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烟火绚丽》 1.沉溺 “哇,还吃呢?你真的不打算减肥吗?”一句话让辛宠准备拿桌上纸巾的手僵在了果盘上方,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出现在她面前挡住本就昏暗的光线。 从小到大面对过各种对自己体重的调侃,辛宠早已习以为常。 她拿了块西瓜大口吃起来,装作没听见男生说话的样子。 跟她搭话的是学生会的同学,关系一般,偶尔说上几句话。 她不喜欢群体活动,也不会刻意与人交往,如果不是要挣活动分,她不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的人将八面玲珑诠释的十分到位,所幸她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所以几次换届的腥风血雨都没波及到她,就这么挨到了退部的日子。 今天是换届后的第一次团建活动,也是给老一届学长姐送别的日子。辛宠作为学生会的小透明人物,没什么人过来跟她讲话,她也乐得安静,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刷手机。 “你要不要报个健身房的私教课,我一个朋友上了半年瘦了很多,姿态气质瞬间起来了,前不久还找了男朋友,现在有优惠,在我这报名还可以送半年的课。马上要踏入社会了,管理个人形象很有必要的,要了解一下吗?” 辛宠还在努力回想这人是谁,嘴巴先于脑子礼貌拒绝:“不了,我这学期的课有点多,还要跟着导师写论文,应该是没什么时间去健身房的。” 听到她不打算报名,对面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所以说我最讨厌只会学习的书呆女了,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不过就你这个样子能找到男朋友吗?你看看别的女生,再看看你。” 他指了指聚光灯下唱着小情歌的女生,又退后两步用嫌弃的目光将辛宠上下打量了个遍。 辛宠没有说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袖子。 只片刻就微笑抬起头,盯着男生看,笑而不语。 男生被她盯的有些发毛,不自觉挺胸扬起下巴增强气势。 “看什么?” “看看辫子还没剪掉的清朝人,看看还活在父系氏族的原始野人,多新鲜啊。” “你!” “同学别生气啊,开个玩笑,吃块西瓜消消火吧。” 辛宠伸手抓起一块儿西瓜,暗暗使劲将瓜瓤捏爆,汁水顺着手往下流,故意滴在了对方的白色鞋面上。 看着对方尖叫失态,急匆匆的抽纸擦鞋,辛宠觉得很高兴,继续火上浇油。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近视的厉害,一不小心,我给你擦擦!” 随即拿了两张不知道谁擦过桌子上的纸,弯腰下去装作要给他擦鞋。 “你啊,怎么每天都过得这么辛苦,你看莉雅,跳舞学习两不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女孩儿嘛再不济以后嫁人生孩子,我听人说我们家附近的护士学校不错,不用交学费还能早早上班,我们家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辛宠想起了初叁的时候在学校突然晕倒被送到医务室,学校通知家长来接时小姑说的话。 “姑姑,你会让莉雅去吗?” 她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绵羊。 “辛宠?” 就在她为自己的报复沾沾自喜,以及那位不礼貌的同学几乎要发作骂人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辛宠没有抬头,尽管手中的纸巾已经糊成一团脏兮兮的,但她还是用它把沾满西瓜汁的手用力擦了擦,然后略有些局促的坐直腰打了个招呼。 “部长好。” “部长!”那人也毕恭毕敬的冲来人点了点头。 林嘉遇绕过挡路的那人坐了下来,指着包房里另一个方向说,“我跟辛宠要商量下周年会的现场布置,你快去盯着点你副部,她马上要被灌晕了。” 那人看了辛宠一眼,骂了一句“晦气”就急匆匆跑向气氛正热烈的一桌人,只见拼酒的女生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却还要高举酒杯跟旁边的人碰杯。 “真是年轻人。”林嘉遇笑着摇了摇头,问旁边敲电脑的人那里拿了一包湿巾给她。 “说的好像你很大一样。”辛宠撇撇嘴,拆开湿纸巾仔细擦拭黏糊糊的手心手背,也往扶手处挪了挪位置,刻意拉远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出国的事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短短两分钟时间旁边这位就打了四五个哈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辛宠开了一罐啤酒,刚准备喝就被林嘉遇抢走了,等到一整罐冰冰凉的啤酒下肚后,他才从放空疲倦的状态中稍微恢复一点。 “差不多了,过段时间交一些材料,然后提前去那边玩一下,顺便看看租房的事情。” “挺好的。”辛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刚准备再开一罐啤酒,就看见林嘉遇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辛宠缩了缩脖子,弱弱的收回了手。 “我20了,不是小朋友了。”辛宠小声的嘟囔道。 “是啊,我们辛辛长成大姑娘了,但在哥哥眼里你还是那个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的小鼻涕虫。”林嘉遇一脸宠溺的看着辛宠,他的嗓音轻柔笑容和煦,在少女努力保持平静的心弦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几片涟漪。 一曲甜歌终了,气氛组同学开始调整灯光,换成了柔和又带有神秘感的蓝色打光巡回全场,拿着话筒的少女冲这边招了招手,身边的人开始起哄让林嘉遇上去合唱。 辛宠识趣的往旁边挪了挪,同时收紧大腿让出走道。 林嘉遇却冲台上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啤酒对口型拒绝,让台上的女生先唱。 屏幕上亮起倒数的红点,少女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抓紧话筒跟着伴奏唱了起来。 “你呢?最近怎么样啊?有什么打算没有?就业?读研?读研的话建议你现在就可以联系导师了,找一个好的导师很关键的……”林嘉遇一副长辈摸样语重心长的跟她聊之后的发展规划,辛宠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答话。 “知道啦知道啦。” 她本想眨眨眼睛,做一个鬼脸活跃气氛跳转话题,却在林嘉遇背后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滑稽的一面。明明应该是机敏狡黠的表情,可放在她这张胖胖的圆脸上,只显得又呆又油腻。 靠近他,就会开始讨厌自己。辛宠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转头看向正在唱歌的少女,少女也刚好望向这边,两人目光打了个照面又很快错开。 “前几天整理东西翻出了你以前送我的画,厚厚一沓,沉甸甸的,一直到14年,为什么后面没有了呢?” 没想到林嘉遇会问这个问题,辛宠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搓了搓手说,“很早就不画了,上高中之后没什么时间,也就淡了。” “原来如此。”林嘉遇点了点头。 “有些事不要跟人较劲,就像刚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一下就过去了,别跟小时候一样,倔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知道了吗?” 辛宠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摆弄自己的鞋带。 林嘉遇把空的易拉罐捏扁扔进了垃圾桶里,恰好有一束蓝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走到女孩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台下的人已经醉的七零八落,清醒的人在尖叫起哄,大喊般配结婚。 林嘉遇接过话筒,闭着眼跟着伴奏唱了起来。 听着熟悉的歌声,辛宠有些恍惚,只觉得胸口跟着悲伤的音乐不断收紧,不断收紧,像是有一只锤子在咚咚敲击她的心脏,让她每吸一口气都觉得疼。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2.学友 “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 辛宠站在一片黑暗中,四面八方竖起了摄像机,在循环播放她二十年人生里发生的每一件坏事,她被困在最中间,被迫一遍又一遍回味那些让她痛苦的瞬间。 八岁的时候,她攒下了一周的早餐钱买了一盒油画棒,宝贝的恨不得天天抱着睡觉,结果在爸妈吵架的时候被踩了个稀巴烂。 “她跟你姓是你女儿,不应该你抚养吗?” “你是孩子的妈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女孩。” “终于承认了!你就是重男轻女,她如果是个儿子你会不要吗?” 然后是瓶瓶罐罐碎了一地的声音,辛宠躲在被我里捂住耳朵,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枕头打湿了一半。 十五岁的时候,她鼓起勇气想要跟喜欢的人告白,却等到他牵起另一个女孩儿的手,让她叫姐姐。 好像一直都没人喜欢她。 “醒醒!醒醒!该吃饭了。” 噩梦被人及时打断,一阵拉扯感更是让她彻底醒了过来。辛宠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先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井奇,别扯我头发。” 俩人收拾好东西刷卡出了图书馆,直奔最近的一个食堂。 井奇走在前面,一会儿伸手击打高处的树枝,一会儿又蹲下身来捡地上的树叶,嘴里还念念有词在算刚才的大课作业。 如果不是姣好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加持,井奇一定会被路人当作神经病,或者那种每个院系传闻中总有几个的科研怪人。 虽然偶尔看起来神经兮兮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他确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少年。t大的数学系可是被誉为学术常青藤的王牌专业,而井奇又身处怪咖云集的特招少年班,里面随便一个都是全国竞赛的大奖得主,人家智商的及格线是他们这种普通人的天花板。 除了智商超群,井奇还有年龄优势。 因为小学跳级过一次,辛宠已经算是同龄人里面比较小的了,但是同一年级的井奇现在只有十六岁,也就是说他大学毕业了还未成年。所以辛宠经常拿他当个不懂事的弟弟,偶尔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也笑笑就原谅了。 谁能受得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向你撒娇嘤嘤嘤呢? 井奇不壮,这么高的个子下只有一百二十斤,但是他略有些小麦色的皮肤会给人营造出他私下一定是个健身咖的第一印象,但实际上,井奇是个一千米都能把自己跑吐的运动渣渣。 他自己说的,他的曾祖父是纯种的泰国人,萨瓦迪卡除了给他遗传了小麦色的皮肤,还有粗黑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继承曾祖父的大眼睛深眼窝,他去给曾祖父扫墓时看到上面的照片给辛宠发来了这样的感慨。 辛宠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一双不算大但是又圆又亮的眼睛恰如其分的弥补了棱角分明的骨相给人的刚毅憨厚感,大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只觉得是个亲和力十足的阳光大男孩。 她是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的呢?每次吵架几乎被对方气哭的时候,辛宠就会思考这个问题。 故事要从大一下学期开学说起。 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学习,习惯了坐同一个位置,结果那天去的时候那个位置已经被人坐了,她就坐到了对面。正专心致志写笔记时对面丢过来一张纸条,辛宠皱着眉疑惑的抬头四处看,本以为是哪个无聊之人的恶作剧,结果发现有个男生在对她傻笑。 原谅她只能这么形容,因为她有高度近视,那天眼镜刚好坏掉了,就在宿舍里借了一副室友的眼镜救急,度数有点低,不影响看东西就是有点糊。井奇自以为友好帅气的笑容在她当时看来就是一张模糊的脸加一串显眼的大白牙。 对面的人朝她指了指示意让打开纸团。 辛宠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同学你好,我叫井奇,大一新生,虽然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已经关注你多时。看背面。 我经常坐在你斜对面的桌子学习,想跟你交个朋友。真诚找学友,拜托了。 粗糙的面巾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双手合十的表情。 短短几句话辛宠看了好半天,因为这张明显是草稿纸的小纸条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和看不懂的微积分方程,真的是见缝插针写了这么两句话。 辛宠写了“没空”两个字把纸团丢了回去,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她很有自知之明,对方是在搭讪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猜测这个人也是要推销东西或者卖课的。 结果之后的一个月,每次来图书馆都能碰见他,换个位置坐还能遇上,这个奇葩乐此不疲的骚扰她给她传纸条,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了了冲他大喊了两句,然后两个人在周围众多考研党学术人的目光扫视下灰溜溜离开了。 辛宠前天刚因为向她许久没见过的爸爸要钱被骂,本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恰好被回家的林嘉遇碰上,就在辛爸大骂她是赔钱货白眼狼的时候,林嘉遇出现了,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第二天辛宠就在门口的鞋柜暗格里发现了两千块钱。 那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基地,辛宠有什么不开心都会写到纸条里塞进去,往往隔天就能收到回信。只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再用过了,她也是在邻居阿姨提醒下翻钥匙的时候找到的。 习惯了自己窘迫的一面被人看到,她本身已经无所谓自尊心这种东西了,但唯独对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份坚持。许是不愿意承认,这么多年她对他怀着不可告人的情绪,而他只拿她当需要照顾的可怜的邻家妹妹,两相对比下,她的那些小心思更加的龌龊和见不得光。 出了图书馆的辛宠更觉得难受委屈,就在她想要质问这人要干什么时,他递过来两页纸。是辛宠前不久丢进垃圾桶里的数学作业,当时反复纠结一个问题做不出来,一气之下就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那张纸上清清楚楚的罗列了解题思路和详细过程,甚至还写了多个解题方法以及各自的优劣,辛宠这个数学废看的眼睛都直了。 两个人就这么成了朋友。 他们日常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地点也局限于图书馆和食堂,有时候一个月见不到一次,期末会见的多一点。 直到最近井奇突然说他要考研换专业,然后天天缠着辛宠一起自习,复习者联盟就这么成立了。井奇会帮辛宠处理一些论文中数学和数据的问题,辛宠就负责监督他背单词学英语。 每次见面这位弟弟都会从书包里掏出一瓶酸奶给她,刚开始她还不好意思接受,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平等互惠的原则下,她也会给他带个早餐什么的。 她刚开始还担心别人会在背后说叁道四,她虽然不介意,但井奇可能会,青春期的男孩子最好面子又爱逞强。 胖女孩从来都是卑劣男生们私底下打赌赌输的惩罚,从小到大她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恶意。 “xx,辛宠好像喜欢你。” 然后是全班人的哄堂大笑,因为被丑女喜欢是灾难,是耻辱。 被叫到名字的男孩子先是生气的骂开玩笑的人,然后直接表示喜欢猪也不会喜欢她,让离他远些。 辛宠刚开始还会生气委屈,经历几次之后就无感了,只觉得这群男生很幼稚。 辛宠给过井奇暗示,希望他们能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如果发生闲言碎语对彼此都不好,但井奇就是装傻充楞假装听不明白。终于在一次明示之后,井奇大力拍拍她肩膀说,“放宽心,管别人说什么,我爱跟谁玩跟谁玩。” 如果辛宠继续说,他还会胡搅蛮缠的追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要跟我划清楚界限,让我猜猜是谁……” 辛宠只能就此打住。 3.小蜡笔 “小蜡笔,你要吃什么啊?”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井奇的小学是在台湾读的,初高中又去了香港,直到大学才回到t市上学,跟大部分的粤语系同学比,他的普通话已经算是比较标准的了,但他有一个小习惯,总会在某几句话的结尾用上扬的语调,给人一种在撒娇的感觉。 俩人打完饭东张西望到处找座位,中午的食堂是人最多的,习惯了晚睡不早起的大学生往往将早午饭一起解决,所以总有部分没课的同学早早的来占位置吃饭,造成了中午的食堂一座难求的现象。 “辛宠!这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辛宠费劲的寻找,但周围来来往往的干饭大军实在太过高大,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还是井奇凭借着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振臂高呼的方书,他拉住辛宠的胳膊,使劲从人流中挤出一条道走了过去。 方书是辛宠的室友,也是她大学里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旁边恰好有两个人吃完走了,算了算时间估摸着两人正好要过来,就四处找,终于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井奇。 方书这个形容让井奇手舞足蹈的吃完了一大盘炒饭。 两个人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过并不着急走,辛宠一边吃一边听他们哈欠连天的讲旅游见闻。方书跟男朋友翘了四天的课去九寨沟旅游,为了不错过魔鬼中宏老师的课,匆匆忙忙坐凌晨的飞机赶回来,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宿舍就去上早课了。 见辛宠心不在焉,一副对她说的话不感兴趣的样子,方书换了个话题,试图用绯闻八卦吸引她,“嘿!” 打断她吃饭后,方书跟做贼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瞟,确定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之后才用手掩面压低声音说:“你猜我们昨天在机场看见谁了?” “谁啊?”一聊起八卦,原本跟方书男朋友讨论美国大片的井奇也好奇的凑过来听。 井奇上学期被选为了临时班长,经常被班导叫过去调节男女生宿舍矛盾,家长里短绯闻轶事听多了,人也变得八卦起来。 他是属于爱管闲事但是不招人烦的类型,年龄虽小但人际关系那套懂得多,智商情商双在线。只不过每次看到他悄咪咪跟她讲他们班哪个男生跟室友打架了,哪个女生抢了同班女生的男朋友的时候,辛宠觉得有些分裂。 见二人把目光投向自己,方书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 “我们看到你部长女朋友了,早上七点的时候跟一个男的一起登机。” “哎呀,我还当什么呢,普通朋友顺路一起走呗,谁还没个异性朋友了。” 井奇对方书这个大八卦持怀疑态度,说到异性朋友时哥俩好的拍了拍辛宠的肩膀。 方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叹气叁声,“你信我作为女人的第六感,两人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井奇端起盘子迅速的扒拉干净最后几口米,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包卫生纸,抽出来一张给嘴上的油擦干净,剩下的给了辛宠。 “谢了。”辛宠抽了一张又把剩下的给方书。 方书见两人都不把她的话放心上,气鼓鼓的说,“不用,你们就等着吧,那俩人绝对有猫腻,我跳一下这个大瓜,你们要不要跟我打赌。” “没兴趣。” “跟我们什么关系。” 最后只有方书的男朋友白伟业附和她,说要赌两百块钱的。 林嘉遇和常婧然是学校里面公认的金童玉女,模范情侣,帅哥美女的八卦自然吸睛。方书并不知道辛宠跟林嘉遇的关系,她在这件事上藏得深,所以方书只当做一个普通八卦在讲。 辛宠并没有把方书的话放在心上,一口又一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青菜,脑子里在想做家教的事。 最近半年教了一个有些头疼的学生,如果是完全不听话的小朋友还好对付些,但是就头疼在这个小朋友过分听话了,乖巧懂事说什么都听,平时作业也完成的认真,就是考试出不来成绩。 这个雇主工资给的高,辛宠不想被开除,所以业余时间都在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这块。 钱难赚,屎难吃,未经社会的辛宠已经知道了打工不易这个道理。 去放餐盘的时候,辛宠和方书走在前面,两个男的走在后面。方书用手肘捅了捅辛宠的肚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啥时候收了这个弟弟,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虽然年龄小了点,但现在不就流行这种小奶狗,抓点紧啊宝贝。” 辛宠瞥了她一眼,玩心大发的学她勾了勾手示意小声说,方书以为要有八卦听赶忙贴过来。 “你也知道人家年龄小啊,辣手摧花可是要蹲局子的。” “别扯淡,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喜欢就要大胆扑上去啊!我可看见你天天写日记写的勤,这年头没点少女心事抑郁情节谁写日记啊,还是带密码的高级货,好多年没见过这种日记本了,初中的时候倒是很流行。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没偷看过你日记。” 看见辛宠眼神不对,方书连忙摆摆手解释。 两人做室友叁年了,辛宠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很会“来事儿”,有时候人呆呆的,但你能感觉到她这个人很真诚,从来不会搞那些弯弯绕绕,也很少有生气红脸的时候,但总觉得隔着点什么,分寸感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不是他。” 辛宠没有过多解释,但没有否认她有喜欢的人这一点,方书识趣的不再追问。 井奇和老白跟上来的时候只听见方书在咒骂,“男人都是狗东西,都去吃屎啦。”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两人面面相觑。 4.家教1 t市的天气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辛宠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所以她出门就没带伞,谁知道骑车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猝不及防,等她加快步伐赶到家教地点时身上已经湿透了。 辛宠将自己的老破自行车停靠在小别墅外面的围栏边上,她站在门檐下躲雨,雨水顺着衣服往下滴,看看这别致的小洋楼,再看看自己这副落汤鸡模样,就这么进到别人家好像不太合适吧。 辛宠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纠结犹豫中打定主意先把身上晾一晾再进门。 透过低调奢华的黑色大铁门能够欣赏到院内的风景,前几天来还是被烈日摧残的殃秧的枯黄草坪,修剪后又恰逢甘霖,现在绿油油的重新焕发生机,中间的走道是用鹅卵石铺成的防滑小路,缝隙处已经积攒了不少水。 院子的一角放着一个与房子整体风格完全不同的木质房子,上面用五颜六色的彩漆花了很多卡通图案,从歪歪扭扭的线条和不怎么汇整的图形看这涂鸦应该是出自小朋友之手。 听她做家教的小朋友说,这是他家狗狗之前的房子。辛宠做家教的半年时间从没见到过这家有狗,她猜想可能是去世了没有继续追问。 死亡一词的真正含义对一个小孩子来讲未免太过于沉重。 辛宠还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自己刚上小学,被爸妈接回家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许久不见的大伯和小姑都回来了,他们跪在床前哭,伯母扶着奶奶站在窗前,而爷爷闭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这么吵都不起床骂他们一句。 后来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哭。期间有很多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过来,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白色的衣服,全部看完发现,只有爷爷的黑白照片前有一点彩色,是大朵的菊花。 辛宠受不了那夸张刺耳的嚎哭声,趁爸妈不注意搬了个小板凳跑到大厅外面的走廊里坐着,然后在地上涂涂画画,那是她在讲台前捡来的老师不要的小粉笔。 “辛辛,你怎么坐在这儿?” 邻居一家也来吊唁了,他们都穿着黑白色的衣服,邻居叔叔神情肃穆,邻居阿姨的眼角还挂着泪滴。 还是个小朋友的辛宠并不懂大人们都在哭什么,她只是见到了邻居哥哥很开心。 “嘉遇哥哥!”辛宠激动的手舞足蹈邀请他看自己的大作。 “辛宠妹妹画的好棒,我跟你一起好吗?” 林嘉遇刚想走过去蹲下身加入她,被林叔叔一把抓了过去。 “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林叔叔大声的质问吓住了辛宠,她一直很害怕这个邻居叔叔,他总是一副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她吓的呆住了,不敢出声。 “看望辛爷爷,跟他告别。”林嘉遇低着头小声答话。 “既然知道你又怎么笑得出来,这是什么开心事吗?” 两个小朋友都被训的大气不敢喘,幸亏大伯出来了把他们叫了进去。 围着爷爷的棺材走一圈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嚎啕大号,就连一向打扮的精致漂亮的表妹莉雅也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只有她格格不入的跟着这一堆人转圈,妈妈拧了她胳膊一把,疼的她眼泪汪汪,但还是没掉一滴眼泪。 出来的时候奶奶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心狠啊。” 可是她真的不伤心啊。 听到爸爸跟她说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的时候,她竟然还有一点高兴。平时她和妈妈没少挨爷爷的骂,辛宠虽然小,但她也知道,爷爷不喜欢他,他只想让妈妈能再生个弟弟。 后来所有人都到了一个酒店吃饭,席间他们吃饭喝酒不断大笑举杯,跟刚才悲伤大哭的样子截然相反。爸爸妈妈也不见了踪影,可能是又躲在哪个角落吵架吧。 关于那天后面发生的事她都忘了,小朋友本来就不太容易记事。 只记得林嘉遇穿过好几桌酒席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抓住了她的小手,把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星星石”塞进她手里,那是她上次在林叔叔家的金鱼池里看到后一直吵吵闹闹想要的。 本该是冰冰凉的玻璃石已经被林嘉遇手掌的温度暖热,到辛宠手里时是暖呼呼的,她现在还记得当时攥在手心的神奇触感。 “辛老师?” 是辛宠做家教的小男孩的爸爸,他对打开门就看到辛宠站在门口有些惊讶,愣了片刻后问道,“刚到吗?” “是的。”辛宠没有说明她到了有一会儿只是在门口没进去这个情况。 男人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提着公文包,灰色西装被熨的平整,稍微有些歪斜的领带暴露了他出门时的慌乱。 “许先生今天要出门吗?外面雨下的很大。” “临时有个案子。” 许恃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看着辛宠还在往下滴水的衣服皱着眉说,“家里只有许佳乙在,陈阿姨请假了,你进去先洗个热水澡。” “好的。” 辛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知道这位有钱家长有洁癖。她每次来家的时候扫地机器人都在干活,房间里的地板干净的能当一面镜子,就连放古董器物的柜子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许恃衍靠近一步把伞撑到了她头上,说:“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吧,就十米路我跑两步就到了。” 辛宠受宠若惊,怎么好耽误大老板的时间,连忙拒绝,做出要跑过去的样子。 “新换了地板,不能泡水。”男人冷漠解释道。 这一定是辛宠走过的最艰难的十几米路,伞不小但是罩住两个人还是有些勉强。看到许恃衍被淋湿的肩膀,辛宠想往他那边靠靠,结果她进一厘米,他就离远一厘米,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辛宠有些沮丧,虽然知道她这落水狗样实在狼狈,但这退后一步的动作还是伤了她的心。 可恶的有钱人!辛宠在心中狠狠吐槽。 “浴室里面最上层的柜子里有新的浴巾。” 男人把她送到门口交代了两句就走了,辛宠把湿漉漉的鞋子脱在了门外,然后把衣服的下摆拧了拧确定不再明显可见滴水后才开了门进去。 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小男孩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条小毛毯。 辛宠轻手轻脚的进了卫生间,整理完身上的水渍后从橱柜里掏出了一张一次性马桶圈,垫在马桶上先解决了个人问题。 雨真大啊,内衣内裤都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辛宠又想起了许恃衍被淋湿的半个肩膀,不知道他怎么处理了。 老板的办公室里应该有个替换装什么的吧。 5.家教2 虽然已经在这家做了半年多的家教了,可是用人家的浴室还是不合适也不舒服。看着摆放洗浴用品的柜子,辛宠陷入了沉思,头顶的暖风吹着,她在思考用这个把自己烘干的现实可能性。 辛宠正拿着吹风机吹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了许恃衍发来的信息: 我会很晚回去,麻烦你陪许佳乙吃个晚餐。 然后收到了五百块的豪气转账,辛宠想回复个不用那么多,奈何这个破手机进了水识别不了她的指纹,只能等过一会儿再看看恢复情况。既然许恃衍很晚才回来,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晾干衣服了。 辛宠当下决定还是洗个澡,要不浑身上下潮乎乎脏兮兮的,估计坐他家板凳都得垫个塑料布。 辛宠踮起脚尖费力的打开最上层的柜子,柜子里放着好几条蓝色的浴衣,每一条都有塑封在,是新的,辛宠抽出了最下面的一条。 这家男主人工作很忙,给小朋友当家教的头一个月她几乎没见过他人,两个人一直是电话联系。他家里平时是请的阿姨在打理,但是保姆阿姨是个残障人士不能讲话,平时沟通只能靠写字交流。 小朋友还小,正是活泼好动爱说话的年纪,平日里没人沟通也不行,所以她来这家与其说是当家教,其实更贴切的说是儿童保姆,平时还要陪着说说话看看动画片啥的,由于给了很可观的薪水,所以辛宠倒是乐意的很。 而且这个小朋友很懂事,周末从不吵着闹着出去玩什么的,就待在家里做作业看电视。这么乖的小朋友辛宠怎么会不喜欢,所以她也经常偷摸着给他带点孩子爸爸不允许他吃的小零食。 辛宠光速洗了个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了内衣裤换上,套着浴衣踩着一次性拖鞋出了卫生间。 她出去的时候小男孩已经睡醒了,正伏在书桌前看课本,辛宠坐到他旁边抽出一本作业检查。 “you对应的怎么会是is,不客气怎么说?” “you are wee.” “对了,你再看看这里,对吗?” 小朋友刚上小学,需要学习的东西都比较简单,所以他的各科内容辛宠都要讲一点。别的科目成绩都还好,偏偏英语这一门怎么都学不好,让辛宠很是头疼。 她是来赚钱的,家长找她是提高学生成绩的,不能她收了钱但是拿不出来结果吧,虽然她一直认为学习这个事情百分之八十靠自觉,要是学生不想学,就算是把金牌讲师请过来提着他的耳朵念,照样没用。 不过这位家长好像对成绩不是特别关心的样子,很少主动问起孩子的学习情况,辛宠有时候也会迷惑到底请她过来是干啥的。 辛宠做了叁年的家教了,期间见过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家长,他们虽然背景不同,但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表现出了同样的焦虑。 叁个小时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她的手机恢复正常了,赶紧下单了小朋友喜欢吃的肯德基全家桶和自己的波奇饭。 晚饭还没有送到,许佳乙就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辛宠得出空闲去换自己的衣服,衣服已经烘干的七七八八,虽然口袋部分还有点潮,但并不妨碍穿。 等她换好衣服又把浴巾洗好晾上之后,晚餐送到,辛宠对外卖小哥道了声谢谢取回了外卖,塑料袋上还挂着水珠,大雨刚停不久。 辛宠拎着饭走到客厅,许佳乙乖巧的关掉电视。她去厨房拿餐具过来的工夫,小男孩已经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她旁边,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小男孩特别喜欢贴着她坐。 许家的餐桌有多压抑,这个是辛宠亲身体验过的。 保姆阿姨是个爽朗的北方大姐,在她和小男孩的多次挽留下她曾留下来吃过几顿饭。 吃饭的时候这家男主人坐在主位,小朋友坐在他对面,桌子是长方形的,两父子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男人偶尔叫一下小朋友的大名,告诉他不要挑食不要剩饭。阿姨又是个不能说话的,她几乎感觉空气都静止了。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吃饭,甚至能听到每个人动筷子以及吞咽食物的声音。 “先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妞妞别害怕。”饭后阿姨给她亮出了写字的小本本。 一顿饭吃出了便秘的感觉,之后辛宠能遛就遛,尽量避免留下吃饭,无论阿姨怎么盛情邀请,无论这桌饭菜有多好吃。 “小辛姐姐,你怎么这么爱吃青菜啊?你是属兔子的吗?” 许佳乙看了看辛宠,又看了看她碗里的蔬菜沙拉问。 “因为姐姐要补充维生素啊,佳乙也要多吃蔬菜,挑食会变丑八怪。”辛宠摆出个鬼脸吓他。 许佳乙撇撇嘴并不相信,现在的小孩子都很早熟不好骗。 辛宠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许佳乙抱着她的胳膊不想让她走,害怕的眼泪汪汪。 “那我陪你等爸爸回来了再走好不好?”辛宠弯下腰给小男孩擦眼泪,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去打牌是吗?要哭回家里哭去。”妈妈甩开她的手急匆匆的出门了。 辛宠坐在院子里听到小汽车发动的声音,她哭的更大声了,但是没人理她,只把院子外面的路灯叫醒了。昏黄的路灯下面围绕着一群小飞蛾,夏天的傍晚正式蚊子出没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把她的小胳膊小腿儿上盯满了蚊子包。 “辛宠妹妹?”林嘉遇从隔壁的房间探出头来,“你别哭了,来我家玩吧,我给你讲故事听。” 风扇呼呼呼的吹着,空气中弥漫着花露水的刺鼻香味,林嘉遇一边给她涂蚊子包挠痒痒,一边给她讲故事。 “为了得到王子的爱,小美人鱼姑娘找到了海的巫婆,不惜付出代价变成哑巴和没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面那样痛的代价……然而,英俊的王子却不知道美人鱼姑娘对他的爱,他竟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公主,最后小美人鱼姑娘不忍心杀死王子,在王子结婚的早上化成了海上的泡沫。” 辛宠已经听的有点迷糊了,但还是强撑起双眼皮问,“为什么美人鱼不告诉王子呢。” “因为她说不了话啊。”林嘉遇解释。 “她不会写字吗?”辛宠这一句话让林嘉遇噎住了。 “小美人鱼好笨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的心意,便宜了坏公主。”辛宠生气的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骂小公主。 林嘉遇本来只当是个童话故事没想太多,没想到听故事的人入戏这么深,提醒说,“小公主也不算是坏人吧,毕竟她也救了王子。” “那嘉遇哥哥,如果你是人鱼姑娘你会怎么做?”辛宠好奇的问。 小男孩努了努嘴思考一会儿说:“我会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继续做我高贵的人鱼公主,人和鱼怎么可能在一起。” “也是哦!”辛宠恍然大悟。 两个小朋友一直叽叽喳喳聊到很晚,辛宠想等妈妈回来,但是直到她睡着都没等到,好在有嘉遇哥哥的歌声伴她入眠。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6.阴雨天 阴雨天总是让人意志消沉昏昏欲睡,辛宠一觉醒来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许佳乙还躺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也就是她睡了整整叁个小时。 最近一边忙着给导师打工做PPT,一边接点字幕组翻译的活,周末还要来做家教,真的可以用忙的团团转来形容,好在大叁下的课少。 辛宠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关上门,听到一楼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又她看到了门口衣架上挂着的还在淌水的西装和衬衫,是许恃衍回来了。 “嗷呜~嗷呜~” 什么东西? 辛宠巡视四周,最终确定声音是从桌子上放着的纸箱子传出来的,辛宠打开纸箱子,一只白色的小奶狗趴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看见人之后“嗷呜”“嗷呜”叫的更厉害了。 这狗看起来还没满月的样子,眼睛睁开了但是还没有牙,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走两步,没站起来只能倒在毯子上费力的爬,小狗身上的毛是干的,但腿上还沾着湿哒哒的污泥。 小狗还在“嗷嗷”叫着,辛宠看到桌子上放着未拆封的羊奶粉和小奶瓶,旁边放着已经摊开的说明书。 她转身去厨房把用具清洗干净,用温开水冲泡开羊奶粉后抱起小狗,让它平趴在桌面上,把奶嘴放到它嘴边蹭了蹭,小狗闻见奶味后激动的叫了两声,然后咬住奶嘴开始喝奶。小狗狗的耳朵随着用力嘬奶那个劲儿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 许恃衍走出浴室就看到这一幕,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辛宠做完了这一切。 “辛老师,你还没走吗?”男人把空掉的奶瓶接过来收了起来。 不经意间的肌肤摩擦,辛宠感觉到他指尖的湿润,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辛宠今天用了,现在身上带着同样的气息,沁人心脾的清凉。 “这是?” “公司楼下捡的。” 许恃衍将小狗放进纸箱里用毛毯包好,找出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然后抽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轻轻的擦了擦额前的头发。一切动作结束后,缓慢开口。 “我送你回学校吧。” 辛宠正要出于礼貌拒绝,许恃衍打断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太晚了,女孩子打车不安全,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晚归的责任在我们。” 想起最近频繁发生的女孩打车被害案件,现在又是深夜又是远郊,且不说好不好打到车,就是打到车了,一路上也得提心吊胆的,辛宠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了。” “稍等。” 许恃衍进了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再出门时已经换上了一件驼色风衣,搭配黑色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又高又瘦,大步迈过来的时候风衣被甩在身后,倒是走出了模特走秀自带风场的气势。 平日里她和许恃衍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见他都是穿着平整的西装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手里提着褐色的公文包。 许恃衍长了一张很有故事性的脸,日常一副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微微下垂的眼角处有细小的皱纹,他的嘴角总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礼貌微笑,但眼神却传递出如鹰摄取猎物时危险的信号,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压迫感。 “走吧。” 男人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换了鞋出门。 回学校的一路上都很安静,许恃衍不讲话,辛宠也不搭话,两个人也不是那种可以讲闲话的关系。 “许佳乙最近的成绩还不错,就是英语这个短板还是比较明显。” 从她做家教的半年时间里看到的两父子的相处模式,许恃衍显然不是那种关注孩子成绩爱跟老师交流的家长,要不是保姆阿姨总找辛宠拉家常,辛宠甚至怀疑小孩儿是这位有钱老板圈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保姆阿姨虽然不能说话,但这一点不妨碍她跟辛宠八卦,在稍显艰难的沟通下,她大概了解了许家的情况。 许恃衍开了一家律所,他本人比较低调,但是辛宠对他的律所有所耳闻,经常能从宿舍里一位转专业读了法学的室友嘴里听到。 听说那里面人才云集,国内说得出名字的律师一多半都在他的公司,多家跨国大公司的法律顾问都出自该所,经常会帮一些明星富豪处理棘手的官司。 同时这家律所也饱受争议,因为在大众的眼中,他们经常帮助无良资本家对抗穷苦老百姓,是资本的帮凶,是只认钱财的冷血刽子手。 事实又是怎么样的呢,她也从网上查到,他们律所每年都会为许多的弱势群体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也资助了很多贫苦的大学生上学。但是没人会关注,只当是作秀,人们更愿意去看去相信那些负面的夸张的信息。 阴谋论总是流传的更广。 通过保姆阿姨连写带比划的艰难描述,辛宠大概勾勒出了她的故事。 原来她和她男人都是残障人士,她是个哑巴,她男人是个聋子,他们靠经营一家餐馆生活,夫妻俩有个健全的儿子,儿子从小就懂事,学习很好,一有空就到店里帮忙收银跟客人聊天。 可惜命运不善待这对可怜人,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们的儿子被骗去黑工地打工意外受伤成了植物人,包工头欺负他们两个残疾人求助无门,只赔了一万块的抚恤费就匆匆了事。 夫妻俩拿出所有积蓄请了个当地小有名气的律师,在律师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在警察局报了案,谁知就在他们报案的第二天,店子就被一群小混混砸了,律师把钱退给他们说不做了。那包工头上面有人,警察局那边也不了了之。 两夫妻也是走投无路了,他们买了一把新刀,想要杀了那人之后随儿子一起走。也是巧,闭店前一天来了一个提着硕大行李箱的人,他点了一碗鸡蛋素面,本想给人打发走赶紧关店的陈阿姨犹豫了,这也是她儿子以前最喜欢吃的。 以后怕是再没人吃她做的面了,她含着泪做了最后一碗面。 没想到这位顾客竟然能看懂手语,临走前递给他们一张名片,名片的背面写着。 法律的事交给法律去做,你们儿子也是要成为律师的人,他不会希望你们以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墙上还贴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们的儿子现在应该坐在政法大学的教室里,再过四年也许会成为一个好律师。 就是这一句话让两夫妻在男人走后抱着没有反应的儿子咿咿呀呀哭了起来。 后来在这位好心人的帮助下,他们得到了应有的道歉和赔偿。违法采矿并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公司老板和包工头进了监狱,那黑心施工队也被勒令停工交由政府善后处理。 再后来,因为担心残余的黑势力伺机寻仇,也是为了给儿子更好的治疗环境,他们来到了南方的大城市生活,那位好心人还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辛老师不必太费心,你的教学成果我是认可的,问题出在许佳乙身上我知道。” 又一个十字路口碰上了红灯,许恃衍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打开了车载音箱,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轻靠在座椅上,他看起来有些疲劳,不知不觉跟着音乐哼唱起来。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oh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oh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大概不到十分钟开到了学校门口。 “许先生注意安全。” 辛宠下车的时候还在下雨,她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伞这个事,所幸宿舍楼离校门口并不远,正当她伸手要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时,车窗开了,递出来一把伞。 辛宠也不矫情,接过伞说,“我下次给您带过去。” 凹凸不平的路面积了不少的水,为了不把鞋子弄湿,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水浅的地面,几十米的距离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 到宿舍楼下收伞的时候发现许恃衍的车还停在大门口,她下意识的朝他挥了挥手。等她上楼回到宿舍打开窗帘再看的时候,车已经不见了。 7.再等等 t市的四月总是阴雨绵绵的,一周后辛宠再次去到许家时又碰上下雨天,这一次辛宠提前在书包里备好了雨伞。 许佳乙一个人在家,给辛宠开门的时候正抱着许恃衍上周捡到的那只小奶狗。相比于第一次见,小奶狗精神了很多,毛发柔顺又整洁,看来得到了主人的精心照顾。 小朋友一直抱着小狗不撒手,还想带着小狗一起学习,在辛宠不容置疑没得商量的眼神下暗暗将小狗放回了窝里。 谁知道一离开人的怀抱,小狗就嗷呜嗷呜叫个不停,没办法只能又抱回来,只是为了防止小朋友写作业分心,狗狗是由辛宠抱着的。 “豌豆,等哥哥学完习再陪你玩哦。” 等到许佳乙把作业写完,小狗也在辛宠怀里睡着了,辛宠轻声轻脚的把小狗放进窝里,然后接过许佳乙的习题册检查,发现他今天的正确率很高,立刻夸奖他。 “佳乙今天的作业做得很好,以后也要保持啊。” 小朋友默不作声,支着脑袋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辛宠以为他还在为不让抱着小狗一起学习的事生气,于是又换了个话题问:“小狗为什么叫豌豆啊?” 提起狗狗许佳乙的兴趣又来了,略显激动地回答:“因为之前跟妈妈说好的,等豆丁生宝宝了要叫豌豆,我最喜欢豌豆公主的故事了,爸爸也说听我的,可是妈妈把豆丁带走了。” 许佳乙很少提起他妈妈,这个家里也完全没有一点关于曾经的女主人留下的痕迹,除了庭院里那个狗窝。 方书经常会向她打听许恃衍的消息,她这个八卦队长对这位多金离异独自带娃的单身父亲的私生活十分感兴趣,但是辛宠有基本的职业操守,不管方书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透露雇主家的一丁点隐私。 根据从保姆阿姨那里了解到的一些零碎信息,自从她叁年前来到这个家工作就没见到过许佳乙的妈妈,只知道她人在美国,也是个大律师。辛宠也不是完全不好奇,毕竟对于离婚不要孩子要狗的新时代独立女性她还是有点敬佩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许佳乙把头栽在了书桌上,“咚”的一声给辛宠吓一跳。 “怎么了?”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辛宠意识到小朋友的失落并不是来自于猫咪。 许佳乙像是就等着她问似的,立马坐起身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我们班暑假前要开个家长会,我想…我想…” 他说话支支吾吾的,搞得辛宠一头雾水,猜测道:“考砸了不敢让你爸去?” “不是不是。” 许佳乙连忙否认,“我们要做游戏,每个小朋友都需要有两个大人陪着,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会去,而我只有爸爸,小辛姐姐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你想我一起去?”辛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重复确认。 许佳乙使劲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自己,目光炯炯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讨骨头吃的小狗,就差把舌头伸出来舔她两口围着转个圈了。 “我去不太合适吧。” 辛宠试图推掉这个荒谬的提议,她毕竟只是一个家教老师,这种亲子活动应该要孩子的亲属参加。 许佳乙听到她要拒绝眼泪瞬间挤了出来,扯着她的胳膊可劲摇。 “合适合适,我跟爸爸说好了,家长会在周末,那一天我们不上课了,你就去陪我去吧,小辛姐姐,去嘛去嘛~” 小朋友一哭,辛宠也没辙了,又被小朋友晃得头晕眼花,敷衍的答应了。反正离暑假还有一俩个月呢,到时候有什么变故还不一定,再不济就当是出外勤了。顺便去学校了解一下许佳乙的学习情况,也好对症下药,尽快提高她的英语成绩,说不定还能涨涨工资。 辛宠对许恃衍那天的话耿耿于怀,一句“认可”听的她浑身不舒服。 趁着今天下课早,辛宠回了趟家想收拾一下换洗的衣物,刚到家就看见满院子的灰尘木板,林伯伯在费劲的搬东西,辛宠赶紧放下包去搭手帮忙。 等把屋里的旧家具搬的差不多的时候,林阿姨也做好饭了,叫他们去洗个手吃饭,作为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她也不客气,当然也是有私心想探听某人的近况。 林嘉遇很少发朋友圈,而她也始终守好分寸,从不主动去联系他问些什么。 “叔叔阿姨,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辛宠指着院子里那堆旧家具问。 林阿姨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回答说,“你嘉遇哥哥也要去英国念书了,他这一去没个四五年估计时回不来的,我和你林叔叔现在也不怎么住这边了,所以想把房子重新装修下租出去,再过两年看看能不能卖掉吧。” 他们这片属于是老城区,建筑都破破烂烂的,之前一直有人嚷嚷着要拆迁,就这么传了几年也没动静,大家也都不等了,纷纷把房子低价租出去,年轻一点的都搬到繁华的新城区了,就剩下几户年龄大的老人家还住在这儿。 “旧房子卖了也好,嘉遇他爷爷还说要留给他做婚房呢,老人走了好多年了,都不知道现在年轻人习惯住楼房了,这大院住不惯了。”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老跟嘉遇一起玩,我每次下了夜班回家都能看见你俩头对头睡一起,后来大了倒是疏远了,终究是大姑娘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嘉遇跟婧然什么时候能结婚,这读医辛苦啊,连上学带实习没个七八年熬不出来,我和你林叔叔那时候就简单办了个酒,连婚纱照都没拍,嘉遇的肯定要好好准备,婧然的爸爸……” “咳咳……”林伯伯打断林阿姨的畅想,“八字没一撇呢,可别到处乱说。” “谁乱说了,辛辛也不是外人。你这个老古板,我上次可是听常院长提起了,这俩人去英国可都安排好了,在学院附近租了套loft一起住,两个人也在一起好几年了,这不是板上钉钉水到渠成的事。” 林阿姨掩嘴偷笑道,“老林,时代不一样了。” 临走前林伯伯搬出来了一箱旧书,都是林嘉遇以前买的,现在搬家不好带走,全部卖废品也怪可惜的。他知道辛宠从小就喜欢看书,所以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 辛宠想起最近遇上毕业季会有一些捐书捐旧物的公益活动,于是就全部带走了。 晚上清点书册的时候,几张拍立得相片哗啦啦的散落一地,辛宠一一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照片里的人坐在草地上或开心大笑或嘟嘴卖萌的做出夸张表情,还有一张跟一群小朋友的合影。 相片的背面写着时间地点,2017年10月2日,星星之家。 辛宠有些奇怪,这个时间明明是他和常婧然一起去英国交换游学的那学期,但是照片上面的小朋友分明是亚洲人的面庞。可能是中间回国参加了什么志愿活动吧。 辛宠把照片夹进日记本里放好,又把要捐赠的书册拍了张照片发给林嘉遇确认就去洗澡了。 等洗完澡回来刚好收到林嘉遇的微信,辛宠看了看墙上的钟,那边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没问题,都捐了吧,辛苦你了。 今天跟林阿姨吃饭的时候聊起了不少以前的事,关于大院的故事有很多很多,可惜只是她一个人的宝贵回忆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不过,再等等吧,等他完全属于另一个人,她就会彻底死心马上忘了他的。 辛宠睡前悄悄对自己说。 8.生日1 阴雨不断的四月份总算过去了,t市的五月份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间,太阳公公每天准时上班打卡兢兢业业,补齐了整个四月都消失不见的愧疚。 还未入夏,光线虽耀眼却并不刺人,经常有风吹过,轻柔的打在脸上,湿湿的,还带着四月份弥留的潮气。 井奇要过生日了。 在收到他的生日会邀请时,辛宠正在用力搓洗自己尘封已久甚至有些发黄的小白裙,这是她当初为了面试家教花重金采购的,也是衣柜里唯一一件叫得出牌子的衣服。 “礼物可以不来,人必须得到。” 大概两个月前,井奇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大剌剌宣传自己下下个月生日的事,搞得辛宠想忽略都不行。礼物提前买好了,本打算托方书把礼物带到她人就不去了,谁知井奇早就料到了她的主意,要方书发挥叁寸不烂之舌威逼利诱死缠烂打把她带过去,辛宠被迫参加了他们的狂欢派对。 午餐选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门口已经摆上了井奇的照片,大门两边还贴了对联,红底黑字夸张的写着祝寿词,辛宠看到人形立牌的时候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救命,土掉渣了。 进门就看见井奇穿着小西装站在包间门口,头发梳着油光锃亮,领口的大红色蝴蝶结惹人注目。也就他的脸和身材能打,不然这一身下来恐怕来的人都会不在自觉把手里的钥匙交给他,来一句小哥帮忙停下车。 方书上前踮着脚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小帅哥,跟姐一起出道吧,包你红。” “我更愿意为祖国的科学事业添砖加瓦。” 井奇一本正经的把目光投向辛宠,发现她正在打量门口的立牌,于是贱兮兮的撞了一下辛宠的肩膀说,“等身的,要不要送你搬回家好好端详。” 辛宠一把推开凑过来的井奇大头,冷漠的说:“可以,搬回去当门神。” “当代华罗庚,中国爱因斯坦,今天喷了多少发胶?”老白伸手作势要摸他头发 井奇吓的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双头抱头保卫自己的“尊严”。 “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四个人笑作一团,井奇年龄小,平时他们都拿他当弟弟看,总忍不住逗他。 时间过得真快啊,辛宠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期间还有朋友陆陆续续的来,主人公忙着招待朋友,他们都先进去落座了。 “新郎官儿,再不进去耽误了吉时,新娘子可要扒了我等贱婢的皮。” 井奇跟来的每个人都能聊上五分钟不带停歇的,终于有人等不了了开玩笑让他赶紧进来。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天赋发达者吧。跟他走在一起,辛宠常常惊奇于他的社交网络之发达,包括但不限于其他院系的同学,食堂打饭的大叔,超市里收银的阿姨,甚至路过遇到的流浪猫都会追着他喵喵叫。 有人在屋里接了一句:“新娘子在哪儿?放着我来!” “奶妈闭嘴。”井奇指着搭话的人做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众人大笑。 “小兔崽子,说了多少次不要给我瞎起外号。” 跳脚的人叫孟林森,是井奇的室友。他大井奇整整七岁,这哥们高叁复读了两年,本就比周围同学要大,又在分宿舍时被塞进了少年班的宿舍,天天跟一帮小弟弟住在一起。他总是自嘲是带孩子的老妈子,其实宿舍里最幼稚的就是他。 这些都是井奇告诉她的,她也就对这一个室友有点印象,井奇很少提起另外两个室友。她在建模大赛上见过一次,两个人看着年龄小小的,个子不高,都背了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戴着厚重的方框眼镜,光秃秃的板寸头上赫然昭示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学术人。 正当辛宠夸两位一板一眼的小朋友可爱时,井奇凑过来小声说,那是你没有看到他俩窝在一起看小黄片的时候。 瞬间拉跨。 给男生送礼物是一件头疼的事,辛宠是纯粹的实用主义,选择去文具店挑了笔记本和钢笔,但好像跟别人送的名牌球衣精致手表比起来,她的礼物略显寒酸了。也是第一次,辛宠意识到,井奇的朋友们都还挺有钱的。 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你们都弱爆了。”孟林森掏出自己的礼物,献宝似的打开。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发出一阵爆笑,席间男生们都开始起哄,女生们要么低头不看,要么笑而不语。 “笑屁,我的礼物最有心意,看看,保质期到明年年底,明年什么日子,成年礼啊,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都还能不能聚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让整体的氛围down了下来,这里面还有即将毕业的大四学长学姐。 孟林森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给大家整伤感了,赶紧补救道:”看看你们送的那些个华而不实俗不可耐的东西,来,乖儿子,爸爸的心意收好了。” “滚。” 井奇往他肩膀来了一拳,接过一盒外包装花花绿绿的避孕套,从中抽出了一打,仔细看了看上面印着的小字。 “柠檬,葡萄,橘子……榴莲?你当买泡泡糖呢,叁无产品我可不敢用。”念及席间还有女生,井奇把东西塞回盒子里扔在脚下,用眼神示意孟林森到此为止。 但显然那位是个看不懂人眼色的,他冲井奇挤了挤眼睛,“这可是销量王,我都舍不得呢全送你了。你还小不懂,这东西玩的就是个刺激,喜当爹了你不得感谢我。” 最后一句话让辛宠感到强烈的不适,她刚想说几句话阴阳怪气一番,井奇先开口了。 “你这龌龊的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吗,生育是一件伟大且严肃的事情,不要这么调侃。” 气氛瞬间冷滞,辛宠在心里给井奇点了个大大的赞。 “我的礼物呢?”也不管孟林森黑下来的脸,井奇伸手向辛宠讨礼物。 辛宠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众目睽睽下掏出来了礼物,刚要交代他回去拆,他已经把盒子夺走并当场拆开,直接将钢笔别在了小西服口袋,然后拿着笔记本炫耀的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还是小蜡笔了解我,我一个多热爱学习的人啊。” 孟林森“咦”了一声,大声嚷嚷,“哎呦喂,差别对待,女孩子的礼物随身携带,我的礼物就被丢在地上,白瞎一片好心。” 随后在井奇的目光锁定下逐渐降低分贝,小声嘟囔说,“你丫的不是号称人体计算器吗,除了考试啥时候动过笔。” 危机解除,大家都又开始跟着这两人嘻嘻哈哈。 只有辛宠听到这话,想起俩人一起自习的这么长时间,他似乎连文具盒都没有 偶尔写张字条,还是用的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小铅笔头。 她还以为这是理工男做题的独特癖好。 9.生日2 饭也吃了,礼也送到了,辛宠就打算回学校学习了。没想到这顿饭还只是个热身,他们还要组局去k歌,辛宠不爱凑热闹,刚想找个借口溜走,被井奇和方书一起非拉着不放,甚至上升到了两人还是不是朋友的层面。 还是老白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辛宠不愿意去就不去了呗,喝酒唱歌有什么意思……但是一年一次,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最后聚一下吧。” 要不是老白是体育生,天天跑步锻炼肺活量够用,辛宠真担心他这一口气憋死 老白是个妻管严,方书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 “去啦去啦~” “去嘛去嘛~” 井奇和方书左右开弓,辛宠感觉自己是被两人架上车的。 行吧,友谊的小船不能翻,免费的数学老师还得用最后一年。 一行人又打车去到下一个地点,一家新开业的KTV。这附近是体校和音乐学院,所以来玩的学生格外多,他们在外面等候的时候已经见到好几对帅哥靓妹进出了。 他们人多所以定了这里最大的包房,一进房间光线就暗下来了,五颜六色的灯光投射到玻璃墙壁上,还没开唱,躁动的气氛就已经起来了。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众人决定玩几局纸牌。 辛宠不喜欢这种封闭的空间,只觉得人多又吵闹的环境让人喘不上气来,准备找个机会就赶紧溜走。 “游戏就是要有奖有罚才有意思,不然还玩个锤子?” 孟林森提议赢了的人可以指定在场的任意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在几个会玩人士的引领下,气氛被带起来了。 酒精刺激下,众人刚开始的矜持和保守都被丢在了脑后,一个个问题越来越辛辣,大冒险的尺度也逐渐让人招架不住。 几轮游戏下来,众人已经喝倒一片,方书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的边骂边薅老白头发,井奇也喝的脸通红,场面有些失控。 又一轮下来,赢家是孟林森,他拍了拍不太清醒的脑袋,显然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他指着对面的两个男生,口齿不清的说,“你们俩,给我热吻一分钟。” 旁边的人已经举起酒杯,准备给他们满上时,中间坐着的女生往后挪了挪椅子留出空位,那两人直接抱在一起亲上了,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亲的难舍难分,啧啧作响。 辛宠不敢一直盯着看,但听声音就足够让人脸红心跳了,她只能低头喝饮料来故作矜持,但又抵不住好奇心作祟,偶尔用余光偷偷看两眼。 夹在两个男生中间的女孩子淡定的刷着手机,仿佛当面前纠缠热吻的两人不存在一般,辛宠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漂染了一缕绿色的头发,嘴唇打了一颗唇钉,看起来很酷。 井奇凑过来小声说:“这两个人是情侣关系。” “没完没了了,不想玩了赶紧滚回去开房。”孟林森拿起一把花生丢了过去打断他们。 又一轮游戏开始,辛宠如愿最先出局。 也许是她跟在座的人都不大熟又常端着一张死妈脸,这么几盘下来也没人cue她说真心话或者做大冒险。 辛宠借口出去上厕所准备溜之大吉,出了门才发现包还在方书那,于是找了个有椅子的地方透气,准备过一会儿他们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再回去。 她无聊的翻看手机刷着动态,看到同班同学在朋友圈里吐槽作业写不完,诅咒中宏老师秃成光头。想起中宏老师的地中海,辛宠笑出了声。 再往下拉,都是一些不太认识的人,不是发鸡汤推文,就是晒成绩美照。 就在她打算退出界面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张照片。 女孩伸长胳膊比了个耶的造型,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白色裙摆,修长的脖颈上戴了一条亮闪闪的项链,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背景是伦敦眼。 配文是一颗红红的爱心。 评论一众艾特林嘉遇祝99的,还有几个开玩笑要项链链接的。 辛宠点开图片,不断放大放大直到最大,试图从女孩的瞳孔中看到什么,但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她点了一个赞后将手机按灭,从漆黑光滑的屏幕里看见了自己臃肿的脸。 像有一根鱼线紧紧缠在了心脏上,每吸一口气胸口都是疼的。 撕心裂肺的歌声从旁边的包房里传出来,震得人脑子嗡嗡的。她又在外面坐了一会儿,估摸着里面差不多要结束了就回了包房。 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太对劲,灯全关了黑漆漆的一片。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按在了墙上,只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唇上一片温热,口鼻中充斥着橘子汽水的香甜味。 刚还漆黑一片的环境瞬间亮起灯来,房间里还保有清醒的人拍手拍桌吹口哨,这一切来的太快,辛宠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小蜡笔,做我女朋友吧。” 井奇贴心的用大拇指给她擦了擦唇角,孟林森在旁边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往嘴里倒。 “啪!” 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辛宠给了井奇一巴掌,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上一秒还在冲着她傻笑的当事人。 辛宠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死死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的太难看,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 井奇被她这个样子吓傻了,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并试图用干净的袖子给她擦眼泪,结果被辛宠一把推开撞到身后的椅子上。 孟林森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这边走过来,酒精作用下他根本没能力分辨现下是个什么情况,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一句,“玩大了,乖乖仔生气了,难道是初吻!” 辛宠保留着最后的理智抓起书包不管不顾的跑出了门,剩下老白一边扶着喝大了的方书,一边喊她。 冲出门的那一刻有人还在看热闹,“井奇你完了,女生的初吻初恋什么的最不好搞了,小心人家赖上你哈哈哈。” 辛宠也不知道坐了一趟终点站是哪里的公交车,车上都是些年纪大的老爷爷老奶奶,老人家们闲不住,没两分钟就自来熟的跟左邻右座聊起家常来。年纪大的人听力都有点退后了,所以在辛宠听来,他们大着嗓门操一口方言聊天的样子是真的很像在吵架。 车子摇摇晃晃的,随着道路变换左拐右拐阳光也不断转换照射角度,辛宠闭着眼感受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终于在一片叽叽喳喳中睡了过去。 10.度假村 “猪是粉红色的,辛宠也是粉红色的,辛宠是fat pig!” 新年。 四处都在张灯结彩放鞭炮,辛宠所住的大院也不例外,她穿上了妈妈给她买的新棉袄,一蹦一跳的跑出门想去找邻居哥哥玩。结果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回家过年的表哥和表妹,他们正跟前院的邻居小孩儿在堆雪人,看见辛宠过来立刻指着她大笑,说一些辛宠听不懂的词。 辛宠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他们说的不会是什么好听话,辛宠没有理他们继续往前走。 从小到大每次跟莉雅吵架被骂的都是她,所以习惯了遇到他们躲着走。 “我妈妈说猪皮很厚,它们不知道疼的,让我试试!” 表哥团了一个小雪球砸到辛宠的脑门上,攥的实心的雪球又用了劲,辛宠“哎呀”一声蹲下去捂住了额头,疼的眼泪往下掉,可那几个小朋友就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拿雪球砸她。 “你们在干什么?”林嘉遇从院外跑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大扫帚和簸箕,显然是刚从外面扫雪回来,他站到辛宠前面挡着那群欺负人的小孩。 辛宠的表哥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早就看不惯这个爸妈总拿他做对比的别人家小孩,挑衅的说,“我们在砸猪头,你也是吗?” 林嘉遇撂下手里的东西跟对面的两个男生扭打在了一起,莉雅看事情闹大了开始害怕,哭声引来了屋里的大人们。 还没有交代前因后果,林伯伯直接打了林嘉遇一个巴掌,准备再打时被林爷爷和辛宠爷爷拦了下来,老人们打圆场说,“小朋友们闹着玩的,我跟你爸爸也是从小干仗到大的,越打越亲热哈哈。” 林嘉遇被林伯伯罚去院外面扫雪,不把一整条街扫干净不许回家,辛宠想要为他辩解,被妈妈瞪了一眼。 “你能不能给我少惹点事啊,就你这个性格谁会跟你玩。” 辛宠默默拿了家里的扫把出去跟林嘉遇一起扫雪,天寒地冻的,两个小朋友都拿着跟身高不符的大扫把“哗啦啦”的清理路面的积雪。 时不时的,小男孩用他干净的围巾擦干净小女孩快要滴到嘴里的鼻涕。 “嘉遇哥哥,你会一直跟我玩吗?” “当然会啊。” “那我们拉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因为林嘉遇的存在,辛宠度过了一段虽然不太快乐但并不孤独的童年。 “小姑娘醒一醒,到地方了。” 辛宠是被邻座老奶奶叫醒的,只见她缓慢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迭的四四方方的手帕,轻轻的给辛宠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把手帕递到辛宠手里。 “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要多笑,像我这样。” 老奶奶咧嘴大笑,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虽然皱纹爬满了苍老的面庞,头发也变得灰白稀疏,但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似有期待,她看着辛宠长叹一口气,“不过想哭的时候也别憋着,你这么漂亮,掉眼泪也是好看的。” “谢谢奶奶。”辛宠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还有点不好意思。 跟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相比,那点恶作剧般的幼稚行径根本不值一提。 辛宠帮老奶奶将一袋土豆和一筐鸡蛋扛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不放心把老奶奶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就陪她在这边等着。 老奶奶告诉辛宠说她在这附近的一个山上开民宿,她儿子马上来接她。 大概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辛宠正盘算着自己待会儿要怎么回去的时候,不远处开过来了一辆车,老奶奶激动的牵起辛宠的手说,“我儿子来了!” 车灯明晃晃的照过来,亮的人眼睛睁不开,辛宠用手遮住眼,直到车子开近,她才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许恃衍从车上下来看到辛宠也是一愣。 “你可算是来了,佳乙呢?” “他在家,有陈阿姨看着呢。你怎么在这?”许恃衍接过辛宠手里的土豆和鸡蛋转身放进后备箱。 “坐错车了,又睡过站了。”辛宠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好说了,先上车吧,气温降下来了,站在这冷飕飕的。”老奶奶拉着辛宠上了车,叁言两语交代清楚她的身份后,老人家显得很高兴,一直嚷嚷着缘分。 开了半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一座山的山脚下,辛宠盯着高大伟岸的石门上的“骊山度假村”五个大字看了好久,等许恃衍把车停好才回过神来。 好大……好豪华……的民宿啊! 他们是在山脚坐缆车上去的,身处几百米的高空上,对这个度假村的风光一览无遗。虽然是晚上,但是下面几栋独立小别墅的周围都装了太阳能夜灯,星星点点,错落有致。 缆车停在了山顶处一栋超大别墅的楼顶平台,虽然在高空中已经领略过这个度假村的辉煌,但当辛宠扶着老太太下了缆车踩到地面的时候,她还是被这宛如林中城堡的梦幻场景震惊到了,不禁再次感慨,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事实上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是真的没办法理解。 他们并没有在这栋超豪华别墅住下,而是在老太太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绕到了别墅后面的一间村屋,说是村屋一点没夸张,大门是木头的,推门而入时门上的两个大铁环叮当作响,辛宠踏进小院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尘土气还有鸡屎味。 许恃衍显然也被这迷人的味道呛住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掩住口鼻,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妈,说了多少次,不要在院子里养鸡,味道太大了。” “我又不跟你住,你管我。” 老太太站在屋门口摸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声细响,电灯泡亮了,黑黢黢的院子一下亮堂起来,她拉着辛宠的手进了屋子,从旧冰箱里掏出来一块蛋糕和一瓶可乐递给她,也不管许恃衍还站在院里,坐在小木椅上捶腿。 “姑娘,吃完在这将就一晚,明天让他带你到这附近转转,既然都认识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 “好的,谢谢奶奶。”辛宠又转头冲杵在院外的人喊了一句,“许先生,麻烦了。” 许恃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几乎同时他们的手机打进电话。 等辛宠跟酒醒的方书报完平安挂断电话时,遮住月亮的一大坨云飘走了,柔和的月光照进院子里,照在许恃衍略显严肃和生气的脸上。 辛宠尽量把脚步放轻准备溜回房间休息,却被许恃衍叫住了,他叁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所有月光。 山里的夏天似乎来的更早一点,习惯了城市里的灯火通明和车水马龙,辛宠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如此清晰悦耳的虫鸣和蛙声了,再过段时间,是不是还可以看见萤火虫呢。 这么近的距离下,辛宠甚至能听见许恃衍有些着急的喘气声。 “你英语水平怎么样?” 11.导游 昨晚被许恃衍临时征用充当翻译,一整晚大脑都在高速运转。许恃衍告诉她,这些文件律所的实习生已经进行了翻译并简述,她只需要校对修改即可。辛宠想着不是什么难事,就一口应下了,结果等许恃衍把一厚迭的文件交给她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说是校对修改,但是辛宠才看了两页就已经脑仁子疼起来了,翻译的简直狗屁不通,辛宠猜想这人是用翻译器偷懒了,但是给老板交任务之前起码要检查一下吧,糊弄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是这个员工傻还是老板傻,辛宠看了一眼许恃衍。 此时此刻的他正拿着电脑边看文件边打视频电话,叽里呱啦说些辛宠听不懂的语言。 没办法,干吧。 抛下这几乎不可能一会儿就完成的工作量,她面临的最大困难是贫乏的词汇量不足以支撑她去翻译专业名词颇多的法律文书,辛宠之前不觉得自己英语有多差劲,虽然是拿不出手的哑巴英语,但毕竟也经过了十几年的应试教育洗礼,阅读应该可以说是毫无障碍的。 现实给她泼了一盘冷水,她乖乖拿出手机词典认真对待,偶尔遇到检索之后仍不确定的词汇就圈起来,等许恃衍打电话的间隙问一下。 当她把这一打复杂多样的包含了公司并购的经济纠纷以及杀人贩毒的刑事案件都翻译完毕并且精简总结后,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许恃衍终于放她回去睡觉了。 辛宠本以为会回去睡他个昏天黑地,但是在熬了一夜后反而有些精神亢奋,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拿出了手机随便刷刷助眠。 刚一打开微信就有好多消息提示涌入,看着上方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辛宠等它停下来之后,看到没看直接将界面删除,这些信息全部来自一个人。 冷静下来辛宠也在思考,她到底在生气什么,开这种玩笑确实很下作恶心,但是她更难受的是在井奇将嘴唇贴上来时,片刻的失神对视间,脑海中一晃而过林嘉遇的脸。 哪个小女孩没幻想过跟心爱的男孩子接吻的画面呢,小时候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男女生接吻画面时,林嘉遇会立刻捂住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不是小朋友可以看的。 所以当她看到常婧然把嘴唇贴在林嘉遇的唇上时,才会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直到结束后被林嘉遇发现。 “小朋友不可以偷听大朋友讲话哦,回家吧。” 林嘉遇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拉着呆呆傻傻的她走回家,叫她不要告诉大人。 睡着前收到了许恃衍的转账通知,看着这丰厚的报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辛宠是枕着自己的手臂进入了梦乡。 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是许妈妈来敲门她才醒过来,匆忙洗漱穿戴好走出门就看到许恃衍还坐在院子里敲着电脑打电话,辛宠严重怀疑他一整晚没睡坐到了现在,下巴的胡渣和通红的双眼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早。”许恃衍听到动静抬起头跟她打招呼。 “早。”辛宠看着这烈日骄阳有些汗颜,也不早了。 “我听佳乙提过好多次小辛老师,说你对他好,给他买这买那的,我最近几年身体不好,家里就一个男人很多事上不够细心,真是多亏你照顾了……机会难得,今天大周末的,就让孩子他爸带你好好在这儿转一转。” “不是,我其实也就……谢谢。”辛宠想了想还是大方接受别人的好意。 老太太捶捶腰对许恃衍说,“我今天也不想做饭了,随便下碗面条吃吃得了,你带小辛老师去山上吃点好的,吃完在村子里转转。” “好。”许恃衍合上电脑放进公文包里,然后穿上西装外套带着辛宠出了门。 临出门前老太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最近村子里不太平。” 两人先是来到了昨天坐缆车上来的超大别墅,刚一进大厅就有一个年长的人走过来,辛宠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一直连到眼尾,明明是笑着,却给人一种凌厉阴狠的感觉。 “少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跟朋友吃个饭,不必紧张。”许恃衍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那位大叔就退到一边了。 “这栋别墅是整个度假村的核心建筑,包含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充当着酒店加商场的角色。一共有五层,一楼是大厅,我们现在逛的这些店子主要出售服饰和运动装备,以私人定制的高端品牌为主,对面的山头地势平缓一些,正在开发高尔夫球场和一些高空项目以及湿地公园,等建成之后人流量有所增长,会引入一些PradaLV等亲民的品牌入驻。” 他可能对亲民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辛宠暗暗吐槽道。 “二楼是娱乐区,设置有电影院健身房和餐厅。”许恃衍在一家装修别致的店子停下,“先吃午饭吧,你应该饿了。” 辛宠羞愧的捂住了咕咕作响的肚子。 “这里只有西餐吗?”坐到店里拿到菜单后辛宠才后知后觉的问。 “公共区是这样的,如果是入住hotel的客人可以提前点餐,山脚下有一些中餐馆,每日叁餐都可以送过来。”辛宠闭嘴开始看菜单。 许恃衍点了牛排,辛宠点了一份意面,等上菜的过程中两人保持默契盯着各自的手机不交流。许恃衍是真的在忙工作,从他紧皱着的眉头就能看出他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而辛宠则是为了避免尴尬随便翻翻手机。 有服务生经过时她会抬起头确认下是不是自己的餐到了,所以她最先注意到较远处一桌的人时不时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那桌坐了一男一女,男士看着年纪较大头发灰白,大概有五六十岁,女士稍显年轻,叁十出头的样子,辛宠先是惯性思维以为是一对父女在用餐,但随即看到他们举止亲昵好似爱人,就收回了目光,非礼勿视。 两人点的餐到了,许恃衍放下手机,先用服务生送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辛宠有样学样,简单清洁后开始用餐,只叁两口下肚,盘子已经空了,即使是减肥中的辛宠也感觉这个分量只是餐前甜点垫垫肚子的程度,她是不太懂有钱人的快乐。 辛宠刚把叉子放下来就有服务生送上了一瓶红酒,刚才盯着他们看的那桌男人也站起来举着酒杯冲他们走过来。 敢情认识啊,辛宠冲许恃衍往背后指了指。 “许律师,来玩啊?” 许恃衍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站起身跟来人握了握手。 “雅茹最近没给你添麻烦吧?”女人也迈着妖娆的步子走过来了,她挽住那老男人的胳膊问道,眼神却落在辛宠身上上下打量。 “挺好的,工作努力,做事认真。”许恃衍端着一成不变的假笑,要不是辛宠想起来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害她奋战到天亮的摸鱼实习生,她就也以为这是发自真心的夸奖了,有了这一层,辛宠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这句话满满是敷衍。 “这瓶酒是送给许律师的。”老男人听到宝贝女儿被夸,立刻高兴的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哎,当初想着给她在公司里随便安排个职位就行了,没想到这孩子自尊心挺强的,非要去外边闯一闯,这才让她阿姨给你打电话安排一下,本来想着她就是去玩一玩,没想到还坚持下来了,果然艰苦的环境锻炼人啊,不过之后还是要回来照顾家族生意的,哦我不是说你们律所差,但毕竟是替别人打工的嘛,而且听说你们接的官司都比较棘手,就说上次那个替吸毒明星辩护的事,网络上一边倒的骂啊,不能为了做生意把名誉赔进去了。”女人看了看许恃衍的眼色又拽了拽男人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了。 许恃衍面上毫无波澜,但是从他微微下拉的嘴角就能看出他现在不悦的心理,对方言语中的傲慢自大也让辛宠感到不适。 “许律师,你今晚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辛宠自作主张推掉了对方送的红酒,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整座度假村都是许家的,谁稀罕你的破酒啊! 女人虽然知道是丈夫的话冒犯别人在先,但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拂了面子还是让她有些恼火。 她先是光明正大的用眼光扫视辛宠,仿佛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然后对许恃衍说,“我前几天跟小争通过电话,她很想佳乙和你,等过年她回国了聚一聚吧。” 许恃衍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就带着辛宠出了店门。 经过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后面的参观过程两个人都显得漫不经心。 “叁楼作为隔音层设置为温室花房,平时有专人负责打扫,喜欢安静环境的住客也能在这边享受下午茶。”刚一从电梯里出来就闻到了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询问过辛宠的偏好后,许恃衍买回了两杯花茶,两个人简单围着环形的走道将所有设施和店铺逛了一遍。 奇怪的是,这些店铺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他,经过的时候都会热情的打招呼。不光是年长的店长,还有一些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二十岁还是大学生模样的服务生。 即使这是许家的资产,但许恃衍作为一个日理万机忙起来连家都不回的大律师,怎么能做到家族企业的所有员工都认识他呢,这令辛宠十分费解。 “再往上的四楼五楼全是客房,涉及到住客的隐私,就不上去了,直接去天台吧。” 辛宠点了点头。 天台就是他们昨晚坐缆车下来的地方,听说今天有一个什么活动,吸引的人都去参加了,所以这上面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逛累了,他们坐在一个椅子上休息。 “喜欢露营吗?” 许恃衍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 辛宠冲他的目光看去,隔壁山顶能看到一处平坦的草地,有园林工人在种植一些黄色的花。 她点了点头,“没试过,但感觉不错。” 两人出门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在这个大酒店里吃完午餐加上随便逛逛就已接近傍晚,剩下的景色只有在天台上粗略观看了,好在许恃衍介绍的很详细,连这座山上有几栋别墅几个展览馆都数的清清楚楚,也算是个尽心尽责的称职导游了。 12.别怕 两人坐缆车回到了山脚下,还真是趁着月色来,乘着月色归。 “我们去吃个饭吧,回市区的路还远。这里有一家的鸡汤许佳乙喜欢喝,我们吃完饭给他带一份回去。”提起儿子,许恃衍的声音柔和的许多。 这个提议正合辛宠之意,经过一下午的走走逛逛,胃里那几根面条早就消耗殆尽,饥肠辘辘的坐车她也觉得难受。 相比之下,山脚下的小店就没有山顶酒店那么豪华了,木屋木桌木椅一看就是农家乐风格,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她一见许恃衍就热情的招待他们坐下。 “土鸡汤已经在灶上炖着了,还是照旧来份小炒肉,土豆丝,再加两碗大米饭?” 许恃衍点了点头,把菜单递给辛宠。 老板笑吟吟的看了看辛宠问,“这位姑娘想吃点啥呢?” 辛宠觉得两菜一汤的配置两个人就够了,没有补充的,把菜单还给了老板,“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给他们上了一壶热水就进后厨了,看样子这个小店只有她一个人忙活。 许恃衍先给辛宠倒了一杯水,“山里晚上有点冷,暖暖手。” “谢谢。”辛宠接过茶杯握在手里,正在感慨他细心,听见许恃衍又问。 “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辛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话题,愣了一下磕磕巴巴的回答,“应该、大概、会继续读研吧。” “嗯,不错。” 辛宠的右眼皮抽了两下,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种莫名的不安感直到热腾腾的鸡汤端上来,被食物的香气冲淡了。 饭菜还没吃上几口,辛宠已经喝了两大碗鸡汤,正打算吃口大米饭填肚子时不速之客来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进了店子,对方大概都是叁四十岁的样子,个个拿着木棍铁铲,进门就朝老板走过去。 老板一看到他们就吓得抱头蹲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见状辛宠一把冲过去抱住老板安抚,许恃衍把她们护在身后,冷声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其中带头的一个小年轻根本不把许恃衍他们放在眼里,一脚把他们的饭桌踹翻,伴随着碗盘摔破在地的声音汤汤水水四溅,弄脏了许恃衍的鞋子和裤脚。 “识相的快点滚,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保安看到监控后很快就会赶到,你们还有十分钟离开这里。”许恃衍看了看手表。 “这不是许大律师吗?”从这群人后面走过来一个络腮胡大汉,他的一只眼睛是瞎掉的,说话时张大嘴能看到他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冤家路窄啊,你做你的人上上,为什么就是要管我们这些穷苦人的闲事呢?” “啥?爹,就是这人给俺娘抓走的?”刚才说话的小年轻恶狠狠的盯着许恃衍,“都给我上,把这个人狠狠揍一顿。” 五六个人拿着家伙朝他们靠近,许恃衍把西装外套扔在一边,抄起旁边的木椅朝他们砸过去,然后转身叫辛宠带着老板找机会跑。 辛宠打不过那些人留下来只能是累赘,于是趁着许恃衍在前厅跟那些人缠斗的时候,带着老板走进后厨,后厨有个小门,她带着老板跑了出去,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追上来了,辛宠让老板蹲在草丛里不要出声,她跑了出去将追来的人引走了。 等她被抓回去的时候,许恃衍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辛宠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失了冷静。 “许恃衍,你醒醒!你醒醒!” 但是许恃衍只是抬了抬眼皮就又昏过去了。 “小铁,我改变主意了,恁娘心野了,带回去也没用,不如给这个妞带回去,你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这丫头白白胖胖的肯定好生养。” 辛宠死死盯着这群图谋不轨的人,一只手掏进口袋里,慌乱中不知拨通了谁的电话。 “你们这是犯法的。”辛宠搂着许恃衍试图拖延时间。 “在你们这法是法,在我们那,我们就是王法。”一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她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就是这么倒霉,刚才的电话应该是没接通,那边又打了过来,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辛宠就知道完了。 果然两人的手机被收走,当着她的面被踩烂砸碎。直到此时,辛宠才开始担心起她的处境,想起那些女大学生被卖入大山的新闻,不寒而栗。 但是现在,许恃衍伤成这个样子,她一个弱女子什么也做不了,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和许恃衍被绑上手脚塞进了满是腥臭气味的货车车厢,身上盖了一张塑料袋,她无法判断这辆货车是通向哪里的,一袋之隔是哼哼嚎叫的活猪,摇摇晃晃的路上她只能紧紧靠着昏迷中的许恃衍汲取温暖。 天微微亮的时候许恃衍才悠悠转醒,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怕,信我。 车子一直开到大中午才停下,塑料袋被掀开的那一刹那,辛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遭的环境,就被扛了下去,一阵眩晕后她和许恃衍被扔进了一件柴火房。 柴火房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窗户被从外面盯上了木板,只有门窗的缝隙处能透进来一点光,过了不知道多久,仅从阳光消失这点判断,应该是到了傍晚,有人打开了门。 首先进来的是一只眼,他身后跟着昨天叫他爹的年轻小伙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女人。 “不错嘛,老李头,从哪里绑来了俩城里人,这男人长得不错,对我胃口。”那女人手里端着个碗,指使年轻男人把昏迷中的许恃衍扶起来。 “下手没个轻重,看看这脸还有一块好皮吗?” 辛宠看着许恃衍被灌了一大碗不明液体,她判断那应该是药,如果想让他死倒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把他们抓回来,于是她就是睁着眼睛看,也不说话。“这丫头有意思啊,第一个来到这不吵不闹的。” 那胖女人拿出怀里的手绢给辛宠擦了擦脸上的灰,转头跟两个男人说,“你们出去吧,这有我呢。” 一老一小出了柴房,还不忘把门锁上,就留下这个胖女人跟辛宠和许恃衍在屋里。 “你可以叫我柳婶,小姑娘几岁了?” 见辛宠不说话,胖女人也没有生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边给她梳头边语重心长的劝她说,“姑娘,我见过不少你这样的,都是刚来这闹啊吵啊,有什么用呢,在这脾气倔可有的是苦吃,不如好好打扮一下讨得你未来婆家欢心,也少受点罪。” 你们这是犯法的。”辛宠扭过头去错开胖女人的梳子。 “法律是治人的,这里都是穷山恶水养出来的鬼。” 胖女人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13.买妻 许恃衍半夜发起了高烧,辛宠急的大喊撞门,引来了抓他们回来的那对父子,从刚才游说的胖女人的嘴里得知,一只眼叫李国富,他的儿子叫李小铁。 “爹,这人身手可不弱,愣是俺们几个人一起上才治住他,留着是个祸害,要俺说直接把他扔山沟里喂狼算了。”李小铁摸了摸嘴边的小胡子准备下手去抓许恃衍。 辛宠听完这话攥紧了手心,用后背抵着摇摇欲坠的陷入昏迷的许恃衍,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与砧板上的猪肉和待宰的母鸡没什么区别。 现在许恃衍是死是活不能保证,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尽量的拖延时间,等到人来救他们。 辛宠不说话也不敢再反抗,就瞪大眼睛盯着两父子盘算怎么处理许恃衍。 李国福拿烟斗重重打了李小铁的手,咬紧牙恨恨的说道,“你当我不想宰了这个王八羔子,我真是恨的牙痒痒,有啥子办法,还不是恁哥干的好事,上次村长让留的男丁呢,说着要留活口,结果被打死了,这次再不给村长交人,你看他会不会扒了咱爷仨的皮。” 李小铁搓了搓被打疼的手,仰着头一副不知错的样子顶嘴,“那也不能怪俺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小组长跟狗皮膏药似的,软硬不吃,眼瞅着俺嫂子要被他带走了,俺哥能不着急,没想到他恁大的个子那么不经打,叁两下就断气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捅瞎。” 李小铁无意间瞥到了辛宠,见她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的他后背发凉。 李国福又拿烟斗敲了李小铁的头,烟灰随之抖落到缝着补丁的背心上,李小铁赶忙擞了擞衣服,不满道,“爹,你这又是弄啥?” “憨货,这是恁以后的媳妇儿嘞,凶个鬼。”李国福对着烟嘴抽了一口,吐完烟雾又骂道。 李小铁揉着自己的头说道,“俺不喜欢她,这丫头看着有点邪乎不好对付,俺喜欢大嫂那样的。” “你还挑你还挑!赶紧给他背到村长家去,别死在咱家喽,最好死在村长家,交了差又解了恨。”李国福搭把手把许恃衍扶到李小铁背上,辛宠就这么看着许恃衍被背走了。 她手上的绑着的麻绳还没解开,就又被套上了两个大铁环,铁环很细,李国福拽着辛宠的手使了好大劲才戴进去,辛宠的手腕被蹭的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但她愣是忍着全程没出一声。 李国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姑娘,把两个铁环之间上了一把锁就给绳子解开了。 “别看了小丫头,俺问问你,你跟这黑心律师有啥关系?你是他女人不?” “他是我老板,我就是个打工的。”傻子都知道现下要跟许恃衍撇清关系了,辛宠摇了摇头,脑筋转的飞快,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只能不断催眠自己冷静冷静 。 生死攸关之际总算是逼出来了一点演技,她挤出来几滴眼泪,委屈的说道,“大叔,我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奶奶要照顾,你就放我走吧,我出去以后绝对不会提起这里的任何事。” 倒不是认为他们会心软放了自己,只是现下的情形硬的没用,只能软下来让自己少吃点苦,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辛宠为了拉近关系,故意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方言,倒是稍微换得了一只眼的同情,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烧饼递给辛宠,又出去给她拿了一碗水,然后搬了一个小板凳坐下来,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起这里的事。 与其说是聊家常,不如说是希望她认清楚现实,放弃逃跑的念头。 这里四面环山,通讯断绝,唯一的一条通往山外的路每天都有人把守,村里的男人们轮班守着,除了必要的出门采买和卖些庄稼牛羊,平日里不会有人出去,也不会有人能进来,基本上与现代社会隔绝了。 这个小村子原先有几百人,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路还没封,县政府过来宣传,说是要搞经济,号召村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赚到钱了回来建设家乡,谁知道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但是回来的没几个,久而久之村里子就只剩下一批孤儿老母。 村长眼看着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就下令封了所有去外面的路。这路一封,就断了跟外面的联系,外面村子的姑娘不愿意嫁到这个又偏又穷的地方,再加上长期的重男轻女思想本村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村里的单身汉想要讨老婆就只能靠中介那儿“换”了。 最开始都是些精神不正常或者身体有残疾的女子,父母专门把她们交给中介“换”家里男娃的彩礼钱,后来讨老婆的人多了,家里有点钱的要求也高了,就有了一些正常的女人“换”过来。当然对外还是说是“换”来的邻村女人,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都心照不宣的不提村里外来女子的出处,因为难保将来自己家也需要。 李国福的妻子也就是昨天逃走的老板娘,就是他花了大价钱“换”来的,刚带过来的时候又是绝食又是上吊折腾了好几年,后来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安生了十几年,想着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准备踏实过日子,不料才放松警惕就给她逃走了。 李国福为“换”这个妻花光了祖辈叁代的积蓄,而大儿子讨老婆时只能“换”个便宜的,李小铁的大嫂就属于刚才说的前者,因为精神不正常又嫁过一次人,所以“换”过来的时候只出了五百块钱。嫁过来之后也算听话,不发疯的时候还能帮着家里干活做饭,就是生的孩子有问题,大儿子五岁了还不会说话,小儿子生下来就没有耳朵,听说就是因为生不出来正常孩子被前夫家转手了。 “为什么不出去给嫂子看看病呢,也许治得好。”辛宠对自家大媳妇亲昵的称呼倒是让李国福很受用,他站起身又给辛宠添了一碗水。 辛宠听到这个情况就猜是女方的基因有点问题,即使这样夫妻俩还打算生第叁胎。 “出去?让老大的媳妇也被抓走?城里人都坏得很,自己有儿有女又有钱,还要来破坏俺们穷人家的生活。就是这个该死的律师,当初说要买俺们的牛羊买庄稼还要给修路,还以为是个好人,谁知道没几天孩儿他娘就被掳走了。”李国福攥紧了拳头恨恨的说。 “那刚才提到的男人呢?你们把他杀了!”辛宠还记得刚才李小铁提起他哥弄死了一个“小组长”,那语气就像是杀了一只鸡一样平淡。 “哼,那是他活该,警告一次两次不听,拿着鸡毛当令剑的芝麻小官,还想把村里女人都带走,死的好。” 辛宠听得心惊肉跳,想起胖女人之前说的话,这里的不是人,是恶鬼。 没多久李小铁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说是村长接到人了,已经叫柳婶又过去看了,死不了。 听到这辛宠放下了心,转念又嘲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甚至如今这险境都是许恃衍带来的,她这个倒霉鬼是不是要怨一怨他。 总之活着就有希望。 “小丫头,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看你是个聪明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以后就是我儿媳妇了,只要好好跟我儿过日子,吃穿都不会缺你的。” 14.奇怪的人 辛宠在四面透风的柴房里住了两天,一日叁餐都由李小铁送过来,他看起来极不喜欢辛宠,每每放下饭就走了,不愿意同她多讲一句话,这让辛宠想探听许恃衍消息的愿望落空了。 到第叁天早上的时候,辛宠被放出来了。 今天是李小钢二儿子的满月宴,李国福的意思是带她出来见见族里长辈把日子定下来,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夜长梦多。 “俺不管你有啥心思,总之今天安生点别找事,不然弄死你。” 李小铁不情不愿的给她解开铁环,然后恶狠狠的警告辛宠。他就是觉得这丫头有问题,一双眼睛盯着人瞅,你骂她吓唬她好像她都不当回事,看的人发毛。 李小铁年纪不小了,这两年吃了不少村里朋友的酒,从外面搞来的小姑娘刚来的时候都闹得很,又是绝食又是寻死,胆小的天天哭。这丫头倒好,不哭不闹能吃能睡,还会要求他们给柴房的窗户纸糊上,正常的让人觉得反常。 他不止一次跟他爹提过不想要这个老婆,把她卖到别家得了钱再买一个,但李国福只觉得他事儿多太挑,警告让他收起旁的心思。 他心里窝着火,酒席上多喝了好几杯酒,直到有人过来给他手里的酒杯夺走换成茶水,李小铁红着眼叫了声嫂子。 这一幕全都落在了辛宠的眼里。 被李小铁叫嫂子的女人看上去很虚弱,她一只手牵着个小孩儿,另一只手抱着睡着的小婴儿,头发乱糟糟的扎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脑后,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发白,看上去十分的沧桑,完全不像是叁十出头的样子。 “我带妞妞去认认人说说话,小铁你看好恁哥恁爹,别喝太多酒。”交待完扭头对辛宠说,“妞妞,帮俺抱下孩子吧,咱去那边吃,这一桌都是男人家估摸着你也放不开吃。” 辛宠不知道怎么抱小孩儿,动作十分僵硬的接过来,孩子这会儿已经睡醒了,但没有哭闹,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辛宠,她之前听李国福说过,老二孙子生下来就没耳朵,果然圆圆的脑袋两侧只有光滑的皮肤和细软的毛发。 见辛宠盯着婴儿瞧,孩子的妈妈给小孩儿塞了塞裹着的棉被,只露出小朋友的眼睛来。 “我叫阿娟,你可以跟小铁一样直接叫嫂子,这是二婶子,这是大舅母……” 女人坐下之后便接过了孩子,然后热情的给辛宠介绍同桌的邻里乡亲,辛宠没打招呼,只盯着大门的位置看进进出出的人。这儿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也没计较她的“不礼貌”,各自跟身边的人拉家长。 一桌子人还没介绍完,就闻见一股臭味,小婴儿开始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同桌的几个长辈都皱着眉掩住口鼻催她进去换尿布,阿娟面露赧色,抱着小孩儿进了房间。 辛宠看了半天没找到许恃衍,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她听说今天全村的人都会来吃酒席,还想着碰碰运气能不能看到他。 阿娟的大儿子没有跟着进屋,就站在辛宠旁边,小男孩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衫,显然是洗的次数太多,衣服已经发白变形,一边的领子掉到了肩膀下面,辛宠帮他把衣服拉了上去。 小男孩谁也不理,就一直低着头抠手,用力到把手指都给抓烂了,辛宠赶紧抽了一张纸包住他的手制止他。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没有理他,继续重复抠指甲的机械动作。 “小朋友,想吃糖吗?”辛宠从桌上拿了一颗糖递到他面前,但是小朋友依旧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 “姐姐,这家的大孩子是个傻子,你问他啥都不会说的。” 凑过来搭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叁四的女孩儿,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辛宠头上的粉色卡子。辛宠见她喜欢就取下来送给她了,女孩儿刚开始还不好意思接受推脱了一番,是辛宠说她还有很多这样的卡子小女孩才高兴的收下了。 小女孩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村里的事。辛宠也给她讲了一些外面的事,小女孩的眼里充满了向往,但是当辛宠提到有机会出去看看的时候,小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村子里是不允许女人出去的,会被打断胳膊打断腿。”小女孩凑到她耳边说,“姐姐,你慢慢回头看隔壁桌穿绿色衣裳的人。” 辛宠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圈,只见一个绿衣服的光头女人坐在用木椅和轮子改装的简易轮椅上,已经是比较炎热的季节了,她的左手上还带着一只厚厚的棉手套。 “这是秋田婶,听俺娘说她偷跑出去好几回,每抓回来一回就被秋田叔剁下一个手指头,左手都不够砍了,右手要留着干活秋田叔没动。前年最后一回跑出去招惹了外面的人,按照村规被村长打断了腿。”小女孩说这些的时候浑身都在抖,拽着她的袖子小声说,“姐姐你可别跑,村长很吓人的。” 情况远比辛宠想的还要糟糕。 这儿根本是个叁不管地带,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良知,村里的大小事务全靠以村长为首的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说了算。 长期与世隔绝生活和封建思想观念的影响造就了他们愚昧、冷漠,在他们眼里,只有村里男人的命才是命,女人除了能传宗接代之外,就像田地里养的牛一样是帮忙干活的工具,即使乖乖听话的女人也逃不了生了孩子后继续被卖的命。 “那你们这些小朋友都怎么上学啊?” “我们有学堂,村长教课,但只有男人能去上,以前火火哥哥会偷偷给俺们讲课,但他病了之后就没人教俺们了,俺娘给课本都烧了,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读多了就会像火火哥哥一样。” “火火哥哥是谁啊?”辛宠见小女孩聊起这个人兴高采烈地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是俺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听人说大学生就是很聪明的意思,从小到大就没有难住火火哥哥的事儿。”小女孩一脸崇拜的捧着手说道。 “可惜啊……”小女孩话说到一半阿娟回来了,她就立刻止住了话匣子。 “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酌。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 酒席吃到一半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身穿戏服唱着戏踉踉跄跄的走进来,他的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两颊还画了一大坨腮红,看着十分滑稽。 那人走到跟前站定时还摆了个姿势,继续唱道,“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师寿比那南天星。霎时琼浆都饮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 “火火哥哥!”刚跟辛宠搭话的小女孩突然站起来大叫一声,众人的目光稍微分散一部分转移到她身上,小女孩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张扬连忙捂住嘴坐下。 对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叫女孩的名字,“阿菊,吃好了没,吃好了过来给成子喂饭。” “好的,娘。”小女孩跑过去将女人身边的小男孩抱起来,然后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拿起勺子开始给腿上的男孩喂饭。那男孩不肯吃,还发脾气将饭吐到了她脸上。 阿娟叹了一口气,小声感慨道,“阿菊这小老公可娇着呢,以后估计要受气。” 正当辛宠还震惊于阿菊童养媳的身份时,刚才进来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已经坐在了阿菊的位置上,他笑着对隔了一座的阿娟说,“不好意思啊李嫂子,俺来晚了。” 15.闹剧 阿娟还没回话,隔壁桌就有人开口讥讽道,“火娃,你化成这个吊死鬼样是来干啥?丢人现眼来的。” 只见张火火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酒后重重放下酒杯,“当然是过来喝小孩儿满月酒啊,难道是给大舅公送葬啊。” 被怼的那老头气的不行,拍着桌子说,“咳咳……你又在胡言乱语说啥子。” 老头旁边的老太边给他拍背顺气,边不满的说,“你还不滚过来,穿个裙子坐女人堆里成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还嫌老张家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二舅母,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回家跟俺舅不上炕呢,那俺表哥是你屁眼子放屁崩出来的。”张火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脸前扇风,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臭味。 他这边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是惹得对面桌的老夫妻生气,老太拍了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张火火完全不正眼敲他们,用戏袍的宽大袖子遮住脸“嘿嘿嘿”的笑起来,继续说道,“笑掉什么大牙,俺只记得表哥爬墙偷看隔壁婶子洗澡,结果被发现撵的摔了个狗吃屎,大牙磕掉了俩。” 老夫妻都快被气的喘不上气了张火火还在这边加油添火,他用舌头顶着上牙,翻着白眼浑身颤抖着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口齿不清的大喊大叫倒在地上。 “爹啊,娘啊,救命啊,俺流血了……” 张火火继续躺在地上撒泼耍赖,有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就要往他脸上出拳。 “住手。”隔壁桌坐在主位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旁边的李国福赶紧起身帮忙搀扶,“恁弟脑子不太清楚,你个当哥的让着点儿。” 那老人一开口,张火火立刻停止撒泼。壮汉也停下动作,愤愤的看着张火火笑嘻嘻摸了一把他的手,他立刻像被蜜蜂蜇了一口一样弹起来离得老远呸了一口。 “大娃过来!恁爹不舒服,快扶俺俩回去。”一家叁口都吃瘪,气冲冲的离席。 一出闹剧终了。 李国福扶着村长坐下,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收回眼,恰好剩下的菜开始上,大家继续吃席,没人再理会这边还躺在地上的张火火。 “小姐姐,能搭把手拉我起来吗?我的腰扭到了。”听了好几天土话的辛宠突然听到熟悉的普通话,诧异的看着向她伸出手来的人。 这人刚才还掐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操着一口方言跟人骂架。 辛宠伸手握那人右手时,他突然换成了左手先一步抓了辛宠的手,两只手触碰的瞬间辛宠楞了一下,随即抓紧对方的手使劲给人拉起来了。 “谢谢小姐姐。”张火火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恢复了那刺耳的尖细嗓音。 “爹啊,娟嫂子,李叔,李哥,俺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公鸡在生蛋,不能离了人,这就回去了。俺家那位还没吃饭,带回去点,这个恁们都不吃了吧。”说完端了一盘猪肘子扬长而去,走远之后还能听到他大声唱戏。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哎,造孽啊,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阿娟递给大儿子一只鸡腿,小男孩似乎不知道这是吃的,死死攥在手里,阿娟想夺过来喂他,他就像受惊了一样突然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 李小钢从隔壁桌走过来,拿一团布塞进了儿子的嘴里,用责备的语气对阿娟说,“他不愿意吃就不给他吃,非要闹起来才行。” 小男孩没办法发声就开始用手抓挠自己的胳膊,生生抓出好几道血痕,阿娟赶紧抓住小男孩的手,这时小婴儿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 李小钢皱着眉在发火边缘,不耐烦的对阿娟说,“还不带进去给绑起来,让小娃娃别哭了。” 辛宠提出帮忙跟着进了屋子,阿娟从木箱子里拿出来一把细麻绳,在辛宠的帮忙下将大儿子的手捆在了双头的铁柱上,她又找了点棉花和手绢塞进了捆绑的缝隙里,直到将一块灰布整个盖在儿子身上,狂躁的小男孩逐渐平静下来。 阿娟这才摸了摸小儿子的屁股,发现尿布没有湿,只是单纯的小孩闹觉,她抱起小儿子边拍边在屋子里晃悠,过了一会儿小儿子也进入睡眠,她轻手轻脚的把小婴儿放回来床上。 “你是不是也觉得俺很可怜?”阿娟问她。 “没有,我觉得你是个伟大的妈妈。”辛宠垂下不自觉流露出怜悯的眼眸由衷夸奖道。 “妞妞,以前有人告诉过俺,女人也能顶天立地活出一副人样,但是俺当时没信,不敢信不敢想,现在遭报应了。”阿娟轻轻抱住大儿子哭了起来,小男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手法,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酒席结束,李小铁又给辛宠锁上铁环关进了柴房,临走前又警告她别耍花样,后天就办酒。 确定人走远了,辛宠才赶紧凑到门前,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了张火火塞给她的小纸条上的字。 想办法拖延,五天后村里男人出去采买,是逃走的机会。 辛宠把纸条塞进嘴里,然后拿起地上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碗,就着一口水将纸条咽进了肚子里。 辛宠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小时候跟着奶奶去赶集,结果人差点丢了。 如果那时候没有林嘉遇,可能她现在会像阿菊一样,在某个小山村里早早定亲,一辈子走不出大山。 还记得那时候她不过七岁,在一个嘈杂的集市上,两边都是卖各种各样小吃的摊位,经常有牵着大人手的小孩子在摊位前耍赖要买小吃,人来人往,而她蹲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后面。 她找不到奶奶了,刚才人多,她转头看糖葫芦的工夫,奶奶就不见了。 卖糖葫芦的老板看她在这蹲了好一会儿,就来问她,“小朋友,你家大人呢?走散了吗?” 辛宠点了点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带着哭腔说,“我奶奶不见了。” 老板看她一哭就慌了,赶紧给她擦眼泪,“你别慌啊小朋友,你坐这,你家大人很近就来找你了。” 老板给她搬了个小板凳,又从小推车里拿了一串糖葫芦,让她坐在这边吃边等。 辛宠想把糖葫芦带回家给妈妈吃,但是又架不住嘴馋,时不时舔两口上面的糖浆。 辛宠就这么举着糖葫芦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将落糖葫芦老板都要收摊回家的时候,来了一个老爷爷。 他先是跟糖葫芦老板交谈了一会儿,然后从手绢里拿出来五块钱给老板,把最后的四串糖葫芦买了下来。 老板笑着冲辛宠招招手说,“孩子,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那位老爷爷举着糖葫芦颤颤巍巍的向她走过来,“孩子,还记得我不?我是你赵爷爷。” 辛宠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老爷爷伸手将糖葫芦递给辛宠,解释说,“你奶奶脚崴了,就在前面那条街边的大树下休息呢,她让我过来接你。” 辛宠高兴的从小板凳上弹跳起来,拽着那位老爷爷的袖子,激动的说,“奶奶怎么样了?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辛宠!” 老爷爷刚牵上辛宠的手,就看见远处有两个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快骑到的时候直接跳下车跑过来,将辛宠的手牵过来,力道大的推了一把老爷爷。 “嘉遇哥哥!”辛宠高兴的抱着林嘉遇问,“你怎么过来了?” 但是嘉遇哥哥没有理她,只是气冲冲的瞪着那位老爷爷,辛宠想过去扶老爷爷起来,却被他紧紧的抓着不放,辛宠有点害怕,她很少见嘉遇哥哥这么生气的样子。 印象中他总是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的样子,除了跟表哥打架那次。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我妹妹。” 嘉遇哥哥比那一次生气还要可怕,辛宠拉着他的手往后面躲了躲。 “小妹妹,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在外面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吗?”跟嘉遇哥哥一起过来的哥哥教育她说。 这个胖墩墩的哥哥她见过两次,是嘉遇哥哥的好朋友。 老爷爷突然捂着自己的腿叫了起来,卖糖葫芦的老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赶紧跑过来搀扶老爷爷,对着林嘉遇说,“哪来的熊孩子,怎么欺负老人。” 胖哥哥举了举怀里挂着的小手机,“老骗子,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抓你吧。” 老爷爷一听报警,立刻拄着拐杖从地上起来,说了一句家里有事就飞快的离开了。 糖葫芦老板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愤愤的骂道,“原来是拐子!” “小馋猫,以后再去集市要跟紧大人,知道吗?” 辛宠坐在林嘉遇的后车座,经过刚才那一场风波,她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重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是我有叫奶奶,她不理我,然后就不见了。”辛宠能感觉到林嘉遇明显歪了一下车把,她赶紧抱紧他的腰。 回家的路上,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她想捉几只萤火虫带回家,但是嘉遇哥哥却不同意,骑着车一路带她回到了家。 等到了家的时候,辛宠又大哭了一场。因为借口帮她拿糖葫芦的胖哥哥在路上给糖葫芦吃了个精光。 辛宠哭的很伤心,直到那胖哥哥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只萤火虫作为补偿,她才止住眼泪。只不过那两只萤火虫经过这一路颠簸,看起来快死掉了,只有一点点光亮,辛宠失望的把它们放在了树叶上,希望它们能养好伤飞回家找妈妈。 “下次我带你去捉萤火虫。”嘉遇哥哥对她承诺说。 16.胃病 第二天中午李小铁来送饭时看到辛宠躺在地上。 “还睡呢,不都说城里人勤快吗?怎么你长得像猪作息也跟猪一样。”李小铁上前用脚踹了踹,发现辛宠没反应,再一看早上的饭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 李小铁赶紧放下饭,把背对着他的人扒拉过来,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出了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李小铁一个人背不动,赶紧去隔壁叫了大哥,兄弟俩一起把辛宠背去了卫生所。辛宠这时候是有意识的,只是太疼了,疼痛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闭着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柳婶,快来看看俺弟媳是怎么了?” 接诊的正是之前给许恃衍灌药的胖女人,她将冰凉的温度计插入辛宠胳肢窝的时候,辛宠终于忍受不住疼痛再次晕了过去。 辛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双冰冰凉的手正搭在她的额头上,闻到熟悉的薄荷香气,这么多天里她第一次觉得安心。 那双手拿开,一双关切的眼睛正凝视着她。 “我刚要你拖延时间就立刻病了,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多亏柴房有一个巨大的老鼠洞,不然我还真不知道那么多饭倒到哪里去。”辛宠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给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感觉胃部仍然在隐隐作痛。 “村医说你这是胃病,小小年纪的哪来的这么严重的胃病。”许恃衍俨然一副长辈教育小辈的口吻质问辛宠。 “初中的时候爱美,学别人饿肚子减肥,结果肥没减成,倒是把胃给搞垮了。”辛宠用无所谓的轻松态度解释道,显然现在不是聊这些无聊话题的时间。 许恃衍的眉毛紧皱着,脸上还有些青紫的瘀痕,错落在面部不同的部位,就像是不规则的胎记一样。不见了标配的西装领带,他上半身穿着有些发黄的陈年汗衫,下身穿着系了麻绳做腰带的灰色裤子,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一身土气的乡下汉下田插秧装愣是穿出了八分长紧身诱惑的感觉。 辛宠瘪了瘪嘴,相比于她现在这副落魄样子,他倒是过的还不错,还有新衣服穿,她想起了昨天从阿娟那里听到的八卦。 村长的儿子读书读傻了,在外面中邪了,那方面不正常,非要娶男人当老婆。不给他就要死要活,这半年里上吊撞墙跳河试了个遍,村长就这一个儿子,宠的很,只能由着他乱来,村里的男人们见到他都要绕路走。 辛宠没忍住笑了起来,苦中作乐调侃曾经的雇主现在的盟友,“你这只老牛被嫩草吃有什么感受。” “辛宠!”有那么一瞬间察觉到了杀意。 “说说吧,怎么回事?下一步怎么办?”辛宠捂着肚子艰难的坐了起来,许恃衍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我拖不了多久,如果你没有办法我就只能走极端了。”辛宠拔掉了手上的吊针。 “你不要做傻事,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出去。”许恃衍听出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 针头一拔,手背就开始渗血,辛宠也不在意,只是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 辛宠看着染上血的手掌心,嫌弃的蹭在了本就脏兮兮的床单上,她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口气开口道,“许律师,你在想什么啊,21世纪了,我当什么贞洁烈女,当然是活着最重要了。” 接下来的时间许恃衍向辛宠讲了他跟李国福一家的恩怨以及他们后面的逃跑计划。 “陈竹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两年前到这边的基层组织服务,负责这一片的脱贫工作。”辛宠隐隐约约想起李小铁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我们家一直在做旅游景区和休闲度假村开发的项目,就跟我联系,希望我们能跟当地政府合作,开发一条旅游线路,让这里能跟外界联系起来,他计划修路,建学校,还特地做了考察,这里可以种植一种稀缺药材,可以作为旅游业之外的另一种增收方式。” 通过许恃衍的描述,辛宠勾勒出一位负责人的基层村官形象。 “但是当时我妈生病了,集团的事都是她在打理,我又忙于一件棘手的案子,这个提议暂时搁置了。期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他也在努力的做调研,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调查清楚,后来突然失去了音信,我循着线索来到这个村子,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许恃衍单手握拳状捂住额头,看起来十分懊恼的样子,辛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能安慰他。 他这位朋友八成已经遇害了。 “陈竹失踪后家里没有报案吗?就是循着这条线索也该找到这里了。” “找不到尸体无法立案,一切都是猜测,只能申报失踪,陈竹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人。” “那政府不管吗?媒体为什么不发声呢?”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辛宠只觉得这件事被捂得这么严不合理,尤其是在许恃衍这么有钱有声望的大律师的介入下。 “当时正遇上省里一把手换届选举,这件事太大,真捅出来了对老的往上调有影响,新的根基不稳也不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 “至于媒体,涉及政治的事他们还是很谨慎的。”许恃衍轻蔑的笑了笑,“你以为真的有所谓的言论自由吗?” “难道要坐以待毙等到人来救我们吗?老板娘如果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会来找我们,显然这中间出了问题。”辛宠猜许恃衍这么气定神闲是笃定李国福妻子会带着人来救他们,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幻想。 她可不想带一个妇人之仁的猪队友。 许恃衍摇了摇头握住辛宠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用同样揶揄的语气说,“我本来就不相信人性,人本自私。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本来应该是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的年纪。” “普通穷人的二十年,乏善可陈。” “你们快点,柳婶要回来了。”一道黑影突然闯进门,掀起阵阵灰尘。 辛宠吸了一些尘土之后嗓子不舒服想咳嗽,但因为胃疼的原因不敢做大动作,憋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她指了指依旧画着吊死鬼妆的张火火问许恃衍,“他是好人?” 许恃衍没有回答,倒是张火火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厚重的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抖落到地上,他偏还要挤眉弄眼做鬼脸,“小妹妹,我是恶人。” “可以暂时相信他。”许恃衍给出了保留意见。 “你们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如果我想害你们,他早就死了。”张火火指了指许恃衍。 “丽华姨是我的老师,我是没娘的孩子,她从小到大待我就像亲孩子一样,还教我读书写字,没有她可能我早就死了,你们帮了她,所以我帮你们,就这么简单。” 进山的背包客或者从别的地方掳来的人里,他们只要女人,男人都被推下山喂了狼,张火火为了救人才装疯卖傻喜欢男人。 “算上他,也就放走了叁个人吧。” “那两个出去的男人没有回来救他们的伙伴吗?”辛宠问。 “不知道。”张火火挠了挠头发,“头好痒,山里跳蚤真多。” “也许他们掉下山摔死了,也许没游过去那条河淹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不敢再回来吧,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神通广大,你以为这里的人尤其我爹是傻子吗?就这么让我给他们放走。” “什么意思?”辛宠继续追问。 许恃衍突然不再沉默,“我查过,陈竹失踪前因为猥亵妇女被起诉过,后来撤诉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回来,只是后来听说报案的是你未来嫂子。”张火火用玩味的眼神看向辛宠。 “小妹妹你猜如果你男人先出去了,他会不会回来找你呢?” 辛宠没有理会张火火,而是转头问了许恃衍一个问题。 “我没学过法律,想请教专业人士一个问题。” 张火火和许恃衍齐刷刷的盯着辛宠,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正当防卫要怎么判断,防卫过当大概会判几年?” 17.逃走 张火火给他们指了一条下山的小路,需要翻山跃岭,山脚下还有一条湍急的河,两人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逃跑的日子就定在辛宠婚礼那天,到时张火火会往村里的草垛子放把火,村里的男人都会赶去救火,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候。 许恃衍看辛宠脸色苍白,让她不要再节食,保存体力逃跑。 因为生病婚礼又往后拖延了两天,这两天时间对于辛宠而言真的是度日如年,阿娟还是一如既往的来跟她聊天,试图给她洗脑。 只要好好干活,多生几个孩子,她就能过上安稳日子,还有希望见到她的家人。 阿娟不停的强调自己过的有多幸福,但看到她额头和眼角时不时出现的淤青和李小钢对她和两个孩子敷衍的态度,辛宠觉得她很可怜。想起她对陈竹恩将仇报的事,又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婚礼当天,辛宠给换了一身红衣服,头发被盘的高高的,双手依旧被拷着。 等到拜完堂敬过酒后还没动静,辛宠有些着急了,偷偷攥紧了袖口里被削尖的树枝。 等所有礼成,李小铁牵着辛宠手上的铁铐,不情不愿的进了洞房,还没掀开盖头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 “粮仓走水了,所有男人都跟俺走。”辛宠认得,那是村长的声音。 李小铁立刻松开铁铐准备出去救火,刚一开门就碰到了李国福守在门口,“你出来干嘛?回去洞房去,有我跟恁大哥。” “可是爹……”李小铁还想说什么,被他爹一记眼神瞪了回去,“恁哥教你的还记得不?” 李小铁红着脸说,“记得咧!” 然后一把关上了门,听到落锁的声音辛宠警惕起来,后背紧紧的抵着墙壁,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张火火用斧子把门劈开的时候就看到李小铁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辛宠衣衫不整的红着脸大喘气。 “好家伙,你们俩可真是难兄难弟,都给我拖后腿出难题。” 他拍了拍辛宠的脸,“哎哎哎!清醒点,手给我!” 辛宠迷迷糊糊中抓住了张火火的手,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拍掉辛宠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壶凉水泼在了她脸上。 “别毛手毛脚,我是让你把手像这样伸开,放地上,我给你把铁圈上的锁劈开。” 辛宠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照他说的做了。“当啷”一声,她的双手恢复了自由。 “能走吗?”张火火将一把硕大的长柄斧头扛在肩上,挑了挑眉问道。 辛宠擦掉额头冒出的汗,攥紧拳头点了点头,不料刚走出两步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以为是俩王者,结果是个青铜,欠你们的啊,死就死吧。”张火火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将她背了起来。 辛宠头昏脑胀,就听张火火一路念念叨叨,“小丫头也是学医的吗,我看李小铁那狗东西身上好几个血窟窿,下手又快又准,但刀刀不致命,你这小丫头真是狠啊。” 张火火一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辛宠到后面意识又开始混沌起来,他的话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热,好热,想往他身上贴。 “卧槽,别摸我屁股啊大姐。” “我喜欢男人的,你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要了老命了。” 张火火一路连滚带爬摔了好几个跟头才把人送到山脚下的一个洞穴,许恃衍正靠在岩壁上大喘气,他的面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张火火像抛尸一样把辛宠扔在地上,又伸脚踹了踹许恃衍,见他还有模有样的没有像辛宠一样糊成一滩浆糊,孺子可教的点点头,又拍了拍辛宠的脸。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 “帅哥哥别怪我,那胖大妈看上你了,如果不给你下药,老头子也不会放松警惕,接下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我去给你们争取点时间,你们速度搞完一炮赶紧跑路,接下来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张火火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把话说完就走了,剩下还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的辛宠,和已经开始有些失态撕扯领口扣子的许恃衍。 “许先生,我们一定要活下来,活着见到我们想见的人。”辛宠努力的说一些话来分散彼此的注意力。 “好,活下来。” “还有啊,给我精神损失费,毕竟是受了你的牵连。”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事件,两人也算是患难兄弟了,辛宠大着胆子跟他开玩笑。 “给我5万,不对,要50万!”辛宠恶狠狠的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钱啊,一直以为你是个励志的创一代,没想到是个可恶的富二代!” “好。”许恃衍微微扯了扯嘴脸,看着她漫天要价。 又过了一会儿,辛宠似乎闻到了山上飘下来的浓烟。 “许先生,你怎么样了?” “还行。” 辛宠侧过头,看见许恃衍就像是蒸桑拿一样,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手臂上的青筋暴露了当事人并不舒服只是强忍着的状态。 辛宠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可是我好难受。” 许恃衍立刻低下头看向辛宠,他刚才一直刻意的把头扭过去不看她,只见她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挖的渗出血来,手指头在尖锐的石头上蹭啊蹭,划下一道道红痕。 “没时间了,我们速战速决,然后等体力恢复之后赶快走。” 许恃衍是个绅士,即使听了她说同意也没能靠近她一点。 辛宠不是个开放的女孩子,说完这些话就别开了红彤彤的脸,只觉得热气更是上头难耐。 上次只是被井奇夺走初吻就难过成那个样子,现在又要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想想都觉得荒谬又荒诞,但是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辛宠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找回一点清醒,没头没脑的问了许恃衍两个问题。 “为什么我的人生一直是hard模式。” “像你们这种得天独厚,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人生是不是很快乐。” 许恃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难得的夸了她。 “关关难过关关过,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就是这一句简单的夸奖,让辛宠哭了起来,高压环境下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然后疲惫感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辛宠用尽最后的力气坐起来,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了许恃衍。 “我想活下去,我有想见的人。” 18.帮我(h) 许恃衍迟疑了片刻回抱住辛宠,他宽大的肩膀给了辛宠安全感,她也不自觉的埋进肩窝吸了一口气,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了这么多天,许恃衍身上还是有种淡淡的薄荷香,清凉入肺。 “先松开。”许恃衍拍了拍辛宠的肩膀,又用略带严肃的口吻命令道,“你背过身。” 辛宠脑袋晕晕的,又对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得照做。 她被圈坐在许恃衍怀里,两个人维持着暧昧的姿势,许恃衍慢慢将手伸进了辛宠裙子下摆,辛宠本能的抗拒往后退,却更加贴进了许恃衍的怀中。 张火火临走前留下的一个小火把也快燃烧殆尽,黑暗潮湿的洞穴中,一束皎洁的月光从洞口照进来打在辛宠的身上,大红色的老式喜袍已经被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白色的里衣,带着一种凌乱的朦胧美。 而许恃衍恰好掩在黑暗中,他的左手揽着辛宠的腰,制止她意乱情迷的胡乱扭动,右手慢慢摸索着向上滑去,手掌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层战栗。 辛宠的内裤已经湿的一塌糊涂,被许恃衍扯着退到了膝盖处,当他的手再次往上探索时辛宠突然夹紧了大腿。 “放松。”许恃衍亲了亲辛宠的耳朵,温声细语的对她说,“可能会有点不舒服,痛了跟我讲。” 辛宠已完全无暇顾及外界的刺激,她只觉着自己的身体几乎要着火,这把火烧的她头昏脑胀,五脏空虚,视力变得模糊,听觉开始退化,只有触觉进化的更加敏感,她夹住许恃衍的手难受的扭动,却不知道要怎么更进一步满足自己的空虚感。 辛宠是知道男孩子怎么自慰的,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满足。 生理课上她学习过男人女人的身体构造,不止一次在书店泛黄的旧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文字描写,也从隔壁桌男同学欢笑调侃的隐晦话语中悟出背后的真实意思。男孩子把这种事当作炫耀谈资,当成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而谈性色变的好像只有女孩子,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大家都教导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最好在婚前都一派天真烂漫,在性事上无知单纯。 辛宠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的欲望需求低吗,即使有,也要被迫隐藏起来做个好女孩。 她一直以为自己完全是前者,因为今天之前,她从没有感受到生理上的饥渴。 身后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竟然在兵荒马乱中找到了一丝清明。此刻的她被一分为二,仅存的理智部分在做些无用的挣扎纠结,而大半失控的身体任由自己在情欲之海里浮沉,在感觉水要漫过脖子时,她选择紧紧的抓住了那支独木舟。 许恃衍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掰了过来,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面孔,他的呼吸灼热,喷在了辛宠的人中处,就在即将亲上她嘴唇的瞬间,辛宠错开了。 许恃衍趁她分神之际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右手抚上她的花穴,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在外阴摩擦,辛宠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从未体验的刺激感,许恃衍手指抚摸过的地方都痒痒的湿湿的,舒服的她不自觉敞开了大腿。 辛宠下面湿的越来越厉害,许恃衍抽出手掌的时候还刻意让她看了看,水渍在月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 最终欲望还是征服了理智。 辛宠回抱住许恃衍,她的嘴唇有样学样的亲上了许恃衍的侧脸,在他的耳边神志不清的嘟囔道,“不要停,我好难受。” 许恃衍捏着辛宠的下颌骨微微用力,看着她吃痛皱起眉头。 他说,“你睁开眼看看我。” 辛宠刚睁开眼就一阵天旋地转,被许恃衍推倒在地,她的头被护着,只觉得洞穴的路面凹凸不平,后背硌得慌,但那点不舒服很快被抛掷脑后。 她抓着许恃衍的手,将脸颊放在他的大掌中,蹭一蹭,又亲一亲,乖巧的像只乞求主人宠爱的小狗狗。 许恃衍将她的裙子撩起来,用膝盖将她的大腿分开。他的手再次摸上女孩娇嫩的花穴,这一次不再停留在外阴浅尝辄止,而是用指腹轻轻揉捻凹陷的软肉,感受到女孩儿舒服的扭扭屁股将自己更往上送时,他慢慢将中指捅了进去。 “疼啊。” 辛宠没经历过性事,那处十分狭窄又缺乏弹性,此刻被异物填充只觉得被疼痛贯穿,她踢蹬着小腿抗拒。许恃衍只是停下动作,等她自己适应。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辛宠就食髓知味,疼痛过去之后感到了快乐,又哼哼唧唧起来。 许恃衍见状开始慢慢抽送手指,穴道里的水越来越多,他的手指进出自由,就又加了一根,辛宠眉头微皱,但不像刚才那般抗拒,许恃衍这才放心的将两根手指一插到底,捅到最深处时小丫头叫了出来。 许恃衍将手指抽出来继续抚摸阴蒂,经过几番试探,他也找到了小丫头的敏感点,只需要轻轻按压几下小花珠,辛宠就会舒服的颤抖着敞开大腿,小穴汩汩流水,然后任他索取。 许恃衍重重的在里面捣弄了几下,感觉她要到了,更是往深处一捅到底,感受少女喷薄而出的热浪。 辛宠只感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身体好像飘在天空中,变得轻盈起来。 高潮过后辛宠完全找回了理智,虽然身体还是会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样失控难忍。 辛宠这边好多了,但是许恃衍那边却是欲火焚身,备受辛宠和药物的双重诱惑煎熬,他忍得很辛苦。 “帮我。”他眼中似有熊熊烈火要将辛宠包围。 他帮了她,所以该是她帮她的时候。 “需要我用手吗?” 说着用手去抓许恃衍的下体,隔着布料摸了起来,许恃衍被她大胆的动作震惊道,一时忘了反应,等到被她抓疼了才制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怎么了,我不用嘴哦。” 还真的是无知者无畏,一点不害臊。许恃衍脸都要拉在地上了。 “乱七八糟懂得不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下次不就知道了。”辛宠吐了吐舌头。 “还有下次?”许恃衍现在就后悔先帮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解了饿。 “我未来老公。” 一番斗嘴巧妙化解了眼前的尴尬,辛宠笑眼弯弯看着许恃衍,许恃衍也终于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言情小说害人不浅,我还以为今天就要失身在这了。”原来不是一定要做到最后一步的。 辛宠翻了翻白眼,刚才矫情了好一番,许恃衍明知道,还要看她出糗往他身上贴。 “只是我们走运,这里用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现代人类的身体经过那么多折腾对这种原始药物有了一定的抗药性。不可以掉以轻心,以后去酒吧这种地方不要乱喝别人递过来的饮料,现在的新药都很厉害的,万一遇到坏人,到时候中招了可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我可不想替你打官司。” 许恃衍又开始给她上课,辛宠点头如捣蒜,“我谢谢您,少咒我。” 这次轮到辛宠将许恃衍推倒在地,她骑坐在男人身上,将他裤子上的麻绳解开,手轻易的钻进了他宽大的裤子里,抓住了他的大家伙开始上下套弄。 缺少了润滑剂,辛宠又没有经验稍显粗鲁急躁,许恃衍觉得自己的阴茎要被磨破皮了,偏偏辛宠还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不断发问。 “我这样对吗?” “好了吗?” “手好酸。” 辛宠扭动的时候将喜袍内衬挣得更开,露出白晃晃的半截酥胸,丰满的上围挤出一条沟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耸动。两根红色的带子还搭在她的肩膀上,这艳俗的大红肚兜倒是被小丫头穿的别有情趣。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春光乍泄,继续卖力的帮他解药,许恃衍一时红了眼。 “我来吧,这样快一点。” 摩擦的疼痛感刺激的他一柱擎天,越来越硬,想射也射不出来,辛宠的动作青涩,等她摸索会可能要到天亮了。 他让辛宠躺下来,侧过身背对着他。 辛宠忙的满头大汗却不得其法,只能配合的乖乖躺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辛宠的衣服下摆被掀开,一个热热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屁股上。 在这深山老林里,他们能依赖的只有彼此,所以这份信任更是无保留。 辛宠相信他不会乱来,就顺着他摸索。许恃衍拿硬物在她屁股大腿上蹭来蹭去,终于找到缝隙挤了进去。 “你夹紧一点。” 辛宠照做。 许恃衍搂着她的腰开始动了起来。 他的阴茎不断滑过辛宠的大腿,偶尔有几次不经意擦过辛宠的阴部,激的两个人都忍不住颤抖。前列腺液从马眼中流出来,蹭在辛宠大腿上,起到了一点润滑作用。 可能是忍的太久了,许恃衍没动多久就搂着辛宠射了出来,精液直接射在了大红色的喜袍上,十分醒目。 许恃衍松开她的腰躺平大口喘气。 辛宠没有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洞外的月亮。 他会知道她不见了吗? 19.获救 欲望得到纾解后两个人不敢再耽误,穿好衣服就朝湍急的河流走去。 “你会游泳吗?” 许恃衍卷起宽大的袖子,用手掌比对估计这条河流的宽度。 “这个流速和距离,需要很强的体力撑过去,如果坚持不住被河流冲下去,往下两百米就是一个大瀑布。”这些张火火都提前跟他们讲过。 “我试一试吧。”看着山上逐渐变暗的火光,辛宠心里着急渡河,决定赌一把。 “你嫌命太长了吗?”许恃衍扯住正要跳下去的辛宠,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丢进河里,那片树叶没漂多久就被卷入水底不见踪影。 许恃衍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还是回到山洞去先躲着,我游过去就立刻派人来救你。” 许恃衍对辛宠怀疑质疑其能力的态度令她很不爽,顶嘴说,“如果事情都要十成的把握去做,那很多计划就只会胎死腹中,想要成功,需要一点冒险精神,我不想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万一你像饭店的老板娘一样,一去不回了呢?如果你死了呢?那我就只能原地等死了。” 许恃衍原是担心她游泳水平太差拖累自己又丢了性命,没想到她如此坚持,就由着她了。 辛宠已经把显眼繁重的喜服留在了山洞,只穿着白色的保守内衬,她将散落的头发绑成了一个高马尾,随即系紧裤腰带。 “两个人双倍希望,万一你我中有一个人死了,活着的那个还能去传个话。” 许恃衍不禁正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子,他之前只觉得她较为老成,待人处事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很有分寸感,再加上许佳乙很喜欢她,就一直留她做家教。 经过这次事件,他对她的印象又有所改观。 她就像棵小草,有着旺盛的坚韧不拔的生命力,但同时又有种对周遭一切包括自己都冷眼旁观无甚在意的悲观淡漠情绪,两种正反向特质矛盾交织,给她本人附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两人一同跳入河中,水流湍急,辛宠勉强保持平衡艰难的朝河对岸游去,许恃衍一直游在她的前方,但等辛宠精疲力竭抓住岸边的时候,却看不到许恃衍的身影了。 没有上岸,也不在水面上。 坏了,不会被水冲走了吧。 “不知道不靠谱的是谁?” 辛宠重新把头埋入水中时想,如果离得太远或者完全不见踪迹,她就立刻上岸,绝不耽误一点时间。 夜色暗涌,月光如练,凭借着照到河底的微弱月光,辛宠勉强看到一个黑影在动。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许恃衍就在离河岸边不过er十米的地方,他的左脚被卡住了,辛宠看见他的时候他还在挣扎,等辛宠游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动了。 辛宠浮上水面吸了一大口气,赶紧潜到水下捉住许恃衍的脚,往其他几个方向推了推,试了几个方向,脚踝才蹭着光滑的苔藓出来了。 辛宠赶紧抓着许恃衍的后脖子衣服往上带,等到两人都浮出水面的时候辛宠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许恃衍的脚被卡在两个大石头之间,可能是氧气不足急着浮上水面呼吸,他有些急躁,只会使蛮劲往上扯,脚反而就卡在缝隙中出不来。 看看昏迷中的许恃衍,又看看还有二十米远的河岸,她已经是精疲力尽,现在还要拖一个人,真恨不得把他丢进河里。 昔日谈笑风生号称律界无往不胜的常胜将军许大律师,现在跟个林黛玉一样面色惨白的靠在辛宠怀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辛宠气急败坏冲许恃衍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忍不住也学张火火破口大骂,“你大爷的。” 认命的拖着许恃衍游到了对岸,用选修课学到的急救方法按压许恃衍的胸腔,见他吐了一口水之后开始喘气了,辛宠累的浑身脱力,躺倒在了泥土地上。 河对岸有条小路,据张火火说的,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到盘山公路上。 许恃衍醒过来之后两人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等他体力恢复的差不多时,两人重新出发。 辛宠心安理得的趴在许恃衍背上,也不管许恃衍背不背得动大体格的她。 拐回去救许恃衍的时候,她的鞋丢了一只。山路崎岖,到处是带刺的小树杈,光脚走脚底板得扎出好几个洞,更何况刚才救他真的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现在只觉得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我的游泳技术是不是还不错,小时候练过的。” 听着许恃衍沉重的喘息声,辛宠怕他背到半路就不干了,于是碎碎念的说起自己学游泳的事。 起初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后面说着说着就入神了。 “辛猪,我们在这边!”有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冲辛宠招手。 辛宠穿着紧身泳衣,跑过去的时候肚皮和大腿的肉肉跟着甩动,像是一个长了腿的肉球,这个是嘉遇哥哥的好朋友淼哥哥说的。 那个哥哥不过就见过她两次面,就讨厌的给人起外号,辛宠也不服气,跑过去叫他。 “淼猪淼猪淼猪!” 小胖子也不生气,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嘉遇哥哥,你也来学游泳啊。”辛宠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嘉遇,“那你教我好不好?” 林嘉遇看起来很沮丧,他低垂着眼微微撅嘴,“对不起啊辛辛,我马上要比赛了,可能没时间教你。” “啊?那好吧,嘉遇哥哥加油!” 嘉遇哥哥很忙的,他是大院里最忙的孩子。 在她们还在玩着翻花绳跳皮筋各种游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上奥数班兴趣班,去全国各地比赛拿奖了。 “不就是游泳吗?我教也一样,先叫我一声师傅听听。”胖哥哥自告奋勇要教辛宠游泳。 “二师兄!” 辛宠纵然不情不愿,但也记得爸爸跟她说过,去少年宫游泳很贵的,让她一定好好学,不然以后什么都不给她报了。 “首先练习闭气,听我指令,憋气,好!别出来别出来!再坚持一会儿,还有一分钟,叁十秒,不要吐泡泡。”胖哥哥像是捉弄她似的,一直让她练憋气。 练了一下午终于满意的让她去深一点的水位,正式开始教授游泳。 但是辛宠害怕,抱着游泳圈不撒手。 她怕水,觉得水一过胸口人就喘不上气了。 “我不要学了,害怕呀。”辛宠的脚尖勉强蹬到地面,赶紧抱着游泳圈往浅水区划去。 胖哥哥看她打退堂鼓,恶作剧的抓着她的泳圈给她带到了更深的水面,这一下,脚完全蹬不到地面了,辛宠害怕的哇哇大哭,可胖哥哥就是不让她游走,还作势要夺她的泳圈。 辛宠挣扎中脱手了,一下子掉进了水里,瞬间感觉到水往耳朵里灌,睁开的眼睛在水中也涩涩的。 前后不过五秒时间,她就被捞了上来。 辛宠抱着林嘉遇使劲的咳嗽,感觉刚才喝进去的水都顺着鼻子咳了出去,鼻子酸酸的。 “阿淼,你太过分了。” 嘉遇哥哥生气了,他拖着辛宠往浅水区游,直到辛宠能完全站稳才放手。胖哥哥不慌不忙的抱着泳圈游了过来,把泳圈扔到辛宠旁边。 “你没时间教,我教你又觉得不行,学游泳哪有不呛水的,多呛几次自己就会了,就你妹妹金贵。”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旁边的深水区,像条鱼一样游的飞快,脱离了两人的视线。 之后的每个周末,林嘉遇都会抽出一个小时教辛宠游泳,辛宠进步飞快。虽然没学会什么好看的姿势,但是最基本的蛙泳掌握的熟练,那时候新闻总是报导洪灾,辛宠开玩笑的说,她再也不担心被大水冲走了。 但是嘉遇哥哥在那个暑假之后的游泳比赛中只拿到第叁名,被林叔叔好一顿教训。 比赛回来那天晚上,辛宠趴在房间里蒙着被子,就像躲避爸妈吵架一样,她害怕的捂着耳朵,不敢听隔壁传来的藤条声,她颤抖着边哭边说对不起。 都怪我。 嘉遇哥哥之后再没有去过少年宫游泳。 许恃衍背着她走一段路休息一会儿,等到了公路围栏边时,天已经大亮。 刚好有一辆拉水泥的货车经过,许恃衍拦下,跟司机夫妇说两人是来这边游玩的背包客,但在山里迷了路,想搭个车去城里。 司机挠了挠脑门指指后面堆着水泥的货箱,“只能坐后头,副驾驶放东西了。” 辛宠瞟了一眼,是一大包尿不湿和罐装奶粉。 “俺去县医院看俺媳妇儿,她刚生完娃。”司机大哥脸上止不住的幸福洋溢出来,他从座位上摸出来两个塑料袋子,其中一个装了些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许恃衍说声谢谢后接过来,把饼干递给辛宠,自己慢条斯理的喝着矿泉水。 辛宠刚才不觉得饿,这会看见饼干肚子开始打鼓,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干噎的饼干,吞咽的太急噎到了,咳嗽的饼干碎屑飞散,许恃衍把自己喝过的矿泉水递过来。 辛宠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递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许恃衍盯着瓶口的饼干屑发呆。 怎么?嫌弃啊? 她知道许恃衍有洁癖,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又把矿泉水收了回来,自己就着瓶口喝完了。 辛宠坐上车后就开始迷糊犯困,许恃衍也是一脸倦意。 虽然已经远离了危险地带,但辛宠还是放心不下,跟许恃衍商量两个人分开休息,过一会儿让许恃衍叫她,她来接班。 许恃衍点了点头。 辛宠这才沉沉睡去,这些天过的真的太惊心动魄了。 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无梦。 20.回程 一觉醒来躺在床上,辛宠还以为是在做梦,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前几天的惊魂经历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辛宠的手背上还打着吊针,她支撑起身体往背后的枕头上方靠了靠,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地板是裂了缝的斑点水泥砖,睡得病床是老式的铁支架木板床,稍微动两下就吱扭吱扭的响,墙壁刷了青绿色和黄色的油漆,已经有些掉皮,盖在身上的薄被和身下的床单还印着暗红色的字,材质比较坚硬,看起来像是乡村宾馆经常会用的那种劣质布料,但好在洗的干净,还能闻见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这个医院的条件着实有些艰苦,辛宠推着点滴艰难的上了个厕所,刚一坐回到床上,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井奇大剌剌的拎着个大红色热水瓶进来了,他看见辛宠醒了,叁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饿了吧?”井奇放下热水瓶,递给辛宠了两个大包子,“去的太晚,粥都卖完了。” “谢谢。”辛宠双手捧着包子大口大口的啃咬,井奇默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小心烫。” “谢谢。” 两个人都闭口不谈之前在KTV发生的矛盾,毕竟跟这次的生死考验比起来,那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辛宠现在满肚子的疑惑要找人解答。 “井奇,你怎么在这?” 辛宠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井奇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从桌上抽出来一张纸巾,强抓过辛宠的手擦拭污渍。 “那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先去了你的宿舍,但是没有找到人……我跟方书很着急,过了24小时立刻去警察局报案,但是他们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就是敷衍让我们等,直到有一位自称是许姓律师的下属联系到我们。” 原来那天最后的电话拨给了井奇。 井奇握紧辛宠的手,他的头靠的很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辛宠的眼睛,“听到你被人绑架了,差点把我……们吓死。” 辛宠这才注意到井奇的眼中充斥着红血丝,黑眼圈极重,嘴唇发白干燥的起皮,看起来为她的失踪很是焦灼。 辛宠只当没有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盯着脚上破烂的塑料拖鞋,突然想起自己那只遗失在黄沙河流里的布鞋。 “许律师怎么样了?” 井奇又递给她一杯热水,然后看了看病房的挂钟。 “你在这儿睡了两天两夜,医生说是低血糖外加有些炎症,我来到这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你口中的许律师,只是他的秘书在这里陪护,听说他去警局录口供了,现在已经回到t市了。” 辛宠暗暗敬佩许恃衍的恢复能力和执行力,这件案子的后续有他处理,想必会有一个好结果。 “2号床,换药了。”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手脚麻利的把药瓶换了,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又离开了。 “方书在办出院手续,这一瓶打完观察一下就能回家了。”井奇看到辛宠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辛宠。 “先给你爸爸报个平安吧,他应该挺担心的,就是工作忙一时抽不开空来。” 辛宠笑了,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不用给他找补,我的家人我知道是什么样子,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像你的家一样温馨幸福,也不是所有爸妈都配为人父母。” 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尖酸刻薄,井奇一时未接的上话,只是沉默的打开手机锁屏。 “还是给家人报个平安吧,我去看看方书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井奇出了病房。 辛宠按下一串数字,犹豫了片刻拨了出去。 “嘟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未接通,请稍后再拨。” 辛宠挂断电话,按下锁屏,将手机放回到窗边的桌子上,然后躺了回去,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呆,那上面蒙了一层灰,管中不知道是进了灰尘还是小虫子,点点斑驳。 等吊瓶打完,辛宠又在病房里待了半天,然后跟方书和井奇坐上了回t市的绿皮火车。 辛宠被拐的这个小地方是没有高铁的,方书和井奇娇生惯养,辛宠提议他们先坐车到市里,再坐高铁回t市。但是两人没有坐过长途的绿皮火车,都很好奇,又闲得慌,就决定坐直达的车次回去。 因为要坐一夜的车,他们买了卧铺,从晚上六点坐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刚过了五一长假,正是出行淡季,他们这节车厢里人没几个。方书和井奇一路上显得很是激动,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 方书对辛宠这段惊险的经历尤为好奇,缠着她讲这些天的遭遇,辛宠只好耐着性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讲了,当然没有告诉他们在山洞里发生的那些脸红心跳的事。 方书听完佩服的冲辛宠竖起了大拇指。 “大辛辛,你真是厉害啊,这要是我的话早吓尿了,天天哭唧唧,哪还能想这么多招逃出去。” 井奇静静的听完了这一切,只问了一句,“那条河很深吗?” 辛宠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绪又被拉回到那个时候,她潜入水中,吃力的游到对岸又游回去救许恃衍。 想想还是后怕,那个时候被逼急了,只觉得如果被留在深山里失去自由失去人格做一个生育机器,比死都惨,就只能拼一把了。 “这帮杀千刀的,让许律师给他们都抓进去,真是丧尽天良,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可怕了。” 方书感慨完坐起来拉开被子盖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车上冷气开的足,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耸人听闻而战栗。 反而辛宠对于这件事,淡漠的仿佛是个局外人。 她从小在t市长大不假,但是中间却有叁年是在乡下长大的。在那里,这样的事听过也见过。 虽然不像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拐卖人口害人性命这么猖狂,但是买妻换亲这样的事也是十分常见的。 那个地方位于祖国边界,经常有从邻国偷渡来的难民,他们要想在这边安顿下来,与当地人结婚是最好的手段。甚至由此发展出一条产业链,穷人家付一笔钱,专门找当地的中介,把自家的女孩子通过合法或者非法的手段送过来,跟当地人结婚。 穷人家通过卖女儿得了一笔钱,当地的单身汉讨到了老婆,而被“卖”的女孩子也愿意留在这边过好日子,倒是一笔叁赢的买卖。 辛宠大姑母家的弟媳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在乡下的时候见过几面,那女人中文说的不太流利,但基本的意思还是能懂的。听说她从小就跟着当地的华人老师学中文,就是为了能过来过好日子的。 听她跟大姑母聊天的时候,还提了一句,想让娘家妹妹也过来。 辛宠那时候还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人生和理想于她而言都是很遥远的东西。等到渐渐大了,才庆幸自己当初义无反顾离开那个小地方的决定,不然现在的她可能也被“卖”了,早早辍学在家生养孩子操持家务,就这么度过可怜又可悲的一辈子。 她那时候一心只想着要回去找林嘉遇,执念上了头,入了心,着了魔,却不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 从那时起,她对林嘉遇的感情也多了一份感激,多了一份信仰。 夜深了,车厢又恢复了安静,没一会儿传来了鼾声。 “你睡了没?”井奇轻声问。 辛宠侧过头,借助微弱的灯光看到井奇正在下铺探出头往上看,她没回话,只是懒懒的挥了挥手。 “之前的事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突兀的磨牙声打断了,还夹杂着几句咒骂。 “白伟业,你这个大傻逼!” 井奇笑出了声,问辛宠,“方书磨牙打鼾又说梦话骂人,是怎么在你们宿舍待在现在的。” 辛宠隐约猜到井奇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装作没听见。 辛宠没回话,井奇以为她睡着了,轻声的道了一句。 “晚安,小蜡笔。” 21.寻人 “辛宠,你能联系上部长吗?” 辛宠刚回家没两天,就被学生会的一位学长找到,他跟林嘉遇和辛宠是高中校友,也是唯一知道她和林嘉遇是故交的人。 电话里叁言两语的说不清,只知道林嘉遇和常婧然分手了,林嘉遇一个人回了国,常婧然因为签证的问题还在英国,她哭着跟学长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他,怕他出什么意外。 学长再问她两人分手原因时,她就只是哭不肯说话。 辛宠挂断电话就跑着往家里赶,担心林嘉遇会做出什么傻事。中途摔了一跤,她也顾不得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去打车。 一路上她不停的拨打林嘉遇的电话,但是电话始终处于未接状态,到后面竟然直接关机了。她像无头苍蝇一样,除了林嘉遇的家,完全猜不到他还能去到哪里。 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她不了解他,只是偏执的喜欢那个记忆中的人。 到林家时正好赶上下班回家的林阿姨,她对于辛宠这副着急忙慌的落寞样子很震惊。 “发生什么事了吗?” “嘉遇哥哥在家吗?”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林阿姨开门锁的手一停,看了一眼手表答道,“没啊,他在英国还没回来呢,这会儿应该正睡得香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辛宠张嘴想要解释,又突然哽住。看林阿姨的反应是不知道林嘉遇回国的事的,林伯伯一向严厉,辛宠怕林嘉遇会因此被责骂,不敢说出真相。 她胡诌说是因为学校的事情,来找嘉遇哥哥拿两本书。 林阿姨给她带到了林嘉遇的房间后就去做饭了,剩下辛宠一个人在房间里假意寻找东西,本来只是为了糊弄,她随便挑了两本英文杂志,从书架抽出来的时候,一张卡片掉在了地上。 她弯下身子捡了起来,看了一眼便揣进口袋。 起身的时候在书架最底层发现了几本熟悉的书,她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阿加莎和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其中有几本尤为喜欢,百看不厌,同一本书甚至收藏了好几版。 她顺手抽出来一本《白夜行》放进了怀里。 林阿姨客气留她吃饭,但是她急着去找林嘉遇就找借口推脱了。 出了林家,辛宠便掏出来卡片,那上面的地址是一间酒吧,卡片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程”字,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立刻打车去了卡片上的地方。 她守在酒吧门口,因为没带身份证不能进去,只能看着各种奇装异服画着浓艳妆容的男女进进出出。 这一等,就从傍晚等到了天黑,站累了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一会儿。 就这么等啊等,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讯息。 “学妹在吗?”常婧然找到她。 其实除了给她打电话的高中学长,常婧然也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但是两人一直没什么私下的联系,自从辛宠知道林嘉遇和常婧然在一起后,就刻意的跟林嘉遇保持距离,想必常婧然也认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邻居妹妹罢了。 “你见到嘉遇了吗?” 辛宠暗自疑惑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锤了锤僵硬的膝盖站起身,看了看酒吧门口亮起的大灯,良久才回复她。 “没有。” 常婧然似乎在那边盯着手机,立刻回复说,“好吧,那打扰学妹了。” 辛宠本来准备走了,但又觉得常婧然能找到自己,说明事情有些严重。 她放心不下,又在酒吧门口等了一会儿,打定主意如果再等不到就回家取了身份证进去一探究竟。 也是她够执着,真的就等到了林嘉遇一身酒气踉踉跄跄的从酒吧里出来。结伴的还有两个女生,染着夸张的红色头发画了烟熏妆,同样是喝的酩酊大醉,她们一个挽着林嘉遇的手,一个将头靠在他肩上,就这么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酒吧。 辛宠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相信这是林嘉遇,看来他跟常婧然真的出了一些大问题。 辛宠赶紧上前推开了林嘉遇旁边的两个女人,搀扶着他往巷子外面走。酒精作用下人的大脑会变迟钝,等她带着林嘉遇走出十米远后,那两个女人才反应过来,颇为不满的大喊。 “你谁啊?” 辛宠没有理会这两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神智不清的林嘉遇坐了进去。在司机问去哪里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报了老院的地址。 林嘉遇这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回到林家,肯定会被林伯伯责罚。 在车上的时候,林嘉遇将头靠在辛宠肩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又重重的呼气,夹杂着酒味的热气喷薄在辛宠脖子上,辛宠不自然的往外坐了坐,林嘉遇就像是没骨头一样,又倒在了她的腿上。 就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到了家。 在院门口下车后,林嘉遇像是恢复了清醒一般,竟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家的屋门,按了大拇指开锁进屋。 得亏是前年换了电子锁,不然林嘉遇就要宿在辛宠家了。虽然两个人小时候经常去对方家里住,甚至还睡过一张床,但现在毕竟大了,男女有别,更何况她对他还有别的心思。 辛宠担心他家里久未有人居住,床铺都收来了,于是跟着他进了房间。果不其然,屋子里灰尘噗噗,已空空无物。 辛宠让他坐在沙发上,转身回家拿了一套被褥过来,等铺好扶着林嘉遇躺了下去,又盖上薄被。 辛宠没有立刻离开,借着床头昏黄的光,她驻足凝视,贪心的想多看他几眼。 在大山里危险重重,游河生死难料时,她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再见他一面。在医院醒来后,也期待着也许他会知道她失踪了,会有一点点担心她。 林嘉遇有些难受,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嘴里在念叨什么。 辛宠去厨房找出了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等水放凉一些后倒了一小杯。 再进房间的时候,林嘉遇已经把被子蹬开,衣服裤子脱了一地。他的皮肤很白,现在喝醉了酒,身体泛起一层红晕,整个人红彤彤的,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眼见他要脱掉自己的贴身内裤,辛宠赶紧将被子盖了起来。 她慢慢将林嘉遇扶起来,靠在床头柜上,然后拿起水杯凑到他嘴边。林嘉遇闭着眼凭本能大口地吞咽,喝到最后他仍意犹未尽。在辛宠要拿开杯子时,他的头往前倾,竟含住了辛宠握杯的大拇指。 只是含住还并不满足,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温湿的触感令辛宠浑身一震,迅速的抽回了手,杯中的水正好洒在林嘉遇的胸口,一小簇水顺着他的胸口向下淌,流入被子下面。 辛宠收回视线,双颊发烫,只觉热的厉害。 她打开了空调,替林嘉遇盖好被子,然后回了自己家。 22.恶人 辛宠这一觉睡到结实,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日上叁竿,她不放心林嘉遇一个人呆着,又怕关心的太过显得刻意,就拜托方书请了假,待在家里看论文。 她心里装着事,光顾着听隔壁的动静,一下午过去了,文献还是没看几页。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气温骤降,辛宠抱着双臂摩擦了几下,耐不住冷去卧室找了个薄毯披上。听着劈里啪啦的雨声,看着枯燥无聊的英文专着,辛宠觉得有些迷糊,开始打起瞌睡。 昏昏沉沉之际听见隔壁门响,等她披了件外套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林嘉遇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她也赶快打车追上去。 辛宠这一次是记得带身份证的,她和林嘉遇前后脚进了酒吧,林嘉遇畅通无阻,但她又被门童拦下了。 “未成年不能进,麻烦出示身份证。” 门童站在门口,大眼一瞧对她有些印象,但还是程式化的说出规矩,挡在门前伸手问她要证件。 辛宠给他看过之后,门童立刻迎人进门。 就在这不到一分钟时间又有叁叁两两年轻男女搂抱着进门,辛宠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她们都不用看证件。” 门童往门框边一靠,大手捋了一把油腻腻的朝天高炸毛刘海儿。 “这些人都是熟客,就你一个眼生的。” 这句话听的辛宠又是一阵疑惑,据她对林嘉遇的了解,他不像是会经常来这种地方的人。辛宠知道自己老土,年轻人蹦迪喝酒再正常不过,但是林家家教甚严,林伯伯为人古板正统,林阿姨又一门心思扑在林嘉遇的日常起居上,大部分时间,他的生活都被繁重的课业补习和特长兴趣填满,应该无心也无从接触这些。 “主要是小姐姐你长得也年轻啊,我还以为又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想要混进来,我们老板可是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接未成年进来。”门童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辛宠扑哧笑了出来,虽然知道这话里讨好敷衍的意思多一点,但女孩子谁不喜欢被夸年轻呢。 酒吧里五彩斑斓的灯光绚烂,一大群男男女女跟着震耳欲聋的舞曲摇晃身体,辛宠踮起脚费力的在舞池里寻觅林嘉遇的踪迹,探头探脑的样子惹来了周围人的好奇,有一个纹身男凑过去,大着嗓门喊。 “小姐姐第一次来玩吗?” 辛宠没有理他,继续找人。 “认识一下嘛。”那人锲而不舍的追上来,还把手里的饮料递过来,辛宠想要推开他,他反而借机抓住了辛宠的手,还用大拇指轻轻摩擦她的手背。 那人使了劲,辛宠抽不出那只手,本就因为找不到人心烦意乱,此刻更觉得这人像个苍蝇一样恶心下流。 辛宠用另一只活动自如的手狠狠甩了下流男一巴掌,下流男“哎呦”一声松了手捂住脸,酒杯里的饮料全泼在了自己身上,一阵手忙脚乱后发现周围人都看着自己,洋相出尽,恼羞成怒要朝辛宠动手。 突然,音乐停了,全场的灯光照过来,汇在二人身上,下流男停住了动作。 两个穿着白衬衫打红领结的年轻男人挤进人群,将辛宠挡在身后。 “客人,请不要在这里闹事。” 下流男看见这两人气势顿时萎了下去,但仍仰着头不服气的狡辩,“我看她第一次来,想请她喝杯酒,结果这女人突然发起疯来打了我一巴掌。” 他还嫌不够,指着自己的脸给周围人看。 “哦?她为什么打你啊?”人群中有人插了一嘴。 下流男转了转眼珠子,大气不喘的撒谎说,“这个肥妹想跟我约,我拒绝之后她气不过吧。不是我说,大家伙评评理,就她这样的我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全场的目光都看向辛宠,而当事人竟然毫不在意的笑了,她将双手揣进外套的口袋里,眉眼弯弯的看着下流男。 “好啊,你说我想约你,可哪有人素面朝天穿着运动裤和胶鞋来钓男人的,说我是来钓鱼的还差不多,反倒是你。”辛宠一边说一边围着下流男打转评价。 “头发抹了发胶,眉毛这么粗应该是画了的,白色背心配紧身裤,衣服挺不错的,但是拜托你把腋毛剃一剃吧,我刚才明明是好心想告诉你,你有狐臭。” 辛宠用手捏住鼻子,嫌弃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可劲的摇头。 恶人自得恶人治。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表演下来,辛宠倒是想到一个人,还不知道当初她和许恃衍离开后他怎么样了。 “哈哈哈。”旁边有位画着蓝色眼影身材高挑的姐姐大笑起来,配合她往纹身男脸上呸了一口。 “猥琐男去死啦,看看你那个傻逼样子,还来骚扰人家第一次来玩的小妹妹,贱不贱啊,就你这样的去隔壁做鸭倒贴我二百都不要。” “你!你谁啊?不要多管闲事。”那男人耸了耸肩,刻意把自己胳膊上的图腾纹身给她们看,没想到小姐姐霸气的脱掉牛仔外套,露出自己的两条大花臂。 场面陷入了僵持。 刚刚还挡在辛宠面前的酒保突然上前抓住了下流男的胳膊,另一位捂住耳麦连连点头说明白,就这样下流男被“请”了出去。 下流男被赶出去之前,酒保还大声的对着全场说。 “我们老板说了,‘难得’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来玩,不管您是抱着解忧的目的来喝酒还是抱着做爱的目的来找基友,只要遵纪守法,我们都尊重理解并祝福,但如果有人非要在这做些不干不净的事来恶心大家污染环境,那就别怪我们不礼貌了。谢谢聆听,希望‘难得’成为您的一片自由乐土。” 闹出这么一场,辛宠差点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动静这么大林嘉遇都没现身,辛宠怀疑他或许早就从什么小门走掉了,她不抱什么希望的向那个发号施令的酒保求助,只描述了两叁句外貌特征,那人就一副恍然大悟我知道的样子,带她走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他先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然后带着辛宠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期间盯着手表默默计时。 然后又重重的敲了第二遍门,依旧没有回应,于是又等了一会儿。 这一次他转头露出弧度正好的职业微笑,向辛宠认真解释。 “虽说我们这里是正经地方,但是有些客人酒气上头了难免会做一些出格的行为,为了保护客人隐私,我们不可以随便开门进去,但也要考虑客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我们老板规定了,敲过叁遍门后确定无人应答,工作人员可以直接进去。” 敲第叁次时力道更重了一点,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内衣肩带掉到了胳膊上,本就清凉的吊带更是直接露出半颗酥胸。口红花了蹭到脸颊上,眼睛湿漉漉的,她喝了不少的酒,把门打开之后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呆愣愣的盯着两人看。 突然她表情痛苦的捂住了嘴,冲撞开两人往走廊尽头跑去。 “客人客人,卫生间在另一边。”酒保赶紧追了过去。 只剩下辛宠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她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你又来接我了。” 林嘉遇出现在辛宠面前,他的身上夹杂着酒气烟味和香水味,熏的辛宠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23.得天独厚 “酒喝到一半怎么人都跑了?”一个红发耳钉男拿着一瓶酒也跟了过来。 虽然因为下雨降温了一点,但现在毕竟是夏天,他却穿了一件看起来就热的紧身高领黑毛衣,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骷髅头镶钻金属项链,破洞裤配马丁靴,说不出来的暗黑朋克风。 “呦!又来一个,行啊,只要有你和程池在,妹子就不缺。” 红发男拍了拍林嘉遇的肩膀,谁知道上一秒还站着的人下一秒就靠墙倒去,辛宠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淦!这个家伙还真是叁杯倒。”红发男看辛宠一个人扶着有些吃力,就赶紧帮了一把抓住林嘉遇的胳膊使力气。 “我是他朋友,既然已经醉成这样了,不如就先带他回去好吗?”楼下开始了新一轮的舞曲,声音大到辛宠觉得二楼的这个地面都在晃动,她也只能大着嗓门把话喊出来。 费力喊出一整句话后感觉头部严重缺氧,偏偏包房里浓重的烟气还顺着新风循环出来,辛宠松开手让林嘉遇靠在红发男身上,而她则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听不见,这边太吵了,进去喝口水再说!”红发男凑到辛宠耳边喊,喊完拽着林嘉遇进去了。 要不是想着来都来了,林嘉遇又醉成这个鬼样子跟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她真不想再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一分钟。 辛宠咬咬牙大步走了进去。 二楼包间的隔音效果真不错,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几乎就听不到了。 桌上摆着叁瓶啤酒,地上全是空了的酒瓶子,除下他们叁个还有刚才跑出去的女人,屋里还有叁个人,两男一女。 辛宠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男的将女的压在皮质沙发上亲,他一只手大力的揉捏女人的胸,一只手伸进女人的裙子里活动。而另一个男的背对着她坐在那沙发对面,双腿翘在桌上,手里拿着一杯酒,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坐姿就能看出他似乎很享受的在观看这场真人小电影。 辛宠看到这一幕先是害羞,然后是惊讶,再然后是迷茫。 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她只关心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嘉遇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她真的远离他的生活太久了。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终于离婚了。辛宠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们总是争吵,总在抱怨,从她记事起就很少有和和气气坐在一起的画面。 辛宠早就想过一个问题,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她是跟爸爸好呢,还是跟妈妈好呢。如果他们俩问起这个问题,她要怎么说才不会伤另一个人的心。 她想了好久想不出来,就问了大院里最聪明的嘉遇哥哥,他先问她,“你爸爸妈妈谁对你好一点?” 辛宠想了一下,“咯咯”笑着说,“嘉遇哥哥对我好一点!” 得到了一个脑瓜崩。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跟着我妈妈,她比较没用,总是被爸爸骂哭,需要我照顾,不然她一个人可能会死的。” “啊?我知道了,那我到时候问问他们谁需要我照顾吧!” 童言无忌。 等到她爸妈真要离婚时,谁也没有问她这个问题。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前一后拖着大行李箱走了。 辛宠见怪不怪,以往每一次他俩吵架,必然会有一个人消失几天。辛宠最烦他们吵架,想着跟以前一样,消停几天就好了。 辛宠不着急,倒是奶奶急得不行,每天就拿着家里的座机给这个打电话,给那个打电话,一天天的聊个没完。 她依旧跟着嘉遇哥哥一起上学放学,省下奶奶给的早饭钱偷偷买零食。大人们说这些是垃圾食品,小朋友不能吃,但是耐不住好奇心,馋啊,于是林嘉遇分给她一个包子,两人同喝一杯豆浆,辛宠再给他半包零食,你来我往,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 好景不长,辛宠的大姑父大姑母从外省回来了。他们是来接她的,说带她去玩几天。辛宠没出过远门,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她甚至来不及跟嘉遇哥哥道个别,就跟着大姑母一家坐了好久的火车来到了一座边陲小镇。 大姑父大姑母对她还不错,但是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她没来几天就想回家了,但他们哄她说等过完暑假爸爸妈妈就来接她,暑假过完了又哄她说要好好学习,考到第一名了就来接她。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得在那边上了学。 她不会讲那里的方言,也听不懂他们说话,那边的小朋友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她一个外来的始终融入不了同龄人的圈子,有时候还会被后桌的男生要求替写作业,她不肯,那男生就剪掉了她的头发。 辛宠也不是个善茬,她拎了一桶水直接把男孩的书包浇了个湿透,书本作业本全都湿的一页页粘在一起,她还觉得不解气,用男孩的剪刀给他棉袄划了个大口子。 两人扭打在一起,棉絮漫天飞。 老师叫家长时一向好脾气的大姑母,当着那男孩家长的面甩了她一巴掌,辛宠脑袋嗡嗡响但就是不道歉,怎么拍打她都不道歉。回到家才开始大哭,吵着闹着要回家。 大姑母气急了,拽着她的衣服给关到臭气熏天的猪圈,锁上门后告诉她。 “你爸妈不要你了,回不去了,好好待着反省吧,啥时候知道错了啥时候再出来!” 辛宠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真的回不来了。他们谁也不需要她照顾,甚至还嫌她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包袱、累赘。 虽然早有这个猜想,但被证实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伤心。 从那天起辛宠就变了,曾经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变得沉稳了。 除了学习,其他时间她都帮着做农活,干家务,隔壁邻居经常跟大姑母夸说他们找了个好女儿,开玩笑说要预定她做儿媳妇。 邻居婶子家的儿子是个跛子,辛宠不太清楚他的年龄,但看他胡子拉碴的样子,应该是个“大人”了。 每当这时候,大姑母就笑嘻嘻的说,“你家能出多少彩礼钱啊,我姑娘这么听话可不便宜。” 在那里的叁年就像是一场噩梦,唯一的安慰就是每个月可以收到林嘉遇寄来的信和书。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只是辛宠从来报喜不报忧,她没说过她在这边有多苦多累,只挑一些有趣的见闻讲,夹带着一些她画的乡野稻田,母鸡水牛,绘声绘色的透过信纸向他描述了她在这边的“快乐”生活。 其实她过的一点都不好,会因为偶尔一次忘记做家务挨饿,会因为照顾不好大表哥的儿子挨打,同学们因为她考了第一受老师喜欢而孤立她欺负她。 这些事她不想说,少女的自尊心很强,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现在想想,林嘉遇那时候也从没跟她说过自己的烦恼,只是鼓励她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然后回去。 所以她一直觉得他得天独厚,从来不会有烦恼。 24.讨厌鬼 “让位!” 红发男踹了一脚正打得火热,马上就要上演一出活春宫的男女坐了起来,礼貌的整理了衣服,丝毫没有羞耻感的看着进来的生面孔,红发男把醉倒的林嘉遇扔在沙发上,然后开了一瓶啤酒,自来熟的招呼辛宠过去坐。 辛宠没打算久待,只做了个自我介绍就要带林嘉遇走。 自始至终背对着她坐在那儿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他仰起头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空杯丢在地上。 辛宠进来就发现了,这里的地面铺了厚厚的毛毯,所以被子掉在地上也没有听见破碎的玻璃声。 “你说你认识他,凭什么证明呢?” 辛宠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听到下一句就又不太熟悉了,那人好像是感冒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掏出手机给在座的人看了微信聊天界面。 “有微信充其量证明你是个认识的人,我可不放心把小林子交给关系一般的人,毕竟他这么秀色可餐,在酒吧里可没少被女客人搭讪撩拨呢。” 辛宠觉得这人有点胡搅蛮缠故意耍人,不愿再纠结。 “我只是他的邻居,恰好得知他也在这儿玩,就想着顺路捎回去,如果你们聚会还没结束就继续,我还有事,打扰了。”说完就转身准备走。 “哦?可你刚才在楼下的动静可不像是来玩的?”那男人提出质疑。 红发男拦住了她,“他开玩笑的,你赶紧给这个醉鬼带走,省的我们费事。” “谁说我开玩笑的,我可懒得送他回家,如果没人带他走,就将就一下跟着莎莎和大林,或者跟着你和青青。” 红发男急了,踢了一脚旁边的酒瓶,“去你妈个鬼,大林和青青都刚从日本回来,你哪里想的损招,让我们带着这个电灯泡,合适吗?” 那男人将翘在桌上的大长腿收了回来,歪了一下头说,“叁人行啊,多刺激!” 红发男“呸”了一口,“操,你以为都是你,玩的那么花不怕得性病,呸呸呸脏黄瓜。” 那男人被骂了也不气,只问了一句,“青青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被醉鬼捡尸了吧。” 红发朋克男一听这话紧张的跑出去找人了。 “终于清净了。”男人站起来开了一瓶酒递给辛宠,然后靠近她耳边小声说,“喝下去我就让你带他走,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辛宠看到他的正脸时一愣,不确定的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男人捧腹大笑,笑完用手指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泪,“好老土的搭讪方式,就算你看上我了大可以直说,虽然我对小妹妹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只打一炮倒也不是不行。” 辛宠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却被那男人一把拉住。 “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就让你对面这对奸夫淫妇给小林子带回去,3P懂吗?就像汉堡包一样,小林子在上面,不对,他这个弱鸡样怎么也是在下面,然后女的在中间,再一个男的骑在最上面,两人的大家伙同时……” 对面的男女看热闹不嫌事大,为了看得清楚还开了灯,配合的解开了林嘉遇的皮带,眼见他的裤子就要被扒下去,耳边的淫词艳语不断,辛宠夺过酒瓶子,喝下了剩下的半瓶酒。 那男人拍手叫好,又递给她一瓶。 “最后一瓶,说真的,喝完我们就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辛宠酒量极好,她曾经生活了叁年的那个地方,家家户户都会酿酒,饭桌上从来不会少了酒,尤其逢冬天降温,酒更是被当成白水一样喝。 辛宠二话不说接过来继续喝,喝到一半的时候被那男人夺走了。剩下的半瓶被他一饮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伸出一小节舌头舔了舔瓶口,同时用居高临下的眼神观察辛宠的反应。他很高,保守估计有一米八五的样子,比井奇还要高半个头,辛宠站在他面前可能头顶才及他的胸口。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上面的叁颗扣子都没系,辛宠平视时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大片雪白皮肤,那男人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女生还要白,传说中的冷白皮吗。 他更是故意的微微弯腰,让领子开的更大,辛宠隐隐约约看到了粉色的…… 打住! “我可以走了吧!” 辛宠收回视线,一时间脸红闹热的瞪着他,然后尝试去拉林嘉遇,但是完全拉不动,昨天好歹是个有点意识听得懂简单指令的人,现在完完全全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醉鬼了。 这时候红发男带着刚才去厕所吐的女人回来了,女人身上套了一件外,八爪鱼一样搂着红发男不放,嘴里念念叨叨在背九九乘法表。 “这么久,在厕所来了一发?”那男人调侃。 “滚你的,青青吐了一身,清理好半天。”红发男解释道。 男人不自觉站远了一点。 “走吧。”男人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然后一只手给林嘉遇从沙发上薅了起来,辛宠见他要帮忙赶紧过去揽住林嘉遇的右边胳膊,就这么把人给架了出去。 出了大门,辛宠就看见一辆出租车,刚伸手拦了下来,就被男人摆了摆手说不坐,司机骂骂咧咧开走了。 辛宠疑惑的看着他。 “你先松手。” 辛宠听话的松开了,交给他一个人扛,谁知道他直接给林嘉遇放地上了。 刚下过雨,地上的水迹还没干。 “我叫个代驾,你报地址,先把你和小林子送回家,这么晚了两个醉鬼万一在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辛宠正感慨于他今晚唯一释放的善意瞬间时,这人又补了一句。 “你这个丑八怪也没什么可图的,主要是怕小林子不安全。” “你!” “你什么你,我叫程池。” 代驾司机很快来了,程池交给他钥匙,又把林嘉遇先丢了进去,然后让辛宠进去。 辛宠给林嘉遇扶正坐好,正要关门呢,程池一屁股坐了进来,给她挤的又往里靠了靠,后排被占的满满当当。 回去的路上他都规规矩矩的枕在靠背上休息,没再说话,辛宠也闭着眼放松神经。 突然,司机师傅来了一个大转弯。 给林嘉遇甩到了辛宠怀里,而辛宠又被甩到了程池怀里,他身上有很重的烟草味,闻着就难受。 辛宠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复苏,硬硬的顶着她的耳朵、后颈。她气急了,立刻挣扎着要起来,而程池却突然睁开眼按住她的肩膀制止她乱动。 “怎么,也要给我一巴掌?我坐的好好的,是你主动凑过来,还要来怪我。” 他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带着笑,看起来十分轻佻,白的几乎反光的皮肤衬得红唇愈发鲜艳性感,眼前的男人有一种侵略性的美。 “我们真的没见过吗?”辛宠问。 “你想起来了吗?辛猪。”程池冲她笑了,这下子笑意深入了眼底。 “你是余淼!淼猪!”辛宠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林嘉遇旁边的那个小胖子。 “叫哥哥!”程池重重敲了她的脑门,辛宠疼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辛宠坐起来,暂时忘记了那些新仇旧恨,问他,“你怎么改名了?我都没认出来。” 他只一句说来话长就搪塞过去了。 到家了,程池帮着给林嘉遇抬进屋就走了,临走前两人加了个微信。 他还不忘卖弄一下风骚,“本来想装一下不认识的,毕竟熟人不好下手,可惜被识破了,但是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的。你林哥哥活得太循规蹈矩了,摆在哪里都是一尊活佛金光普照大地的样子,无趣的很,不如考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