,咧嘴一笑说:“该,谁让你嘴馋了。” 按理说,周志强已经不追究了,周婶儿也应该见好就收了。 换了别的事,周婶儿能这样做,可听说铁民在外面挂马子了,这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持沉默。 “铁民,告诉你爹,你在外边干啥了。”周婶儿的话音未落,生子张嘴便喷:“你咋不说在外面挂马子呢。” 汉语言的丰富性,不仅在于它一词多义,最关键是表达的语气。 铁民一下子被激怒了,他挥了一下手,又乖乖落了下去。有爹妈在场,他即使被气炸了肺,也不敢造次。 “咋回事。”周志强刚端起的酒盅,重重墩在小饭桌上。 铁民如实坦白,说他处个女朋友,姑娘家住在水楼子。 铁民有一个把握,挨骂自然躲不过了,挨打应该不可能。 生子终于找到报复铁民的机会了,他“哇啦、哇啦”一顿摆话,说铁民这个女朋友,是自己死皮赖脸缠上的,已经偷偷处了两年多。还说铁民三天两头,就跑人家去帮干活等等。 看架势,铁民不被他爹打一顿,生子誓不罢休。 “她家大人知道吗?”周志强的反应,出乎家里所有人的预料。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发问。 “知道。”铁民没敢说,王丽她妈,都一口一个大儿子叫他了。 “那就好。”周志强的反应,引起周婶儿的不满。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去外面勾搭人家女孩子,你咋不管呀。”周婶儿对问题的判断,从来都是不问曲直,不论可否,只要周志强不反对,她坚决唱反调。 “铁民二十好几了,都当上了调车长,该搞对象成家了。”周志强一盅老白干下肚,说出了心里话,他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周志强掰着手指,给周婶儿算了一笔账。 假如铁民今年结婚,明年就能让他抱孙子。他再有两年就退休了,就能在家带孙子到处溜达了。 弄到好处,他临死前,还能看见重孙子。 周志强很开心,二两半一壶的老白干,他喝了两壶。还不顾忌当爹的威严,哼唱起沂蒙山小调,谁不说俺家乡好。 生子的复仇计划,就这样破灭了。 周志强的情绪,影响到周婶儿,她非但没高兴起来,反倒愁眉苦脸开始算账了。 家里只有不到三百块钱的存款,根本不够给铁民办喜事的花销。 铁民心情灿烂,差不点说秃噜嘴了。 王丽已经说了,他们结婚,不用周家花一分钱。到时候,只要铁民住进他们家,一切都齐活了。 这话铁民没敢说,他知道爹肯定不同意。老周家养的大儿子,凭啥去给人家当倒插门女婿。 “赶明儿个你把姑娘带家里来看看,差不多就张罗结婚吧。”周志强一句话,就为他今天被紧急送进医院,设下了不可逆转的伏笔。 wap. /90/90688/19910703.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2章、万元户没好人 周志强被安置在二楼的一间病房里。病房里一共有五张床位,他的病床靠门口。 铁民和生子来到病房时,周志强正在熟睡。 隔壁的病床空着,周婶儿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周志强的病床边。她把半个身子伏在病床上,还打起了呼噜。 “妈,我哥回来了。”生子就这么不懂事,他趁铁民不注意,捅醒了周婶儿,铁民真想再踢他一脚。妈也折腾一宿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铁民的孝心,几分钟后就变成了抱怨。 周婶儿见铁民回来了,根本没询问一下,来回六七十里的路程,你累不累呀,先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吧。 她坐直了身子,活动一下睡僵硬的脖子说:“祸是你惹的,你就该留下来照顾你爹。” 说完,周婶儿拉上生子就要走。 “妈,我今晚夜班。”铁民不是跟周婶儿讲代价。 在车站调车组工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班前保休。说白了,必须把觉睡足了,晚上当班才有精神头儿。 整天跟火车打交道,精神头儿不足,很容易出危险的,约等于在玩命。 “反正你爹正睡着,你也找个地方去眯一会儿吧。”周婶儿的冷漠,不是对铁民漠不关心,她还在计较,铁民昨晚跟他爹的争吵。 当时,如果周婶儿能从中打个圆场,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个结果了。 见铁民一脸的不高兴,她拉着个脸说:“我下班就来换你。” 生子打小在家里,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儿,铁民没指望他能留下来照顾爹。 好在周志强正在睡觉,铁民瞄准旁边那张空床,一头扎下去,“嗤儿呼、嗤儿呼”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捅醒了。 “起来,给新来的病人腾地方。”说话的是一个村姑,一打眼就能看出,她不是善茬儿。 “冬梅,不急,让他再睡一会儿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铁民循声看去,顿时睡意全无。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遇见他了。 铁民睁大了眼睛,狠狠瞪过一眼,还好,他垂头丧气的根本没看铁民。 这个人是小镇铁路派出所公安刘守成,铁民做梦都想掐死的仇人。 铁民只当不认识刘守成。 周志强这会儿也醒了,他眨着眼睛,目不斜视,直勾勾看着天棚发呆。 你别误会,这是医生给脑溢血病人,规定的标准动作。 周志强的头被牢牢固定着,不许翻身,更不许晃头,谨防颅内出血部位,因晃动引发再次出血。 “爹,饿吗。”铁民轻声询问道。 周志强紧皱眉头,一反昨晚对铁民的横眉冷对,轻声说:“把女的撵出去,我要撒尿。” 铁民瞥了一眼那个村姑。 心里话,跟刘守成一起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管她呢。 按护士的指引,铁民去卫生间,找来一把尿壶,伸进他爹的被窝里。他好说歹说,哄着周志强撒了一泡尿,足有七两多。 这不是胡编,铁民常年给他爹打酒,二斤以下的液体,他手一晃,就能知道份量。 铁民要去给爹买饭,被周志强制止了。 按照周志强的吩咐,铁民去买了二斤饼干,顺便自己也吃了一碗大米饭,喝了一碗豆腐脑。 他回到病房,给周志强喂了几块饼干,周志强倔强地居然不喝一口水。 铁民以为这是医生的要求,不允许病人多吃东西。他给爹喂完了饼干,周志强对他说:“找个地方,接着睡觉去吧。” 铁民发自内心的感激爹。火车司机当然知道,在车站调车组工作的人,班前保休很重要。 那张病床被刘守成占上了,铁民只能去走廊的长椅上,躺下“嗤儿呼”又睡了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 常言道:回笼觉,二房妻,干炸丸子,卤子鸡,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大香。 铁民回笼觉睡得正香,突然惊醒了,他忘办了一件重要事。 铁民半夜回家取存折时,应该去王丽家送个信儿。 昨晚家里发生了事,今天他就没了消息,王丽一定很着急。 如果王丽去家里找他,被生子这个愣头青撞上了,说不定会惹出啥麻烦事。 想到这,他一轱辘坐起来,还没等醒过神儿来,就把村姑吓得“妈呀”叫了一声。 村姑端了一个洗脸盆,站在他面前,未曾说话,先把洗脸盆送到他近前。 一股恶臭味,熏得铁民差不点把那碗豆腐脑吐在她身上。 “没见过你这样护理病人的。”村姑一声谴责,就要把洗脸盆送铁民手里,铁民躲到一边捂住嘴说:“拿一边去!” 多亏站在铁民面前的是村姑,如果换了刘守成,他肯定毫不犹豫,再一脚踹过去,或许还会附上一句国骂。 “你爸把屎拉裤兜子了。”村姑的大嗓门儿,震的铁民脑袋嗡嗡地。她说话就是那么的理直气壮:“你不洗,谁洗呀。” 脸盆里果然是周志强的裤衩子。是春节前周婶儿扯的碎花布,给他爷三儿做的裤衩子。 铁民接过脸盆,跑到水房,连洗带搓,把裤衩儿上的黄货洗干净了,又打回一盆温水,要替爹打扫战场。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村姑掀开周志强的被窝,看到了一堆杂物。 别往歪了想,生病的人,身体器官就是一堆累赘。所谓的杂物,就是那种散发着体温的黄货。 她拿了一块一尺长的卫生纸,双手把卫生纸按在杂物上,就势一兜,干净利落清理干净了。 铁民站在门口,端着水盆,不知道这时候是该冲上前去,替换下村姑,还是就这么站着,注视他爹满脸羞红。 他和爹眼色儿相对,及时读懂了爹对他的责怪: 你个小兔崽子,心眼儿咋就那么实呀。让你去睡觉,你就去睡觉,害得我被一个姑娘家的扒了裤子,臊死了! 村姑给周志强收拾残局,居然没有一点嫌弃,哪怕摆出一个恶心的造型,也会让铁民感到一丝不安。 “我就想放个屁,没想到把屎崩出来了。”周志强作出了解释,他的头被牢牢固定着,两条腿只能任凭村姑摆弄。 铁民这时候才知道,为啥他爹只吃几块饼干,还不敢喝水,怕的就是这一出。 村姑回头看见铁民,一点也不惜外说:“半大小子就是不中用,你倒是帮我一把呀。” “算了,就可你一个人来吧。”躺在隔壁床上的刘守成发话了。 村姑白了一眼刘守成。 看得出来,她也是一肚子怨言,碍于当爹的发话了,她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她从铁民手里接过脸盆,给周志强清洗下半身,然后把所有的不满情绪,发泄在铁民身上说:“还愣着干啥,快把这些东西拿走呀。” “哎。”铁民笨手笨脚,按照村姑的指令,帮他爹清理残局。 铁民心里好生纳闷儿,就连他这个亲儿子,见了都隐隐作呕的事,村姑干的咋就那么麻利,而且还不嫌脏。 刘守成哪根筋搭错了,非逼自己的女儿,给周志强收拾屎尿。 “老刘呀,我真得谢谢你。”周志强发自内心的,向刘守成这个大冤家致谢。 “几十年的老伙计了,举手之劳罢了。”刘守成一句话,让铁民对他的憎恨,顷刻间化成了感激。 铁民与刘守成结仇,就是为了王丽。 他开始后悔,当初不该踹刘守成那一脚,至于刘守成拿棒子炖肉招呼他,现在看来,纯属是他不懂事在先,把刘守成彻底激怒了。 想到这,铁民走到刘守成床前说:“刘叔,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不起了。” “哎呦爷们儿,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刘守成一轱辘坐起来,以为铁民要给他磕头似的,急着要下地来搀扶。 淤积在铁民和周志强心头,对刘守成的仇恨,因村姑的一系列表现,烟消云散了。 按照周志强的嘱咐,铁民去医院门口的天津包子铺,买了二斤天津包子,外带两个炒菜,还有一瓶钢城大曲,拿回病房来,犒劳刘守成父女俩。 这就是周志强的为人,讲理儿,要面儿。 不管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只要给他一个好,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感谢你八辈祖宗。 当然,铁民与刘守成的仇,表面上是解开了,心里还是残留那么一道坎。他不可能跟这父女俩坐在一起,连吃带喝的。 十几块钱的花销,几乎花掉了铁民近半个月的工资。只要他爹高兴,他们不欠人家的情,让他把一个月工资都花掉,他也不心疼。 既然铁民花了大价钱,那就不能再客气了。他推说急着去上夜班,便慷慨地把周志强,留给村姑照顾了。 如果铁民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守成临时起意,故意设下的一个局,他宁愿歇一个月的事假,也不能让这父女俩,靠近他爹半步。 铁民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他骑上自行车,先回家通报一声,今晚妈不用去医院护理爹了,然后心急火燎去了王丽家。 “你跑哪去了。”王丽累的顺脸淌汗,看见铁民来了,先扑进他怀里,撒娇带抱怨,把他一顿拧掐,铁民幸福极了。 他把王丽搂进怀里,手轻车熟路,伸进她的衣服里。王丽扭动几下,摆出要躲闪的架势。 怎奈铁民身强体壮,胳膊像一把锁,把她牢牢锁进怀里了,哪由得她拒绝了。 “你怎么才来呀。”她很乖巧,任由铁民的放纵,还是忍不住向铁民发出抱怨说:“我快累死了。” 猪爪、猪头、猪肘子,一百多斤待加工的货,都由她一个人完成,她几乎一整天没闲着,铁民听着就心疼。 “你爹昨晚是冲谁发脾气呀。”这是王丽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昨天晚上,铁民特意提早下班回家,带上他爹来王丽家会亲家。 这是周志强的主意,他特意上门来,请王丽她妈去家里吃订婚饭,结果不欢而散。 铁民无奈的一记苦笑,尽量保持平静,告诉王丽:“我爹昨晚突发脑出血,差不点就过去了。” 王丽惊讶地几乎喘不上气来,那双让铁民看了一眼,就心跳加快的眼睛,忽闪几下,紧张得不敢再说话了。 “别怕,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铁民不想告诉她,昨晚回到家里,他和爹的争吵。 他又不能不让王丽知道,他们商定好的婚期,必须要无限期拖延下去。 至少要等到他爹完全康复,不能由于激动再发病了,他才能自作主张,完成今生今世的第二次任性。 我这辈子非王丽不娶! 这是昨晚周志强发病的主要原因,也是铁民平生第一次,在他爹面前的任性。 周志强开了一辈子的火车头,最高的头衔顶多算是司机长。 他们乘务组一共就三个人,司机,副司机,司炉。因为他坐在司机的位置上,才得到这么一个称谓。 说白了,还不如铁民调车长的名头响亮。 如果周志强知道,十几年后,他大儿子铁民,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凭借苦干实干,能够打破他们老周家,世代没有当官的藩篱,当上了储运公司董事长,他在小镇铁路这一片,出了名的老倔,估计,也许,大概,十有八九会后悔今天的固执。 别看周志强没有社会地位,他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总是提拎耳根子教育两个儿子,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根钉,必须说话算数。 而他,却率先出尔反尔了。 在迈进王丽家院门前,周志强还再三嘱咐铁民说:“不管王丽她妈要啥条件,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尽量满足人家。能娶小丽进家门,你小子就赚大发了。” 周志强之所以急着张罗铁民和王丽的婚事,很大程度上,是对铁民这个心眼儿实的傻儿子没信心。 怕时间长了,铁民拴不住王丽,被有本事的人,把王丽抢跑了。 王丽母亲谢桂芝,为了迎接周志强来会亲家,她特意早早收摊,去烫了一个卷发,换了一套过年穿的衣裳。 谢桂芝还在火炕上,铺了一个绣着一朵大牡丹花的新床单,上面放了一张小炕桌,摆了一盘水果,一盘糖块。 听说周志强会抽烟,她特意买了一盒大重久香烟,绝对是招待贵宾的规格。 周志强走进王丽家院门时,还满脸堆笑,看见迎在房门口的谢桂芝,他的脸“呱哒”一下撂下来,张嘴便说:“铁民,回家!” 咋的了? 等铁民一头雾水返回家里,周志强拿过一个小饭碗,从酒坛子里盛出一碗酒,“咚咚咚”一口干下去后,打着饱嗝对铁民说:“即使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也不能要这丫头。” 当初周志强看见王丽第一眼,眼角的褶子都挤成烧麦了。 他一口一个小丽的叫,张嘴闭嘴说铁民艳福不浅,看见了谢桂芝,王丽一下子变成那丫头了。 这还不算过份,最让铁民无法接受的,是他爹给出的拒绝理由。 周志强说:“万元户没有好人,你跟她结婚,一辈子就掉进火坑里了。” 哎哟,这不是逼哑巴骂街吗? wap. /90/90688/19910704.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3章、情定遮阳伞 铁民在王丽家饱餐了一顿,赶去单位上班。 今晚是车间主任董振生值班。 点名会结束,董主任把铁民留下,询问他爹的病情。并临时做出决定,让二国跟铁民互换岗位,二国临时当三调调车长,铁民接替他连接员的活儿。 “董大爷对你真好。”大牛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偷偷对铁民这么说。 董振生是他们的老邻居,他家住在二楼,铁民和二国、大牛都住在一楼。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用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那是严丝合缝。 车站明文规定,四班倒工作岗位,当班严禁睡觉。 铁民所在的第三调车组有三个人,他是调车长,二国和大牛是连接员。 董振生临时安排铁民当连接员,那是秃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铁民为他爹的病,忙了一天一宿,休息不好,董振生给他提供一个偷懒的机会。 二国和大牛早有默契,他俩上夜班分工明确,以凌晨两点,机车换班为准,分上半夜和下半夜,每人各睡半宿觉。 铁民是调车长,他一宿到天亮,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谁让他们住一个楼,而且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了。 一到夜班,铁民拎着信号灯,一会儿引导机车进场作业,一会儿还得连跑带颠去遛钩,等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儿。 今晚难得的清闲。 大牛有话在先,他先干头半夜,让铁民干后半夜。 接班不久,铁民就溜进浴池,爬到更衣箱上,准备“嗤儿呼”开睡。 如果在平常的日子,他躺下不一会儿,就能睡着。 铁民心静,从不胡思乱想。 今晚不同往常,跟王丽分手时,她给铁民出了一个难题,逼问他爹为啥突然变卦了,还险些跑阎王爷那报到去。 “主要为了你妈。”铁民这个判断很准确,倒把王丽给难住了。 昨晚,周志强看见谢桂芝,他转身便走。铁民和王丽站在那,大眼瞪小眼,愣是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铁民知道他爹的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便留下来,想在谢桂芝这儿得到答案。 谢桂芝看见周志强,铁民明显感到她很惊讶。 毕竟是做了多年买卖的人,谢桂芝几秒钟的尴尬后,露出笑脸,刚要跟周志强打招呼,周志强一甩袖子走了。 谢桂芝没挽留一下,而是转身回屋了。 铁民和王丽杵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看到最后,达成一个共识,先从她妈这里寻找答案。 他俩进了屋,见谢桂芝撕开了大重久香烟,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不止。 “妈,您别抽这玩意儿,给我。”铁民要抢下她手里的香烟,她却把一整盒烟,扔给铁民说:“别叫我妈了,我看你俩的事,就算了吧。” 多么草率的决定呀,铁民听了,头发都要炸立起来。 “妈,你认识铁民他爹呀?”王丽一句话,把她妈问成了哑巴。 谢桂芝不能跟俩孩子说实话。 她更后悔当初没把话问明白。应该事先打听一下,铁民他爹叫什么名字,究竟在哪工作。 谢桂芝打心眼里喜欢铁民的老实厚道。铁民从不多言不多语,整天就知道帮她干活。她以为王丽是个精明的孩子,这些事早就打听清楚了。 结果,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谢桂芝把烟熄灭了,脱鞋上炕,从炕柜上拽下被子,拿过枕头,连衣服都没脱,蒙头便睡。 做买卖的人,就这么有道行。她用这种方式,把铁民赶出了家门。 铁民和王丽在院子里待了很久,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能分头行动,铁民回家跟爹要说法,王丽向她妈索要答案。 铁路系统就是这样,名义上分车、机、工、电、辆几大部门,铁路人各有归属单位。实际上,由于铁路运输的性质所决定,每个部门的人,都有相互接触的机会,都能混个脸熟。 他们俩由王丽妈,想到了她爸。 王丽她爸以前也在机务段上班,据说也是火车司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上吊自杀了。她妈至今也没说过,她爸为啥要上吊自杀。 “不会是你爸和我爹有啥过节吧。”铁民一句假设,王丽听了猛怕巴掌,如梦初醒。 她紧锁的双眉,一下子绽放了。 “你回家把事问清楚,真是那么回事,我去给你爹磕头,就当替我爸谢罪了。”这就是养女儿赚的。 王丽为了顺利嫁给铁民,根本不顾她爸的面子,甚至都不想一想,两个人真有矛盾,错在哪一方,直接就要给周志强磕头谢罪去。 可能这也是传说中的坑爹吧。 结果真是又麻又辣,周志强一句万元户没有好人,直接把这个假设给否了。他还说铁民跟王丽结婚,就等于跳进了火坑。 铁民真想一声大喊:我的亲爹呀,您咋不替我想一想。 只要让铁民顺利娶到王丽,别说跳火坑,就是让他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多钱也难买他愿意呀。 如此说来,问题还是出在王丽她妈身上,铁民做出了这个判断,也被睡眠带进了梦中。 他在梦里,贪婪地回味着,与王丽的一见钟情。 那是两年前的初秋季节,铁路系统内部招工,而且还明文规定,只招男生,不要女的。 铁民和大牛去铁路地区办事处报名,王丽就排在铁民前面。 王丽那天穿了一件夹克衫,还有一个时髦的名字,叫史村衫。(因日本电影《追捕》里的史村警长,穿过这款衣服而得名。)她还带了一顶棒球帽,捂着一个大口罩,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墨镜。 铁民到现在都不明白,王丽当时是咋想的,人家说好了不要女生,你弄这么一套伪装,就能蒙混过关了。 你说铁民这张嘴有多懒,两个人好了两年多,他从没问过王丽:当初你是咋想的。 相反的,大牛那张租来的嘴,转轴的脑袋,岂能错过这个撩闲的机会。 还没等负责招工报名的人拒绝王丽,大牛就一顿嘚不嘚,说她硬件不够,愣拿外套凑,气的王丽摘下口罩墨镜,瞪起眼睛骂大牛:“你放屁!” 哦,麦嘎扥! 就在她摘下墨镜口罩那一瞬间,一股电流,当时就把铁民击中了。 他心碎了,腿也软了,真想把自己的硬件摘下来,无偿送给她。 铁民只在画上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就是传说中的柳叶眉,杏核眼,樱头小嘴一点点。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美人。 王丽生气的时候,那粉白稚嫩的脸颊,拂过一抹红晕,铁民真想把她搂进怀里,好生安抚她说:咱不跟混蛋一般见识。 就在铁民想入非非的时候,王丽毫无悬念的,被工作人员拒绝了。 这下大牛可逮着借口了,刚要说什么,他那张犯贱的嘴,就被铁民用汗渍渍的手,给捂个严严实实,险些把他捂死。 王丽在铁民的掩护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事后,铁民肠子都悔青了,见义勇为不是他的本意,找借口建立联系,才是他的歹意。 有一句俗话:阴天下雨不知道,你得知道自己一顿能吃几碗干饭。 这句话的意思,想必大家都知道。言外之意,不要自不量力。 人家长得跟朵花似的,铁民一火车司机的儿子,人不出奇,貌不压众,纯属在白日做梦。 你说怪不怪,他不仅毫无杂念的,做了这个白日梦,而且还梦想成真了。 钢城到小镇,每天早中晚各对开一列旅客列车。 铁民和大牛在候车室等车这段时间里,他真是抓心挠肝,坐立不安。 好在大牛很仗义,让铁民给他买了两个冰菓,他就说出了一句美丽动听的话:“王丽家也住在小镇,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铁民早就知道,宁信白天遇见鬼,也不信大牛这张嘴,却鬼迷心窍地买了四根冰菓,赌大牛不是吹牛逼。 这就是命,他赢了。 车站广播员通知旅客开始检票了,王丽就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子,一路小跑进了候车室。 “她批发塑料袋去了。”大牛简直就是火眼金睛,隔着编织袋,就知道里面装了啥。 铁民对大牛佩服的五体投地,按大牛的计划,他俩跟王丽上了同一节车厢。 “王丽,进货去了。”大牛主动搭讪。 “关你屁事!”王丽张嘴便是一股火药味。 大牛嘿嘿一笑,居然一点也不尴尬。还伏在铁民耳边,振振有词说:“泡妞讲究的是:一有钱,二有权,三要赖皮缠。” 铁民这次见到王丽,就没想再放过她。 铁民那痴痴的眼色儿,毫无悬念的出卖了自己,引来大牛的低声警告:“没你这样挂马子的。” “滚!”铁民瓮声瓮气的一声吆喝,引起王丽的注意。 他俩目光相对了不到三秒,王丽快速扭过头去,铁民还傻傻地看着她。 从钢城到小镇只有十二分钟的车程。 他们下了火车,王丽走在前面,铁民和大牛跟在后面。 大牛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轻轻抽在王丽身上,然后把树枝塞进铁民手里,这就是传说中的撩闲。 谁让王丽一上车,就怼了他一句。大牛就这点本事,还学会了栽赃陷害。 王丽眼看大牛把树枝塞给了铁民,他却支吾几下,涨红了脸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次王丽不但没生气,反倒被铁民傻里傻气的仗义逗乐了。 铁民顿时心花怒放,发自内心的感谢大牛八辈祖宗,他撩闲,为铁民换来了美人一笑。 牛掰! 小镇火车站只有东西两个站台。 他们乘坐的火车,停靠在西站台,旅客们需要等列车开走后,横穿一个用铁路枕木铺设的道口,去东站台出站。 八十年代初期的小站,设施都这么简陋。 每当有旅客列车到站时,车站必须派一名工作人员,守在东站台做防护,谨防旅客下车时,邻线有火车通过,伤到旅客。 今天也不例外,防护人员在旅客列车还没出站前,就开始吹哨,警告刚刚下车的旅客,邻线有火车通过。 王丽在等侯通过铁路道口时,从编织袋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打开伞扛在肩上。铁民读懂了她的用意,与其说是防晒,不如说预防大牛,再在她身后捣乱。 果然不出所料,大牛又撩闲了。他食指弹在王丽的遮阳伞面上,发出咚咚声。 王丽回过头,有心斥儿大牛几句,又觉得不值得跟这种臭无赖纠缠。 等列车刚刚从她身边驶过,王丽要快速出站,甩开大牛的纠缠。 防护哨声,在列车还没出站前,就吹响了。 下车的旅客,都老老实实等在站台上,唯独王丽一下子冲了出去。 “唉——”铁民几步上前,要拽王丽的胳膊。 王丽以为又是大牛在恶作剧,她用力一甩,就要往东站台跑去。 铁民眼看迎面有一列火车开过来,王丽说话间就要跑到钢轨中间了。 他猛地窜过去,拦腰抱住王丽,一个急转身,没跑出几步,火车就在他俩身后,带着一股风,呼啸而过。 王丽手中的遮阳伞,被火车刮飞,并碾压在车轮下,遮阳伞瞬间变成了麻花。 包括大牛在内,下车的旅客都吓傻了。 如果铁民没及时冲过去,王丽肯定成车下鬼了。 铁民被吓的浑身发抖,其他人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知道王丽是咋想的,她摘下口罩,对铁民一声大喊:“你赔我遮阳伞!” 火车通过后,王丽快速冲出检票口,一溜烟儿跑开了。 铁民呆在那里,明明以为这次舍身相救,能换来王丽感激地一笑,却给他揽来一笔欠债,还得陪人家一把遮阳伞。 就是为了这把遮阳伞,铁民才与刘守成结下梁子,他还给这个仇口做了定位,叫不共戴天。 wap. /90/90688/19910705.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4章、世间本无事 铁民睡得正香,被“咣当”一脚踹门声惊醒。 他睡梦中绷紧身体,两腿用力一抬,再猛地一压,整个人便从更衣箱上飘下来。而且,两脚稳稳落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 这时,他才睁开眼睛,跑进浴池里,掏出家伙,对准下水口,“哗——”开使浇尿。 这是四班倒养成的习惯,每逢领导突击查岗,便亮出这套连专业体操运动员,都未必能做出的动作,给自己的违纪,寻找一个并不完美的借口。 一般情况下,哪级领导看到这一系列动作,基本都被吓傻了,谁也没心思,再计较违纪的事了。 职工当班受伤,那是工伤。 单位不仅要为他负责一辈子,还得被铁路分局考核扣分,里外一笔账算下来,真叫一个不划算。 所以,每逢值班干部下来查岗,都先弄出点动静,只要不让他看见,你闭眼睛打呼噜,一个岔打过去,就齐活了。 铁民天生胆小,浇出来的尿都颤颤巍巍的。 他感觉身后有人笑出声来,猛地调转枪口,剩下的残液一点也没浪费,都浇到大牛身上了。 这个sb,约摸上半宿的活儿干差不多了,想偷懒多睡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叫醒铁民,便舔脸鼓捣这么一出。 说实在的,自从他们被招进车站,分到运转车间调车组,铁民就像大牛和二国的亲爹一样,无时无刻不关照他们。 三调老调车长没改职前,他们三都是三调连接员。 那时候夜班,大牛和二国就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肯定每人睡半宿觉,让铁民一个人顶到天亮。 赶上白班了,这俩小子更是不玩活计,一眼照顾不到,就不知道跑哪偷懒去了。 好在车间董主任看在老邻居份上,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俩计较,也给这俩小子惯出了毛病。 人家把铁民当爹使唤,偷懒根本就不惜外,铁民也拿他俩没招儿。 二国倒是很讲究。 他见铁民睡足了,愣没好意思,把调车长的位置让出来。 站调直线电话一响,他一尥蹶子跑过去,接电话,操调车计划条,然后效仿铁民的口吻,对铁民一声吆喝:“接班挂三道,二十个空敞,送北货场五道。” 没等铁民做出反应,他拎上信号灯便跑了出去。 “看见没,这厮做梦都想当调车长。”大牛那张漏风的嘴,不管在什么场合,不分什么地点,也不管是谁,那是张嘴就喷。 每当这时,铁民只能当他几天没拉屎,憋出一个臭屁,急忙躲出去,怕被他的屁熏迷糊了。 连接员就是一个良心活儿。 如果你认真负责,整宿待在调车场,遛钩,连接制动风管,肯定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当然,像大牛和二国那样,把铁民当亲爹坑,活儿也照样能干下来,大不了铁民多跑腿,多受累罢了。 按规定,调车人员作业时不能有杂念,铁民完成列车连挂,坐在车帮子上,随列车去往北货场时,他开始有杂念了。 下了夜班,他要直接去王丽家,而且目的明确,把王丽办了。 他跟王丽谈恋爱两年多了。 该说不该说的,他嘴笨,都让王丽说了。该摸不该摸的,他憨脸皮厚也摸过了。就是这个该做不该做的,没有王丽允许,铁民愣是不敢做。 其实,王丽的最后一道防线,早就该被铁民攻破了,只要他带有强制性的,稍微粗暴那么一点点,王丽就会乖乖受降。 可惜铁民胆小,关键时刻,愣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不是有病吧。 其实不然,铁民第一次与王丽接吻,就因为没掌握好火候,咬破了她的嘴唇,哎呦把铁民心疼的,抡圆了打自己两个大嘴巴。 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时,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举到头顶怕吓着,必须小心翼翼,倍加珍惜。 有几次王丽曾警告铁民说:“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存。” 铁民最初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后来听大牛吹牛逼,他才幡然醒悟,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用大牛的话说,那叫x暗示。 女人一旦对你动了真情,就会把这句话当借口,说白了就是暗示你,该干啥就干啥吧。 铁民也怕王丽怀孕。 这么完美的一个女孩子,啥也不图就跟他好上了,而且还一心一意的对他,铁民不舍得去伤害她。 当然,男欢女爱的事,谈不到谁伤害谁,只要两厢情愿,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话说回来了,王丽她妈认可铁民了,可他家里还不知道这事,一旦把王丽搞怀孕了,就他爹那倔脾气,很可能把王丽当成不正经的女人,一句话给毙了,那样,铁民真是作孽了。 说到这,他还得感谢小特务生子。 这小子为了一块猪拱嘴,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他爹也意外地认可了王丽,还张罗着给他俩办婚礼。 铁民这就等于,拿到了尚方宝剑,不管他爹和王丽妈到底有啥过节,只要他俩铁了心在一起,他爹最后也得服软。 为了不影响他和王丽的婚期,铁民准备先斩后奏。最好在他爹病好之前,能闹出些响动来。 凭铁民对爹的了解,他想抱孙子,心情那是相当迫切了。 听说铁民已经把他孙子种上了,就凭王丽那优秀基因,他爹肯定掰着手指,等着盼着孩子尽快生出来。 铁民一想要跟王丽那什么,他紧张的喘气都费劲了。 咱长话短说,后半宿的活儿,不知不觉中,就这样结束了。 铁民在浴池里泡了足有半个小时,又让大牛给他搓个澡。大牛不安好心,差不点把铁民后背,搓秃噜皮了。 作为惩罚,铁民用大牛的洗发精和香皂,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 铁民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微风袭来,那股香气,熏得他心里痒痒的。 铁民以前洗澡,都是用单位发的劳保肥皂,俗话叫胰子,他从来也没舍得用香皂洗澡。 铁民觉得,香皂是女人用的玩意儿,单位发的肥皂,不仅去污力强,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现在看来,时不时地也应该用一次香皂,王丽闻了肯定喜欢。 铁民骑上自行车,一路脚下生风,不大会儿工夫,就赶到王丽家了。 按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正是谢桂芝准备去市场的时间。 铁民每次都先帮谢桂芝,把熟食搬到售货车上,然后推上售货车,把谢桂芝一路送到市场,他再转道回家睡觉。 他在家睡一上午觉,王丽也从批发市场上货回来了。 铁民午饭前赶去王丽家,先帮她用液化气喷枪燎猪m,再用热水烫,最后把收拾利落的猪货,放进老汤锅里蒸煮,接下来才是他和王丽的温情时刻。 今天铁民改变了打法,要先把王丽妈送到市场,然后直接返回王丽家,要干什么,你懂的。 王家的大门紧闭着,他用力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王丽嘶哑的声音:“谁呀?” 王丽打开院门,劈头便问:“你咋没去医院呀。” “我先帮你干完活再去。”铁民说话间,惊奇的发现,售货车停在院子里,屋子的窗帘紧闭着。他紧张地问:“出啥事了。” 王丽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屋里。 铁民架好自行车,疾步追上去搂过王丽,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他紧张的心稍渐平复,又问道:“咱妈咋的了。” “你咋不盼她点好呀。”王丽娇嗔地推开铁民,也算解释了她给铁民的那记白眼,便急着返回屋里。 她穿了一套睡衣,蓬松的头发,睡眼朦胧的表情,说明她是在睡梦中,被铁民吵醒的。 铁民紧随其后,走进屋里,见炕头的被窝空着,不见谢桂芝的影子。 王丽上炕收拾被褥,铁民焦急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他想知道谢桂芝的去向,为啥没有按时出摊卖货,家里发生了什么。 王丽看出他的心思,主动解释说:“妈说有事,去市里一趟,顺便去进货,下午再出摊。” 铁民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扑倒炕上,心跳的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你咋的了。”王丽对铁民没有任何警觉。她坐下来,扳过他的脸,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很烫,紧张地说:“你感冒了。” “没有。”铁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王丽的话还没说完整了,就被铁民一下子扑到了。 “哎呀,你弄疼我了。”王丽直到这时,才发觉铁民没怀好意。她挣扎着埋怨他说:“你爹在医院住院,你还有心情扯这些。” 铁民是个注重实际行动的人,就是那种喜欢低头拉车,不愿夸夸其谈的人。 王丽的睡衣里,只穿了一个短裤。上身被他三下五除二,就轻易突破了,没等她做出无效反抗,便被铁民的野蛮粗暴征服了。 一曲终了,铁民发现王丽流泪了。 “对我起,我……”铁民慌了,王丽被他伤害了。 “没事。”王丽对铁民的宽容,显得是那么的勉强。她也不好解释,为啥会这么疼。 得寸进尺,绝对是初尝禁果之人的通病。 铁民用了近二个小时的时间,真正体验到什么叫精疲力尽了,才在王丽的催促下,穿好衣服去了厨房。 他已然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开火加工熟食,为谢桂芝下午出摊做准备。顺便做中午饭,饱餐一顿后,他再去医院护理爹。 说来真够悬的,王丽这边把被褥整齐码在炕柜上,她洗漱完毕,正在打扫房间时,谢桂芝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她看见铁民满头大汗,正在往外捞熟食,以为他是被热蒸汽熏出了汗。对他说:“你下夜班,快回家睡觉去吧。” 铁民和王丽目光相对,后怕只差几分钟时间,就被她妈堵在被窝里了。 “不急,一会儿把您送市场去,我再回家睡觉。”铁民手忙脚乱,要往售货车上搬熟食。 “铁民,你别忙活了,先听我把话说完。”谢桂芝少有的严肃,把铁民叫进屋里。 她坐在铁民和王丽刚刚亲热过的炕上,一脸严肃对铁民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你和小丽有缘无分,还是算了吧。” “妈,你说啥呢。”没等铁民做出反应,王丽先急了。 谢桂芝欲哭无泪,她唉声叹气说:“我刚从钢厂总院回来,是被骂回来的。” 谢桂芝的声音是那么的凄惨,在铁民耳边犹如响起一记炸雷。 她昨晚听王丽说,周志强生病住院了,一大早特意赶去探望,结果在病房门口,被生子骂个狗血喷头,灰溜溜回来了。 “不对呀,生子应该上学去了。”铁民不是狡辩,他没想到生子不去上学,跑到医院去,还把谢桂芝给骂了。 “你那个弟弟也太不像话了,张嘴闭嘴骂我老sb。”谢桂芝终于流下了眼泪,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铁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替生子给谢桂芝磕头谢罪。 回头见王丽一声不吱,拿过背包就要出去,铁民急忙爬起来,拦住她说:“小丽,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行吗。” “我非撕烂他的嘴不可。”王丽愤怒已极时,还是那么漂亮。 “不用你去,我去打折他的腿。”铁民丢下王丽,转身便走。 谢桂芝一把没拽住铁民,她追到院子里说:“铁民啊,念在你叫我一声妈的份上,别再给我添乱了,妈求你了。” “能告诉我,您和我爹到底为了啥吗。”铁民有些看不出火候,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揭疮疤的话题。 王丽跟出房门,冷脸对铁民说:“你告诉周铁生,咱俩这事没完。” “没完你又能怎样。”谢桂芝把王丽推进屋里,一计长叹说:“铁民,从今以后,你别再来我家了。” “妈,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铁民又要给谢桂芝下跪,没想到她瞪起眼睛说:“你再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wap. /90/90688/19910706.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5章、无端的烦恼 铁民下夜班就没吃早饭,还跟王丽鸳鸯戏水,折腾了二个多小时,身体都掏空了。 他满打满算,能饱饱吃上一顿中午饭,然后用饭盒装上一盒饭菜,留着晚上再吃一顿。 王丽家经济条件好,每顿饭吃的都是大米白面,而且还鱼肉不断。铁民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敞开了肥吃肥喝几天。 铁民恨生子,不是为了没吃到解馋的东西。 生子小小年纪,初中还没毕业,啥时候学的这么恶毒。不管他爹跟王丽妈有啥过节,他一个小毛孩子都不该介入进来,更不该对长辈破口大骂。 那是铁民的丈母娘,你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铁民的份上,也不该如此无礼。 铁民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动手的,他都懒得用嘴。 见了面,二话不说,先抽生子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带着他,去给王丽妈赔礼道歉。 铁民这一路上,除了想怎么惩罚生子,再就是已经饿的不行了。 他昨天从医院骑自行车去王丽家,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今天还赶上顺风,他骑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病房楼下。 铁民进了医院大门,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住院处楼门口的台阶上,正在狼吞虎咽。 你个小兔崽子,该着你今天倒霉,让我在这遇见了。 铁民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生子,他心里这股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了。 如果生子这会儿在病房里,他还得装做没事的样子,找个借口把生子骗出来,然后再施家法。 这下好了,他省了一份麻烦。 生子正在啃一只大猪爪,他吃得津津有味儿,没注意到铁民已经到了近前。铁民发现生子一旁,还放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已经切好的猪肘子。 生子啃着猪爪,还不时的拽出几片肘子肉塞进嘴里。看架势,他要把猪爪肘子一勺烩了。 啥都不用说了,铁民一嗅鼻子,就能闻出,肯定是王丽妈拿来的熟食。 “你个小兔崽子,我……”铁民平时嘴笨,到了关键时刻,没忍住骂了出来。 生子吃的正香,他猛地发现,铁民已经抡圆了巴掌,就要抽在他嘴巴上了,他来个缩梗藏头,两手捧着猪爪,一弯腰躲开了。 他吓得脸色惨白,知道铁民来者不善。就这样,他还没忘,要拎起那袋肘子肉再跑。 铁民被气得心慌意乱,也饿的浑身战栗,最主要是他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甩个跟头。 铁民站稳了脚跟,见生子要拿那袋肘子肉,他飞起一脚,正踢在生子的手腕子上,生子“嗷”地一声,嘴里叼的猪爪差不点掉了。他一只手捂住受伤的手腕,撒丫子便跑。 铁民站在那,再也没有力气去追赶生子了。他但凡再有一点力气,也不会放过生子。 铁民来到病房,见刘守成父女俩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些大饼和两小袋凉拌小菜。 刘守成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正歪着脖子向门外观望。铁民出现在病房门口,他首先看到了铁民手里的肘子肉。 “你不是下夜班吗,怎么没在家睡觉呀。”刘守成的眼睛,一直盯着铁民手里的肘子肉。 “看见生子了吗。”周志强躺在病床上,先向铁民发问。 “他又咋了。”铁民喘息着问道。 “这个小兔崽子,他买了肘子猪爪,我让他去找地方,把肘子切了,他一去就没影了。”周志强闻到了肘子肉的香味,他吧嗒吧嗒嘴说:“快给你刘叔下酒吃。” “不急,我吃小咸菜,也照样喝酒。”刘守成这样说着,还是等铁民把肘子肉送过来,才端起酒杯。 “你吃饭了吗?”村姑主动跟铁民打招呼。 “还没呐。”铁民实话实说。 “快来,一起吃吧。”村姑起身过来,一把拽住铁民,不容铁民推让,或者反抗,就把铁民按在椅子上说:“正好,你陪我爸喝两盅。” “我不喝酒。”铁民没抬眼看刘守成,目光仍落在爹的身上,问道:“爹,你吃啥呀。” “冬梅用水给我泡的饼干。”周志强虽然声音不大,还是让铁民对村姑,产生了由衷的感激。 “铁民也不是外人,冬梅呀,你也过来一起吃吧。”刘守成夹了一块肘子肉,示意女儿别错过这顿口福。 铁民也是真饿了,他抓过一块饼塞进嘴里,起身便往外走。 “你干啥去呀。”刘冬梅已经不把铁民当外人了,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我去找生子。”铁民说出了心里话。 他必须尽快找到生子,带他去王丽家,向谢桂芝负荆请罪。 “先趁热把饭吃了。”刘冬梅追到病房门口,铁民已经急匆匆走开了。 她目送着铁民的背影,好像在想什么。 铁民吃了一块饼,神情有了极大的改观。他一路走着,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找到生子,他要以父亲的姿态,向生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生子说话就要初中毕业了,紧接着就要步入社会。他作为长兄,必须就事论事,教导他如何做人。 否则,就生子这种自我感觉良好,凡事都跟sb似的为人处事,不管走到哪,早晚都得吃大亏儿。 铁民这么想着,走出住院处。他满院子不见生子,开始后悔了。 生子怕被挨打,可能一个人回家去了。 就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兜里没有坐公交车的钱,又不可能像他那样,一路走回家去。 万一在路上遇见啥麻烦,旁边又没人照顾,出了问题,岂不给爹的病,又添了一堵。 铁民几乎搜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找到生子。 回去该怎么跟爹交代呀。 “铁民,你跑哪去了,让我好找。”刘冬梅出现在铁民面前,她拿了一卷大饼卷菜,见了面,先把卷饼塞给铁民说:“快趁热吃吧。” “我弟不见了。”铁民没有拒绝,他真的很饿,先狠狠咬上一口卷饼,里面居然还有几块肘子肉,很香。 “别找了,生子回家去了。”刘冬梅告诉铁民,他刚离开病房,生子就回去了,跟他爹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 “你这个弟呀。”刘冬梅说话的语气,很像周婶儿。“他屁股长尖儿了,根本就坐不住。” 她告诉铁民,谢桂芝来看周志强时,正巧她去给周志强倒尿壶,听到楼梯传来生子的辱骂声,以为他被人欺负了,急忙跑过去帮忙。 结果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看穿着就像个万元户。 谢桂芝拎了一个大网兜,里面有两盒麦乳精,两袋全脂奶粉,还拎了一大袋熟食,站在那像个受气的孩子,被生子拦住去路,破口大骂。 “咱村那些爱骂街的老娘们儿,也没你家生子骂人那么花花。”刘冬梅绘声绘色的描述,铁民气的满脸通红。 如果这会儿生子就站在铁民面前,估计他刚刚涌入心头的父爱,肯定变成凶煞恶神般的狰狞,不把生子打个走路扶墙根儿,吐痰带血丝儿,决不摆休。 铁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把生子恨得牙根儿疼。 人家好心来看爹,挨生子一顿臭骂也就算了,生子哪来的这般憨脸皮厚,还添脸收下人家的礼物。 铁民初步估算了一下,两盒麦乳精,两袋全脂奶粉,再加上猪爪和肘子,加一起至少也值五十块钱,快赶上铁民一个月的工资了。 铁民只看见了猪爪和肘子,没看见刘冬梅说的麦乳精和全脂奶粉。 他三口并做两口,吃下卷饼,打了一个饱嗝,询问刘冬梅说:“大姐,那……” “说啥呢!”刘冬梅一张轻松的脸,因铁民叫她一声姐,一下子紧绷起来。她说:“我比你还小两岁,你是不是嫌咱农村人长得老。” 这不禁让铁民想到了一句老话,叫驴粪蛋儿挂霜。 这句话的本义,是形容脸黑的人涂脂抹粉,就像驴粪蛋上挂了霜。铁民被刘冬梅的不满闹懵了,他不知怎样解释了,才想起这句话。 说心里话,铁民第一眼看见刘冬梅,还以为她是刘守成的媳妇。 言谈话语间,知道了他们的父女关系,他也没想到,刘冬梅居然比他小两岁。 铁民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他低下头,一声不吭,反倒让刘冬梅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一年到头,都在家里干庄家活。风吹日晒的,肯定比城里人显得老。”刘冬梅撸开衣袖,露出小棒槌似的胳膊说:“其实我一点也不黑,要像城里的女人那样,整天待在屋里,还说不定谁年轻呐。” “我咋没看见麦乳精和奶粉。”别看铁民嘴笨,反应还比较快。他故意岔开话题,对刘冬梅的虚荣心,没有任何兴趣。 “让你家生子……”刘冬梅支吾几下,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生子肯定又搞鬼了,铁民暗中做出判断。他说:“咱回去吧。” 刘冬梅不再计较铁民叫她姐了。 两人从见面,到回病房,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刘冬梅那张租来的嘴,就把铁民不感兴趣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她先提到刘守成,因当班高血压病复发,被小镇铁路卫生所吕所长,转院到这里来治疗的。用刘冬梅的话说:“我爸就是要给他们所长指导员出难题,才来泡病号的。” 铁民一直低着头,没听刘冬梅在说什么,他在想麦乳精和奶粉的去向。 刘冬梅的侃兴,遭遇铁民的冷漠,或者叫无动于衷,她的心里很不平衡。 刘冬梅始终守在病房里,侍候两个老男人的吃喝拉屎,真想有人能陪她说些话,缓解一下寂寞与无奈。 可惜铁民不配合,她又不能去找陌生人,来听她嘚不嘚。 谁都有虚荣心,刘冬梅无意中,受到铁民的冷落,她的虚荣心膨胀了。 心里话,小样儿,你吃城镇供应粮,还瞧不起咱农村人。不给你露两手,你就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刘冬梅想到这,她迈出一大步,身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正好拦在铁民面前。 铁民满脑子在想麦乳精和全脂奶粉的下落,他猛然被刘冬梅拦住,有点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就像要摔倒的人,在毫无思想准备的前提下,要寻找一个支撑点。 他找到了,两手按在刘冬梅肉乎乎的禁区上。 “哎你……”刘冬梅一下子涨红了脸,铁民也反应过来了,他“噌”地一下蹿到一旁,脸红脖子粗解释说:“我……我是故意的。” 铁民嘴真叫一个笨,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一着急竟来个不打自招。 刘冬梅的脸瞬间升温,把铁民的汗都烤下来了。 她很尴尬,却很善解人意,知道铁民不是故意摸她,便改变话题说:“如果我告诉你,生子干啥混蛋事了,你可不能出卖我。” 刘冬梅先给生子的做法,定性为混蛋,铁民脑袋“嗡”地一下子乱了。 他把对刘冬梅的尴尬,转嫁到生子头上,憋闷几下,没说出话,却攥紧了拳头。 “说话呀。”刘冬梅打过一巴掌,铁民吓了一跳。 “嗯。”铁民用力点点头,刘冬梅转身便走。 钢厂总院住院部有了小卖店,里面摆着洗漱用品和罐头糕点等食物。 一对铁盒麦乳精和两袋全脂奶粉,摆在货架的最上面,旁边还放了一个网兜。 刘冬梅带铁民来到小卖店窗口。 她不用说话,只微笑的向里面一甩头,铁民就看见了麦乳精和全脂奶粉。 wap. /90/90688/19910707.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6章、福兮祸所倚 铁民呆呆地站在那,眼前浮现出,他在小镇商店的窘迫。 当时,如果他能掏出十二块五毛钱,就不会跟刘守成结下仇口。 这会儿,他手伸进兜里,拽出几块钱,问女售货员:“那两盒麦乳精和奶粉卖多钱。” “二十五。”女售货员话一出口,引起刘冬梅的不满,她说:“你十五块钱收的,咋卖这么贵。” “你去商店看看,少三十不卖。”女售货员底气十足,一脸的不屑。 这个败家子儿,本来值三十块钱的东西,他只卖了一半的价钱,还搭进去一个网兜。 铁民咬了咬后槽牙,看来生子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刘冬梅还想跟女售货员掰扯几句,被铁民拽上便走。 “你啥意思呀。”刘冬梅看上去有些气不公,被铁民拽着胳膊上了二楼。 “人家肯定要挣钱呀。”铁民替女售后员,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问你要买回来,是啥意思。”刘冬梅暴露出了喜欢八卦的心里。 铁民一计苦笑。 他不能告诉刘冬梅,要把两盒麦乳精和全脂奶粉买回来,给谢桂芝送回去。总不能让人家挨了一顿骂,倒让生子发了一笔小洋财。 “千万别让生子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刘冬梅紧张起来,她涨红了脸,再次拦住铁民的去路。 铁民这次有所提防,他先躲到一旁,引来刘冬梅的会心一笑。 “行了,你下夜班,快找地方睡一觉吧。”刘冬梅陪铁民走向病房走廊长椅。 一个病号儿正坐在那抽烟,她跟人家低声说了几句,那个病号儿起身便走。 “别……”不是铁民耳朵尖,听到了刘冬梅说的话,而是刘冬梅的大嗓门,压低了嗓音,穿透力也是杠杠的。 她说:“咱家这位熬了一宿,想在这儿睡一会儿。” 铁民听了这话,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成了刘冬梅她家的那位,这不是埋汰人吗。 “少废话,你就老实儿给我躺下吧。”刘冬梅的热情让铁民十分难受,她竟然摆出摔跤的架势,把铁民按在长椅上。 铁民昨晚受到董振生的关照,已经睡了半宿觉。这对于常年在调车组工作的人来说,就等于睡了一宿觉。 再说了,生子惹下的事,他还需要细致琢磨一下,怎样去安抚谢桂芝。最主要的是,生子很可能把这笔钱败霍了,他不知道怎样填补这个亏空。 铁民闭上了眼睛,怕刘冬梅跟他不惜外,又坐下来嘚不嘚。 刘冬梅还算知趣儿,她回到病房。不大会工夫,抱来一床被子,盖在铁民身上,铁民不得以又睁开眼睛说:“我不冷。” “等你睡着,知道冷就晚了。”刘冬梅又是带有强制性的,把被子盖在铁民身上。 铁民闭上眼睛,刘冬梅有心留下来,再跟他聊几句的想法,就这样被迫打消了,她返回了病房。 铁民满脑子想着生子骂谢桂芝的事,根本就睡不着。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再见到生子,不能伸手就打了。得先把生子手里的钱哄出来,然后他再填一点钱,同样买四样礼物,带着生子去王丽家赔礼道歉。 估计王丽妈念在他和王丽的感情上,大人不记小人错,这事就能过去了。 一想到王丽,铁民就兴奋不已。好在有被子遮挡,不管他怎么亢奋,也不会被人发现。 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铁民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向刘守成,他真没想到,刘守成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铁民打小就认识刘守成,知道他在小镇铁路这一片,是出了名的毒辣手。 恨刘守成的人,早就把他的祖宗八代给骂绝了。 铁民不会骂人,以往一想起刘守成,铁民就想一把掐在他脖子上,看着他慢慢憋死。 事情的起因,得从王丽让他赔那把遮阳伞说起。 铁民在关键时刻,舍命救下王丽,反被王丽索要赔偿。 “你救了她一命,她还让你赔伞,讲不讲理呀。”大牛替铁民打抱不平。 铁民没搭理大牛,也懒得说是大牛撩闲,差不点闹出人命。 他出了火车站,直接去了商店,看见了同样款式的折叠伞,定价十二块五。 如果这把伞只卖三五块钱,铁民二话不说,肯定买一把新伞给王丽送去,尽管他不知道王丽的家住在哪。 相信有大牛这个惹祸精在,不愁找不到王丽家。 十多块钱一把伞,相当于铁民家一周的生活费,他舍不得。 大牛和铁民是从小在一起,穿活裆裤长大的发小,他一眼就看出铁民的心思了。 见铁民欲举无力,欲罢不能的样子,大牛居然笑出声了。 “多大点事呀,跟我走一趟,我保你买下这把伞。”大牛胸脯拍的“邦邦”响,铁民知道他是啥意思。 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说:“本来就是你惹的祸,还差不点闹出人命,就应该你出钱买这把伞。” 铁民跟大牛在一起,从来就没认真就某一件事,争论个子丑寅卯。 俩人走出商店,大牛走在前面,铁民跟在后面。没走出多远,见大牛要去到达场,他连招呼都没打,转身便往家里走。 大牛回头不见了铁民,一溜小跑回来,追上铁民说:“你啥意思,还半道把我甩了。” 铁民只是一个劲儿憨笑,就是不再跟大牛走了。 周婶儿中午回家吃饭。见锅上炖着菜,新蒸的混合面馒头扣在盆子里,知道铁民已经报名回来了。 她去里间屋,寻问正在复习功课的铁民,招工报名情况怎样。娘儿俩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大牛在外面,喊铁民的名字,铁民应声出去了。 他们家住在一栋鬼子那会儿建成的小二楼,当初这一栋楼住四家,家家有厕所和浴池。 解放后,铁路职工家属住宅紧张,单位便把一栋楼改成八家,厕所和浴池统统改成了住房。 大牛和铁民就是一层那四家中的两家。 大牛等在楼洞子里,见铁民出来了,他将一把还没拆包装的折叠伞,拍在铁民手里说:“给王丽送去吧。” “你从哪弄来的。”铁民说出一句,在他看来一点都不蠢的话。 “你管从哪弄的干啥。”大牛的回答,跟铁民所说的话,性质相同,都是废话。 外人可能很轻松回答这句话,从商店买的,两个人却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 他俩都知道,崭新的折叠伞,肯定是从商店买的。问题的焦点是,大牛从哪弄来的钱,买的这把折叠伞。 “我不要。”铁民把伞还给大牛。 “这伞是女式的,我留着没有用。”大牛回答的干脆。 “那……”铁民仿佛又看见了王丽那张冷漠的脸。 王丽差不点被火车撞了,她当时的脸,先是没有一点血色,随即“腾”地一下涨红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铁民第一眼看见王丽,分手还不到二个小时,一想起她,心里就痒痒的。 大牛这是给铁民提供了,一个与王丽再次见面的机会,铁民没有理由拒绝。 铁民骑上自行车,大牛坐在后货架子上,俩人去了水楼子。 小镇的西北端,临近铁路干线地段,被人们称作水楼子。因为这里高高矗立着一座水塔,用来供应铁路地区和附近居民的饮用水而得名。 解放初期,为解决铁路各站段职工的住房困难,铁路在水楼子底下,建成了一大批,被称作干打垒的砖瓦房。 所谓的干打垒,就是不用挖地基,平地砌砖的简易住宅。这里只有自来水,没有下水道,更没有暖气等其它居住设施。 可能建筑初期,有关部门就设定这里是临时建筑,所以一切从简。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多了许多私搭乱建的小房子,别的没有改进。 王丽家在一排干打垒住房的中间。 铁民真佩服大牛的本事,他不用打听,直接就把铁民领到王丽家门口。 还没等铁民架好自行车,大牛就照准王丽家的大铁门一顿猛砸。 紧接着,传来了王丽的尖声利嗓:“谁,干啥!” 大牛“滋溜”一下跑掉了。 表面看,铁民稳稳站在门前,可他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快要站不住了。 院门打开了,王丽因愤怒而涨红了脸,她端了一盆脏水,就要往外泼。 王丽看见铁民,先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铁民就把折叠伞送过去说:“这是我陪你的伞。” 这是王丽意想不到的事。 十几块钱一把遮阳伞,现在看来小菜一碟。在当时,可是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钱。在小镇只有王丽这样,被称作万元户家庭的人,才能舍得花这个价钱买伞。 更让王丽惊讶地,是拿这把伞的那支手,已经抖得让人看了眼晕。 礼下于人,定有所谋。 王丽没理铁民,侧身要出去倒脏水。铁民拦住她的去路说:“我来吧。” 铁民把伞塞到王丽的腋下,从王丽手里接过脏水盆,转身寻找倒脏水的地方。 “倒脏水井里就行。”王丽居然没有拒绝,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 铁民按她的吩咐,把水倒进脏水井里,再把空盆拿回来。 “其实,我没想让你赔伞。”王丽说出心里话。她把伞送到铁民面前说:“没有你拉我一把,我……” 王丽羞红了脸,微笑着看铁民。 铁民额头冒出一层汗,他不敢看王丽,又不想这么快就走开。 铁民在王丽面前,毕竟是个陌生人。她站在那,没有请铁民进家里坐坐的想法,铁民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门口。 铁民憋闷了几下,终于找到一个话题说:“你家还有啥活需要我干的,我有的是力气。” “你把伞拿回去吧,我不要。”王丽还算清醒,她知道接受这把伞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铁民把水盆还给王丽,见王丽要把伞塞进他手里,他转身便走。 铁民走出几步,才想起自行车还停在王丽家门口。他跑回来,推上自行车,见王丽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边蹬自行车边说:“以后家里有啥活儿,尽管吱声。” 铁民手忙脚乱,要骑自行车,已经踩到车镫子上了,一不留神又踩秃噜了。他整个人随自行车摔在地上,王丽惊讶地走出院门,刚要说话。 铁民爬起来,推上自行车便跑。 王丽看到他的滑稽相,忍不住笑了。 “我靠,铁民,你真牛逼。”大牛从一旁出现,冲铁民竖起大拇指说:“就咱铁路这一片,惦记这丫头的人,光我知道就不下十个。” “少废话。”铁民神情恢复正常了,跟大牛商量还钱的事。他说:“我每个月还你二块钱,七个月还清你的伞钱。” 大牛假模假式掰着手指算了算说:“那多麻烦呀。” “我没有那么多钱。”铁民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块钱。 这是他家一周的生活费,他负责家里一日三餐的花销。 “谁让你拿家里钱了。”大牛提出一个建议,铁民听了,头摇的像电风扇。 大牛了解铁民的为人,也知道铁民的父亲周老倔是啥脾气。 “你只陪我去一趟就行。”大牛耍了一个鬼心眼儿,推说只去到达场转一圈,然后就回家。 小镇的铁路家属,去到达场算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弄到好处,能在铁路线路旁边,捡到破劈柴,或者机车清理炉灰时,漏下来的煤渣子。 如果遇见工务段更换旧枕木,说不定还能捞到几块枕木头,那玩意儿可是烧火最好的引柴。 铁民虽然嘴笨,心眼儿实,他还是知道大牛这番话的用意。 “等我上班后,三个月就能还清你的伞钱。”铁民骑上自行车,示意大牛赶快上车。 “我才想起来,工务段又换枕木了。”大牛骗铁民,一骗一个准儿。 铁民果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让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进派出所的滋味。 wap. /90/90688/19910708.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7章、热情的背后 铁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他被人推醒,看见妈冷脸站在他面前,他一轱辘坐起来,不解道:“您咋来了。” “我再不来,生子就给你打死了。”周婶儿满脸的怨气。 “他跟您说啥了。”铁民知道,一贯善于打小报告的生子,肯定跟妈恶人先告状了。 他刚要跟妈说明情况,刘冬梅便拿着尿壶走出病房说:“铁民,去把尿壶倒了。” 周婶儿冷眼打量刘冬梅,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狠狠瞪了铁民一眼,低声咬牙说:“等你爹病好了,看他咋收拾你。” 铁民有心跟妈解释几句,见刘冬梅走过来了,便接过刘冬梅手里的尿壶,转身去了厕所。 周婶儿也是老糊涂了,她竟然把刘冬梅当成王丽了。 见铁民对刘冬梅如此顺从,便气不打一处来,白了刘冬梅一眼,转身走进病房。 刘冬梅满脸堆笑,要主动跟周婶儿打招呼,却挨了周婶儿一记白眼。 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气,想留下来跟铁民掰扯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铁民倒完尿壶,走出卫生间,见刘冬梅噘嘴站在那,就知道他妈肯定整故事了。他把头一低,卷起被子就要回病房去。 “铁民,这人谁呀。”刘冬梅憋了一肚子怨气,不及时发泄出去,整个人就要憋炸了。 她心里话,我好心好意侍候你爹,这人干啥对我撂脸子,我欠她的呀! “我妈。”铁民答上一句,转身便走。 他不知道刘冬梅的脾气,却知道妈是怎样的人。不管妈做出啥不礼貌的举动,那都是妈,他不能胳膊肘向外拐。 周婶儿拎了一个布兜子,走进病房走廊,就听到了铁民的呼噜声。她先把铁民搅和醒了,又回到病房,一眼看见刘守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刘守成把铁民抓进派出所,一顿棒子炖肉,就把铁民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今儿冤家路窄,在病房遇见了。 刘守成主动跟周婶儿打招呼,周婶儿没理他。 “我这场病得的,多亏老刘的女儿冬梅了,端屎端尿的侍候我,比亲闺女对我都好。”周志强看出周婶儿对刘守成的敌意,他三言两语做出解释,一下子把周婶儿给听糊涂了。 刘守成的女儿,给当家的端屎端尿,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铁民夹着被子走进病房。 见刘守成床铺上只剩一个枕头,他涨红了脸说:“刘叔,太不好意思了。” “多大个事,客气啥呀。”刘守成说着,冲周婶儿一个劲儿傻笑。 铁民把被子放在刘守成床上,见周婶儿还愣站在那,就知道妈被眼前发生的事弄糊涂了。 “我爹昨天把屎拉裤兜子里了,都是冬梅给收拾的。”铁民一句话,点醒了周婶儿这个梦中人。 她绽放出笑脸,对刘守成说:“哎呀大兄弟,这让我咋谢你才好呢。” “没事。”刘守成讪笑着说:“冬梅她妈临死前,瘫在炕上,窝吃窝拉了三年,都是她给侍候的。” “人家那是娘俩,咋侍候都行。可……”周婶儿想起刚才那个黑丫头,打发铁民倒尿壶的情景。 周婶儿跑出病房,刘冬梅正坐在长椅上生闷气。 她笑着跑过去,拉住刘冬梅的手说:“哎呀我的好闺女,婶儿错怪你了,还以为你是……” 刘冬梅见周婶儿的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也陪上笑脸说:“婶儿,您当我是谁了。” “铁民搞的那个对象,整个一狐狸精。”周婶儿拽住刘冬梅的手不松开,把刘冬梅好一顿夸。 说一看她的手,就是持家过日子的人,再看刘冬梅长的,整个一旺夫相,谁娶了她做媳妇,那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周婶儿浑身上下最有杀伤力的,就是这张收破烂的嘴。 尽管她还不知道,周家的死对头刘守成,是怎么改变了周志强的态度,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就冲刘冬梅能给周志强端屎端尿,她就该好好夸夸人家。 笼罩在刘冬梅心头那一片乌云,经周婶儿一顿神夸,顷刻间晴空万里了。 不觉中已经到了晚饭点。 周婶儿打开布兜,拿出两个大饭盒,一盒装了满满的肉炖芸豆土豆,一盒是大米饭。 这是她给铁民父子俩带来的晚饭。听说周志强只吃饼干不吃饭,她又不能怠慢了刘守成父女俩。 “铁民,你下夜班,回家去睡觉,我留下来陪你爹一宿。”周婶儿这样安排,等于剔除了铁民的饭份,剩下她和刘守成父女俩,这两盒饭菜基本就够了。 铁民对妈的安排那是相当满意。 明天一早,他又能去王家,帮丈母娘出摊儿,陪王丽去上货了。 “婶儿,你跟铁民都回去,我一个人照顾他老哥俩。”刘冬梅更是爽快。 一盒饭,一盒菜,能够她爷俩吃就不错了。到了晚上,还得跟其她的陪护拼床睡,何必再增加一个人呀。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呀。”周婶儿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刘冬梅了。她拉过刘冬梅的手说:“可惜呀,我闺女还小,不懂事。你要是我闺女,那我就烧高香了。” “嫂子,如果你不嫌弃,就让冬梅认你干妈吧。”刘守成提出个建议,把周志强高兴地差不点坐起来。他说:“冬梅呀,你愿意吗?” 刘冬梅看着父亲的微笑,她羞红了脸。 刘守成一咂嘴说:“这丫头,快表个态吧。” 刘冬梅扭捏几下,居然跪在地上,给周婶儿和周志强每人磕三响头说:“干爹干妈在上,女儿给二老磕头了。” 铁民傻乎乎站在那,脑袋木木地,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你个大傻子,快把你妹妹扶起来呀。”周婶儿在关键时刻,对铁民说话,绝对不留情面。 铁民搀扶起刘冬梅,刘冬梅给铁民鞠躬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了。” “铁民,赶明儿个领你妹,去百货公司买套衣服。”周志强喜出望外,给铁民下达了指令。 “哎……啊!”铁民被爹的指令弄愣了。 周志强补充说:“你白捡这么个好妹妹,得有点表示呀。” “不用。”刘冬梅嘴里这么说着,嬉笑着等待铁民的承诺。 “知道了。”铁民回答的,那是相当勉强。 他心里话:您跟妈认干闺女,凭啥让我出钱,给她买衣裳呀。 生子从上学那天起,一看黑板就犯困,每次考试,从来没及格过。 眼看着就要初中毕业了,他急的火上房,恨不得马上离开学校,去铁路机务段综合厂上班。 他有一个美好愿望,上班开回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去买一块电子表。然后再扯块花布,让妈给他做一件花衬衫。第二个月,买一条牛仔裤,第三个月买旅游鞋。 如果爹能像对待大哥铁民那样,再给他配一台打链盒二六胀闸自行车,他肯定想办法在弄一个蛤蟆镜,我操,那真是牛逼死了。 可想而知,就这么一个整天把穿着打扮挂在心上的熊孩子,哪还有心思学习了。 爹生病住院了,家里人手不够,给生子提供了逃学的机会。 他跟周婶儿讨价还价,要来三块钱,一大早蹭通勤火车到钢城,一路走到钢厂总医院,只跟爹打了一个照面,就跑出病房,找热闹看去了。 这边救护车送来一个病人,生子跑过去要看个究竟。那边传来哭声,病房里一个老人咽气了。生子这一趟,那一趟,累得满头大汗,坐在住院处门口,“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这些都是回校上学后,他跟同学们吹嘘的内容。 一辆皇冠牌出租车,停在住院处大门口,吸引起生子的注意。 在小镇,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辆出租车,这玩意儿坐一次得花多少钱呀。 出租车门打开,谢桂芝从车上下来,差不点亮瞎了生子的眼。 他认识谢桂芝,也知道这是王丽的妈。 谢桂芝不认识生子,见一个愣小子迎过来,她主动打招呼说:“孩子,心脑血管病房怎么走。” “你跟我来吧。”生子不知道从哪来的灵感,认准了谢桂芝是来看他爹的。 生子知道他爹为啥生病。 他主动迎过去,就是想让别人看见,有人坐出租车来看他爹,他脸上有光彩。 那年头,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出租车的。除非做生意的大老板,才舍得这笔冤枉钱,摆谱坐出租车。 生子走在前面,准备上二楼。 在楼梯的缓步台上,他想嘚瑟的心里得到了满足,也想到把谢桂芝带到病房,可能造成的后果。 爹的脑血管还没长好,看见王丽妈一生气,闹不好又把血管给气漏了。 生子想到这,拦住谢桂芝的去路,张嘴便骂。 谢桂芝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钢城,她下了火车,就晕头转向了。 趴活儿的出租车司机,见她穿者打扮像个有钱人,就主动上前搭讪。二十块钱的车费,在别人看来实在昂贵,对谢桂芝来说小菜一盘。 她能及早看见周志强,还能赶在中午前回到家里,不耽误下午出摊做生意,这二十块钱花得值。 生子劈头盖脸把谢桂芝一顿臭骂,谢桂芝被骂的晕头转向。 偏巧儿刘冬梅赶过来凑热闹,三言两语说明生子跟周志强的关系,谢桂芝听了二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事换了别人,可能把谢桂芝带来的东西扔回去,或者强行塞进谢桂芝手里,再说上几句不在行的话。 生子则不然,他看见肘子和猪爪,就不住地咽口水,再看见麦乳精和全脂奶粉,小脑瓜一转悠,拎上东西就跑小卖店去了。 刘冬梅看热闹不怕乱子大,她眼瞅着生子把麦乳精和奶粉卖了十五块钱,便问生子说:“你打算咋处理肘子和猪爪呀。” “拿给我爹吃去。”生子拎上肘子和猪爪回到病房,撒谎说是他给爹买的,周志强更是实在,让生子找个饭店,求人家把肘子切了,拿回来给刘守成下酒吃。 生子知道刘守成曾经怎么对待铁民的。 既然爹发话了,他只好拎上肘子和猪爪,去医院食堂,甜嘴叫上几声叔叔阿姨,人家就满足了他的愿望。 这么好吃的东西,凭啥便宜了刘守成呀。 于是,就有了铁民看见生子,啃猪爪吃肘子的一幕。 生子已经打好了主意,他要把猪爪吃掉,至少再吃下一半的肘子,剩下的先吐上几口唾沫,然后拿给狗日的刘守成吃,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被铁民打乱了。 有道是兜里有钱心不慌。 生子跑出医院,坐上公交车返回小镇。 他明知道中午有一趟去小镇的火车,怕在车上遇见谢桂芝,便找到唯一的一个,去小镇的11路公交车。 他也不含糊,回到小镇,先去菜市场,买了三块钱的猪肉,又买了芸豆土豆,回家焖上一锅大米饭。 等周婶儿回来,他再一次声泪俱下,控诉铁民踢伤了他的手腕子。 理由很清晰,铁民怪罪他,不让谢桂芝去看爹。 “你做的对。”周婶儿表明的立场。 当家的都被气病住进医院了,王丽她妈还添脸去探望,啊呸! 王丽就来家一次,周婶儿只顾着忙前忙后的招待了,根本就没顾得上端详一下,王丽长什么模样。 她第一眼看见刘冬梅,竟然把她当成了王丽。 一场小误会,倒让她认下一个干闺女。 刘冬梅本来就很实在,再认下了干爹干妈,她孝心爆棚,愣是一路走着,把周婶儿送到火车站,直到周婶儿坐车离开了,她才返回医院。 一路上,刘冬梅把父亲崇拜的简直是五体投地。 难怪村里人都把刘守成当个大人物,说他见过世面,料事如神,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 看来,刘冬梅的幸运罗盘开始转动了。 wap. /90/90688/19910709.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8章、可怜父母心 其实,铁民可以骑自行车载周婶儿回家,那样,就不用刘冬梅跟干妈手拉手去火车站了。 铁民故意让周婶儿坐火车回家去。 他的理由很充分。市区内不让骑自行车载人,何况他的自行车还没有车牌子,假如被公安逮着,轻者没收自行车,重者说不定要怎么处罚了。 当时的自行车,跟咱们现在的私家车差不多。 每辆自行车的后货架子上,都得挂上一个比烟盒大不了多少的车牌子。而且,一旦遇见公安例行检查,先查车牌子与车架号是否相符,出了差错,那可了不得。 周志强主意正,他从来都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铁民初中毕业,周志强去虹桥下的自行车黑市,花十块钱给铁民买了这辆自行车。标准的拼装车,飞鸽的车圈,永久的大梁,就这个大链盒最值钱,是凤凰牌的。 反正铁民只在小镇上骑自行车,轻易碰不到公安查堵。 铁民骑上它,买米买面,还能驼劈柴、煤渣,反正遇见搬搬扛扛的活儿,这台自行车就派上用场了。 周婶儿从不怀疑铁民的话,不知道这个大鳖犊子也学会了撒谎。 铁民见刘冬梅和周婶儿去了火车站,他骑上自行车,脚下一阵紧忙活,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到家了。 铁民首先得感谢刘冬梅那份卷饼,以及把他按在长椅上“嗤儿呼”睡了一大觉。 他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吃饱了饭,睡足了觉,浑身上下攒足了力气。 铁民估摸着,妈至少还得个把钟头才能到家。 他进了家门,生子正在刷碗。一看见他,就像听到了发令枪,抬腿便往里间屋跑。他把自行车架在厨房里,没去追生子,先去翻锅盖,故意弄出响动。 生子已经跳到窗台上了,没见铁民追进来,又听到了厨房锅碗响动。他试探着跳下来,蹑手蹑脚从里间屋探出头。 生子中计了! 铁民就躲在外间屋门口,他一把叨住生子的衣领,生子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痛快儿地把钱交出来,我不打你。”铁民先提出了交换条件。 生子一脸的委屈,辩解说:“妈给我三块钱,都让我买肉炖豆角了。” “啥钱。”正在外间屋炕桌上写作业的艳子,眼前一亮说:“二哥,给我点呗。” 铁民二话不说,直接把生子怼进里间屋,按在炕上,开始搜身。 啥都别说了,肯定被刘冬梅出卖了。 生子脑袋瓜转的那叫一个快,等铁民搜遍了他全身,愣没找到一分钱,他解释说:“我回来遇见小偷了。” 铁民举起巴掌,摆出要打生子的架势说:“你还要脸不,把人家一顿臭骂,还添脸拿人家东西去换钱。” “钱真丢了。”生子知道,凭体力,他不是哥的对手,爹妈又不在家,他敢说一句不在行的话,这顿打就躲不过了。 光棍不吃眼前亏儿,他只能卖惨。 铁民毕竟是大哥,他心里那股怒气早就消了,只想尽一切可能,减少损失。 他给生子用了一招儿:吊腕儿。生子疼得爹一声妈一声的叫,三五秒钟就乖乖投降了。 铁民这是从刘守成那儿学来的招术,用在生子身上真灵。 生子流着眼泪,从柜子底下掏出一支鞋,把藏在鞋垫下面的十五块钱拿了出来。 铁民如愿了。 他去厨房端进一碗菜,又盛了一碗大米饭,见炕桌被艳子占上了,他站在柜子旁开始吃饭。 生子坐在炕边上,晃动着手腕子,琢磨着怎样才能报这一箭之仇。 听到开门声,他“嗷”地一声跑出去,险些把周婶儿撞一跟头,告状说:“妈,哥打我。” 别看铁民嘴笨,他能捞干的说。 周婶儿听了,还没等生子辩解,她那搬破铜烂铁的手,就稳稳掐住生子的大腿根儿,用力一拧,生子便声泪俱下,咧开大嘴哭开了。 “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啥便宜都敢占。”周婶儿拧住不撒手,问生子说:“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我真不敢了。”生子疼得浑身直哆嗦,等周婶儿松开手,他一瘸一拐跑到外面哭去了。 “铁民呐,这事你打算咋办呀。”周婶儿皱着眉头犯愁了。 亲戚做不成,总不能把德行给弄丢了。 “我打算买点东西,给人家还回去。”铁民给自己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王丽家。 听说铁民又要去见王丽,周婶儿不高兴了。 她明知道不可能把铁民拴在裤腰带上,不许他去见王丽,偏要在形式上,维护当家的统治权。 “别忘了你爹是咋得病的。”周婶儿白了铁民一眼,权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爹跟王丽她妈到底有啥愁呀。”这是铁民最关心的事,他以为妈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婶儿拔高了嗓门儿,还不住地唉声叹气说:“别怪我没警告你,你爹这次把命捡回来了,谁也不敢保证下次能咋样,你看着办吧。” 铁民只顾闷头吃饭,不敢再多说啥了。反正他打定了主意,也跟爹表明了态度,这辈子非王丽不娶了。 “你个大鳖犊子,还嫌家里事少呀。”周婶儿从来说话都没有章法,她想到哪就说哪:“生子小胳膊小腿的,你一下子给撅折了咋办。” “谁让他不学好了。”铁民在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跟妈说话,倒是少了很多顾虑。 周婶儿起身上炕,手塞进被垛底下,拽出一个小布包。 见艳子嘴上叼着铅笔,直勾勾看她,不满道:“把脸转过去。” 艳子也真听话,果然把脸扭过去了。 周婶儿打开布包,露出一叠钞票。她一声长叹,从里面数出三张十元钞票,想了想说:“铁民,是你先惹的祸,你也得担待些。我出二十块,剩下的你出。” 周婶儿把一张十块钱钞票抽回去,把剩下的二十块钱,交给铁民说:“你再添十五块钱,凑五十块钱,给老王家送回去。从今往后,咱们两家谁都不欠谁的了。” 铁民最初见妈拿出钱包,他小有感动,有心说一声:“算了,别拿家里钱了,我想办法吧。” 见妈抠抠嗖嗖的样子,特别最后说了一句,从今往后谁都不欠谁的,铁民“腾”地一下发火了。 他掏出那十五块钱,扔到炕上说:“谁爱去谁去,我不管了。” 铁民收拾好碗筷,去厨房刷碗。 周婶儿把布包重新塞进被垛里,心里也是气鼓鼓的。 好端端的日子,就因为大鳖犊子不学好,在外面挂马子,才把当家的气出了病。 铁民要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规规矩矩让媒人给介绍一个对象,长得好坏且不说,至少能先知道对方是啥家庭,爹妈叫啥名字,在哪上班,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婶儿越想越生气,她想着想着,一赌气,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你爹不同意,你这辈子也别指望,能把王丽娶进家门。” “哗啦”,厨房传来碗筷落地破碎声。 周婶儿气的一跺脚说:“你个大鳖犊子,败家的玩意儿,成心要把你爹气死呀!” 铁民在厨房,收拾好破碎的碗,直接回到里间屋,铺好他和生子的被褥,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周婶儿还不依不饶,他闯进里间屋,一屁股坐在炕上,勾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数叨开了:“咋的,王丽长仙人毛了,把你魂儿勾走了,你为了她,连爹都不要了。” 铁民闭着眼睛,心里七上八下的折腾,就是懒得说上一句话。任凭妈跟那数叨个不停,他心里打定了主意。 既然爹妈如此反对这门婚事,他也没必要再多说啥了。 只要爹病好出院,病情稳定下来,他就拿上户口本,跟王丽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法律都允许了,看你们还能咋的。 人一旦豁出去了,心里反倒没有了负担。周婶儿这边还在唠叨,铁民已经打起了呼噜。 这就是周婶儿,生长在农村,没上过一天学。她打小受到的教育,多半都是父母的言传身教。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既然当家的已经表明了态度,她虽然心有不忍,也只能坚决照办。 其实她也很纳闷儿。 当家的第一次见到王丽,恨不得马上把人家娶进门,怕晚了一步,好姑娘就被别人抢走了。 当家的临去会亲家前,还跟她盘算着,花俩钱儿把下屋收拾出来,给铁民和王丽结婚用。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拉屎干燥的人,还没来得及提裤子,当家的就回来了,还气的嘴唇发紫。 她想问个究竟,就被当家的一顿臭骂。 平时在家里,不管周志强说啥,周婶儿都有几句话对付他,她明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最后决定权还在周志强那,偏要痛快痛快嘴。 她为这事,不知挨过多少骂,甚至还挨过打。可她就是不长记性,再遇见事了,还是张嘴就说。 那些都是家庭日常生活琐事,周婶儿挨骂也习以为常了。 遇见男婚女嫁这等大事,周婶儿一点都不含糊,必须听当家的。 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规矩。 周婶儿知道铁民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只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明白一个道理:爹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周婶儿在家里纯属瞎闲心,周志强躺在医院里,想的就不一样了。 所谓的知子莫若父,他把铁民从小养到大,铁民哪哪都对他心思,就是这个倔强,那真是癞蛤蟆没毛,随他这个根儿。 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特别在男欢女爱问题上,那是相当有发言权了。 男人甭管自己长什么模样,看见漂亮女人,都想把她划拉进自己的被窝里。养眼又舒坦,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脸蛋不能出大米,漂亮女人最招风,这是周志强要说服铁民的经验之谈。 铁民为人厚道,没有那些噶古心眼,一旦遇见王丽这样的女人,不出几个照面,肯定就五迷三道,把肠子肚子心肝肺都掏给人家了。 周志强有这个自信,铁民被王丽迷住了,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估计用不了多久,只要他稍加调教,铁民就会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 怎么调教呢? 在周志强看来,刘冬梅的出现,那是苍天给他们老周家的福份,他必须珍惜。 周志强也想到另一个问题,铁民肯定跟他要理由,只要他把真正的理由说出来,王丽也好,刘冬梅也罢,铁民准能尊重他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有脸,树有皮,周志强活了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张不值钱的脸。 他当爹的,怎能在孩子面前,先“啪、啪”抽自己俩大嘴巴子,那不是精神病吗。 当然,他已经捋顺了一个思路,让刘冬梅给铁民当媳妇。 正如周婶儿说的那样,这丫头长了个旺夫相,还有一双会持家过日子的好手。 wap. /90/90688/19910710.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9章、寻常百姓家 铁民一觉醒来,见生子光着膀子,坐在被窝里,正冲他比比划划。 生子发现铁民睁开眼睛了,他一轱辘爬起来就要跑开。 铁民知道,这就是生子的本事。 明知道打不过他,又不甘心被他欺负了,趁他睡觉时,比划几下,权当给自己寻找心理平衡了。 铁民没理生子,又闭上了眼睛。 生子见好就收,怕再比划几下,被哥看见,至少能挨上一脚。 “吃饭了。”屋外传来周婶儿的吆喝声。 铁民爬起来穿好衣裳,来到外间屋,炕桌已经摆好了。 周婶儿端上一大盆烩饭。 就是昨天中午做的高粱米饭,加上昨晚生子做的大米饭,一股脑倒进菜锅里,加点水,再撒上一些咸盐,架火上一顿咕嘟。临出锅前,再放些味素,早饭就算做得了。 周婶儿负责掌勺盛饭。 她先给铁民盛了满满一大碗烩饭,又分别给生子和艳子盛了多半碗饭,剩下的饭,她用勺子一阵刮挠,都装进她的饭碗里,还不忘重复那句,她唠叨了十几年的家训:“宁愿撑死人,也不占着盆。” 一家四口人,围在小炕桌旁,稀里哗啦的往嘴里塞饭。 周婶儿吃的最慢。 她眼色不住地扫着三个孩子的饭碗,见生子没用几口,就把碗里的饭塞进嘴里了,便把自己的饭碗送过去,用筷子把碗里的饭,又拨给生子一部分,再问艳子:“你够吗?” “够了。”艳子饭量小,吃饭还慢。 “你撒冷地,上学别迟到了。”周婶儿催促艳子加快吃饭速度,然后才大口吃开了。 这种吃饭场面,在周家早就习惯了。 早几年,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饭菜油水少,孩子虽然小,饭量都很大。周婶儿每餐都得最后再吃,怕哪个孩子吃不饱,耽误了长身体。 这也是生子最看不惯的事。 铁民是家里的老大,每顿饭都能受到特殊待遇。 妈蒸窝头时,总是有意给爹和哥的窝头,眼儿扣的很小。外表看,窝头蒸的一般大,结果一掰开,爹和哥的窝头非常厚实,他和艳子相比之下就很薄。 这种习惯延传至今,他纵然心有怨言,也不敢公开说出来。他想寻得心理平衡,就得加快吃饭速度,让妈看到他没吃饱,就能得到加饭的机会。 一家人吃完饭,把饭碗丢在炕桌上。生子和艳子背上书包去上学,周婶儿拿一个装过白酒的瓶子,灌上一瓶凉开水,留着白天渴了喝,就准备去上班了。 生子走出家门,又折返回来,问妈:“爹那边还用我去护理吗。” “你拉倒吧。”周婶儿一口回绝了生子,还不忘说明理由:“你哪是去护理你爹呀,整个一惹祸精,赶紧上学去吧。” 生子脖子一梗,满心不服道:“换了别人,也没好哪去。” 生子说这话时,有意瞥了铁民一眼。 铁民心里有事,也懒得跟生子计较这些。他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厨房去清洗,等妈离开家门了,他才想起,忘了一件重要事。 他有心追出家门,跟妈把话说清楚。转念又想,妈的答案,早在他心里了,他也懒得再跟妈计较什么。 铁民后悔昨晚的冲动。 他不该把那十五块钱丢给妈,连带着妈把那二十块钱也收回去了。 铁民从参加工作那天起,爹就给他定下了规矩。每月交家里十块钱伙食费,其他的工资收入,都由铁民自己攒着。 等铁民结婚时,家里只负责出房子,办酒席,给媳妇彩礼钱。其他的结婚花销,包括买家具,置办被褥等日常用具费用,都由铁民自己承担。 这不是周志强的首创,其他家都是这样。 有的人家,故意把伙食费提高到儿女工资收入的一半以上,为了就是替儿女们攒钱,娶媳妇或置办嫁妆。 周志强自我感觉比较豁达,给铁民充分的经济自由。说白了,他了解大儿子的生活习惯,基本上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何况,铁民还掌管着家里的日常开销,时不时地还把自己的钱,搭给家里花。换了生子,周志强就没这么敞亮了。 周婶儿对周志强的决定,那是一百个反对,她不止一次,背后跟当家的掰扯这事。 铁民是调车长,干活挣计件,每个月都能开四五十块钱,比他爹多出十几块钱的收入,他就应该把所有的工资钱,一分不少都交到家里。 她的理由很充分。 铁民掌管家里的日常开销,等于把爹妈的钱,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了。 表面看他每月交给家里十块钱,实际上,只要他稍动动歪心眼,就能把这十块钱赚回去,这对生子和艳子不公平。 可惜呀,周志强习惯了在家里一言堂,不管周婶儿怎么吹枕头风,他标榜自己吐口唾沫是根钉,这树根不动,周婶儿的树梢白摇晃。 铁民一旦跟周婶儿提到钱,准会惹一肚子气。 明明说好了赔给王丽妈五十块钱,铁民一不留神,又给妈占了便宜。 周婶儿不仅连二十块钱都没出,还拐走了铁民交出去的十五块钱,而且还不提不念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铁民这个冤大头当的,那是憋气带窝火。 最有效地解决办法只能是忍了。 铁民收拾完,骑上自行车去了王丽家。 谢桂芝正在往售货车上搬东西,听到敲门声,明知道是铁民来了,她愣装聋作哑不理不睬。 “妈,您没听见有人敲门呀。”王丽穿着睡衣,从屋里出来,对妈公开流露出不满。 “你回屋去。”谢桂芝这么说着,也没有阻拦王丽,去给铁民开门。 铁民走进院子,见谢桂芝已经把东西搬齐全了,他架好自行车,就要往外推售货车。 “铁民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再来找王丽了。”谢桂芝板起面孔,拦住售货车说:“你俩根本就不可能了,何必还自己作践自己呀。” “妈,我不是来找小丽的,我是来送您出摊儿的。”铁民憨憨的一句回答,谢桂芝没啥反应,到把王丽给逗乐了。 她拽过妈,让铁民把车推出院外,低声说:“您真舍得不要这个大儿子了。” “我不舍得又能咋的。”谢桂芝说出了心里话。 “算了,这是咋俩的事,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王丽陪上笑脸,送妈出了院门。 “你就犯傻吧,早晚有一天,等你知道后悔就晚了。”谢桂芝唉声叹气走了。 以往铁民送谢桂芝出摊儿,都是他在前面推车,谢桂芝跟在一旁。娘儿俩一路上,找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一路聊着去市场。 今天则不同,铁民推车走在前面,谢桂芝远远跟在后面,她一路愁眉苦脸,不知道该跟铁民说些啥。 铁民停下车,等谢桂芝走上来,低声说:“昨晚我差不点把生子的手腕撅折了。” 谢桂芝瞪大了眼睛看铁民。 “他知道错了,还说改日来家里,给您赔礼道歉。”铁民嬉笑着看谢桂芝。 “用不着。”谢桂芝依旧板着面孔说:“要我说,你俩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手吧。” “妈,我这辈子也不会离开小丽的。”铁民做出保证说:“等我爹病好了,我就去跟小丽登记结婚。” 谢桂芝再次惊讶,她冷冷地想说些什么,可惜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了。 铁民把谢桂芝送到市场,转身便走。 “铁民,你干啥去。”谢桂芝警觉起来。 “我陪小丽去市里上货。”铁民说。 “不用了。”谢桂芝拦住铁民的去路说:“我昨天已经跟批发商说好了,打今儿个起,他们负责送货上门了,你快回家去吧。” “我自行车还在您家呐。”铁民嬉笑着,绕开谢桂芝,一路走开。 “这可咋整呀。”谢桂芝不知从哪来的一股仙气,开始对女儿担心起来。 铁民和王丽交往了二年多,谢桂芝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心,今天不知为啥,她开始担心了。 铁民回到王丽家,王丽已经叠好被子,正在梳洗打扮。 铁民走进院子,先锁好院门,然后走进屋里,又把房门插好,直接奔向王丽。 “你要干啥!” 王丽看出了铁民的心思,她先瞪起眼睛,以为这样能够震慑住铁民的冲动。 铁民嬉笑着不作回答,他抱起王丽就开始热身。 不管王丽怎样假装愤怒,都抵不过铁民的身强力壮,两人在炕上撕扯了几下,还是让铁民如愿了。 一曲终了。 铁民搂过王丽,低声说:“我想好了,等爹出院后,我就去单位开介绍信,再偷出家里户口本,咱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你不怕爹再犯病呀。”王丽伏在铁民怀里,幸福极了。 “我有办法,保证他不会犯病。”铁民满满的自信,不管王丽怎样追问,他就是不说有啥办法,能让闻名小镇的周老倔改变主意。 当时铁路系统流传一句俗话,叫先上车后买票。翻译成耳熟能详的话就是:把生米做成熟饭。 铁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心里有数,懒得说出口。 王丽知道铁民的为人,凡是他不想说的话,谁都拿他没办法。 当年刘守成喊着口号,要拿铁民给周老倔上一课。他把棒子炖肉都用上了,结果,差不点被铁民一脚踹成了太监。 王丽想到这儿,不禁一笑说:“刘守成现在看见你,都得躲你远远地吧。” “他现在跟我爹住一个病房。”铁民只当跟王丽闲说话,提到了与刘守成的病房遭遇。还着重说了,刘守成住院第一天,他女儿刘冬梅就帮爹端屎端尿。 “他又要冒啥坏水了。”王丽警觉起来。 “我也纳闷儿呐。”铁民经王丽提醒,也产生了质疑。 了解刘守成的人都知道,他是仰脸撒尿,喜欢往上交(浇)的人。 当年铁民出事,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出面担保铁民,刘守成愣是不理不睬的。铁民为这事,差不点耽误了招工考试, 这就是两年前发生的事,如今,他为啥又要巴结周志强了。 wap. /90/90688/19910712.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0章、荒唐进行时 事情还得从大牛送给铁民那把遮阳伞说起。 铁民经不住大牛的诱惑,主要想去工务段捞点便宜,他把自行车送回家,拿上一个布兜子,跟大牛去了到达场。 到达场旁边是铁路工务段的一个工区,经常有破旧枕木运回来。 旧枕木分两种,一种是使用期限已到,必须更换新枕木,这样的枕木是抢手货。人们花上几元钱,买回报废的枕木,破成木板或木方,盖煤棚做房梁,或垒栅栏,绝对的经久耐用。 枕木原料都是从林场伐下来的上等木料,经沥青蒸煮后,用于加固钢轨。这东西防腐性能非常好,又因为经过沥青蒸煮,买回家做引柴一点就着。 铁民在家排行老大,掌管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多种开销,他知道旧枕木的实用价值。 工务段小镇工区紧邻到达场,铁民和大牛到那时,工区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旧枕木的影子。 铁民知道大牛撒谎了,他转身要走,被大牛拦下说:“你人都来了,等我一会儿行吗。” “你要干啥。”铁民明知故问,他知道大牛要干什么。 “你就在这儿等我,看见公安来了,喊一嗓子就行。”大牛提出了最低要求。 “我真不敢。”铁民说这番话时,心里就不住地打着鼓。 “又没让你上车,你怕啥呀。”大牛知道铁民的为人,他在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带铁民上道儿。 “不行,我……”铁民为难了。 他欠了大牛一把遮阳伞,如果就这么走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留下来,一旦大牛从车上卸下废铁,他帮还是不帮。不帮,显得不够义气,人家毕竟给他买了一把伞;帮,这事往小了说,是小偷小摸,往大了说,那就是盗窃。 铁民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真的很害怕。 “你就等我五分钟,到时候我不回来,你尽管走。”大牛提出了最低要求,没等铁民说话,他一溜小跑过去,爬上一节货车,人就消失了。 小镇车站坐落在钢铁总公司的最北端,主要负责钢铁总公司的产品外运,每天的运输量十分庞大。 简单地说,到达场负责接收炼钢炼铁原材料,出发场负责外运炼成的钢材。 铁民站在那,看见大牛爬上火车,他有了想撒尿的感觉。他走到一旁的树丛边,掏出家伙就要一泻千里。 这时,他发现有一个盲流子打扮的人,带着防尘帽向他走来。他没太在意,这些人在铁路线路里经常能看到。 很多偏远乡村的壮劳力,放着家里的承包地不种,跑到小镇附近的农村,租上一间房,专门以盗窃铁路运输线上的废钢铁为生。 在乡下种地一年下来,只剩个辛苦钱,守在铁路线偷盗废钢铁,一个月就相当于在家种地一年的收入。 盲流子走到铁民近前,铁民看清了他的长相,他憋足的一泡尿,“哗”地一下喷撒出来。 铁民认识这个人,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确切地说,他就是瞄着铁民和大牛而来的。 他看了一眼铁民,手指竖到嘴边,示意铁民不要声张。然后,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爬大牛上去的那节车。 铁民被来人吓的浑身颤抖。 见来人要上车去抓大牛,他憋闷了几秒钟,突然一声大喊:“刘守成来了!” 铁民喊完,撒腿便跑。 正在车上挑废铁的大牛,听到铁民的嘶吼声,他“嗖”地一声,从另外一面跳下火车,一弓腰,“噌”地一声跑没影了。 铁民也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路飞奔,跑的无影无踪。 这人就是刘守成,小镇铁路住宅这一片,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刘守成往车上爬了一半,被铁民一声大吼,吓得险些从车上掉下来。 他抓稳了车梯子,回头不见了铁民,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刘守成认识铁民,知道他爸叫周志强,是机务段的火车司机。 “小兔崽子,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刘守成跳下火车,掏出大生产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深吸一口,自语道:“真没想到,周老倔的儿子,也学坏了。” 铁民一口气跑了足有十分钟,回头见没人追上来,他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呼哧”喘息着。 “嘿!”身后传来一声,铁民反应迅速,爬起身就跑。 他跑出十几步,听到大牛的笑声,便一个急刹车停下。 大牛坐在他刚坐过的地方,正冲他傻笑。 他垂头丧气返回来说:“刘守成肯定不能饶了我。” “你又没上车偷铁,怕啥呀。”大牛一句话,给铁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对呀,我没上车偷铁,干吗要跑呀,铁民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你这一嗓子,整个到达场都听见了。”大牛又给铁民敲响警钟说:“估计刘守成为这个,也饶不了你。” “那我咋办呀。”铁民害怕了。 刘守成是出了名的毒辣手。 别说像他们这样的半大孩子落到他手里,就连在职的铁路职工,小偷小摸被他逮住,轻者拳头撇子一顿打,重者就得先上绳,后棒子炖肉,因此,人们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你最好出去躲几天。”大牛出了一个馊主意。 “后天就招工考试了,我往哪躲呀。”铁民急出一头汗,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还有一招儿,不知道能不能行。”大牛提到住在他们二楼的董振生,是车站运转车间主任。 有一年大牛偷铁被抓,就是董振生出面,把他保出来的。 铁民很为难,董振生虽然是他们的老邻居,每次见面,他打一声招呼即可,平常也没什么来往,人家不一定能帮他。 “你不找他,咋知道他不能帮你呢。”大牛肚子饿了,张罗着要去喝扎啤。 “我还得回家做饭呐。”铁民撒了一个谎,哪有下午二点不到,就回家做饭的。 临分手前,大牛提醒铁民,也可以试着去找二国。 他们都是一个楼的邻居,二国住大牛家里屋,两家共用一个厨房。他说:“二国他爸,比董大爷好使。” 全楼的人都知道二国他爸的能量。逢年过节,来给他家送礼的那些小汽车,就说明了一切。 再看看董振生,一年到头也看不见有一台车来,两人同样是车间主任,差距那是相当地大了。 铁民和大牛分手后,直接去了菜市场。 他买了一捆白菜,四个土豆,还买了半根香肠,一路急匆匆往家赶。 “站住。”大牛在铁民身后,又是一声大喊。铁民条件反射,以为刘守成追上来了,他丢下东西便跑。 大牛嬉笑着捡起铁民丢下的东西,先掰了一块香肠扔进嘴里,嚼着说:“哎我操,这玩意儿挺香呀。” 铁民冷脸跑过来,一把抢下东西说:“香肠是给我爹喝酒的,你吃啥呀。” 大牛一点也不难为情,他说:“赶明儿我请你吃一整根香肠,行了吧。” 铁民急着要回家做晚饭,他走出几步,反应过来了。问大牛:“你咋没去喝扎啤呀。” “我兜比脸都干净,拿啥喝呀。”大牛说的铁民脸面发烫,他知道大牛的钱,都给他买折叠伞了。 按理说,铁民应该请大牛去喝扎啤,可他舍不得钱。 “要不,你把香肠吃了吧。”铁民十二分的不舍,把香肠递给大牛。 大牛接过香肠,摆出要吃的样子,见铁民涨红了脸,便嬉笑着把香肠塞给铁民说:“这可是周大爷的下酒菜,我吃了那还了得。” 铁民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大牛伏在铁民耳边低语几句,铁民不住地点头。 按着大牛的吩咐,铁民回到家,先把里间屋的窗户划打开,然后又插上进户大门的门划,开始手忙脚乱的做饭炒菜。 八十年代初期,家里的日常饭菜很简单,高粱米干饭,土豆白菜是主要副食。 铁民把被大牛掰过的半根香肠,切成薄片,码在盘里,觉得量太少。又抓出两把花生米,锅里倒上豆油,一顿翻炒,装进盘中,盛上两勺白糖,拌匀了,把香肠码在花生米上。 这样,他爹晚上的下酒菜就算做得了。 生子和妹妹艳子,按时放学回来了。生子进了屋,先嗅了嗅鼻子说:“什么味,这么香。” 他瞄上了炉台上扣着的碗碟,刚要动手,铁民清了一下嗓子,生子只好作罢。 周婶儿也下班回来了,她进屋便问:“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马上吃饭。”铁民拿过小炕桌,放在外间屋炕上。 他先用二大碗,给父亲盛出一碗菜,压在花生米盘子下。又拿出一个类似小饭盆的搪瓷大碗,把锅里剩下的菜,通通倒进大碗里,送到炕桌上。 紧接着端饭锅,拿饭碗,摆筷子,便成了小妹艳子的活儿。 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旁,开始吃晚饭。 “复习的怎样了。”周婶儿问铁民。 “马马虎虎。”铁民没敢告诉母亲,他这一下午所干的事。 “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别当儿戏了。”周婶儿叮嘱铁民说。 “我知道了。”铁民话音未落,传来“咣”地踹门声,没等别人作出反应,铁民扔下碗筷,“滋溜”跑进里间屋,三步并作两步,窜上窗台,推开窗户,纵身跳到院子里。 王丽只知道铁民曾经被刘守成抓进派出所,还差不点闹出人命来,却不知道究竟为了啥。 听说铁民为给她买遮阳伞,才跟刘守成做对的。她眼里含着热泪,叮嘱铁民说:“从今以后,不许你再为我做傻事了。” “哪都是过去的事了。”铁民嬉笑着把王丽搂进怀里,心里又痒滋滋的。 他要脱王丽的衣服,王丽按住他的手说:“别这样,怀孕了咋办。” 她哪里知道,铁民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 王丽半推半就,还是让铁民如愿了。俩人正如胶似漆的缠在一起,屋外传来了砸门声。 谢桂芝一大早从看见铁民那刻起,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按理说,铁民和王丽已经好了两年多,俩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该有的事可能早就发生了。 谢桂芝嘴上不说,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可她今天不知为啥,偏要搞一次突击抽查。 王丽以为是送货的到了,她推开铁民,整理一下衣服,跑出去开门。 铁民这边意犹未尽,他衣着不整躺在炕上,以为王丽收到货以后,他俩还能重温旧梦。 “铁民,我妈回来了。”屋外传来王丽的警报声,铁民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急忙爬起来,还没等整理好衣着,谢桂芝便闯了进来。 看见铁民的狼狈相,谢桂芝一声质问:“你们干啥了!” wap. /90/90688/19910714.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1章、就差一句话 铁民看见谢桂芝,未曾说话先涨红了脸。 再听到谢桂芝的质问,他支吾几下,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铁民扭了腰,我在帮他按摩。”王丽的反应还算比较快,及时缓解了铁民的尴尬。 谢桂芝也是宁信无,不信有。她追问铁民说:“是真的吗。” “嗯。”铁民低下头,不看正眼瞅谢桂芝。 “刚才帮我推车扭的吧。”谢桂芝信以为真。 她让铁民趴在炕上,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替铁民按摩。 铁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头涨脸的趴在炕上,任凭谢桂芝在他腰上按来按去。 谢桂芝问他说:“这疼吗。” “疼。”铁民机械地回答着。 “这呢。”谢桂芝再问。 “嗯。”铁民不会撒谎,这会儿只能嗯、啊、这、是。 谢桂芝急了。“小丽,你快扶铁民去卫生所,他腰伤的可不轻。” “妈,您回来干啥。”王丽明知道铁民是咋回事,她要尽快把妈打发走。 “我……”谢桂芝不能说实话。 她就是怕铁民和王丽在一起做过份事,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她憋闷几下,把王丽带到外面,低声提醒她说:“你要把持住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 王丽被妈说的满脸通红,只能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您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桂芝不住地唉声叹气,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就是走不出这个院门。 “行了,一会儿我陪铁民去卫生所治腰伤,然后就让他回家。”王丽做出保证,谢桂芝这才急匆匆返回市场。 妈走了,王丽留在院子里犯起嘀咕。她跟铁民交往一年多以后,才被妈发现。 那天是中秋节,谢桂芝带走的货很快卖完了,迟迟不见王丽来市场送货,她一着急,自己跑回家来取货。 老远的看见自家院门口堆着煤块,一个大小伙子正用筐,往院子里倒腾煤。王丽拄着铁锹,在一旁负责往筐里装煤。 说是王丽往筐里装煤,其实是小伙子把一筐煤倒进院子里,回来接过王丽手里的铁锹装煤,然后再把铁锹交给王丽。 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引起谢桂芝的警觉。 王丽解释说,这个小伙子是他同学,路过正巧赶上家里进煤,就留下来帮忙了。 这个小伙子就是铁民。 他见了谢桂芝,只是龇牙一笑,连声招呼都不打,只顾着往院子里倒腾煤。 听说市场缺货,顾客排队等着买货。他二话不说,骑上自行车,便把谢桂芝送回了市场。 事后谢桂芝问及此事,王丽拒不承认与铁民的恋爱关系。只是隔三差五的,铁民骑自行车载王丽去市场送货。 久而久之,就变成铁民一个人来市场送货了。 谢桂芝经过一番盘问,王丽才承认了他们的恋爱关系。谢桂芝只知道铁民在小镇火车站运转车间工作,属于国营工人。 那年月搞对象,国营工人是抢手货,尤其是技术工种的工人。可惜,铁民的属于大熟练工,连接员没有技术含量。 还好,他在铁路系统上班。 铁路工作旱涝保收,只要车轱辘转,就会有饭吃。 经过频繁接触,谢桂芝见铁民老实厚道,从不油嘴滑舌,只知道闷头干活,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他。 谢桂芝把铁民的为人了解透了,也知道铁民的父母都有工作,弟弟妹妹都在上初中,就是忘了问一句,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用谢桂芝再多说什么,王丽就意识到,她和铁民的事,周志强这一关很难渡过去。不然,生子也不敢破口大骂她妈。 王丽思前想后,回到屋里问铁民:“你真不顾家里反对,要跟我结婚呀。” 铁民举起右手就要发誓,被王丽打断说:“起誓不灵,骂人不疼。你真打算跟我结婚,咱就先把房子盖起来。” 王丽母女俩早有打算,想在院门口盖一间小房。 最初的计划,盖间房用来加工熟食用。 王丽这会儿打定主意,马上盖房。而且还要提高这间房的规格档次,盖一间谁看了都羡慕不已的婚房,她和铁民就在这间房子里结婚。 “你不跟妈商量一下呀。”铁民暴露出自己的弱项,凡事离不开父母的指令。 “我说了就算。”王丽没告诉铁民,听说铁民爹要来会亲家,她娘俩就商量过了,在院子里盖房,招铁民当养老女婿。 王丽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五千块钱,交给铁民说:“买砖瓦沙石,找施工队,包括盖房当监工,所有一切都由你负责。” 铁民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接这笔钱。 “你啥意思呀。”王丽不高兴了,以为铁民打退堂鼓了。 “我……”铁民又一次涨红了脸,而且还感觉到脸红得发烫。 难以启齿的尴尬,铁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他想告诉王丽,娶你做老婆,本来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哪好意思再让你拿钱盖房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铁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些钱,更别提他有这个经济实力了。 铁民他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秉性,遗传给他的基因就是,宁愿身受苦,不让脸受热。 他憋闷好一会儿,就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说明自己的无奈。 王丽也不坚持,她把钱送回原处,坐下来跟铁民聊天。 “那次刘守成把你抓进派出所,怎么又给你放出来了。”王丽提起这段往事,及时打消了铁民的尴尬,他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跟我说说,他当时为啥要抓你。”王丽这是明知故问,铁民已经跟她说过这段经历,可她非让铁民再重复一次。 有一首流行歌曲: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 这句歌词很应景,完全表达了王丽此时的心情。 那天当晚,周志强骑自行车下班回家,路过铁路派出所,刘守成正等在大门口。 “老倔,下班了。”刘守成先打过招呼。 “老刘,当班呀。”周志强满脸堆笑,跟刘守成打招呼。 这里需要给那些被称做老倔的人正名。 在很多文学作品里,一提到某某很倔犟,一出场就不苟言笑,动辄便粗声大嗓。 其实这都是误传。 在东北铁路系统里,被称作老倔的人,那是相当的多,只是周志强的名声比较大,他倔到了一个境界。 他们大部分是从河南、山东逃荒过来的。 有的是一副挑子挑全家,千辛万苦从老家,步行来东北闯生活,有的是当兵退伍后留在东北的。 在这些被称作老倔的人当中,最典型的特点,就是见人不笑不说话,而且还非常热心,乐于助人。 这种人所谓的倔犟,就是心眼直,看问题简单,喜欢较真儿。 有一句歇后语:老鸹骞牛逼,认准一个门儿。 周志强就是这种人,他见了刘守成,先是点头哈腰打招呼。 “跟你说个事。”刘守成从兜里拿出一盒大生产牌香烟,装做要掏烟的架势。 周志强见状,“腾”地一下,从大海燕上跳下来。他架好自行车,从兜里掏出一盒大前门香烟说:“抽我的。” 刘守成站在那掏了半天,手指就是不碰烟盒里的烟卷,倒让周志强抢了先。 他抽出一支烟,递给刘守成,又帮刘守成点上香烟。 “你咋不抽呀。”刘守成摆明了在搞事情,他深吸一口烟说:“老倔,可以呀,都抽上大前门了。” “我抽这个。”周志强收好大前门香烟,从兜里掏出一个烟荷包。 他拿出一张卷烟纸,拇指和食指伸进荷包里,捏出烟草,放在烟纸上,稍微一拢,烟纸便形成桶状。左右手轻轻拢住烟纸,右手拧住纸筒一头,快速扭转几下。再用舌头润湿纸边,继续扭动几下,一个锥形烟卷就卷好了。 周志强把烟卷锥尖部分叼在嘴上,刘守成把打火机递过去,拨动一下齿轮,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打火机点燃的同时,周志强把烟送到火苗上,用力吧嗒几口,烟点着了。 “啥事,你说。”周志强深吸一口烟,又把烟吐出来,始终笑在脸上。 “咱先说好,我看咱哥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才在这等你,不然……”刘守成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说:“你儿子今天去到达场偷铁,被我逮着,又给他跑了。” “你看错人了吧。”周志强也吸上一口烟说:“老刘,别人家孩子咋样,我管不着,咱家孩子,绝对不干这事。” “你这么保准儿?”刘守成半真半假的样子,彻底迷惑了周志强。 “百分之百保准儿。”周志强犯起了倔脾气。 “那好吧,你先回家问一下,如果你儿子承认了……”刘守成话没说完,周志强就打断他的话说:“我自己啥孩子,我心里有数,绝对不能。” 刘守成看着周志强的自信,不禁哑然一笑说:“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周志强把嘴里的大半截卷烟拔出来,用力摔在地上,又用脚拧了一下说:“那人真是我儿子,不用你说啥,我就把他绑来,是杀是剐随你便儿。” “那我就在派出所等你了。”刘守成有心效仿周志强,把半截香烟扔地上,再拧上一脚。 想到这是四毛六一盒的大前门,他没舍得。 这事换了别人,肯定能听出刘守成话里有话。头脑稍微灵活一些的人,也会先顺手把那盒大前门塞给刘守成。 有道是烟酒不分家。 他应该先给刘守成一点甜头,再说上一句:不管有啥事,还请您多多关照才是。那样,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当时有一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一身蓝,营业员。 说的就是这四大行业的从业人员,在百姓日常生活中,属于牛逼人物,百姓得罪不起。 这一身蓝,说的就是当时的公安制服。 刘守成能主动找到周志强,想必已经有了十分把握,不然,他纯属吃饱了撑得,没事遭周老倔怒怼。 周志强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那是有相当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底气足,腰杆直,说话当然硬气了。 周志强赌气,骑上自行车走了,还被气得浑身直突突。 心里话,娘的了,好事想不到我,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倒想起我了。别说我每月还挣工资,就是饿到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能让孩子去当贼。 周志强惹了一肚子气,一路往家赶。 他还没等回到家,突然冒出一个问号:莫非生子经不住小伙伴怂恿,跟人家上铁路线偷铁去了。 wap. /90/90688/19910715.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2章、认真的背后 周志强回到家,先一脚踹开房门,就往屋里推自行车。 生子打小就是个好趣儿的主儿。 他见大哥听到踹门声,一溜烟儿跑进了里间屋,便撂下碗筷,跑外面来看动向。 见周志强怒气冲冲推自行车进屋,他迎过去讨好说:“爹,下班了。” 生子属于老鼠给猫捋胡子,讨好不要命那伙儿的。他走到自行车前轮旁,伸手要接过自行车,帮爹架好自行车。 没想到周志强猛一拨车轮,把他拨了一个跟头,他爬起来刚要说什么,周志强已经架好自行车,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对他下手了。 “你给老子惹啥祸了。”周志强一把揪住生子的衣领,举起了巴掌。 “我……我……”生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周婶儿坐在炕上,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见周志强要打生子,她一声大喊道:“啥事呀,也不问个清楚,进屋就打孩子。” “你问他。”周志强丢下生子,怒气不减走进屋里说:“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老子就打折你的腿。” 生子胆怯地站在屋门口,眼睛眨了眨说:“爸,你弄错人了吧。” “还敢犟嘴。”周志强挥手还要打生子。 “我大哥听见踹门声,就顺窗户跑了。”生子躲闪着说。 周志强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了。 他怒吼道:“你说啥!” 刘守成最近几天总是不痛快,尽管他知道自己有高血压,郁闷可能导致血压升高,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动辄便肝火上窜,跟自己较劲。 就拿那天来说。 他是白班,派出所没有严格规定,当班必须进现场接车,可他非要叫上同组搭档小黄,一起去到达场接车。 小黄三十出头的年纪,刚从部队转业没几年,始终尊称刘守成为前辈,凡事都由刘守成做主。 刘守成安排小黄去到达场南头,他留在北头。 列车由北进站,他俩南北相向而行,一个巡视列车西面,一个巡视列车东面。这样一来,整列到达货车,便可尽收眼里。 他老远的看见,有俩半大小子,站在工务段工区那嘀嘀咕咕,其中一个爬上了火车。 他走近了,也看清楚了,留下这个是周志强的大儿子。 铁路住宅区都集中在小镇北头。 刘守成在小镇当了几十年的公安,不敢说铁路各单位的所有职工,他都能叫上名字,至少张王李赵还是能知道的。 有句老话:十个铁路九个贼,剩下一个还偷煤。 在八十年代初期,铁路职工收入微薄,家里人口又多,不仅住房紧张,连烧火做饭的煤炭都凭票供应。 小镇紧靠全国最大的钢厂,每天发送到达的各类物资,可以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于是,头脑活泛的铁路职工,便在废铁煤炭上打起了小九九。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顺手牵羊的习惯。要么换钱贴补家用,要么拿回家去烧火做饭。 大人们小偷小摸形成了习惯,孩子们自然也要效仿。 他们放学回家,经常三五结伴,溜进铁路线路里。什么废铁呀,焦炭呀,媒呀,有啥偷啥,能卖钱更好,卖不了钱,就拿回家烧火做饭。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铁路职工,严格教育子女,不许进铁路线去小偷小摸,怕被火车伤着。 那可是动辄就缺胳膊少腿的事,弄不好小命都搭进去了。 周志强是铁路这一片,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不仅不占公家一分钱便宜,把两个儿子管的也是规规矩矩。 刘守成一打眼,认出周铁民,也看见他手里有一个布兜子。他没多想,知道铁民不敢往火车上爬,顶多是来线路里,捡煤渣子破劈柴的。 他对爬上火车的人十分感兴趣,所以,要爬上火车去看一眼。 您看好了,他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人只要被刘守成瞄上一眼,他不用追,对方就得乖乖束手就擒。 为啥?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刘守成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他家去。 铁民喊这一嗓子,先把刘守成吓了一跳,他血压瞬间升高,脑袋一晕,差不点从车帮子上掉下来。 其次便是愤怒,你个半大孩子学好不容易,学坏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别人家孩子上线路里偷铁,看见刘守成,不说恨不得把裤衩子脱下来,先遮住脸,怕被刘守成认出来。 铁民倒好,胆子大的都忘记害怕了。 如果换了别人,听说孩子上铁路线偷铁,被刘守成发现了,肯定先把一盒烟塞进他兜里,然后拜年话说上一大堆。 周志强恰恰相反,气呼呼地夸下海口,还一甩袖子走了。 刘守成望着周志强的背影,心里犯起了嘀咕。 好你个周老倔,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呀。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是怎么求我的。 正如大牛所说的那样,刘守成有绝活儿,他白天不动声色,专在晚上去家里堵被窝子,标准的瓮中捉鳖,还一抓一个准儿。 刘守成抓铁民不是主要目的,能让以倔犟闻名的周志强,点头哈腰来求他,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相当棍,必须先掘棍。 连老实巴交的周老倔都被他制服了,试问铁路这一片,还有谁敢跟他炸翅儿了。 当下小镇铁路住宅区,有一个天大的好事。 铁路系统内部大批招工,凡应届毕业的铁路子弟,都在招收范围内。 还有一个特别规定:这次招工,只招男,不招女。 这也是刘守成这几天,憋气带窝火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女儿刘冬梅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干农活了。眼巴巴看着这天大的好事,干着急就是沾不上边儿。 刘守成憋气带窝火,不仅因为刘冬梅是个女孩子。最关键的一个硬件,硬生生被他给错失了。 他家住在农村,他本人是城镇户口。 他本来有机会,把全家都变成城镇户口。一想到自然灾害期间,城镇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他便耍了个小聪明,把全家留在了乡下。以为不管到啥时候,全家人靠口粮,都能维持温饱。 结果,等闺女儿子都长大了,他再想解决儿女的城镇户口问题,比登天都难了。 刘守成天生就是个好算计的人,这个技能不管用在啥地方,准灵。 再说周志强。 家里最不让他省心的就是生子。这小子整天油嘴滑舌,除了正事不想,其他啥事都敢想。 周志强这辈子别的没攒下,就这张不值钱的脸,他看的比啥都重要。他斗大的字,没认识几个,却对骨气二字铭心刻骨。 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 这是他在孩子们刚懂事时,就提拎耳根子的谆谆教诲。没想到生子初中还没毕业,就学会了去偷。 可能有人会问,周志强在刘守成面前,咬牙跺脚起誓发愿,不承认自家孩子上铁路线去偷铁,他为啥回家还要打生子。 他跟刘守成没有啥交往,也相信自己的孩子不能做这种坏事。 但他骑自行车,在往家走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似乎感觉到刘守成那自信的目光里,透露出了什么。 坊间流传下来的大实话,能准确地反映出老百姓的心地善良。 有句大实话: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用文词来解读,那就是警钟长鸣。 别管是真是假,先拿这个话题当引子,给生子上一课,省得他日后一不留神犯了错,让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放。 生子怕挨打,供出了大哥铁民,这是周志强万万没想到的。 他养了三个孩子,最让他心满意足的就是铁民。 “去把你大哥找回来。”周志强往炕头一坐,掏出烟荷包开始卷烟。 他抽了几十年的老旱烟,这会儿费了好大劲,愣是没能卷成一支烟。 “去他娘的。”周志强赌气把烟荷包扔到一边,掏出大前门香烟,先给自己点上一支。 在当年,这是很多人的一个习惯。经常兜里揣两种烟,一种自己抽,例如周志强的老旱烟,另一种用于与人交往的门面烟。 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表现。花钱买好烟给别人抽,只为了能让人瞧得起。 铁民跳出窗外,先留了一个心眼儿。 他没敢直接从院门跑出去,怕被刘守成带人堵个正着。 他蹲在窗户底下,拿一个破麻袋盖在身上。 这样,即使有人从窗户往外看,也不会发现,在一堆破烂旁边,还藏着一个人。 他哆哆嗦嗦蹲在那,吓得一个劲想撒尿。 院门响了一声,铁民听到了脚步声,他憋住呼吸,哆嗦的更厉害了。 生子一进院,就看见铁民蹲在那里,用个破麻袋片盖在上半身,下半身都露在外面。 “嘿。”他顽皮地掀开麻袋片,吓得铁民“噌”地窜起来,就要往外跑。 铁民这一窜不要紧,倒把生子给吓着了,他“妈呀”一声,先跑了出去。 不用生子再说什么,铁民知道,警报解除了。 铁民一溜小跑回家,进了屋,见父亲坐在炕头上,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正准备把烟头留下来,拆开卷进旱烟里。 周志强看见铁民,刚要说话,铁民便规规矩矩鞠上一躬说:“爸,我错了。” 周志强愣住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意想不到的。他问:“你咋的了?” “我今天跟他们去铁路线了。”铁民怯声说。 周志强瞪大了眼睛,难道刘守成没看错人。 “你……”周志强说着就要下地,被周婶儿一把拽住说:“你先听孩子把话说完。” 铁民乖乖地站在那,不觉中感到心慌。 “铁民,你快说,上铁路线干啥去了。”周婶儿冲铁民挤眼睛,示意他想好了再说。 “他们说工务段来了一批报废枕木,我寻思捡点劈柴,拿家来烧火。”铁民在父母面前不敢撒谎。 周婶儿紧悬着的一颗心,因铁民的一番解释,渐渐平复了。 这是铁路系统司空见惯的事。 小镇铁路住宅区,谁看见旧枕木,都像看见了宝贝似的,走过路过,绝对不能错过。 周志强对铁民的话深信不疑。他说:“你看见刘守成了。” “看见了。”铁民如实回答。 “他怎么说你上车偷铁去了。”这会儿的周志强,一肚子怒火,已经转嫁给刘守成了。 你个狗日的,睁眼说瞎话,硬说我儿子上车偷铁去了。 “我在到达场边上,看见他过来了,就喊了一声。”铁民又是实话实说,引来周志强的不满说:“你吃饱了撑的,喊啥呀。” 铁民挠了挠头,支吾着说:“有人上车去了,我怕被他抓住,就……” “娘的了,人家偷不偷铁,关你屁事。”周志强的一只手拍在饭桌上,震的碗筷发出“叮咣”声。 “快给你爸烫酒去。”周婶儿及时打断了周志强的愤怒。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一下,铁民为啥要给人家通风报信,生子就从外屋端进来酒菜,一大碗白菜炖土豆,一盘香肠花生米。 这是生子最爱干的事,一来能讨好爹,二来趁人不备,能顺一片香肠吃。 “爹,二哥偷吃你香肠了。”艳子磨蹭着不肯吃完饭,就是为了等爹的小灶端上来。 周志强只当没听见艳子说什么,他拿过筷子,先给艳子夹了一片香肠,回头看,铁民已经把酒壶端进来了。 周志强给自己倒了一盅老白干,“滋溜”喝上一口,用筷子指点铁民说:“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了。” “知道了。”铁民拿起自己的碗筷开始吃饭。 “人家偷铁,被逮着挨打,那是人家的事,你干啥要多嘴呀。”周志强捏了几粒花生米,搓掉外皮,扔进嘴里说:“刘守成那是出了名的毒辣手,你为这事被他抓去,挨一顿打冤不冤呀。” 铁民边吃饭,边点头如鸡芊碎米,心甘情愿给父亲当下酒菜,让父亲借酒劲儿给他上课。 一家人吃罢晚饭,铁民把碗筷收拾到外屋去洗刷。 周婶儿神秘兮兮走出来,回头见没有外人,低声问铁民:“家里的生活费花没了。” “没有呀。”铁民不知道母亲从哪获得的灵感,他说:“我还剩不到十块钱,到月底够花了。” “那你为啥去偷铁。”周婶儿说着,先回头朝屋里看一眼,怕被周志强听到。 铁民低头不语,他不能告诉母亲,这一切都是为了王丽。 “你个大瘪犊子,为这事影响了招工,你这辈子就毁了。”周婶儿戳了一下铁民的头,提醒铁民说:“快上楼找你周大爷去,让他去找刘守成求个情。” “我没偷铁。”周铁民咬准了一个理儿。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就站在线路旁撒尿,刘守成凭啥说他偷铁了。 如果大牛被刘守成抓了现行,可以证明他在通风报信。大牛是鬼子六,听见声音就溜走了。 周铁民不管到什么时候,就得咬准这个理儿,就是看见刘守成,心里害怕,喊了一嗓子。 否则,不仅他要惹上麻烦,还要连累大牛跟着吃官司,铁民绝对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铁民做完家务,回到里间屋,拿出初中课本,开始温习功课,准备迎接招工考试。 刘守成做事很有分寸,他掐准了招工考试当天,正赶上他上夜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叫上小黄,去了周志强家。 “你去敲门,我去他家院子里蹲坑。”刘守成对铁路住宅这一片的地理环境,那是相当的熟悉。 他也知道这帮半大孩子对付他的招数,他手掐一根小手指粗的麻绳,蹲在周家窗户下。 小黄那边敲响房门,这边周家的窗户便被踹开了。 周铁民穿着裤衩背心,纵身跳下窗台,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刘守成逮个正着。 “小兔崽子,这回你还有啥话说。”刘守成动作麻利,三招两式,就把铁民绑个结结实实。 wap. /90/90688/19910716.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3章、没事别搅和 送货车来了,铁民连搬带扛,把几百斤猪货运进屋里。又跟司机一起,把订购的冰柜抬进屋里。 铁民忙着收拾猪货。 “刘守成那次差不点把你打死,他为啥还让女儿,给你爹端屎端尿的。”王丽一边做午饭,嘴里没断了探听虚实。 谁都知道刘守成是鬼子六,他这是无利不起早。 “我也没弄明白。”铁民心无杂念,也想不到王丽话有所指。 他只当两人闲说话,一边干着活,跟王丽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那天,周志强上夜班,周婶儿和艳子睡在外屋火炕上。 周婶儿被敲门声惊醒,她先跑里间屋,推醒铁民,轻声说:“是来抓你的吧。” 铁民那几天准备招工考试,每天睡得都很晚。他睡梦中被妈推醒,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顾不得穿上外套,以为跳到窗户外,用麻袋片盖住,就能躲过这一劫,结果,恰恰中了刘守成的埋伏。 刘守成把铁民捆绑结实,牵上麻绳便走。 等周婶儿这边反应过来,想追出来向刘守成求情,刘守成已经把铁民,拴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走了。 他一路拼蹬自行车,铁民光着脚,跟在自行车后,一路连跑带颠,回到铁路派出所时,他浑身大汗淋淋,不住地喘息着。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再跑呀。”刘守成先把麻绳拴在暖气管子上。 他打开木质卷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报废的胶皮风管,又把一个木棍插进风管里,晃动着风管问铁民:“知道这叫什么吗?” 铁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棒子炖肉。 “我要上厕所。”铁民所答非所问,他一阵阵紧张,有了上厕所的感觉。 “给我憋着。”刘守成紧绷面孔,举起棒子炖肉,在铁民眼前晃来晃去说:“不想皮肉受苦,就给我老实儿交代,不然……” 刘守成摆出一个打人的造型,铁民吓的原地跳起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铁路公安,看制服那是绝对正宗的公安标志,实际上,就是国有大企业的内保部门。 所谓的公安,其实都是工人编制,派出所所长充其量就是一个股级干部。 刘守成也知道自己手欠,逮着小偷小摸的人,总忍不住要敲打几下,所以,才被人们起了毒辣手的外号。 他今天没想打铁民,只是拉个架势要吓唬一下。 铁民如果懂事儿,就把那天上车偷铁的人供出来,然后再写一封检讨书,只要他父亲周老倔来派出所,点头哈腰给刘守成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刘守成要看的重头戏,是周老倔来向他赔礼道歉。 前提条件是,铁民必须对自己的错误事实供认不讳。 铁民长的不算俊,却是一个老实憨厚的模样。刘守成第一眼看见铁民,说不上喜欢,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老实人。 攻心术是公安系统的传统保留项目,每次抓到犯事的人,都先使用这一招儿。 先画个重点。 当时还没有犯罪嫌疑人一说。像大牛这种喜欢上火车小偷小摸的人,也没有谁刻意用术语,叫一句盗窃犯,尽管这种行为就是偷盗。 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当时的经济背景下,铁路系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风气盛行。 作为主要维护铁路运输财产安全的铁路公安,也不会张嘴就上纲上线,拿国法、条例,给本系统内职工或家属,按上什么罪过。 铁路公安对待小偷小摸的基本原则是,以教育为主,重在不要再犯。至于教育方式,让皮肉受苦也算其中一项。 当然,如果遇见带有团伙性质的,大规模盗抢运输物质的犯罪分子,那肯定毫不留情。 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在于盗窃或盗抢物资的经济价值大小。 刘守成拉开架势,要在气势上震慑铁民,接下来就是让铁民实话实说环节。 他说:“我知道你小子平时很老实,那天也是一时糊涂,给人家通风报信了。” “我憋不住了。”铁民打断了刘守成的攻心套路,他憋得涨红了脸。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会对付的。”刘守成以为,铁民在用这种方式狡辩。 “我真憋不住了。”铁民一句话,让刘守成看到了曙光,这是他最好的交代机会。 “说出来,就让你去厕所。”刘守成判断失误。 铁民不再说话了,他用力要挣脱开麻绳的束缚。刘守成急了,他走过去,挥手就是一个嘴巴。 铁民瞪大了眼睛看刘守成。 “哎呀,你还敢跟我瞪眼睛。”刘守成拿过棒子炖肉,在手里掂量着说:“看样子,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跟我穷对付。” 刘守成说着,挥起棒子,照准铁民的肩膀打了一下子。 需要科普一下。 这个棒子炖肉用的风管子,学名叫列车制动风管,是火车车厢之间,风压制动的专用橡胶管。 当高速行驶的火车,要制动停车时,牵引机车便通过各节车厢间的风管,传送风压,促使各车轮间的闸瓦与车轮发生摩擦,从而导致列车减速并停止。 这是在铁路边上长大的人,都知道的原理。 报废下来的风管,在铁路家庭中有两个作用,一个是给女孩子做跳绳用的橡皮筋,另一个就是烧火做饭时做引柴。 据说棒子炖肉就是刘守成的发明。 他把木棍插进风管里,打在人身上,既疼痛无比,又因橡胶的良好弹性,缓解了木棒的敲击力,不能伤到骨头,最主要的,还不留下瘀伤。 人有三急。 铁民一大早被抓来,肚子里存了一宿的干货,经刘守成的连打带吓唬,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 刘守成一棒子下来,铁民疼的一蹦,屎尿就要控制不住了。 铁民飞起一脚,照刘守成的裤裆踹了过去。 他被刘守成打急了,完全是条件反射,抬脚便踹。刘守成反应还算快,他下意识地躲闪一下,被铁民一脚踹在大腿上,他站立不稳,身体踉跄几下,“噗通”摔在地上。 铁民猛一用力,居然挣折了麻绳,就要往外跑。 刘守成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摔了这一跤,脑袋嗡嗡地,他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在隔壁休息室,刚躺下要睡一会儿的小黄,听到“噗通”一声,不知道出啥事了,他赶过来看情况。 铁民趁刘守成摔倒了,就要窜出房间往外跑,正巧被小黄撞见。 小黄一把拽住麻绳,用力向后一扥,铁民站立不稳,倒退几步,摔进屋子里。 小黄先扶起刘守成,问他:“咋的了。” “把他给我看住了。”刘守成站起身,先晃了晃脑袋,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前文咱们交代过了,刘守成有高血压。 他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一百八十多斤的份量,被铁民踹上一脚,又摔了一个大跟头。 没病的人,平地摔一跟头,爬起来也感觉头重脚轻,何况刘守成是高血压患者了。 他晃晃悠悠走出派出所。 小黄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以为刘守成是不留神,自己绊倒的。 他站在房门口,有心追出去看一眼,怕刘守成再摔跟头。他根本没把注意力,集中在铁民身上。 派出所每天都有人被抓进来。 小黄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刘守成叫上他去抓铁民,他以为铁民偷铁,被刘守成看见,又给铁民跑掉了, 铁路子弟小偷小摸被逮进来,那是常有的事。 只要听话,问啥说啥,如果再能供出几个,不用说是同伙,只要也上铁路线偷过东西的人,基本上就能大事化小。 顶多挨几巴掌,保证今后不再上铁路线了,就能被放回家去。 小黄一打眼看铁民,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孩子,被刘守成一大早抓进来,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搞定。 接下来就是家长来求情,或者找个自以为有面子的人,一番交涉后,回头还个人情,这事就算完了。 一般情况下,遇见这种事,小黄就知趣儿地躲一边去,让刘守成一个人来处理。 小黄不知道刘守成与周志强的对话,他也没想到铁民这样老实人,急了还敢还手。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刘守成走出派出所,直奔院子的一角。那里堆积着小偷小摸人员的赃物,都是一些废钢铁。 刘守成在废钢铁堆旁边转了几圈,看准一个一寸钢管,他把钢管握在手中,先用力挥了几下,感觉很顺手,转身就往派出所里走。 “老刘。”院门口传来一声吆喝。 刘守成循声望去,车站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正推着自行车进院。 刘守成知道董振生是周志强家的邻居,他这是为铁民而来。 刘守成的火儿,“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好你个周老倔,原来你有这个仰仗,以为搬来董振生,就能把事摆平了。 刘守成冷脸瞥了董振生一眼,没打招呼,拎着钢管就往派出所里走。 坏了! 董振生看见刘守成手里握着钢管,预感到大事不好了。 董振生扔掉自行车,一路小跑要追进去。没想到,刘守成顺手锁上了派出所大门。 铁民也是被屎尿憋的,要尽快去厕所方便一下。刘守成不但不准许,还抽了他一棒子。 他被打疼了,也被激怒了。他脑袋一热,反踹了刘守成一脚。 小黄及时出现,刘守成倒离开了,铁民知道这个麻烦惹大了。 铁民的心里,始终被一个道理占据着:我没上车偷铁,你凭啥抓我。 那时有一句,历史遗留下来的口号: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铁民有理,他怕啥呀。 他被倒绑着双手,硬生生就要往外走。 小黄当兵的出身,不仅体质好,身手也很敏捷。他一只手拦住铁民,稍一用力,使出一招叫乾坤大魔移,就势把铁民转向屋里,抬脚揣在铁民的屁股上,铁民一下子摔进屋里。 这时候,刘守成拎着钢管冲进派出所。 “别弄出事来。”小黄看见刘守成手里的钢管,迎上去就要抢下钢管。 当时公安打人应该算是家常便饭,前提是只让皮肉受苦,不能伤筋动骨。 “我tm打死他。”刘守成气急了,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铁民站稳了身子,还要往外闯。 见小黄正在跟刘守成抢夺钢管,铁民急躁情绪,一下子升级了。 棒子炖肉打在身上,他都疼的要命,刘守成又拿来了钢管,这是成心要打死他呀。 “老子跟你拼了!”铁民“嗷”地一声冲过去,要一头撞向刘守成。 铁民这一嗓子,把小黄吓了一跳,他转身要制服铁民,也给刘守成创造了机会。 正在派出所大门口,“咣咣”砸门的董振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刘守成高高举起了钢管。 小黄故伎重演,又是一个乾坤大魔移,他让铁民转过身去,脚刚抬起来,刘守成的钢管就砸过来了。 铁民脑袋挨了一下,他“噗通”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铁民虽然不会撒谎,他跟王丽提起这件事,还是把不该说的话,隐瞒下来。 王丽在铁民的脑袋上摸索几下,果然摸到一块疤痕。 “这就是刘守成打的呀。”王丽见铁民只顾低头干活,不再提这事了。她掐着铁民的脖子,撒娇道:“你快说呀。”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说啥呀。”铁民不能告诉王丽,他被小黄一脚踹在床上,就已经憋不住了,再挨了刘守成一钢管,屎尿都拉裤兜子里了。 他想到这儿,愣了一下。好像弄明白了,刘守成就是为了这事,才让她女儿给他爹端屎端尿的。 “我警告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王丽刚才还在撒娇,突然拉下脸对铁民说:“刘守成爷俩,对你没安好心。” wap. /90/90688/19910717.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4章、任性的带价 铁民正在往老汤锅里下猪货,被王丽一嗓子吓到了。 他手里的猪货,“咚”地一声掉进汤锅里,汤汁溅了出来,王丽瞪大了眼睛说:“铁民,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眼看就到中午了。 王丽焖好了一锅大米饭,炒了一个青菜,又把碎肉边和破皮的香肠等下脚料,码在一个盘子里,让铁民过来吃饭。 加工熟食时,经常会有一些猪货,因蒸煮的温度没掌握好,或者加工前,猪货还处于冷冻状态,煮熟后奇形怪状,有的香肠一不留神就煮破皮了。 用谢桂芝的话讲,这种熟食卖相不好。 这就需要用刀修整一下,切下来的碎肉边,破皮的香肠,最初谢桂芝娘俩留着吃。 时间久了,娘俩也吃腻了,有时候谢桂芝就把这些碎肉边,破香肠带到市场去,作为特价商品,低价也能卖出去。 自从铁民和王丽好上了,王丽听说铁民爹好吃这口,便把所有的下脚料,都给铁民拿回家去,给他爹下酒吃。 铁民回家谎称用五角、一块的,买回了便宜货。 周志强对这一口,那是百吃不厌。有时候他吃喝完了,剩下的盘底,又便宜了艳子和生子。 铁民在王丽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全家只是亏了周婶儿口福。 今天王丽改了主意,她把给铁民带走的下脚料,切好了给铁民吃。 铁民有心把这些东西装起来,带回家去,给妈和弟弟妹妹解解馋,王丽不高兴了。 她说:“让你吃你就吃,我宁愿把剩下的东西扔了,也不给你那个混蛋弟弟吃。” 铁民无话可说,明知道这些东西拿回家去,最大的受益者肯定是生子。 这小子长得干巴瘦,吃饭速度贼快,再加上妈习惯了护孩子,艳子吃饭速度又慢,这一盘子肉,至少能被生子干掉一多半。 该,谁让他跟谢桂芝耍混蛋了。 铁民闷头吃饭,王丽没吃几口,忽然想起什么。她拿饭盒给妈装好饭菜,叮嘱铁民说:“你老实儿在家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吃完饭,要去医院护理爹。”铁民有了一个新想法。 王丽娘俩不吃剩饭,他一会儿把剩饭剩菜都装上,就说带到医院,去犒劳刘守成父女俩,人家在帮忙照顾爹。 他打算半路回趟家,给妈和弟弟妹妹拨出一些肉,把剩下的带给刘守成。 “你今天哪都不许去,就给我老实儿待在家里。”王丽从来没有的严厉。 铁民只顾闷头吃饭,他不知道王丽为啥突然变得尖刻了,也不想为这事,跟王丽掰扯什么。 一会儿等王丽走了,他收拾好餐具,该干啥还是要干啥去。 这就是老实人的倔强。 “我警告你,今天你敢离开这个家门,我这辈子都不再搭理你了。”王丽有些得寸进尺了。 “我爹一个人在医院住着,也不能总让刘冬梅侍候呀,”铁民辩解说。 王丽想了想说:“你等我回来,咱俩一起去医院,给他们送饭去。” “大老远的,你来回太累了。”铁民真心不想让王丽如此辛苦。 王丽把脖子一梗说:“累死我愿意。” 铁民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被王丽打乱了。 “你听见没有。”王丽揪着铁民的耳朵,让他做出保证。 “听见了。”特民满足了王丽的无理要求。 “咱俩顺便去砖厂定砖,再找施工队。”王丽交出了谜底,铁民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也一下子解开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 他陪王丽去砖厂,找施工队,由王丽负责花钱,他只管出力干活。 “咱俩一起去给妈送饭,然后直接去医院。”铁民猛吃几口饭,就要收拾餐具,被王丽拦住了。 “你就给我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咱们再走。”王丽见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急急忙忙就要走开。 以往都是铁民去给谢桂芝送饭,今天王丽不知道犯了什么风,主动要脱裤子放屁,去费二遍事。 那就让她去吧。 铁民留在王丽家,干起了老本行,收拾餐具,刷碗打扫卫生。 生子一大早就做好了盘算。 大哥去医院护理爹,中午家里没人做饭。他跟妈要了一块五毛钱,准备买十个火烧,一捆菠菜,回家做菠菜汤。 一个火烧一毛钱,一捆菠菜不到两毛钱,估计他还能得到三毛钱好处。 他跟几个同学,一路“叽哩哇啦”讲着在钢厂总院的见闻。 用救护车拉来的病人,嘴上还被扣个玻璃罩子,罩子上还插了一个胶皮管,直接连在一个枕头上。 他不知道那是氧气面罩,也不懂那个枕头就是氧气袋。 几个同学都没见过这种阵势,被生子说的,都直勾勾竖起耳朵,听入迷了。 猛然,一台二六自行车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可是大链盒、斜梁、前后胀闸、立鳯牌自行车,在当时堪称牛逼人的专属。 生子只顾打量自行车了,忘了先看一眼骑车的牛逼人是谁。 等他端详完自行车,再看骑车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王丽架好自行车,一把揪住生子的衣领。她啥也不说,另一只手左右开弓,一顿大嘴巴子就抽上了。 生子的小身子骨,那经得住这顿打呀,他拼命挣扎着就要跑开。 别看王丽外表瘦弱,她每天拉着小车去进货,提拎百十多斤重量,就跟闹着玩似的。 生子挣脱开被揪住的衣领,头发又被王丽薅住了,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顿巴掌落下来,这下把生子彻底打懵了。 “服了,我服了。”生子双手护住脸,哭着求饶说:“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吧。” “从现在起,你再敢对我妈瞪一下眼睛,我就整死你。”王丽尖声利嗓,把生子的同学都吓跑了。 生子“呜呜”哭着,不住地点头称是。 周婶儿忙了一上午,和同伴把手推车送回收购站,把收上来的废品过了称,拿上空水瓶子,就急着往家里赶。 铁民不在家,她不放心生子在家做饭,怕生子摔坏了碗筷,烫伤了自己。 周婶儿急匆匆打开家门,锅凉着,碗空着,俩孩子都没回来。 “这败家孩子,肯定又跟同学疯去了。”周婶儿嘟囔着走出家门,向市场方向看去。 中午就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她来回就得花费十几分钟,吃了饭不仅要收拾餐具,还得抓紧时间上炕歇一会儿。 每次铁民在家,她进屋就吃饭,吃完饭还能躺下睡一觉。到点了,铁民再把她叫醒,这一下午精神头倍儿足。 周婶儿心里烦着,眼睛四下看着,见艳子捧了一堆火烧,外加一捆菠菜回来了。 “你二哥去哪了。”周婶儿接过火烧,先拿出一个咬上一口,转身和艳子往家走。 “二哥去卫生所了。”艳子声音不大,周婶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你二哥咋的了。”周婶儿顺手把火烧塞给艳子,转身便往铁路卫生所跑去。 生子被王丽打的鼻口窜血,他一路哭着跑到铁路卫生所。 这里每天内科外科都由一个大夫值班,遇见像生子这样的外伤患者,基本上都是先免费处理伤口,如果需要打针吃药,才问上一句父亲姓名,工作单位。 一般情况下,铁路职工家属,只要报上父亲的名字,基本上就能得到一份免费药。 那时候没有医保卡,却能享受到全免费医疗,包括铁路职工家属。 等周婶儿手里掐着半个烧饼,跑到卫生所时,值班大夫已经为生子处理好了伤口。 生子鼻青脸肿,清一色的皮里肉外伤。 “谁把你打成这样!”周婶儿先是一声吆喝,然后才问:“你又把谁给惹着了。” “c他妈的,等我毕业的,非一道剁了她不可。”生子抽泣着,被周婶儿领出了卫生所。 铁路住宅这片的菜市场,就在卫生所门口的街上。 生子走出卫生所,老远看见谢桂芝的售货车。 他有妈做仰仗,随手捡起一块砖头,就朝谢桂芝的售货车去了。 “你给我回来。”周婶儿一把叨住生子,生子挣扎着大喊道:“我要砸了她的车!” 王丽把生子一顿打,心理平衡了,她骑自行车回到家,对铁民也有了笑模样。 这是最有杀伤力的,铁民一见王丽笑,心里就痒痒的。 他搂过王丽就是一阵亲热。 王丽为妈报了仇,心情自然好了,面对铁民这个小馋猫,喂饱他就是了。 两个人在炕上好一阵缠绵,直到把铁民的激情,都变成了液体,俩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坏了,还没去给刘守成送饭呐。”王丽一句提醒,铁民再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二点半了。 俩人嬉笑着整理好衣着,带上一个大饭盒就要出门。 “还是骑我车去吧。”王丽不光被铁民宠着,她对铁民的关爱,也是无微不至。 铁民一上午没闲着,又把炕上活儿做到了极致,再强壮的体魄,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呀。 王丽骑上立鳯自行车,铁民坐在后货架上,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他们还特意绕开菜市场,怕被谢桂芝看见了。 王丽骑自行车,载铁民到沙河桥,把自行车交给铁民骑。她坐无轨电车,铁民骑自行车,一路跟随在车后。 到了钢厂总院,王丽等在外面,铁民拿着大饭盒,一路小跑去了病房。 “你今天不是大休吗。”刘冬梅看见铁民,披头便是质问:“你休班在家,咋不来护理你爹呀。” “我单位有事,耽搁了。”铁民按照王丽交给他的话,为自己做了解释。 刘冬梅嘴上没有抱怨,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按她的想法,铁民一个半大小子,确实不会照顾病人。她可以帮忙照顾干爹,但铁民有时间,必须守在干爹身边才是。 铁民哪知道刘冬梅在想啥呀。 他把大饭盒递过去,里面装满了肉和大米饭,足够刘守成父女俩,饱饱吃上一顿了。 刘冬梅的不满,因这一盒好吃的东西,而变成了关怀。 她说:“哥,你明天上白班吧。” 铁民点头称是。 “那就别在这耗着了,快回家给干妈做晚饭去吧。”刘冬梅的善解人意,换来铁民由衷的微笑。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和王丽汇合。 当时虽然交通不够发达,通信设施也不完善,但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俩人去了沙河砖厂,跟砖厂老板说明情况。先由砖厂老板找到黑包工头子,谈价钱,定砖瓦,交预付款。 然后定好后天,就是铁民上夜班这天,带包工头来实际勘察场地,扒院墙,打地基,正式开工建房。 包工头做出保证,一个星期全部完工。 需要说明一下,所谓的黑包工头,就是没有营业执照的私人建筑施工队长。 他手里有几个瓦匠,还有一些闲置在家,靠干体力活挣外快的农民,组成临时施工队,专门承包个人住房这类的,专业要求不高的土木建筑工程。 铁民骑自行车载着王丽,用了个把小时,就把盖房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好了。 两人在铁民家附近,有些难舍难离的要分手了。 “我把生子打了。”王丽从铁民手里接过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车蹬上,才把这个消息告诉铁民。 “这是啥时候的事呀。”铁民对王丽心有怨言,怎奈已经既成事实了,也不想再多说啥了。 “他中午放学时。”王丽见铁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心里也觉得,这事做的有些过份了。 铁民指点着王丽,想埋怨她几句。见王丽拉下脸要说什么,便改口说:“他活该挨揍,行了吧。” “你告诉他,今后再敢犯浑,先想想今天的滋味。”王丽丢下一句话,骑上自行车走了。 铁民站在那,心里默默地骂上一句:这个小辣椒,一点亏儿都不吃。 如果铁民知道,王丽今天的冲动,点燃了他们全家人的怒火,直接危害到他和王丽的感情发展,他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家出走了。 wap. /90/90688/19910718.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15章、冰冻三尺缘 铁民与王丽分手后回家。 他见家门没上锁,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铁民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见生子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嘴上敷着毛巾,地上还放了一个洗脸盆。 “你咋没去上学。”铁民说话声音不大,生子的反应那是相当激烈。他一下子蹿起来,照准地下的洗脸盆,“哇”地一声开吐。 铁民吓了一跳。几秒钟后,他看出了门道,挥手就要打生子。还一声吆喝道:“你装啥呀!” 生子纯属是干打雷不下雨。 他干哕了几下,连口水都没哕出来,还跟那假模假式的“哇哇”哕着。 生子被铁民识破了。他也不装了,坐起来冲铁民瞪起眼睛说:“你等我妈回来,看她咋收拾你。” “是你撩的闲,跟我有啥关系。”铁民在家里,只要爹妈不在,说话还是有一定力度的。 生子紧盯着铁民挥起来的巴掌。 见铁民把手放下了,他伸过脸给铁民看。“你看看吧,她把我打成啥样了。” 铁民仔细端详一番。生子的脸,好像比往常大了一圈,嘴唇明显肿了,还残留着血渍。 “没咋的呀。”铁民学会了瞪眼睛说瞎话。 他明明看出生子整张脸都肿了,嘴唇也破了,愣是装作没看出来。还嬉笑着说:“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皮子犯贱了。” 生子翻楞几下眼睛,明白了铁民在袒护王丽。他摆出一副社会派头说:“她不能白打我,你看怎么解决吧。” 这是铁民最爱听的话。 生子打小就是一个钱包脑袋双拉划,认钱不认人的主儿。 铁民笑容不减,问生子说:“你想咋办。” “必须给我五百块钱。”生子来个狮子大开口,差不多要了铁民一年的工资收入。 “你穷疯了吧。”铁民兜不住火了,他一下子蹿起来,真要动手打生子了。 “这事跟你没关系,妈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生子不但没害怕,反倒把脸扬起来,希望铁民能帮王丽,再打他一顿,那样他的筹码更高了。 见铁民的手,迟迟不落下来,生子神气十足说:“她不给我拿钱,我就让她蹲拘留去。” 这话如果出自别人的嘴,铁民可能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从生子嘴里说出来,铁民害怕了。 铁民坐在那琢磨一会儿说:“我给你五十块钱,这事就算了吧。” “最少二百。”生子跟铁民讨价还价。 “四十。”铁民开始压价。 “一百。”生子怕失去这个发财的机会,主动做出让步。 铁民心里一阵发笑。 他从兜里拽出二十块钱,扔给生子说:“你赶紧回学校上学去。” 生子见铁民的脸绷起来了,他先把钱揣好,也做好了下地的准备说:“妈回来问,你咋说。” “谁让你骂她妈了。”铁民有了十分的把握,说话自然也硬气起来:“你活该。” 生子支吾几下,不敢再还嘴了,怕把铁民惹急了,再给他一腚跟脚。 “家里有人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铁民打开房门,见两个身穿白上衣,蓝裤子制服的公安,站在房门口。没说话,先打量一下铁民说:“你是周铁生吧。” 铁民没有直接回答公安的提问,先反问一句。“咋的了。” “听说你中午,去市场把人家售货车给砸了。”一个公安问道。 铁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他转身就要进屋,去找生子算账。 两名公安误会了,以为他要逃跑。冲上前各揪住铁民一只胳膊,把他拽到屋外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误会,这绝对是个误会。”铁民拔高了嗓音,给屋里的生子报信,让他赶快跑掉。 别看生子年纪不大,绝对是猴精。 他听到门外的对话,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效仿铁民当初的样子,跑进里间屋,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铁民好生哀求公安,容他先把门锁上,然后跟着两名公安,直接去了地方派出所。 他在派出所外,看见了谢桂芝的售货车停在那。售货车正面的大玻璃,被砸出一个大窟窿,车里还有没卖完的熟食,用白纱布遮盖着。 铁民被带进派出所,王丽和谢桂芝已经在那里了。 他主动打招呼说:“妈,出啥事了。” “你别叫我妈,我不认识你。”谢桂芝真生气了,她扭过脸去不看铁民。 王丽看见铁民,也是紧绷着脸。 铁民低声问王丽说:“咋的了。” “你那个混蛋弟弟,把妈的售货车给砸了。还恶人先告状,反告我打他了。”王丽流下了眼泪。 “不哭,都是我不好。”铁民最看不得王丽流眼泪,他替王丽擦去泪水,倒把两名公安给搞糊涂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呀。”一名公安问道。 铁民一脸的懵逼,看看谢桂芝,又看看王丽。 “你们老周家还讲不讲理了。”谢桂芝终于绷不住了,指着铁民的鼻尖儿说:“大中午的,我正在卖货,你弟过来就是一砖头,把我车砸了还不说,转身又来派出所报案,说小丽打人了。” 铁民只是嘴笨,思维一点也不慢。 他一计苦笑,对公安说:“都是家里事,咱自己解决行吗。” 铁民先表明与王丽的关系,主动承认弟弟生子混蛋,骂了他丈母娘,还来个恶人先告状。 “她打你弟弟,算怎么回事呀。”公安指着王丽说:“既然你妈来报案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铁民拿出职工证,证明与生子的兄弟关系,并写出保证书,保证这事不再追究了。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公安人员听说这是亲家间发生的矛盾,一方被打,一方玻璃被砸,铁民作为被打方的哥哥,已经做出了保证,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公安问谢桂芝说:“你还要赔偿吗。” 谢桂芝瞪了铁民一眼说:“我气的不是玻璃被砸,是他那个混蛋弟弟。” “妈,都是我的错。”铁民对谢桂芝点头哈腰,一个劲儿赔礼道歉。她一声长叹,拽上王丽便走。 三个人走出派出所,铁民去帮谢桂芝推车。 谢桂芝有心拒绝,她话到嘴边,见王丽一个劲给她使眼色,便气呼呼走在前面,铁民和王丽推车跟在后面。 两人相对一笑,铁民低声说:“你手够黑的,把生子脸都打肿了。” “他活该!”王丽这一嗓子,吓得铁民不敢再说话了。 周婶儿下班回家,见大门上了锁,以为生子又跑出去惹祸了,就气不打一出来。嘟囔道:“等你回来的,我不打你才怪呐。” 周婶儿就是个大老粗,看见自家孩子被打的鼻口窜血,当然心疼了。 她在卫生所门口,一把没拽住生子,眼看生子把谢桂芝的售货车给砸了,她吓得浑身发抖,愣是没敢上前说些什么。 生子砸完便跑,谢桂芝也没去追赶。 她认识生子,以为这个混蛋小子,昨天的欠茬儿还没过去,又来跟她耍混蛋了。 她生了一肚子气,要去跟铁民算账。这次不管铁民说啥,她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看就到做晚饭时间,市场上的顾客开始多起来。 她忙着买货赚钱,无意中看见王丽,被两个公安带着路过市场。 她盘问几句,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真是有苦说不出。 王丽手欠打了生子,只为生子昨天对她的辱骂,生子再次发飙,砸了她售货车的玻璃。 谢桂芝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公安把她也带回了派出所,又错把铁民当成生子带回来,谢桂芝这个气呀。 铁民把售货车推进院子里,急着让王丽找来卷尺,他要量玻璃的尺寸。谢桂芝二话不说,拽上铁民走出院子说:“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来我家了。” 谢桂芝“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回头见王丽眼泪一对一双的流了下来。 “哭啥哭,就这样人家,你还有啥可留恋的。”谢桂芝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不许王丽再跟铁民来往了。 铁民垂头丧气回到家里,进门就挨了周婶儿一笤帚疙瘩,打的铁民一咧嘴,不住地揉着被打疼的肩膀。 “你个大瘪犊子,今后再敢跟那个狐狸精来往,我就跟你拼命。”周婶儿抡圆了笤帚疙瘩,“噼里啪啦”把铁民一顿打。 铁民咬牙硬挺,等周婶儿打够了,估计气也消了,他陪上笑脸,给妈掰扯这件事。 周婶儿不糊涂,知道是生子惹祸在先,她也把生子的大腿根儿拧紫了。 她强调一个理儿说:“王丽毕竟比生子大那么多,还跟你有一腿。她冲哪方面,也不该半路去堵生子,还下那么狠的手。” 周婶儿的话,铁民听了无话可说。 是亲三分相,是火就热炕。 生子再混蛋,也是铁民的一奶同胞。 周婶儿说的这番话,虽然有护犊子之嫌,那也是能摆到桌面上的道理。 铁民只能替王丽跟妈说好话,他虽然没直接表达出担忧,还是让周婶儿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说:“爹正在生病,您千万别把这事告诉爹。” “我早晚也得把这事告诉你爹。”周婶儿一句话,让铁民更加心慌了。 刘守成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终于等来的单指导员和刘所长。 两个人下班后,买了罐头和糕点,骑上自行车来到钢厂总医院,见到了刘守成。 “我辛辛苦苦干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刘守成准备了一星期的台词,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不顾周志强在一旁,开始向两位领导大吐苦水。 周志强脑袋被固定着,不耽误耳朵听,心里想。 刘守成三言两语,说明了住院泡病号的真实原因。 他今年五十八岁,早就超出了当公安的年龄。按规定,他早在八年前,就该转业去各站段工作了。 铁路公安是工人编制,他被转业到各站段,只能按工人编制安排工作。 这不是刘守成拒不服从转业安排的主要原因。 在别人看来,刘守成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混蛋。不管啥事被他遇见了,他两眼一黑,六亲不认。 铁路子弟上线路小偷小摸被他抓住,先一顿捶打也就算了,连各站段的在职职工,犯到他手里,也躲不过他的黑手。 当时有一句歇后语: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说的就是刘守成这种人。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一朝权在手,必须认真负责。而那些被他收拾过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 不管是谁,他平时看见了,嘻嘻哈哈打过招呼,看上去是那么的随和。一旦摊上事了,他就爱谁谁了。 就拿周志强来说,他是开调车机的,整天在到达场和出发场转悠。 按规定,铁路机车不允许外人随便乘坐。 周志强当班时,偶尔遇见刘守成下现场巡查,他都会把机车停下来,主动跟刘守成打一声招呼。如果顺路,还让刘守成上车,捎上他一段。 结果,铁民陪大牛去一趟到达场,铁民嘴欠,喊了一嗓子,就被刘守成抓回派出所,差不点要了铁民的命。 周志强做梦也没想到,刘守成抓铁民,主要是跟他较劲。 好在铁民福大命大照化大,脑袋只留一个疤,没留下残疾。 通过这件事,刘守成非常感激一个人,那就是车站运转车间主任董振生。 如果不是董振生从中调和,让周志强有话说不出,只能打掉牙咽进肚子里。那么,刘守成至少也要脱掉这身公安制服,能否再受到别的处分,那也是个未知数。 同样是铁路子弟,人家二国就跟铁民两个待遇。 二国的父亲冯国璋是货运车间主任,一个在小镇火车站,乃至钢城各大主要部门,不敢说无所不能,至少到哪都有面子。 刘守成这次,就是为了大牛和二国的事,再次把铁民当成了倒霉蛋,因此惹怒了董振生,分局公安处直接下文,让刘守成转业。 wap. /90/90688/19910719.html 第一卷、难以启齿的荒唐 第4章、一阵风雨声 周志强一路骑车回家,他想要打人。 你猜他要打谁? 生子是周家名副其实撒气桶,可今天周志强想要打的是铁民。 对,周志强一反常态,不仅想要拿铁民出气,而且还发了狠,要拿擀面杖,结结实实打铁民一顿。 周志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不把铁民打个鼻青脸肿,就难以抚平他心中的愤懑。 周志强就是在这种心情下回到家里,他一脚踢开房门,把自行车推进屋里。 炕桌上摆着饭菜,周婶儿正在审问生子。 马上就要吃饭了,生子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连带刘冬梅也没影了。正在周婶儿百思不得其解时,生子和刘冬梅一路跑回来,累的呼哧带喘。 “你跑哪去了。”周婶儿对生子一阵吆喝,生子低头不语,刘冬梅倒显得六神无主了。 周婶儿瞥了刘冬梅一眼,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刘冬梅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紧张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生子以为刘冬梅能提他扯个谎,随便找一个借口,周婶儿就不会计较了。 刘冬梅哪还顾得上这些了,她想了很多。 假如铁民就在王丽家,听到玻璃破碎声,肯定出来查看动向。 大白天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铁民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砸了王丽家玻璃。 结果会是怎样。 生子骂了谢桂芝几句,就被王丽打的鼻口窜血。这次他又砸了王丽家玻璃,铁民肯定饶不了他。 刘冬梅开始后悔了,她不应该傻乎乎的跟生子去王丽家,她怕铁民拿这事当借口,不去跟她登记结婚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这个时候,铁民真的在王丽家,还要拿这事当借口,拒不跟她登记结婚,那当初所谓的结婚登记就是借口。 就像刘守成猜测的那样,铁民就是要骗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刘冬梅也是太想嫁给铁民了,明知道铁民在骗她,还心甘情愿把自己蒙在鼓里,真傻到家了。 周志强回来了,他看见刘冬梅,居然没有笑模样,也没跟刘冬梅打声招呼。 他顺手操起笤帚疙瘩,气呼呼路过外间屋,来到里间屋门口,打开房门,朝里间屋看了一眼,回头见生子站在炕边上,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请注意这个细节。 周志强在回来的路上,要拿擀面杖打铁民,他进屋看见了刘冬梅,虽然没打招呼,却改换了打人工具,把擀面杖换成笤帚疙瘩了。 铁民不在,周志强发现生子神情紧张,问道:“你又惹啥祸了。” 生子没说话,先浑身颤躲起来。 啥都别说了,这小兔崽子肯定又惹祸了。 周志强二话不说,抡起笤帚疙瘩,照准生子的脑袋打下去。 “干啥呀这是。”周婶儿见周志强一进屋就心不顺,知道生子肯定又要当倒霉蛋了。 她跟在周志强身后,见周志强举起了笤帚疙瘩,便一把抢过去说:“在哪惹得邪火呀,跑家来撒气了。” “娘的了。”周志强没想到,周婶儿敢在这个时候,抢下他的笤帚疙瘩。 这还了得,周志强在家里的绝对霸权意识,受到了严峻挑战。他弯腰脱下鞋子,抡圆了就要打周婶儿。 如果换在别的时候,刘冬梅没在场,周婶儿可能会抢下周志强的笤帚疙瘩,然后尽快躲闪开,避免跟周志强发生正面冲突。 今天则不同,她脚趾头受伤,行动不便。 她不但没有躲闪,一把又抢下周志强的鞋子,扔在地上说:“你还没完了。” 周志强愣了一下,平时家里没外人,他被惹急了,打周婶儿几巴掌,周婶儿虽然惹了一肚子气,从来也没还过手,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志强看了一眼刘冬梅,似乎明白了。 周婶儿有未来儿媳妇在一旁撑腰,以为周志强不能把她怎样了,周志强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个臭娘们儿,给你脸,你就敢往鼻子上蹬,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啥幺蛾子。 周志强挥手打过一个嘴巴子。 周婶儿一闪身,躲过周志强的巴掌,回手抓住周志强的手腕子,稍一用力,就把周志强按在炕上,她手里的笤帚疙瘩用上了派场。 周婶儿手里的笤帚疙瘩,照准周志强的屁股,抡圆了就是几下子。 别说周志强,连刘冬梅和生子,都被这个场面吓傻了。 周婶儿打了周志强几下,松手说:“看你是当家的老爷们儿,平常手欠,不惜得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没完没了了。” 周婶儿把笤帚疙瘩顺手一扔说:“吃饭。” 在刘冬梅和生子看来,周志强挨了几下子,肯定要暴跳如雷,这场夫妻大仗,指不定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两个人急忙站在周志强和周婶儿中间,刘冬梅憋闷几下就要说话,生子拉开了架势,摆出只要爹敢打妈,他就要跟爹较量一下的架势。 周志强愣愣地看着周婶儿,这娘们儿犯什么疯了,咋还敢还手了。 周婶儿根本就没拿眼皮撩一下周志强。 她坐在炕上,按人头开始盛饭。忽然想起什么,她大声问道:“艳子咋没回来。” “今天她扫除。”生子替艳子做了解释。 偏巧艳子这会儿推门进屋了。她看见满桌子的饭菜,惊喜道:“太好了,我快要饿死了。” 艳子扔下书包,爬上炕,拿过碗筷就开吃。 一家人在周婶儿的带动下,几乎都视周志强不存在。把周志强臊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爹,你还喝点吗。”刘冬梅还算懂事,见人们都围在炕桌上吃饭了,把周志强晾在一旁,主动要给周志强倒酒。 周志强“哼”了一声,拖鞋上炕。他拿起筷子,先在炕桌上墩了一下,对周婶儿说:“不是冬梅在,老子就tm弄死你。” “冬梅,给你爹把酒烫热了,给他这张臭嘴消消毒。”周婶儿紧绷面皮,一点也不示弱。 刘冬梅把酒壶拿到厨房,从暖壶里倒了一茶缸子热水,把酒壶放进茶缸子里,惹不住一笑,继而收拢笑容,返回屋里。 周志强有心坐在炕上,踏踏实实喝上一壶酒。他屁股一落炕,“哎呦”猛一咧嘴,这娘们手太有劲了,打得他屁股都不敢着炕了。 生子和刘冬梅看见周志强的滑稽相,他俩目光相对,想笑又不敢,不笑又忍不住,赶紧闷头吃饭,一不留神喷饭了。 “你俩咋的了。”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问啥问,吃你饭得了。”周婶儿从菜碗里夹了一块肉,准备给艳子。见周志强蹲在炕上,端着酒杯,不尴不尬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份了。 她把肉扔进周志强的饭碗说:“你打人有功了,补补吧。” “去你娘的吧。”周志强骂了周婶儿一句,夹起那块肉,扔进嘴里咀嚼着。 刘冬梅和生子再也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周婶儿也忍不住笑了。 “有啥高兴事,跟我说说呀。”艳子见一家人笑得这么开心,急着要分享一份喜悦。 周志强白了艳子一眼说:“挺大个丫头,平时也不知道帮你妈干点活,就知道跟着捡笑儿。” 艳子哪受过这份待遇呀,她白了爹一眼,眼睛眨了眨,挤出几滴泪水。 “咋的,说你几句还不行啊。”周志强下班回来,一走进家门,就要找个人发发邪火,出口恶气,结果,倒把他的心肝宝贝,闺女惹哭了。 他从菜碗里挑出一块肉,放进艳子放碗里说:“爹不说了,快吃饭吧。” 一家人正在吃饭,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冬梅坐炕边,她迎出去打开房门,见两个公安站在门口,她问道:“你们找谁?” 俩公安没说话,拨开刘冬梅,径直走进屋里。对正在吃饭的生子说:“你叫周铁生吧。” 生子看见两个公安,有心起身便跑。碍于爹挡住了他的去路,便把目光转向刘冬梅。 “你们是哪的公安。”刘冬梅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在小镇,不管遇见哪的公安,提她爸的名字,就能争来几分面子。 “你叫刘冬梅吧。”一个公安上下打量刘冬梅说。 坏了! 刘冬梅马上想到了王丽家窗户玻璃。她满脸通红,嘴里嚼着饭,轻轻点点头。 “你俩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公安示意生子下地。 “咋的了。”周婶儿急忙放下碗筷,下地穿鞋说:“公安同志,出啥事了。” “你问他俩吧。”一个公安说。 周婶儿忽然想起来了。生子和刘冬梅临吃饭前,莫名其妙出去一趟,回来时一个个呼哧带喘的。 她拔高嗓门儿,问生子说:“你又惹啥祸了。” “他把王丽家玻璃打碎了。”刘冬梅主动当叛徒,为了先推掉自己的责任。 生子直勾勾看刘冬梅,他真想破口大骂一句:c你妈! 周志强这边,正为偶遇王丽而心焦,又听说生子把王丽家的玻璃砸碎了,还招来了公安。 他慌了手脚,急忙站起身,要做出解释,不小心一头撞在被格子上,“当”地一声,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当家的,你没事吧。”周婶儿被吓麻爪了。 她不是怕生子被公安带走,可能引来的麻烦,而是怕周志强脑袋这一撞,再犯病了。 周志强稳住神儿说:“没事。” 他穿鞋下炕,先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公安说:“同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公安拒绝了周志强递过来的烟。说话还算客气:“那就让他们去派出所一趟吧。” “别呀。”周志强见刘冬梅吓得一个劲往后躲,哀求说:“刚才她也说了,是小子惹得祸,跟她没关系。” “这事不能只凭她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咱们需要当面对质。”一个公安过来要拉刘冬梅。 刘冬梅躲在周志强身后说:“真不关我事。” “我去,我替她去,行了吧。”周志强把刘冬梅拦在身后,一个劲儿跟公安说拜年话。 董振生参加完点名会,骑行车回家。 见周志强生拉硬拽着生子,跟两个公安走出家门,不解道:“老周,又咋的了。” “这小子淘气,把人家玻璃打碎了。”周志强跟董振生打过招呼,拽着生子不松手,就要跟公安走。 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董振生说:“老董,铁民咋还没下班呀。” 如果这时候铁民在家,周志强一声令下,铁民就得连跑带颠的去派出所,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和开了。 前不久生子砸谢桂芝的售货车,铁民就是这么做的。 “铁民没去上班,我让他在家里办公呐。”董振生顺嘴一句大实话,就把这场风波,直接推上了高潮。 wap. /90/90688/19910720.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章、 只为一句骂 这事还得从铁民,被刘守成打了一钢管说起。 那天,小黄见刘守成瞪红了眼睛,举起钢管,照铁民的脑袋砸下去。他发出一声惊叫:“哎呀!” 铁民“噗通”一声摔倒,刘守成手里的钢管,也“当啷”掉在地上。 大事不好了。 刘守成先回头看大门外的董振生,见他正在砸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张大了嘴巴。 小黄俯下身去,手指伸在铁民鼻孔上,试探一下,铁民还有气息。他先解开铁民身上麻绳,把铁民架起来,送到了床上。 小黄回头发现,刘守成垂头丧气走向大门口,他急忙追过去阻拦说:“你干啥去。” 刘守成没说话,指了指门外的董振生。 小黄看见董振生,他紧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小黄跟刘守成一起,去把铁民抓回来的,周婶儿和孩子们都看见了。 刘守成这一管子砸下去,铁民虽然没被打死,谁知道会出现啥后果呀。 刘守成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给小黄平添了十二万分压力。 假如刘守成以为铁民被他打死了,他也畏罪自杀了,小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刘守成还有高血压病,紧张激动,一旦出现意外,小黄还是说不清楚。 谢天谢地,大门外站着董振生,他亲眼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刘守成打开大门,闪身让董振生进来。 董振生顾不得跟俩人打招呼,先大步流星奔向办公室,查看铁民的伤情。 铁民清醒了,他趴在床上,“呼哧呼哧”喘息着。董振生不觉中嗅了一下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这会儿刘守成和小黄站在走廊里,都变成了哑巴。 “这事你们打算咋处理呀。”董振生在睡梦中,被周婶儿从被窝里拽出来,急三忙四的来捞人。没想到,竟成了公安伤人事件的目击者。 刘守成所有的愤怒,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身为铁路公安,私自动刑,还把人打昏了。 这事一旦被所长指导员知道,那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小黄掏出一盒万里牌香烟,给董振生递上一支烟,又帮他点上火,低声哀求说:“董主任,帮个忙吧。” “我咋帮呀。”董振生想起了周婶儿的话:铁民今天参加招工考试,耽误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 “他犯了多大错。”董振生问小黄,小黄笑而不答,把目光转向刘守成。 “不管多大错,毕竟……”刘守成这会儿冷静下来,为自己辩解说:“他把我踹一大跟头,小黄看见了。所以我才……” “他为啥踹你呀。”董振生只想把事情弄清楚,却给刘守成出了一个大难题。 刘守成不能实话实说,他拿棒子炖肉打人家,本身就违规,再拿钢管泄私愤,这事不管拿到哪说理去,他这身警服都穿不住了。 “董主任,这事你看着办吧。”刘守成一咬牙,也算豁出去了。 他想跟周老倔较劲,没想到一时气恼,反把刀把子送人家手里去了。 董振生低下头,三口两口抽完一支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送孩子去卫生所去看看,最好没啥大事,别耽误了他今天的招工考试。”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董振生的话,简直就跟圣旨一样。 刘守成几分钟前,还对董振生不理不睬的,这会儿对董振生的话,只能百依百顺了。 刘守成和小黄返回屋里,闻到了骚臭味,也发现铁民把屎尿拉裤兜子里了。 刘守成这个后悔呀。 早知道铁民真是被屎尿憋的,才跟他犯浑,他也不至于挨上一脚,再拿钢管打铁民。 好在铁民拉开架势要跟刘守成拼命,低头往前冲,被小黄及时来个乾坤大魔移,让他转过身去。刘守成打过来的钢管,没有正面砸在铁民的头上,侥幸没有酿成大错。 两人先把铁民架到小浴池里,扒掉他的背心裤衩,用洗脸盆给铁民好一顿冲洗,董振生也返回周家,取来了铁民的衣裤。 他俩把铁民搀扶到董振生的自行车上,去铁路派出所包扎伤口。 铁民毕竟年轻,受的是皮里肉外伤,大夫给他缝上两针,包裹上纱布,便急着赶火车,去钢城参加招工考试了。 把铁民打发走了,刘守成和小黄缠住董振生,无论如何也要他帮忙,解决周老倔这个d麻烦。 “铁民这孩子老实厚道,我说话他能听。”董振生实话实说:“谁知道老周怎么想呀。” 刘守成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就差跪下来给董振生磕头了。 董振生没敢大包大揽,只答应刘守成,帮助他说服周志强,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周志强下班回来,听说铁民被刘守成抓走了,他一头扎到炕上,闭眼睛便睡。 不是他看得开,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他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事了。 周志强已经打听过了,像铁民这种情况,被按个通风报信的罪过,照样要受到处罚。 他在刘守成面前拍了胸脯,说好了只要孩子真去偷铁了,是杀是剐随刘守成处理。 人家真把铁民抓走了,周志强还有啥脸面,去向刘守成求情。再说了,刘守成凭啥给他,一个开火车头的老工人面子呀。 董振生眼看铁民上了火车,他也硬着头皮来到周家,刚说铁民已经坐车去参加考试了,周志强就双手抱拳,发自内心的给董振生鞠了一躬。 董振生要如实说明,铁民受伤了,希望周志强不要计较这事。 他刚开了话头,周志强就抢话说:“只要能保住命,没耽误孩子考试就行。” 董振生跟周志强住了几十年的邻居,每次见面只是打一声招呼,从来没正式打过交道。 没想到小镇出了名的周老倔,竟然如此敞亮。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铁民考试回来,把在派出所里发生的事,如实讲给周志强听了。 周志强一听就火了,他操起菜刀,就要去跟刘守成拼命。 周婶儿的强项是火上浇油,没想到她灭火也是高手。 “你都答应他董大爷,这事已经过去了,怎好再翻旧账。”周婶儿一句话,真把周志强的火气给灭了。 大老爷们儿,说话就得算数,这是周志强一贯的信条。 刘守成就这样,侥幸躲过一劫。 他在感激董振生的同时,不免对周志强产生一份愧意。 再次见到周志强,他主动跟周志强打招呼,为了缓和一下,由这件事引起的难堪,感谢周志强的宽宏大量。 没想到周志强看见刘守成,张嘴便骂:“刘守成,我c你妈。” 从那以后,两人成了陌生人。再见面时,谁也不肯再主动打一声招呼了。 周志强嘴皮子痛快了,刘守成因为这句骂,心里又添了一睹。 如何制服周老倔,再次成为刘守成的一块心病。 可能这就是命运的有意安排。 铁民顺利考入铁路,被分配到车站运转车间,成了董振生的部下。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铁路各站段,技术工种是热门选项,老实厚道,任劳任怨的工人,最受领导赏识。 董振生看着铁民从小长到大,又有大牛和二国的懒惰耍滑作比较,他自然要对铁民另眼相看了。 铁民到运转车间调车组工作不到一年,就被董振生提拔当上了调车长。 二国的父亲冯国璋为这事,特意在一次车站中层干部聚餐时,给董振生递话说:“啥时候你能像提拔铁民那样,帮我好好培养一下二国呀。” 您猜董振生怎么说。 他说:“二国这小子太好耍滑,没铁民实在。” 董振生就这么实在。 他以为跟冯国璋几十年的老同志,又住在一个楼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对二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实,冯国璋想提拔二国,不用经过董振生,他跟车站当家人打一声招呼,二国想干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从那以后,冯国璋没再跟董振生提这事,董振生也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可把二国急坏了,他三天两头在家里闹情绪,说调车组工作辛苦,而且还相当危险。 冯国璋的回答也很干脆。 他对二国说:“你想进步,就得像铁民那样,一老本实干工作,别指望能借到我的光儿。” 那年月,不管哪级领导,想谋私利,首先要考虑群众影响。 咱们再说刘守成,惩治周老倔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 在铁路职工小偷小摸风气盛行的环境下,他就不信周老倔和铁民,能规规矩矩一老本实到底。 只要周老倔敢偷一饭盒煤块,铁民敢在火车上拿一块铁,被他逮住,他准让周老倔吃到苦头。 打那以后,只要赶上他与周志强和铁民碰班,他就在到达场和调车场转悠。还有意跟当班的工人侃大山,目的就是搜集这爷儿俩的把柄。 工人们闲着没事,凑到一起聊天儿,那是张嘴就来。什么张家长了,李家短,想到哪就说哪。 看见刘守成来了,那真是老鼠给猫捋胡子,讨好不要命。为的就是跟刘守成混熟了,一旦自己有个闪失,被刘守成逮住,他能高抬贵手。 说来真奇怪。 每次刘守成有意把话题转向铁民,听到的清一色都是赞誉。 这小子老实巴交的,跟谁都客客气气的,为人就是实在,干活从来不藏奸耍滑。 刘守成一次听到这些话,他没放在心上,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每次有人提起铁民,都是赞不绝口。 更有那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还做出了大胆预测,说铁民这么苦干实干,早晚有一天,也得被提拔上去。 刘守成听了这些话,心里酸了吧唧的。 如果没有上次那个欠茬儿,他说不定会托媒人,把女儿刘冬梅介绍给铁民。 好小伙谁看了都喜欢。 机会终于来了。 咱们先给刘守成做一个公正的评定,这家伙绝对是当公安的好材料。 套用一句时髦词,他是胆大心细,遇事不慌,沉着机警,能自作主张。当然,人非圣贤,他偶尔也能当一次sb。例如,险些让铁民这一钢管,结束了公安生涯。 他总标榜自己在部队当过侦察员,这个侦查员是咋回事,咱们回头再说。 那天傍晚时分,按惯例是铁路公安的交接班时间。下班的准备回家了,接班的刚到派出所,正是吃晚饭时间,不可能下现场来巡视。 刘守成就打破了这个惯例。 他从驼峰值班员那,得知有几辆装王八铁的车,准备编组发车。 王八铁就是铸铁块,是小偷小摸人员的抢手货。这玩意儿偷回去,抡起大锤砸下去,就变成了碎铁,哪个废品收购站都愿意要。 那时候铁路公安给各收购站定下了规矩:不许收购成品钢材,例如井盖,一米以上长型材。更不许收购铁路器材,包括所有带铁路路徽的器材。 这些东西被收购上来,一定被公安发现,收购站就有关业的可能。 刘守成盯上这几车王八铁,他不顾马上就到点下班了,拽上小黄埋伏在编组场外,专业术语叫蹲坑,等待贼人出现。 小黄也是转业军人,对刘守成这个老兵,拥有一份尊重。 他肚子饿的咕咕叫,跟刘守成商量,要去附近的小卖店,买个面包充饥。 派出所的人都知道,刘守成如此敬业,有他的个人目的。 小黄陪刘守成蹲坑,一半是职责所限,另一半有个人感情因素。 刘守成不是糊涂人,小黄饿了,他主动请客,带上小黄去小卖店,喝汽水吃面包,花个块八毛钱,就当偿还人情了。 他俩一去一回,不到半个小时,就有大事情发生了。 他俩发现编组场外的一个取土坑里,几十块王八铁被人扔进坑里,看碾压的痕迹,也就是脚前脚后发生的事。 不知道小黄是怎么想的,刘守成看见王八铁,顿时眼睛就亮了。 几十块王八铁,市值上千元,一旦盗贼被抓获,那可是侦破了一个大案子。刘守成苦苦寻觅了这么久,终于看见曙光了。 刘守成打发小黄,返回派出所向领导汇报,调集人员前来蹲守抓捕。他则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一路搜寻到调车组休息室附近。 晚上六点,才是当班的调车组人员下班时间。 刘守成还没走到调车组,远远地看见,铁民换下工作服,一路小跑出来,骑上自行车便匆匆走了。 刘守成笑了,周铁民终于有把柄,要攥到他手里了。 wap. /90/90688/19910723.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2章、月光下的私密 刘守成根据经验,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起盗窃案不是社会闲杂人员所为。 那些被称作盲流子的闲杂人员,即使上车偷王八铁,顶多偷个十块八块,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成批偷盗。 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铁路当班职工。而且,刘守成还把车站调车组工作人员,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调车组工作人员,最先知道车上装载的货物,也最有方便条件监守自盗。 所以,刘守成趁小黄回派出所汇报这段时间,一路搜寻到车站调车组,要通过所有工作人员,看见他的反应,锁定盗窃人员目标。 他一打眼看见铁民,首先把铁民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刘守成怀疑铁民的理由很充分,铁民有前科。 两年前,铁民曾经伙同另外一个人上车偷铁。铁民在车下望风,看见刘守成过来,他给同伙通风报信了。 如果刘守成当初没错手打伤铁民,就没有今天这个结果了。 在刘守成看来,铁民这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起案件,十有八九是铁民等人结伙作案。 刘守成的印象病,套用他的职业来说,那就是宁错抓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铁路系统职工都知道,行车一线交接班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任何人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提前离岗,铁民恰恰在案发后,提前离岗了。 在刘守成看来,铁民这是去联系运输工具,要尽快将赃物转移。 有道是捉贼捉赃。 稳妥起见,刘守成要利用铁民早退的机会,先在外线进行摸排调查。 大牛、二国等人从浴池出来,说笑着在换衣服,还时不时地相互打闹一番。 刘守成进来了。 大牛主动跟他打招呼说:“刘公安,又来抓贼了。” 刘守成瞥了一眼大牛,没搭理他。转眼看到了二国,他招呼二国说:“小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啥事,就这说吧。”二国嬉笑着穿上衣服说:“没看我正忙着吗。” 刘守成一咂嘴说:“臭小子,叫不动你呀。” “不是,我……”二国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刘守成拽出了休息室。 走出十几步远,二国甩开刘守成,低声埋怨说:“刘叔,没您这样的,当着大伙儿的面,单独把我叫出来,这不成心让我得罪人吗。” 刘守成听了二国的话,心里就踏实了。啥都别说了,二国肯定知道是谁偷的王八铁。 刘守成掏出大生产香烟,递给二国一支说:“周铁民咋先走了。” “这个你得去问他。”二国把烟夹在耳朵上,嬉笑着转身便走。 “话没说完呐。”刘守成把打火机送过来,要帮二国把烟点上,二国跑回了休息室。 刘守成转身便走,他直接去了单指导员家。 单指导员刚端起饭碗,准备吃晚饭,刘守成就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说:“指导员,有大案子发生了。” 另外几个家住小镇的铁路公安,被单指导员和刘守成挨家找来,紧急召开临时工作会议。 刘守成在车站编组场外,发现了被偷盗的钢厂生铁,俗称王八铁,初步估算至少有一千斤。 这是近几年来,在铁路沿线发生的列车物资盗窃案件中,数量最多的一次。 单指导员当即向铁路局公安处做了汇报,并得到公安处指示,一定要在尽短时间内,破获这起铁路运输物资盗窃大案。 “我初步怀疑,这起案件跟运转三班调车长周铁民有关系。”刘守成的理由很充分,周铁民有盗窃前科,而且还提前下班走了。 刘守成这个想法,除小黄以外,其他人都没提出异议。 小偷小摸就跟抽烟上瘾一样,偷顺手了,胃口也就大了。 单指导员不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在场的几名公安,只有小黄是知情者。他知道刘守成干工作喜欢较真儿,在这种场合下,他没有理由就刘守成的预判,提出自己的不用意见。 刘守成和几名公安,穿上破旧的工作服,扮成盲流子模样,在编组场外散开了。 他们蹲守了快五个小时,也没等到盗窃犯来取赃物。 这是刘守成发现的案子,单指导员在派出所坐镇,现场指挥权自然就落在刘守成手里。 “撤吧。”刘守成一声令下,来临时帮忙的公安,回派出所换好衣服,各自回家了。 按惯例,这些被发现的王八铁,需要运回派出所过称,按重量定价值,为这起盗窃案定性。 值夜班的公安只有两人,人家还要去到达场巡视,其他人都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刘守成虽满心反感,一千多斤的王八铁,只能由他和小黄往回运。刘守成高血压,他又不能让小黄一个人连搬带推。 “打草搂兔子去。”刘守成想到一个好办法,小黄一听自然高兴。 两人把手推车送到编组场驼峰调车楼下面。 他俩先耐着性子抽了几根烟,等到喇叭里传来要调车编组的通知了,才不紧不慢走上驼峰,顺着探照灯光看去,三三两两的小毛贼们,正从货车上往下扔废铁。 这帮小毛贼,大多数都是我们前文说过的盲流子,当时还有人给这忙毛贼起了一个绰号,叫铁道游击队。 这帮贼个个日伏夜出,跟铁路公安周旋。 他们有一个特点,只偷零星少量的废钢铁,不敢偷成品钢材。即使被抓,只被留在派出所办班学习,帮派出所打扫卫生,干些零杂活。 只有那些屡教不改,接连被抓的小毛贼,才有可能被送往拘留所。少则关上一周,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就被释放了。 刘守成抓小毛贼,不用追,不用喊,只要用手电一照,就能喊出对方的名字,对方便乖乖地跳下车,或打消逃跑的想法,肩扛手搬刚刚得手的废铁,跟在铁路公安身后,回派出所报到去。 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铁路公安基本上都能找到他们的临时住处,想跑,除非从此摆手,不再吃这碗饭了。 今晚刘守成二人抓了四个小毛贼,两个熟面孔,两个生面孔,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老娘们儿。 你没看错,确实都是女的。 那些男的都是鸡贼,他们老远的就能辨认出化了妆的公安,早早地就跑没影了。他们若被公安抓了去,轻的挨一顿打,重的就被送进劳改队,劳动教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押上四个老娘们儿,拉上手推车,来到编组场外的土坑旁,让一个老娘们负责把住车把,另外三个老娘们跳下土坑去装王八铁。 奇迹出现了。 一小时前还在坑里的赃物,就在刘守成他们回派出所取手推车,抓小毛贼的这段时间里,一千多斤王八铁不翼而飞了。 刘守成跟周志强一样,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说白了就是虚荣心极强。不然,他也不会下了白班,还留在编组场抓盗窃犯。 他想着盼着要破一桩大案,终于有案子发生了,他又兴师动众蹲坑抓捕,结果,没抓着现行,反倒让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一千多斤王八铁运走了。 刘守成脑袋“嗡”地一下,站在那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进坑里。 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到手推车上,要送他回派出所。 乡村土道上,刘守成躺在手推车上,双目紧闭苦苦思索着。 可以肯定一点,在派出所公安蹲坑的时候,胆大妄为的盗贼就出现了,他们发现有公安蹲守,便按兵不动,等公安都撤了,他们才再次动手,运走了赃物。 这是谁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胆,跟公安捉迷藏。 刘守成认定,这是一伙非常熟悉铁路派出所活动规律的人,公安几点下现场巡查,怎样布控抓盗贼,他都了如指掌。 最让刘守成咽不下这口恶气的,是盗贼竟然把一千多斤的王八铁运走了。 刘守成突然坐起来,指挥几个老娘们拉着他,把附近几家废品收购站都走了一遍,没找到一块王八铁。 刘守成顿时打起了精神,他让几个老娘们,把他们自己偷的铁装进手推车,送到派出所,勒令她们明天早晨来派出所办班,谁敢不来,后果自负。 打发走几个小毛贼,刘守成特意吃了两片降压药,约摸药劲上来了,他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又找出一根小手指粗细的绳子,揣进怀了,叫上小郑说:“跟我端他老窝去。” 今天最后一钩车,是给货场送三十辆空敞车。 周铁民挂断调车区长的电话,不见了大牛和二国。 他俩刚才还坐在门口的遮阳棚下扯闲皮儿,这会儿跑哪去了。 按调车组的惯例,这边调车长接到调车区长的调车计划,那边连接员就该去编组场遛钩了。 周铁民以为大牛和二国去编组场遛钩了。 他一路小跑到三调机车,把调车命令交给蒸汽机车司机,然后跳上机车前踏板,听到机车一声汽笛响,又看见百米以外的扳道员,挥动起绿色信号旗,他便挥动起绿色信号旗,给调车机发出开车指令。 最后一钩活儿,干完就下班了。 调车机也攒足了力气,“吭哧、吭哧”吐出一股股白烟,车轮飞速旋转起来。 开出转轨距离,再看到扳道员发出绿色信号,调车机便笔直开进了编组场五道。 在离车辆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周铁民手里的信号旗,指挥调车机速度缓慢下来,他也跳下机车,跑到车辆近前,红绿旗杆相碰撞,指挥调车机连挂车辆。 就在调车机连挂上第一辆车钩时,周铁民举目远望,没看见大牛和二国的身影,他暗中骂道:这俩混蛋,又溜了。 周铁民不敢多想,他撒腿便跑,边跑边数车数,还不忘给调车机发前进信号。周铁民跑到第三十辆货车前,确认车辆连接完毕,给调车机发出了开车信号。 这是严重的违章行为。 调车机进场作业,没有连接员在场,只有调车长一个人,指挥调车机入场调车。 这事被车间领导发现,哪怕是机关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包括现场工人,谁嘴快向上报告一声,铁民这个调车长就算当到头了。 大牛和二国当月奖金不仅一分没有,闹不好还要被调去下铁鞋当制动员。 没办法,谁让他们三个关系太特殊了。 好在快到交接班时间了,一般情况下不会被领导发现,铁民硬着头皮,一个人把车送到货场,然后跑回休息室洗澡交班。 直到周铁民洗完澡,换好衣服,大牛和二国匆匆才跑回来,手忙脚乱脱光了衣服,钻进浴池洗澡。 周铁民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大牛龇牙一笑,二国则冲铁民双手抱拳,低声道:“一会儿我请你喝扎啤。” 周铁民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用力关上更衣箱转身便走。 “铁民,我今天没骑自行车,捎我回去吧。”大牛满头洗发液,光着身子从浴池里探出头。 周铁民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便走:“不行,我有急事。”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铁民特意跟董振生请了假。 他骑上自行车一路疾行,回到家里,见全家人都在忙。 周婶儿在扫炕,艳子在擦地,生子也假模假式的拿块抹布,这擦擦,那擦擦。见铁民回来了,他丢下抹布一声吆喝:“快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周志强今晚破例没有喝酒,怕给未来的儿媳妇,留下一个酒鬼的印象。 他休班在家,不喝酒就吃不下饭,这会儿端起饭碗,味同嚼蜡,还是坚持着把饭吃完了。 铁民三口并做两口,吃完饭就要走。 “回来别忘买水果。”周志强真是细无巨细,想得如此周到。 他家一年到头,也买不上几回水果,今天必须破例。 铁民来到王丽家,王丽早已等在院门口。她拎了一袋水果,还特意给周志强买了两瓶白酒。 等她走进周家时,把周老倔高兴地,居然亲自动手,给王丽洗水果。还一口一个小丽的叫,王丽给周家带来了无限的憧憬和欢乐。 铁民陪王丽离开周家,周家一家人把她送到门外。眼看铁民骑自行车载上王丽离开,周志强还站在那里,一直到看着。 周婶儿提醒他:“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啥。” 周志强收拢笑容说:“给我炒盘花生米,我要喝酒。” 周家人的欢乐,感染了铁民和王丽。 俩人在王丽家院子里,拥抱在一起,沉浸在幸福中。直到谢桂芝敲窗户提醒说:“都十一点了,快让铁民回家睡觉吧。” 周铁民一路幸福满满,骑自行车回到家门口。 他下了自行车,刚要推车进屋,发现身后有两个人影,直接扑了过来。他扔下自行车就要招架,突然两支脚被同时勾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悬空跳起,“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wap. /90/90688/19910725.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3章、尽在不言中 铁民一个狗呛屎被撂倒,他的脸呛在刘守成的脚上。刘守成在关键时刻,抬脚接住了铁民。 紧接着,他把铁民的两只胳膊扭到身后,一根儿细麻绳搭在他的脖子上,随后绕住他的两只胳膊缠了几圈,又将绳头搭在脖子上的绳索上,稍一用力,铁民的两只胳膊就被高高的吊起来,他疼的龇牙咧嘴。 刘守成动作娴熟,十几秒就完成了上绳。 他把周铁民五花大绑起来后,一把将他揪起来,喘息着问道:“还认识我吗。” 周铁民借着路灯光,看清了刘守成,他腾地一下火了,大喊道:“刘守成,你要干什么!” “喊吧,叫吧,你不怕丢人,我怕啥。”刘守成拍拍手上的尘土,开始搜身,他从铁民的上衣兜里翻出一叠钱,这是铁民新开的工资。他把钱在小郑面前晃了晃说:“走吧。” 周铁民使足了全身力气,挣扎着不肯走,怎奈刘守成拽住绳头稍一用力,铁民便疼的弯下了腰,乖乖地被人牵着走了。 “哎——刘叔,您这是干啥呀。”二国突然出现,拦住他们的去路,并冲身后喊道:“大牛,快去喊周大爷。” 大牛一道闪电,在他们面前划过,又快速返回来,把一盒大重九塞给二国后跑开了。 二国嬉笑着抽出两根香烟,递给刘守成和小郑,刘守成闻到了一股酒气。 他没接香烟,冷脸问二国说:“你小子半夜三更的,又跑哪去喝酒冒懵了。” “你先告诉我,铁民犯什么事了。”二国嬉笑着把烟叼进自己的嘴里,点着了。 刘守成看出了二国的心思,他在拖延时间,大牛肯定找关系去了。 如果大牛钻进自家大门,刘守成会等在那,等待冯国璋出现,他知道大牛跟二国家住里外屋。见大牛直接上二楼了,刘守成把脸一沉,对二国说:“我这边办正事呐,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惹急了我找你爸去。” 二国脸上的笑容不见,他主动躲闪开了。 “你凭啥抓我。”铁民拔高了嗓门儿,跟刘守成吼。 刘守成和小黄目光相对心照不宣,两人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插进铁民被绑的胳膊里,稍往上一抬,铁民就疼得直不起腰,乖乖地被两人押着回了派出所。 这次刘守成吸取了上次经验,他把铁民带进派出所,先拿出一个手铐,靠在铁民的一只手腕上,然后解开绑绳,稍用力一甩,铁民就疼的“哎呀、哎呀”叫个不停,趁铁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他拽过铁民的另一只手,“咔吧”一声戴上手铐。 铁民倒背双手,被刘守成靠在钢管床上。 小黄也吸取了上次教训,他拿过一个本夹子,坐下来准备记录。 刘守成拿过一个印有最可爱的人的大茶缸子,满上一缸子水,坐下来和颜悦色说:“周铁民,知道为啥这么晚了,把你带到派出所吗。” “不知道。”铁民先目测一下距离,只要刘守成敢动手打他,他这一脚踹过去,就能让刘守成当太监。 铁民铆足了劲,想让刘守成当太监。 “你现在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如果能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或许还有希望保住这份工作。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了。”刘守成半真半假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群众基础也不错,可能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不过没关系,凭我和你爹的关系,我会根据你的态度,酌情处理这事的。” 铁民在家门口,毫无思想准备,就被刘守成一个拌撩到了。他看清来人是刘守成,就知道出啥事了。 他说:“你想问啥,尽管说吧。” 刘守成眼前一亮,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黄,露出一副得意相说:“今天下班前,你干啥去了。” “出发场取三十个空敞车,送北货场。”铁民不假思索做出了回答。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刘守成问。 “三调调车机全体乘务员。”铁民说。 “你的连接员去哪了。”刘守成问。 “不知道。”铁民说到这儿,不觉中深吸了一口气。 “你当调车长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连接员去哪了。”刘守成忽然想起二国满嘴的酒气,以及大牛一闪身不见了。 铁民避而不答。 “我在问你话。”刘守成拔高了嗓门儿。 “我没看见。”铁民也不甘示弱。 按刘守成的脾气,铁民这句话,至少要唉上一个大嘴巴。 正在记录的小黄,不觉中抬起头。他预感到,只要刘守成敢动手打铁民,铁民就敢还给他一脚。 刘守成果然站起身,走到铁民面前。 小黄不觉中咂了一下嘴。心里话,老刘呀,你傻不傻呀,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呀。 他虽然这么想着,还是没有阻止刘守成的动作,只是做好了应变准备。只要铁民有反抗的迹象,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过去,阻止铁民的反抗。 刘守成拿出钥匙,先打开铁民的手铐,然后把一只手铐靠在床头,对铁民说:“坐下吧。” 不仅铁民惊讶了,小黄也为刘守成这一反常举动惊讶了。 刘守成坐回自己的位置,掏出大生产香烟,扔给小黄一支,又问铁民说:“抽吗。” “不抽。”铁民被刘守成的一反常态给弄迷糊了。 这个混蛋改招儿了。 刘守成点着香烟,深吸一口说:“听说你们车间,正准备培养你入党。” 铁民低头不语。 “你知道知情不报,是什么罪过吗。”刘守成改变的话题,小黄不觉中向窗外看了一眼。 他站起身,来到窗口,打开窗户向外看。 拇指粗的铁栏杆,阻挡了小黄的视线。他嗅了嗅鼻子,一声吆喝:“谁在外面呢。” “噔、噔、噔”传来有人奔跑声。 小黄要追出去看个究竟,刘守成拦住他说:“不用看,我知道是谁。” 刘守成说话时,目光始终盯在铁民的脸上,发现铁民偷眼向窗外瞥了一下。 刘守成笑了。 “铁民,上次咱爷俩打交道,你替别人吃了不少苦。我劝你这次,别再做傻事了。”刘守成少有的温和,小黄看了也很纳闷儿。 刘守成在案件分析会上,一口咬定铁民是重点嫌疑人时,小黄就感到疑惑,认为刘守成有官报私仇的嫌疑。 两年前与铁民的遭遇,刘守成吃了大亏儿,结果还把刀把子拱手送给人家了。如果没有董振生从中周旋,刘守成就吃大亏儿了。 小黄以为刘守成抓铁民回来,就是要找寻一个心理平衡。 “小周儿,我们都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做违法事。”小黄要替刘守成打帮腔,做铁民的思想工作。他说:“别为了哥们儿义气,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我当时正忙着取送车,哪有时间去看那些事呀。”铁民受到小黄态度的影响,也平和了心态说:“既然你们知道谁干了坏事,那就抓他们好了,何必跟我说这些。”刘守成一拍桌子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干嘛抓你。” “既然你有真凭实据,那就拿出来吧。”铁民仍然对刘守成横眉冷对。 刘守成“噌”地一下站起来说:“周铁民,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 “哼!”铁民下意识的这么一声,真把刘守成给激怒了。 “哎呀,真是给你脸了。”刘守成冲过去,打开卷柜门,拿出棒子炖肉,先在床头上用力磕了一下说:“想皮肉受苦是不是!” 铁民稳稳坐在那,准好了心里准备。 只要刘守成敢拿棒子炖肉招呼他,他就一把搂过刘守成,把这个混蛋的脑袋,对准钢管床头,用力磕下去。 刘守成这次没打算对铁民动粗,即使铁民真是那个盗贼,他也不会对铁民做任何过份事。 不是刘守成学乖了,而是他另有企图。 能顺利破获这起案子,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老早就跟单指导员打过招呼,自己在派出所干了几十年,临转业前,如果被提个一官半职的,哪怕是派出所副所长,他不管转业到哪个站段,至少能当上保卫干事。 单指导员很理解刘守成的心情,已经对他作出了承诺,只能他能破获一起大案,单指导员就会向分局公安处申请,提拔他当派出所副所长。 这不是单指导员对刘守成一个人的承诺。他真希望手下所有的人,都能得到这个提拔的机会。 干了一辈子铁路公安,整天跟小偷小摸的人打交道,得罪人在所难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遭到打击报复。 有的铁路公安,被人套上麻袋,一顿棍棒敲打。有的铁路公安,在线路上巡查,被从车上扔下来的废钢铁砸中,能保住命就算万幸了。 还有的铁路公安,就因为在职时认真负责,转业到各站段,遭受到人为的刁难,真是苦不堪言。 如果能为他们提干,日后转业到各站段,能在机关科室谋一个位置,最好能当上站段保卫干事,那样,他们以往因工作得罪的人,也不敢公然对他们实施打击报复了。 刘守成几乎把各站段的人都得罪到了,单指导员能够想象到,一旦刘守成被转业到站段,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所以,刘守成才迟迟没被转业。 刘守成见铁民没被棒子炖肉所动,他的火气渐渐上来了。 所谓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看来不动点真格的,就撬不开铁民这张嘴。 就在刘守成改变初衷,要对铁民大打出手时,董振生及时赶到了。 大牛满嘴的酒气,敲开董振生家的房门,说明铁民被抓,董振生只问了一句话:“他们为啥抓铁民呀。” 大牛支吾几下,愣是没说出原因。 时过境迁。 当年铁民被抓,董振生毫不犹豫去派出所捞人,是因为他了解铁民的为人,知道铁民不会做出这种事,结果差不点闹出人命来。 好在周志强做人很讲究,气炸了肺,见了刘守成还破口大骂,就是没为铁民被打伤的事,闹到派出所去。 不然,董振生对刘守成食言是小,由此引起的后果,太可怕了。 他是车站的运转车间主任,掺和进派出所办案里,本身就不应该,再惹出罗乱来,他既难以向车站领导作出交代,也无法面对派出所单指导员和刘所长的埋怨。 都在铁路系统工作,大家都很熟悉,出了事,你帮我,我帮你,彼此落个一团和气。 一旦出现了负面效应,认真追究责任,站领导肯定要质问董振生:人家派出所办案,你车站的车间主任,被窝伸脚丫子,算是第几把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派出所方面更有话说了。 以前大不见小不见的,但凡你有事求到我们头上,我们都给你面子了。轮到求你为我们扛事了,你也满口答应下来,结果让周老倔闹个满城风雨,你好意思吗。 “你先去打听一下,铁民出啥事了,然后再说。”董振生就这样把大牛打发走了。 今非昔比。 上次董振生是以邻居的身份出面,现在铁民是他的手下,他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一旦铁民真的有错,他贸然出面,就等于代表单位出面,结果相当可怕。 大牛为铁民也是真卖力气。 他和二国跑到派出所窗户底下偷听消息,被小黄一嗓子给吓跑了。 他直接去了周家,跟周志强一顿嘚不嘚,把周志强气的,拎起菜刀就要去跟刘守成拼命。 “娘的了,这不是瞧我啥也不是吗。”周志强气得浑身颤抖说:“上次我就忍了,这次再忍,我真成软柿子了。” 周家一家人正沉浸在幸福快乐中。 铁民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周志强忙着跟周婶儿盘算,抓紧时间给铁民办喜事,倒让刘守成这个王八蛋给搅和了。 关键时刻,还是周婶儿的话起了决定作用。 她说:“上次刘守成抓铁民,咱给他董大爷一个面子,没跟刘守成计较。这次让董大爷去,跟刘守成要一个人情,他不能不给。” 于是,周志强敲开了董振生家门,他进屋二话不说,先双手抱拳鞠了一躬,董振生只能硬着头皮去派出所。 刘守成看见董振生,他笑了。 这个肚子里藏有三百六十多道弯弯绕的老油条,要一箭双雕。 “你是代表单位,还是代表个人来的。”刘守成先将了董振生一军。 wap. /90/90688/19910727.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4章、机关算尽时 董振生被刘守成一句话给问住了,他干嘎巴嘴愣是没答上来。 心里话,好你个刘守成,当初为了铁民,你差不点就要跪地上给我磕头了,这会儿学会跟我打官腔了。 董振生虽然为人直率,毕竟也是在领导岗位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他“噗嗤”一笑说:“我主要是为你来的。” 这话说的够份量,刘守成听了,脸一赤一红的。 “谢了。”刘守成一副成竹在胸的派头,倒给董振生平添了几分压力。 他现在是铁民的领导,在刘守成这种人面前,他必须选准立场,免得被刘守成钻了空子。 他说:“我是铁民的领导,又是他的老邻居,听说铁民又被你抓来了,冲公冲私,我都得出面了解一下情况。” 刘守成露出了笑脸,他先给董振生递上一只大生产香烟,低声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真不小,关键看周铁民怎么做了。”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董振生掌握了主动权,他需要了解一下情况,铁民究竟犯了什么错。 “暂时不用。”刘守成封门了。 他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在关键时刻,肯定需要董振生的帮助。 没想到董振生听了,转身就要走。刘守成一把拽住董振生说:“既然来了,你不能说走就走。” “你要把我也扣下呀。”董振生不高兴了。 “我绝对没那意思。”刘守成嬉皮笑脸,把董振生让到另一个房间。他憋闷几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董振生沟通一下情况。 他把下班前发现王八铁的事,跟董振生如实说出来,最后下了一个定论说:“即使周铁民没参与盗窃,他也是知情者。” “你为啥这么说。”董振生的脸开始降温了。 他眼前浮现出二年前的情景,就因为铁民喊了刘守成的名字,就被刘守成一钢管打倒在地,差不点耽误了铁民去参加招工考试。 刘守成做事也太急功近利了。 “老刘呀,咱们是老伙计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董振生阴沉下脸说:“用老百姓的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 “我正在调查。”刘守成发觉自己失言了,他改换了语气,把铁民的重点嫌疑,改成了正在调查。 “那就说明,你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铁民参与了盗窃。”董振生思路清晰,指正刘守成说:“那你为啥要把人家绑来,还用手铐子给铐上了。” “我不是……”刘守成听出董振生的语气不对,他犹豫一下,又说:“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等有一天,我找到了证据,证明周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你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周铁民真的参与了盗窃,不用你说啥,我就先把他开除了。”董振生的话,与两年前周志强的话如出一辙,说的刘守成一阵阵心烦。 董振生说完话,转身来到扣押铁民的房间,对铁民说:“周铁民,你必须如实配合公安机关调查,不许有任何隐瞒。” 董振生停顿一下,又说:“如果你真参与了这起盗窃。” “我没有!”铁民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涨红了脸说:“如果我真偷铁了,他们把我拉出去枪毙,我都认了。” 铁民这番话,给董振生吃下了定心丸。 董振生对站在身后的刘守成说:“老刘,你听见了吧。我作为他的领导,向你郑重表态,如果周铁民参与了这起盗窃,请你们务必严惩不贷。” “不是,我是说……”刘守成发现苗头不对,急忙改口说:“我就是找他来做一下调查。” “如果这事跟铁民没有一点关系。”董振生认真起来。他说:“我要求你们派出所,必须就这起事件,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董主任,你话说严重了。”小黄觉察出情况不妙,他打着圆场说:“就是一个例行调查。” “就为了一个例行公事,你们就把我的职工绑来,还戴上了手铐子。”董振生拔高了嗓门儿说:“这是什么工作作风。” “这不正准备要放他回去吗。”刘守成属泥鳅鱼的,滑的邪乎。他见势不好,走过去打开铁民的手铐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刘守成满以为,董振生至少要跟他说上一堆拜年话,他再提出一个要求:必须让周志强来带人,以保证查出铁民有事,周志强能按时把人交出来。 他既给了董振生的面子,又让周老倔服软了。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平时说话办事不懂拐弯抹角的董振生,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如意算盘给拨乱了。 董振生和铁民走出派出所,两人一路走回家。 董振生从铁民这里,基本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暗暗打定主意,这次必须让刘守成得到教训,以防今后他再坑人。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吗?”董振生随口问了一句。 铁民低头不语。 董振生止住脚步说:“真是咱们的人干的呀!” “我……不知道。”铁民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董振生,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跟董振生继续探讨下去。 董振生读懂了铁民的心思,他不禁皱起眉头。 第二天晚上,铁民他们夜班,董振生特意来参加他们的点名会。 董振生就是为这起盗窃案来的。 他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如果昨天发生的盗窃案,是我们在座的某个人干的,我劝你尽早去投案自首,争取主动,否则的话,出了事谁都保不了你。” 开完点名会,大牛特意凑到铁民身边,低声问铁民:“董大爷这话是啥意思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铁民非常反感大牛的这种语气,好像他昨晚跟董振生说了什么,董振生今天话有所指。 “昨晚刘守成咋把你放回来了。”二国在身后又补了一刀,铁民真不高兴了。他说:“你跟刘守成最熟了,这话你去问刘守成吧。” 铁民说完话,丢下大牛和二国,自己走开了。 大牛和二国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相对没话说。 他俩回到更衣室,准备更换工作服。已经换好工作服的铁民,少有的板起面孔,对他俩说:“你俩上半夜和下半夜,必须保证至少有一个人跟班作业。” “咋的了,铁民。”大牛知道自己的话把铁民气着了,他嬉皮笑脸问铁民:“真跟哥们生气了。” 铁民白了大牛一眼,走出更衣室,编组场遛钩去了。 董振生开完点名会,回到办公室,他通过电话所,接通了分局公安处,徐副处长家的电话。 徐副处长是董振生的老相识,十几年前曾下放到车站,来接受劳动改造,两人相处的非常好。 董振生把昨晚发生的事,如实讲给徐副处长听。他还不遮不瞒表明了观点,通过这起案件,他有一份担忧。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是铁民被误抓的第三天早晨,小镇铁路派出所接到了徐副处长的电话通知:他要亲自督办这起盗窃案。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单指导员和刘所长听到这个消息,脑瓜子“嗡”地一下就变大了。 这就好比唐僧给孙悟空,戴了一个紧箍咒。不自在是小事,关键是真让人受不呀。 两个当家人一琢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示弱,希望分局公安处,能派来专业侦查人员,来现场指导他们办案。 这绝对是一个高招儿。 有徐副处长督阵,他们请来分局公安处的刑侦专家,名义上是请求支援、指导,实际上就是把责任,推给了公安分局下来的人。 案子及早破了,那是小镇派出所的一大功绩。案子一时半会儿没破,不用他们做出解释,公安处下来的专家,就替他们说明情况了。 谁让徐副处长亲自督阵了。 稳妥起见,两个当家人一同找刘守成谈话。他们先说明了这起案件,性质的严重性。 单指导员又追问刘守成说:“你对破获这起案子,有几成把握。” “百分之百。”刘守成是个善于动脑的人,他这句话说的,有点像闹着玩。 不是刘守成没读懂两位当家人的良苦用心,他已经把这起案子,当成一个赌注,压在了他的未来命运上。 这是刘守成最露脸的时候。 他还私下里提醒小黄说:“如果你感觉工作压力大,就主动去跟头儿申请,退出这起案件的调查工作。所有麻烦事,我一个人扛好了。” 也不知道小黄是咋想的,他只当没听见刘守成的警告。 俩人就这样,暂时退出三班倒,被绑在一起,成立了专案组,主要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工作。 刘守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他不分白天晚上,骑上那台二八架子的自行车,围着小镇的一左一右,开始转开了。 他调查的重点是废品收购站。 在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刘守成几乎查遍了所有废品收购站,居然连一块王八铁都没有发现。 不应该呀,那个盗贼弄到那么一大批王八铁,应该想着尽早出手。他的销路只有废品收购站,莫非…… 刘守成脑海中划出一个问号:难道盗贼改变打法了。 他一路骑着自行车,心里琢磨着盗贼的心里。想着想着,他突然跳下自行车,调转车头便往编组场去。 编组场由驼峰两条线路分散出二十个分线路,呈扇面组成。 刘守成推自行车来到编组场东侧,需要跨过编组场线路到西侧去。 他选准驼峰与分线路的交叉处,刚抬上自行车,准备横跨线路,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口哨。 当时正是列车分解的空档期,编组场很静。 这一声口哨,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刘守成不禁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目光一路搜索开,见编组场西侧不远处的炮弹坑旁,停了一辆马车。 一个人把从炮弹坑里捞出来的水草,往马车上装填。 这个炮弹坑,传说是解放初期,由米国人投掷的炸弹留下来的。这里下雨天集满了水,便成了附近居民和小镇上的铁路子弟,野泳嬉戏的好地方。 附近居民的鸭子、鹅也经常下到河里吃水草。据说吃水草的鸭子和鹅,下的蛋都很香很大。 刘守成被这辆马车吸引了注意力。 他经常来编组场,总能看见有人在这里捞水草,但从没见过有人赶马车来拉水草的。 刘守成跨过编组场,本该顺小路去附近一个叫麦山子的村落,哪里有几家私人收购站。 他被这辆马车所吸引,直接推自行车来到炮弹坑边。 “哟,刘公安,你这是去哪呀。”正在往马车上装水草的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刘守成认识这个人,他就是大牛,大号叫于兴奎。 刘守成顿时兴奋起来。 大牛跟铁民和二国住一个楼,又是同一个调车组的成员。案发当天他白班,刘守成在调车组休息室看到他了。 “嗯。”刘守成用鼻子哼了一下大牛。 他不觉中把视线转向二十米外的那个土坑。 那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就在这附近蹲守,没抓到贼,回派出所取手推车的空隙,王八铁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找到答案了。 刘守成几乎没停下脚步,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另一个人。 这人是家住麦山子的一个农民,估计这辆马车就是他家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守成兴奋地险些晕过去。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推上自行车一路走开。 刘守成走进麦山子,选准一家房舍停下来,架好自行车,偷偷折返回身子,向炮弹坑方向眺望。 只见大牛手忙脚乱装好水草,向驼峰方向吹响一记口哨。 刘守成之所以不动声色走开,就是要等到大牛的同伙出现,肯定是周铁民或二国。 大牛站在那等了一会儿,没看见有人过来,便指挥哪位车老板子,赶车离开了炮弹坑。 那人十有八九是周铁民。 刘守成这么想着。他本应直接迎过去,拦住马车检查水草下面的东西,只要有王八铁,刘守成就大功告成了。 他没这么做,而是骑上自行车,远远地观察着,希望能看到周铁民的影子。 只要大牛把马车赶到收购站卖掉,刘守成就会连同收购站老板一起,来个人赃并获。 马车从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过,顺着柏油路,一路向村子里走去。 车老板坐在马车前椽子上,大牛坐在后面,两人一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守成耐着性子,远远跟在后面。 眼看着马车出了麦山子,一路向北走去,刘守成依旧跟在后面。 这时,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这人在马车前停下,跟大牛低语几句,然后转回自行车,朝刚来的方向骑去。 刘守成笑了,他满脸的成就感,这个骑自行车的人原来是二国。 他原打算等大牛带马车,到了一家收购站,再去抓个人赃并获。 这会儿他看见二国骑车走了,觉得时机成熟了,不能再等周铁民出现了。他骑上自行车,一路骑到马车前,还没等大牛说些什么,他跳下自行车,拦在马车前说:“大牛,你好大胆子呀。” wap. /90/90688/19910728.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5章、大功告成后 单指导员和刘所长头上顶的一个雷,就是刘守成。 不知道小黄是咋想的,刘守成约他一起查办盗窃案,他居然没有拒绝,单指导员事后问他理由,他竟然说:“谁都知道老刘那点心思,满足他就是了。” 两个人毕竟是一个班的搭档,刘守成不想转业去站段当工人,小黄只能尽量配合。 刘守成好大喜功,整天想着破案,总是独往独来,把小黄一个人扔在派出所坐冷板凳。 好在小黄心态好,甘愿把自己当成一件道具。刘守成带上他也行,不带上他也可,他难得留在所里躲清闲。 单指导员和刘所长想的就多了。 他们太了解刘守成的性格了,总这么一个人往外跑实在危险。 他有高血压,总这么辛苦查案,万一半路犯病,身边都没有一个人帮到他。 再就是刘守成得罪的人太多,他一个人下乡,又经常穿越铁路线,一旦被仇家瞄上,在后面砸他一棒子,他死的多冤呀。 安全起见,两位当家人决定,还是把案子上交给分局公安处来查办。 他们找来了小黄,想征求他的意见,还没等小黄说明自己的想法,院子里便传来车老板吆喝牲口的声音。 几个人跑到院子里,看见刘守成因兴奋而涨红的脸。 大牛被裤腰带倒勒住两只胳膊,手里拎着裤子,垂头丧气站在一旁。 “把马车停好了,你也给我进屋去。”刘守成向车老板发出指令。 在刘守成看来,能够及时抓获以大牛为首的,带有团伙性质的,铁路内部盗窃犯,不仅是首开他当铁路公安几十年来的先河,也是小镇派出所,在分局公安处的首功一件。 他这个派出所副所长,算是当定了。 鉴于案情重大,单指导员和刘所长也参加的首次审讯。小黄负责做笔录,刘守成不用谁来安排,主动充当起主审。 “你的同伙是谁。”刘守成第一句话,就涉及到最敏感的话题。 大牛一改刚才的沮丧,他嬉笑着对刘守成说:“刘叔,这话从哪说起呀。” 在外人看来,大牛摊上大事了,他怎能笑得出来。 他不哭鼻子抹眼泪,胆战心惊的面对公安人员也就罢了,还换了一个面孔,嬉皮笑脸的跟没事人似的。 是谁给他的胆量,让他在这种情形下,说起话来像是在唠家常。 “我去炮弹坑捞水草,没想到捞到了王八铁。”大牛笑容不减,还主动替车老板搪灾说:“我就求这位大哥帮一下忙,把捞出来的王八铁,送铁路派出所来。” 大牛瞪眼睛说瞎话。 刘守成一听就火了,他有心打开卷柜,拿出棒子炖肉。不为别的,就为大牛的胡说八道,就该打他一顿。 有所长指导员坐在那儿,刘守成不敢放肆。他三言两语,指正大牛在说谎。 大牛是铁路系统内部职工,如果发现了王八铁,真想向铁路公安报告,他只需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就行。没必要亲自下水捞铁,还特意找车往派出所送。 再说了,大牛真想向派出所报告,他看见刘守成,干啥一个字都不提,还赶车朝与派出所相反的方向走。 大牛龇牙一笑说:“我早就看见你跟在后面了,想跟你开个玩笑呗。” “啪”地一声,刘守成挥手打了打牛一个大嘴巴,大牛的嘴出血了。 刘守成纯属一时冲动,没有控制住情绪。刘所长和单指导员也没有阻止他。 在他们眼里,大牛就该打。 “你知道铁路职工监守自盗,会有怎样的后果吗。”刘所长在做大牛的思想工作。提醒他说:“铁路职工发现盗窃事件,知情不报本身就是犯错,再不如实坦白,那就是错上加错。” “就为了这百十来块钱,你丢掉了这份工作,值吗。”单指导员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大牛知道怕了。 价值一千多块的王八铁,卖到废品收购站,能值一百块钱就不错了。公安在处理大牛时,首先要按王八铁的市值,来给大牛定罪。 铁路系统内,职工监守自盗,被开除公职的大有人在,单指导员不是在吓唬大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大牛阐述一个,大牛早就知道的道理。 “我坦白。”大牛不知道是听烦了,还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了,他主动承认,自己见财起意,以为捡到了便宜,要把王八铁送废品收购站卖钱。 大牛强调一点,这些王八铁,就是他在炮弹坑里发现的,绝不是他在火车上偷的。 见财起意和上车盗窃,性质那是不一样的。 刘守成被大牛气的脑袋一阵阵发涨,有所长指导员在,他又不敢使手段,有气只能憋着。 “你那个同伙是谁。”刘守成实在憋不住了,差不点就说出了二国的名字。 “真的就我一个人。”大牛一口咬定,没有同伙。 “我跟你提个人呀。”刘守成先提到了周铁民,大牛知道刘守成在诈他,他微微一笑,避而不答。 刘守成又清了一下嗓子说:“冯治国骑的自行车是永久牌的吧。” “这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大牛快速做出回答。 刘守成笑了,他亲眼看见了二国。 大牛的反应,也验证了二国是他的同伙,刘守成愣是拿铁民打镲,套出了大牛的真实心态。 中午,二国来给大牛送饭了。 他嬉笑着走进派出所,说明自己的来意,把一个卷着猪头肉的大饼,亲自送到大牛手里,还从兜里掏出一瓶汽水。 大牛看见二国,就像看见了救星。他大口吃卷饼,“咕咚咚”狂喝汽水。 刘守成阴沉着脸看二国。 “刘叔,差不多就行了,给点面子吧。”二国当着大牛的面,把一盒希尔顿牌香烟,塞进刘守成兜里。 “我什么都看见了,还听见了口哨声。”刘守成像是在跟大牛说话,却把嘴伏在二国耳边,低声说:“我要见你爸。” 二国长了一对小眼睛,笑起来很难让人看见眼珠子。 “明白。”二国双手抱拳,对刘守成说:“对大牛手下留情。” 下班前,单指导员和刘所长,把刘守成和小黄找到办公室,表明领导意见:把大牛移交给分局公安处,由他们负责审讯。 “都是本系统职工,还是铁路子弟,最好别把事弄大了。”刘守成说出了一句,让他事后把肠子都悔青了的话:“最好能在所里,把事情解决了。” 刘所长和单指导员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刘守成不知道,大牛刚被抓进来,二国的父亲冯国璋,就分别给他俩打来了电话。 两个当家人配合,那是相当默契,不约而同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刘守成。 冯国璋下班后,亲自来到铁路派出所,见到了刘守成和小黄,先给每个人送上一条云牌香烟。 当时的云牌香烟,那是当之无愧的上等好烟。当时有钱的大老板,才能抽得起这个牌子的香烟。 不用冯国璋再说什么,刘守成和小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守成还特意把冯国璋,带到另一个房间。他还没说话,先双手抱拳说:“冯主任,有一天我求到你,你别不给面子呀。” “没问题呀。”冯国璋嬉笑着回答说。二国的一笑一频,完全是父亲冯国璋的真传。 冯国璋面带微笑,来到羁押大牛的房间,语声不大,说话那是相当有力度。他说:“大牛,脚上泡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可怪不得别人。” 刘守成的聪明绝顶,换来了大牛被拘留半个月,这起案子竟然不了了之了。 等刘守成反应过来,向单指导员和刘所长抱怨时,他的那句:都是本系统职工,还是铁路子弟,最好别把事弄大了,竟成了处理这起盗窃案的主要准则。 刘守成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大牛上车偷铁了。大牛又一口咬定,这些王八铁,是他捞水草时发现的。给他一个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已经够严厉了。 哪个站段领导,遇见这种事,都要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能将事态缩小,绝对不会把人一棒子打死。 认真汲取教训,能够知错就改就行。 一起轰轰烈烈的盗窃大案,就这么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了。 刘守成跟两位当家人,再次阐述自己的诉求,单指导员一记苦笑说:“我是答应你了,办好一起大案子,就向公安处给你报功提级,可这案子……” 刘所长又把刚刚收到的分局公安处公文,拿给刘守成看。标题是:关于批准刘守成同志转业的决定。 刘守成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董振生打给徐副处长的那个电话,已经决定了他今天的工作走向。 清理整顿铁路公安内部工作作风的决定,随之便下发到各派出所。 重点就是严厉杜绝动用私刑,以逼供询手段查办案件。 当然,刘守成的工作作风不是个案,有的铁路派出所公安,对疑犯动用私刑,导致疑犯致伤致残。 正像老百姓所说的那样,点子背不能怨社会。 刘守成赶的点子太背,上面正要整顿公安纪律,他就被秘密举报了。再加上他年事已高,真的不适合再当铁路公安了。 考虑到他的工作表现,徐副处长亲自下令,分局所属各站段,刘守成想到哪个单位,就安排他去哪个单位就职。 刘守成心里憋了一股火,把自己送到钢厂总院来了,也有了意外收获,跟周志强成了干亲。 单指导员和刘所长耐心听了刘守成的一顿抱怨,也重申了徐副处长的指示,刘守成暗暗提醒自己:见好就收吧。 “兄弟,看来我得出院了。”刘守成送走单指导员和刘所长,回来跟周志强道别。 最初他跟周志强一口一个大哥叫,住院这段时间,他知道了周志强比他小半年,于是改变了称呼,叫周志强兄弟了。 “等我病好出院,咱哥俩得好好喝几顿。”周志强向刘守成发出邀请。 现在他一提到酒,就忍不住咽口水。 “我出院走了,谁来护理你呀。”刘守成在周志强面前,一招一式都透露着心机。 周志强一记苦笑说:“我再有几天也该出院了。” “几天。”刘守成拔高了嗓门儿,没等周志强回答,他说:“我都跟大夫打听过了,你必须一动不动,就这样躺一个月。” “那就再睡几天觉,很快就到日子了。”周志强心里焦躁不安,嘴上还得给自己吃宽心丸。 刘守成见周志强不上道,只能直来直去说:“还是让冬梅留下来侍候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呀。”周志强对此求之不得,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刘冬梅站在一旁,美滋滋看着刘守成。 “丫头,你就多受受累吧,谁让他是你干爹了。”刘守成一脸的庄严说:“累了,就让你哥,来替换你一下。” 没等刘冬梅说什么,周志强抢着说:“没问题,我让铁民休班就过来。对了,铁民还没给冬梅买新衣裳呐。” 刘守成在病房里等到下午四点,也没等到铁民来送饭。 他只好饿着肚子离开病房。 刘冬梅拎着旅行袋送父亲走出住院处,刘守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说:“周家人你都看见了,绝对一家子本份人。特别是铁民,在单位就没有谁,说他一个不字的,他早晚都得被提拔上去。” 刘冬梅微笑着低头不语。 “这也算是老天爷给你的一次机会。”刘守成从女儿手里接过旅行袋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守成带上刘冬梅,第一次去下饭店。 二两散白酒,配上两盘饺子,父女俩唠了足有一个钟头。 刘守成几乎把一辈子总结出来的为人之道,用自我感觉最精准的一句话,传授给刘冬梅说:“女人一辈子的幸福,就看她能不能嫁给一个好丈夫。” wap. /90/90688/19910729.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6章、就这么直白 铁民按约定的时间地点,接回了施工队,也见识到私人承包工程的工作效率。 这六七个人来到王丽家,根本没有废话,扒院墙,清理场地,用了不到二个小时,就完成了基础工作。 等砖瓦砂石水泥送来了,操平,放线,打地梁,一个个分工明确,效率相当快了。 铁民这边也没闲着。他跟王丽收拾猪货,下汤锅蒸煮熟食,还要为施工队准备午饭,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铁民把心思都用在王丽家这边,把他爹住院,应该去给刘守成父女俩送饭的事,忘到脑后了。 打兑完施工队的午饭,王丽催促铁民,赶紧上炕睡觉,他今晚上夜班。 如今的铁民,已然是王家的一份子了,他有心再跟王丽亲热一番,又碍于院子里有施工队碍眼,也没有心思睡觉了。 铁民在炕上稀里糊涂的,象征性地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爬起来去院子里监工。 约摸倒了上班时间,王丽也做好了晚饭。 她叫进铁民,让他吃饱了饭,又给他带好了饭盒,铁民骑上自行车,直接去单位上班了。 周婶儿自从周志强住院,只去了医院两次。 第一次认下了刘冬梅这个干闺女,第二次赶上铁民白班,她特意去给刘守成父女俩送晚饭。 她今天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早早下班回家,没看见铁民在家睡觉,她很纳闷儿。 按以往的生活习惯,铁民这会儿已经睡完觉,正在给家人做晚饭。即使他去医院护理爹了,这个时间,也该回家来做晚饭了。 有刘冬梅在医院帮忙照顾周志强,铁民不可能从医院直接去单位接班。 周婶儿冒出一个闪念,铁民可能去找王丽了。这只是一个闪念,瞬间便被她否了。 铁民是个十分顾家的人,爹在医院住院,他还要上夜班,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跟那个狐狸精鬼混。 肯定被什么事耽搁了。 周婶儿这么想着,拿上一个盆,去商店花了一块钱,买回大半盆扒皮鱼,又闷了一锅高粱米小豆饭。 她费了好大劲,拔完鱼皮,把鱼炖进锅里。 又从咸菜缸里,捞出一捆雪里红樱子,洗净切成段,再把葱白切成丝拌进去,用酱油味素调味,还特意滴上几滴香油,这个菜不仅下饭,更下酒。 周婶儿这边正忙着给刘守成父女俩准备晚饭,生子和艳子放学回来了。 生子进了屋,把书包顺手一扔,等艳子走进屋里,他低声对周婶儿说:“妈,你猜哥干啥去了。” “不知道。”周婶儿这会儿一提铁民,她就不烦别人。 以前在她嘴里,那个像大姑娘的好儿子,因为少做了一顿晚饭,就引起周婶儿的十分不满。 “他跑王丽家帮忙盖房子去了。”生子神秘兮兮一句话,一下子激怒了周婶儿。 “你说啥!”周婶儿这一嗓子,把生子吓得撒腿便跑。“你回来,我又没打你,跑啥呀。” 生子在这个家里,真是被打怕了。 爹的暴躁,妈的咋呼,还有哥动辄就是一脚,对生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在家里,铁民是老大,父母对他绝对另眼相看。艳子是女孩子,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爹当成了眼珠子一样呵护。 生子处于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位置。简直就是家里的泔水桶,谁都可以对他吹胡子瞪眼。 这在当时的家庭生活中,是习以为常的现象。哪家都有这么个泔水桶,最后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往往都是他们。 他们打小就在夹缝中生存,先学会了保护自己,然后便琢磨如何不吃亏,怎样才能占到便宜。 为此,还留下一句顺口溜:老大傻,老二滑,老三最矫情。 生子确认妈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才回到妈身边,说明消息的来源。 他放学回家路上,被王丽打了一顿,他又犯浑,砸了谢桂芝的售货车。这件事在同学们当中,引起不小的反响。 当时男生课外无辜被打,早已是普遍现象,而敢于反抗,那才叫“棍棒”。 生子这次最大的战绩,是他被打后,把人家的售货车给砸了,居然没被抓到派出所去。 那些老实巴交的小男生,开始向他身边靠拢,主动讨好他,为了今后被欺负时,能够受到他的庇护。 王丽家的邻居,是生子的同班同学,也是生子能够准确掌握,铁民行动轨迹的主要信息源。 周婶儿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生气了。 这个大瘪犊子,放着家里一堆事不管不顾,跑人家当苦力去了。 “妈,我怀疑哥要搬王丽家去住。”生子被王丽打了,他想找机会报复王丽,能拆散他俩,就是最好的结果。 生子这句挑唆意味浓郁的话,顿时在周婶儿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他那是做梦!”周婶儿又是一嗓子,把生子吓的,尥蹶子便跑。 周婶儿匆匆吃过晚饭,带上一盒饭和两盒菜,坐上通勤火车去了钢城。 她走进病房,听说刘守成已经出院了,特意把刘冬梅留下侍候周志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她自言自语说:“亲儿子还不如干闺女,这孩子算是白养了。” 刘冬梅听了周婶儿的话,心里美滋滋的说:“没事,反正我在家也没啥事。我哥倒班辛苦,您别怨他。” 刘冬梅的话,让周婶儿眼泪一对一双的流下来。 “明天铁民下班,你让他带上钱,来领冬梅去买衣服。”周志强给周婶儿下了命令。 别看周志强倔强,又得了脑溢血,他思维一点都不糊涂。 听了周婶儿的一番话,他知道铁民肯定被王丽缠上了。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他生病住院,铁民在家无法无天了。 别急,等他出院后,有办法收拾铁民。 周志强不怀疑自己在铁民面前的权威,刘冬梅这个儿媳妇,他认定了。 大牛被送拘留所了,董振生临时派来一个人,顶替大牛的连接员位置。 铁民私下里找到董振生,以他爹生病住院,他每天需要去陪护,休息不好为由,希望二国能继续代理他的调车长职务。 董振生不知道铁民这样的老实人,偶尔也会撒谎。他对铁民说:“这事你跟二国私下商量,他同意就行。” 二国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差不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甚至都没假意客气一下,就满口答应了。 这样一来,铁民夜班也有了睡半宿觉的机会。 第二天下了夜班,他直接去王丽家,监工盖房的同时,帮王丽收拾猪货,根本没把他爹生病住院的事放在心上。 又是忙乱的一天。 铁民临回家前,好生哀求王丽,把剩下的边角余料打包回家,给妈和弟弟妹妹改善一下生活。 “你死哪去了!”周婶儿下班走进家门,见铁民正往炕桌上端饭菜,她操起笤帚疙瘩,就要打铁民。 铁民嬉笑着不做解释,他左躲右闪,拿起已经准备好的饭菜跑出家门,要骑自行车去钢厂总院,给刘冬梅父女俩送饭去。 周婶儿追出门外,告诉他说:“你爹让你带上钱,明天去给冬梅买衣服。” 铁民愣愣地看着妈,想了好半天,才想起爹曾经的承诺。他锁好自行车,带上饭盒回到家里,坐在一旁生闷气。 “咋了,你把你爹气病了,休班在家也不去护理你爹。”周婶儿说的理直气壮。“冬梅替你护理你爹,让你出点钱,给她买身衣裳,你还心疼了。” 铁民听了一肚子怨气,就是说不出口。 刘冬梅帮他照顾爹,他非常感激。但是,妈也不能硬逼着他,出钱偿还这个人情呀。 即使刘冬梅有帮他的成份在里面,妈也不该让他完全承担这笔费用。 前几天,生子犯浑,让铁民搭进了二十块钱。 妈承诺还给谢桂芝五十块钱。她不仅分文不出,还卷走了十五块钱,里外里让铁民赔进去一百来块钱。 这会儿,爹又要逼他给刘冬梅买一身衣裳,至少还得花五六十块钱。铁民三个月的工资,就这样打水漂了。 道理摆在这儿,铁民有理说不出口,只能坐在那生闷气。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爹让你干啥,你就乖乖的去干,别逼我说不在行的话。”周婶儿这话说的,简直就像黄世仁逼杨白劳卖喜儿。 “把这个月家里的生活费给我。”铁民一赌气,想到了一个办法。 先从妈这,把这个月的生活费要来。爹逼他给刘冬梅买衣服,他就拿这个月的生活费顶上,到时候没钱给家里卖菜,他再跟妈掰扯这事。 “你刚开工资才几天呀,跟我要啥生活费。”周婶儿大小不计,也算是收破烂做生意的人。别看她没有文化,算小账那是绝对精明。 “当初爹说好了,生活费由家里出。”周铁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站起来要跟妈算总账。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周婶儿干别的不行,跟铁民赖账,那是绝对的不含糊。她说:“你爹生病住院,家里已经花了好几百块钱,我没跟你要这笔钱,就不错了,你别不知足。” 嘿! 铁民只知道生子好碰瓷耍无赖,没想到是受妈的亲传。如果爹这会儿在场,可能会帮他说句公道话。 艳子和生子坐在炕桌前连吃带喝,对他和妈的争吵不理不睬。看生子不时瞥过的一眼,那是百分之百的幸灾乐祸。 铁民毕竟是家里的老大,他不管怎样生气,都要做出样子给弟弟妹妹看。 “行,您让我花我就花,到时候看您还有啥话说!”铁民瓮声瓮气说着,进里间屋找出自己的存折,拿上饭盒便走。 不知道生子和艳子能否听出铁民的话外音,周婶儿一听就懂了。 她用力“哼”了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啥意思。树根不动,你这树梢白摇晃。” 铁民带着一股怨气,一路骑自行车来到钢厂医院。 听说刘守成已经出院回家了,特意把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他对妈所有的怨气,一下子变成了对刘冬梅的感激。 “冬梅,真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铁民发自内心的感激刘冬梅。 没等刘冬梅说啥,周志强抢话说:“今后就看你咋疼她了。” 铁民听了爹的这句话,感觉很刺耳。 不就是个干妹妹吗,有啥可疼的。给她买一套衣服,权当作为报答了。 铁民心无旁骛,憨憨一笑说:“明天我大休,带你去商场买衣服。” “我不要。”刘冬梅羞红了脸,她看铁民的眼光,在逐渐升温。 铁民见了,不觉中打了一个激灵。 他拿上洗脸盆,去水房打回热水,准备给爹擦洗一下。 等他回到病房,看见刘冬梅正在给周志强喂饭,他不解道:“爹,你咋吃饭了。” “废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周志强嘴里嚼着饭,不耽误挤兑铁民说:“按你的想法,让我整天泡几块饼干吃,那样,早就把我饿死了。” 铁民不管到啥时候,对爹的话,只能报以一笑,不敢有丝毫的反对。 他等刘冬梅给爹喂完饭,张罗着要给爹擦洗一下,周志强又不高兴了。 “咋的,你又要开溜呀。”周志强有意要在刘冬梅面前,表明自己的观点。他说:“你今晚留下来,陪你妹妹照顾我。” “我……这……”铁民为难了,他不敢跟爹实话实说。 王丽家有一大摊子活儿,等他去干。他满以为今晚回家住,明天干完活再来,带刘冬梅去买衣服。 他憋闷了几下,找不出合理的借口,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刘冬梅。 刘冬梅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根本没打算替铁民开脱。 铁民环顾整个病房,低声说:“这么晚了,您让冬梅去哪住呀。” “你刘大爷还没办出院手续,你俩今晚就在他的病床上,对付一宿吧。”周志强话音未落,刘冬梅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wap. /90/90688/19910730.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7章、生子的埋伏 王丽在家忙了一上午,迟迟不见铁民过来帮忙,她很生气。 她手忙脚乱打兑施工人员吃过午饭,正准备收拾餐具,铁民风风火火赶来了。 “这一上午把你累坏了吧。”铁民额头布满了汗珠,他满脸歉意,憨笑着看王丽。 “你还知道呀!”王丽真生气了,她冲铁民吼道:“平常没事的时候,你整天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有事了,你倒跑出去躲清静了。” “是我不好。”铁民一个劲儿赔不是。 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坐下来就要吃。 王丽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说:“别吃人家剩下的。” 王丽从碗柜里拿出两盘菜,这是她特意留给铁民的。 “你吃了吗。”铁民见王丽对他带搭不理的,先去给王丽盛了一碗饭,又恭恭敬敬让王丽坐下来,给她拿了一副筷子。 王丽的愤怒,也因铁民的恭敬,烟消云散了。 “你去哪了。”王丽问铁民。 “去医院护理爹了。”铁民回答。 “有刘冬梅在,用的着你吗。”王丽对铁民这句话很敏感。 “刘守成出院了。”铁民一不留神说出了实话。 王丽那双让铁民看了,心就痒痒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低头不语了。 平常家里没事时,铁民整天待在她家里,如今又是盖房子,又要收拾猪货,正缺人手时,铁民又去照顾他爹了。 如果换了别的事,王丽可能要提醒铁民,家里这边正忙得脚打后脑勺,铁民应该掌握好轻重缓急。 铁民爹住院,他弟弟妹妹又小,他妈还要为每月那一脚踢不倒的工资钱,坚持出满勤干满点。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在这件事上说三道四。 “家里这边的活,我不耽误。”铁民一脸的讨好相说:“你就放心吧。” 王丽听了铁民的话,自然笑在脸上。 她那颗善良的心,又忍不住要关心一下,谁会去护理周志强。 还没等王丽对那个不知为啥,拒不承认她的公爹,表示一下关心时,铁民就不打自招了。 “刘守成这事做的,真挺讲究。”铁民z动坦白,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了。 还是那双让铁民心动不已的大眼睛,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瞪得圆圆的,警觉地问道:“刘守成要干什么?” “要……”铁民被王丽的惊讶警醒了。 对呀,如果刘守成只为了缓和他们俩家的关系,刘冬梅已经做的够多了,他没必要再把女儿留下来照顾爹。 铁民一个愣神儿,为了扫除王丽不必要的担忧,他说:“你放心,我肯定不欠她的人情。” “你打算怎么还她人情。”王丽的警觉,让心无旁骛的铁民,一下子掉进了她的圈套里。 “我上午带她去百货公司,给她买了一套衣裳。”铁民以为这样一来,王丽就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刘冬梅帮忙照顾他爹,他给刘冬梅买一套衣裳,彼此互不相欠。 “你真够大方的。”王丽终于按奈不住了,她瞪大了眼睛,跟铁民吼起来。 铁民满脸笑容,被王丽的愤怒凝固住了。 王丽也没有废话,她打开房门,对铁民说:“出去,从今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了。” “别闹。”铁民从来没想到,王丽会吃醋,而且还会吃一个村姑的醋。他一边吃饭,一边讨好地笑着说:“放心吧,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语言是沟通人与人之间,思想隔阂的重要性工具。也是杀人不见血的一把刀,关键看刀刃冲向哪一边。 铁民只想开解王丽的不满,却因用词不当,给本来就要在这个问题上,找邪火的王丽,提供了愤怒的机会。 王丽扯着嗓子,对铁民喊道:“你拿啥让我放心。” 铁民这个后悔呀,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千不该万不该,压根就不该把刘冬梅留下来照顾爹的事,告诉王丽。 铁民一点也不怪王丽,甚至还为王丽的愤怒,感到沾沾自喜,这更加说明,自己在王丽心目中的位置。 他甚至后怕,怕一不留神,把昨晚跟刘冬梅住在一张床上的事,让王丽知道。那样,王丽都可能拿刀砍他。 昨晚,刘冬梅就跟吃错了药一样,缠着铁民没完没了的聊,恨不得把她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都讲给铁民听。 碍于病房内还有其他的病人,铁民谎称困了,要到外面走廊躺一会儿去。 好嘛,他刚躺在长椅上,刘冬梅就抱着被子来了。她把铁民裹个严实,愣是在铁民的脚底下,挤出一块地儿,坐下来又开始嘚不嘚聊上了。 铁民真怕了。 刘冬梅的大嗓门,穿透力太强了,其它房间的病人家属,都探出头来,向这边观望。 “你不困吗。”铁民很含蓄地提醒刘冬梅,别打扰其它患者休息。 “谁让你跑到外面来了。”刘冬梅把脖子一梗说:“放着病房里,现成的床不睡,跑外面来遭罪。” 铁民无奈,只好陪刘冬梅回到病房,以为这下刘冬梅就不能再“哇啦哇啦”说起来没完了。 他想的太简单了。 刘冬梅在医院里困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人能陪她说话了,哪还顾得在什么场合了。她依旧大嗓门不断,搅得其他病人和家属,一个劲用白眼珠瞥她。 “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铁民一个提议,让刘冬梅涨红了脸。 好在她大萝卜脸,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是红还是白。 铁民起身要躲出去,周志强发话了。“跟自家妹妹有啥不好意思的,都穿着衣服,挤在一张床上,对付一宿得了。” 刘冬梅听到周志强的话,就像讨来了圣旨。 她那只小棒槌一样的胳膊,搂过铁民,稍一用力,铁民就摔在了床上,她随即扒下铁民的鞋子,用被子又把铁民裹个严实。 她关上电灯,合身往床边一躺,果然不再说话了。 人家留下来是照顾爹的,铁民怎好意思自己盖一床被,把刘冬梅晾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铁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决定把被子还给刘冬梅。 他掀起被子盖在刘冬梅身上,转过身去就要睡觉。 他感觉刘冬梅那边,身子挪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半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他刚要推脱,刘冬梅伏在他耳边说:“别乱动,让人家听见了,多不好意思。” 铁民顿时僵硬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动一下了。 刘冬梅转过身去,不大会儿工夫,便传来了鼾声。铁民对鼾声并不陌生,他妈每晚必打呼噜。 铁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等他半夜被尿憋醒,发现刘冬梅已经翻过身来,把一只胳膊一条腿,压在了他身上。 这丫头睡觉就这么沉,铁民把她的胳膊腿挪开,借着去厕所的机会,留在走廊长椅上,终于熬到了天亮。 如果铁民把这个经历讲给王丽听,估计王丽真的要把他赶出家门了。 “你放心,打今儿起,我不再去医院了。”铁民向王丽做出保证,换来王丽甜甜的一笑,铁民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平复下来了。 铁民真的说到做到了。 他除了上班以外,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留在了王家。 施工队很讲信誉,一周过后,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砖瓦房竣工了。 按照王丽的设计,在屋子入门处,砌上一道间壁墙,墙里面盘上一个双人床大小的火炕,墙外是烧炕的小火炉,其余的地方,王丽也做好了设计。 做一个整面墙的组合柜,在炕与组合柜之间,再摆上一张写字台,入门处还能摆下一个双人沙发。 铁民与王丽的婚房,就这样设计完成了。 “你明天去雇木匠,来打家具。”王丽给铁民下了命令,铁民为难了。 铁民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了不到一千块钱。 爹这一场病,他硬生生被妈盘剥下去一百多块钱。 王丽出资盖的这间房子,已经花掉了二千多块钱,他怎好意思,再让王丽出资打家具了。 “先等一等。”铁民一句话说出口,见王丽又要瞪眼睛,他急忙解释说:“房子刚盖完,潮气重,现在打家具,木料很容易反潮。” 铁民要尽量拖延时间,再攒点钱,由他出钱打家具。 “这好办。”王丽更是干脆说:“从现在开始,每天都烧炕,直到把房子烘干为止。” 已经进了四月天,王丽把汤锅架在新房的炉子上,二十四小时不断火。既节省了煮熟食用的液化气,又把新房从里到外,哄的十分干爽。 谢桂芝是生意人,凡事想得比较周全。 她见两个年轻人,铁了心要在一起,便提醒铁民说:“房子也盖好了,你俩差不多就把结婚证领了吧。” 铁民听了猛怕巴掌说:“我咋把这事忘了。” 铁民原打算等爹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偷出户口本登记结婚。经谢桂芝提醒,他有了新打算。 先把结婚证领回来,等爹病好后,再慢慢渗透。 假如爹仍坚持反对这门婚事,也耐不住他和王丽的婚姻,已经受到了法律保护。 他赶在一个下夜班,特意去商店买了一袋喜糖,去车站办公室,向办公干事赵虹说明来意。 赵虹年近五十,是个尽人皆知的热心肠。她先跟董振生做好电话沟通,董振生听说铁民要结婚了,虽然很惊讶,还是代表运转车间,同意了铁民的结婚申请。 八十年代初期,铁路职工的婚姻登记,其实很繁琐。 需要先向所在车间领导说明情况,经车间领导批准,由车间主管计划生育的女工,开具申请结婚证明,到车站办公室开结婚登记介绍信,然后夫妻二人再去户口所在地,办理结婚登记。 铁民不了解程序,省略了车间审批这个环节。 既然董振生发话了,赵虹也没有按规定,让铁民先拿来双方的户口本,由她确认,二人已经符合规定的结婚年龄,才能为其出具结婚登记介绍信。 赵虹给铁民开出了结婚登记介绍信。 铁民把介绍信揣进兜里,好像已经办理完了结婚登记一样,急匆匆赶到王丽家,让王丽拿上户口本,去街道开介绍信去。 “你得先把户口本拿来,街道才能给我开介绍信。”王丽比铁民精细,她已经打听好了,铁民这边结婚登记手续齐全了,街道这边才能给王丽开介绍信。 王丽没有正式工作,她申请结婚,需要由街道居委会出具介绍信。 “这好办。”铁民转身便走,一路急匆匆赶回家。 他进了家门,拖鞋上炕,手伸进被垛里,好一阵摸索,找到了妈藏钱的小布包,愣是没找到家里的户口本。 铁民知道,家里的户口本、粮食供应证,包括各种票据,都压在被垛底下。他每次去粮店买米面油,一伸手就能摸到,今天怎么不见了。 他把被子都搬了下来,找到了粮食供应证和其它票据,唯独不见户口本。 铁民折腾出一身汗,也没找到户口本。等周婶儿下班回来,铁民问妈:“咱家户口本哪去了。” “我收起来了。”周婶儿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反问铁民说:“你要干啥。” “没事。”铁民默默地愤怒了,他没有想到,妈会及早做好准备,防止他和王丽偷偷办理结婚登记。 如果铁民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生子,估计生子又要皮肉受苦了。 wap. /90/90688/19910731.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8章、毁婚大联盟 生子为了报复王丽,把从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他的判断,在妈面前一顿嘚不嘚,及时给周婶儿提了醒儿,周婶儿把户口本藏起来了。 铁民还sb似的问生子:“你知道妈把户口本藏哪了。” 生子眼睛眨了眨,真想趁这个机会,再敲诈铁民二十块钱。 他亲眼看见妈,把户口本缝进她的枕头里。估计哥为了跟王丽登记结婚,能舍得花这二十块钱。 “不知道。”生子先替妈保守下这个秘密,他犹豫一下说:“我可以帮你找找。” 生子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等他真需要钱时,再当一次叛徒也不迟。 铁民为难了。 他火燎屁股似的开回介绍信,又追着王丽去街道开介绍信,结果,在妈这里遇见了红灯。 他有心哀求妈,拿出户口本,成全他和王丽。转念又想,没有爹发话,妈不可能把户口本拿出来。 要说铁民也是倒霉催的,既然知道家里人,都反对他和王丽的婚事,他就该尽快做好应变准备。例如去派出所挂失,补办户口本,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以为爹至少还得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做通妈的思想工作了。 今天铁民休班,他等家人都走了,给自己找了一个活儿:大扫除。 他把里外屋彻底打扫一遍,几乎找遍了家里,所有能藏下户口本的地方,还是没找到户口本。 快到中午了,铁民硬着头皮去了王丽家。他来到王丽家门口,还没想好该怎样向王丽解释。 院子里弥漫着老汤开锅的味道,王丽已经收拾好猪货,正式下汤锅煮熟食了。 王丽打开院门,见铁民要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不解道:“马上就要出去,别往院里推自行车了。” “不急。”铁民说话时,有意低下头,不敢正眼看王丽。 铁民走进屋里,见桌子上摆放一个户口本,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王丽没注意到铁民的尴尬。 她进了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当着铁民的面,就要换衣服。还不忘叮嘱铁民说:“你去看一下锅,再添点汤进去。” “唉。”铁民正愁没有借口,遮掩他的尴尬。 等他返回屋里,王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化妆。 铁民憨笑着走到王丽身边,从背后搂过王丽,就要亲热。王丽挣脱开铁民的手,埋怨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整天见了面,就想那点事。” “咱俩好多天没那啥了,怪想的。”铁民强行把手伸进王丽的怀里。 家里盖房子,铁民始终没捞到机会,跟王丽亲热,他确实有点按奈不住了。更主要的,他要用这种方式,尽量拖延时间,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王丽户口本的事。 “别闹。”王丽有些不耐烦了,她躲闪着,警告铁民说:“我这个月还没来例假,弄不好怀上了。” 铁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坏笑说:“真的假的。” 王丽愣愣地看铁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见铁民又要往她身边凑,她推开铁民说:“你不是故意让我怀孕吧。” “如果你真怀孕了,我爹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再拦着了。”铁民表明心迹,引来王丽会心的一笑说:“你真够坏的。” 王丽拿过背包,把户口本装进包里,见铁民坐在炕边,低头想着什么。催促他说:“还愣着干啥,走呀。” “我没找到户口本。”铁民到了这时候,也没想出更好的借口,解释没找到户口本的理由,只能实话实说。 他掏出单位开出的介绍信,递给王丽说:“光拿介绍信,人家也不能给咱办登记手续呀。” “这不废话吗。”王丽不高兴了,她接过介绍信,顺手扔在桌子上,赌气坐下来,白了铁民一眼说:“让我说你啥好呀,这么大个人,连家里的户口本在哪,你都不知道。” “那玩意平时都是妈收着,谁知道她放哪了。”铁民也是话赶话,学会了编瞎话。他安慰王丽说:“别急,先缓几天,回头我找个借口,把户口本要出来,咱俩就去办手续。” “你得抓紧时间,我怕真怀上了。”王丽虽然很失望,还是对铁民的话深信不疑。 “不差这几天。”铁民成功地骗过王丽,他很得意,把王丽拽到炕边,搂进怀里,连亲带摸,不管王丽怎样反抗,还是让他如愿了。 俩人躺在炕上,好一阵缠绵。激情过后,王丽开始憧憬他们的未来生活。 “你想要丫头,还是要小子。”王丽伏在铁民身边,摆弄着铁民的耳朵说。 “小子。”铁民说话,就这么直来直去:“我爹早就想抱孙子了。” “我喜欢丫头。”王丽也说明了理由。她说:“女孩儿是父母的贴心袄,要个女孩,到老了有人照顾。” 铁民这会儿满脑子想的,还是怎样才能从妈手里要来户口本。他没想到,这时候的家里,已经住进了新成员。 不知道是周志强的体质好,身体恢复的快,还是得萌刘冬梅的悉心照顾。 在铁民帮王丽家盖房子,顾不得去医院照顾爹的这段时间,周志强的病,神奇的康复了。 医生看到周志强的检验报告,给他下了医嘱说:“你现在已经基本康复,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周志强被固定在病床上二十多天,第一次去做检查,就得到这么个喜讯,他哪还有心思留在医院了。 “回家。”周志强顾不得办理出院手续,就带上刘冬梅,乘坐中午的火车,返回家里。 周志强归心似箭是有原因的。 铁民那天跟刘冬梅睡在一张病床上,他第二天给刘冬梅买完衣裳,从此就不见人影了。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从他们爷儿俩那次吵架,到现在快一个月了。 有刘冬梅在医院护理他,让铁民有时间,去跟王丽搅和在一起,万一搞出啥动静,他这张老脸,真不知道往哪搁了。 不管刘守成最初是啥想法,反正周志强已经打定主意,认定刘冬梅这个大儿媳妇了。 所以,他才急着出院,把刘冬梅带回家里。 刘冬梅第一次来周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进了屋,先拖鞋上炕,从炕柜上拿下被褥,铺在炕头上,让周志强躺上去。 她又去市场买菜,回来开始做饭。 “冬梅,你先别忙活,听我有话说。”周志强把刘冬梅叫进屋里,说明自己的心意。他说:“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想让你给铁民当媳妇,你愿意吗?” 刘冬梅涨红了脸,一个劲点头。 “那就好。”这是周志强的已知答案,不然,人家跟他非亲非故,凭啥这么细心照顾他。他又说:“铁民在你之前,处了一个对象,咱全家都不同意。” 周志强把他的个人观点,强加在全家人的头上, “我知道。”刘冬梅早在父亲刘守成住院时,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指望把那丫头领进家门。”周志强给刘冬梅加油打气说:“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他还不忘给刘冬梅吃定心丸说:“我和你干妈,包括俩小的,都认定你是咱家儿媳妇了。” 刘守成在出院那天,已经向刘冬梅面授机宜,这会儿周志强又代表全家,向她做出正式保证,刘冬梅信心满满说:“干爹,您就放心吧。” 周婶儿这一上午都心神不定,怕铁民在家里翻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其实,铁民能不能跟王丽结婚,不是她最担心的事。她怕铁民先斩后奏,真的登记结婚了,她没法儿向周志强交代。 就周志强那倔脾气,一旦急火攻心,再一次病倒了,说不定还可能把命搭上,那这个家就毁了。 周婶儿越想越怕,她早早收秤,一路小跑赶回家,要看个究竟。 周婶儿推开家门,先闻到一股炒菜的香味,再看见刘冬梅在炒菜做饭,她乐得一拍大腿说:“哎呀我的好闺女,总算把你盼来了。” 刘冬梅得到周志强的正式认可,她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要为未来的幸福生活,豁出去了。 这会儿又听到周婶儿这番话,别说是刘冬梅,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此情此景下,那也是有恃无恐,要不遗余力把周铁民拿下。 何况,刘冬梅第一眼看见铁民,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 生子和艳子放学回来,看见刘冬梅,艳子木然没啥反应,生子感到心神不安了。 艳子从懂事那天起,就继承了周婶儿吃粮不管穿的衣钵,整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好像都跟她没有关系。连把她当成心尖子的爹住院了,她也从没张罗着去医院看看爹。 生子就不同了。 由于铁民曾经与刘守成的恩怨,他在医院第一眼看见刘守成,就不烦别人。刘冬梅在医院照顾他爹,被他看作是在赎罪。 谁让你爹当初那么欺负我哥了。 他看见刘冬梅堂而皇之走进家里,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碍于爹妈对刘冬梅的热情,他有话说不出,后悔昨晚没跟哥说实话,不仅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还让刘冬梅这个大蠢妞,住进了家里。 刘冬梅真是豁出去了。她在医院义务侍候周志强,来到周家吃的第一顿饭,还得她自掏腰包卖鱼卖肉。 好在周志强不是糊涂人,他给周婶儿下令说:“打今儿起,你把家里的生活费,都交给冬梅,让她管家。” 周婶儿巴不得有一个人,能代替铁民来管家,但这个人不应该是刘冬梅。 铁民有了外心,在日常开销上,肯定要藏心眼儿。刘冬梅要给铁民当媳妇,把家里的生活大权交给她,就等于还让铁民管家。 这个老瘪犊子,凡事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张嘴就放屁。 周婶儿趁刘冬梅不注意,狠狠瞪了周志强一眼。 这若是在平时,就冲周婶儿瞪他一眼,周老倔就能跟周婶儿吹胡子瞪眼,一顿咆哮:咋的,我说话不好使呀。 今天他心情正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安排,他嘿嘿一笑说:“生子,下午请个假,别去上学了。” “好呀。”生子一听不让他上学,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听到周志强下一句安排,他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下午跟你姐一起,把家收拾一下。”周志强想让刘冬梅长期住下来,就得先给她安排好住处。 生子不经意间的一个埋伏,阻断了铁民和王丽的结婚登记进程,又给他自己增添了一个麻烦。 活该! wap. /90/90688/19910732.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9章、老子本姓天 铁民在王丽家,数着秒针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他再不回家做晚饭,周婶儿肯定又绕不过他了。 他搂过王丽,在她的脸上一顿乱啃后说:“明天我白班,你一个人多受累吧。” 王丽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王丽把铁民送出院门,猛然感觉一阵阵恶心。关好院门,她心里嘀咕着,这家伙早晨肯定忘刷牙了。 想到这儿,王丽不觉中又一阵阵恶心,不住地干哕了几下。 铁民骑自行车一路狂奔,来到菜市场,卖了一颗白菜,准备回家炖菜汤。他无意中路过谢桂芝的售货车,看见了一张忧郁的脸。 “妈。”铁民打过招呼,谢桂芝无奈地抬起头,看着铁民。 不用再说什么,谢桂芝知道铁民刚从她家出来。她有心问一句,去办结婚登记手续了吗,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谢桂芝捡起一个猪爪,包好装进塑料袋,递给铁民说:“把这个给你爹带回去,他就好吃这口。” 铁民愣愣地看谢桂芝,有心再问上一句,您跟我爹到底差啥呀。 见谢桂芝逃难似的,躲避他的眼色儿,他只能改口说:“谢谢妈。” 铁民推自行车进家门,一下子愣住了。 刘冬梅扎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她看见铁民,顿时洋溢出幸福的微笑说:“哥,你回来了。” “你……”铁民怔怔地看着刘冬梅,惊讶地说不出话。 “先进屋歇一会儿,马上就开饭。”刘冬梅不做解释,主动从铁民的自行车上,摘下青菜和猪爪。 见铁民还没从惊讶中缓醒过来,低声说:“干爹出院了。” “这么快。”铁民脱口说。 刘冬梅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 铁民走进屋里,见周志强坐起炕头上,正冷冷地看着他。这眼色儿像谴责,又像是在拷问:你小子跑哪去了。 “爹,回来了。”铁民木讷地问上一句。 “嗯。”周志强应付一句。 他真想张嘴便骂,又碍于刘冬梅正在厨房做饭,还有生子那双贼目鼠眼,正死死的盯着他。 “别愣着了,快搭把手吧。”周志强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给铁民下了命令。 生子中午被爹留在家里,以为是难得的清闲,他非常高兴。 一家人吃过午饭,周志强开始给生子加码了。他先打发生子去后院的煤棚子里,翻出四块枕木板,又找来几个木头框子,要在外间屋搭一个被格子。 所谓的被格子,就是借助两面墙之间的距离,用木框做底座,中间由一根木框作支撑,上面铺好木板。利用现有的空间,制成能够容纳被褥,以及其它杂物的空间。 这是周志强早就设计好的一个工程,木料也准备好了。 他的这个设计,是为铁民结婚时,能将里间屋的被褥杂物,挪到外间屋来,把里间屋腾出来,给铁民和王丽做婚房。 周志强意外邂逅谢桂芝,把他气到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这项工程被迫搁浅了。 在回家的火车上,周志强想到这个工程,他要给铁民和刘冬梅,提供一个能够快速发展感情的空间。 于是,打造这一空间的任务,就落在了生子身上。 木料的尺寸早就下好了,只需要生子用大钉子,把木框钉在墙上,然后搭上木板即可。 可怜生子的小体格,抡起斧头,险些把他甩到地上去。 “我来。”刘冬梅真是个铁姑娘,平时洗洗算算,烧火做饭不在话下,她干力气活也不含糊。 刘冬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叮叮咣咣”一阵忙活,就把被格子造好了。 周志强坐在炕头上指挥,看见刘冬梅的干净利落,心里不住地夸赞:铁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能遇见这么好的姑娘。 连老爷们干起来都很吃力的活儿,她就跟玩似的,三下五除二搞定了。 “去打一盆浆糊,把报纸粘在上面。”周志强又给生子下了命令。 周志强心里骂生子,这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秧子,连冬梅一半都赶不上。 生子从爹的眼神儿里,看到了对他的不满。他不敢有半句怨言,拿过一个饭盆,盛出一碗白面,愣愣地看着刘冬梅说:“姐,怎么打浆糊呀。” “你这白吃饱,连浆糊都不会打。”周志强这一下午,除了骂生子,就没干别的事。 刘冬梅第一次走进周家,没有刻意表现的意思,却在周志强心中,得了满满的赞誉。 她也真不含糊,进屋就做饭,收拾完碗筷,就开始搭被格子,帮生子打完浆糊,又到了做晚饭时间,整个一连轴转,居然没看出她有半点疲劳感。 铁民站在屋当中,傻傻地看着生子在磨洋工。 周志强不高兴了。“还愣着干啥,快帮生子一把呀。” “唉。”铁民拖鞋上炕,按照生子的吩咐,刷浆糊,粘报纸,脑袋木木的,楞不知道爹的这番设计,出于啥目的。 周志强等铁民糊完报纸,他穿鞋下炕,把铁民带到里间屋,关好房门低声说:“今晚冬梅就住这屋了,你咋办。” “我……”铁民直到这个时候,还一脑袋浆糊,没听出爹的用意。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住小房去吧。” 周志强突然瞪起眼睛要骂娘,想到刘冬梅还在厨房做饭,他这一嗓子,很容易引起化学反应,他强忍愤怒,低声说:“人家都陪你住一宿了,你……” 铁民这时才如梦初醒,他看着爹,嘴嘎巴几下,被口水呛的连连咳嗦几声说:“爹,人家好心好意照顾你这么久,来家里又忙前忙后的,咱……” “他早晚都是你媳妇,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周志强终于露出了谜底。 周铁民终于明白了。 从爹生病住院,到刘冬梅走进周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他做设计。你个狗日的刘守成,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铁民想告诉爹,他不可能接受刘冬梅,不为别的,就为她有一个混蛋透顶的爹。 何况,他心中还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王丽。 铁民话到嘴边,看到了爹眼中流露出的恐慌。 是呀,人家挺大个姑娘家,先端屎端尿的侍候爹,又来到家里,屁股不沾炕的忙碌。如果这时候铁民公开拒绝人家,爹不仅颜面尽失,闹不好一气之下,又住回医院去了。 “等等再说吧。”铁民想到了缓兵之计。 周志强已经顶到脑门子上的怒火,因铁民的一句话,渐渐平复下来。 他拉铁民坐在炕上,一计长叹说:“爹是过来人,吃的咸盐,比你吃的米粒还要多。” 他摸索一下,想抽烟了。 铁民去外间屋,拿过爹的烟荷包,回到里间屋,给爹卷了一支烟,双手递上说:“不急,慢慢说。” 周志强点着烟,深吸了一口,香极了。 “铁民呀,你是家里的老大,要给弟弟妹妹当好榜样才行啊。”这是周志强住了近一个月的院,反复琢磨出的台词。“那个王丽就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她可能干了,家里外头干啥都行。”铁民要为王丽撑腰,他相信爹也有同感。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铁民要从爹这里,了解到爹与谢桂芝的恩怨,从而寻找解决办法。 “俗话说得好,买猪不买圈,但是买猪必须先看圈。”周志强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知道铁民肯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他为啥如此强烈反对,铁民与王丽的婚姻。 他说:“我和王丽他爸是师兄弟,她妈……就是一个破货。” 铁民听到这句话,“腾”地一下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周志强。 周志强一反常态,没有表现出强硬,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她爸就死在她妈手里,我不想你也……” 周志强弹了一下烟灰,余光在观察铁民的反应。 铁民呆呆地站在那,看着爹的平静。 这怎么可能呢? 王丽的美丽,继承了母亲谢桂芝的基因。不管在哪个时代,女人长得漂亮,都很招风。 铁民认真细致的消化爹对谢桂芝的评价。 在小镇铁路住宅这一片,有几个被称作风流的女人。她们的显著特点是,装着打扮干净利落,尤其是对头型的设计,格外与众不同。 这些谢桂芝都占全了。 她不仅干净立正,讲究穿着打扮,连王丽也跟她妈一样,喜欢打扮自己,而且还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上个世纪八十年初期,小镇上的女人,不管多大年纪,不管模样丑俊,都在尽量回避一件事,用老话讲:描眉打鬓,就是所谓的化妆,王丽恰恰相反。 好在王丽在晚上来周家,爹和妈只顾着高兴了,忘了端详一下王丽的打扮,否则,肯定能提出疑议。 铁民对王丽的化妆,虽谈不上反感,但也觉得是一种浪费。他曾跟王丽说过,本来长得就很漂亮,何必还浪费钱财买化妆品。 王丽的回答很干脆,她说:“我愿意,你管不着。” 爹对谢桂芝的评价,让铁民想到了这些。 “小丽不是那样的人。”铁民压低了嗓音,替王丽做辩解。 “搞对象不是摆家家,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周志强少有的耐心,给铁民列举出几个,小镇上的风骚娘们。 说她们最初结婚,都很本分,时间长了,就耐不住寂寞,开始胡扯乱拉了。 铁路系统流传过这样一句顺口溜:机务段的鳖,车辆段的贼,列车段的破鞋,谁也别说谁。 机务段乘务员的工作性质,就是整天东南西北的到处走。有时候一出乘就是几天,还有的驻在乘务员,到外地住勤,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 当时的铁路职工家属,多半都是没有工作的家庭妇女,整天待在家里,难免受到外界诱惑。 有个别的人,不知道是生理需求,还是花心泛滥,被吃窝边草的现象时有发生,但这绝对是个别现象。 因为,那个年代的男女,还是受传统观念束缚,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谓车辆段的贼,因为车辆段主要的工作性质,就是维修维护铁路车辆。这里工种齐全,技术含量高,家里缺少什么日用品,都能在这里找到,所以小偷小摸现象比较普遍。 至于列车段的列车员,男男女女整天在一起,一出乘就是几天,而且吃住都在一起,偶尔发生点桃色事件,在所难免。 铁民所在的调车组,这种现象也时有发生。 有些胆子大的小伙子,当班时撞见上铁路线偷盗的女性,突发歹意,威逼利诱,为逞一时之快,往往也能如愿。 铁民早就知道这些,他为人老实本份,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但不代表思想僵化,不了解这种现象。 听了爹的一番话,铁民木木地坐下来,不再说话了。 周志强把铁民的沉默,当成与他心灵产生了共鸣,他暗暗高兴起来。 大儿子就这么老实厚道,他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大儿子迷途知返。如此说来,只要刘冬梅能勇敢地迈出一步,这桩婚事就大公告成了。 wap. /90/90688/19910733.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0章、好事费思量 铁民默默地坐在那里,希望爹能多说一些,有关谢桂芝的事情。 周志强本身就不善言谈,平时跟铁民在一起,有事说事,没事各忙各的,根本没有废话。 这会儿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听到屋外传来周婶儿的声音,他起身出去了。 周婶儿下了班,特意去菜市场转了一圈。 刘冬梅第一次来家,中午还自掏腰包买了菜。她当干妈的,总该有所表示才行。 周婶儿买了五块钱猪肉,又买了两捆芹菜,进了家门先拔高嗓音说:“明天早晨,咱包饺子吃。” 周志强回到外间屋,见炕桌已经摆上了,刘冬梅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了端上来,又特意给周志强炒了一盘花生米,还有铁民带回来的那只猪爪。 刘冬梅问周志强说:“干爹,你喝酒吗。” 周志强“嘿嘿”一笑,手伸向柜子上的酒坛子,被周婶儿一把拨开说:“你不要命了。” “就喝一盅。”周志强少有的好心情,周婶儿犹豫一下,决定满足周志强的要求,拿过一个小酒盅,要给他倒酒。 “不行,我差不点忘了,大夫说了,你至少一个月内,不许喝酒。”刘冬梅抢下周婶儿手里的酒盅,把酒倒进坛子里,拦在周志强面前说:“等您的病彻底好了,我回家给您抓一只鸡回来,让我爸来,陪您好好喝一顿。” 周志强咽了一下口水,微笑着拖鞋上炕。 生子已经把碗筷摆好了。 艳子也背着书包走进家门。她放下书包上炕,坐到周志强身边,眼睛盯在了猪爪上。 周婶儿和刘冬梅从厨房端进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就要吃饭。 “哥,吃饭了。”刘冬梅冲里间屋喊了一声,没有回音。 全家人顿时紧张起来,刘冬梅打开里间屋房门,不见铁民的身影。 她不解道:“我哥哪去了。” “这个混蛋。”周志强“腾”地一下火了,他穿鞋下地,冲了出去。 “生子,跟你爹去看看咋回事。”周婶儿发现刘冬梅表情十分难看,急忙用生子打岔说:“还愣着干啥,快去呀!” 周志强冲出家门,一路小跑绕到后院,回头见生子跟过来,命令道:“去把赶面杖给我拿来。” 生子见事情不妙,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志强打开院门,走进院子里,听到小房里传来搬东西的声音。 他打开房门,见铁民已经把一些木料挪到一旁,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志强真是气急了,他抬脚便踹。 铁民回头看见爹,周志强的脚也踹过来了。他没有躲闪,迎着爹的脚,一把拽住爹的胳膊说:“小心,别摔着了。” 周志强的脚因铁民的一句话,改变了方向。他一脚踹空,幸亏被铁民及早拉住,没有摔倒。低声骂到:“娘的了,家里人在等你吃饭,你要出啥洋相。” 生子打开家门,朝周婶儿招手说:“妈,你出来一下。” “啥事呀,就这说吧。”周婶儿这么说着,还是迎着生子走出家门。 生子低声向妈说明情况,周婶儿不高兴了。“这个大瘪犊子,你爹病还没好,他就起幺蛾子了。” 周婶儿说着,就往后院跑去。她不是怕铁民挨打,而是怕周志强气犯了病。 她一路跑到小房外,见周志强站在那低头不语,铁民站在一旁,正伏在周志强耳边说些什么。 “你个大瘪犊子,成心要把你爹气死呀。”周婶儿这一嗓子,把周志强吓了一跳,他低声斥责周婶儿说:“你咋呼个球!” 不用谁再说什么,刘冬梅就知道,铁民这是在躲她。 艳子坐在炕上,看着炕桌上的饭菜发呆。生子走进屋,转了一圈,瞥了一眼刘冬梅,又出去了。 刘冬梅低头想了想,感觉脸面发烫,她摘下围裙,走出了周家。 周志强发现自己办了一件糊涂事,他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一下午都是当着刘冬梅的面,做出了一系列安排,刘冬梅没有表示反对,就说明她已经认可这一切了。 周志强告诉生子说:“今天晚上,你就睡在炕柜上。” 生子虽心有反感,表面上也没敢反对。 艳子本来就跟父母睡在外间屋,周志强再把生子安排来外间屋睡觉,言外之意,就是让铁民和刘冬梅睡在里间屋。 刘冬梅听了周志强的话,笑的十分尴尬。她憋闷几下,也没说出一个不字。 周志强还一脸的无所谓说:“亲戚都做成了,就别在乎那些细理儿了。” 刘冬梅知道周志强的良苦用心,笑着去厨房做晚饭了。 铁民听到爹的安排,表面上没提出反对意见,却用实际行动拒绝了。 他面对爹的不满,低声提醒爹说:“人家一黄花大闺女,没名没份的就跟我住在一起了,这合适吗?” “人家都没说啥,你穷讲究啥。”周志强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被铁民的话触动了。 别看刘守成平时鬼头蛤蟆眼的,说到底也算是个正经人。 刘冬梅心眼实,也是个本分孩子,周志强发觉自己确实有些超之过急了。 “你打算咋办。”周志强明知道铁民心里还挂念着王丽,硬是要在形式上,给铁民一个明确的指令:你这辈子非刘冬梅不娶了。 “我……”铁民想告诉爹,王丽已经怀孕了。 他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不是怕爹对他拳脚相加,而是刘冬梅刚住进家里,他这句话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爷儿俩在小房里各揣心腹事,尽在难言中。周婶儿的一声吆喝,把矛盾焦点集中在,该如何向刘冬梅做交代了。 周志强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铁民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最可气的就是周婶儿,她这一嗓子,刘冬梅听见了,该如何应对。 生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刘冬梅不见了。” 没等周志强说什么,铁民一个毽子冲出去,漫无目标的撒腿便跑。 刘冬梅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说话就要天黑了,跑出去一旦出啥意外,老周家是要负责任的。 铁民几乎在小镇铁路住宅区跑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刘冬梅的身影。 他停下来开始琢磨,刘冬梅可能的出处。最后决定,回家去自行车,去刘冬梅家看看。 铁民回到家,见周志强躺在炕上,额头敷着毛巾,他惊讶道:“爹,你咋的了。” “你个大瘪犊子,成心要气死你爹是吧。”周婶儿抡起笤帚疙瘩,打在铁民身上说:“你爹摔倒了,快送他回医院去。” “找到没。”周志强紧皱眉头问铁民。 “我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铁民话音未落,周志强一下子坐起来,甩掉毛巾说:“人家是送我回来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她爸交代。” “我马上去她家看看。”铁民拿过自行车钥匙,转身便走。 “你认识她家呀。”周志强问。 “不认识。”铁民如实回答。 “那你咋去!”周志强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点,他冲铁民瞪起眼睛骂道:“娘的了,你就不会去派出所打听一下呀。” “知道了。”铁民跑出家门,打开自行车锁,脑海中一片茫然。 两次进派出所的经历,让他对铁路派出所产生一种心理恐惧,他真的不想再踏进派出所半步。 钟志强的愤怒,又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担心爹为这事再被气犯病。 铁民胡思乱想中,一脚踏在车蹬子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这只脚上。不知为啥,他犹豫一下,又要踏车蹬子,跟那次给王丽送遮阳伞一样,他的脚踏空了,整个身子一下子栽了下去。 就听见“嘎巴”一声,铁民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脚面与踝骨形成九十度,随之便是一股钻心般的疼痛。 铁民趴在地上,等了足有十几秒钟,他慢慢爬起来,发现他的左脚不敢落地了,他握住自己的左脚,用力一掰,又传来“咔”地一声。 外表看,脚已经恢复正常了,他要站起身,又因左脚钻心般疼痛,身体失衡,又重重摔在地上。 偏巧这时二国走出家门,见铁民重重摔在地上,他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铁民,见铁民额头出满了汗珠,不解道:“咋的了。” “脚崴了一下。”铁民这么说着,左脚不敢落地了。 周志强心急火燎的等候铁民回来,见铁民被二国架了回来,再看铁民的脚踝,已经肿胀的与大腿一样粗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周志强爬起来,和二国一起,把铁民送到铁路卫生所,值班大夫状,给铁民办理的转院手续,二国骑上铁民的自行车,送铁民去钢城治伤了。 周志强急得直打转,就是不知道刘冬梅的下落。 他骑上自行车,去铁路派出所,打听到刘守成家的地址,骑上自行车,去了一个叫破堡子的地方,其实离小镇不到十公里。 他一路找到刘守成家。 刘守成正盘腿坐在炕头上,不住地长吁短叹,刘冬梅坐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刘冬梅陪周志强回家,她进了周家的门,整个人就没闲下来。 周志强对她的一番叮嘱,她听了面红耳赤,还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女人嘛,早晚都会有这一天。 刘冬梅以为周志强能主动跟她谈及此事,想必已经做通了铁民的思想工作。 刘冬梅领教过铁民的腼腆,他在医院无意中碰到刘冬梅的胸,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想让他主动与刘冬梅靠近,还要住在一起,他更没有这个勇气了。 周志强的所言所行,虽然有他自己的倔强,至少也是经过铁民认可的。 刘冬梅一想到今晚,就要跟铁民成为夫妻了,她既兴奋又紧张,甚至还夹带着一丝丝不忍。 她生长在农村,所受到的传统教育,不仅仅是男尊女卑,夫唱妇随。 上杆子不是买卖,也是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始终被人津津乐道的一种固执。 我虽然想嫁给你,但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什么都给你了。即使给,也得先有个说法才行。 虽然她一时想不出来,该有一个怎样的说法,但还是想要跟铁民矫情一下。 刘冬梅在做饭这段时间里,反复掂量着,该要一个什么说法,最后勉强形成一个思路。 她可以跟铁民住在一起,但绝不能让铁民占她的身子。 她知道,成了铁民的妻子,早晚都要经过这一关。她也提醒自己,铁民不答应跟她去办结婚登记手续,她绝对不能满足铁民的生理需要。 刘冬梅打定了主意,开始幻想着铁民要强行占有她时,她将如何应对。 正在她还没有充分的把握,认定能够拒绝铁民的过份要求时,铁民突然消失了。 刘冬梅异常兴奋与恐慌的心,遭到了迎头一棒。 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刺激,随即便是羞愧与愤懑,促使她快速离开周家。 她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回到自己的家。她边跑边在心里骂自己太贱,为啥这样上杆子去讨好人家,结果落到这个地步,真是羞愧难当。 她跑着哭着,走进自家院门,一路哭着推开房门。 刘守成听到刘冬梅的哭诉,他顿时血压升高,起身就要去周家要说法。 好你个周志强,你这不是成心要祸害我女儿吗。 没错,是我主动向你示好,目的也显而易见,可你做不了周铁民的主,就别把我女儿领家去呀。 既然你把女儿领回去了,就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得跟你讨个公道。 刘守成正在想一招制敌的对策,周志强推开了房门。 看见刘冬梅全须全尾的坐在那里,他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一声长叹说:“冬梅呀,你把我吓死了。” “老周,我需要你一个解释。”刘守成横眉立目,一下子蹿起来,拉开了要跟周志强拼命的架势。 wap. /90/90688/19910734.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1章、无处不套路 铁民得到一个意外惊喜。 二国骑自行车把他带到医院,挂急诊,看骨科,等x光片出来后,大夫下了医嘱说:“你得住院治疗。” “好呀。”铁民脱口而出。 他住进医院,能够暂时躲避刘冬梅,等王丽那边去医院检查,确认怀孕了,他就可以跟爹摊牌了。 二国小眼睛眨了眨,提出不同意见。他说:“铁民,你不能住院。” 铁路职工因病或受伤,由铁路卫生所转到地方医院治疗,伤好后只需要铁路卫生所,在医疗结算单上签字认可,单位就会全额报销,基本上不用个人承担费用。 二国强调的理由,让铁民听了很为难。 他说:“你私伤休病假,每月多说能开十几块钱,亏大发了。” 他提出一个建议,让铁民每天坚持上班。这样一来,至少能保证每月出满勤,拿到全勤工资,顶多少一些奖金。 “我这样,怎么去上班呀。”铁民心眼实,不懂盘算,更不会偷懒耍滑。 二国不以为然说:“董大爷是咱头儿,只要他不说啥,别人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还是住院吧。”铁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住进医院。 “我没带钱。”二国兜里揣了二百多块钱,足可以替铁民交住院押金,他执意坚持,铁民不能耽误上班挣钱。 平常二国话不多,这会儿他口若悬河,嘚不嘚一顿摆话,说的铁民没了主意。 人的思维,就像老树生根,一旦多虑起来,盘根错节的事,都接踵而来了。 铁民首先想到了王丽。 她每天一个人在家打理猪货,确实辛苦,就冲这一点,他就不能安心住院。免得王丽忙完了家里事,还要跑来照顾他。 他帮不上王丽,也不忍心让王丽再为他分神。 再就是刘冬梅,一旦知道他受伤住院了,肯定要过来护理他。 这丫头假实在,真有道行。 他爹住院,就被刘守成父女俩联手俘虏了,如今正愁找不到,对他单刀直入的机会。 王丽也不是个善茬儿,听说刘冬梅护理周志强,她早早就给铁民打了预防针,说这父女俩没安好心。 果然不出王丽所料,刘冬梅的真实意图暴露了。 假如铁民住院了,刘冬梅愣是来护理他,再被王丽撞上,结果不次于山崩地裂。铁民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也不能因为这事,惹怒了王丽。 “不住院。”铁民最终打定了主意。 “你不住院治疗,由此产生的后果,完全由你自己承担。”医生向铁民郑重做出责任划分。 见铁民态度已决,医生只能给他做过骨伤矫正,再打上石膏,又开出一些消肿化瘀,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品,随了铁民的心意。 二国主动为铁民交付了一百块钱拐杖租金,骑上自行车,带铁民回家了。 一路上,二国的小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他如愿了。 二国想当调车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怎奈有铁民摆在前面,董振生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二国独挑大梁当调车长。 他爸冯国璋,已经放下身价,主动跟董振生提及此事,没想到董振生心眼实,没领会冯国璋的真实意图。 接下来不管二国再怎么跟冯国璋软磨硬泡,得到的只有一个答复:“人家铁民能通过个人努力,当上调车长,你凭啥就要靠老子。” 他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能自己争取发展机会。 铁民受伤住院,一时半会儿不能顶岗,车间肯定要另派调车长,二国只能还当连接员。 铁民上班就不同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代理铁民的调车长职务,让铁民在一旁躲清净。 等铁民伤好了以后,董振生也看到了他的工作表现,就不好意思再让他当连接员了。 铁民拄着双拐,被二国搀扶进家里,见一家人都大眼瞪小眼的坐在那。 周志强赌气骑上自行车走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刚出院回来,家里人为他的身体状况,捏了一把汗。 “你就作吧。”周婶儿正为周志强担心,见铁民脚上打着石膏,还拄了双拐,她是又气又心疼,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二国,陪我找爹去。”铁民不敢耽搁,希望二国再受累。 “咱去哪找呀。”二国骑自行车,往返几十里,陪铁民看病治伤,已经累的裤裆发粘,两腿打颤了。 再让他毫无目标的去满世界转悠,这事换了谁,都得先画个问号。 “我爹十有八九去刘守成家了。”铁民的猜测,提醒了二国。他说:“你老实儿在家待着,我去把周大爷接回来。” 二国宁愿自己再受累,去刘守成家找周志强,也不能再带上铁民,黑灯瞎火的去一通折腾。 他一个人骑自行车还算轻松。 二国与周志强的办法如出一辙。 他先去派出所,打听到刘守成家的地址,又在小卖店买了两瓶酒,两条烟,然后一路打听着,推开刘守成的家门。 刘守成已经睡下了,听到有人敲打院门,他迎出来看清是二国,还带来了烟酒,顿时喜出望外说:“哎呦爷们儿,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刘守成把二国让进家里,吩咐刘冬梅又是沏茶,又是敬烟的。 按理说二国与刘守成见面,第一句话就应该说:我来接周大爷回家。 可惜二国支字没提周志强。 他把烟酒摆在刘守成面前说:“刘叔对我不错,我是来感谢你的。” 二国有自己的想法。 大牛被抓,他去派出所给大牛送饭,主要为了探听消息。 刘守成神秘兮兮低声对他说,要见他爸冯国璋。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刘守成知道他和大牛是同伙。 刘守成的消息来源只有两个,一是大牛不讲义气,把他给底儿了。再一个就是,他在半路跟大牛碰面,被刘守成看见了。 当时,二国和大牛分工明确,他负责望风探路,大牛负责押车去收购站。 他和大牛在派出所见面,两人眼色儿相对,二国就准确无误的做出判断,刘守成已经知道他是大牛的同伙了。 好在刘守成自我感觉很社会,跟冯国璋只字不提二国是大牛的同伙,还把这起案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就为这一点,二国就有必要答谢刘守成。 万一以后再有个马高蹬短,犯到刘守成手里,这也算是一种感情投资。 二国真是绝对的精明。 他不知道刘冬梅与铁民的事,以为周志强为了铁民被误抓,来跟刘守成要说法,所以,他必须缄默其口,不提不念。 倘若他在刘守成家撞见了周志强,就当是场偶遇,结伴回家就是了。 如果二国知道,刘守成已经铁定转业了,接下来还要有求于他爸,他绝对不会花光兜里这百十来块钱,来偿还刘守成的狗屁人情。 二国没看见周志强,在刘守成家抽了一支烟,便匆匆告辞走了。 他返回家门前,想向周家人说明情况,周家这时已经关灯睡觉了。 其实这会儿,周志强已经回家了,他带了一肚子气推开家门,见铁民脚上打着石膏,只说了一句话:“睡觉。” 一家人像往常那样,铁民和生子睡在里间屋,周志强夫妻和艳子睡在外间屋。 除了生子和艳子以外,周志强和周婶儿,包括睡在里间屋的铁民,在黑咕隆咚的空间里,谁也没有睡意。 铁民在想如何破解眼前这盘残棋,当然,他的最终目的是把王丽娶回家。 周婶儿见当家的闷闷不乐回来,肯定要问上一句为什么,否则,她这一宿也别指望能睡消停了。 周志强不是故意玩深沉,他在生刘守成的气。 这个狗日的,长了一张狗脸,说变就变。临出院前,还跟他哥长弟短的套近乎,转脸就六亲不认了。 他看见刘冬梅安全回到家里,紧张的心情自然放松了。 他知道刘冬梅不迟而别,是误解了铁民的好意。以为铁民嫌弃她,才羞愧难当跑回来,相信他如实说明情况,这片云彩就散了。 没想到刘守成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了面就“邦邦邦”一顿质问,还让周志强给他一个解释。 周志强就是来做解释的。他听了刘守成的话,龇牙一笑,问刘守成说:“亲戚都做成了,你跟我要啥解释。” 要说刘守成也是个二货。 本来就是他家上赶子的事,他应该先听周志强说明来意,然后再装腔作势。不管真的假的,拿大p股压人也好,成心要把女儿嫁到周家也罢,了解到真实情况后,认定女儿跟铁民没戏了,他再发脾气也不晚。 刘守成干了一辈子铁路公安,抓小毛贼养成了习惯,动辄便要在气势上震慑住对方,他错把周志强当小毛贼了,吹胡子瞪眼睛一顿发怒。 “我好心让闺女侍候你,你还这样对待她,你还想不想好了!”刘守成发起火来,头皮发胀,说话有板没眼,倒让周志强抓住了把柄。 “我咋对你闺女了。”周志强笑容不减,问刘冬梅说:“冬梅,干爹对你咋样。” “好。”刘冬梅看见周志强,心里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变成激动了。 刘守成愣愣地看着刘冬梅,有心问上一句:周老倔对你好,你干啥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跟我诉苦。 “大哥,冬梅这个解释,你满意不。”别看周志强倔犟,他与刘守成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止会骂c你妈,关键时刻一句话,也能把刘守成噎个半死。 你自己的女儿,都说我对她好了,你还要啥解释。 刘守成眼睛眨了眨,猛挠头皮,发出“嘎吱、嘎吱”声,憋闷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题说:“光你对她好有啥用,铁民是咋想的。” 刘守成这句话,说出了刘冬梅的心声。 “他是我儿子,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想啥呀。”周志强完全可以把对刘冬梅做出的承诺,再向刘守成重复一遍,以家长的身份,认定这门亲事。 一想到刘守成跟他吹胡子瞪眼的咋呼劲儿,他把该说的咽回去了。 他就当刘守成不在,对刘冬梅说:“冬梅呀,咱家的住房条件你也看见了。你哥怕你们挤在一个屋,睡觉不方便,要在小房搭个床,他先住进去,等你们的关系有了一定再说。” 刘冬梅听了这番话,顿时涨红了脸。 刘守成听了,也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要按周志强的性格,他说明情况后,转身就得走,从此再也不跟刘守成有任何交往了。 跟刘冬梅朝夕相处这段日子,周志强打心眼里喜欢刘冬梅,认定她嫁给铁民,今后肯定是过日子的好手。 为了儿子一辈子的幸福,也为了周家能娶到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周志强留了下来,并希望刘冬梅,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守成的态度,直接影响到刘冬梅。 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刘守成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最混蛋的选择。 他本该“哈哈”一笑,把刚才的误解,当成一个玩笑,接续与周志强的哥长弟短,遮掩下这个不愉快开场,接下来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老周,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说啥了。”刘守成依旧板着面孔,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说:“我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了,非要嫁给你家铁民。如果你们真想把这个亲戚做成,那就拿出诚意来,让铁民亲自来跟冬梅做解释。”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周志强心里一股火,慢慢着起来了。好在他还算比较克制,面带微笑说:“铁民没做错什么,你让他解释啥。” “冬梅黑灯瞎火的跑回来,他总该有所表示吧。”刘守成纯属打铁烤糊了裤裆,看不出火候。 “铁民暂时不能来。”周志强本想说明,铁民为找刘冬梅,崴伤了脚,被送医院治疗去了。 他故意把最关键的事隐瞒下来,怕给刘守成留下话柄:你有病,让我闺女侍候,你儿子脚崴了,还让我闺女去侍候,我闺女该你家的呀! 周志强说完,转身便走。 刘冬梅起身要送周志强,被刘守成狠狠瞪了一眼。 等周志强走出刘家大门,刘守成低声提醒女儿说:“刚才你还说上赶子不是买卖,咋又忘了。” wap. /90/90688/19910735.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2章、 本性的流露 周志强躺在炕头上,越想越生气。 都说女人爱唠叨,男人也一样,心里有气,不及时发泄出去,憋得也很难受。 周志强夫妻生活了几十年,他早已熟悉了周婶儿脑袋沾枕头,就打呼噜的习惯。今天是个例外,周婶儿静悄悄地躺在那没有动静。 周志强捅了周婶儿一下,想把对刘守成的愤懑,分享给周婶儿。 “嗯。”周婶儿满脑子也在想这事。 她把刘冬梅和王丽连在一起,反复作比较。她只见过一次王丽,只记得这丫头长得很漂亮。 刘冬梅虽然见得次数也不多,可人家一个姑娘家的,肯为当家的端屎端尿,就足以说明农村孩子的淳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最终要跟铁民过日子的女人,还得选铁民喜欢的才是。把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硬塞给他做老婆,当父母的确实有些过份。 周婶儿想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把一个喜欢的女人娶回家,睡在一个被窝里,怎么看怎么高兴。弄个不喜欢的女人,连看都不想看,那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呀。 周婶儿正想着,周志强捅了她一下,周婶儿误会了。周志强发病住院,一晃快一个月了,他这是有想法了。 “你个老瘪犊子。”周婶儿低声嘟囔着,褪下n裤,身子向周志强身边靠了一下。 周志强侧过身,要跟周婶儿聊刘守成的事。他的腿很随意的弯屈一下,触碰到周婶儿的敏感区域。 哟呵,这是要收公粮了。 周志强瞬间有了反应,周婶儿这边也摆好了接舰入港的姿势。 老司机轻车熟路,俩人开始操练起来。 “你找到冬梅了。”周婶儿跟周志强摩擦聊天两不误。 “这个狗日的刘守成,真tm的不是东西。”周志强伏在周婶儿耳边,把在刘守成家的遭遇,如实讲给周婶儿听。 “冬梅啥意思呀。”周婶儿对刘守成的表现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刘冬梅的态度。 “不知道,她都没送我出家门。”周志强想到这,确实有些生气了,怎能连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 “她装啥呀,真是的。”周婶儿也很生气。她顺口说:“要我说,实在不行,咱就依了铁民吧。” “你啥意思。”周志强按下暂停键,听周婶儿的下一句话。 周婶儿正在慢热状态,大脑皮层,热血逐渐上涌说:“王丽也不错,长得漂亮,家里还有钱,就老妈一个人,没啥负担。” “去你娘的吧。”周志强一下子翻脸了,随即翻身把周婶儿晾在一旁,他背冲周婶儿生起了闷气。 周婶儿意犹未尽,以为周志强也就这点能量了。 你个完蛋的玩意儿。 她暗中责怪着,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等心态渐渐平复后,也翻过身去,两口子背靠背睡着了。 这就是三四十年代出生的女人,对两x关系的认知与体验。 女人嫁给男人,干家务侍候丈夫是本份。生理服务于两个方面,一是养孩子传宗接代,再就是满足丈夫的生理需求。 他们就这样,从蒙昧无知,到情窦初开,哪怕到了生理成熟期,偶尔有了欲望,也要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的就是一个本份二字。 如果从人的动物性本能来分析,那些被称之为风流或放荡的女人,敢于为情而动,勇于正视并服从于自身的生理需求,就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以所谓的道德准绳,扼杀其基本的生存幸福权。 当然,凡事需要有度,过犹不及。 铁民一觉醒来,二国坐在炕边,嘻嘻地看着他说:“今天得骑你的自行车,我的车太小,不方便。” 铁民反坐在自行车大梁上。 这样,他受伤的左脚,不会被二国的车蹬子碰到。二国把铁民的双拐,绑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一路绊绊磕磕,把铁民送到车间点名室。 董振生没有特殊情况,每天的早点名必到。 这是铁路企业基层干部的必修课。权力不大,事必躬亲,为的就是一个安全生产。 董振生走进点名室,看见铁民的双拐,正中了二国的猜测。 “二国,你先替铁民当调车长。”董振生又从其他调车组,临时调来两个连接员,并通知铁民说:“你从现在起,就打特日勤吧。” 特日勤全称是特殊的日勤。 运转车间各工种都是四班倒,白班,夜班,下夜班,大休,四天为一个班次。 只有车间办公人员为日勤工作制。 但是,男性车间工作人员,必须轮换值夜班。白天正常从事日勤工作,晚间必须联岗夜班执勤,第二天还要正常日勤工作。 铁民所谓的特日勤待遇,他享受车间女工日勤待遇,白天干满八小时,周日或节假日休息,不参加夜班执勤。 运转车间是一栋小二楼。 一层是职工更衣室、休息室,外带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浴池。 在浴池外还建了一个小房子,里面安装一个小型锅炉。主要为浴池烧水,还连带一个蒸锅,为当班职工蒸饭。 铁民以为能争取到临时烧锅炉这个活儿,他就心满意足了。 烧锅炉三班倒,干二十四小时,休息四十八小时。他瘸了一条腿,也算不吃闲饭,还能烧锅炉蒸饭,为在岗职工服务,钱挣得踏实。 董振生做出的安排,铁民受之有愧。毕竟是自己摔伤的,又不是因公负伤,董大爷关照成份太浓。 开完点名会,铁民住上双拐,要跟董振生提个要求:让我去烧锅炉,不能整天闲着没事干,群众影响不好。 他主要为董振生的领导威信考虑。 董振生和周志强没有私交,两家就是几十年的老邻居。 搬到一个楼时,大家都是工人,每次见面,打一声招呼就过去了。董振生当时是调车组的连接员,靠自己的踏实肯干,一点点走上了领导岗位。 周志强没文化,为人还倔强,不受领导待见,他心甘情愿当一辈子火车司机。 铁民是董振生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二国的狡黠和大牛的无羁相比较,铁民的憨厚老实,不会藏奸耍滑,对人很有礼貌,甚得董振生的喜欢。 所以,当他出事时,董振生总是第一时间出面帮忙,而且还不图任何回报。 董振生开完点名会,回到办公室不长时间,铁民就拄着双拐爬上二楼。 他进屋先憨憨一笑说:“董大爷,让我去烧锅炉吧。” “为啥呀。”董振生对铁民的安排,完全是为铁民考虑。 铁民一家五口人,只有他和父母有工作,还要养两个吃闲饭的弟弟妹妹。 铁民要结婚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时候休息在家,影响收入。董振生以为,铁民的顾虑是挣多挣少问题。 他说:“你放心吧,工资还按调车组待遇。” 铁民听了,“腾”地一下涨红了脸说:“那可不行,您不能为我犯错误。” 董振生愣愣地看着铁民的紧张神态,不解道:“我犯啥错误了。” “谁都知道咱俩家住邻居,您这么关照我,对您影响不好。”铁民说出了心里话。 董振生表面上没说啥,心里涌起一股热浪。 多好的小伙子,干工作踏踏实实,从来不讲代价,也不攀比任何人。有了特殊情况,还要为领导考虑,不想得到特殊关照。 董振生坐在那想了想说:“你呀,真是你爹的亲儿子。” 周老倔虽然倔犟,为人那是嘎嘎地。不管到什么时候,也没看见他占别人一分钱便宜。 铁民两次被误抓,事后他都买上两瓶白酒,两条香烟,做贼一样偷偷去董家,啥都不说,撂下东西便走。 董振生想拒绝,你猜他怎么说。 “千万别让外人知道这事,对你影响不好。”周志强说这话时,像是做贼被抓,恳求保密一样。 对这样知情懂理的邻居,董振生对铁民怎能不另眼相看。 董振生认真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董振生走出办公室,铁民拄拐跟在后面,他以为董振生领他去锅炉房报到了。 运转车间二楼是日勤工作区,一共并排朝阳五个办公室。书记室、主任室、调车指导室、内勤室和杂物间。 董振生把铁民领到靠大门的内勤室。 他推开房门,对正在打扫卫生的考勤员赵淼说:“小赵,给你派来一个帮手,你有啥活就安排他干好了。” 董振生没有进屋,他侧身让铁民走进去,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赵淼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体态婀娜,长相随不出众,却透露出一股傲气。 她来这里工作不久,铁民与她只是认识,没有过多交往,见面打声招呼即可。 “你咋了。”赵淼见铁民拄着双拐,礼节性的询问一下。 “脚骨折了。”铁民一计憨笑说:“给你找麻烦了。” “嘿,你真客气。”赵淼微微一笑,示意铁民坐她对面的办公桌。 “我能帮你干点啥。”铁民还没坐下,就给自己找活儿干了。 “你能干啥。”赵淼一句话,让铁民羞红了脸。 铁民参加工作以来,几乎都在编组场工作。下铁鞋当制动员,进调车组当连接员,调车长,凡是大扔大撂的活儿,就没有能难住他的。 唯独这坐办公室的差事,他想起来就为难。 “我不知道。”铁民又是一句大实话。 赵淼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写字怎样。” “一般。”铁民放下一只拐,直奔门口的笤帚,要帮赵淼扫地。 “算了,你别这样。”赵淼先过去拿起笤帚说:“你踏踏实实坐在那就行了。” 运转车间的人,几乎都知道铁民和董振生住一个楼。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事,在赵淼看来,铁民受到董主任的关照实属正常。 远亲不如近邻,近水楼台肯定先得月。 “主任都说了,让你给我安排活,我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呀。”铁民态度十分诚恳。 赵淼想了想说:“你先帮我填几个卡片吧。” 赵淼从卷柜里端出一个纸盒,从里面拿出一叠卡片说:“车站人事室给职工做卡片登记,让各车间自己来弄,你看……” 铁民接过卡片,上面印有一个表格。有姓名、年龄、出生日期、入路时间等。 他说:“我试试吧。” 铁民不是谦虚,也不是故意摆出一种姿态。他就是一个不善张扬,又注重脚踏实地的人。 铁民上学期间,正赶上一场轰轰烈烈运动的尾声。所有小学的文化课,基本上都是在初中期间完成的。 九年业务教育,小学五年,初中四年,要在初中这四年的时间里,完成九年的学习课程,其难度可想而知。 铁民是一个好静不好动的人。 当同学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或因为难以接受和消化的填鸭式教育,而产生厌学情绪,醉心于学习以外的新生事务时,铁民养成了一个习惯。 征得爹妈同意,他花二块六毛钱,买了一个自来水钢笔,又买了一本钢笔字帖。 上课老师在前面讲课,他在下面练字,放学回家做家务,再上学还是练字。 有人说:字炼百日而成型, 铁民完全出于打发寂寞,初中四年,他练了三年的字,你说他的钢笔字能怎样。 铁民拿蘸水钢笔,先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就这几个字,一下子亮瞎了赵淼的眼。她脱口惊呼道:“哎呀我的妈呀,你写字也太漂亮了!” 八十年代初期,铁路企业的办公文案,还延续着几十年来的老习惯。每个单位设一名专职打字员,使用那种老式打字机。 一盘活体铅字,一个滚筒式打字板。一个手柄,在成百上千个活体字盘上,选准一个字码,用力按下去,“咔吧”一声,下面的字拖,顶起这个字码,敲击在带有复印功能的纸面上,就算完成了一个字的打印。 如果是五百字的一个文案,业务熟练的打字员,至少也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完成。 打字完成,还要沿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印刷术,将打印纸张贴在油墨印刷板上,滚筒蘸上油墨,一张一张的印刷出来。 所以,除了站段级领导发布的规章制度、通知简报以外,各职能科室,以及下属车间,所有的总结报告等各种文案,都需要以手操写的形式完成。 那时候,哪个单位有一个写字好的人,都会被领导视为掌中宝。 铁民初中时间,无意中为了打发寂寞,练就的一手好字,就这样被赵淼发现,并派上了用场。 他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让他与二国两个发小之间的友谊,面临严峻的考验。 王丽始终被蒙在鼓里。 刘冬梅则赤膊上阵,要与赵淼一决高下。 wap. /90/90688/19910736.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3章、满面桃花开 二国成功地做了一次设计,如愿当上了三调调车长。 董振生在满足他心愿的同时,又给他制造出一个危机,让铁民去车间打特日勤了。 这是二国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二国如果能当上正式调车长,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去车间打日勤,没想到让拄了双拐的铁民,捷足先登了。 董振生能安排铁民干什么,成了二国最大的心结。 他趁中午休息时间,以给铁民送饭的名义跑到二楼,见铁民坐在赵淼的对面桌,正在填写职工登记卡片,他的脸当时就绿了。 “晚上下班,你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吧。”铁民对二国说。 二国愣愣地看铁民,心有说出不的反感。 他停顿一会儿,舒缓一下内心的愤懑,对赵淼说:“你骑自行车送铁民呀。” 赵淼不解地看二国,又看了看铁民,没有说话。 “我四点半就下班了,自己拄拐回家。”铁民做出了解释。 日勤是八小时工作制,二国四班倒,需要晚上六点回家。 “那……”二国有心说,我先骑车送你回家,然后再回来。转念又想,他现在是调车长,不可能脱身离岗,专程去送铁民回家。 二国憋闷了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赵淼说:“赵淼,那就麻烦你多照顾铁民了。” “你让我怎么照顾他呀。”赵淼对二国不冷不热的态度,引起了铁民的注意。他瞥了二国一眼,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填写卡片。 二国说:“这就看你的心情了。” “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了,跑这来寻开心的。”赵淼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二国见状,“嘿嘿”一笑,转身便走。 “冯治国这是啥意思呀。”赵淼在二国离开办公室,向铁民发问。 “我也不知道。”铁民头也不抬,继续他的工作。 “整个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赵淼公开流露出对二国的不满。 铁民憨憨一笑,不再说话了。 下班时间到了。 赵淼拎上背包便走,临出门前对铁民说:“别忘了把门锁好。” “知道了。”铁民约摸赵淼已经下楼了,才慢悠悠拄拐下楼。 “当啷”一阵悦耳的转铃声,赵淼推着二六自行车,等在楼门口说:“别急,慢慢走。” 铁民看见赵淼,知道她这是特意在等他,顿时涨红了脸。 “上车。”赵淼调好自行车位置,让铁民坐在后货架子上。 “我还是走回家吧。”铁民知道,赵淼这么做,是碍于二国那番话,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骑车,推着你走。”赵淼非常认真,铁民更是拒绝了,他凭啥让人家受累呀。 两人在楼梯口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赵淼做出妥协说:“那我陪你走回家去。” 赵淼住铁路职工单身宿舍,与铁民家相隔不到一百米。不管铁民怎样推脱,她执意陪铁民一路走回家。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赵淼一反在办公室里的少言寡语,对铁民侃兴大增,主动介绍了她的背景。 她家住省城,从省城财会专业学校毕业,主动要求来小镇工作的。 “咱这地处偏僻,没有省城那么繁华,你一个人住单身宿舍,生活苦了点儿。”铁民听到赵淼的背景,就知道她属“飞鸽”牌的,迟早要返回省城去。 “我就是为了吃苦受罪来的。”赵淼的语气,透露出十足的傲慢。 铁民不知道赵淼为啥要自讨苦吃,他也不想探究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只当一路打发寂寞,敢当一位听众,听赵淼天南海北一顿神侃。 临分手前,赵淼突然想起什么,她犹豫一下,对铁民说:“周师傅,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铁民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但他始终要保持对赵淼的足够尊重。 小镇火车站虽然地处偏僻,经常有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被分配来这里工作,所以有了“飞鸽”与“永久”之说。 这是两个自行车的品牌,人们借此形象地阐明了,他们来小镇工作的性质。 所谓的飞鸽牌,就是到这待不了多久,一抖翅膀飞走了。这些人往往都被调到分局路局去工作,成了他们的上级领导。 所谓的永久牌,铁民参加工作至今,还没看到哪个大中专毕业生,能够长久地留下来。 正常情况下,能来小镇完成过渡期的大中专毕业生,都不是一般战士,铁民必须对其保持足够的尊重。 铁民耐心等待赵淼要说的想法,赵淼未曾说话,先微微皱起眉头,重新考虑一下,才说:“你跟董主任住邻居,按理说只要你说一声,他准能答应。” 铁民笑而不言,他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不敢贸然做出承诺。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把职工登记卡带回家去写,多好呀。”赵淼说明情况,铁民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可以带上这些卡片,去王丽家写。一方面能帮助王丽干家务,另一方面,也避免拖累赵淼。 “主任能答应吗。”铁民屡屡受到董振生的关照,他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赵淼通过与铁民一整天的接触,加上平时对他的观察,知道铁民是个做事稳重,不善言谈的人。 她既然已经替铁民想到这个办法了,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她说:“干脆,明天我跟董主任说去。” “我有点不好意思。”铁民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赵淼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这是铁民对赵淼的第一次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刚走进办公室,赵淼就神秘兮兮对他说:“主任同意了。” “真的。”铁民喜出望外。 赵淼已经给铁民准备好一个布口袋,就是她平时下班组去送劳保品的口袋,她把卡片、钢笔水装进口袋里说:“我跟主任说了,你至少在家能待一个周。” “没那么长时间,再有三天就差不多了。”铁民很认真地说。 赵淼笑了。 别看她从校门出来不久,也见过实在人,但是,没见过像铁民这样,如此较真儿的实在人。 赵淼憋闷几下说:“主任让你听我的,你就得听我的,一个星期后再来上班。” “谢谢你。”铁民对赵淼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他挎上布口袋,拄拐离开运转车间,一路赶到王丽家。 王丽打开房门,看见铁民的双拐,脚上打着石膏,未曾说话,先流下了眼泪。“你这是咋的了。” “骑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铁民心里暖暖的,把王丽搂进怀里,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又是好一阵亲热,还要把王丽按到炕上,尽情宣泄。 “你不要命了。”王丽一轱辘爬起来,躲到一旁,申斥铁民说:“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点事。” 铁民憨笑着搂住王丽,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 王丽听说铁民受关照,把工作带回家来做。便搬来小炕桌,帮铁民脱掉鞋子,让他舒舒服服坐在炕头,填写卡片。 明明不紧不慢,三天就能完成的工作,赵淼给了铁民一周时间。 铁民只用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他来到厨房,坐在小板凳上,帮王丽收拾猪货。 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个人有说有笑,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中。 王丽几秒钟前,还跟铁民有说有笑,她突然收住笑容,问铁民:“赵淼多大,长得漂亮吗。” 家里人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留下周志强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寂寞。 他在医院住院期间,虽然躺在病床上不让动,身边有刘冬梅照顾,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过得很快。 如今他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实在难熬。 想起昨晚在刘家的遭遇,他开始后悔没把刘冬梅带回来,只要刘冬梅成了他家的人,刘守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周志强都懒得搭理他。 周志强一会儿坐起来抽支烟,一会儿又躺下眯一觉,折腾了好一阵子,听到厨房有声响,以为是周婶儿回家吃午饭了。 “你回来了。”周志强主动搭讪。 外面没有反应。 他爬起来打开房门,见刘冬梅背了一个大包裹,正要开门进来。 周志强喜出望外,急忙下地迎接。 刘冬梅一言不发,笑的也很尴尬,她把包裹放在炕上,转身又出去了。 她这是要干啥呀。 周志强好生纳闷儿,跟了出去。 好家伙! 门口停了一台手推车,车上放了两个红色人造革皮包,一个大包裹,还有一个洗脸盆,被红纱巾包裹住,隐约还能看见盆里,有一座电子挂钟。 不用刘冬梅说什么,周志强就知道,她这是把嫁妆带来了。 “爹,您吃饭了吗。”刘冬梅和周志强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搬进屋,她从车辕上摘下一个红色塑料袋,在周志强面前晃了晃说:“我给您杀了一只当年的小母鸡。” “哎呀这孩子,杀了多可惜呀,留着下蛋多好。”周志强眼睛笑成一条缝,接过刘冬梅递过来的母鸡,见刘冬梅推上手推车就要走,问道:“你干啥去呀。” “我把车送院子里去,以后留着家里干活用。”刘冬梅推上手推车便走。 周志强心里凝成的一个疙瘩,因刘冬梅的到来,全部释放开了。 刘冬梅再次返回屋里,把带来的东西搬进里间屋,回到外间屋,跟周志强摊牌说:“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周家的人了。” 见周志强笑而不言,她问道:“行吗。” “行,太行了。”周志强在刘冬梅去后院送手推车的工夫,想到一件乐呵事。 刘守成你个狗日的,昨晚还跟我装腔作势,今天你女儿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看你今后还怎么跟我咋呼。 “一会儿我去把下屋收拾出来,等我哥下班回来,他想怎样,我都听他的。”刘冬梅一反昨天的羞涩,大大方方表明了态度。 “昨晚我怕你着急,没敢告诉你。”周志强告诉刘冬梅,铁民为了找她,不小心崴了脚脖子。 刘冬梅听了非常感动,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经过了漫长的,一宿时间的痛苦思量,她终于听信了父亲的忠告,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wap. /90/90688/19910737.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4章、人性本善良 这应该是铁民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身边有如意美女相伴,独享二人世界。凡事都被牵挂,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女人,都能引起王丽酸气十足的警觉。 他十分认真地把王丽的尖刻,当成了爱的表白。 被爱是幸福的,爱人是痛苦的。 铁民被幸福包裹着。他暗自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儿,今后不会在王丽面前,再提任何一个与他接触过的女人,免得王丽为他担忧。 王丽的警觉,来自她与铁民的初恋。 她认定不论是哪个女人,只要跟铁民在一起接触久了,都会跟她一样,不知不觉中爱上他。 当初铁民救了她一命,反被她讹了一把遮阳伞。这把伞至今还被她珍藏着,她不舍得使用,这把爱的见证。 她接受了铁民的遮阳伞,从此家门口便多了一道风景。 每次王丽出门,都能看见家门口拦了一辆自行车,铁民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冲她憨憨地一笑说:“家里有啥活吗。” 起初王丽非常警觉,看见铁民堵在家门口,她急忙关上院门,锁好房门,好像稍有疏忽,铁民就能破门而入一样。 接连几天,铁民都是这样,堵在王丽家门口,既不砸门,也没有任何声响,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 王丽好生纳闷儿,这小子外表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怎么跟快狗皮膏药似的,黏糊糊的招人烦。 王丽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点,她在铁民堵家门一个星期后,拿上那把遮阳伞,打开院门,把遮阳伞摔在铁民身上说:“马上从我家门前滚开!” 铁民接住遮阳伞,不急不躁,不冷不热说:“我考上铁路了。” 王丽被铁民驴唇不对马嘴的表白弄懵了。 “关我屁事。”王丽的尖牙利嗓,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铁民只当没看见王丽的愤怒,他把遮阳伞塞给王丽说:“家里没啥活,我就走了。” 还没等王丽再说什么,他骑上自行车便走。 第二天,铁民照样儿坐在王丽家门口,一声不响的等活儿。 “你到底想要怎样!”王丽的对铁民几乎在吼叫,铁民低声说:“就是想帮你干点活。” “你爱干活是吧,好呀。”王丽也是真急了,她打开院门,让铁民进了院子,指着角落里一堆垃圾说:“把这些垃圾给我清理出去。” “好勒。”铁民挽起衣袖,抡起铁锹便干,三下五除二,就把垃圾清理干净,运到外面的垃圾箱去了。 他回到院子里,四下打量说:“还有啥活。” “把脏水给我倒掉。”王丽指着屋里,刚清洗完猪货的一大盆脏水说。 铁民端起大盆脏水,走路都晃晃悠悠了,还是咬着牙,把脏水倒到院外的脏水井里,回来不用王丽吩咐,亲自洗净大盆。又问:“还有吗?” 王丽咬牙站在那,看着铁民的憨厚,又气又笑。 她说:“你到底想要干啥。” “就寻思着帮你干点活。”铁民瓮声瓮气的说。 你贱呀! 别误会,这是王丽的心理表白,她不能说出口。 从铁民来偿还遮阳伞那一刻,王丽就知道他是啥用意,也打心眼里对他产生了反感。 这是一种心理惯性。 王丽上小学时,就经常有男同学向她现殷勤,当时她不懂,只遵照妈的嘱咐,尽量离男孩子远一点,免得被欺负。 等她上了中学,对男女之间的事,产生了朦胧的认识。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经常被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拦住,非常直白的地告诉她:我要跟你搞对象。 王丽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父亲没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妈两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 偶尔为了生活琐事,与街坊邻居产生一些小摩擦。人家仰仗家里有老爷们,还有半大小子,根本不跟谢桂芝讲道理,动辄便脏话连篇,急了还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她动手。 每当这时,谢桂芝只能忍气吞声,不敢与人家对抗。 不知道王丽是天生的倔强,还是长时间压抑的心情,导致她产生的抗争心里。每当遇见母亲被人欺负了,她总要拎起菜刀,出去跟人家拼命。最终由于身单力薄,被母亲连拉带拽制止了。 王丽愤怒时,那张嘴绝不饶人。 “去你妈个逼的吧!”她为了嘴欠,遭过几次殴打。 上初中的小男孩,要跟她搞对象,反遭她一句国骂,结果只能对她拳脚相加了。 谢桂芝为这事,去学校找老师,找男孩子家长理论,也向派出所报过案,结果都不了了之。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谁都拿他没办法。于是,王丽只能辍学在家,跟母亲一同做小买卖过生活。 王丽有过这些经历,再有男孩子向她靠近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铁民是个例外。 他长了一张憨厚的脸,拥有一个笨拙的嘴,特别是他那与众不同的眼色,让王丽的愤怒无处宣泄。 在王丽看来,坏小子的眼睛,专往肉里盯。先是看脸蛋,然后就看胸,还十分贪婪。 铁民每次与王丽见面,眼色总是有意躲避王丽,根本不敢正眼瞅她。 王丽不知道这是周家声东击西的传统。 铁民的父母跟孩子们说话,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们,铁民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家庭生活习惯,铁民在王丽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印象。 “明天我要买一吨煤。”王丽也不客气,预先给铁民派了活儿。 “明天不行。”铁民更是实在。他说:“明天我白班,没时间过来。” 王丽笑了,以为铁民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后天吧。”铁民终于正眼看王丽了。他说:“我跟你一起去煤场拉煤。” 这事不管谁遇见了,都会当成一个笑谈。 王丽因跟自己较劲,在铁路地区门口与铁民巧遇。为了讨厌大牛的混不吝,让铁民有了与她单独接触的机会。 铁民打着帮王丽干活的招牌,目的就是想走进王丽的生活。 王丽心知肚明,她将计就计,把铁民当傻小子使用,以为不出三招两式,铁民就会被累跑了。 王丽只想拿这事当成一个借口,及早戳穿铁民的歹意,让他知难而退,别再来给王丽添乱了。 这里有一个前提,在王丽的印象中,铁民是个老实人。 王丽根本没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她第二天去煤场买煤,偏巧煤场缺货,需要第三天才能给她送货到家。 那年月,城镇居民购买生活用煤,是凭证供应的。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煤证,像供应粮食一样,按家庭人口数量,每月限定购买数额。 即使这样,煤场也经常断货。 居民凭证缴纳货款后,煤场有专业的送煤工人,在手推车上搭起木板围栏,先上地秤,称出车身重量,然后装上煤,再回地秤称重,多卸少添,足斤足两后,一直在购买者的监督下,把煤送到家里去。 那时候的老百姓,把煤看得十分重要。送煤工过称前,卸煤后,都要在斤两上做些计较。 说白了,就是苦日子过怕了。 王丽第三天一大早,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院门,看见铁民穿了一身劳动服,站在门口。她很是反感说:“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又来干啥。” “去煤厂买煤呀。”铁民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准时出现了,倒把王丽搞得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顺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王丽暗自庆幸,多亏昨天煤场断货,要不然,她今天真不好向铁民做出解释了。 很多年以后,王丽每想起这件事,都后悔不已。就是为这一车煤,她这辈子毁在了铁民手里。 王丽文化程度不高,她把这个经历,当成了倒霉的象征。 铁民在王丽家,眼看挂钟显示四点半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王家,拄拐往家走。 路过菜市场,谢桂芝看见他拄着双拐,迎过来询问情况,铁民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就听见有人喊他:“哥,你咋回来了。” 铁民循声望去,刘冬梅拎着网兜,一路小跑过来。 她来到近前,先搀扶住铁民说:“为了我,让你受苦了。” 铁民落个大红脸。 他刚跟谢桂芝说,自己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崴了脚脖子,刘冬梅就赶巧儿跑过来,先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你谁呀。”谢桂芝上下打量着刘冬梅,记忆中好像在哪见过。 “我是他未婚妻。”刘冬梅这张讨厌的嘴,正愁找不到这个绝佳机会,她大着嗓门儿对谢桂芝说:“等咱们结婚时,请你去吃喜糖。” “你胡说啥呀!”铁民不高兴了,他甩开刘冬梅,赌气走开了。 刘冬梅对铁民的不满,没有任何反感,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对谢桂芝说:“这么大个人,害羞啥呀。”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谢桂芝拉住刘冬梅,跟她唠家常,想了解一些细情。 “咱们见过。”刘冬梅笑容不减说:“我公公住院,我在医院护理他,你去看他,被生子骂了一顿。” 谢桂芝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那天在医院,生子犯浑,刘冬梅就站在一旁观看。 “大婶,猪头肉多钱一斤。”刘冬梅装傻充愣真是一绝。 刘守成为了让女儿能如愿嫁给铁民,真是做足了功课。他一路推手推车,把刘冬梅送到小镇,还特意带刘冬梅来菜市场,指着正在卖货的谢桂芝,告诉刘冬梅说:“这人就是铁民女朋友的妈,只要能让她知道,你是铁民的未婚妻,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刘冬梅有意赶在菜市场人多的时候来买菜,就是想找机会跟谢桂芝搭讪。 没想到铁民鬼使神差的出现了,硬生生被刘冬梅当成了活道具。 刘守成早就说过,王丽是个小辣椒,一旦知道这事,肯定能跟铁民闹翻儿。到时候,刘冬梅就有机会了。 说句公道话,刘守成只知道铁民和王丽在搞对象,还把周志强气病住院了。 如果他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可能产生下一代的程度,估计,也许,可能,大概,反正他绝对不会这么毫无忌惮的,给女儿出谋划策,让刘冬梅为了改变命运,不管不顾住进周家,要先入为主。 铁民被刘冬梅的话刺激着了。他没法儿向谢桂枝做解释,只能丢下刘冬梅便走。 刘冬梅笑在脸上,在谢桂芝面前,完成了父亲的设计,笑吟吟一路小跑,追赶铁民去了。 谢桂芝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 她费了好大力气,让自己站稳了脚跟,要静下心来想一想,该怎么跟王丽说明这事。 这时,有顾客来买货。 谢桂芝脑袋乱成一锅粥。明明是五块多钱的货,她只收了一块五毛钱。 顾客占了便宜,笑呵呵走了,等她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走远了。 算了,收摊儿回家! 谢桂芝收拾好售货车,推车便往家走。路过邮局,她停下了脚步。 铁民气不打一处来,他走走停停,想着该怎样指正刘冬梅的口无遮拦。 明天对他来说,就是一大关。 谢桂芝肯定要把刘冬梅的话,如实讲给王丽听,王丽的反应,也在铁民的预料中。 王丽听说刘守成让刘冬梅护理他爹,就直言刘守成父女没安好心。 如今刘冬梅当着他的面,主动向谢桂芝做了自我介绍。别说是性格刚烈的王丽,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不依不饶。 我该怎么办呀。 刘冬梅一路小跑追上来,笑嘻嘻说:“你咋不等我一会儿呀。” 铁民憋闷了几下,真想破口大骂刘冬梅:你个臭村姑,咋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模样,大言不惭说是我的未婚妻,还要不要脸了。 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刘冬梅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笑嘻嘻跟那讨人嫌,他纵然满腔怒火,也无从开口便骂。 铁民呆呆地注视着刘冬梅,突然冒出一个鬼主意。 他对刘冬梅说:“你真想跟我结婚呀。” “嗯。”刘冬梅非常认真的点头。 “户口本带了吗。”铁民问道。 “我随时可以回家取。”刘冬梅说。 “明天你跟我妈,把咱家的户口本要出来。”铁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怕被刘冬梅看出破绽。 “你要干啥。”刘冬梅惊讶地问铁民。 “我去单位开介绍信,登记结婚呀。”铁民涨红了脸。 wap. /90/90688/19910738.html 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坚守 第15章、谎言的背后 谢桂芝对王丽撒了谎,推说她突然头晕,才及早收摊回来。 王丽把没有卖掉的熟食放进汤锅里,侍候母亲吃过晚饭,娘俩便早早上炕睡觉了。 一大早,王丽起床做早饭,听到有人砸门。 她打开院门,邮递员送来加急电报,是表哥谢涛发来的,上写: 父病危,速来。 谢桂芝听到砸门声,起身坐在炕头,见王丽流着眼泪跑进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汤锅里的熟食,捞出来放冰柜里,咱们抓紧时间去钢城,赶最近的火车去吉城。”谢桂芝做好安排,起身洗漱吃早饭。 “我得先把铁民留下来的登记卡,给他送过去。”王丽焦急中,不忘先给铁民送个信儿。 “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心思管这些。”谢桂芝这会儿听到铁民的名字,她就不烦别人。 娘俩匆匆吃过早饭,把家简单安顿一下,就要出门。 见王丽仍不忘拎上铁民带来的布口袋,谢桂芝气不打一处来。 她勒令王丽:“你把他这些破玩意儿放邻居家,门上给他留张字条就行了。” 王丽不知道妈为啥突然对铁民如此反感,又不好在这个时候惹妈生气,只能按照妈的意思,把布口袋存放在隔壁邻居家,在门上给铁民留张字条,说大舅病危,母女俩赶奔吉诚。 她特意把家门钥匙放在布口袋里,以便铁民在这段时间里,经常过来照看这个家。 王丽的大舅谢荣浩在家排行老大,早年随谢桂芝来闯关东。 谢桂芝嫁到小镇,谢荣浩则携家人,定居在吉城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当林业工人,后操持祖传的熏酱手艺,成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个体户。 谢桂芝的熏酱手艺以及配方,就是从谢荣浩那里学来的。 王丽初中辍学后,谢桂芝便带上王丽去了吉城。 娘俩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年,跟随谢荣浩学习熏酱制作和销售手艺,学成回到小镇,开起了自己的熟食买卖。 王丽从小没爸,大舅谢荣浩对她格外疼爱,王丽对大舅也是言听计从。 谢桂芝听刘冬梅说,她是铁民的未婚妻,谢桂芝当时就懵了。 她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又不敢告诉王丽,更担心一旦噩梦成真,性情耿直的王丽,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无奈之下,她给大哥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才有了今天的加急电报,一切等见到大哥后,由大哥出面安抚王丽。 谢桂芝平时做生意,斤两分角算计的蛮精准。遇见了这种事,她顿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只能向大哥求助。 谢荣浩不知道王丽与铁民的感情基础怎样,只知道两人好了两年多。 听说铁民是周志强的大儿子,正是由于周志强的横加阻拦,才有了今天的情变,于是,便让谢桂芝火速带王丽去他家,一切等见了面再说。 王丽和母亲刚离开家不久,铁民就匆匆赶来找王丽,要告诉她一个特大好消息,他俩马上就能去登记结婚了。 老实人耍心眼,连神仙都骗得过。 铁民见刘冬梅又回来了,感到大事不好了。没想到刘冬梅还当着谢桂芝的面,声称是铁民的未婚妻。 他不知道这是刘冬梅的故意设计,只想着该怎样给王丽一个交代。这事一旦解释不清,王丽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最好的解释,就是付诸行动。 铁民也是急懵了,他突然一个闪念,真把刘冬梅给蒙蔽了。 两人一同回到家,闻着香气扑鼻的小鸡炖蘑菇味儿,刘冬梅sb似的跟周婶儿提起这事。 周婶儿听了半信半疑,她悄悄向周志强求证,周志强乐得直拍大腿说:“好事呀。” “我咋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呢。”周婶儿说出自己的疑惑。 铁民为了能跟王丽在一起,敢跟爹顶嘴。把爹气进医院,还去跟王丽勾搭连环。爹出院没几天,铁民就改主意了,要跟刘冬梅结婚,简直是在开玩笑。 “你管那么多干啥,是他张罗结婚的。只要冬梅不反对,咱随他心愿就是了。”周志强满不在乎说:“我就不信,他还能使出啥花样来。” “你就不怕他拿上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呀。”周婶儿仙气上身,认准铁民就是要跟王丽去登记。 “他敢!”周志强瞪大了眼珠子。如果不是眼皮子绷得紧,两个眼珠子都能射出去。 “你个老瘪犊子,有你后悔那一天。”周婶儿嘟嘟囔囔忙着看火做饭去了。 周志强坐在炕头上,耍足了威风,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如果真像周婶儿说的那样,铁民真敢跟王丽结婚登记,他该如何应对。 周志强本不僵硬的大脑,开始高速旋转起来。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关键人,只要刘冬梅能把铁民盯紧了,这事就没有闪失。 “冬梅。”周志强朝门外喊了一声。 “她跟铁民在下午收拾呐。”周婶儿在厨房回答说。 刘冬梅听说,铁民要跟她登记结婚,她顿时被这意外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两人回到家,铁民直接去了里间屋,刘冬梅先去厨房跟周婶儿说明此事,又顾不得向周志强报喜,直接来到里间屋,对铁民说:“哥,你晚上住哪屋。” “我……”铁民涨红了脸,后悔为了向王丽做解释,忽视了刘冬梅的呆萌。 转念又想,刘冬梅毕竟是农村出来的,传统观念一定很强。再说了,他现在这种状况,不可能行夫妻之举,不会有啥闪失。 他说:“我住下屋。” “你跟我来。”刘冬梅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她异常欣喜,拉上铁民便往外走。 铁民拄着双拐,故意落在后面。他与刘冬梅拉开一段距离,慢悠悠走向后院。 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下屋门口堆满了杂物,这些原本都是堆在下屋里的东西,怎么都挪到外面来了。 刘冬梅走进下屋,回头见铁民走过来,有意给他让开道说:“你走前面。” 下屋本来就不大,还垒起一个间壁墙,又砌了一个小火炉。刘冬梅站在那,铁民拄拐进不去。 “哎呀,你快进来呀。”刘冬梅声音发嗲,拽过铁民从她身边蹭过,铁民的肩正撞到刘冬梅胸上。 铁民下意识的躲闪一下,险些摔倒,刘冬梅从身后搂主他说:“慢点,别摔着。” 铁民像触到了电门一样,双拐一用力,整个人甩了出去,及时甩开了刘冬梅的熊抱。 他站在房门口,向里面看去,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收拾的非常干净。房间靠间壁墙和窗户一角,还临时用木板搭起一个双人床铺。 “咋样,满意不。”刘冬梅在铁民身后,把下巴担在铁民的肩上说:“一会儿我再拿报纸,把靠墙的地方糊上,你晚上睡觉时,不能被墙灰弄脏被子。” 铁民听了刘冬梅这番话,发自内心的笑了。 刘冬梅侧身走进屋里,比比划划勾勒说:“咱结婚时,先把这个床,盘成个下火炕,这面墙打一套组合柜,这边放个饭桌,就齐全了。” 铁民低头不语,假装试探床的结实程度。 刘冬梅走过来,嗲声嗲气说:“你晚上不愿意一个人住,我就过来陪你。” “不用。”铁民反应迅速,刘冬梅脸微微一红说:“你以为我愿意呀,还不是怕你一个人,住在这太孤单了。” 铁民看了一眼刘冬梅,差不点说出心里话。 他支吾几下说:“你跟我妈说了。” “说啥。”刘冬梅明知故问。 铁民不做解释,扭过脸去看床铺。 刘冬梅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她一下子扑进铁民的怀里,双手搂住铁民的脖子,狠狠亲了铁民一口。 “哎呦。”铁民毫无思想准备,就被刘冬梅叼了一口,他快速做出反应,转身就要走。 刘冬梅搂住铁民,特意把脸贴在铁民的脸上说:“放心吧,你想要啥,我都给你。” “该吃饭了。”铁民双手拄拐,要挣脱开刘冬梅的拥抱,刘冬梅撒娇说:“不嘛,人家要跟你在一起嘛。” “别这样,一会儿来人了。”铁民躲闪着,还是被刘冬梅叨住嘴唇,狠狠亲了几口。 农村丫头外表看老实巴交的,疯起来真是不管不顾。 铁民几乎挣扎着,走出下屋,返回家里。 吃罢晚饭,刘冬梅收拾好餐具,打了一盆浆糊,拿上报纸便走。 “冬梅呀,你干啥去。”周婶儿问刘冬梅。 “我去下屋,把墙糊上。”刘冬梅边说边走。 “你等一下,我有话说。”周婶儿想把铁民和刘冬梅单独留下来,就刘冬梅所说的,铁民要跟她登记结婚的事,正式核实一下。 “你没看冬梅正忙着吗。”周志强一脸的不耐烦,说的周婶儿没了下话。 刘冬梅出去了。 周婶儿见铁民坐在那低头不语,她对生子和艳子说:“你俩进里屋去写作业,大人有话说。” 生子和艳子拿起书包,走进里间屋,周婶儿问铁民说:“我听说你要和冬梅登记结婚了。” 铁民一笑,没有回答。 “说话呀。”周婶儿不高兴了。 “她跟您咋说的。”铁民问周婶儿。 “你别管她咋说的,我想听你说,有这事吗。”周婶儿站在铁民面前,表情十分严肃。 “已经都那样了,再不结婚也……”铁民囧的直挠头。 “啥!” 周婶儿惊得张大了嘴,不解道:“这是啥时候的事呀,我咋不知道。” “你这个老娘们,说话就知道气人。”周志强听了铁民的表述,也是意外的惊喜。 大儿子从小到大就老实厚道,没想到竟然背着家里人,跟刘冬梅都那什么了。 他嬉笑着对铁民说:“你要对得起人家呀。” “这不张罗结婚吗。”铁民要把哑谜打到底。 “老婆子,别磨叽了,快把户口本拿出来吧。”周志强给周婶儿下达了命令。 周婶儿紧皱眉头,上炕拿过自己的枕头,手伸进去,拽出户口本。 铁民愣愣地看着妈,非常地懊悔。 那天他几乎找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枕头被也一遍又一遍被他抖开查找,就是忘了摸摸妈的枕头里面,是否藏了东西。 “妈,你真够厉害的。”铁民接过户口本,发自内心的赞叹妈,真是老奸巨猾。 “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周婶儿眉头不展说:“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媳妇,谁也没逼你。” 没等铁民说话,周志强不高兴了。他说:“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该干啥就干啥去得了。” 周婶儿狠狠瞪了周志强一眼。 心里骂道:你个老瘪犊子,这回顺了你的心思,你也学会装好人了。万一有一天,铁民反悔了,说这一切都是我们逼的咋办,我可不跟你背这口黑锅。 可能有人会说,铁民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他不应该对刘冬梅撒这样的谎。 人怕逼,马怕骑。 铁民着实被刘冬梅将了一军,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向王丽做出解释。 至于对刘冬梅,他只能在心里说上一句对不起。 事实上,从刘守成临时起意开始,铁民就没在他的情感辐射圈中。 刘守成父女俩,完全属于剃头挑子一头热,铁民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 再说周志强,他也是为尽快斩断铁民和王丽的情丝,才随弯就弯选中了刘冬梅,也为他日后幡然醒悟,埋下了后悔不已的伏笔。 铁民一大早推说去单位上班,他急三火四赶到王丽家,看见门锁上的纸条,去邻居家取回钥匙。 走进王丽家后,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wap. /90/90688/19910739.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1章、挚爱的寂寞 王丽母女俩乘坐特快旅客列车,一路赶到吉城。 大表哥谢涛,开着桑塔纳小轿车,等在出站口。 王丽和妈走出车站,看见谢涛,王丽急切问道:“我大舅现在怎样了。” “一会儿你就看见了。”谢涛一脸轻松,引起王丽的反感。 大舅病危,谢涛是大舅唯一的宝贝儿子,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这是谁的汽车。”谢桂芝端详着桑塔纳轿车,见车门上的自用两个字很新鲜,顺口问道:“这不会是咱家的吧。” “我上个月提的。”谢涛言谈话语中,带有十足的炫耀。 “行啊,都买小轿车了。”谢桂芝笑着拍了一下谢涛说:“大姑也跟你享受享受。” 谢桂芝打开车门,坐进轿车里。 王丽跟妈上了车,见妈跟表哥有说有笑的样子,支字不提大舅的病情,她心里好生纳闷儿。 这姑侄俩咋这么没心没肺呀。 桑塔纳轿车一路疾驰,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大舅的家,一栋崭新的二层小别墅。 “咱们怎么不去医院看大舅呀。”王丽赖在车上,让表哥先带她去看大舅。 “你大舅就在家里。”谢桂芝终于说了实话。 王丽不解地看着妈,谢涛竟然拽住王丽的手,把她半拽半架弄下车说:“进了屋你就看见了。” 这是一个充满油漆和木料味道的新住宅,王丽走进别墅,就被浓重的气味熏得连连作呕。 “大外女,你这是咋的了。”大舅谢荣浩迎过来,搬过王丽的肩膀,要好好端详一下外甥女,险些被王丽一口吐在身上。 “小丽咋的了。”谢荣浩趁王丽跑进卫生间去呕吐,不解地问谢桂芝。 谢桂芝刚才还满脸笑容,被王丽的突发状况所惊扰,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我也不知道,在家时还好好的。”谢桂芝脑海中闪现一个不祥的预兆,随即便被不可能三个字给掩盖了。她说:“小丽晕车了吧。” “我这车开起来有点飘,一般人都坐不惯。”谢涛晃动着手里的车钥匙说:“坐几次就好了。” 王丽在卫生间里好一阵呕吐,直到吐得再没有内容了,才漱漱口,泪眼婆娑的走出来。 “大舅,这是怎么回事呀。”王丽需要大舅一个解释,大老远的把她们诓来,肯定有大事情。 “先吃个橘子。”谢涛拿过一个橘子塞给王丽,又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几天,哥带你好好玩玩。” “大舅,说话呀。”王丽拔高了嗓门儿,看得出来,她要发火了。 “丽呀,听说你搞对象了。”谢荣浩刚开个话头,王丽就知道了结果。 她冷眼看谢桂芝,一字一板说:“妈,这是您的主意吧。” 谢桂芝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王丽“腾”地一下站起身,对谢涛说:“哥,开车送我去车站。” “小丽。”谢荣浩拉下脸,露出一股威严说:“跟大舅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王丽扭过脸去,心里对妈产生极大的反感。埋怨妈多此一举,不应该大老远地把她带到这里来。 “说话呀。”谢荣浩的语气中,流露出十足的火药味,这是王丽从未感受过的严厉。 “你问我妈吧。”王丽拿过背包,就要往外走。 谢涛拦住她说:“人已经来了,就别急着走,先把话说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妈心里比谁都清楚。”王丽背对着谢桂芝,没发觉谢桂芝已经流下了眼泪。 “昨天我在市场看见周铁民了。”谢桂芝说:“还有一个叫刘冬梅的女人,说是周铁民的未婚妻。” “啥!”王丽浑身一颤,回头见妈在抹眼泪,一脸的无奈。她急忙问道:“真的假的。” “不然,我能让你哥打加急电报,让你来家里呀。”谢荣浩紧咬牙根儿,看得出来,他真要动怒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王丽操纵着所有痴情女所共有的固执,拒不认同母亲的说法。 尽管这样,她还是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反复回忆从认识铁民那天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情景。 特别是昨天,铁民跟她在一起时,铁民的一个眼色,一个动作,无不透露出对她的依恋。 两人毕竟在一起两年了,彼此间的言谈话语,包括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清晰地表露出内心的独白。 只有一个可能,刘冬梅这是要破裤子缠腿了。 刘冬梅住进了周家,铁民为啥不告诉我。王丽想到这,瞪大了眼睛说:“哥,送我去车站。” “小丽,你别怪妈。铁民他爹,不可能让他跟你在一起。”谢桂芝哭出声来,她要把内心的酸楚,如实告诉女儿,让女儿尽早打消对铁民的期望。 “嗯!”谢荣浩在关键时刻,清了一下嗓子,兄妹俩目光相对,谢桂芝读懂了他那冷峻的眼色。 “大舅,你什么意思呀!”王丽急了,她几乎要跳起来。 “我认识周志强,咱们是老乡,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谢荣浩满足了王丽的不解,也给了王丽一个无望的判定:“他现在恨不得一刀宰了我,哪还能容得下你了。” “什么,原来是为了你!”王丽多日来的疑惑和无奈,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密码。 她真想马上出现在周志强面前,告诉他:你跟我大舅的恩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为此拆散我和铁民,我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谢荣浩眼睛眨了眨,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啊,就是为了我。咋的,不行啊。” 王丽的愤怒,因大舅的一番话而消损了。她“噗嗤”笑了说:“你咋不早说呐。” 一场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因王丽突然缓和了态度,变得轻松起来。 “大舅,快跟我说说,你和铁民他爹到底为啥呀。”王丽恢复了以往在大舅面前的乖巧,缠着大舅要答案。 谢荣浩一不留神,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现在我不想说,等哪天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个周志强。”谢荣浩知道王丽的猴脾气,用不了几个回合,得不到答案,肯定又要急。 既然他这个话题,已经引起王丽的兴趣了,估计留她在家,住个三两天不成问题。 好在谢荣浩说了一句大实话,他跟周志强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周志强那是相当了解。 这是外甥女一辈子的大事,谢荣浩必须先把事情了解清楚了,再掰开了,揉碎了,让王丽彻底了解周志强的为人,从而不再跟周铁民有任何来往。 谢桂芝见女儿已经被大舅留下了,她紧悬着的心,也算有了依靠,一切只等谢荣浩施展手段了。 娘俩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住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桂芝一觉醒来,发现王丽不见了,连同她的白色背包也没有了。 不好,这傻丫头偷着跑回去了。 谢桂芝一路追赶到楼下,见谢荣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谢桂芝跟头把式跑出来喊道:“哥,小丽昨晚溜走了。” 铁民在王丽家待了一整天,把运转车间所有职工登记卡都填写完了。 他抻了一个懒腰,背上大布口袋,拄着双拐离开了王丽家。 昨晚刘冬梅还算矜持,帮他粘好了墙壁,铺好被褥,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下屋。 好在铁民脚崴了,有一个完美的借口,拒绝了刘冬梅。 即使这样,刘冬梅在出门前,还跑回来,捧住铁民的嘴,狠狠亲上一口。 铁民看得出来,用不了几天,刘冬梅就会以照顾他为借口,挤上他的床。那样,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刘冬梅也真豁的出去,硬生生就敢往上冲,铁民再不及采取措施,接下来肯定还有一堆的罗乱等着他。 铁民走回家,先去了下屋。 他放下把布口袋,躺下来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行动,能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跟王丽领到结婚证,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会被这个圆满的现实所开释。 王丽的大舅,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要在这个时候病危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谋吧。 铁民想着想着,不觉中睡着了。 传来一阵奔跑声,生子打开下屋的房门,探头看见铁民在睡觉。你说这小子有多坏,他竟然照准铁民打着石膏的脚踢了一下,铁民睡梦中疼醒了。 “家里人等你吃饭,你倒好。”生子说的理直气壮,摆出小大人的样子,要教训铁民。 铁民“唿”地一下坐起来,拿过拐杖就要打生子。 生子见势不好撒腿便跑。 铁民忍着剧痛,拄拐回到家里,看见了周婶儿一张讨债的脸。 “你个大瘪犊子,回来也不说一声。害得家里人,饿着肚子等你吃饭。”周婶儿扎了一个围裙,把半盆饺子墩在炕桌上,先对生子和艳子说:“这是给你哥留的饺子,你们中午吃过了,不许再吃了。” 一碗炖菜,一锅高粱米干饭,这就是周家的晚餐。 周志强不用别人忙活,他自己烫了一壶老白干,坐在炕头,先倒了一盅酒,问铁民说:“喝一口吗。” “不喝。”铁民坐在炕边,夹起一个饺子刚要吃,见弟弟妹妹每人面前一碗高粱米饭,眼巴巴地看着他在吃饺子。低声说:“这些饺子我吃不完。” “废话,谁说这些饺子都给你了。”周婶儿板着面孔说:“你爹和你一起吃。” 周志强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艳子的饭碗里。周婶儿见状,也夹起一个饺子,放进生子的饭碗里说:“快点吃,吃完了进屋去写作业。” 铁民一进屋就发现刘冬梅不见了,他那张笨嘴,也懒得打听一下刘冬梅的去向。 看见盆里的饺子,他知道中午一家人吃了饺子,这些特意给他留下的。 他吃了一个半饱,打发生子又给他盛了半碗高粱米饭。这样一来,还能让妈和弟弟妹妹有机会再吃一些饺子。 “你咋不问冬梅去哪了。”周婶儿还是没忍住,向铁民发问了。 有爹坐在一旁,铁民没敢回答。 他不敢说心里话:她去哪关我屁事。又不想违心的跟随妈的话题,问上一句:她去哪了。只能装聋作哑,三口两口吃完饭,起身就要出去。 “冬梅回家开介绍信去了。”周志强主动公布了答案。 铁民眼睛眨了眨,真想问上一句:她开什么介绍信。 多亏铁民年轻,反应比较迅速,想起了他对刘冬梅说过的话。 他一个愣神儿,又要出去。 “今晚你就住家里吧。”周婶儿拦住铁民说:“正好我和你爹有事,要跟你商量。” “啥事,说吧。”铁民在下屋只住了一宿,就感觉到难得的清静。刘冬梅不在,他也不想再和生子住里间屋了。 “你单位的介绍信开回来了。”周婶儿没等铁民做出回答,分别给艳子和生子,每人夹了二个饺子说:“快吃,然后去里间屋写作业,家里大人有话说。” 生子三口并做两口,吃下两个饺子,嘴里嚼着饺子,去了里间屋。 艳子吃饭慢,她不为妈的催促所动,依旧细嚼慢咽着。 “你聋啦,快点吃。”周婶儿对艳子一声大吼。 艳子白了周婶儿一眼,端起饭碗,加了些菜进碗里,端着饭碗去了里间屋。 “正好冬梅不在家,咱得合计一下,你结婚的花销。”周婶儿嘴里嚼着饭,跟铁民掰扯说:“当初你上班时,咱就说好了,工资你自己攒着,等你结婚时,家里……” “这事先不急。”周铁民拄拐往外走说:“以后再说吧。” “马上就登记领结婚证了,不得先会亲家,吃订婚饭,过彩礼呀。”周志强不高兴了,他喝下一盅酒,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咀嚼着白了铁民一眼说:“心里没有数呀。” 铁民冲爹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周婶儿警觉起来:“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您问我啥了。”铁民愣愣地看着妈。 “你去单位开回介绍信了吗。”周婶儿直勾勾看着铁民。 她知道铁民不会撒谎,一撒谎准涨红了脸。 “今天单位管介绍信的人,去铁路分局开会了。”铁民一大早走出家门,就编好了这个谎,明知道妈肯定要当纠察,核实这件事。 “那啥时候能开出来呀。”周婶儿非要在铁民脸上找出破绽。 “明天就差不多吧。”铁民见爹带有酒精浓度的眼色,扫在他的脸上,他有些心慌了。 回到下屋,铁民反复琢磨着,怎样才能躲过爹妈的步步紧逼。 想来想去,他打定了主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必须豁出一头了。 wap. /90/90688/19910740.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2章、女人的哀怨 刘守成在家泡病号,他在筹划接下来的工作去向。 刘冬梅推开家门,见父亲躺在炕上,望着天棚发呆,吓了一跳:“爸,你血压又高了。” “没有。”刘守成看见刘冬梅,很是惊讶,坐起来反问道:“你咋回来了。” 刘冬梅微微一笑说:“我回来开结婚介绍信,铁民要跟我登记领证去了。” “这怎么可能呀。”刘守成说了一句令刘冬梅不解的话。 他不相信铁民能这么快,就打定主意,要跟刘冬梅结婚了。 “是铁民亲口跟我说的。”刘冬梅翻找户口本说:“干爹干妈都知道了。” 刘守成坐在炕头,眼睛眨着,他想来想去,自言自语说:“我咋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 刘冬梅被父亲的满腹狐疑逗笑了。 她找出户口本,就要去村委会开介绍信,被刘守成拦住说:“还是我替你去开介绍信吧。” “为啥呀。”刘冬梅很是不解。 “这事先别声张,万一有啥闪失,咱爷俩的脸,就丢大发了。”刘守成想到应该先见周志强一面。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周家至少也得先请他吃顿订婚饭,把结婚的所有程序说清了,捋顺了,然后再去村里开介绍信也不迟。 “周志强在你临回来前,没跟你说点啥呀。”刘守成问刘冬梅。 刘冬梅摇头。 “这个tm周老倔,把便宜占到我头上来了。”刘守成“腾”地一下火了,他说:“不行,你不能去开介绍信。” “铁民好不容易答应娶我了,您干嘛还拦着呀。”刘冬梅对刘守成的决定很是不满,她赌气坐下来,不理父亲了。 “我怕你被铁民当猴耍了。”刘守成心里要跟周志强较劲,嘴上又不能说出口,只能随便编上一个借口,哄刘冬梅听话。他说:“谁知道铁民跟那个王丽真断了没有,一旦人家俩人还在没断,铁民拿出户口本,偷偷跑去跟王丽登记了,你岂不成了倒霉蛋。” 刘冬梅听了父亲的话,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按理说不应该,昨天我当着铁民的面,跟王丽她妈说,我是铁民的未婚妻。” 刘守成惊讶地看刘冬梅,追问道:“铁民咋说的。” “他说我胡说啥呀。”刘冬梅话音没落,刘守成一拍大腿,把刘冬梅吓了一跳。他说:“咋样,我就说这里面有问题吧。” “有啥问题呀。”刘冬梅这会儿,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一门心思要开出介绍信,去跟铁民登记结婚。 “铁民啥时候提出要跟你登记的。”刘守成死死盯着刘冬梅的眼睛,怕女儿为了维护铁民,说假话骗他。 “他……”刘冬梅犹豫了。 铁民正是听了她对谢桂芝的自我介绍,才提出要跟她登记结婚的。 从听到铁民这句话那一刻起,刘冬梅就兴奋不已,根本没静下心来,想想铁民为啥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跟她登记结婚。 刘守成歪打正着,要跟周志强较劲,反倒让刘冬梅醒悟了。 昨天早上,她亲眼看见周婶儿从枕头里掏出户口本,交给了铁民。 当时,铁民那惊讶的表情,刘冬梅这时想来,是那么的不合情理。莫非真像父亲猜测的那样,铁民拿跟她登记结婚当借口,目的就是骗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刘冬梅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圈中转来转去。 “不行,我必须要把这事问清楚。”刘守成起身下地,穿好外套就往外走。 “你干啥去。”刘冬梅明知故问。 “我得跟周志强好好说道说道去。”刘守成推开房门走出去。 刘冬梅一屁股墩坐在炕沿上,脑海中闪现出,她和铁民在一起的情景,顿时发觉漏洞百出。 她从小到大,与异性的近距离接触,无外乎是父亲刘守成和弟弟刘冬青。 亲人间的频繁接触,已然淡化了彼此的性别差异。 进入青春期后,她不觉中有意规避父亲和弟弟,更换内衣,来例假了,她都要趁这爷儿俩不在时进行。 第一次被异性触碰敏感部位,就是在钢厂总院的院落里,铁民无意中,双手按在她胸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铁民的窘态,及时安抚了她的情绪,随之便有一种难以名状,却丝丝痒痒的感觉。 她潜意识中,希望铁民能再摸她一下,让她的中枢神经,瞬间电流涌动,整个身体顿时酥酥的。 紧接着,那个孕育生命的瑶池,便汩汩流淌出涓涓小溪,致使她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几分钟后,当她的情绪恢复平静了,便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当周志强给铁民下令,让铁民跟她睡在一张病床上时,她事先做好了准备。 她临睡前去卫生间,垫上了厚厚的一叠卫生纸。以防睡觉时,被铁民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引起她的生理反应,弄脏了n裤。 可惜,铁民故意用被子隔绝了两人的肢体接触,让她的美好愿望化作泡影。 好在铁民怕她着凉,特意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既紧张又兴奋,静静地等待着铁民的冲动。 结果,铁民躺下不长时间,便打起了呼噜。她失望之余,故意把胳膊腿压在铁民身上,怎奈铁民心无旁骛,根本不为所动。一觉醒来,还躲到了走廊里。 这是刘冬梅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异性近距离接触,所产生的心理渴望。当然,前提是她喜欢铁民,要给铁民当老婆。 在住进周家之前,刘冬梅把铁民对她的排斥,当成是铁民为人老实厚道的表现。 好小伙就这么规规矩矩。 为了尽快拉进她与铁民的距离,刘冬梅强吻了铁民。 铁民无动于衷,刘冬梅的生理反应十分强烈。如果不是碍于铁民的脚伤,昨晚刘冬梅肯定要留在下屋,跟铁民住在一起。 刘守成的一番话,刘冬梅听了,如同遭遇了当头一棒,她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我该咋办? 刘冬梅坐在那里,开始后怕自己的冲动与无知,如果不幸被父亲言中了,她这辈子也别指望再嫁人了。 周铁民不应该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刘冬梅这时候,在内心当中,还为铁民竖起拇指,认定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铁民为了寻找她,都崴了脚脖子。这足以证明,他是个肯负责任的人。 人一但走进情感漩涡,就会情不自禁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划归到天真的范畴,且难以自拔。 刘冬梅正在胡思乱想,刘守成推门进屋了。 “您咋回来了。”刘冬梅思想意识,还停留在对铁民的依恋上,听到父亲说:“这事我想过了,咱们不能太上赶子,得让你公公亲自上门来求婚。” “都啥时候了,还在乎啥上赶子不上赶子的。”刘冬梅顺口一句话,一下激怒了刘守成,他瞪大了眼睛对刘冬梅吼道:“你把啥都给他了!” 周婶儿做完早饭,捅醒生子说:“快去下屋,叫你哥过来吃饭。” 生子满脸的不愿意,睡眼朦胧地推开窗户,对下屋喊道:“哥,吃饭了。” 周婶儿把饭菜摆在炕桌上,回头见生子还半睡半醒的架势,坐到炕桌边,伸手就要拿筷子吃饭。 “让你去找大哥,你咋先吃上了。”周婶儿抢下生子的筷子,催促他去后院找铁民。 “我都喊他了。”生子十分委屈,又碍于妈已经发话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家门,嘴里低声嘟囔着:“这个大瘪犊子,耳朵聋了呀。” 周志强的病假结束了,今儿他要回单位上班去了。 周婶儿特意给他做了一道硬菜,芸豆炖五花肉。又给他装了一小袋子大米,还不忘叮嘱他说:“到了班上,感觉不好就别硬撑着。实在不行,再去卫生所开几天病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你唠叨。”周志强看见可口菜,不能喝上几口老白干,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一家人跟周志强借光,一大早都吃芸豆炖五花肉。 周婶儿先给周志强盛出一盒菜,又特意在菜里放了粉条,这样才能保证全家人够吃。 生子味到了肉香,又看见菜饭上桌了。他一路尥蹶子跑,一脚踢开下屋门,一声大喊:“快起来吃饭了。” 生子喊完,就往回跑。他跑出小屋,感觉不对劲,屋里咋没有反应呀。 生子折返回去,向屋里看了一眼,又一路尥蹶子跑回家里,喘息着对妈说:“大哥不在下屋。” “他去哪了。”周婶儿问道。 “我哪知道呀。”生子跳上炕,拿起筷子,先在菜碗里挑出粉条,放进自己的碗里,狼吞虎咽,开启了抢食大战。 周志强整顿饭都在琢磨,铁民不打招呼去哪了。 临上班前,他特意去下屋看了一眼。发现床上放了一个大布口袋,里面装着职工登记卡。 铁民没有留下任何行动迹象,这小子演的是哪出呀。 整顿早饭,因缺了铁民参与,让生子捞了个盆满钵满。他腆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周婶儿也简单收拾一下,赶着去上班了。 谁也没刻意打听一下,铁民为啥没打招呼,就不见人影了。 周婶儿晚上下班回来,见大门仍上着锁,心里骂道:这个大瘪犊子,一整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打开锁,推开房门,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门锁滑到地上,砸到她的脚趾头,她居然没感到疼。 厨房的炉火上放着一口蒸锅,正呼呼冒着热气,菜板上放着一堆青菜。 周婶儿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又清楚记得自己刚开了锁,不会走错屋。这时,她才感觉脚趾钻心般的疼。 “哎哟。”周婶儿蹲下来,脱下鞋子,发现脚趾已经出血了。 “妈,您回来了。”刘冬梅从屋里出来,看见周婶儿蹲在大门口,迎过来看见周婶儿脚趾上的血,不解道:“这是咋的了。” “冬梅,你咋进屋的。”这是周婶儿最关心的事。 “我回来看家里没有人,就从后院窗户爬进来的。”刘冬梅一股得意相,把周婶儿搀扶回屋里说:“我哥去哪了,咋还没回来。” “你介绍信开回来了。”周婶儿几乎是在同时,跟刘冬梅说话。 刘冬梅回答说:“没。” 周婶儿习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一句为什么。今天不知道为啥,她居然没有问,把刘冬梅事先编好的词,硬生生憋进肚子里了。 “我哥的介绍信开出来了。”这是刘冬梅最关心的事,也是她背着刘守成,偷偷跑回周家的主要目的。 “谁知道他这一整天跑哪去了。”周婶儿让刘冬梅拿过红药水,她给自己的脚趾上过药说:“他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人就没了。” 刘冬梅笑在脸上,心里不禁又为父亲竖起大拇指。老爸真是能掐会算,简直就是得道的仙儿。 “我知道他去哪了。”刘冬梅想扮出笑脸,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内心的失落,流露在脸上的那股苦涩。 “他去哪了?”周婶儿不以为然抬头问道,发现刘冬梅流下了眼泪。不解道:“冬梅,你哭啥呀。” wap. /90/90688/19910741.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章、烦恼化烟尘 在周家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准备吃早饭时,铁民已经来到钢城火车站的站台上,准备乘坐开往吉城方向的火车,去吉城找王丽。 这是昨晚,他连续被刘冬梅亲吻后,做出的决定。 他一大早溜出家门,只背了一个军用挎包。里面装着户口本和职工证,还有当月新发的工资,坐第一班公交车赶往钢城。 临进车站前,他花一块钱买了五个面包,这是他一整天的口粮。 铁路明文规定,铁路职工乘坐火车,有两种免票优惠。一种是因公出差,单位可以为其开据免费乘车证,另一种是因病就医,由所在地卫生所或铁路医院,为其开据免费就医乘车凭证。 铁路选择了第三种,用现在的话说:刷脸。 他无票上车后,需要先跟列车长打一声招呼,说明自己的目的地,得到列车长允许,他才得以免费蹭车。 一般情况下,短途出行,只坐三到五站,列车长可能会网开一面,默许乘坐。 像铁民这种需要乘坐十几站,时间长达六七个小时,基本上都会被拒绝。 铁民拄双拐上了火车,他没敢进车厢找座位,而是留在列车连接处,一旦发现列车员查票了,他便向另外一节车厢走去。必要时,他钻进厕所,便可成功地躲避被查。 他一路打游击来到吉城。 走出车站,铁民一路打听着,找到公交车站,买了一张去往长白县的公交车票,赶往长白县。 铁民在闲聊时听王丽说,她大舅家住在长白县,仅凭这样一个信息,铁民便长途跋涉一千多公里来找王丽。 铁民就是凭借这股冒着傻气的执着,来到了长白县。他下了公交车,整个人呆在那里了。 在铁民看来,长白县无外乎只有几条街道,周边清一色的自建民宅,他只需要打听一下,老谢家熟食摊,就能如愿找到王丽的大舅。 当初王丽就是这么说的。 她大舅家的熏酱熟食,在长白县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走出几步,就能闻见谢家熟食的香味。 他走出公交站,首先被高楼林立的街道震惊了。 顺眼看去,公交车,小汽车,最多的就是招手即停的三轮摩托车,根本没看见哪有菜市场,闻到的只有尘土的腥气,以及机动车排出的尾气。 他叫停一辆三轮摩托,询问老谢家熟食摊,人家的回答说:“咱这满大街都是老谢家熟食,谁知道你要找哪家呀。” 铁民哪里知道,谢荣浩的熟食加工,早已名震长白县,如今他开起了熟食制品厂。不仅供应全县各菜市场的熟食摊,而且还创建了自家的品牌,生产真空包装的长白牌卤味系列熏酱产品。 摩的司机一句话,让铁民本不灵活的思维,一下子陷入木讷中。 大海捞针,他去哪找王丽呀。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直接赶奔源头,找到长白熟食制品厂,顺藤摸瓜查找线索。 在铁民的思想意识中,谢桂芝只开了一个售货车,他大哥虽然小有名气,顶多能开个熟食店。于是,他采用最笨拙的方式,一路搜寻菜市场,逐个摊位打听老谢家熟食。 所谓的同行是冤家,哪个售货摊主,也不可能为他热心提供,老谢家熟食摊的确切地址。 原因很简单,多一个同行,就多一个竞争对手,人家把铁民一路寻找,当成询价摸市场的同行了。 铁民走了几家市场,直到市场歇业,他也没打听到老谢家熟食摊。 当然,也有个别诚实人,提醒他去长白熟食制品厂打听一下,说那家老板就姓谢。 你说铁民有多憨。 他一门心思的认为,王丽大舅不可能把买卖做那么大,而且长白熟食制品厂,远在几十里地外的乡镇,即使打摩的去,来回也要十几块钱费用。 他兜里仅有的几十块钱工资,不能花在冒蒙出行的车费上。于是,他决定住下来,第二天再寻找谢家熟食摊。 咱们长话短说,铁民住在长白县城里,每天花三块钱住旅店,吃一碗面条就花二块钱,一天下来就是十多块钱的花销。 赵淼为他请了一周的假,他在长白县花了三天时间,全靠拄拐步行走市场。 他从家里匆忙出来,忘带药了,眼看着裹石膏的脚,渐渐肿胀起来,还是没找到王丽的大舅家。 无奈之下,他只好返回吉城,乘坐火车返回小镇。 就在这短短三天时间里,家里就闹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了。 铁民一整天不见人影,刘冬梅仅凭自己的想象,就说铁民去找王丽了。 周婶儿有心替铁民解释几句:他去单位上班了,哪有时间去找王丽。 事情就怕费心琢磨。 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刘冬梅说的这么肯定,想必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周婶儿只能假装没听见,找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要转移这个焦点。 “冬梅呀,你干爹说了,赶明儿要请你爸来家吃订婚饭。”周婶儿这边说着,刘冬梅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周婶儿不解道:“你咋还哭上了。” 刘冬梅哭的好伤心,经周婶儿这么一问,她居然抽泣起来。 她说铁民去找王丽了,纯属是个借口,为自己没开来结婚介绍信找理由。 周家这边公公婆婆一门心思要把她娶进门,铁民不管是真是假,也主动要跟她登记结婚了,她也实心实意回家去开介绍信。 问题偏偏出在父亲刘守成身上,他接连几个怀疑,让刘冬梅顿时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想听爸的话,留在家里,等周家给出准话,再去开结婚介绍信。 但是她又不敢在家呆久了,怕离开周家这段时间,铁民和王丽真的偷偷登记结婚了,让他爸的预言不幸成为现实,她岂不错失了即将到来的幸福。 她心急火燎的在家住了一宿。 今天,她从早上捱到中午,也没见周志强来家。她实在坐不住了,没敢告诉刘守成,就偷偷跑回周家查看情况,结果先吃了一个闭门羹。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周志强病假结束,今天正式上班了。以为周志强真的去了她家,随即又在下屋,看见了铁民留下的布口袋,以及里面的职工登记卡。 她做出一个准确判断,铁民没去上班,否则,不会把登记卡落在家里。 那么,铁民会去哪呢? 刘冬梅把自己猜测出来的答案,告诉给周婶儿。 如果周婶儿像以往那样,遇事咋咋呼呼,甚至张嘴便骂铁民,刘冬梅也算有了依仗。接下来,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韧性十足,跟铁民软磨硬泡。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今生今世非铁民不嫁了。 周婶儿急改话题,提到请刘守成来家吃订婚饭。她的目的就是给刘冬梅吃个定心丸,同来掩盖铁民去找王丽这个不争的事实。 没错,周婶儿对刘冬梅的主观臆断深信不疑。 周志强住院期间,铁民为了王丽,都不管不顾他爹的死活了,哪能突然就改变主意,要跟刘冬梅登记结婚了。 在周家,第一个怀疑铁民使诈的,就是周婶儿。 还是那句话,周婶儿事到如今,还没把铁民究竟要跟谁结婚,真正放在心上。 管他跟谁结婚呐,只要他自己愿意就行。 所以,当周婶儿把户口本交给铁民时,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是铁民自己做出的决定,跟父母的决定没关系。 周婶儿护犊子,很在乎孩子们的选择权,怎奈周志强在家一手遮天。 对于一个家庭妇女来说,周婶儿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一个开明的母亲。 就是因为周婶儿没有顺着刘冬梅的话聊下去,提到要请刘守成来家吃订婚饭,就给刘冬梅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知道,父母之命,不一定能代表铁民的意愿。父亲刘守成的预言,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她只能以泪洗面。 周婶儿不知道刘冬梅为啥要哭,而且哭的还十分伤心,她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安慰刘冬梅。 周婶儿想询问理由,刘冬梅以哭作答,她因此也失去了打探的兴趣,把注意力集中在她受伤的脚趾上。 生子和艳子放学回来了,周婶儿张罗着开饭。 见刘冬梅始终不为她的话所动,望眼欲穿的等铁民回来。周婶儿说:“你就不能惯他这个毛病,啥也不说,一天不见人影,吃晚饭还不回来。” 生子没事人似的走到大门口,低声对刘冬梅说:“我知道王丽家住哪。” 刘冬梅打量一下生子,知道这小子是鬼机灵,她低声问生子说:“你有啥好主意。” 生子晃晃悠悠就要走开,被刘冬梅一把拽住说:“有你好处。” “啥好处。”生子就这么现实,从来不白出主意。 刘冬梅想了想说:“只要你……” “算了。”生子听出刘冬梅的弦外之音。只要,就是要有一个前提,达不到这个目的,刘冬梅就是瓷公鸡,一毛不拔。 “能找到你哥,我就给你十块钱。”刘冬梅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生子趁刘冬梅不备,一把抢下钱说:“跟我走。” 刘冬梅不知道生子肚子里藏了啥坏水,傻乎乎跟生子一路来到王丽家门口,生子说:“我哥肯定在她家里。” “你敲门,叫他回家吃饭。”刘冬梅以为花了十块钱,生子就能按她说的话去做。 “那多麻烦呀。”生子四下看了一眼,从墙角处捡起一块石头,瞄准王丽家新盖小房的窗户玻璃,“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哗啦。”小房玻璃被砸碎了。 刘冬梅没想到生子能干出这种事,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见生子砸完玻璃撒腿便跑,刘冬梅也不含糊,她“噔、噔、噔”几步跑到生子前面,两人拼了命飞跑起来。 王丽一大早从大舅家出来,叫住一辆摩的,一路来到吉城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火车票,赶回小镇。 她从邻居家得知,铁民昨天在她家待了一整天,她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她现在需要铁民的一个解释,刘冬梅为啥要当着她妈的面,自称是铁民的未婚妻。 其实不用铁民回答,王丽已经知道答案了。 刘冬梅要用这种方式,来向王丽宣战,目的就是让王丽动怒,跟铁民分手。 谢桂芝中计了,还把王丽诓到吉城大舅家去。 王丽可没那么傻,她暗暗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跟周志强正式见上一面。把周志强与大舅的恩怨,与她和铁民的关系,彻底割裂清楚。 王丽劳累了一整天,浑身就跟骨头散了架子似的。她躺在炕上,连做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传来了玻璃破碎声。 王丽一轱辘坐起来,跑到门外去查看情况。 小房的窗户玻璃碎了,生子和一个年轻姑娘,正拼了命的跑开了。 王丽有心骑上自行车追赶生子,见了面她二话不说,肯定又是一顿拳头撇子。 有上次打人的经验教训,王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则是生子整个一混蛋,而且报复心太强,她不想跟这种人纠缠不清。再则就是与铁民的关系摆在那,她在这个时候,不能做出过激事,免得铁民夹在中间为难。 那个女的是谁,不会就是刘冬梅吧。 王丽想到这,突然涌起一团怒火。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刘冬梅,她必须要跟刘冬梅好好说道说道。 阴天下雨你不知道,自己一顿吃几碗干饭你不知道呀。一个农村人,大言不惭要跟她争夺铁民,还采取如此下作手段,来砸她家玻璃。 王丽越想越气,她回到院子,推上自行车就要去周家。 就在她把自行车推到院门口,回头要锁院门时,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 王丽扭头看去,周志强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编织筐,说话间就到她近前了。 “大爷,您这是……”王丽主动跟周志强打招呼。 周志强每天上下班,王丽家门前是他的必经之路。 你说怪不怪,他从来没在这里遇见过王丽和谢桂芝。 今天算是冤家路窄。 周志强第一天上班,替班司机还没被抽调回去。他闲时没事,偷偷提前下班了,偏巧在王丽家门口,遇见了王丽。 周志强低头骑车,看见有人出来停自行车,他下意识地按了几下车铃,听到王丽叫他大爷,他一个愣神儿,有心下车跟王丽打声招呼,又觉得没必要。不下车,王丽的自行,正拦在路当中,他骑自行车没法过去。 周志强万般无奈,下了自行车,阴沉着脸看王丽说:“啥事。” “我正要去您家。”王丽陪上笑脸,拦在周志强自行车前说:“我刚从吉城回来,我大舅谢荣浩,让我给您带好。” 听到谢荣浩的名字,周志强的脸色有所好转,他问道:“他也挺好的。” “大爷,您跟我大舅之间的恩怨……”王丽没想到,能在家门口遇见周志强。她想在周志强和谢荣浩的关系上,先做些铺垫,然后提及她和铁民的事。 “孩子呀。”周志强没等王丽说明心意,他先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个好孩子,哪点都比铁民强。” 王丽眼前一亮,问道:“那您为啥不让铁民跟我在一起。” 周志强被王丽一句话给问住了。 他支吾几下说:“可惜,你俩没有这个缘份,你肯定能找到比铁民更好的人。” “我只想跟铁民在一起。”王丽流下了眼泪。 周志强猛地皱紧眉头,扭过脸去,不忍看王丽哭泣。 他好一阵长吁短叹后,无奈地说:“孩子,我也不瞒你了,就冲你妈,咱们这辈子就不能做亲戚了。” “为啥呀。”王丽哭的更厉害子。 周志强见状,骑上自行车,逃难似的走了。 wap. /90/90688/19910742.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章、一阵风雨声 周志强一路骑车回家,他想要打人。 你猜他要打谁? 生子是周家名副其实撒气桶,可今天周志强想要打的是铁民。 对,周志强一反常态,不仅想要拿铁民出气,而且还发了狠,要拿擀面杖,结结实实打铁民一顿。 周志强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不把铁民打个鼻青脸肿,就难以抚平他心中的愤懑。 周志强就是在这种心情下回到家里,他一脚踢开房门,把自行车推进屋里。 炕桌上摆着饭菜,周婶儿正在审问生子。 马上就要吃饭了,生子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连带刘冬梅也没影了。正在周婶儿百思不得其解时,生子和刘冬梅一路跑回来,累的呼哧带喘。 “你跑哪去了。”周婶儿对生子一阵吆喝,生子低头不语,刘冬梅倒显得六神无主了。 周婶儿瞥了刘冬梅一眼,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刘冬梅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紧张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生子以为刘冬梅能提他扯个谎,随便找一个借口,周婶儿就不会计较了。 刘冬梅哪还顾得上这些了,她想了很多。 假如铁民就在王丽家,听到玻璃破碎声,肯定出来查看动向。 大白天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铁民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是谁砸了王丽家玻璃。 结果会是怎样。 生子骂了谢桂芝几句,就被王丽打的鼻口窜血。这次他又砸了王丽家玻璃,铁民肯定饶不了他。 刘冬梅开始后悔了,她不应该傻乎乎的跟生子去王丽家,她怕铁民拿这事当借口,不去跟她登记结婚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这个时候,铁民真的在王丽家,还要拿这事当借口,拒不跟她登记结婚,那当初所谓的结婚登记就是借口。 就像刘守成猜测的那样,铁民就是要骗出户口本,去跟王丽登记结婚。 刘冬梅也是太想嫁给铁民了,明知道铁民在骗她,还心甘情愿把自己蒙在鼓里,真傻到家了。 周志强回来了,他看见刘冬梅,居然没有笑模样,也没跟刘冬梅打声招呼。 他顺手操起笤帚疙瘩,气呼呼路过外间屋,来到里间屋门口,打开房门,朝里间屋看了一眼,回头见生子站在炕边上,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了。 请注意这个细节。 周志强在回来的路上,要拿擀面杖打铁民,他进屋看见了刘冬梅,虽然没打招呼,却改换了打人工具,把擀面杖换成笤帚疙瘩了。 铁民不在,周志强发现生子神情紧张,问道:“你又惹啥祸了。” 生子没说话,先浑身颤躲起来。 啥都别说了,这小兔崽子肯定又惹祸了。 周志强二话不说,抡起笤帚疙瘩,照准生子的脑袋打下去。 “干啥呀这是。”周婶儿见周志强一进屋就心不顺,知道生子肯定又要当倒霉蛋了。 她跟在周志强身后,见周志强举起了笤帚疙瘩,便一把抢过去说:“在哪惹得邪火呀,跑家来撒气了。” “娘的了。”周志强没想到,周婶儿敢在这个时候,抢下他的笤帚疙瘩。 这还了得,周志强在家里的绝对霸权意识,受到了严峻挑战。他弯腰脱下鞋子,抡圆了就要打周婶儿。 如果换在别的时候,刘冬梅没在场,周婶儿可能会抢下周志强的笤帚疙瘩,然后尽快躲闪开,避免跟周志强发生正面冲突。 今天则不同,她脚趾头受伤,行动不便。 她不但没有躲闪,一把又抢下周志强的鞋子,扔在地上说:“你还没完了。” 周志强愣了一下,平时家里没外人,他被惹急了,打周婶儿几巴掌,周婶儿虽然惹了一肚子气,从来也没还过手,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志强看了一眼刘冬梅,似乎明白了。 周婶儿有未来儿媳妇在一旁撑腰,以为周志强不能把她怎样了,周志强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个臭娘们儿,给你脸,你就敢往鼻子上蹬,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啥幺蛾子。 周志强挥手打过一个嘴巴子。 周婶儿一闪身,躲过周志强的巴掌,回手抓住周志强的手腕子,稍一用力,就把周志强按在炕上,她手里的笤帚疙瘩用上了派场。 周婶儿手里的笤帚疙瘩,照准周志强的屁股,抡圆了就是几下子。 别说周志强,连刘冬梅和生子,都被这个场面吓傻了。 周婶儿打了周志强几下,松手说:“看你是当家的老爷们儿,平常手欠,不惜得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没完没了了。” 周婶儿把笤帚疙瘩顺手一扔说:“吃饭。” 在刘冬梅和生子看来,周志强挨了几下子,肯定要暴跳如雷,这场夫妻大仗,指不定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两个人急忙站在周志强和周婶儿中间,刘冬梅憋闷几下就要说话,生子拉开了架势,摆出只要爹敢打妈,他就要跟爹较量一下的架势。 周志强愣愣地看着周婶儿,这娘们儿犯什么疯了,咋还敢还手了。 周婶儿根本就没拿眼皮撩一下周志强。 她坐在炕上,按人头开始盛饭。忽然想起什么,她大声问道:“艳子咋没回来。” “今天她扫除。”生子替艳子做了解释。 偏巧艳子这会儿推门进屋了。她看见满桌子的饭菜,惊喜道:“太好了,我快要饿死了。” 艳子扔下书包,爬上炕,拿过碗筷就开吃。 一家人在周婶儿的带动下,几乎都视周志强不存在。把周志强臊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爹,你还喝点吗。”刘冬梅还算懂事,见人们都围在炕桌上吃饭了,把周志强晾在一旁,主动要给周志强倒酒。 周志强“哼”了一声,拖鞋上炕。他拿起筷子,先在炕桌上墩了一下,对周婶儿说:“不是冬梅在,老子就tm弄死你。” “冬梅,给你爹把酒烫热了,给他这张臭嘴消消毒。”周婶儿紧绷面皮,一点也不示弱。 刘冬梅把酒壶拿到厨房,从暖壶里倒了一茶缸子热水,把酒壶放进茶缸子里,惹不住一笑,继而收拢笑容,返回屋里。 周志强有心坐在炕上,踏踏实实喝上一壶酒。他屁股一落炕,“哎呦”猛一咧嘴,这娘们手太有劲了,打得他屁股都不敢着炕了。 生子和刘冬梅看见周志强的滑稽相,他俩目光相对,想笑又不敢,不笑又忍不住,赶紧闷头吃饭,一不留神喷饭了。 “你俩咋的了。”艳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问啥问,吃你饭得了。”周婶儿从菜碗里夹了一块肉,准备给艳子。见周志强蹲在炕上,端着酒杯,不尴不尬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份了。 她把肉扔进周志强的饭碗说:“你打人有功了,补补吧。” “去你娘的吧。”周志强骂了周婶儿一句,夹起那块肉,扔进嘴里咀嚼着。 刘冬梅和生子再也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周婶儿也忍不住笑了。 “有啥高兴事,跟我说说呀。”艳子见一家人笑得这么开心,急着要分享一份喜悦。 周志强白了艳子一眼说:“挺大个丫头,平时也不知道帮你妈干点活,就知道跟着捡笑儿。” 艳子哪受过这份待遇呀,她白了爹一眼,眼睛眨了眨,挤出几滴泪水。 “咋的,说你几句还不行啊。”周志强下班回来,一走进家门,就要找个人发发邪火,出口恶气,结果,倒把他的心肝宝贝,闺女惹哭了。 他从菜碗里挑出一块肉,放进艳子放碗里说:“爹不说了,快吃饭吧。” 一家人正在吃饭,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冬梅坐炕边,她迎出去打开房门,见两个公安站在门口,她问道:“你们找谁?” 俩公安没说话,拨开刘冬梅,径直走进屋里。对正在吃饭的生子说:“你叫周铁生吧。” 生子看见两个公安,有心起身便跑。碍于爹挡住了他的去路,便把目光转向刘冬梅。 “你们是哪的公安。”刘冬梅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在小镇,不管遇见哪的公安,提她爸的名字,就能争来几分面子。 “你叫刘冬梅吧。”一个公安上下打量刘冬梅说。 坏了! 刘冬梅马上想到了王丽家窗户玻璃。她满脸通红,嘴里嚼着饭,轻轻点点头。 “你俩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公安示意生子下地。 “咋的了。”周婶儿急忙放下碗筷,下地穿鞋说:“公安同志,出啥事了。” “你问他俩吧。”一个公安说。 周婶儿忽然想起来了。生子和刘冬梅临吃饭前,莫名其妙出去一趟,回来时一个个呼哧带喘的。 她拔高嗓门儿,问生子说:“你又惹啥祸了。” “他把王丽家玻璃打碎了。”刘冬梅主动当叛徒,为了先推掉自己的责任。 生子直勾勾看刘冬梅,他真想破口大骂一句:c你妈! 周志强这边,正为偶遇王丽而心焦,又听说生子把王丽家的玻璃砸碎了,还招来了公安。 他慌了手脚,急忙站起身,要做出解释,不小心一头撞在被格子上,“当”地一声,他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当家的,你没事吧。”周婶儿被吓麻爪了。 她不是怕生子被公安带走,可能引来的麻烦,而是怕周志强脑袋这一撞,再犯病了。 周志强稳住神儿说:“没事。” 他穿鞋下炕,先从兜里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公安说:“同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公安拒绝了周志强递过来的烟。说话还算客气:“那就让他们去派出所一趟吧。” “别呀。”周志强见刘冬梅吓得一个劲往后躲,哀求说:“刚才她也说了,是小子惹得祸,跟她没关系。” “这事不能只凭她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咱们需要当面对质。”一个公安过来要拉刘冬梅。 刘冬梅躲在周志强身后说:“真不关我事。” “我去,我替她去,行了吧。”周志强把刘冬梅拦在身后,一个劲儿跟公安说拜年话。 董振生参加完点名会,骑行车回家。 见周志强生拉硬拽着生子,跟两个公安走出家门,不解道:“老周,又咋的了。” “这小子淘气,把人家玻璃打碎了。”周志强跟董振生打过招呼,拽着生子不松手,就要跟公安走。 他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董振生说:“老董,铁民咋还没下班呀。” 如果这时候铁民在家,周志强一声令下,铁民就得连跑带颠的去派出所,估计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和开了。 前不久生子砸谢桂芝的售货车,铁民就是这么做的。 “铁民没去上班,我让他在家里办公呐。”董振生顺嘴一句大实话,就把这场风波,直接推上了高潮。 wap. /90/90688/19910743.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5章、模棱两可间 周志强听了董振生的一番话,他的怒火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儿。 好你个小兔崽子,敢跟老子来这一套! 不用别人再说啥,周志强认准了铁民就在王丽家。难怪生子去砸她家玻璃,原来是为了这个。 周志强一路走着,趁两名公安不注意,轻声问生子:“你咋知道,你哥在她家。” 生子这会儿吓得两腿发软,走起路来,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土老农告诉我的。”生子赌气骂刘冬梅是土老农。 不是周志强反应慢,他没想到生子能这样称呼刘冬梅。几秒种后,他反应过来,照生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差不点把生子拍一跟头。 生子不敢跟爹说实话。 他记恨王丽的那顿打,砸了谢桂芝的售货车,还觉得不解气。 放学回家,他听到妈和刘冬梅,议论铁民可能的去处。对王丽那未曾散去的仇恨,使他灵机一动,要挑唆刘冬梅,去跟王丽找茬打架。 生子本来就没瞧得起土里土气的刘冬梅,成心要把她当傻子一样耍。他操起石头砸王丽家玻璃时,就应经做好了让刘冬梅当替死鬼的准备。 没想到公安找上门来,刘冬梅先把他出卖了。 爷儿俩被公安带进派出所,王丽坐在那,看见周志强进来了,她站起身打招呼说:“大爷,您咋来了。” 周志强冷眼看王丽,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就是生子犯错在先,他再做解释,等于替生子逃避过错,他不能做那样的糊涂家长。 “行了,当事人都在,你们先自己研究一下解决方法吧。”公安例行公事,先让当事双方,自己拿出解决方案。 “刘冬梅在哪。”王丽问生子。 生子低头不语。 “问你话呐。”周志强怼了生子一下。 “大爷,您别打他,我知道这事不怪他。”王丽话里有话。 周志强父子听了,不解地看着王丽。 王丽在家门口,见周志强不想听她说过多的话,就急匆匆走开了,她似乎从中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案。 通过俩人的短暂交谈,王丽思路清晰了。 大舅谢荣浩把罪过揽在自己身上,是为她妈谢桂芝遮掩什么。周志强不掖不瞒,对王丽实话实说了,就是因为谢桂芝的原因,他才不同意铁民和王丽在一起的。 王丽不用再问什么,就可以断定,当年周志强可能跟她妈,有过一段感情经历,最终周志强被谢桂芝甩了,所以他记恨谢桂芝,才不让铁民跟她在一起。 王丽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上吊自杀了,她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 她仅凭父亲遗留下来的照片,就能断定,父亲长相英俊,周志强只能甘拜下风。 即使妈当年移情别恋,最终嫁给了父亲,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是无可非议的。 人们去市场买菜,还要挑来捡去的,何况要选择终身伴侣了,王丽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什么。 女人一辈子,要嫁就得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有了这样一个结论,王丽也想出了,要与周志强熬鹰的准备。 你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没问题,我可以耐心等待。只要铁民跟我一心一意,迟早也会改变周志强的固执,同意他俩走到一起。 王丽有这个信心的同时,也拥有一份担忧。 她妈已经告诉她,刘冬梅住进了周家,而且还以铁民的未婚妻自居。 农村姑娘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无外乎有两个选择,一是拼命读书,考上中高等学校,毕业后留在城里。 另一个选择,就是找个城镇户口的男人结婚,完成农转非户口,正式成为城里人。 这种现象在当时比较普遍。 铁路职工工作环境简陋,经常发生人身伤害事故。很多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腿断胳膊折了以后,只能找一个四肢健全的农村姑娘为妻。 城里身体健康的姑娘,没有谁肯嫁给铁路工伤职工,而工伤职工为了保证自己今后生活方便,一门心思想找一个四肢健全的媳妇。 这种供需关系,就为想得到城镇户口的农村姑娘,提供了一个捷径。 铁民不缺胳膊不少腿,身体十分健康,而且为人老实厚道,还是国营工人,他凭啥要找刘冬梅当老婆呀。 这不仅是王丽的愤慨,等周围人知道这事后,都纷纷替铁民打抱不平。 从古至今,但凡手里有两个逼钱的人,都喜欢争强好胜,这是国民劣根性的具体显现。 旧社会有钱的财主,喜欢仗势欺人。 现如今像王丽这样的,提前富起来的万元户,总是情不自禁的,要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越感。 王丽知道刘冬梅住在周家,并由此判断,跟生子一起跑掉的那个人就是刘冬梅。 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跟刘冬梅见上一面,现在机会来了。 王丽骑上自行车,尾随周志强来到周家门口。她有心闯进周家,跟刘冬梅当面锣对面鼓较量一把。 她不知道铁民没在家,担心闹僵起来,让铁民为难。便想到以去派出所报案的方式,让铁民和刘冬梅来派出所。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王丽相信,只有她和刘冬梅站在一起,周家人才能真正看到她的价值。 铁民没来,王丽小有失望。想到铁民脚上忧伤,行动不便,她也没多想。 没看见刘冬梅,王丽很失望。 面对周志强的冷漠,以及生子的胆怯,王丽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她先替生子开脱。 “小丽,你这话是啥意思呀。”周志强被王丽的话弄懵了。 这是派出所,两个公安就坐在一旁。 王丽就是为了生子砸她家玻璃,才来派出所报案的,怎么又说这事跟生子没关系了。 “生子,你跟姐说实话,那玻璃是你砸的吗。”王丽带有误导的语气,一下子启发了生子的报复欲望,他一摇头说:“不是。” 生子不承认砸了王丽家玻璃。 周志强听了,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难道真是刘冬梅砸了王丽家玻璃。 周志强捅了生子一下说:“你别胡说。” “本来就不是我吗。”生子听懂了王丽的话,知道王丽话有所指。 如果刘冬梅没在公安面前,先把他供出来,生子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是否有必要栽赃陷害刘冬梅。 反正她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生子如今在学校,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小棍棒了。栽赃陷害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然,他惹了那么多麻烦事,学校早就找他家长,劝他退学了。 “那是谁砸的玻璃。”公安听出了话外音,追问生子谁是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生子这句话,把王丽气的“腾”地一下站起来,她真想给生子一个大嘴巴子。 我主动替你解脱了,你咋就不能帮我一个忙,把刘冬梅供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刘冬梅到底有啥本事,敢大言不惭跟我抢铁民。 “生子,不说实话是吧。”王丽拔高了嗓门儿说:“你就不怕去蹲拘留呀。” 生子听到要去蹲拘留,他真怕了。 “你都知道谁跟我一起去了,还问啥呀。”生子愣是咬牙不提刘冬梅的名字。 这就是所谓的社会范儿。 不管到啥时候,只要没从他嘴里说出刘冬梅的名字,他就是个讲究人。 “你去把刘冬梅找来吧。”公安给周志强下了命令。 在周家,周志强起誓发愿的做出保证,一切由他代替刘冬梅来承担,公安人员才对刘冬梅网开一面。 现在生子已经把刘冬梅供出来,公安跟周志强要人了。 “小丽,你跟大爷说说,赔多钱才能了事。”周志强读懂了公安的意思,他站起身,陪上笑脸,希望王丽能放刘冬梅一马。 “大爷,这就不是钱的事。”王丽为证明自己的坦诚,拿生子说事:“生子把我妈售货车玻璃砸了,我跟他要一分钱了吗。” 生子听到王丽的话,先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安。他支吾几下,心里骂道:你个sb,成心要把我送进去呀。 王丽丝毫不在意生子的反应,她接着说:“我不知道这个刘冬梅是啥人,我招她惹她了,她干啥砸我家玻璃,这事不说清楚,我跟她没完。” 周志强听明白了,王丽来派出所报案是假,要跟刘冬梅叫板才是真。 周志强为难了。 理儿攥在王丽手里,人家不松口,公安就得按章办事,即使不把刘冬梅送拘留所蹲上几天,至少也闹个满城风雨。 他不住地咂嘴,直冲生子运气。心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爷们儿。 周志强心里有气,当着公安的面,又不敢表露出来。 如果这时铁民在,肯定能把王丽劝走,他再跟公安说几句拜年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铁民跑哪去了? “同志,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行吗。”周志强征得公安同意,把王丽叫到外面,还没说话,先双手抱拳,给王丽鞠了一躬。 周志强这招儿太损了。 王丽吓得躲到一旁,瞪大了眼睛跟周志强嚷:“大爷,您折我寿呀,哪有长辈给晚辈鞠躬的。” “只要你能放过……生子,接下来咱爷俩有事好商量,行了吧。”周志强抓住了王丽的弱项,说着就要给王丽下跪。 王丽哪想到周志强能来这一套呀。 让未来的老公公,给没过门的儿媳妇下跪,这事传出去,王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架住周志强,流下眼泪,低声说:“大爷,我真的离不开铁民了。” 王丽这句话,周志强听了十分扎耳。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急忙打断王丽的话说:“你啥都别说了,赶紧让铁民回家,我有要紧事跟他商量。派出所这边,你看……” 王丽抽泣着说:“刘冬梅算什么东西,她有啥资格跟我抢铁民。” “不说了,咱啥都不说了,行吗。”周志强明白了王丽的意图,他也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跟王丽纠缠下去。他说:“等铁民回来,我跟他好好唠唠,然后让他给你个准话,行了吧。” 王丽犹豫了好一会儿。 周志强毕竟是长辈,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对她和铁民的事,也算有商量余地了,如果她再坚持下去,显得太不懂事了。 “那好吧。”王丽打开自行车锁,就要离开。 “小丽,派出所这边,你得给人家一个准话呀。”别看周志强倔犟,办事还算比较稳重。 王丽想了想说:“您就告诉他们,这事先到这儿,回头再说吧。” 王丽说完话,没等周志强再说什么,她骑上自行车便走。 这就是王丽的精明所在,用土话说,她先叼着不放。换成文词,那就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周志强话付前言了,她随时可以来派出所销案;周志强食言了,她可以继续来派出所追案。 生子虽然没点名道姓,把砸玻璃的罪过,按在刘冬梅头上,公安至少能把刘冬梅带到派出所进行审查。 到时候,她就有机会,跟刘冬梅当面锣对面鼓,正式较量一把。让老周家所有人都知道,谁最适合当铁民的媳妇。 周志强回到派出所,又是点头哈腰一顿哀求。 公安见王丽不辞而别,就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套路。 好在只是一起小治安案件,双方当事人都见了面,各自的家庭住址也都知道。他们先跟周志强,把丑话说在前面: 如果人家追着不放,他们就按相关条款,追究刘冬梅或者生子的法律法规责任。 如果人家放弃追责了,周志强回去后,也必须严肃教育之女,绝对不能再干违法乱纪的事。 周志强本来就不善言谈,他在派出所这个巴小时,把一个月的说话量,都说出来了。 好在公安人员也听清楚了其中的玄机,放他们爷俩回家去了。 周志强走出派出所,“腾”地一下又要发火了。他打定了主意,铁民今晚这顿打,肯定躲不过了。 wap. /90/90688/19962661.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6章、人心隔座山 王丽回到家里,产生一个疑问,铁民去哪了。 铁民这是为了躲避刘冬梅,有家不敢回了。王丽想到这儿,心里暖乎乎的。 她随之又产生抱怨,铁民真够憨的,明明知道她和妈都不在家,又给他留了家门钥匙,他就该住在这里。 那样,王丽又多了一个必胜的筹码。 现在还来得及,今晚铁民回家,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明天一大早,他肯定借两条腿往这跑。 到时候,王丽就把他留在家里,给周志强和刘冬梅一个明确信号,她和铁民今生今世永不分开了。 王丽回到家,找了一张报纸,把破碎的玻璃粘贴好,耐心等待着铁民的到来。 周志强和生子回到家,见只有艳子一个人在写作业。 “你妈去哪了。”周志强要喝酒,需要有人给他炒花生米。 “去后院了。”艳子回答说。 “去把你妈叫回来,给我炒菜喝酒。”周志强打发生子去后院找周婶儿。 生子本以为回到家,这顿打是躲不过了,没想到爹忘了教训他。 他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去了后院。 不大会儿工夫,周婶儿满身泥土返回来,进屋先对艳子发牢骚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也不拿事。不是告诉你了吗,菜饭都热在锅里,等你爹回来,端出来给他吃。” “我忘了。”艳子很随意的一句回答,引起周婶儿的强烈不满。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干活了,再看看你。”周婶儿嘟嘟囔囔去了厨房,端进来当晚吃剩的饭菜,摆在炕桌上。 见周志强坐在炕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解道:“还愣着干啥呀,快吃呀。” “爹让你给他炒花生米,他要喝酒。”艳子别的没记住,这件事倒记得清楚。 周婶儿转身去了厨房,一阵翻炒声过后,她端了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鸡蛋进来。见周志强已经给自己倒上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对艳子说:“里屋写作业去。” 艳子拿爹的筷子,先夹了一口炒鸡蛋,美滋滋去了里间屋。 “真是王丽把你给告了。”周婶儿压低了嗓音问道。 “她哪是告我呀。”周志强干下一盅老白干,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说:“这丫头不糊涂,事办的有里有面。” 周志强把在派出所跟王丽的交涉,如实讲给周婶儿听。 “你啥意思呀。”周婶儿看出周志强态度有了转变,不觉中皱起眉头。 “还是你说的在理,这事应该让铁民自己拿主意。”周志强始终标榜男子汉大丈夫,吐个唾沫是根钉的为人准则,他开始动摇了。 “你早干啥去了。”周婶儿急了,她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你干啥去。”周志强也不示弱。他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帮他出主意,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冬梅在后院正和泥盘炕呐。”周婶儿压低了嗓音说:“你这时候让铁民自己做主,那不是坑冬梅吗。” “这不正跟你商量吗。”周志强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说:“王丽刚才跟我说,他这辈子离不开铁民了。” “她离不开,那冬梅就能离开呀。”周婶儿的话,引起周志强的不满。 “你长脑子没有,她说的离不开了,到底是怎么个离不开呀。”周志强对王丽这句话十分敏感。 如果说两人感情发展到难舍难离的地步,即使离开了,彼此痛苦一段时间,渐渐地也能放手,如果……周志强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孤男寡女整天待在一起,谁知道能做出啥过份事。一旦产生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他再硬生生把俩人拆散,岂不作孽了。 周婶儿的话,就像唐僧念的紧箍咒,周志强听了就头晕脑涨。 他开始后悔自己得了这场病,与刘守成在医院邂逅。 刘守成这个十足的混账王八蛋,一招一式间,透露出令人难以琢磨的心机。 周志强不知道刘守成在长达两年间,为报复他一句:c你妈,所做的大量工作。 他更想不到,刘守成早就暗暗相中了铁民,又机缘巧合的在钢厂总院相遇,给刘守成父女,提供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难道这就是天意? 周志强很信命,他跟谢桂芝的过往,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所以导致他至今,还相信缘分天注定。 周婶儿虽然没有文化,但她能准确地领会周志强的意图。 “妈呀,要真是那样,咱真作孽了。”周婶儿火上浇油的功夫,算得上如火纯青。 周志强为啥事闹心,她就往啥事上浇油点火。 别看周志强在家里,习惯于一手遮天,遇见为难事,他总不自觉中,把决定权拱手交给周婶儿。 “别整那些没用的。”周志强不耐烦了,他问周婶儿:“你说,这事该咋办。” “冬梅正在下屋盘炕呐,我得去帮忙。”周婶儿就是这样的人。 家里没事时,她总是不自觉中找点事,嘟嘟囔囔唠叨一阵子。真有事情发生了,她有多远就躲多远,怕一句话没说对,轻者挨周志强一顿狗屁斥儿,重者挨上几撇子,不值当。 这个败家娘们,平时屁嗑连天,一动真格的,就瘪茄子了。 周志强这个气呀。 如果铁民在家,让他结结实实敲打几下,然后逼他拿口供。 别管是真是假,周志强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这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今后不管好坏,都跟老子没关系。 那样,周志强淤积心中的这块心病,就算有了着落。 铁民跑哪去了。 去他妈的,爱咋咋地吧,是死是活吊朝上,我tm不管了。 周志强一壶老白干下肚,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他把炕桌往旁边一推,从被格子上拽下一床被,蒙头便睡。 刘冬梅现在所做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受父亲刘守成指使,只不过她临场发挥能力很强,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极致。 刘守成让她找机会制造假象,让谢桂芝知道她和铁民的关系。她偏巧赶在铁民与谢桂芝见面时,大言不惭说自己是铁民的未婚妻。 刘守成不知道周家平时都怎样居住,只让她跟铁民住在一个屋里。 当然,刘守成一辈子住在农村,习惯了那种南北大炕的住法。以为周志强和老婆住在外间屋小炕上,铁民带领弟弟妹妹,住在里间屋大炕上,多一个刘冬梅,不会有啥闪失。 刘守成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刘冬梅这次回到周家,最担心的就是铁民和王丽还在一起。 结果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 生子一块石头,引来了派出所公安,铁民愣是有家不回。刘冬梅预感到自己的美好愿望,让生子这块石头,给彻底击碎了。 家里不同意铁民跟王丽在一起,铁民就来个破罐子破摔,干脆住进王丽家,那样,刘冬梅最终的结果,只能卷起铺起盖卷,灰溜溜返回娘家。 怎么办呀? 生子和周志强被公安带走了,刘冬梅预感到情况危急,必须尽快动手,怕动手晚了,会噩梦成真。 “我哥住下屋太冷,得给他盘个小火炕。”刘冬梅跟周婶儿说。 “你爹早就想在下屋盘火炕了,砖都准备好了,就是没腾出工夫来。”周婶儿不知道刘冬梅是啥意图,只当闲说话。 刘冬梅收拾完餐具,端了一盆水,就去了后院。 等周婶儿反应过来,去后院查看情况时,刘冬梅已经拆掉了铁民居住的木板床,正往屋里搬运砖头。 “这丫头真够麻利的,说干就干。”周婶儿由衷地赞叹道。 刘冬梅也真是不含糊。她搬砖进屋,倒水和泥,一转眼的工夫,就把一个双人床大小的火炕垒起来了。 周婶儿被周志强叫回家炒菜,她再回到后院,生子被刘冬梅抓了劳工。 两人用土蓝把煤灰垫在炕里面,摊平压实后,刘冬梅开始搭火炕。 原理很简答。 将一块块砖竖在夯实的煤灰上,形成几条过烟通道,砖与砖之间,留有一寸左右的缝隙,便于来回窜烟。 通道的一端与间壁墙外的火炉相连,另一端与烟囱相连。 然后,再在通道上平铺整块砖,用黄泥将砖面密封住,以防止煤烟外泄。 火炕的原理,就是借用炉火生成的烟火,通过铺设的通道,最终从烟囱处流出,从而产生热量,用于房间取暖。 周婶儿见刘冬梅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夸赞她是过日子好手。 刘冬梅累的腰酸腿疼,她的第一部计划,就这样如期完成了。 晚上铁民回来,不可能住在刚盘好的火炕上,只能回到家里,跟她住在里间屋,那样,她的通盘计划,便大功告成了。 生子见妈来到后院,他趁机溜走了。回到家里,他在炕柜上铺好被褥,这就是他的住处了。 周婶儿把下屋的炉子生上火。嘿,火苗呼呼的,她对刘冬梅竖起大拇指。 不为别的,就为刘冬梅家里家外,炕上地下所有活都能干,她就是一顶一的好媳妇。 娘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屋里,见周志强早早睡下了,便心照不宣,各自洗漱一番睡下了。 艳子回到外间屋,跟父母睡在一个炕上。 刘冬梅独占里间屋。她铺好被褥,怕铁民回来,又找借口躲避出去。便在炕头的位置,给铁民铺好被褥,她紧挨着铁民的被窝,安顿好自己的住处。 不觉中已经晚上九点钟了,铁民还没回来。 刘冬梅那知道铁民这会儿,正远在长白县的小旅店里,煞费苦心琢磨着谢荣浩可能的住处。 第二天一大早,周婶儿被厨房一阵锅碗瓢盆声吵醒,起身见刘冬梅正在做早饭。 “这才几点呀,你就起来做早饭了。”周婶儿不知道刘冬梅一宿没睡。 “反正也睡不着,就早点起来做饭吧。”刘冬梅眼睛红肿,以为铁民住在王丽家,她的如意算盘,就这样拨错了。 如果说昨晚周志强顺嘴说到,不再管铁民选谁当老婆了,周婶儿完全是无意中敷衍了几句话,那么现在的周婶儿,已经把倾向性,完全倒向刘冬梅一方了。 持家过日子,过的不是脸蛋。 王丽长得漂亮,为人处世也太苛刻了。上次生子骂了她妈几句,就被她打的鼻口窜血。这次他又把生子告到了派出所,根本不考虑铁民的感受。 刘冬梅比王丽懂事多了。 她不仅会持家过日子,为人还十分憨厚,没有任何怪毛病。周婶儿当婆婆的,愿意跟刘冬梅这样的儿媳妇相处。 “冬梅,你放心,不管铁民怎样,我和你爹一句话,他必须得听。”周婶儿感情用事,先对刘冬梅做出了保证。 刘冬梅听了,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王丽在家里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早晨,掐着时间等铁民来,估计铁民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不到八点就能来敲门。 果然,七点刚过,便传来了敲门声。 王丽爬起来,穿着睡衣,一路小跑来开门,她甚至忘了问一声是谁,就打开了院门。 周婶儿阴冷着脸,居然没看一眼王丽,就径直闯进屋里。 王丽与周婶儿只见过一面,隐约记得这个人可能是铁民的妈。 她想跟周婶儿打声招呼,见周婶儿一张讨债似的脸,不管不顾闯进屋里,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紧随其后走进屋里,见周婶儿只在屋里打个转,转身就要走出去,王丽问道:“您这是……” “你把铁民藏哪了。”周婶儿的语气十分生硬,王丽很是不爽。 “他那么大的人,我往哪藏呀。”王丽的语气,也因周婶儿的不礼貌,变得生硬起来。 “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铁民已经订婚了,你俩不可能了。”周婶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头脑一热,为了哄刘冬梅安心,一大早来到王丽家,口出不逊。 王丽被周婶儿的话震惊了。 她木然没有反应,周婶儿屋里屋外搜了一遍,没找到铁民,便匆忙离开,赶时间去上班了。 王丽刚刚放松的心情,因周婶儿的到来,又变得紧张起来。 铁民去哪了? 一个不祥的预感,袭扰王丽的心头。 莫非铁民经不住父母的强大压力,又无法做出最后的选择,所以选择了逃避。 如果是那样,昨晚周志强在派出所的那番表白,就是故意在欺骗她,为的就是帮刘冬梅逃避罪责。 哼,想得美! 王丽突然冷静下来,想到了母亲的忠告。 她必须尽快见到铁民,弄清所有的一切,然后再决定,该作出怎样的反应。 wap. /90/90688/20081270.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7章、大牛出手了 大牛被释放了。 拘留所通知大牛所在单位,派人去车把他接了回来。 当初大牛在派出所看见冯国璋,就有了十足的把握,以为他当晚就能被放回家。 没想到晚上九点刚过,他被带上一辆警车,一路送到苏北拘留所。 他知道被玩了,也读懂了冯国璋在派出所说的,让他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含义。 两家毕竟是住里外屋的邻居,二国又是他的同案。 他讲哥们义气,没出卖二国,而二国父子的表现,他绝不能仅用失望二字,所能表达完整的。 拘留所里的饮食可想而知,大牛住进去,连续三天水米不进。 他以为铁民和二国,肯定能第一时间去看望他,给他带好吃的东西,或者干脆给他存上一笔钱,让他在拘留所里吃小灶。 结果令他失望。 他的行为被视为绝食。他承受了一份特殊待遇,管教带人给他送特餐:一大碗稀饭,一个大漏斗。 几个狱友受管教指使,把他按在床上,撬开他的嘴巴,把漏斗塞进他嘴里,“咚咚咚”一大碗稀饭灌进去,呛的大牛险些喘不上气来。 “感觉怎样。”管教问大牛。 大牛费了好大劲儿,才喘上一口气,急忙双手抱拳,连连告饶。 大牛在拘留所待了半个月,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回到家,他让妈炖了一锅红烧肉,连菜汤都喝干了。他撂下饭碗,就开始反复跑厕所,拉的走路都打晃了。 他长时间不吃油腥,猛然吃一肚子红烧肉,胃肠难以消化,不跑肚拉稀才怪呐。 那天二国下夜班,一觉醒来,听说大牛回来了,正赶上大牛往厕所跑。 他架起大牛去了卫生所,先打针吃药,又跟吕所长软磨硬泡,给大牛开了一周的病假,并许愿说:“等你不拉肚子了,我请你去喝啤酒吃拼盘。” 二国跟大牛见了面,包括陪大牛去卫生所治病开病假,支字不提大牛蹲拘留的事。 其实,二国应该给大牛一个解释,哪怕编瞎话骗一下大牛,也算对得起这个好朋友。 如果不是看在二国送他去卫生所看病,还帮他争取来一周的病假,大牛这辈子都不想再搭理二国了。 大牛对二国的怨气,因二国的这份热情,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是个有恩必报,有怨必申的主,不跟二国说点什么,心里这股火发泄不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大牛拿铁民说事:“铁民太不够意思了,我栽进去这么多天,他都不去看我一眼。” 二国知道大牛话有所指,他装傻说:“铁民没比你好哪去,他脚脖子崴了,还打了石膏,董大爷让他在家休息呐。” 说心里话,大牛对铁民说不上埋怨,多多少少也有不满意的成份。患难才见真情,大家毕竟是好哥们,我摊事了,铁民至少应该去看望一下。 听说铁民受伤了,他甩开二国,直接去了周家,要跟铁民好好抱怨一下,二国这个不仁不义的家伙。 “你找谁。”刘冬梅一个人在家,她正在擦地,见大牛闯进来,顿时提高了警惕。 “你谁呀。”大牛跟刘冬梅一样,提高了警觉。 “我是这家的。”刘冬梅说话底气十足,她手握拖布杆,做好儿预防发生意外的准备。 “你是这家的……什么人呀。”大牛以为刘冬梅是周家的亲属,他坐在外间屋炕上,要跟刘冬梅闲聊几句。 “我是铁民的媳妇,你是谁。”刘冬梅大言不惭,一下子激怒了大牛。 “你说啥!”大牛这一嗓子,把刘冬梅吓得原地跳起来,她挥起拖布就要打大牛。 大牛一缩脖跑了出去,他站在楼洞子里好生纳闷儿。 王丽是铁民的女朋友,俩人都要谈婚论嫁了,怎么又冒出一个村姑,还自称是铁民的媳妇。 大牛认真起来,他回家取来吉他,坐在楼洞子里胡乱拨拉着。 当时的吉他可是个稀罕物。 大牛花了近两个月的工资,买回这把吉他。 他既不懂乐理,也不知道如何演奏,只是模仿外国电影里的人物,左手胡乱按弦,右手一个劲拨拉。 反正全楼没有一个懂乐器的,谁也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 有时候大牛兴致所在,还顺口哼唱几句: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大牛弹吉他是假,要弄清楚刘冬梅的身份是真。 不管铁民和王丽怎样认为,大牛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俩的介绍人,明明已经要开花结果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一个花咕嘟,大牛必须要对王丽负责。 捱到了中午,生子和艳子放学回家吃午饭。 艳子看见大牛手里的吉他,一下子就着迷了,她凑过去,伸手拨拉琴弦玩。 “你哥呢。”大牛问艳子。 “不知道。”艳子一把抢下大牛手里的吉他,假模假式的背上,单手单子拨弦,还真弹出了“小小竹排江中游”的旋律。 “嘿,红星照我去战斗。行啊,艳子。”大牛意外的惊喜,没想到艳子比他强。 “我也试试。”生子要抢下艳子的吉他比量一下,被大牛一把拉开,把他拽到几米外的地方。 “你家那丫头是谁。”大牛拦住生子,不让他跟艳子抢吉他。 “你让我玩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生子就这习惯,凡事都要讲代价。 “你先说,我把吉他借你玩一天都行。”大牛作出承诺。 “土老农,我哥新处的女朋友。”生子一提刘冬梅,他就不烦别人。 “这是啥时候的事。”大牛非常意外。 生子也是为了能玩上吉他,他把刘冬梅的来历,一五一十跟大牛说了一遍。 听说刘冬梅说刘守成的女儿,就因铁民爹生病住院,跟刘守成住同一间病房,他爹就把铁民给搭进去了,大牛“腾”地一下就火了。 “你哥啥意思。”大牛要跟铁民好好说道说道。 “我不知道,你问他去。”生子完成了交换条件,他跑过去伏在艳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艳子嬉笑着,捧着吉他跑进家门。生子紧随其后,还不忘回头对大牛说:“玩两天,后天还给你。” 铁民整个一sb,把王丽和刘冬梅摆在一起,就是傻子也知道谁好谁坏呀。 大牛站在那里,仿佛是在梦中。 大牛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刘守成。就是这个混蛋,亲手把他送进了拘留所,还当着他们所长指导员的面,打了打牛一个大嘴巴。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再就是铁民和王丽,大牛付出了一般人都不可能付出的代价,把俩人撮合到一起,而且还处了二年之久,说话就要结婚了。 不管铁民出于啥目的,做出这样的愚蠢选择,大牛都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让铁民对王丽负责到底。 大牛早在铁民认识王丽之前,他就把王丽当成了梦中情人。 大牛上初中时,亲眼看见那些坏学生,放学路上拦住王丽,要跟王丽搞对象,遭拒绝后恼羞成怒,对王丽拳打脚踢。 如果换成现在,大牛肯定要英雄救美,从而发展他与王丽的感情。 可惜当时他就是个衰货,心里想着把欺负王丽的坏男生,通通拉走枪毙,实际行动是远远躲开,甚至不敢停下脚步看个结果。 等大牛初中毕业,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开始想大人事的时候,王丽妈已经推售货车当起了万元户。 自叹不如心态,让大牛对王丽产生了高攀不上的心理落差。 偶尔与王丽见面,他只能偷偷瞄上几眼,甚至不敢主动与王丽打一声招呼。 机会终于来了,他和铁民去铁路地区招工报名,与王丽不期而遇。 有铁民在一旁站脚助威,大牛拿调侃当幽默,要引起王丽的注意,从而与她建立联系。 没想到,他不但引起王丽的极度反感,反倒给铁民造成了机会。 铁民不顾一切救下王丽,大牛看了好生羡慕。 如果他有铁民这股勇气,肯定能把王丽拿下。他随之便热心爆棚,以主动帮助铁民,偿还王丽遮阳伞的方式,硬生生把铁民推到王丽家门前。 当时大牛有一个热望,希望铁民这个憨厚老实的家伙,能如实说明遮阳伞的真正买主,让王丽对他产生好感,那样,他就有机会向王丽靠拢,看准时机表达心意了。 铁民给王丽送遮阳伞后,整个人变得神秘起来。 他在大牛面前,绝口不提王丽,即使大牛有意聊这个话题,铁民也一带而过,好像他跟王丽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铁民的冷漠,硬把大牛对王丽的单思,给憋进一个小胡同里,既不能掉头,又无法前行半步。 终于有一天,大牛看见铁民骑自行车,带着王丽去市场送货。 两人有说有笑,王丽还情不自禁的搂住铁民的腰,大牛这才恍然大悟。他猛拍大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老实人玩套路,神仙都挡不住。 大牛从小到大,铁民和二国是他最亲近的玩伴。 一个一声不响地抢走了他的心上人,另一个明明可以让他免受牢狱之灾,却眼巴巴看着他瘦成了皮包骨。 最让大牛愤愤不平的是,他心有抱怨,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你说多蹂躏人吧。 大牛文化程度不高,招工考试都靠铁民传过来的纸条,勉强过关入围。他通过自身的经历,总结出一句话:你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你最强大的敌人。 不行,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帮王丽讨还一个公道。 大牛想到这,骑上自行车,一路赶奔王丽家。 周婶儿一大早闯进王丽家,不着四六的给王丽泼了一盆冷水。她赶时间上班去了,王丽的心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凭感觉,王丽坚信铁民对她的感情不会变,铁民莫名奇妙的失踪,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心去派出所追案,让公安把刘冬梅带到派出所,两人针尖对麦芒,先来一次较量。她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不敢贸然去做。 就这么耐心等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一旦铁民屈服了,不敢面对她了,她再这么耗下去,等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再想做些什么,也无力回天了。 王丽既相信她和铁民的感情,又担心铁民承受不住父母的双重压力。 她知道周志强一贯在家里一手遮天,铁民没有与父亲抗争的勇气,尽管他再三向王丽做出保证,怎奈刘冬梅已经以未婚妻的身份,住进了周家。 王丽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翻过来掉过去,绞尽了脑汁,也缕不出个头绪。 听到有人砸门,她“腾”地一下窜出去,以为铁民终于来了。 王丽打开院门,见大牛异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 “你来干啥。”王丽知道大牛和铁民的关系。 她的第一反应式,铁民屈服了,没脸来见她,派大牛来当说客了。 “我有话对你说。”大牛第一次近距离,一本正经的跟王丽说话,他甚至感觉身体在微微颤抖。 “有话就这说吧。”王丽更是紧张,她甚至想到了大牛可能要说的内容。 “你能让我进去说吗。”大牛从未有过的严肃。见王丽不为他的话所动,他又说:“有关铁民和你的事。” 得,王丽怕什么,大牛专往什么上说。 “你让周铁民亲自来见我。”王丽突然暴怒了,她一声大喝:“想轻易把我甩了,门儿都没有!” 大牛本来就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他被王丽这一嗓子吓得,转身就要跑开。 他摆出个要跑的姿势,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说啥,谁要把你甩了。”大牛怔怔地看王丽。 “这事跟你没关系。”王丽说着就要关上院门。 大牛以为自己手疾眼快,他把胳膊伸进去,阻挡王丽关门。 没想到王丽的速度更快,她使足了力气,关上院门,把大牛的胳膊夹在中间。 “哎呀我操!”大牛一声呻吟,抽出胳膊,蹲在地上。 wap. /90/90688/20275540.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8章、谁也没想到 铁民下了火车,转乘最后一班公交车返回小镇。 他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迟迟不敢走进家门。直到家里的灯熄灭了,他才蹑手蹑脚走进院子。 打开下屋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不觉中止住脚步,担心刘冬梅已经住进下屋。 他侧耳听了听,屋里没有动静,便试探着拄拐往屋里走。 黑灯瞎火中,他的一只拐碰到了煤铲,发出“哗啦”一声,他屏住呼吸,站在那没敢动。 稍许,屋里没有动静,他壮着胆子,慢慢走进屋里。 借着微弱的月光,铁民看见自己的木板床,已经变成了小火炕,用手摸一下,还热乎乎的。 刘冬梅也太能折腾了。 他这么想着,顺手打开了电灯。 空荡荡的屋子里,墙角堆了几块木板,那是当初刘冬梅为他铺设床铺时,使用过的木板。 被褥没有了。 小火炕面,黄泥被烘干后,留下龟背状裂纹。 铁民一只手拄拐,把几块木板铺在火炕上,然后关上电灯,合衣躺在木板上,感觉很舒服。 在调车组工作过的人,对睡觉的地方,没有过高的要求,能铺平垫稳,不受风寒就行。 铁民很疲劳,他躺下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浑身热得难受,便下意识地解开衣扣翻了个身。 嗯,怎么身上盖着被子。 他睡梦中睁开眼睛,发现黑暗中,有一个人坐在炕边。他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问道:“谁。” “把你吵醒了。”刘冬梅睡眼朦胧看着铁民。 哎呀我的妈呀,铁民忍不住一声叹息。 刘冬梅打开电灯,铁民见刘冬梅穿着衬衣衬裤,头发蓬松坐在那里。 “你咋进来的。”铁民搬动受伤的脚,就要下地。 “别动。”刘冬梅按住铁民的腿说:“家里人还在睡觉,别吵醒他们。” “你也回去睡吧。”铁民下意识的系上衣扣。 “哥,你就这么烦我吗。”刘冬梅满脸哀愁,说话间就要流下眼泪了。 “没有。”铁民绝对是礼貌性回答。确切地说,他不是烦刘冬梅,而是怕。 “这几天,你去哪了。”刘冬梅强忍着,没流下眼泪。 “我出了趟远门。”铁民说。 刘冬梅不住地打量着铁民,蓬头垢面,整个一盲流子派头。 “如果真不想我住在家里,我明天就走。”刘冬梅放出一颗烟雾弹,铁民立马中招,他说:“别,我没那意思。” 刘冬梅真想一下子扑过去,在铁民怀里尽情撒娇任性一次。 铁民太可爱了,只要稍动脑筋,他就乖乖中招了。 铁民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回答,却给刘冬梅留下了安心住下来的理由。 我不想再住你家了,是你不让我走的。 不要骂刘冬梅是臭无赖,我们只要站在她的角度,权衡眼下的处境,估计任何一个人,都会像她这样。 借助所有的一切,能够使自己愿望成真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来鼓励自己,发挥出任性潜能,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夙愿。 “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刘冬梅的舌头有些捋不直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发嗲。 铁民不觉中,荷尔蒙被刘冬梅调动起来,他的动物性本能,毫无保留的发挥出来,简称硬邦邦的。 “你起来。”刘冬梅不着边际的一句话,铁民听了很是紧张。她又说:“我给你铺床褥子,睡得舒服点。” 铁民机械地单腿着地,站在一旁。刘冬梅把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布,铺在木板上,又铺上褥子,安好枕头。 “躺下吧。”刘冬梅声音柔弱,铁民一一照办。 “等会儿,”刘冬梅在铁民要合衣躺下时,又说:“把衣服脱了,那样睡得更舒服些。” 没等铁民做出反应,刘冬梅已经走过来,解开铁民的衣扣,不容铁民做任何推脱,扒下他的外套。随即,她蹲在地上,脱下铁民的一只袜子,不觉中皱了一下眉头。 一股刺鼻的臭味,钻进铁民的鼻孔。他连续三天,没洗脸刷牙,更别提洗脸洗脚了。 铁民就势躺下,要蒙上被子。 刘冬梅的手,伸进他的腰间,拽住他的裤腰带,稍一用力,便把裤腰带解下来,顺手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刘冬梅突然涨红了脸,神情显得异常紧张起来。 我去! 铁民向下扫了一眼,他那表现欲极强的二哥,居然保持着战斗状态。 他猛一甩腿,侧身背朝刘冬梅,及时遮掩了尴尬。 刘冬梅也得以慢慢褪下他的一只裤腿。就在刘冬梅小心翼翼,要褪下铁民打石膏的裤腿时,铁民不觉中“哎呀”一声。 “弄疼你了。”刘冬梅关切道。 “没事。”铁民咬牙坚持着,希望刘冬梅尽快离开这里。 刘冬梅褪下铁民的裤子,摸了一下铁民的臭脚,惊讶道:“哥,你发烧了。” 没等铁民说话,她把散发着脚臭的手,按在铁民的额头,然后起身便走。 哎呀我操,她终于走了。 铁民一计长叹,关上电灯,闭上了眼睛。 在铁路从事四道班的人,必须练就一个睡眠工夫:躺下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就得进入梦乡。否则,上夜班这一宿,你只能用火柴杆支柱上下眼皮,保持瞪大眼睛,不睡觉状态。 铁民当调车长,夜班必须一宿熬到天亮,期间只有凌晨二点,调车机进库整修,这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一个小时里,铁民要用十分钟时间吃饭,然后找个地方倒头便睡。能保证有半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坚持到第二天早晨下班回家,他都精神头倍儿足。 所以,铁民在这个温暖的环境下,眼睛一闭,根本顾不上头疼脑热,不出几分钟,就能鼾声大作。 铁民刚要睡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担心刘冬梅这次回来,可能要突破他的底线了。 “咔吧”一声灯亮了。 铁民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不敢睁眼。 一只热乎乎的手,按在他的额头。随即传来周婶儿的声音:“哎呀,真发烧了。” 铁民睁开眼睛,见周婶儿一只手拎着暖水瓶和茶缸,另一只手从铁民额头挪开,低声骂道:“你个大瘪犊子,这几天死哪去了。” 铁民看见是妈,紧张的心情,快速恢复平静说:“咋把您给吵醒了。” “少废话,快起来吃药。”周婶儿四下搜寻一遍,只能把暖水瓶和茶缸子放在铁民枕头旁。 她从兜里拽出一个药袋,里面是铁民受伤,医生给他开的各种消炎药,还有一盒扑热息痛片。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刘冬梅拎了一个折叠式圆桌进来。她把圆桌支好,拿过周婶儿带来的暖水瓶,给铁民倒了半缸子热水,送到嘴边吹着。 周婶儿看着铁民,又把目光转向刘冬梅,貌似自言自语说:“你哪辈子积的德,换来这辈子遇见冬梅。不是她惦记你,谁也不知道你回来了。这么烧下去,那还得了。” 周婶儿把手里的一堆药片,塞进铁民嘴里,刘冬梅及时把水缸子送到铁民嘴边。铁民喝了一大口水,“咕咚”一声咽下去,又接着又喝了几口水。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铁民躺下,拽过被子蒙在头上。 周婶儿嬉笑着站在那,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她的本意,希望刘冬梅留下来,以照顾铁民为由,就算完成了她和当家的愿望了。 俩人正儿八经住在一起了,管他有没有别的事,铁民只能认账,这辈子就刘冬梅了。 刘冬梅读懂了周婶儿的意思,她脸滚烫的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她给铁民褪裤子时,看到了铁民的异常反应,她既紧张又兴奋。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景,也知道铁民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 既然想嫁给铁民,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她把决定权拱手交给了铁民。甚至希望铁民能有下一个动作,把她搂进怀里,或者干脆直奔主题。 作为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从小受到传统思想教育的女人,她会本能地作出反抗挣扎动作,这绝对是表面文章。 假惺惺的拒绝,只要铁民稍有强迫意识,或者不管不顾直奔主题,她就会乖乖受降,完成人生的一大转变。 周婶儿就差直接说出口了。 她憋闷几下,嬉笑着要给刘冬梅提个醒儿:多好的机会啊,你害羞啥呀。 “妈,我哥的脚都肿了。”刘冬梅在周婶儿打定主意,要教这个傻丫头,把生米做熟饭的时候,刘冬梅想到了铁民脚上的伤。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称呼,他们这把铁民的伤称之为红伤。 红伤最忌讳行男女之事,那是要伤筋动骨的。 周婶儿满怀希望,要了却一桩心事,经刘冬梅提醒,她也猛然觉醒了。 “你看看冬梅,对你多体贴。”周婶儿说着走了出去。 刘冬梅迟疑一下,走到铁民近前,扳过他的头,对准他的嘴,狠狠亲了一口,低声说:“你早晚都是我的。” 铁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一把拽过刘冬梅,把她按在炕上,不管三七二十一,过把瘾再说。 好在刘冬梅亲了他一口,就一路小跑出去,追赶周婶儿了。 铁民关上电灯,心脏“砰砰”乱跳。 他在这一瞬间,开始后悔了。 从生理角度来分析,女性对异性的渴望,应该延续到生养孩子以后,那时x成熟,便对异性间亲热的快感,产生一种眷恋。 男性则不同,新鲜刺激是男人对x生活的主流。 在特定的环境下,随时都可能引发男性的冲动。在那一瞬间,什么道德伦理,什么山盟海誓,都不及一时的快感,给身心带来的愉悦。 至于事后会产生怎样的麻烦,以及随之而来的懊悔,都无法抑制那时那刻的冲动。 铁民一时兴奋,对刘冬梅产生的心里冲动,主要是他和王丽有过这种生活,而且还很频繁。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生活戛然止住了,他本能的产生一种渴望。 他用了近半个小时时间,抚平了自己的亢奋情绪,吃下去的药物,也渐渐发挥了作用,他进入睡眠中。 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刘冬梅没事找事,正在院子里打扫,目的就是等待铁民醒来。 铁民坐起身,抻了一个懒腰,感觉舒服极了。 连日劳累,心力憔悴,受伤处发炎,导致发烧。他虽然体格健壮,对小伤小病毫不在乎,毕竟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他这觉睡足了,昨晚又及时吃上了药,这会儿身体说不出的轻松。 “你可算醒了。”刘冬梅见铁民坐了起来,急忙进屋,把一个大盆摆在屋当中说:“我给你烧了一锅水,你先洗个澡。” “不用,一会儿我去单位洗。”铁民见一旁摆放着他的换洗衣裳,知道这是刘冬梅在他睡觉时,给他准备好的。 “那可不行。”刘冬梅从火炉上端来一锅热水,倒进盆里说:“你自己闻不到,身上都酸了。” 铁民听了,不禁一笑说:“有那么严重吗。” “不信拉倒。”刘冬梅手伸进盆里,被烫了一下说:“不行,太热,我给你端凉水去。” “不用,晾一会儿就好了。”铁民闻了闻自己,闻到一股酸臭味。 刘冬梅已经把毛巾和肥皂放在圆桌上了。他脱下衬衣,拿过毛巾,把毛巾按进盆里,浸湿拧干,在身上擦搓着。 他这么一蹲一起,闻到裤衩有一股骚臭味,他有心脱下来,彻底洗一下,又担心刘冬梅再闯进来。 他把毛巾扔进水盆,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刘冬梅迟迟没来,以为她被什么事耽搁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便壮起胆子,脱掉裤衩,开始擦洗起来。 他手忙脚乱间,一顿擦洗后,在换洗衣服里,没找到裤衩。他有心把脏裤衩穿上,又觉得不合适,想直接穿上衬裤,等晚上再找来新裤衩穿上。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传来脚步声。 不好,铁民急忙拿过脏裤衩,就要穿上。 各位,他一只脚打着石膏,行动自然不方便。他慌乱中一声大喊:“别进来。” 刘冬梅端了一盆凉水,一溜小跑进来,等她听到铁民的吆喝声,人已经冲进屋里了。 看见铁民正手忙脚乱的穿裤衩,她“哎呀”一声,端着水盆转身便跑。 她跑房门,险些撞到一个人,她一个急刹车,把半盆水撒到来人身上。 “爸,你咋来了。”刘冬梅涨红了脸。 来人正是刘守成。 他骑自行车过来,见刘冬梅端了一盆水,一路小跑去后院。 他喊了一声,刘冬梅竟然没听见。于是,他跟进了后院,问刘冬梅:“你急三忙四的跑啥呀,喊你都没听见。” 刘冬梅红头胀脸不说话,见刘守成说话间拉开房门,就要往屋里进,她急忙阻拦说:“别,铁民在屋里擦澡呐。” “啥!”刘守成一听就急了,他拨开刘冬梅,径直闯了进去。 刘守成闯进屋里,见铁民的裤衩穿到一半,露出半个屁股。他忍不住一声大吼:“周铁民,你还想好不叻!” wap. /90/90688/20319757.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39章、无巧不成书 大牛好心去帮王丽,却被王丽夹伤了胳膊。他蹲在那开始反思自己没事找事,纯属自找倒霉。 王丽见大牛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有些害怕了。问道:“你不要紧吧。” 大牛在拘留所待了半个月,严重缺乏营养。回到家又吃了一锅红烧肉,撑得跑肚拉稀,又折腾了一上午,身体十分虚弱。别说胳膊又被王丽用力夹了一下,就是让他大声说话,都可能累出虚汗。 见王丽转变了态度,大牛龇牙咧嘴说:“我是来帮你的,你咋不知道好赖呀。” 大牛的一句抱怨,把王丽的眼泪勾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说:“谁知道你要干啥呀。” 大牛站起身,低声对王丽说:“刘守成她女儿,赖在铁民家不走,还说是铁民的媳妇,这事你知道吗。” 王丽低头不语,在不知道大牛的真正来意之前,王丽不能实话实说。 “我刚从里面出来,听说这事,想知道你啥意思。”大牛恨不得把肠子肚子心肝肺,都掏出来给王丽看,让王丽知道,他要真心帮助王丽。 王丽听铁民说过,大牛偷铁被抓,送去蹲拘留了。 “铁民跟我说过,他还要去看你呐。”王丽说出一句大实话。 如果没发生这些事,铁民就会带上王丽,去拘留所探望大牛。两人都商量好了,给大牛带一个猪肘子,还准备给他存一百块钱。 听了王丽的一番说明,大牛心里热乎乎的,他对王丽的话深信不疑,铁民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大牛感激铁民的同时,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了。 他不应该来找王丽。 从个人感情出发,铁民毕竟跟他从小一起长到大,不管铁民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应该站在铁民的立场,尽量帮铁民减少麻烦。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既然来了,也表明自己的观点了,就得做点什么。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心中,对王丽的那份单思情。当然,由于王丽的提示,他也暗暗打定主意,最终还是要帮铁民的。 “我觉得铁民,不是那种玩腻了,就想甩掉你的人。”大牛话说的有点糙,王丽听了很不舒服,但她还能接受。大牛又说:“刘守成真不是东西,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我早就知道。”王丽把大牛请进屋里,给他拿了一瓶汽水。她对大牛说:“铁民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凭大牛对铁民的了解,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躲刘冬梅,才不敢留在家里。他犹豫一下,问王丽说:“你和铁民到啥程度了。” 王丽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一句非常敏感话题,哪个女孩子,也不可能对大牛实话实说。 王丽低头想了想说:“铁民都跟你说啥了。” “我回来就没看见他。”大牛那双带钩的眼睛,紧盯王丽的脸,看的王丽有些不自然了。 王丽这个在大牛看来害羞的表情,似乎在说明什么。 大牛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啥都别说了,铁民和王丽肯定把该干不该干的事都干了,不然,王丽不能有这种表情。 大牛心中那尚存的一线希望,就这样彻底破灭了。 都说爱是自私的。 大牛听说铁民被刘冬梅缠上了,他便冒出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铁民真被刘冬梅俘虏了,他何不借帮助王丽这个机会,试探着发展一下他与王丽的感情。如果王丽不拒绝,他也不会嫌弃王丽和铁民的过往。 在大牛的思想意识中,铁民是个本份人,跟王丽在一起这二年中,搂搂抱抱在所难免,别的应该没什么。 大牛已经做出了,不在乎铁民和王丽在一起亲热过的准备。这年头男女搞对象,亲个嘴,摸摸z,可以理解。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年轻人的恋爱观。 喜欢一个人,先不顾一切追到手,等什么都得到了,再计较她的过往。 铁民留给任何人的印象,都是老实厚道。 大牛亲眼所见,铁民第一次看见王丽时的状态。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铁民这种胆小如鼠的人,竟然敢跟王丽那什么了。 大牛心中对王丽那未曾远去的爱恋,因王丽的羞涩,陡然间变成了凌然正气,他要主持公道了。 “不管咋说,你俩是我给联系上的。”大牛自我感觉很仗义,他把自己变成了真理的化身。 大牛不经意间,引来王丽一记白眼,他愣没在意。还做出表示说:“如果铁民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绝对绕不了他。” 大牛这番话,让王丽想起了当初的遭遇,自己险些命丧车轮下,都是大牛造成的。 “他真对不起我了,你能怎样。”王丽赌气的一句话,把大牛噎的,翻楞几下眼睛,反问道:“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行了吧。” “记住你说的话。”王丽拉下脸,推说自己有事要办,给大牛下了逐客令。 王丽在家里,耐心等了一整天,还不见铁民,她坐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坐上公交车,去钢厂总院妇产科,说明自己的症状,医生给她开了一张化验单。 刘守成不觉中在家泡了一个月的病号,也没等到所长指导员来家探望,他只好主动到派出所报到上班。单指导员告诉他,已经把他的档案转到小镇火车站,他随时可以去报到上班了。 刘守成无话可说,只能照办。 脚上泡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当初上头有话,他在分局管内,可以随意找一家接收单位。他以为自己以泡病号的形式发泄不满,领导会考虑到,他曾经做出的贡献,给他提个一官半职,不至于转到站段去当工人,现在看来,他彻底失算了。 刘守成在派出所磨蹭了大半晌,想到该去周志强家探望一下女儿,于是,他在菜市场买了二斤小杂鱼,骑上自行车来到周家。 刘守成老远的看见刘冬梅,端了一盆水往后院跑,他喊了几声,刘冬梅根本没听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架好自行车跟进院子里,正撞见铁民在下屋穿裤衩。 刘守成吆喝铁民一嗓子,顿时感觉头晕脑涨,天旋地转。 没等铁民说什么,刘冬梅就跑了进来,拽上刘守成便走。父女二人来到院子里,刘冬梅低声责怪父亲说:“您诈唬啥呀。” “我诈唬,他纯属是耍流氓,你还……”刘守成颤抖的手,指着刘冬梅,说话间就要倒下了。 刘冬梅架上刘守成,出了院子就往周家走。 大牛闲在家里没事做,他抱着吉他在楼洞子里哼哈唱着,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楼门口,便主动迎上去,要看个究竟。 出租车玻璃摇下来,王丽戴了一个大墨镜,坐在后排座位上,对大牛说:“铁民回来了吗。” “不知道。”大牛说着,发现刘守成骑自行车过来,急三忙四的把自行车停在周家院门后,跑进院子里。他说:“你等会儿。” 大牛一溜小跑过去,拧下刘守成自行车的气门芯,随手把气门芯扔得老远,又跑回来说:“刚才我看刘冬梅左一趟,又一趟的往后院跑,可能是铁民回来了。” “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王丽稳稳坐在车里,给大牛下达了命令。 “我……”大牛有心拒绝。 一想到昨天下午,他还对王丽信誓旦旦表示,要匡扶正义,今天就变卦了,这话传出去,显得他不够义气。 去吧,又怕与刘守成见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他又把刘守成自行车的气门芯给拔掉了。 正在大牛犹豫不决时,刘冬梅搀扶刘守成走出来。 嘿! 大牛笑了。 他嬉笑着迎过去,想挤兑刘守成几句:刘公安,咋的了,做啥坏事,遭报应了。 大牛想好的词,还没等说出口。 就听刘守成有气无力的说:“好你个周铁民,敢对我女儿耍流氓,我饶不了你。” “爸,您小点声。”刘冬梅见大牛走过来,低声责怪父亲说:“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敢做,我干啥不能说。”刘守成看见大牛一张嬉皮笑脸,努力打起精神,被刘冬梅惨扶着走进周家。 大牛一溜小跑到后院,见铁民正在穿衬裤。不解道:“你把刘冬梅咋的了。” “你啥时候回来的。”铁民和大牛同时发声。 大牛说:“王丽来找你了。” “她在哪。”铁民意外惊喜。 “就在外面,你快去吧。”大牛说完,转很便跑。 王丽坐在出租车里,看见刘冬梅搀扶刘守成走进周家。 她认识刘守成,断定搀扶刘守成的那个女人,就是刘冬梅。 她本不平静的心,因刘守成父女出现,变得异常烦躁不安。 隐约听到刘守成说铁民耍流氓,王丽惊得张大了嘴巴。 刘守成这话啥意思,莫非铁民…… 王丽后脖颈突然窜出一股冷风,让她不寒而栗。 大牛跑出院子,来到出租车近前说:“你赶得真巧,原来铁民在家呐。” 王丽的脑海中,依然停留着刘守成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情景。她耳边也在回想着刘守成的那句话,铁民对刘冬梅耍流氓了。 她默默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大牛说:“你把这个交给周铁民。” “你等会儿,他马上就出来了。”大牛这么说着,接过那张化验单,假模假式看着说:“这是谁的,啥意思呀。” 铁民出来了,他头发蓬松凌乱,穿着衬衣衬裤,由于匆忙,只拄了一只拐,看见大牛站在出租车旁,要一路小跑过来。 没想到,出租车突然启动,照着他开过来。 铁民一个愣神儿,眼看出租车就到他眼前了。王丽坐在车里,对铁民一声吆喝:“周铁民,去死吧你!” “小丽,你……”铁民不知道王丽这句话出自哪里,他满脸笑容,以为出租车能停下来。 出租车在他身边快速驶过,他这时才感到情况不妙了。 “小丽,你停下,听我说。”铁民一声大喊,出租车绝尘离去。 他紧跑几步,要追出租车。一不留神,脚下被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大牛跑过来,架起铁民,不解道:“你这是闹得哪出呀。” “王丽跟你说啥了。”铁民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去的出租车。 “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大牛把化验单交给铁民。 铁民看到化验单上,结果显示阳性。他精神为之一振,转身便走。 “铁民,你这是几个意思呀。”大牛凑到铁民近前,伏在铁民耳边低语说:“你把刘冬梅给干了。” 铁民一愣,直勾勾看着大牛说:“谁说的。” “刚才刘守成说的。”大牛幸灾乐祸说:“他说你耍流氓了。” 铁民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王丽肯定误会了。 “你把自行车准备好,送我去王丽家。”铁民说完,匆忙返回下屋。 “得嘞。”大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刘守成终于遭报应了。 铁民替他,把刘守成的女儿给玩了。 wap. /90/90688/20400391.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0章、噩梦有征兆 周志强今天休班。 听说铁民回来了,他一大早就要去下屋,把自己的想法,正式告诉铁民。在刘冬梅和王丽之间,你有自主选者权了。 他还要强调一点:“如果征求父母意见,我和你妈都看好冬梅了。” “爹,铁民还在睡觉。”刘冬梅把周志强拦在家门口说:“有啥话,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可能这就是传书中的鬼使神差吧。 周志强正在家里琢磨着,中午吃点啥下酒菜,就听到刘守成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声。 哟,混蛋亲家来了。 周志强起身下地,迎到家门口。见刘守成被刘冬梅搀扶着进来,他不解道:“我说亲家,你这是咋的了。” 如果说刘守成在下屋,看见铁民在穿裤衩,他没有思想准备,突然暴怒了。那么,在见到周志强的一瞬间,听到周志强叫他亲家,刘守成接下来的表现,就完全是临场发挥,没有剧本的一场即兴表演。 他一把揪住周志强的衣领,晃动着说:“周志强,我真心实意要跟你结亲家,你咋能这样对我呀。” “爸,松手。”刘冬梅也是真急了,她扣住刘守成的手,用力一掰,刘守成就乖乖松开了手。 刘冬梅白了父亲一眼,责怪说:“有话好说,动啥手呀。” 刘守成刚要进入状态的表演,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都说周志强是周老倔,他现在看见刘守成,简直就不烦别人。 按他的性格,对刘守成这个举动,虽然不能再骂刘守成c他妈,至少也得吹胡子瞪眼,问上一句为什么。 结果恰恰相反。他陪上笑脸,嘻嘻道:“你啥意思呀,还要跟我摔一跤呀。” 刘守成一声长叹,不请自进。他走进屋里,先拖鞋上炕,两腿一盘说:“冬梅,给我倒点水喝。” “沏茶。”周志强紧接刘守成的话,对刘冬梅说:“柜子里有我新发的茉莉花茶。” “我喝绿茶。”刘守成开始矫情起来。 “西湖龙井行了吧。”周志强没等刘冬梅动手,他先打开柜门,顺手拽出一袋花茶,递给刘冬梅说:“去把水烧上,然后去市场,选你爸爱吃的东西买回来,咱哥俩今天必须好好喝一顿。” “对了,我自行车上挂着下酒菜。”刘守成想起了他刚买的二斤小杂鱼。 周志强和刘守成各自完成了见面礼,对坐在炕上。他接过刘守成递过来的大生产香烟,自己点上烟,深吸了一口说:“啥事呀,把你气成这样啊。” 以往周志强看见刘守成,总是他先掏出大前门香烟,递给刘守成。这次他不仅接过刘守成的大生产香烟,还自己点上烟,没替刘守成点烟。 细节决定胜负。 周志强兜里揣着大前门,愣是没打算拿出来招待刘守成。 理由很简单。 他为找寻刘冬梅,去刘守成家,挨了刘守成一顿狗屁斥儿。如今刘守成主动上门来,没等进屋,先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周志强笑在脸上,恼在心里。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必须拿捏一下刘守成这个混蛋。 “铁民也太不像话了。”刘守成被周志强一顿神操作给刺激着了。 正所谓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 今天就是刘守成的磨难日。 他刚结束了三十余年的公安生涯,陡然间变成一个普通工人了,连周老倔都不拿正眼瞧他了,接下来的日子该咋样过呀。 刘守成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只能拿铁民说事。 周志强听了刘守成的一番抱怨,笑着说:“我说亲家,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你跟着操那闲心干啥呀。” 刘冬梅端了一个大茶缸子进来,她把茶缸子放在周志强和刘守成中间,又拿来两个玻璃杯,转身出去了。 事情就怕细琢磨。 刘守成眼睛眨了几眨,似乎读懂了周志强的画外音,难不成冬梅已经跟铁民住在一起了。 好在刘守成是个红脸膛,他脸面滚烫着,表面看不出颜色的变化。 周志强见刘守成瘪茄子了,有心再挤兑他几句。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的善良给拦住了。 冬梅是个好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冬梅的面子上,别再让刘守成为难了。 “兄弟,这事你打算咋办呀。”刘守成这会儿,全然忘记了装腔作势,他恨不得明天,就给铁民和刘冬梅举办婚礼。 女儿都被人家睡了,这事必须速战速决,万里出现一个一,他就赔大发了。 “我不管,听他俩的。”周志强难得看见刘守成低三下四的状态,他故意拔直了腰板,给刘守成制造一个悬念。 “冬梅去哪了。”刘守成又着急了。 他在送刘冬梅来周家时,但凡能想到的,都反反复复叮嘱了一遍,唯独这个最关键的程序,给他遗漏了。 其实也不是他疏忽了,哪个当爹的,能给女儿警示被窝的事。 刘守成开始害怕了。 在他的思想意识中,女儿也算是经过事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身子给了铁民,除非铁民对她作出了承诺。 刘守成一出溜就要下炕,被周志强拽住胳膊说:“你干啥去。” “我……我看看冬梅干啥呐。”刘守成必须马上见到女儿,先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看其中有啥纰漏。 “我打发她去买菜了,一会儿咱俩得好好喝几杯。”周志强难得的扬眉吐气。 你个狗日的刘守成,平日里都是你跟我装腔作势了,今天我非好好回敬你一番不可。 “现成的小杂鱼,还买啥呀。”刘守成要甩开周志强,去找刘冬梅。 周志强铁了心让刘守成着急上火,他拦在门口,不让刘守成出去。理由是,刘守成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留在家里喝酒吃饭。 周志强干打雷不下雨,他打发刘冬梅去市场买菜,却故意忘了一个关键环节,没给刘冬梅拿钱。 咱不能妄言这是周志强的有意设计,让刘守成的女儿自掏腰包,在婆家请娘家爹吃饭。 也可以理解成周志强习惯了发号施令,根本想不起来,还得给刘冬梅拿钱。 刘冬梅兜里还有几十块钱,都是从娘家带来的。 但是她不能再花了,她第一次来周家,就sb似的自掏腰包卖鱼卖肉,招待周家全家人吃了一顿。这次来周家,她又去市场买了菜。 按说周婶儿过日子是精细人,对这些细节应该有所掌握。 周志强曾经说过,让她把生活费交给刘冬梅打理。她既不反对,也没照办,只是特意去菜市场,买肉买芹菜,回来包了一顿饺子。 不能说刘冬梅会算计,只能说普通百姓的家庭生活,就是在斤斤较较中过来的。 刘冬梅走出大门,见大牛骑自行车等在院门口,铁民穿戴好,拄着拐杖,赶集似的匆匆出来,坐在大牛的自行车后货架子上,说话间就要走了。 “哥,你干啥去。”刘冬梅一路小跑追过来。 “我有急事。”铁民都没看刘冬梅一眼,他一拍大牛的后背,大牛骑车就要走。 “给我拿点钱。”刘冬梅向铁民解释说:“爹让我去市场买菜,我兜里没钱。” 这个理由很充分,铁民从兜里拽出一叠钱,最大只有一张十元面值的。 他把这一叠钱,都给了刘冬梅。 大牛看了,心里酸了吧唧的。 铁民平时和他在一起,花一毛钱都得盘算一下。在大牛的记忆中,铁民为他最大的花销,就是第一次遇见王丽时,在车站候车室给他买了四个冰菓,如今,刘冬梅一张嘴,他就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他骑上自行车,载铁民去王丽家。他不觉中发出一声感叹:“哎呀,啥好都没有逼好呀。” 铁民正在想着怎样向王丽做解释,没在意大牛说什么。 他最初打定主意,见了王丽,二话不说,拽上她就去领结婚证。 刚才那一幕,他越想越后怕,王丽居然让他去死。 可能别人不了解王丽,不能为了她说的一句气话,就心惊肉跳,如临大敌。 铁民听了王丽的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个令他心惊胆颤的警示:王丽要出事。 现在铁民只有一个想法,尽快见到王丽,打他也好,骂他也罢,只要王丽同意跟他去登记结婚,就算化解了所有的误解与愤怒。 大牛自行车骑得不紧不慢,铁民急的火上房,他催促大牛说:“你快蹬几下不行啊。” “你还没告诉我咋想的,王丽和刘冬梅,你到底要谁。”大牛话没说完,后背挨了铁民一拳,他疼的一咧嘴说:“哎呀我操,疼死了。” 两人来到王丽家门口,铁民跳下自行车,一顿猛砸院门,大声喊着:“小丽,开门,你快开门呀!” 铁民的砸门声,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探出头告诉他:“家里没人,别砸门了。” “她去哪了。”铁民的问话,没人应答。 “大牛,你跳进去,把门打开。”铁民想出一个最笨最蠢的招儿。 “我跳……个屁。”大牛可是刚从拘留所出来的人。 尽管当时的法律法规还没那么健全,擅闯民宅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牛刚刚吃过苦,怎敢再违法乱纪。 “有我在,你怕啥。”铁民这句话,差不点把大牛的鼻子给气歪了。 即使王丽在家,故意不开门,也是为了拒绝见铁民。他还大言不惭,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的主人。 大牛险些把嘴撇到腮帮子上,铁民见了,气的抡起拐杖就要打他。 见铁民急得要掉下眼泪了,大牛懵了。铁民从没对他如此暴躁过,他低声问道:“铁民,你咋的了。” “我怕小丽做傻事。”铁民话音未落,大牛“噌”地一下窜上邻居家院墙,连滚带爬跳进王丽家院落里,打开了暗锁院门。 两人冲进院子里,见屋里房门上了锁,扒窗户往里看,里面果然没有人。 王丽能去哪呢? 铁民急的团团转,大牛在一旁察言观色,想到了那张化验单。他问铁民说:“那化验单是啥意思。” “没事。”这就是铁民,大牛想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你回去吧。”铁民要留下来继续等王丽。 “人家没回来,就是为了躲你,你还等个屁呀!”大牛突然发火了。 铁民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大牛有屁大点事,都跟他嘚不嘚一顿摆话。可他不管遇见啥事,宁愿憋在肚子里,沤成粑粑拉出去,也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大牛的怒火不止这个。 如果面前站着的不是铁民,而是二国,他肯定把所有的怨言都说出来。 你明明跟王丽搞对象,还张罗着要跟人家结婚,为啥还让刘冬梅住家里。刘守成说的那些话,分明是铁民在下屋,把刘冬梅给干了。 这事没让王丽知道也就罢了,可惜她知道了,而且还亲耳听见刘守成所说的话。 别说是王丽那个小辣椒了,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能容忍这事呀。 “走吧,回家等消息去吧。”大牛没敢把结果说出来,但他心里清楚,王丽不可能再理铁民了。 铁民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觉得大牛说的有道理。与其留在王丽家院子里傻等,不如在她家周围转转,或许能遇见王丽。 俩人锁好王丽家院门,铁民让大牛先骑车回家了。他一个人拄着双拐,在小镇漫无目标的走着。 铁民就这么走着,从白天走到夜晚。 他担心王丽会做傻事,可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此时的王丽,已经喝的宁酊大醉,被人架到小旅店,开启了她的不归之路。 wap. /90/90688/20515927.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1章、最奇葩催婚 刘冬梅给周志强和刘守成做了四个菜,一盘酱焖小杂鱼,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干豆腐,一盘蘸酱菜。 她把小炕桌摆上,把这几道菜端上桌,刘守成就左一眼右一眼,瞥了刘冬梅一百多眼。 心里话,丫头,我还是你亲爹吗。我第一次端老周家饭碗,你就弄这么几个喂牲口的菜给我吃,像话吗。 刘冬梅知道刘守成的喜好,只要喝酒,就得有肉菜,而且还是那种肥得流油的菜。 她咧嘴一笑说:“硬菜在后头呐。” 周志强一看这几个菜,忍不住笑了。 都说养女儿是赔钱的货,说的就是刘冬梅这种农村长大的女孩子。还没怎么样,就知道替婆家省钱了。 他亲自下地,拿了两个小饭碗,在他的酒罐子里,舀了满满两碗散白酒,一碗摆在刘守成面前,一碗摆在自己面前说:“咱哥俩认识好些年了,从来没在一起喝过酒,今天咱俩就敞开了喝。” 刘守成“吧嗒、吧嗒”嘴,有话没说出口。 若换在平时,他肯定先给自己一个定位:我从来不喝散装白酒。 今天不同了,他虽然还穿着公安制服,已经没有昔日的特权了。况且女儿已经成了周家的人,他在这个时候,再想摆谱,周志强说不定又冒啥坏水,让他下不来台。 他端起酒碗,“咕咚”喝了一大口。 “别呀,又不是赶火车,你急啥呀。”周志强从刘守成进了家门,就始终笑脸相迎。他心里别提多舒服了,表面上还要做到极致。他说:“亲家,看来这酒挺合你口味呀,要不,咱们换大碗。” “那就换大碗吧。”刘守成当公安时就手欠,这会儿他真想打周志强一个大嘴巴。 周志强真不含糊。他直接去厨房,拿来两个二大碗。 他把小碗里的酒,倒进二大碗里,又舀来一小碗酒,把两个二大碗都到满了。见小碗里还剩下一两酒,他一仰脖,把剩的酒喝干了。 我操,这不是跟我示威吗? 刘守成见周志强一股不醉不休的派头,心里开始打鼓了。 其实他能担些酒量,只不过平时没啥事,轻易不放开了喝。今天他几股烦恼都聚集一起了,索性要把周志强当靶子,彻底放开了喝一次。 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别看刘守成跟周志强一口一个兄弟的叫,他打心眼里没瞧得起周志强。 怎奈他看好了铁民,眼看亲戚就要做成了,他必须找个机会,先让周志强知道他的厉害。 以免今后女儿在周家受气,他说话没有力度。 周志强与刘守成没有交情,平日里见了面打声招呼就算了。他因铁民被刘守成冤枉了,而记恨刘守成,又因刘守成耍心眼,把女儿塞给了铁民。 既然亲戚做成了,表面上的事能过且过,但找准时机,较量一把在所难免。 两人各自心里憋了一股火,都把心思用在酒上了。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连吃菜都相互攀比,你不吃菜,我也不吃菜。 喝酒不吃菜,纯属耍洋怪。 不觉中半碗酒下肚,足有四两之多,两个人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 刘冬梅一个人在厨房包饺子,她手忙脚乱一通忙活,先蒸好一锅饺子,端到屋里,发现苗头不对了。 刘守成和周之强木雕泥塑般对坐在那里,刘守成阴沉着脸像个煞神,周志强虽然笑在脸上,也露出一股十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派头。 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不管说些什么,肯定充满了火药味。 “你俩这是要干啥呀。”刘冬梅把饺子放在炕桌上,感觉出两个爹说话间就要吵起来了。 “你爸不太高兴。”周志强说。:“他这是没喝好呀。” “算你聪明。”刘守成端起酒碗说:“这是在你家,接下来这酒咋喝,你说了算。” 周志强不甘示弱,他也端起酒碗说:“你是大哥,你说这酒咋喝,我就咋喝。” “干了。”刘守成说着,就要把酒碗送到嘴边了。 “干就干,谁怕谁呀。”周志强也端起酒碗,主动要跟刘守成碰一下。 “等会儿,这酒味儿不对。”刘冬梅放下饺子碗,先从父亲手里抢下酒碗,闻了闻,又把周志强的酒碗拿过去,倒进刘守成的酒碗里。 还没等刘守成和周志强做出反应,她端起满满一碗酒,“咚咚咚”几口喝干了。 周婶儿自从刘冬梅来家,她每天中午都故意晚回家十几分钟,进屋就吃现成的。 她吃完饭,帮刘冬梅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回到屋里倒头便睡,难得的清闲自在。 今天她走进家门,正赶上刘冬梅把一大碗白酒喝干了。 她顾不得跟刘守成打声招呼,跑过来抢下刘冬梅手里的饭碗,责怪道:“这傻丫头,哪有这么喝酒的。” 周志强和刘守成也被刘冬梅举动震惊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把目光转向刘冬梅。 “冬梅,你没事吧。”周志强关切道。 刘冬梅微微一笑说:“快吃饺子吧。” 刘冬梅去厨房了。 周婶儿这时才想起来,跟刘守成打招呼说:“大哥来了。” 不等刘守成应承一下,她便急忙去了厨房,低声责怪刘冬梅说:“今天这是咋的了。” 刘冬梅在擀饺子皮,她笑而不答,不觉中流下几滴眼泪。 周婶儿见状,心里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 肯定是周志强和刘守成要借酒较劲,被刘冬梅以这种方法给开解了。 周婶儿洗过手,开始包饺子。 生子和艳子也放学回来了。一看见包饺子了,生子立刻打起精神,主动剥蒜。 艳子进了屋,看见刘守成,微微一笑,算打过招呼了。 “快趁热吃吧。”周志强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刘守成的饭碗里。刘守成拿起酱油瓶子,问周志强:“你来点酱油。” 一场即将开场的争吵,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刘守成和周志强吃过饭,两人来到里间屋。刘冬梅把茶缸子续满水,拿给俩爹喝,周志强给刘守成倒了一杯茶水,假模假式的问道:“这茶味儿怎样。” “挺好的。”刘守成端起茶杯,津津有味地品着。 周志强心里这个笑呀。 这个装x犯,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俩,还挑三拣四的,结果连什么茶都没品出来。 “铁民怎么没过来吃饭。”刘守成向院子里眺望着。 “被你那一嗓子给吓的,不敢过来了。”周志强不知道铁民出去了,还以为他在躲刘守成,自己待在下屋里。 “嗨。”这是刘守成进了周家,唯一一句让他听了,心里舒服的话。 刘守成不请自到,周志强想趁这个机会,跟他商量一下铁民和刘冬梅结婚的事。 刘守成还没进屋,就大呼小叫的,引起周志强的强烈不满。 他改变了打法,刘守成不提俩孩子的婚事,他肯定决口不说一个字。刘守成提到这事,他就拱手把决定权交给铁民和刘冬梅。 “我说老周,嗯……”刘守成憋了二个多小时,始终没找到借口,提铁民和刘冬梅的婚事。 这会儿他借酒盖脸,要主动谈及此事了。 “有话你就说,别不好意思。”周志强纯属一番好心,要给刘守成做个铺垫,没想到被刘守成误解了。 好你个周志强,简直是欺人太甚。 自打我一进屋,你就跟我阴阳怪气的。我要喝绿茶,你弄一袋茉莉花茶糊弄我。我喝瓶装酒,你拿散白酒来对付我。这会儿我要跟你谈正事了,你还有用这种腔调敷衍我。 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把我当面瓜了。 “走了。”刘守成一甩手,起身便走。 “哎……”周志强笑在脸上,拽住刘守成说:“有话你不说,憋在肚子里,留着下崽儿呀。” 刘守成看周志强的笑脸,简直就是无耻的挑衅。他用力甩开周志强,径直走了出去。 刘冬梅忙了一上午,又喝了一大碗酒。 她等周婶儿和弟弟妹妹都在吃饺子了,刚要坐下来吃饭,见父亲气冲冲走出来。 “爸,你干啥去。”刘冬梅以为刘守成要去厕所。 刘守成白了刘冬梅一眼,啥都没说,走了。 “当家的,刘大哥咋走了。”周婶儿端着饭碗来到里间屋,见周志强正准备脱鞋上炕。 “我哪知道呀。”周志强有意拔高嗓音说:“这边唠的热乎,他抬腿就走了。” “那你咋不去送送呀。”周婶儿不高兴了。 她知道周志强不待见刘守成,但是冲刘冬梅的面子,他也得把面子给足了。 “我正要送去呐。”周志强一脸的不高兴,重新穿好鞋,去送刘守成。 刘冬梅坐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般不安宁。 她不知道刘守成转业了,心里不痛快,因为惦记她,才来周家的。 结果还没进门,就闹出了乌龙。 好在铁民没跟他一般见识,任凭他大吵大闹,也没说一句不敬的话。 周志强说话虽然夹枪带棒,也算给足了刘守成面子。 刘冬梅这会儿对父亲有一肚子的怨言,就是不知道该对谁去说。 她见周志强和周婶儿追了出去,眼泪便一对一双地流了下来。 生子和艳子吃的正香,见刘冬梅哭了,便三口并做两口,狼吞虎咽吃饱了,下地出去了。 刘守成走出周家,回头看,周家居然没有一个人送出来。连他的亲闺女,也没出来送一送,他心里这股气已经涨满了。 他打开自行车锁,刚要偏腿上车,发现前后车胎都瘪了。 我靠!谁把气门芯拆走了。 刘守成手扶自行车,站在那里,感觉头晕目眩。他先闭上眼睛,防止突然摔倒。 他竭力控制着情绪,慢慢睁开眼睛,架好自行车,掏出降压药,含在嘴里。 这时,周志强和周婶儿追了出来,刘守成见状,推上自行车就走。 周志强和周婶儿站在楼洞子里,看着刘守成渐渐走远了。 周婶儿自语道:“这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咋还不高兴了。” “下回就没这待遇了。”周志强转身走进家门。 刘守成越走,心里越堵得慌。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 今天他再不弄出点响动,不用走到家,他就能把自己给气死。 去t妈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豁出去了。 咱们先给这句惯用语做一个点评。 这是民间流传甚广的一句话,其中有一个字是误读误用。 准确解释这句话应该是:君子城府很深,大丈夫张弛有度。从这个意义上来分析,毒字应该是度字。 继续讲故事。 刘守成找了一家修车摊,补好气门芯,又给车胎打足了气,他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骑自行车来到小镇火车站,闯进一把手办公室,进屋便说:“你们运转车间周铁民,在家耍流氓,你们管不管。” wap. /90/90688/20545229.html 第三卷、痛心疾首的无奈 第42章、难解百般愁 铁民在王丽家附近,来回溜了足有八个小时,直到确认王丽不可能再回家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他一整天水米未进,居然不知道饿。 铁民推开院门,直接回到下屋。车站办公室女工委员赵虹,早已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赵姨,您咋来了。”铁民感觉很意外。 “你这一晚上跑哪去了。”赵虹稳稳坐在炕上,圆桌上放了一个水杯。她拿起水杯,把最后的一点水喝进去说:“我受车站领导指派,特意来找你谈话的。” 铁民怔怔地看着赵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发现小火炕有了变化。 垫在上面的木板被撤下了,炕面糊上了报纸,还铺上一块地板革。他昨晚铺盖的被褥,平整地铺在炕面上,上面覆盖了一条腈纶毯子。 “我跟你说话呐。”赵虹见铁民对炕上的铺盖十分感兴趣,忽视了她的存在,很不高兴。 铁民龇牙一笑说:“闲着没事,出去走走。” “你心真够大的。”赵虹告诉铁民,她是受车站主要领导委派,来找他正式谈话的。 刘守成自我感觉就这么狡猾。 他带着酒劲,向小镇火车站主要领导,以状况铁民耍流氓的名义,要给周志强父子施压,让他们尽快完成刘冬梅和铁民的婚事。 此事非同小可。 铁民是运转车间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而且工作积极肯干,为人老实厚道。 刘守成状告铁民耍流氓,一下子惊掉了主要领导的下巴。 不管刘守成是借酒冒懵,还是确有其事,领导必须在第一时间,认真调查了解事情真相。 赵虹是调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她主管计划生育和女工,让她以非官方的身份,先来调查了解此事,然后车站领导再根据她所掌握的情况,对刘守成的指控,给予正面回应。 领导观点明确,必须在保护铁民的前提下,认真调查处理这件事。 “周铁民已经登记结婚了。”赵虹亲手给铁民开据的结婚登记介绍信,怎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认识刘守成的人,都知道他凡事都很认真,他来找主要领导汇报情况,想必有充足的证据。 于是,赵虹下班后,顾不得吃晚饭,就来到周家。 听说赵虹是代表车站主要领导来的,周志强没问理由,先吓出一身冷汗。他把赵虹领到下屋,没看见铁民,见刘冬梅躺在炕上,正呼呼大睡。 刘冬梅从小就对酒精反应迟钝。 她上小学时,有一天放学回家,见桌上放了一杯白色透明液体,以为是凉开水,她渴了,端起来“咚咚咚”喝光了。 刘守成给自己炒了下酒菜,回到屋里,发现整整四两白酒不见了,听说被刘冬梅当凉开水给喝了,他哭笑不得。 刘冬梅喝了那么多酒,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跟没事人一样。 今天刘冬梅喝下一大碗白酒,足有八两。 周婶儿去上班了,生子和艳子去上学了。她收拾完餐具,打了一盆浆糊,把下屋小火炕上的木板拆掉,用报纸糊好炕面,还把陪嫁的毯子拿出来铺在炕上,感觉有些头晕,她躺在炕上睡了一觉。 据赵虹事后说,她走进周家的院子里,就听见下屋传来的呼噜声,还以为是铁民在睡觉。 周志强叫醒刘冬梅,为她们做了介绍,就主动回避出去了。 赵虹听到刘冬梅的名字,就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在来之前,特意查看了介绍信存根联,上面写着女方的名字叫王丽,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刘冬梅。 刘冬梅是刘守成的女儿,她为啥住在铁民的屋子里。 好在屋里只有赵虹和刘冬梅两个人,赵虹表明自己的身份,对刘冬梅说:“你必须跟我实话实说,这对周铁民很重要。” 刘冬梅睡得正香,被周志强叫醒,听说赵虹是铁民单位的领导,顿时慌了。 她没跟铁民结婚,就住在铁民的家里,这事传出去多丢人呀。 “您等一下,我给您倒杯水去。”刘冬梅说着,逃难似的去了周家。 她先对准自来水龙头一阵狂饮,灌的连连打了几个饱嗝,正式清醒过来。 她又给赵虹倒了一杯茶水,送过来说:“我哥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哥是谁。”赵虹听刘冬梅跟铁民叫哥,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难道刘守成说的是真事! 刘守成当了三十多年的公安,他给铁民下的定义,肯定比普通人有份量。 刘冬梅见赵虹一脸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担心说错了话,给铁民带来麻烦。 “出啥事了。”刘冬梅满嘴的酒气,赵虹想到了酒后乱性一说。 “小周喝酒了吗。”赵虹不能直接说明,刘守成所提出的指控。 “他连饭都没吃,就出去了。”刘冬梅的话,让赵虹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 周铁民没有喝酒,就排除了他酒后乱性的可能。随之另一种可能,又让赵虹为铁民担忧了。 铁民可能趁刘冬梅喝醉了酒,占了她的便宜,那样,性质就更加恶劣了。 “你俩……”赵虹清了一下嗓子,琢磨着该怎样表达她的来意。 “我是他未婚妻。”刘冬梅主动表明身份。 这样一来,她就有充足的理由,睡在铁民的炕上。 赵虹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冬梅,忍不住问上一句:“你知道谁叫王丽吗。” 刘冬梅愣住了。 她机械地点点头说:“那是我哥以前的女朋友。” “你俩在一起多长时间了。”赵虹发觉自己的问话不够严谨,不能说在一起,应该是建立恋爱关系。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说建立恋爱关系也不准确。 周铁民几天前去开结婚介绍信,前后不到一周时间,就换女主角了,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刘冬梅来个脑筋急转弯,替赵虹表达心意说:“您想知道我跟铁民好多久了,对吧。” 赵虹稍一点头,心里画出一个问号:难不成周铁民脚踩两只船。 “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感情发展的挺快。”刘冬梅给赵虹留下一个先入为主的悬念。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这事,赵虹听了,当时头就大了。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豁得出去了,认识没多久,就敢跑人家来住,而且,人家还有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你爸知道你们的事吗。”赵虹是个聪明人,她从刘冬梅只言片语中,已经大体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和铁民,就是他撮合的。”刘冬梅实话实说。 赵虹与铁民不算熟悉,只是彼此见了面,打一声招呼而已。但是,关于铁民的为人处世,她早就有所耳闻了。 好小伙谁看了都喜欢,当父母的都想把自家的适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我们不能说赵虹先知先觉,通过她与刘冬梅的一番对话,就准确无误做出了判断。 因此不难看出,赵虹是个明事理的人。 上文说过,当时的铁路运输环境十分简陋,经常发生人身伤亡事故。 赵虹作为机关普通工作人员,每到这时候,都会被领导指派,去做工伤职工家属的安抚工作。 久而久之,她练就了一双慧眼。 刘冬梅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她又有一颗好奇心。 赵虹不会无缘无故来家里,跟她打听与铁民的关系。她想到了铁民在屋里擦澡,被刘守成撞见时的情景。 她问道:“赵姨,您为啥要打听这些事。” 赵虹笑着看刘冬梅,觉得有必要把刘守成去单位所说的话,告诉刘冬梅。 刘冬梅的回答,是最好的证词。 “你爸下午去单位,把铁民给告了。”赵虹重点强调了刘守成可能喝醉了。 刘冬梅一听就火了。 刘守成在周家的表现,已经让刘冬梅尤其又恼了,他竟然又闹到铁民单位去了。 刘冬梅脱口一句:“他凭啥告我哥呀。” “凭……”赵虹话到嘴边,还是没敢把刘守成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刘冬梅。 她转念又想,既然刘冬梅对这句话如此反感,就说明刘守成的话,有言过其词的嫌疑,赵虹笑着说:“这个你最好回去问你爸。” “我这就回家去。”刘冬梅当时就急出汗了。 铁民到现在还对她带搭不理的。她爸为了铁民光屁股搓澡,就闹到单位去,等于给铁民制造借口,把她撵出周家。 “那我……”赵虹没见到铁民,她不能就这么走了。留下来,刘冬梅又要去办重要事。她犹豫一下说:“你多长时间能回来。” “快,用不了一个小时,我就能回来。”刘冬梅顾不得跟赵虹再客气几句,她去周家,要下铁民的自行车钥匙,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回娘家去了。 赵虹被刘冬梅晾在下屋里,周家人以为她已经走了。 铁民终于回来了。 王丽去向不明,铁民忧心忡忡。赵虹的意外到来,又让铁民心神不宁。 他问赵虹说:“这么晚了,您找我有啥事呀。” “你到底要跟谁结婚。”赵虹跟铁民说话,不需要转弯抹角。 她说到结婚登记介绍信上的王丽,又让铁民说明跟刘冬梅的关系。 家丑不可外扬。 铁民不想告诉赵虹,自己谈了两年多的女朋友,父亲硬生生要给拆散了,还要把刘冬梅塞给他。 他不说,又很难度过这一关。 铁民憋闷几下,嬉笑着问赵虹说:“这事咋还把您给惊动了。” “刘冬梅她爸,去单位把你给告了。”赵虹一句话,铁民听了,只能憨笑着,无法做出解释。 谁让他不小心,光屁股搓澡,被刘守成误会了。 她说:“小周,你正在要求进步,领导也是看在你的工作表现在上,才让我来核实情况的。你必须跟我说实话,王丽和刘冬梅,到底哪个是你的未婚妻。” “王丽。”铁民不假思索回答道。 “那刘冬梅算怎么回事。”赵虹需要铁民的正面回答。 “我不同意,她硬住进咱家来,我有啥办法呀。”铁民感到非常痛苦。 “你跟刘冬梅发生什么了。”赵虹这句话,把铁民吓出了冷汗。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刘守成要拿他光屁股搓澡的事,当把柄了。 赵虹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见铁民很紧张的样子,想到了刘守成所说的话。 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刘守成没有充足证据,不敢到单位主要领导那去告状。肯定是铁民自身不够检点,留下了隐患。 “我代表车站领导,正式通知你。”赵虹站起身,以显示她说话的重要性。她说:“你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以免事态扩大,影响你的前途。” 赵虹肚子饿的“咕咕”叫,她表明了来意,准备告辞了。 铁民把赵虹送到院外,临分手前,赵虹说:“小周,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别因小失大呀。” 赵虹说话声音不大,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铁民脑袋上,他懵了。 刘守成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刘冬梅一脚踢开房门,气冲冲走进屋,一声大喊:“您还是我亲爸吗!” 刘守成被惊醒了,他揉着眼睛,见刘冬梅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酒劲过去了,也少有的耐心,对刘冬梅说:“傻闺女,爸该做的,都帮你做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刘冬梅只顾抹眼泪了,那还有心情,听刘守成跟她讲道理了。她抽泣着说:“您这么一闹,我还有啥脸回周家了。” “你不仅要大大方方回去,还要正儿八经的成为周家人。”刘守成话说的相当有底气。 他掰着手指给刘冬梅讲道理。单位正要发展铁民入党,看架势用不了多久,铁民就可能被提干,只要刘冬梅能坚守住这块阵地,今后就有享不尽的洪福。 刘冬梅的愤怒,因刘守成对铁民的未来预测,渐渐消损了。 “闺女,今后我和你小弟,就全指望你了。”刘守成把忽悠的本领,用在女儿身上,那是相当灵验了。 刘冬梅一下子想明白了。正所谓二十四拜,她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 刘冬梅抹了一把眼泪,起身便走。 “你咋想的。”刘守成又要排兵布阵了。 “我就不信,斗不过王丽。”刘冬梅根本不给刘守成这个机会了。 她信心满满,要披挂上阵,拿下铁民。 wap. /90/90688/205901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