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守财奴(1V1H抠门攒钱实录)》 1.人美心善的绝色佳人 下午叁点半,毒辣的阳光收敛了势头,知了在树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人们正沉睡在午后的慵懒中,或者在蜂巢似的写字楼里敲击着键盘,饮下了一杯杯撑开渐合眼帘的咖啡。 欧野泥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上午在外地完成了一个项目的验收,原本可以再逗留游玩半天,下午再出发的她选择乘坐午间航班飞回。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归心似箭,无他,唯航班便宜尔。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蓝天如碧水梳洗。感受到河面吹来的清风,欧野泥在树荫下停住了脚步。 有一个人背朝着她站在水边,像是已经踌躇了有一阵子了。 欧野泥咋一看以为他是痴迷于垂钓的大叔,细看却又不像,这个时候大叔们早已经收了钓竿,在凉棚下眯着眼打起了盹儿来,怎么会双手空空地徘徊岸边? 这个身影,颇肖似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师弟向晋…… 那人仿佛心中仓皇不安,举棋难定,不时扭头四望。 欧野泥看见一张黢黑脸上架着酒瓶一样厚实的玻璃底,果然是向晋。 她正朝他挥手示意,向晋却没有看到树荫下黑色连衣裙的欧野泥,以为周遭终于再无一个碍事的吃瓜群众,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扔在一旁,脱下鞋子下了河水。 虽然不知向晋究竟意欲何为,但欧野泥在短时间内以他刚才的行为和神态作出了最坏的局面判断—— 向晋要跳河自杀! 欧野泥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跑下河堤的阶梯:“向晋,水深危险!” 向晋没有料到自己身边还有旁观者存在,只想悄无声息死去的他又慌乱地往外迈了几步,及腰深的河水已经漫过了胸口。 欧野泥气喘吁吁地奔到岸边,水性疏浅的她不敢贸然下水,“师弟,学校也有游泳池,卫生又方便。河水有暗涡的,咱们水性不好,别趟这个。” 向晋看到欧野泥一只手在翻手机,知道她是想呼叫营救,要是自己死不了又在里外叁层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下被拉扯回去,大家都会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糗事。!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师姐,把手机放下!不许过来!”向晋情绪激动地挥臂示意,“否则我现在就往河心里走!我可是一点泳技也不会!马上就能淹死我自己!” 欧野泥慢慢把手机收回背后,试图安抚即将失控的他,“师弟啊,如果这世界有错,你又何必惩罚你自己呢?” 向晋的眼镜上水痕道道,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河面溅起的水滴,他无助地嘶喊着,“你以为我想惩罚自己吗……” 他“呜呜”地哭出声来,“我还能怎么办……我根本惩罚不了这个世界啊……” 就在欧野泥拖住向晋的当口,一个高挑的人影从她的身边掠过,如一尾矫健的游鱼入了水。 劲风骤起,一个浪潮涌来,切切实实吃了一口河水的向晋感受到了死神的逼近,真正慌了神。 他的水性连欧野泥也不如,浮力一大,就不知手足该如何安放,脚下溜溜打滑,身不由己被水流推着又往更深处而去,转眼水面已淹至下巴。 向晋本能性地四肢乱舞,想要抓拿住什么,然而从指缝中流过的却只有冰冷的河水。 有人从背后单手箍住了他的胸,避免他拖人一同下水毙命。 那位见义勇为的英雄提溜着向晋,就好像武二郎夹住了武大郎,轻而易举地将他带上了岸。 向晋还没有从险些真正失去生命的惊骇中回神,手足乱蹬消耗了他全身的力气,只能软绵绵地躺在灼热的鹅卵石上被太阳烘烤着。 看起来向晋短时间没办法再寻死觅活,欧野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市民说:“谢谢……” 相意无拧了拧衬衫和裤脚的水,礼节性地回复了一声:“嗯。” 欧野泥不抬头不知道,一抬头吓一跳,眼前这位青年黑发半湿,水珠从发梢滴滴垂落,半透明的衣衫贴合在精壮的身躯曲线上,有种引诱人亵渎的美。 她游荡在学校也有好几年了,怎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人美心善的绝色佳人? 感受到了欧野泥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相意无很快穿好了鞋袜,“我走了,你让他去校医室观察一下。” “你也是校友吗?”欧野泥在他的身后问。 相意无摆了摆手,“不用问我的名字。” 他好像误会了她见色起意,以为她想要乘机索要联系方式,欧野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学校能嘉奖这种见义勇为的行径……” 哪怕他美若天仙又能怎样,她毕竟也是有男友的人了。 “那就更不用问,”相意无勾唇一笑,事了拂身去,百里不留行,“我怕别人会说,不是我推的,我为什么要救他。” ------------------------------------- 作者的话: 放心,很快就没有男朋友了。 这次我希望能够十章之内吃上肉! 八月之前日更,画饼第二季开坑后共享日更额度。 类似于一叁五七守财奴,二四六画饼这样。 2.千里送逼只求一炮 下午四点半。 跳了一回河的向晋惊魂初定地躺在校医室的床上,听欧野泥问他:“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跟师姐说说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就算已经出了水,泪水还是在向晋的脸上流之不尽。 “我的钱……没有了……” “是借给别人了,还是被网络诈骗了?”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取回来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但也不是一毫也没有,还得分境外和境内,“如果那人还在国内,应该是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向晋也觉得再无隐瞒的必要了,双目无焦地望着天花板,“我女朋友……把我抛弃了。” 欧野泥观他言行,觉得此事恐怕不是单纯分手那么简单,“天涯何处无芳草,治疗情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一段新恋情,换一个便好了。” 向晋这段时日也不知道听别人说了多少次类似的安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换一个就能治愈情伤? “但是……我的钱再也不回来了……”他紧握的拳头锤了一下床板,“潘琪……她拿我的打工薪水和我父母的血汗钱养小白脸啊!” 欧野泥一怔,这确实是过分了。 对象出轨讹钱外加抛弃,向晋在叁重打击之下一蹶不振,被戴绿帽子的痛苦又无法向外人宣泄,一时之间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 “有多少?” 向晋粗略算了一下,“我从大叁开始勤工俭学供她吃喝玩乐,每次都是五百八百地给她打钱。去年春节的时候我把她带回家里见父母,预定考上研究生咱两就结婚,爸妈给了她两万的见面礼,家里的亲戚也给了她一些。” “前前后后加起来,这两年她从我这拿走了四万多……”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我们俩双双考上这里的研究生,潘琪突然对我提出分手,坦白自己一年多以来一直陆陆续续跟一位学长联系。原来她每次说的回老家看父母,其实都是千里送逼只求一炮……” “我不相信,自我欺骗说这都是她想要跟我分手的借口,直到……”向晋哭得浑身抽搐,“直到她给我看了自己的行程和开房记录。我问她,都已经收了我家的礼金,该怎么办呢?” 欧野泥琢磨着但凡是稍微有点廉耻心的人,这钱都应该主动退给人家,不曾想向晋接着说:“那个贱人,说零花钱都是我心甘情愿给她的,毕竟她也浪费了青春陪伴我。至于收我家人那边的……那是长辈给她的压岁钱,没道理要还的。” 遇到这种既不要脸又没有心的女人,向晋束手无策,只能自寻了绝路。 欧野泥已经大致了解了事件都得来龙去脉,向晋的女友潘琪显然将他当做了供养者,「东食西宿」中的「东食」,只配给她出钱出力,不配得到她的爱。 “师弟,如果说这笔钱能拿得回来,你就不会再寻死,会好好开始新生活吧?” 听到这事还有希望,向晋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谁能帮我,我宁愿拿一半作为酬谢……” 欧野泥微微一笑,“不用那么多,你给我十分之一就好。” 下午五点半,欧野泥终于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男友阮帆往常这个时候都还在实验室里忙碌,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神色焦灼地搓着手,不时抿着嘴唇,像是在思索着应该如何说出难言的措辞。 看到欧野泥在玄关处换鞋,阮帆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欧野泥之前是给他发过航班信息的,现在的她比预计时间晚了将近两个小时归家,“路上遇到点情况,有个师弟身体不太舒服。” 说来话长,她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再同阮帆细细梳理这桩人间惨案。 但阮帆却仿佛热锅上受煎熬的蚂蚁,多一分钟都是亿亿万万的折磨,他再也等不了了,“野泥,我们分手吧。” 欧野泥扭过头来看着他,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什么事都能赶在一起? 阮帆最害怕欧野泥这样的目光。她看人的时候眼也不眨,定定的无波也无澜,好像惊涛骇浪后的风平水静,藏着不为人知歇斯底里的疯狂,总让人误以为她已经知晓全局。 “我以前的女朋友是同校的学妹,你知道的,”他索性自己全招认了,“一无所有的我给不了她幸福的生活,就与她分开了。但她不愿意放弃这份感情,一直都在痴痴地等我,甚至还报考了这所大学的研究生。” “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只等着我迈出最后这一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勇敢一点……” 欧野泥的脑海中拼图也似的凑着前因后果,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被过度包装修饰为一段美好而奋斗不息的爱情面纱被欧野泥无情地撕下,她的声音回荡在阮帆耳边,如平地乍起惊雷。 “奸夫淫妇又当又立。你的那位小学妹,叫做潘琪,今年刚入学的研究生,对吗?” ------------------ 作者的话: 其实女主角是疯狗,男主角是佛白甜。 这次我一定要土狗到底,向一切高大上说不。 请给我投珠珠鼓励吧。 3.不要跟守财奴谈感情,谈感情伤钱(加更) 听到欧野泥骂他们“奸夫淫妇”,又一语喝破了对方的名字,阮帆知道自己已经败露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是被轻轻一戳的河豚,吐出了一股外强中干的水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欧野泥还是用那种令人生惧的目光看着他,喉间冷冷一笑:“潘琪的男朋友今天下午寻了死,我刚好经过,你说呢?” 阮帆猛地瘫坐在沙发上,“我没有想到……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欧野泥嗤了一声,潘琪绝口不提自己那个便宜男朋友的事,就好像在潘琪的眼中,阮帆永远都是那个光芒耀眼,努力奋斗的学长,仿佛没有住着女朋友的房子,吃着女朋友的软饭,用着女朋友的钱开房。 欧野泥为自己同情向晋是供养者而感觉到深深的悲哀,话说回来,她在阮帆的眼中,又和供养者有什么区别? “潘琪考上研究生,抛弃了男朋友,所以也催着你跟我做个了断?” 阮帆狼狈不堪地避开她的目光,“小琪……她不是那样的人。” 欧野泥耸了耸肩,“向晋已经去打印聊天记录、转款记录和银行流水了,是什么人白纸黑字咱们一看就知道,用不着拿嘴说。” 她已经唆使向晋开始真刀真枪地干了起来,阮帆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你想怎么样?” 欧野泥此刻的心境不说跟向晋十成十复刻,但八九成总是有的。想到自己拿着钱养了这种男人一年半,恶心就从胃里直泛喉头。 “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锤。你欠我的,准备怎么还?” 阮帆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地迂回起来,“野泥,我衷心地感谢你过去的陪伴和付出……” 作为只认现钱的守财奴,欧野泥从来不吃精神回馈这一套,她举起一只手,立刻叫阮帆打住。 “你从没把我当女朋友看待,那我们就是纯粹的合居室友。也甭跟我说「谢谢」,丁是丁卯是卯,该分摊的费用给我算清楚。” 本以为欧野泥会伤心欲绝不肯接受现实,却立刻被她把交割单拍到脸上的阮帆登时傻眼了,“我……我从没记过帐……” 记账这种事情对欧野泥来说就像呼吸和喝水一样自然,已经成为了她生存的本能,“没事,我这有。” 眼下第一桩要紧的事情不是合计流水,撕破脸皮的欧野泥懒得同阮帆虚与委蛇,“这房子是我租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住。分摊金额扎帐在今天,一个小时之内给我搬出去,多一分钟我就报警。” 潘琪研究生上岸之后就开始火急火燎地催他跟欧野泥分手,今天更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头昏脑涨下阮帆跟欧野泥开了口,却没料到欧野泥这么快就要将他扫地出门。 “小琪那……说今天还在看房子,能不能稍微缓缓?” 要是离他再近点,欧野泥“噗”的一口唾液就能吐到他的脸上,“我凭什么还让你呆在这儿?” 阮帆的声音近乎哀求,“我暂时还没有落脚地……” “别忘了学校宿舍还有你的床位,”欧野泥开始翻起了搬家公司的通讯录,“不过就是有点什么老鼠蟑螂之类的小动物,潮湿的门框会长点蘑菇木耳,没有空调、洗衣机和厨房而已。其他的博士硕士都住得,就你金贵,污了你的玉足?” 阮帆闻言,胸口憋闷如死,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当了欧野泥一年半的男朋友,知道欧野泥远不是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模样,极少时候口出恶言,能将人生生气到昏厥。 现在就是这种时候。 ------------------ 作者的话: 明天守财奴再见佛白甜。 好像没有男人压得住这股土狗气质,当然佛白甜也不一定能。 来点珠珠,我是好久没有体会到上推荐的滋味了。 4.谁想要守财奴的钱,就等于要守财奴的命 没过一会,在附近接单的搬家师傅就找上门来了。 手足无措的阮帆站在一堆凌乱的行礼中间,“别这么急,我都还没打包完……” 欧野泥明知故问地跟搬家师傅交谈,“师傅,行礼需要捆扎吗?” 着急提高效率,每天多挣几单的师傅咧嘴一笑:“哪那么麻烦,到目的地了再慢慢整理呗,咱在楼下一个小时五块钱的停车费哩。” “不碍事,”欧野泥帮阮帆开了口,“反正你们搬家途中的过路费都是客户全包。” 怕阮帆借口有什么东西落下,以后还跟她杀几个回马枪,欧野泥也跟着一起上了小货车,硬是将阮帆一路押回了学校男生宿舍楼下。 钱货两讫后师傅很快吹着口哨离开了,看着满地翻滚、杂乱无章的行礼,再看看抄着双手冷眼旁观的欧野泥,阮帆心中此前的一点愧疚已经荡然无存,反倒演化成了一股熊熊怒火。 “欧野泥,你别欺人太甚!” 欧野泥:“我没兴趣欺你,我只要你还我的钱。” 阮帆知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欧野泥这幅架势是要跟他周旋到底,终究是躲不过去的,“多少?” 在路途中欧野泥已经盘算过了,“叁室一厅,你占了次卧和书房,房租计五分之叁。家务平时由我全包,按市场清洁点工价格你承担一半。便当我每顿做双份,节假日外出聚餐,都按一半计算。另外还有零散打给你的一些生活费……” 她自认为已经做了一个艰难而豁达的决定,“抹去零头,你欠我五万。” “五万?!”阮帆惊吓得跳了起来,“你怕不是在抢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欧野泥不愿意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就算闹到法院也得这么算,就看你愿不愿意留个案底美名远扬了。” 心虚有鬼的阮帆当然不愿意将自己劈腿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欧野泥这般步步紧逼,让他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欧野泥,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只有……跟你同归于尽……” 自古以来债主讨钱伤亡率居高不下,男女体型力量悬殊,密闭空间中阮帆朝她下手,她没半点胜算这点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才会迅速送走这尊大佛,在学校楼下讨论补偿金额。 欧野泥“嗳”了一声,目露凶光了喂,早些年她求告无门,四处发疯的时候,阮帆还不知道在哪里跟小学妹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呢。 他以为这种虚张声势就能吓得住她? 对于想要发疯的人,可行原则就是得比他更疯,才能镇得住场子。 谁想要守财奴的钱,那就是要守财奴的命。 “阮帆,要不是考虑大家现在都是博士,未来都有美好的前途……”欧野泥离着阮帆丈远,袖口微微滑出一点银光,口齿清晰地吐出一句让人惊悚不已的话—— “老子真想现在就捅死你这个狗杂碎。” 阮帆本来只是想威胁一下欧野泥,得几天的喘息,没想到欧野泥是想跟他来真格的,顿时腿肚无力,膝盖微微一软,“我……我这现在有两万块的奖学金。” 诚然如欧野泥所说,他们都拥有光明无限的前途,五万块对读书阶段的他来说是一座大山,放到整个人生旅程中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浪花。 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已经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了,拖得越久观众越多。 左右不过是以后几个月工资的事情,犯不着跟一条疯狗两败俱伤。 得了两万块钱到账的欧野泥根本不相信阮帆那不堪一击的人格担保,什么缓他几天等他筹谋,今天这事要是不解决,他大有可能跟潘琪一起躺下摆烂,“还有叁万块。” 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她不管他是要拿呗还是用呗,反正只要给她到账,迅速跟这个烂人切断最后一点联系。 金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是有办法的,阮帆把主意打上了自己的博士生活津贴,“我只能问问老板,看能不能提前支取……” 欧野泥点头,“那就问。” 阮帆导师的电话打通了,但他人在外地,无法签字审批,“小阮啊,你有紧急情况我理会得,但大额现金支取还是要院长点头……” 尤其眼下这种新旧院长的交替关头,还是要让新院长知道才稳妥,“我刚才给相意无院长打过电话了,他现在还在办公室,你去陈个情,问题应该不大。” ------------------ 作者的话: 宝宝们在恋爱中也要注意人身和财产安全┗|`O′|┛ 嗷~~ 求珠珠~ 5.过来人高能预警,千万不要虐妻!(加更) 此时此刻,上一任院长白濯正在办公室里,与新任院长相意无进行最后的交接。 从二十一岁开始,白濯挂任研究院院长将近十年的时间,眼下准备和女朋友路露一起回到枫叶国。 学校里多年熬不出头来的各位教授副教授,闻此佳讯纷纷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明里暗里找校领导疏通工作。 更是拍着胸脯毛遂自荐,豪言壮语一定能够从白院长手中接过研究院的火炬,将研究院的精神继续发扬光大。 学校里人际关系复杂,有靠真才实干工作的,也有靠家世背景划水摸鱼的裙带之臣。 校领导被扰得一个头两个大,手心手背都是肉,得罪了谁都不妥当。 最后干脆心一横,秉持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听从了白濯的建议,由他举荐塔国的后起之秀相意无来接任院长。 这个消息一被放出来,沸腾不熄的火焰终于平息了。 都发钱等于都不发钱,都没前途等于都有前途,都不能上位等于公平竞争。 至少从履历上看,相意无也是不亚于白濯的青年才俊,他们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白濯也与相意无熟识了好些年,此前他在塔国游学时遇到相意无,二人颇有气性相近之处。 日常工作也无非就是那些事务,他同相意无闲聊着:“之前我与路露闹了一点小矛盾,她辞职的时候我给了她15万。后来她听别人的建议,要求回到我身边就得给她人才引进费,于是我又给了她15万”。 虽然30万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却教给了他一条十分重要的人生准则——“千万不要虐妻,损失都是自己的。” 相意无颔首一笑:“我没有妻,也不知道虐妻会是什么滋味。” “大概是一时间的酸爽,以及……长久的拉锯撕扯式的折磨。” 当然,第二条人生准则是从路露的朋友,兼研究院的员工欧野泥身上吸取到的教训。因为那位给路露建议的“别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野泥。 “会咬人的狗不叫,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白濯前脚刚走,欧野泥和阮帆后脚就来到了相意无的办公室。 欧野泥认出了相意无是下午在河边见义勇为却不留名的英雄好汉,换过了衣服的他坐在白濯以前那把交椅上,神态静谧,散发出一种慈眉善目的安然佛性。 相意无也认出了欧野泥是用手机闪光灯叁短叁长向外发布SOS求救信号的女孩。她个头娇小身形瘦弱,背着一个双肩包,婴儿肥饱满的瓜子脸,圆圆的眼睛和嘴唇散发出容易受人欺负的孩童样迟钝感。 两个人从财务那儿拿到了一张额度为叁万的支票,等着他落署签章后生效。 笔和印章都在相意无的手旁,作为研究院的现任负责人,他少不得还是要问一问:“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提前支取生活津贴?” 理论上生活津贴如同工资,在未履行工作前提下不应一次性支取。 阮帆神色窘迫难以启齿,欧野泥目光焊死在相意无手中的那张支票上,言简意赅地代为回答:“恋爱分手,费用清算,债务交割。” 原来是小伙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看来这年头在汉国不管是男是女,想要端好一碗软饭都不容易。 相意无心下了然,微微点一点头,也不再询问,在支票上落署了签章。 支票在阮帆手上捂热不到叁秒,就被欧野泥轻快地抽走,放进了自己的背包中。阮帆的眼神追随着那笔昙花一现又转瞬即逝的巨款,充满了恋恋不舍的痛苦。 ------------------ 作者的话: 根据各位男主角准则,一位男主角避开其他男主角前车之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人们从历史中所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永远也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白濯和路露请见《帝君真香打脸日常番外篇》之现代篇。 6.打拳?小仙男先下手为强! 两个人离开得匆忙,阮帆也没有留意到自己随手带的门没有关严实。 出了相意无的办公室,他忍不住对自己丧失的那笔生活费心有戚戚,“我的支票再给我看一眼。” “什么你的支票?”欧野泥闻言暂停了脚步,“从一开始这笔钱就是我的。” 好不容易还清了欧野泥的债务,此时无债一身轻的阮帆底气硬了起来,认为自己再也不欠她什么,他再也按捺不住胸腔中的那股无名鬼火。 “欧野泥,就算刨去了租金、清洁费和生活费,怎么说你给合计的饮食费也是多了吧? 按照汉国的消费标准,一荤一素的一顿饭本钱最多不会超过十元。就欧野泥这股抠门劲儿,控制在五六元也大有可能。 欧野泥冷笑一声,“经我手烹饪煮熟了给你端上来,可不是就得按市场价20元一餐来算。” 阮帆气得瞠目结舌,“你、你竟然还有的赚……” 以后谁要说欧野泥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他都得跟谁急。哪怕是只铁公鸡经过欧野泥的手,没毛也能被刮下一层铁锈来。如此看来,光饮食这一项,欧野泥就从他的身上搜刮了不少。 相意无本无心偷听,但他二人在他办公室外闹僵起来,一字不漏地将争吵内容传入他的耳中。 此时的阮帆心中对欧野泥的恐惧已经去了几分,自割腿肉的他怒火中烧,还想要在口头上争出个高下之分,抚慰自己那流血不止的心灵。 “如果不是你总在那儿立贞洁牌坊,说什么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要将完整的自己也留给丈夫……”他也不会欲求不满空虚不已,接受潘琦千里迢迢的自我奉献。 试问又有哪一个男人,能拒绝一个赤身坦诚相对,又不求回报泪水盈盈的前女友呢? “自己管不住鸡巴,生殖器和大脑位置互换,还有脸把劈腿的罪责怪到别人身上,”外表软萌迟钝的欧野泥嘴里毫无顾忌的吐出粗鲁之语,可谓是钱到手后的凶相毕露,惊得在场两个男人一时震骇无言,“就你那不到十公分的那小肉蚕,都不如按摩棒好使。还以为自己是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阮帆把她当供养者,以为她就把他当男神了? “当初我看你白净老实,当个结婚对象应该不错,”事到如今,她也不妨直言以告,“谈恋爱我得要人美器大活好的,结婚对象次一等,就得留待考察验证。” 小肉蚕的描述太过于生动形象,既有长度,又有颜色和硬度,甚至还有蠕行的动态,听众没有办法不产生联想的通感,相意无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根孱弱而柔软的物什。 十公分不到,相意无微微挑起眉。还不及他一半的长度,那确实是有一些短了。 “你不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阮帆面色涨得通红,“我这也是汉国男人的平均长度,不接受你的生殖羞辱!” 再说了,教科书上都言之凿凿地一锤定音了,男人给予女性的快感与生殖器大小并没有直接关联。 潘琪总是一脸崇拜两眼星星地看着他,温言软语满足了他心中那个当英雄的梦想,是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男性功能。 欧野泥这一上来就对他满口喷粪,极大地刺痛了他掩盖已久的男性自尊心。 两性之间打拳就是要讲究一个先发制人,欧野泥既然出口成脏,也别怪他对她进行荡妇羞辱了。 “别看你平时装得一脸清高。说什么不愿意与我婚前同房,搞不好自己早就已经脚踏几只船,给别的高富帅当舔狗外围女……” ------------------ 作者的话: 土狗人土狗魂,土狗都是人上人。 想看加更吗? 那就投珠珠呀,么么哒。 7.1000块一晚意味着什么?绝色封顶价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阮帆非要把话送到她的嘴边,她也只能就势而为了。 欧野泥不是男权主义者,也不是女权主义者,而是人权主义者,提倡人生而为人,应平等而自由。当年她也曾以一己之力用键盘和网友对撕,十指速度不够语音打字来凑,千万人吾往矣虽败犹荣。 想要打拳的阮帆在她面前只是个弟弟,今天她就好好教一教他,什么才是打拳和泼性别脏水的正确姿态。 “假使我真的要去给别的高富帅当舔狗外围女,你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如果你是像相院长那样的人间绝色,别说婚前守贞,我一晚上倒贴1000块钱给你也心甘情愿。” 她蔑视的眼神刻意地在阮帆的某个低峦微凸部位停留了几秒,“哪里会乔张做致,故作清高,连碰都不肯让你碰一下。” 欧野泥不慌不忙地就化解了阮帆这拼尽全力的一击。阮帆扶住身边的栏杆,胸膛急遽地上下起伏,喉间粗喘如牛,好像当场就要心梗发作。 相意无看了看自己。 他周围的富家子弟确实有许多主动献身的各色美女资源,包外围的也不是没有,最便宜的800起价,论姿色几千上万不等。 欧野泥只肯给他出1000块钱一晚的筹码,他心中纳闷,自己居然仅值这个起步价吗? 相意无并不知道,这是欧野泥对他的极高评估,对于一个疯狂抠门攒钱的守财奴来说,1000块钱一晚已经是绝色封顶价了。 欧野泥无意间回头一望,看见了虚掩着的门,以及从相意无办公室中透出的灯光。 她心中一紧,不知道相意无是否也听见了他们的争吵,也怕万一刺激过度,阮帆真的躺倒在地用病讹她。 毕竟汉国是一个用人情揣度法理裁量的国度,谁在场谁遭殃,无论对错,一上来先用道德枷锁打五十杀威棍,她已经在上面吃过大亏了。 “阮帆,我好言劝你一句,别继续在这哔哔不休。要是学校纪检处知道你生活作风混乱,没准啊,还要追回你的提前支取的3万块呢。” 欧野泥这话纯粹是吓唬阮帆,但未经世事的他哪里知道她话里的虚实? 于是阮帆刚硬起来的膝盖又软了下来,恨恨不已地目送欧野泥快步离开了。 汉国与塔国的生活习惯差别甚大,塔国人习惯午后喝着咖啡闲聊,汉国人却习惯全员午睡。 也许是饮食中碳水含量过高,再加上几千年来的文化风俗,午餐后到2点半上班的这段时间内,整个研究院无论男女老少都静悄悄地躺平,黑灯瞎火恍若无人,鸡犬之声不相闻。 还没有同步调整生活作息的相意无捧着一杯咖啡,闲看茶餐厅窗外风云舒卷,享受着他的午后休闲时光。 玻璃门“滴”的一声滑开了,一个人影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师姐。” 话音落下,那人坐在了背对相意无的隔壁卡座里。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事情办得怎么样?” 相意无觉得异常耳熟,这不是昨天下午与自己两次会面的欧野泥吗?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终归钱还是拿到了。” “怎么说?” “潘琪不接我的电话,微讯上也拉黑了我。我就依你所言,蹲守在女生宿舍楼下的必经之路等她。一开始她还是拿以前那套说辞来对付我,说那些钱都是属于恋爱过程中的友情馈赠,她是不会退还的。” “随后我拿出了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和银行流水。除了一小部分520,1314,其余全是不带零头的整数。潘琪一看抵赖不了,就哭着说,以前都是她错了,希望我能够原谅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样的状况也算是在欧野泥的预料之中,潘琪最多拖上大半年,还是要和向晋分手的。 ------------------------------------- 作者的话: 佛美男:贵男人就是我,我就是很费钱。 守财奴:机智白嫖,连1000块都省了。 请大家为守财奴的白嫖事业进行珠珠赞助。 8.作者叫我滚,我就不滚,还边看边骂 “当时我都差点心软了,但是想起你跟我说过的,千万不要犹豫,她还会再抛弃我一次,我就告诉她今天必须得还我的钱。” 潘琪给阮帆打电话,被欧野泥赶鸭子上架忙得人仰马翻的阮帆自顾不暇,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走投无路的潘琪给自己的父母打了电话,坦言了自己的错误。 这世上唯有父母能够无限次地包容自己的孩子,为孩子闯下的祸事兜揽烂摊子。 听到女儿竟然干出了这样的糊涂事,让一个偌大的把柄捏在其他人手中,不仅影响名声,还影响学业和前途。 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父母反思自己过往对女儿思想品德教育的缺失,只管给她基本生活费,看着她那些明显高出日常水平的花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视了女儿已经把手伸到了其他男人的兜里抢钱花。 于是,为了稳住向晋的情绪,避免他真像电话中所说,宁愿让同学知道自己当了千年王八万年龟也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潘琪的父母筹措了4万块,直接打到了向晋的账上。 “师姐,”向晋无比感激地看着她,“这次多亏有你。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欧野泥摇了摇头,能赚钱诚然是好的,“但我还是希望,未来在你的身上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向晋要按照两人的口头约定给她转四千块,欧野泥考虑到他人财两失,还给了他一个点的折扣,“提成9%就可以了。” 相意无听到隔壁一阵金币哗啦啦的响声,一个女中音响起——“您的付款宝到账,叁,千,六,百元。” 哟,相意无的嘴角不自觉勾起,雁过拔毛的时候,猎人善心大发少拔了一根。大雁对她感激涕零地说了声谢谢,希望来年还能从她手底下经过。 终于长舒胸臆的向晋有种复仇成功的快感,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 “我还对潘琪说「你就是个贱人,骗我的感情又骗我的钱。别看你把钱还给我了,我以后想起你这档子事,还是要逮着骂你的」。” 虽然向晋这种受害者变身为加害者的情绪有因可循,但欧野泥并不赞同他真的这样做。 “师弟,俗话说得好,穷寇莫追。潘琪和阮帆加起来将近损失了10万块,两个人要元气大伤好一阵子。你既然已经拿回了钱,就好好地跟过去的生活说再见吧。这个世界的好女孩还有很多,不要因噎废食,裹足不前。” 向晋想想也有道理,又跟欧野泥道了一阵谢,起身离去了。 过了几分钟,在向竞之前坐的位置上又来了一个女孩子,“学姐,半个小时咨询。” 欧野泥点点头。 于是相意无的耳畔又响起了一阵金币的响声,“您的付款宝到账,一,百,元。 他顿时悟了,欧野泥这是在用自己的午间休息时间,以半个小时为一次咨询的额度,用作兼职的一份手段。 如果按照她一个半小时接叁位顾客,那么中午的咨询收入就是300元,果然是将时间就是金钱的原则用到了极致。 “学姐你好,我是在微讯上同你联系的小欢。” 欧野泥此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是因为网络小说的烦恼?” “是啊,”小欢点点头,“这件事情真的已经让我纠结好一阵子了,是这样的,有的小说情节和文笔我真的很喜欢,然而我自己的叁观与作者所勾勒的人物总是背道而驰。” 欧野泥慢慢引导她,“比如说?” “比如说女主角们聪明又能干,自尊又自爱,作者把一切最美好的品质都给了她们。但男主们在遇到她们之前,却总是一个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我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的作者都要让最好的女主去配破裤裆,这种烂黄瓜就只配烂在地里!” “我在评论区给作者留言建议,希望作者不要当烂黄瓜的爱好者,逆向输出叁观。作者拒不接受,让我人书分离,还叫我爱看看,不爱看滚。” 欧野泥不紧不慢地端起饮料啜了一口,“那你滚了吗?” “我没有,”小欢握紧了拳头,“我知道这些书我看下去会很难受,但仍然忍不住继续看。看到女主角放着正常男人不要非要去改造浪子、或者自诩人间清醒,却一边骂烂黄瓜一边被烂黄瓜插的时候,我又忍不住边看边骂。作者们很烦我,其他读者也在评论区跟我们对撕。” ------------------------------------- 作者的话: 专心求珠.jpg 9.建议作者有些情节详细铺开写一写 欧野泥能理解小欢这种自寻罪受纠结万分,受虐而无法割舍的矛盾心理,“看点轻松的小甜饼不好吗?” “从头飙车到尾,高速公路上久疲惫啊!”小欢感叹,“唯有男女主角相互试探,琢磨不透,心生提防又忍不住靠近彼此的时候,才是最引人入胜的跌宕起伏啊!” “那么……你认为现实生活中富贵子弟花落平民女子手中的机会大吗?” 小欢作为新纪元人类,做梦磕CP的时候比谁都积极,生活中也比谁都人间清醒,“太小了呗,不然咱们为什么看小说,不就图个苦中一点甜吗?” “不,”欧野泥摇摇头,“古往今来,世界的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这样的故事。本能驱使着人们做出一些感性而非全然理性的决定,去寻找更契合自己欲望的伴侣,并非阶层和财富能完全隔绝。” 道理小欢都懂,“但我还是看得难受,为什么呢?” 欧野泥托腮一笑,“我们知道烂黄瓜霸总虽然烂,却拥有普通男人所不及的魅力。因为手握重金而胸有成竹,因为位高权重而高深莫测,因为性经验丰富而成熟洒脱。” 小欢急了,“所以女主就活该被他破?” “在小说的世界中,一个女孩子美丽纯洁、坚韧不拔、学富五车是最可贵的品质,但并不是真实世界中爱情砝码的硬通货。小说里的弱者一方通过情感打败了强者,将他的情感牢牢掌控在手中,任意施以爱情的惩罚,这不是最大的爽点吗?” 小欢似有所悟,“所以作者一边现实向烂黄瓜干良家妇女,一边梦幻向小白兔收复情场浪子,又当又立,无法认同作品观念的读者感到了割裂的痛苦,就拧巴起来了?” 欧野泥劝她看开点,“女性天然拥有更强的语言表达和美化爱情的能力,浪子回头收心,大有可能是玩不动了,或者丧失了俗世的兴趣。照实里写就没读者肯看了,完全往虚里写也不行,总得给霸总一点人性或道德的缺陷,作为被女主角拿捏的把柄吧。” 虽然这所谓的把柄,在现实生活中根本无足轻重。 这年头,围巾上霸总宠妻的粉红泡泡翻车的还少吗? 相意无的手指无声地敲了敲桌面,欧野泥这咨询咋听像是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但归根结底不也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所以,叁观不同不必强融。观念固然有对错之分,但如果用绝对正确的理念捂住所有发声的嘴,只让一种表达高歌猛进,不也是另一个高压恐怖的乌托邦吗?” “我还有一个问题,”小欢突然又想到了,“作者漠晚星二十万字要压别人五六十万字的剧情,别人一个心理活动叁四章,她就叁四行,关键时候总拉灯,好像背后有鬼在追撵她一样。” “我给作者留言建议有些两性相处环节能不能展开详细写一写,作者啥也不说只回个么么哒,是不是讨厌我了?” “额……”欧野泥沉吟,“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她单纯的就是因为精力实在太有限,只能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剧情架构上?” 小欢一脸茫然,“而且……虐的时候总是想笑,笑的时候又莫名地觉得有一丝虐,就是没有大起大落撕心裂肺的情绪,这究竟为什么呢?” 欧野泥望着窗外慢悠悠变幻着形态的云,“也许她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悲喜交加,啼笑皆非吧。” 小欢回到宿舍,发现漠晚星破天荒地上了一章五千字的散发着人类来源高蛋白红烧香气的“相处细节”。 好景不长,第二天起,漠晚星就又恢复了剧情拉扯得飞快,背后好像有鬼在追撵的状态。 ------------------------------------- 作者的话: 漠晚星会突然上一章五千字的大肉。 我夜沙灯是绝对不会的。 10.想要报复NP文女主的你快别做梦了(二合一 欧野泥打开手边的笔记本,对着键盘一通敲打,用漠晚星的账号将写文软件中的章节发了出去,等待着读者说「听我说谢谢你」。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并没有什么存稿的存稿箱,决定了一件事。算了,飙车炖肉好费神,接下来几天依然写剧情吧。 相意无以为这就已经是欧野泥今天中午业务的终结了。 没想到她的电脑才合上,面前又多了一个体型瘦高、容颜憔悴的男孩子。 这次是欧野泥先诧异地开口了,“盛哥,你这是血被泵干了?” 萧盛说来与欧野泥也算有缘,两人本科在同一个班就读,硕士和博士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以前在班上萧盛说不上玉树临风,也算长相端庄,气质温文的上进青年。 他在座位上愣了一阵神才缓缓的开口:“我跟冉汀汀分手了。” 相意无听到欧野泥的语气带着一种难得的放松和不客气,“大学时我说我俩凑合得了,你怎么回复我来着,我不是你的菜。” 回头萧盛四处折腾了几年都没个满意落脚处,最后找上了大他几岁的冉汀汀。 这位萧盛心中的女神欧野泥见过好几次。说来也奇怪,她以前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有文学作品里所描述的百见百忘的特工脸。 这条看似不可能存在的定理却在冉汀汀的身上生效了。她高约一米五,普通的肤色和五官,一副低调的黑框眼镜,很难形容出她有什么特别美或者特别丑的地方。 但她10分钟之内在同一个人面前来回走上10次,到第11次的时候仍然会有种人生宛若初见之感。 “男人对于喜欢的女人是会产生性幻想的,我跟你不来电,”萧盛嘟囔着,“你让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被其貌不扬的冉汀汀迷得神魂颠倒,一周不到就稀里糊涂的跟她上了床。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我是她名义上的公开男朋友,但她私底下的床伴、临时性伴侣、炮友不计其数,各有各的用法。有的是给她提供科研数据的,有的给她论文基金挂名的,就我知道论得上姓名的也有十来个呢。” 冉汀汀这种学术妲己和科研妖姬的做法也不是一两天了,学校和单位对此疯传已久。 萧盛非要装聋作哑,欧野泥也只能对他拱手抱拳说一声,“顶上绿草凄凄,万马奔腾而不动如山,实乃真男人本色。” “快别取笑我了,”萧盛苦着一张脸,“我也觉得丢人现眼,不敢四处张扬。被打击碎了的自尊心很久都粘不起来,直到现在还夜夜噩梦。” “怎么个噩梦法?” “唉,”相识多年,萧盛也不瞒她,“我总是竭尽全力地走在满足她的路上,一周七八次实在是力不能堪。” 相意无在隔壁饮了一口咖啡,看来古代的书生遇到狐狸精,索求无度夜夜笙歌,熬不过一年半载,也不尽是作者瞎编的。 “以前我还能装作不晓得,只要自己是陪伴在她身边的正牌男朋友就好。后来她的胃口越见增大,欲壑难填。干脆就对我直言以告,把我赶出家去。” 萧盛一副被渣男骗身骗心的性转版凄惨小媳妇模样,“分手后我第一感觉是后怕,她的性伴侣这么多,会不会把性病传到我的身上?去医院检查完之后,我又开始不甘心起来。我的初恋、我的初夜、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她……” “快醒醒。”欧野泥无情地打断他,“你又没工作收入,冉汀汀让你吃让你住,还让你占了正宫男友的位置,对于一个你压根就没有办法驾驭雄心壮志的女人,就快别痴心妄想了。” 大实话是萧盛不爱听的,“我甚至想过干脆豁出去玉石俱焚,也要把她玩过的这些狗男人一一曝光!让她从此身败名裂,如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冉汀汀可不是潘琪那样一心上岸,傍住阮帆一张船票不撒手的小姑娘,这种招数就不要在她面前班门舞斧了,反而弄巧成拙。 “要是你这样做的话,结果一定不会是你喜闻乐见的走向,”欧野泥只想说一声达咩,“她后宫群里姿色最好的也无非就是你了,其余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不难想象。这些男人日常生活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女人追,倒贴利用价值都没人愿意利用。你现在告诉大家这里有一坨粑粑,不就等于变相为她宣传,引得四面八方的苍蝇都来分一杯羹了吗?” 学术妲己的资源更多了,人脉也更丰富了,人生也更成功了。 萧盛泄了气,委顿地坐在座椅中,“连你也没有办法了?” 冉汀汀已经熟练掌握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条成功的第一要义,试问生活中又有多少女人能够忍得住心中的那份恶心,无差别地接受一切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的男人? “在赛道等级的评分上,如果你20分,那她就是100分。你20分是因为你只能得20分,她100分是因为分值最高只有100分。” 欧野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这种都不愿意半推半就跟不太满意的男朋友上床的,只配得0分,在冉汀汀面前毫无一战之力,立刻会被锤爆狗头。 “赶紧回家里好生歇着,该健身健身,该喝药喝药,把亏耗的身体底子补一补吧,”欧野泥劝他别闹了,“好歹得能人道,才找得了下一任女朋友啊。” “听我说谢谢你,野泥。但是我最近经济紧张,手上没钱。” “你啊,”欧野泥叹了声气,“你手上又什么时候是不紧的?” 相意无平时偶尔也会见到些抠门人士,但很少见到的两只铁公鸡互啄现象却在欧野泥身上频频发生,她不开个“守财奴万事屋”也真的是可惜了。 萧盛不好意思地讪笑着,“改天请你吃饭啊。” 鬼知道他改天是改到那一天,欧野泥用小勺子敲了敲自己的饮料玻璃杯,发出“叮叮”的脆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她的眼神示意了自己面前的餐盘,“我点了49元的牛排套餐,忙了一中午还没来得及买单。” 真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没有任何一只铁公鸡能从欧野泥面前全身而退。萧盛默默地拿出手机,扫描了桌上的付款二维码。 ------------------------------------- 作者的话: 低配版np文人生女主仍然是战无不胜的。 本来预计十章吃肉,看来还是要顺延一下……下章应该会对上了。 求珠珠表情。oo 11.没人知道她究竟打了多少份工 欧野泥让萧盛在离开的时候顺手捎走了餐盘和饮料杯子,这个时候离下午上班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了。 相意无的身畔终于彻底安静了,他站起身来准备回办公室,目光越过卡座,看到了他背后的欧野泥。 她把装着电脑的书包抱在胸前,头靠在臂枕上,已经睡着了。脸颊和嘴唇被挤得微微嘟起,那种平时掩饰的稚气就溢散了出来。 相意无在临走前对午班服务员说:“请问有毯子吗?可以给那位客人盖一盖。” 又过了一会儿,闹钟响了,欧野泥睡眼朦胧地带着一脸红印抬起头来。 欧野泥中午常常在这里约人谈天,服务员早就跟她认识了,“有位帅哥让我帮忙给你盖床毯子。” 她笑嘻嘻地扬了扬手机,“人美心善,还给我发了20块的小费哦。” 欧野泥捏了捏身上品相一般的薄毯子,明显能够感受到手指下凹凸不平的毛球。 20块已经足够买一张薄毯了,大多数汉国人并认为服务员的奖金已经包含在自己的餐饮消费中,没有额外给小费的习惯。 “不过……还是很谢谢他,”欧野泥点头微微一笑,“也辛苦你了。” 下午上班不久,秘书艾达先在铛铛群里发布了本周五至周日学术会议的地点和议程安排,要求无特殊情况的业务骨干都要参会。 这个时候群里有其他员工问:“我周末有事要回家一趟,谁能帮我照看一下实验动物,有偿。” 下面有人借楼:“同问。” 相意无看见群消息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弹出来,“我可以。饲养换笼50元/次,实验操作150元/次,有意者请私。” 紧跟着好几个人回复:“私。”“私。”“已请求添加。” 相意无不觉莞尔而笑,果然是逢钱就赚的守财奴万事屋,业务范围极其广博,除了欧野泥自己,没人知道她究竟打了多少份工。 本来已经安静下去了的工作群又嗡鸣了两声,欧野泥以为还有新业务。 拿起手机一看,消息来源是相意无,“周六晚上会议结束后,请各位业务骨干来我房间简要汇报既往工作。” 这就是一条新领导向下属们了解情况的普通讯息,但欧野泥的脑子也跟手机一样嗡鸣了起来。 除了中层干部和几位众所周知的业务骨干以外,相意无还@了她。 什么时候她也算业务骨干了?这只是她的一份兼职,每周一叁五准点上班,别人拿一万五她拿八千,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怎么就上名单了呢? 人事部主任也留意到了这一点,笑呵呵地给欧野泥发消息:“野泥,新官上任叁把火,相院长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和爱将,你好好表现,未来可期哦。” 欧野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谢谢主任鼓励,我会加油的。” 与激情澎湃的上进回复不同,她神色倦累如死鱼,两只手流水线一样起落不休地敲击着公式,完全将主任的话丢到了爪哇国。 少给她画饼了,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不涨薪水的心腹和爱将,谁稀罕? 学术会议的时间和欧野泥的铲屎官时间当然是冲突的。 也不是不能安排,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大型会议,总会举行个什么开幕式,请上一些当地的大人物发表讲话,为大家勾勒美好的行业前景,为接下来的会议提前注入滚烫的鸡血。 此后还要对各位主委员逐个进行介绍,鲜花掌声合影留念,一顿折腾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就告罄了。 中午吃饭,怎么着都得给各位行业翘楚留个彼此沟通的时间吧,饭后容易犯困的各位中老年专家前辈,也总得眯眼小憩一会吧? 是以欧野泥一大早去实验室加班加点地完成了订单,还赶在酒店餐厅午歇关门之前,抢救出了几片面包,一小盒黄油和一碟水果拼盘。 相意无正准备进入会场,在门口看见了正在用咖啡下面包的欧野泥。 当他看到那杯奶咖含量明显颠倒,只剩淡淡浅棕,可称之为咖啡味的牛奶时,“你中午吃这些?” 惊讶于新院长的主动致以的亲切关怀慰问,欧野泥的喉咙噎了一下,泡软的面包滑下食道才能回答他:“我吃得很杂。” 为了避免临时事件造成不能准点进餐诱发胃病,她随身都携带着二瓶以上的牛奶备用。 “怎么不好好吃饭呐?”跟在相意无身后的秘书艾达也出声了,“光吃这些莫名其妙、不顶饿的东西。” 相意无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我午餐也这么吃的。” “我就说咱们老一辈太热爱碳水淀粉了,不好!”艾达一时忘记了新院长的风俗习惯,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就得这么蛋白质配上蔬菜水果,营养才能全面……” ------------------------------------- 作者的话: 我想晚上在房间终于可以发生点什么了。 想要看见两颗白色闪着圆润光辉的东西。 12.没有标准即最高标准,空气不对就不想恋爱 自从汉国对外开放,全民学习英语以来,许多汉国人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在国内举行的国际学术会议时,哪怕是在场只有一个外国人,所有的发言人都会全程英语汇报和交流,让英语翻译名存实亡的在一旁坐冷板凳,只在双方出现疑难性交流障碍的情况下,适时地解一下围。 下至二十岁的大学生,上至六十岁的老教授,人人叽里呱啦外语说的飞起。 闭上眼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塔国,睁眼一看全是土生土长的汉国人。 不出国就拥有了出国体验,这种情况欧野泥经历颇多,也早已见怪不怪。 在语言魅力的催眠下,主委会席位上的相意无看见欧野泥在偏远的位置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似目不斜视的专注地望着主席台, 脑袋时不时若有所思的向前点一点。 显然是抱着电脑打起了盹儿。 欧野泥在瞌睡中养精蓄锐,耳畔的声音忽近忽远,时大时小。 明明她大部分时候能够听懂发言人在说些什么,但脑子中却不愿分拨出一丝精力去判别和组织对此的分析。 比起这种枯燥无味又冗长的学术汇报,懈怠于思考的大脑对于花边敲鼓的八卦信息更为敏锐。 “接替白濯教授的新院长相意无,我当时留学的时候也听说过他呢。” “看上去果然是个妥妥的青年才俊啊……” 相意无是本人慈眉善目,只要人家看他一眼也会丧失上进动力,成为佛系青年的那种人。 因为他各方面都看不见明显的短板,生来靠哪方面都能吃饭。 差得少才会嫉妒,差多了会羡慕,云泥之别就反而会释然了。 “听说这人什么都好,平时相处怎么都成,但挑女朋友方面那可是特别事儿。” 听到这个,欧野泥可就不那么困了。 “霓虹国流行的「读空气」,代指人与人之间交往时,并无实体却又微妙流动的一种气氛。我听人说,他上中学那会儿就有很多女生追她,他也没标榜什么天主教徒婚前守贞的这一套,对恋爱本身的态度是不拒绝的。” “塔国的风俗文化不就都这样吗?学校堵不如疏,还给发避孕套的。” “是啊,但是他的恋爱读空气很难有个评判的标准。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都已经载了一位心仪他的美女离开了,结果15分钟之后又把人给送回来了,说是自己的车坏了要去修。” “女孩子不甘心,偷偷地坐其他人的车,也随他去了修车行。发现他只是让人把车里里外外洗了几遍彻底通风,应该是适应不了女孩子的香水味。为了维护女孩的自尊心,就善意地撒谎说是车坏了。” “嘿,”听的观众笑了,“他恐怕是想比肩执剑者罗辑。” “嗨,不对。作为一个男人,只要你有标准,哪怕是像庄颜那样的梦中女神也能够找得到。最怕的就是像相意无这样,没有固定标准,只要有一点气氛上的不适应,就会果断抽身而退的人。” 佛系和事儿逼,能如此不冲突的存在同一个人身上?听完小道消息欧野泥头一歪,又陷入了困顿中。 晚上的座谈汇报,大家本以为相意无会跟以前的领导一样。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先是自己发表讲话,随后下属轮流表态,怎么着也得要折腾叁四个小时。 艾秘书却提前在群里已告知汇报的顺序和时间安排,每个人不超过10分钟,只要在固定的时间段去相意无的房间即可。 因为欧野泥的房间就在相意无的隔壁,跑腿不费事儿,所以艾达将她安排在了最后。 约莫晚上9点的时候,欧野泥才坐下同相意无公事公办地汇报了几句,隔壁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师妹,师妹,你在吗?” 相意无将视线从资料上移开,“有人找你?” 欧野泥听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宗正,于是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她往外走了几步,却听见宗正敲门的声音越见急促,“师妹,师兄来看你了……你怎么不开门?” 不妙,宗正表现得好似色中恶鬼,欧野泥心中咯噔了一下,握住门把的手迟疑了。 听见这越发轻浮猴急的叫声,相意无同样感觉到到了不对劲,他站起身来,也走到了门边。 欧也妮打开猫眼,屏气凝神地往外看去,不敢发出半丝响动。 她看见宗正左右望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卡,抵住了欧野泥房门的密码锁,轻轻一刷。 “滴滴——”门开了。 ------------------------------------- 作者的话: 守财奴还没有开始白嫖佛白甜,就已经有人想开始白嫖守财奴了。 大家出门在外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哟。 13.分手后,所有的猎人都对她蠢蠢欲动 相意无问:“他怎么会有你的房卡?” 欧野泥的嘴唇微微发白,“我的房间不是研究院安排的,而是课题组的同门预定的。” 宗正是课题组的小组长,多半是在负责此事的时候,以公谋私偷偷复刻了她的房卡。赌的就是欧野泥不知情的状况下会给他开门,又或者是不愿意给他开门,但是忘记了从里面反锁。 虽然欧野泥警戒心很强,去哪的酒店都养成了进门即挂钩反锁的习惯,但要是房门突然被扯开一寸,门缝中透出一张红油满面的痴汉脸,肯定还是免不了要惊吓一场,留下终生的心理阴影。 若不幸她出门后返回,宗正已经提前登堂入室,在狭小室内面对这种膘肥体健的壮汉,搞不好还没拿出手机报讯,就已经被他奸完了。 很多施暴场景也就一两分钟。女孩子甚至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是性骚扰,”相意无提醒欧野泥,“留证据吧。” 隔壁的房门已经“嘎达——”一声被宗正合上。 欧野泥在短暂的惊骇之后,连忙关上了灯,叁步并两步地来到了阳台边,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对准了隔壁的阳台。 宗正进入房间之后来回穿梭,在各个角落里面翻找着欧野泥的踪迹,嘴里不时发出淫声浪语,“师妹,你跟师兄躲迷藏呢?在哪儿呢?躲阳台吗?” 相意无在黑暗中觑着宗正,他体型胖壮,脚步踉跄,今晚仿佛喝了很多酒。 酒壮怂人胆,色心涌上来,居然敢夜闯欧野泥的私房。 宗正在另一个高校里混迹多年,今年已经升迁到了系教学主任,平时也有好几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对他秋波频送,惯得他眼高于顶,明显对自己失去了正确的认知。 在他眼中,女生只要无明显排斥拒绝,即为接受。 他打从一开始在职读博起就看中了外表稚气,眼神凌厉,除了挣钱对所有的事情都不上心的欧野泥,觉得她身上就莫名地带了一种其他女孩没有的劲儿。 但欧野泥要么忙于工作,要么仅有的闲暇时间也有男朋友阮帆跟在身旁,根本就没有他插话的份。 好不容易熬到了欧野泥终于分手了,他就蹬鼻子上脸,开始着急的想要分一杯羹了。 宗正巡视完了整个阳台后遗憾地自言自语,“还真是不在啊,师妹。” “那师兄在这里等你回来好吗?”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宗正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他人打搅,但是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抖了个机灵,酒也醒了大半。 “远哲师兄哎……”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低醇浑厚的男音,“宗正师弟,你现在在哪呢?” 是他们的大师兄宋远哲,现任通荣医院的执行院长,导师年纪大了半隐退,他无异于就是下面一群师妹师弟真正的老板。 人做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宗正方才声豪气壮的音量顿时矮了叁分,“师兄,我现在在房间歇着呢,您有事?” “我在大堂跟几位专家小谈,不麻烦的话,你也下来一趟吧?” 宗正本来还想继续在这里守株待兔,但宋远哲发了话,他也不敢违拗,一迭声地应着,“好,好……师兄,我马上下来……” 宗正才从房间中撤出去,欧野泥也接到了宋远哲的电话,“师妹,休息得还好吗?” 欧野泥轻轻地回答:“还好。” “法制社会,不惹事也不要怕事,”宋远哲像是在跟她随意闲聊,言语中又仿佛已经知道了一切,“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也可以告诉师兄的。” 相意无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在酒店入住的客人宗正手里疑似有一份复刻的房卡,请他们调监控确认。 别说温香软玉搂满怀,今晚宗正恐怕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相遇无望静静地依靠在阳台的门窗边,听电话里的声音和宗正对他的态度,对方年纪应该不小了,手上也握有一定权势。 这位宋远哲师兄很有些意思。 姜还是老的辣,老姜和小姜最大的区别,就是小姜还在准备起手式的时候,老姜已经运筹帷幄遍览全局,女人会在他细致又委婉的保护下体会到充分的安全感。 但显然此时此刻欧野泥并没有沉浸在宋远哲羽翼护卫下的感动中,她更多的是愤怒与恐惧。 宋远哲的出手相助只是一个幸运的偶然事件,她必须假设如果没有他,也没有相意无今晚的汇报安排,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局势,又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去解决。 相意无看着她颤抖着手将视频复刻到邮箱、云盘、铛盘中存档,“贱种!狗逼!人渣!披着高学历人皮的垃圾!” 虽然相意无早已知道了欧野泥沉默可欺下的真面目,但她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口吐芬芳,已经忘记身边还有其他人在了? ------------------------------------- 作者的话: 本文没有救世主,男人都是锦上添花的陪衬、附属物和点缀品。 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的是男主,不愿意接受的是男配和路人。 荤菜烹饪中,珠珠撒盐。 14.想要白嫖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欧野泥,“先坐会儿吧。” 平静下来的欧野泥脸色仍旧不太好,她抹了一把脸,终究还是后怕的。 “他这样对你的心思,你以前知道吗?”相意无问。 “以前宗正总是跟我开玩笑,说自己单身多年,希望我能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欧野泥摇了摇头,“标准就按照长相可爱,幽默风趣,机智能干来找。” 她将垂落的头发捋到耳后,“他做梦!我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其他男生也不是瞎子,这种单身女孩还轮得到他?” 谁又曾想,宗正的心里是想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相意无一时哑言,不知应该说欧野泥对自己的认知太过于谦虚,还是说宗正的条件与欧野泥的入门标准相距过远,让她甚至完全没有把自己纳入宗正的择偶范围。 更是懒得去想宗正对自己究竟有什么心思。 相意无慢悠悠的不经意地开口:“那位宋师兄,不像单纯是在帮你仗义执言。” 这一次欧野泥沉默了半晌,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她却一直装作不知午觉,力所能及地回避宋远哲向她释放出的一切跨越尺度的热情和善意。 “很难办,”欧野泥说的是宋远哲这份另她困惑的感情期待,“和您一样,他是我的另一位老板。” 每周一叁五为相意无打工,二四六为宋远哲打工。 “我很想知道,”相意无知道他的这个问题逾矩了,“为什么在你分手之后,这些男士们立刻就开始蠢蠢欲动?” 宗正虽然是个披着高学历人皮的垃圾,但是从社会成功学意义上来言, 抛开人品和身材长相不谈,他也算得上是人类高质量男士,否则也不会吸引到那些青春貌美的小女孩频频投怀送抱。 宋远哲身为一路拼杀上来的院长,有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非要在欧野泥这里来热脸贴冷屁股? 欧野泥没有睁着那双天然能乔装出无辜的眼睛对他说:“我也不知道啊……” 也没有挤出两滴泪来,湿润她红红的眼眶,“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她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也许您亲身试试……就会知道为什么。” 她小小的身躯陷在沙发中,脊背以一个放松的姿势往后靠去,双手松松地搭在两侧的扶手,呈现自然的半握功能手位。 相意无笑了,在他面前,欧野泥这不是满怀戒备、处处紧绷身体语言。 但却并没有不意味着她满心感激地依赖他,而是因为…… 她把自己当做猎人,将他视作猎物,看向他的眼神中隐含着某种少见的侵略性。 相意无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她的沙发扶手上,缓缓伏下身去看她。 伴随着阴影的逼近,欧野泥也自然而然地仰起头来。 哪怕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朋友应该相处的极限,他脸上的神情也仍然是平静安详的,仿佛只是准备彬彬有礼地给她一个晚安吻。 他能够更清晰地观察欧野泥,并不是绝色美女的她,甚至梳妆打扮后也只能称之为小美女,重点也是在小,而不是在美。 下巴是尖尖的,脸颊却是饱满的婴儿肥。与汉国少女流行的白得发光,薄可透明的肌肤不同,她的肤色微偏浅棕,这种厚实的质地虽然缺乏人间富贵花的精致,却是不显年龄,能轻易兜住下垂赘肉的良药。 那双本应该“圆滚滚湿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奶凶之气。 相意无停留在离她嘴唇十公分的地方,声音温润柔和,“我会考虑一下的,好吗?” 就在此时,相意无看见欧野泥一直很放松的小手倏然紧握成拳,微小的肌肉变动传导到整个躯体,她抿了抿嘴唇,微笑:“静候佳音。” 床头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走吧,”相意无拾起了手机和证件,“去下面回答问询。” ------------------------------------- 作者的话: 我分析了一下,大纲规划10章之内吃上肉不是进度的问题。 而是我按照3000字一章来算的…… 如果1500字一章的话,那就明确是16章。 15.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就会有雄竞 欧野泥和相意无到的时候,宋远哲已经在等她了。 宋远哲约莫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带着一副圆框金丝眼睛。由于常年保持运动的习惯,衬衫下的手臂壮而有力,肚腹曲线收束得还不错,一米八多的个头对普通人压迫感十足。 他起身同相意无握了手,二人互报了名号,彼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番。 欧野泥杵在两个壮汉的中间,像是参天树荫下的一颗无助小野苗。 “今晚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宋远哲十指交叉,看着对面卡座的欧野泥,“学校那边肯定会给宗正警告,我也会给他分派一部分项目任务,让他回到自己的单位,直到毕业答辩的时候才会再返回学校。你看这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不徐不疾,已经周到妥帖地为她打点好了一切,把各方都按平息,还以征求意见的口气问她可行性。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位侠肝义胆的好大哥。 欧野泥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好。” 相意无心头微惊,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欧野泥,但也知道这样息事宁人的做派不是她的风格。 “师妹,我知道宗正让你受了惊吓,”宋远哲那双饱经世事的眼睛从欧野泥的脸上扫过,敏锐地捕捉着她哪怕一丝外流的情绪,“但他在自己的单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正式编制。而且,卡也不是复刻的,他坚称酒店混淆了房间卡,自己喝醉了酒走错了地方。这件事真闹起来,也会伤害到你,你知道师兄的意思吗?” “是,师兄说得对,”欧野泥低下头,像温顺的小羊羔般一点反驳也无,“都听师兄的。” 宋远哲知道欧野泥是识时务的,他点点头,“我去那边看看。” 前来问询的警察准备拔营回朝,宗正已经彻底酒醒了,但还在装醉喊冤。 “小伙子,”警察告诫他,“也许这次真的是酒店混淆了房卡,也许你真的走错了。但夜路走多了,总有遇到鬼的时候,知道吗?” 宗正汗流得跟水也似,点头不迭。 相意无问:“这次你准备算了?” 欧野泥没有忙着作答,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卡套,翻开给他看,“我这里应该也有一张宗正的房卡。” 她抽出了第一张,又去抽第二张,那张卡却稳稳地一动不动。 相意无拉开卡与套之间的间隙,看到卡的背面贴着一截强力背胶,“他互换了一张房卡,赌的就是你不会用下面这张?” 又或者是无意摸到第二张,但拔出受阻,自然就会转而用上面那张更方便抽出的卡。 这次也是她真的大意了,不该先把身份证提交给小组后勤人员统一拿房卡。 “宋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我闹起来,”欧野泥手指间翻转着卡套,“宗正肯定会污蔑我与他早有约定,互换了房卡。吃瓜群众最喜欢揣度的,不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 手握资源的师兄以利相诱,师妹财色两失后,怒写小作文控诉师兄奸污自己。 和人渣师兄欲对师妹耍流氓。 人们更愿意相信的,也认为更有内幕的,肯定是前一种。 宗正虽然长得痴肥如猪,但跟小姑娘们打了好些年的交道,这些伎俩已经是手到擒来,从未有过翻船的时候。 就连这次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两人正交谈着,宋远哲回来了,“相教授,借一步说话。” 他知道相意无的心中对他的处理颇有微词,当下避开今晚不愉快的话题,随意地闲聊几句,“相教授,我痴长你和野泥几岁,姑且也算是个你们的大哥哥。” 岂止几岁,十五六岁是有的。相意无颔首微笑,“宋院长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前辈,您过谦了。” 被相意无拉开了一个辈分,宋远哲也不露恼色,“我少年时那会,娱乐方式不如现在繁复,武侠衍生物兴盛,不知相教授可曾读过《云海玉弓缘》?” 相意无点点头,“我十岁前在国内读书,身边女同学们为《武林外史》中的叁位主角展开激烈辩论,七飞之争旷日难息。听说当年编剧灵感的来源,正是《云海玉弓缘》中厉胜男和谷之华的红白玫瑰抉择。” “那么相教授觉得,为什么金世遗选择了不为世人所容的厉胜男?” 相意无瞥见欧野泥趴在水箱外看澳洲大龙虾,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对身边的人说:“只有身子和钳子才有肉,为什么要连头一起称重计费……” “大概是因为……”他的嘴角浮起一点笑意,“谷之华美好贤淑,这世界上会有许多相似的谷之华。但独自前行,用生命完成复仇的厉胜男只有一个。” “是啊,”宋远哲欣然表示赞同,“金世遗本质上和厉胜男是同一类人,她乖戾疯狂,无论社会理解与否,永远朝着目标前进,自始至终都不曾被任何男人感化和驯服。但在暂时忘记使命时,她也会绽放出属于少女的纯真笑容。” 当年他在读着这本书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是金世遗,一定会更成熟周到地保护她,不会让她活得这么辛苦。我会帮她完成心愿,不会执迷不悟地看她死在自己怀中。” “真是可惜了,”听到宋远哲的心声,相意无深有感概,“厉胜男活在那个无人理解的时代,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希望金世遗给予自己的安慰和救赎到死也没有等到。如果她活在当代,其他男人想必也能发现她的美,金世遗也毋需烦恼该做何抉择了。” “小兄弟,”宋远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势轻力沉,要不是相意无比他更高一点,站得又稳,这一下真是险些被他压得矮了叁分,“你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今天相逢恨晚,改日一定好好聚聚。” “不过……”相意无不喜这种领导提携后辈以上御下的肢体语言,便再跟他握了一次手作为短暂道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后更成熟周到的金世遗,还是娶的完美伴侣谷之华。” 宋远哲的神色微微一僵。 见二位领导散了,欧野泥跟在相意无的身后,好奇地问:“我听见你们好像在讨论什么厉胜男的问题,你们也喜欢看武侠小说呢?” 相意无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宋师兄怎么不找我讨论呢?”欧野泥疑惑,她兼职是写小说的,这些情节可是倒背如流,“我要是厉胜男,就……” “就怎样?”相意无突然出声。 “只要谷之华给我一千两黄金,合计汉国币182万,我立刻就跟金世遗分手,还祝他们白首偕老,”欧野泥的目标小得令人发指,“然后我在生命最后大限来临之前,四处游山玩水……” “好了,”某种美好的情绪在相意无心中幻灭,“上楼去吧。” ------------------------------------- 作者的话: 句句都在说云海玉弓缘,句句都不是在说云海玉弓缘。 欧野泥:你俩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根据我不喜欢写废话的原则,如果这不是伏笔,那就肯定是预言了哈哈哈。 16.请你身体力行地红烧人肉(h前奏) 酒店为欧野泥重新换了房间,还为他们的过失慎重道歉。欧野泥心知肚明酒店是作了替死鬼,帮宗正背了黑锅,但她也没办法挪开他们头上的这顶屎盆子。 相意无将欧野泥送到了门口。 “谢谢相院长,今晚叨扰您了,谢谢你。” 相意无眼眸轻垂,默默的看了她半晌,“好的。” “那……”她本来以为他会说「没关系,注意安全」,眼下这话让欧野泥没法接,“晚安……吧。” “我考虑过你的提议了,”相意无唇角微扬,“我的回答是——好的,我愿意试一试。” 斗天斗地斗空气的欧野泥一动不动地木在原地,说不清自己心中那排山倒海的惊惶。 她原本看着宝相庄严娴花照水的相意无,只是想弹一弹他的毗卢冠,探一探神佛的喜怒哀乐,并没有真的痴心妄想自己能白嫖这种男人。 坠下神坛如此重大的决定,相意就这样用无蔬菜拌沙拉、番茄炒鸡蛋的口气说了出来。 当然,也许对他来说,找个临时伴侣也不是什么慎重的事。 欧野泥的手还是以原本的姿势拉着门锁,“……我怕生病。” “我没病,”相意无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往内一推,门开了,“入职体检报告,会发给你看。” 洗漱间的水声哗哗地响了一阵,终于停歇了。 短暂的慌乱过去之后,欧野泥很快恢复了斗志。天上都掉馅饼了,她怎么还不张嘴接呢? 往小里算,一晚能省1000块呢。对于守财奴来说,省不就是赚吗? 欧野泥坐在床上,相意无坐在沙发上,两人面面相对。 “我们……”欧野泥尽力安放着尴尬的手指,“需要约定什么吗?” 比如不能见光,不能携胎儿以令诸侯,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什么的。 “人生于我只是体验的过程,结婚和生子都并非我必须到达的彼岸,”相意无的声音徐徐不疾,有种梵音吟唱般的舒缓,“我无法给予任何人对未来的承诺,你可以接受吗?” 莫名的,欧野泥的心空了一瞬。 也是,常人所孜孜不倦追求的一切,在他眼中早已没了意义,只留下万事皆空的倒影。 哪怕生命中跟他产生了交集,也只是因缘聚会的短暂汇合,说好听些,所谓的临时伴侣是也。说难听点,怕是要用炮字开头了。 “可以,”欧野泥只有一条要求,也不要求他芳心专属,但求洁身自好,“好聚好散,请你在此期间身躯唯一,因为……” 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东西不多,这幅瘦弱的躯壳是需要当螺丝钉挣钱的,至少要维持在入职标准以上,性病什么的是决不能沾染的。 “因为我真的很怕生病。” 相意无洗耳恭听了她的担忧,“好,我会做到的。” “还有……”既然他不想奔着结婚生子的传统道路去,那彼此也别妨碍对方的大好前程了,“人多嘴杂,我不想其他人知道。” 好似一只嗡嗡的小蜜蜂飞到相意无的心上,极快地用尾针扎了他一下,留下了个几不可见的小口。 欧野泥觉得空气越发燥热而尴尬起来,她转过身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旅行专用床单被套,满床倒腾着铺了起来。 相意无问:“需要我帮忙吗?” 欧野泥背对着他,“没事,我很快就弄好了。” 相意无流畅自然地坐到了床上,“去洗漱吧,我来装枕套。” “对了,”他神情恬淡地提醒她,“我建议你睡前最好上个洗手间,充分排空膀胱。” 这种本应该充满羞耻和暗示性的台词,从相意无的口中说出来,居然充满了一种焚香饮茶的氛围,就好像他端坐在神龛之上,一脸平和的对她说。 “请你跪下来给我磕个头,再上叁柱香好吗?” 夜已经深了,欧野泥就眼睁睁地看着相意无宾至如归地侧卧在身旁,中间的空隙足有米宽,与她好像一对隔星河相望的牛郎织女。 她前半生的技能树都用尽全力地点在了如何防御男人对自己饿虎扑食上面,对于如何诱使男人对自己饿虎扑食,实在不是很精通。 “相教授准备睡哪边?” “哪边都行。”他一手支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 “那……准备怎么睡?”要是素觉就是现在的睡法,聊累了昏过了事。要是荤觉就得辛苦他老人家劳作耕耘,身体力行地红烧人肉。 相意无随遇而安得几乎让欧野泥绷不住,“我都可以。” 此时此地,欧野泥终于体会到了男生诉苦女孩子点菜时的表现,“随便,没关系,都可以。” 她心中合计了一下,睡素觉最多只算白嫖了一半,还是大荤大肉更划算。 于是抛砖引玉,“不知道你对于亲吻和爱抚有什么看法?” 相意无默了一瞬,“不是很愉快的体验。” 见话题入巷,欧野泥精神为之一振,“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 “好像现杀的鱼鳔,又像充气的小肠,鼓胀的肌层肥厚又柔韧难撕,在齿间滑动……” 欧野泥面色微微一变,难道相意无说的是亲吻的感官体验? 这个该死的话题,她很快就对开启了潘多拉魔盒而懊悔不已。 “软足动物的体腔中充满了黏液,吸盘缠绕在猎物身躯上,不断地收紧,像是落入了章鱼那令人窒息的恶心包围……”——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17.短于十二公分的不要,那这种长度可以吗( 相意无的友情分享,还不如刚才那尴尬得可以画出一整座卢浮宫的素觉来得强。 这种聊法真是让欧野泥性致全无,倒不是相意无形容得太不切实际,而是过于切实际。设身处地一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彻底没了梦幻的两性氛围。 “不不,”欧野泥只得冒昧地打断了相意无,“你不能一径往这个方面联想和通感,得想想好的方面。否则软的时候不就是焉嗒嗒的鼻涕虫,硬的时候是半生不熟嚼不烂的陈年腊肠,一滩栗子花混合着生鸡蛋清味道的腥臭体液……” 她心中倏地一沉,完了,被他带偏了。 听到她的说辞后,相意无浅淡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仅是半翻了个身,就已经遽然跨越了两人中间旷阔的空白,悬在了欧野泥的上方,那张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小嘴,此时正对着他张开了一个惊愕的幅度。 相意无一只手撑着身躯,一只手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抚摸到两片圆圆的唇瓣。 欧野泥不安地想要闭上嘴,却被相意无探入了一个指节。 鼻涕虫,腊肠,生鸡蛋清……难怪她会骂阮帆是“小肉蚕”,原来除了小肉蚕之外,她还有许许多多的知识储备。 大概率来自于她自己亲身体会的凝练总结。 相意无心中有种异样的不悦。 好像在他未曾出现在欧野泥生命之前,有的男人做了小偷飞贼,用他们的嘴舌舔了他香案上的祭品。又有不知死活的飞虫蚊蝇,企图在果子身上蛀出通行的虫道,啃噬甜美多汁的果肉。 手指感受着口腔中嫩肉的蠕动,她的嘴很小,只有他的二指来宽,能把他的性器都吞吃下去吗? 这双圆圆的眼睛此刻没有平时的疯狂偏执,如果被他操哭的话,也会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芒吗? 欧野泥第一次感受到男女之间力量和体格的巨大差距,穿着衣服的相意无看起来很瘦,但一只腿压在她的两只脚踝上,下半身就好像被他牢牢地钉在了床上。 一只手从欧野泥腰间的空隙伸了进去,像是没有费任何力气一样,轻而易举地托起了她的上半身。 他拉开浴袍系在腰间的接头,仿佛剥掉了属于他供奉果品的皮。 欧野泥的身体反射性地产生了抵抗,脊背僵硬,双拳紧攥,小腿肚抽筋,下意识地做着防御逃跑反应,就像过去二十多年那样。 在相意无安然目光的注视下,欧野泥感受到一种身心俱宁的气息,好像自己又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捧在手心,可以卸下一切防备甜睡。 她伸出手臂,环住了相意无的脖子,慢慢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一点一点地描绘着他的唇形。 希望他不会觉得是在咬小肠撕鱼鳔。 她想他应该是不厌恶的,否则感受到气氛不适的他会立刻抽身而退,而不会接受了来自她嘴唇的印章,还用轻吻舔舐回应她。 “很抱歉向你分享了糟糕的体验,”相意无暂时与她分开,“但我确实在这方面不肯委屈自己的意愿,不愿意为了两性交配的快乐忽视气氛的任何不适。” 欧野泥如从天堂坠下云端,他这是什么意思……试过了,还是没有办法勉强自己跟她做爱? “我的意思是,感觉很舒服,”相意无接着说,“我想继续做下去。” 欧野泥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短于十二公分的不要。” “为什么?” “顶不到头,刺激不到敏感地带……”如果他跟阮帆的小肉蚕也似,那不如睡素觉,还能保留他在她心中完美男神的模样。 相意无:“手伸出来。” 欧野泥依言,相意无的手指在她的臂上卡了一个尺寸,“这种长度可以吗?” 她看了看以小臂为参照物的卡尺,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和腿间抵着的那条热物,突然打了个寒战,“这样你会顶到胃的。” “不会,”相意无吻了吻她的脸颊,“女性的阴道具有很好的延展性。” 他指引着欧野泥的手握住自己的阴茎,让前端圆润光滑的龟头轻轻磨蹭着女性柔软湿润的谷地。 他和自己的生殖器好像是分开的,铃口已经泌出了清亮的液体,叫嚣着想要冲进狭窄的一线天中逞能。而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沉着淡然的表情,只有白睛中的一点红血丝,才隐隐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 作者的话: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我还是更了。 给我点珠珠,鼓励我明天继续炖肉肉吧。 18.太好了我是对的,短的不要(h) 再高贵的男人,做爱时双膝也会跪在女人的面前。 再难缠的女人,做爱时也会向男人四脚朝天。 欧野泥常常会想,人类男女第一个采用的面对面相拥的传教士体位应该是无师自通的,连红毛猩猩都保留了这个最易互相拥吻爱抚的姿势。 但眼下他们遇到了难题。 相意无那根擎天一柱虽然威武雄壮,但确实很难挤进仅容一指通过的狭窄入口,“放松一点,让我慢慢进去,好吗?” “好的,”欧野泥深深地吸着气,缓解自己此刻紧张焦虑的情绪,“我已经放松了……” 身体的本能是不受意识操控的,哪怕他只是将卵圆的头喂进去一点,很快就会被层峦迭嶂的肌肉蠕动着挤出来。 好像她下面也长了一张娇气的小嘴,被强塞了一根尺寸过大的肉棒,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觉得会撑裂自己,崩开平时紧紧贴合的肉壁,索性干脆不吃,利索地往外吐。 每一次离开她时,都能听见轻微的“噗”的一声。 好像那张嘴对他说:“啊呸——” 一来二去,欧野泥既受了痛还没吃到肉,累得一身薄汗。 她看不见两个人的结合之处,只知道一个滑溜溜的肉卵一样的东西屡次叁番想要扩开几乎不存在的细缝,往她的身体深处钻。 相意无也不是不能来硬的,掐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将两条细腿盘在腰上。把她的眼泪当作感动,把痛呼当作呻吟,把排斥当作欲迎还拒,无视她可能撑裂的穴肉,受伤流血的创口,狠下心往前一冲,将她整个穿透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那样的话,至今都感觉很舒服的做爱氛围想必会变得很糟糕。 “来,”他抱起了欧野泥,让她双腿分开跨在他的腰上,“坐我上面。” 相意无的身躯暴露在了欧野泥的视线中,他的胸膛宽阔挺实,劲痩有力的腰腹上,两条人鱼肌线一直没入一团浓密的黑林中。 一根红赤滚烫的长柱,从双腿间昂然抬头,摩挲着她娇嫩的阴唇,不时弹跳跃动,活物一般嬉戏着绵软的花丛沟涧。 相意无托着她的腰,让她的穴口能将龟头微微含入,再缓慢地挺身,让硕大的头部能进得更多一些。 防御经验丰富的阴道口对今晚这位敌人故技重施,还想再度送客。 腰被一双大手扶着往下沉,在自重的压力下,欧野泥能感觉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徐徐而坚定地闯了进来。 耳膜中仿佛听到什么极细微的裂帛之声,粗得可怕的肉棍满满当当地挤开了这一线细窄的缝隙。 鸣声乱响,金星四溅,万事万物恍若都在这一刻变作虚无,时间空间皆不存在。 被捅穿了,她被外物侵犯,从小腹一直穿到天灵盖。在向后仰去之前,满目黑蠓的欧野泥心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一只手从背后搂住了她,让她软而无力的头颅能靠在他的手臂上。 相意无坐了起来,而她坐在相意无的身上,好像勾在欢喜佛颈间日夜交欢的女体。 “还好吗?” 欧野泥在恍恍惚惚间点了点头,很好,太好了。 专家说大小不影响性快感,她老早就觉得这是对弱势男性群体的维护,一个精心编织的集体谎言。 怎么会没有差别? 哪怕相意无本尊一动不动,她在每一个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根肉铁上青筋盘旋,怒发须长的凸起,毫无间隙地与她的内壁贴合在一起,在阴道自发性的蠕动中,无数次地按摩着每一寸嫩肉。 “没错……”她断断续续地赞同自己的决定,“我是对的……短的不要……”—— 作者的话: 身为男主,就是要有尽职尽责当按摩棒的觉悟。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19.这一生我要做正确的决定(h,加更) 也许是疼痛和过于强烈的刺激暂时溃散了她的神智,欧野泥双手攀附在相意无的脖上,头靠在他的颈间,说出了一些与男欢女爱场景并不相符的话语。 “做正确的决定……”她低声呜咽着,像一只舔舐着自己伤口的小兽,“我要做正确的决定……” 这一刻她没有了防备,也没有了尖刺,只是一个被男人在指间搓揉怜爱的女孩。 声音也是软软的,透露着几分虚弱无力,与保留着最后倔强的语气融合在一起,化作了一柄钝剑,酸酸地刺着相意无的心。 怜悯的情绪在他的胸中弥散,他没有立刻开始抽动,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错了也没关系。” 他低头亲吻着她有些苍白失色的嘴唇,直到将唇瓣吸得再度饱含着润湿的红色水光。 “没关系,我在这里。” 欧野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相意无,他拥有普通人所梦想的一切,不会明白她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的痛苦,但并不妨碍他这种淡然宁静的气息所给予她的抚慰。 “动一动好吗……胀得厉害……” 接收到她的邀约,相意无欣然赴宴,“好。” 即便之前从未与女人走到这个地步的深入交流过,男人在这方面天然就是具有自学成才之慧根的,挺进雌性的甬道后,疯狂地摩擦抽动到射精是一种本能。 他的动作很缓和,即使是穴口绷得发白,也没有撑裂。圆圆的、肥嘟嘟的小嘴像紧闭的蚌壳,死死地咬住他不放。进的时候不让他进,抽的时候也不让他出。 非常倔强,相意无想,不管颜色、形状还是性格,都跟她上面这张小嘴极其相似。 心中似有意动,他的舌头模拟着下身的男根,在她柔嫩的口腔中探索起来。 为了让两个人的交合能更顺滑一些,他伸出手指,揉按着穴口顶端被充分暴露的小蒂。 从未被人造访的小穴吃着一根被深深楔入的赤棍,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修长手指还在周围巡逻,欧野泥觉得有点羞涩,但是……又有点舒服。 真人比按摩棒实在是强太多了。 按摩棒依靠震动马达刺激阴蒂,带来的快感强烈而短暂。但被龟头捅开穴腔,顶着微微低陷的宫口,这种从小腹深处滋生的酸麻,却是任何外部的按摩棒都鞭长莫及的。 相意无不能往外撤,只能更加深入腹地了。他劲腰上挺,就着头部开拓出的通道,将暴露在外的棒身,又往内入了一截。 可怜兮兮的小嘴痉挛着,拼命地蠕动着,不知是想推他出去,还是吸他进来。比手指更灵巧,比舌头更柔软的,看似狭窄的却富有弹性的黏膜竟能将整个他包裹,有着令人着迷的奇妙触感。 相意无很快发现了诀窍,他不用刻意地去抽出自己的阴茎,只要撞击欧野泥那副小小的躯体,她就会往上被抛起,肉棍带出一点外翻的嫩肉。在她落下时,又会将他再度吞入。 很好,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 没过多久,他已经学会了在欧野泥落下的时候,微微施加一点力道按住她的肩膀,好让她将他吃得更深。 每当这个时候,欧野泥都会发出一声细细的尖叫,“啊……好酸……” ------------------------------------- 作者的话: 每当我复习相意无给宋远哲说的「安慰和救赎到死也没有等到」的重点时…… 一股火葬场的酸爽总会涌上我变态的内心(ps:不会死,只是比喻)。 期望越大失望才会越大啊,嘿嘿嘿嘿。 20.小小的守财奴啊,贪多嚼不烂(h) 相意无问她:“哪里酸了,是快感吗?” 欧野泥没办法很准确地告诉他,那种感觉不像是阴蒂被刺激后由小到大,浪潮一样波形上升,直到最后攀上十多秒尖利而短暂的高峰,整个人很快松弛下来。 压力大的时候,看着高速飙车的小说,她一晚上能轻而易举地来个叁四次,然后迅速进入她的贤者时间。 “你……”她小声说,“你戳到我的宫颈了……” “每顶一下,都会很酸……” 欧野泥不知道她用着那双圆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男人,用那样无辜、又带着一丝埋怨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对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和鼓励。 哪怕是再佛系的男人,也会想要更恶劣地欺负她,让她脸上的神情更凄惨无助一些。 这样,平日拒男人于千里之外,总有百种方法逃离男人魔掌的她,会主动依偎在他的怀抱中,渴求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入。 就算欧野泥不告诉他,相意无也能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顶端区别于其他地方的触感。 每每向上一顶,又恰逢她落下来的时候,都会有一张柔韧的小嘴吸附在马眼上,给予他一个亲密而缠绵的吻。 这个瘦弱的身躯的穴眼之处,狭细的颈口拼命啜吸着,想要绞榨出新鲜热烫的精液来,抚慰已经意乱情迷的宫腔。 但是当他不满足浅尝辄止,想要去追逐那份快感时,那张小嘴却又和若即若离的主人一样,始终不肯对他敞开全部的心扉。 哪怕是他按住了欧野泥的肩膀不让她动弹,自己挺身抽插,去逼穴眼接受自己,它也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吐出春水来,好像一尾滑溜溜的鱼,一直在跟他打游击战。 被戳弄的感觉带来了强烈的尿意,欧野泥的腰不住闪避摇晃着,“不,不要一直戳那儿……” “只有这一条路,”相意无平和的眉眼看不出半分捉弄的促狭,“那你让我戳哪儿?” 他的目光下移到欧野泥的小腹,原本平坦的肌肤突兀地隆起一处,像是艰难吸纳着一根长条的形状。 相意无将手放了上去,一边顶弄,一边感受着她肌肉的痉挛。 他想起了欧野泥斩金截铁的标准,十二公分以下的不要,刺激不到她的敏感地带。 在肉棒的顶端,有着一个鸡蛋大小,游鱼似的脏器,有时在向上戳弄时,会让它浮到表面,落入他的掌心。 相意无将欧野泥仰面放倒在床上,换回了传统的男上女下位。 欧野泥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嗯?” 他这是要射了,所以改换个体位,以延长性交时间吗? 相意无两只手像兜小鱼儿似的织了一个网,压在了她的小腹上,正好处在他男根目前抵达位置的顶部。 已经瓮中捉鳖,他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往穴心顶弄。欧野泥觉得自己里被弄得含了满肚的尿,却被堵得严严实实,一滴也漏不出来。 “野泥,”他十分谦逊地问她,“我现在有好好地顶到你的子宫吗?” “有……”被他牢牢地捉在掌心里,怎么躲都会被钉在同一个地方迎接肏弄,欧野泥差点哭了出来,“我可以……去上个洗手间吗?” “我之前提醒过你,”相意无专注地沉迷于马眼与穴心的热切嘬咬中,手上一点放开她的意思也没有,“你已经去过了。” 在他结束之前,她都只能好好地躺在这张床上,迎接他最后射出的精浆。 钱财她守得牢如铁桶,男人她要人美器大,这一切都是她求仁得仁。 “小小的守财奴啊……”相意无一脸怜爱地看着她,腰间挺身的动作却越发爽利起来,“真是贪多嚼不烂呢。” 欧野泥迷迷糊糊地想,这个男人,居然在床上还是有点霸道的。 ------------------------------------- 作者的话: 打出了一个吃肉后的饱嗝。呃…… 21.请停下无休无止的施肥灌溉(h,加更)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快感。 粗大的红赤肉棍随着反复摩擦抽插变得越加深紫,黑蟒一样在她的体内进进出出。 又胀又麻,又痛又爽,不停地被开凿着,她在这怪异感觉的攻势下只想呻吟、尖叫、哭泣,好像这样就能纾解不断累积的酸楚。 双腿早已经没了力气张开,不自觉地想要收缩着向中间并拢。 相意无对她说:“把腿盘在我的腰上。” 欧野泥尝试着屈了屈膝,很快放弃,“腿好酸……费力。” 她歪着头躺在他的身下,一头黑发凌乱地散着,嘴唇微张咻咻地喘着气,额头上汗水涔涔,双腿靠在他的腰间,一副不能再耐受他继续鞭笞的模样。 虽然这种酸爽的感觉真的“深入人心”,绝色美男的自助餐也是多多益善,吃到赚到,对于守财奴来说,务必遵循扶墙进扶墙出的原则。 但她的胃口确实只有这么大,再强行往里填塞,感觉就要撑坏了。 相意无还记得她接下了一份本周末铲屎官的兼职,“是因为今天上午先去实验室,搬运了小半天的动物吗?” 欧野泥点点头。 “没关系,”相意无善解人意地把手肘穿过她的两个膝弯,几乎让她的下半身悬空,“我帮你。” 这个姿势让她的下身向他暴露得更开,能够更方便地迎接他大开大合的撞击。 被顶弄久了,穴肉的每一寸褶皱都被撑开抹平,拓展成了肉根的形状。柔软酥烂的黏膜轻轻颤抖着,莹亮水液润泽,进出滋滋作响。 “呜!”欧野泥忍不住攥紧了床单,怎么感觉这样更累了? 她的口气中终于带了叁分哀求,“今天要不……就快些射出来吧。” 相意无点点头,“好。” 他说了“好”,进入到另一个策马奔腾的状态,欧野泥方知道适才都只是他的前菜。 天地都在她的眼前旋转着,房间中的吊灯快速在视野中一上一下地错落着,“啪啪——”的肉体拍打声急促而响亮,男性结实有力的躯体压住了她的上半身,一双手捧住她的脸,温热的舌头在她的口腔中翻搅。 身躯快速被抛起,又被他压下,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占领褫夺。 如果说相意无是一头身强力壮的黄牛,那她就是那块被反复耕耘得快要烂掉的田,纵横交错土壤翻卷,只能呜咽求着他停下无休无止的施肥灌溉。 硕大的龟头将宫颈挤开了一个小口,有力的精柱激射到原本封闭的腔室中,将娇小的空间射得迅速鼓胀起来。 耳畔似传来轻微的“噗噗”水声,欧野泥脑海中忽有万千烟花炫绽,溅出无数火树银花,眼前光影交错,虚实不明。 精液在腹中翻涌,形成可怖的呼啸浪潮,她伸出手搂住身上的男人,感受到他的脉搏跳动和喷洒在她面颊的气息,鲜活而真实的热烫,不再是初见时高高在上的淡然无谓。 “要是你来得更早一些……”她在恍惚失神中喃喃,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就好了……” ------------------------------------- 作者的话: 好久没有求珠珠了(并不是)。 这次男主不疯,但还是狗。 22.提高做爱频率,拯救绝经少女 主动向相意无发起邀约的是欧野泥,忙得飞起比他还日理万机的也是欧野泥。 他常常会产生某种自己只是被堆在后宫里等她宠幸的嫔妃的错觉,只有她得闲了,才会在他面前晃上一面,倏然之间又消失不见。 临近中午,欧野泥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让她不明其意的讯息:“你每天摄入多少蛋白质?” 她回复:“两瓶牛奶,两个鸡蛋,早午必食肉。” 欧野泥的身体素质算不上天赋秉异的精力旺盛,自认为在正常中下水平波动。为了让自己能够应付繁琐的工作事务,只能提高食物的蛋白占比,勉强将身体维持在亚健康的状态。 人挣钱的时候身体不值钱,病了之后却会很烧钱。 相比起身体坍塌后再亡羊补牢,良好的饮食营养反而是最合算的生活方式。 相意无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我身高187,体重75,你认为我每天应该摄入多少蛋白质?” 欧野泥想这位新院长是不是在塔国享受牛排大豪斯惯了,国内给他安排不了相近饮食? 大型商超的进口柜台也没关门歇业啊。 她想大型金毛巡回犬都能干掉两斤牛肉,那么对于成年壮汉而言,“一斤牛奶和一斤牛肉应该不算多吧。” “说得好,”相意无淡淡地回答,“作为一位二十八岁的青年健康男子,我现在叁五天喝一回肉汤,其余的时候都吃斋茹素念佛经,你觉得营养能全面否?” 欧野泥思忖了半天,才为他想出了一条解决之道—— “可以左右互搏。” 相意无看到那条讯息时当真哭笑不得,她这是让他自撸? “中午过来我办公室吃饭,我已订好了盒餐。” 今天中午欧野泥没有咨询业务的兼职,但她更想争分夺秒地躺在办公室那张狭窄的折迭床上睡觉,以恢复自己已经残血空能的进度条,下午才能更好地拧螺丝。 虽然她也很想看着赏心悦目的美男下饭,可上次活塞运动后的腰还酸着呢,没个一周怕是不能完全恢复。 见欧野泥踟蹰,相意无很快就明白了她心中在纠结着什么。 “丁零当啷——”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币响声,耳机里传来沉稳有力的播报:“您的付款宝到账,六,百,元。” 相意无的消息紧随其后,“一个半小时咨询时间,双倍酬劳。” 几乎毫无卡顿的,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好的,老板。” 相意无摇摇头,放下了手机。 果然,在守财奴面前,只有金钱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美色排名得往后让一让,须买金币赠自己才能有销路。 坐在相意无的对面,欧野泥拿他的脸下饭,果然觉得胃口大开,连肉都多吃了几块。 吃完饭她下意思地把伸进随身小皮包里掏纸巾,究竟还是跟相意无同处一室的时间还少,动作难免就有些冒失急躁。一手下去,连带着一块粘在纸巾上的铝箔药板也带了起来。 欧野泥连忙把药重新拣进包里。 相意无眼尖,已经看见了,“避孕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这药的本意也不是欧野泥为了避免跟他闹出人命而开始吃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和阮帆没有同房过,应该是另有因有,“哪不舒服吗?” 欧野泥慢慢地把拉链合上,她月经周期原本就偏长,前几个月越发紊乱,经血稀少得她心惊肉跳,咨询了搞妇科的老同学之后,开始规律性地服用避孕药。 “可能是有点精神压力,内分泌失调了。”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还不到叁十岁就绝了经,新叁年旧叁年,缝缝补补又叁年,零件松动、四处乱响的车抹抹油,还是得继续上路的。 “嗯,”相意无认真地听着欧野泥的讲述,沉吟半晌,“我们从现在开始提高做爱频率,过几个月后你再停药观察一下,如果恢复正常,妇科医生认为不必再服药,就由我来戴避孕套。” 欧野泥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当初她的同学也是如此劝她:“工作别这么拼命……有男朋友不是?其实规律同房、游手好闲、心情愉悦……指不定早好了……”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富贵佛系生活是最好的良方,如果有选择的余地谁会愿意累到绝经,也只能捂额叹息:“叁条都做不到,快开药。” ------------------------------------- 作者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没让他戴……(捂嘴)的原因。 23.睡前做一点运动,舒缓情绪压力(微h) 相意无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从此之后要天天给她灌精,以缓解她压抑已久、欲求不满的机体失调吗? 他眉头紧锁,用正襟危坐的神态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在跟她进行一项严肃的心理咨询。 “提高频率……”欧野泥吞吞吐吐地问,“是要提多高?” “唔,”相意无依然作沉思状,“至少每天吧。” 欧野泥惊得差点跳起来,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每天?!你是想把我榨干?” 相意无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嘴角有着悲天悯人的浅浅笑意,“这都是为了你好。” 硬生生地逼退了欧野泥那句质疑,“时间安排上……不一定行。” “没事,”相意无帮她擦了擦小嘴,“我晚上有时间。” 他拉开办公室隐藏的舆洗门,“去洗簌一下,中午好好休息。” 当欧野泥看到院长平时午休的柔软大床时,再想想自己七十公分只有一层帆布作支撑的行军折迭床,稍一翻身就嘎嘎作响,发出即将散架的警告。 一股悲从中来的情绪几乎让她潸然泪下。 这万恶的社会啊,活活地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分得比人和狗还要大。相意无前世是造了什么福报,还是上界的天神下界来象征性地历劫,才会精准地避开了人世间一切的苦? 嘴里咂巴着从相意无办公桌上拈的薄荷香珠,面对万恶的糖衣炮弹,欧野泥的身体很诚实地倒了上去。 糖珠在嘴里缓缓地化开,清凉的味道渗透到喉间,闭上眼睛欧野泥感觉前方有阴影覆盖,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唇畔。 相意无吻了吻她的唇瓣,“选的什么味道?” “不知道……”欧野泥张开嘴唇,露出舌头上未化的糖珠,“草莓……还是玫瑰?” 相意无喉头微动。她不知道自己眼帘微阖,将睡未睡之间对男人吐露檀舌,像是悬挂枝头引人折采的果实,是多么大的诱惑。 欧野泥让他“试一试”,弄明白为什么不是妖艳大美人的她,会引来诸多人类高质量男士的围追捕猎。 虽然还只是浅浅一尝,但他仿佛已经有些理会了。 明明知道她在艰难地故作坚强,好像稚气的孩子伪装成大人的模样,谁会不想剥开她坚硬的鳞甲,撕下层层包裹的假皮,去品尝咀嚼内藏的甘美嫩肉呢? 欧野泥还来不及缩舌闭口,舌尖就被含住,席卷进了另一张嘴中。 温热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按进宽阔的怀抱中。 “下午还要上班……”欧野泥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我没带换洗衣物……” 那只手动作轻柔地帮她解着纽扣,“先脱下来,待会再穿上就好了。” 欧野泥嘟囔着:“可是我有一点困啊……” “睡前做一点运动,”相意无永远都用这番不徐不疾的语调,阐释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舒缓情绪压力,会睡得更香。” ------------------------------------- 作者的话: 这不就已经开始上赶着送了。真香。 放心,这几章还会是甜甜的日常饼。 不过再过几章就不知道了。 24.谁说我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很多病(h) “那你可得快一点,”对欧野泥来说休息时间也是金钱,“至少要保证我有一个小时以上的午觉。” 相意无失笑,“好吧。” 一只手探入她的双腿之间,滑进微微濡湿的阴道。 他一边挑抹着水液,一边低下了头颅,含住了她一颗娇小玲珑的蕊尖。 舌头在肉珠上滴溜溜地打转,牙齿轻咬着软肉,整个乳晕很快在他的嘴里勃胀,羞哒哒的樱桃也挺立起来。 气氛旖旎暧昧,相意无却听见欧野泥“嘤——”了一声,无助地啜泣起来。 “怎么了?”抬起头,他看见两行泪水从欧野泥圆睁的双目流了下来。 “不知道……”欧野泥抹着脸上的泪水,“有点爽,但是心里又有点难过……” 相意无有些惊讶,“伤心乳头综合症?” “也许吧,”欧野泥悲哀地护住自己那胀痛的胸部,“还有一点乳腺增生,几个乳腺结节……” 相意无的目光注视着手下的小笼包,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嗯?” 欧野泥知道他的意思——增生了也只有这么大? 她为自己辩解:“这个跟胸部大小没有关系,就算男性也可能会得乳腺相关疾病的。” 相意无用一种众生皆苦的眼神看着她,“你这年纪轻轻的,身上的病倒是不少。” 而且看起来大部分都是跟多年单身性压抑,过度劳心劳力密切相关的疾病。 欧野泥扒拉开他的手,转过身去闷闷地咕哝,“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相意无轻笑一声,从背后搂住她,热气吹拂在耳根,麻麻痒痒好似蚁行,“我现在帮你治疗还来得及。” 就着她背向他的姿势,欲根沿着臀缝一路下滑,钻入溪涧深入,惹得她一声低哼。 泠泠清音诉说着最淫邪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却仿佛变成了令人信服的公理。 “处方是青壮年美男一个,每晚灌精一次,叁个月一个疗程。” “既然是每晚一次……”肉杵在她体内进进出出,捣弄得正是起劲,“这会儿中午你又在做什么……” 相意无含着她细嫩的耳垂,看密密的绒毛上都沁满了他的唾液,“首剂量加倍,所以中午晚上各一次。” 乳尖被他骨节分明的手夹在指缝间轻慢搓揉着,紊乱的激素引得心中莫名恍惚忧郁,上下皆为交攻的身躯却又快意非常,欧野泥觉得又痛又爽,佛魔一线也不过如此了。 她眼眶湿润,下齿咬住嘴唇,圆圆的脸颊憋得鼓起,努力地克制着被刺激出的眼泪。 相意无一边柔声安慰欧野泥,吻她红红的眼角,一边不动声色地加大了下身抽送的力道。 看她在身下挣扎扭动,既想躲开他手指对胸膛的爱抚,又忍不住挺起身子,把自己送进他的掌中,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 毕竟,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份合法奸淫成年萝莉的沉浸式体验感呢? ------------------------------------- 作者的话: 偶像剧女主:白血病,失明,脑瘤。 土狗女主:乳腺增生,小叶结节,子宫肌瘤,偏头痛,飞蚊症,干眼症,胃炎,慢性咽炎,腱鞘囊肿,网球肘,老寒腿,风湿…… 对不起,我不是想监控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不是一无所有。 25.你这身腱子肉,是我可以摸的吗? 这天欧野泥正准备下班,收拾东西的时候,隔壁同事曾宁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小卡片。 “这是什么?”欧野泥问。 “听说相院长的发小王卫东在附近开了一家健身房,邀请老板他往健身房入股注资,还给我们这些员工发了体验卡,”曾宁用手指弹刮着小卡片,“今天下午,凭借着这张卡可以免费上一节体验课哦。” “其他人呢?”欧野泥都没听见别人对这件事有任何的讨论度,大家都是到点之后面无表情地拎包走人。 “我问了,个个都说自己有事。不是忙着约会,就是忙着回家弄孩子。既没孩子又没恋爱的说忙着回去躺尸,否则没有勇气和力量开启明天的工作。” 欧野泥点点头,天下社畜不谋而合地苦上班久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你想啊,野泥,”曾宁掰着指头给她算,“平时健身房的私教课多少钱一节?就带着跳跳操,虐虐腹,一个小时好几百块钱就没有了。” 听到“好几百块钱”的关键词时,欧野泥的脸色微微一动。 “你说咱们光办个卡吧,练器械的时候教练都不理人的,光围着那群出了大价钱买课的老姐姐们秀自己的一身腱子肉……” “行,”虽然上班令人疲倦,但有便宜不占就等于倒亏,欧野泥决定去蹭课,“咱们走。” 今天得给健身房里的各位教练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光练不买。 对于这节大概率决定销售额的群体性体验课,健身房里的各位教练倾囊而出,一群身材雄健的小伙子穿着紧绷绷的背心,挤压得肱二头肌和胸大肌欲爆衣而出。 在教练们的花式鼓掌、呐喊、口哨的助威下,四五十岁的阿姨老姐姐们老妇聊发少年狂,忘记了自己的骨质疏松和腰椎间盘突出,在一个小时之内打了鸡血一样地超额完成平板支撑、仰卧起坐、波比跳等高强度体力劳动。 看着身边红光满面的阿姨们,手足酸麻颤抖的欧野泥懊悔自己不该什么便宜都占。 这就是找虐啊!晚上连受相意无打桩的力气都没了…… 标志着课程结束的哨声一停,阿姨们发出了受虐而满足的叹息来,“欤——” 打铁就要趁热,趁着女顾客们剧烈运动之后大脑还没降温,各位教练连忙突入人群,对各位潜在客户进行一对一服务。 欧野泥和曾宁感觉自己来到了养鸡场,周围充满了“咯咯哒”的欢声笑语。 作为白嫖蹭课的吃土少女,她们俩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但是常年沉浸于朝八晚六的年轻人体力远远不如每晚叁个小时广场舞起步的阿姨。阿姨们都已经在跟教练们插科打诨了,欧野泥和曾宁还坐在栏杆旁死鱼喘气。 欧野泥:“走不走?” 曾宁:“再歇会儿?” “再歇教练就要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才强撑着软脚虾似的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个洋溢着阳光笑意的教练就已经来到了她们的身边。 “两位小姐姐。” 他还没出口,欧野泥就抢先一步,“我们体脂率低,体重指数偏瘦,不减肥。” “我姓范,你们可以叫我小范,”小范仗着模样乖巧讨人喜欢,嘴巴又能说会道,就在开课前,就已经卖出了几万的课程,“健身嘛,不一定是为了减肥,是为了让身体健康呀。” 欧野泥心想她的身体靠着相意无天天灌溉也没能好,更何况花钱买罪受,“我现在忙着挣钱,身体暂时顾不上。” “女孩子有点肌肉,力量美会更好看哦,”小范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绷起了自己的肱二头肌,“不信的话,可以摸摸我的。” “这……”欧野泥和曾宁犹疑,“是可以摸的?” 健身房的老板陪着相意无一路视察他的新店,相意无停住脚步,目光停留在某个方向,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26.人类的天性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 “卫东,你这儿的教练为了卖课,牺牲颇大啊。”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王卫东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只要能把健身课程卖出去,就是好教练。” 看着欧野泥举起的那只手,相意无一向和善的眼神渐冷,“有出卖色相之嫌也不在话下?” “姐姐阿姨们有钱有时间没青春,花钱图个啥?”王卫东呵呵地笑了几声,“不就图个重回青春的快乐么。教练们作为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爆爆荷尔蒙,秀秀腱子肉,说点逗人开心的话,让姐姐们摸几把怎么了?” “没错,”相意无点点头,“教练们要吃饭,陪笑脸不磕碜,我能理解。” 他用眼神示意小范教练的方向,“那两位姑娘也是花大价钱买课的阿姨大姐?” 一看她们那满脸都写着拒绝的神色,捂紧手机钱包的姿态,就知道是混进来蹭课吃白食的。 对于这种人,做老板的王卫东根本不以为意,反倒促狭地挤了挤眉。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教练们日常围着阿姨大姐们卖课,让她们上下其手,听她们喋喋不休地诉说前半生的跌宕起伏、家长里短,还要压抑烦躁的情绪强颜欢笑,难道就没有职业创伤了?好不容易视野里出现两个青春可爱的小姑娘,光摸不买也是对自己眼睛和心灵的愈疗啊……” 欧野泥的手已经放在了小范的胸大肌和肱二头肌上,五指成爪地向下捏了捏,“嗯,不错。” “除了练胸臂呢,臀部曲线的提升对于女性也是至关重要哒。”小范微微翘起了自己的挺臀,示意不介意她继续体验。 “她不管摸多久都不会买,会耽误这位教练向其他人兜售课程,”相意无淡淡地说,“不也是你的损失吗?” 他以为自己对欧野泥的揣测八九不离十,没有想到欧野泥接下来的话让他大跌眼镜,“80元一小时,我买两节。” 小范以为她是在说笑,“小姐姐,我们这里是高级健身房,一对一私教课都是四百到八百起步哦……” 欧野泥坚持:“80。”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相意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肯给小范教练出80,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值80元一小时。她愿意给他出一晚1000,折算下来时薪恐怕还不如小范。 这个现实让相意无意识到,哪怕家花再高贵再华美,路边的清新小野花她也是要看一两眼的。 欧野泥的手慢慢地下滑,想要再拍一拍小范教练的小翘臀。 感受到一股蕴含着森寒凉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巡逻,她抬起头,视线正好与相意无相撞。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那个……80有点太贵了,我再想想。” 这个时候总教练走到小范的身边,语意中带着警告,“老板说了,不许低价接私课。” “哎,哎,知道了。”小范一连声地应着,知道自己摸鱼偷懒已经被老板盯上了,赶紧从欧野泥身边撤退,去寻觅自己的真实意向客户了。 相意无向欧野泥招了招手,“过来,我顺路送你回去。” “我家不顺路,先走了相院长。”曾宁说完,一溜烟也似地先跑了。 ------------------------------------- 作者的话: 有人晚上要加练了。 我们的口号是——土狗消费降级,反向拔草躺鱼! 27.一起洗澡吧,为了节约水电费 欧野泥慢吞吞地跟在相意无的身后,约莫是今晚那群教练闹腾得狠了,她连跨上车的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仿佛切换到了十倍的慢镜头。 “那个……相教授,今晚我就不去你家里了,你送完我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相意无侧过身来帮欧野泥系安全带,嘴唇好似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今晚我车停你楼下车库,不回去了。” 他见欧野泥小嘴微张,没有立刻立刻回答他:“怎么了?” 自从把合居室友阮帆从租住的二居室中赶了出去之后,担心阮帆恢复元气之后埋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伺机报复。欧野泥很快就跟房东说明缘由,在没有支付违约金的情况下成功解除合同,搬到了一处酒店式单身公寓里。 “你之前不曾造访过嘛,”欧野泥揉着酸痛的腰,找着理由把相意无支开,“我都没准备男性日常用品和衣物……” 相意无心想这才没过几天,欧野泥对他的兴趣就已经减淡。要是他俩性别互换,那可就是渣男欺骗良家妇女的故事了。 他的口气少见的不容置疑,“全天便利店到处都是,超市也还在营业。” 欧野泥的新居住公寓临靠市中心地铁站,手机蓝牙入门,访客登记,大堂中有物业24小时巡逻,进电梯要刷对应楼层卡。怎么看租金都不会太便宜,不太符合守财奴一贯勤俭节约的作风。 相意无:“为什么住这呢?” “这栋楼的单间租金比附近的自建房和高层小区要多出一倍以上,商水商电,物业费也贵,”欧野泥心中自有一本帐,“我一个人住不了两居室,招合租室友又怕引狼入室危害人身安全。住在市中心公寓出入方便,每天能节省叁个小时的路程时间呢。” 秉承着例行公事的待客之道,欧野泥叮嘱相意无:“不用拘束,就当是自己的家一样……吧。” 她打开了密码锁,相意无却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从善如流地对她说,“录我的指纹。” “我听说每户有两张梯控卡,”坐在小巧而绵软的沙发上,相意无朝欧野泥伸出手来,“给我分一张吧。” 还真是当成了自己的家,欧野泥被他主随客便的从容态度震慑住了。要不是她白纸黑字地签过合同,她会以为相意无才是主体签署人。 见欧野泥木楞楞地呆在原地,相意无拿过了她手中的梯控卡,放进了自己的钱包,“洗澡去吧。” 热水都已经“哗啦啦——”地冲了一会儿,欧野泥才回过味儿来,相意无这是准备长扎在此地,提前进入到了男主人的角色? 欧野泥正想着,洗手间的外门被人拉开了。 在水雾音绕的淋浴室玻璃阻隔外,相意无的身影轮廓显得模糊不清。 欧野泥吓了一跳,“你等一下,我还没洗完呢。” 她看见相意无在淋浴室外解着衬衫的扣子,微微仰起的喉结因朦胧雾气而更显诱惑,“这儿不是商水商电的收费标准吗?一起洗才是节约为本。” “不是……”欧野泥为他的提议而大感震惊,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心中究竟已经吝啬到了何种地步,“我也不用连这么点儿都省……” ------------------------------------- 作者的话: 对不起,看起来甜腻腻的饼还有好几天呢。 28.不可以偷看异性私密,会长针眼的哦(鸳鸯 她嘴上一连声地对相意无说“不用不用”,但相意无明显认为她是在同他客套,手已经放在了玻璃阻断门的把手上。 在相意无进入淋浴室之时,纠结徘徊于遮上面还是挡下面的欧野泥急中生智地蹲下身来,双手围抱住了自己的胸。 相意无看见欧野泥在淋浴室的花洒下将自己抱作一团,水滴不断冲刷在她的身上,低垂的睫毛轻轻扇动,看起来仿佛一只在暴风雨中呖呖啼叫,无助颤抖的小鹌鹑,真是叫人又怜又爱。 “也不是没见过,”相意无毫无赧色地解开自己围在腰间的浴巾,顺手搭在角架上,“为什么要害羞?” 平时黑灯瞎火和眼下毫发毕现的场景哪能有什么可比性? 欧野泥半阖着眼帘,“汉国的长辈总说,看了异性的生殖器会长针眼。” 她要真信这些也不会胆子大到向他发出第一次的邀约了,想做爱的时候就对他巧言令色,不想做爱的时候就百般推诿。相意无疑惑似的“唔”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全汉国已婚夫妇岂不是都长满了针眼?” “至少他们不会为了省水电费而洗鸳鸯浴,”随着狭小空间中相意无的逐渐逼近,欧野泥越发觉得呼吸困难,“密闭空间中因为洗澡而煤气中毒的新闻,每年冬天都会冲上热搜呢……” “野泥,说起煤气中毒,你可真是吓到我了,”相意无轻笑,“但你用的……是储存式电热水器啊。” “别怕,我进来前就关掉电源了,”一只手托起她的下颌,“连触电的隐患都不会有。” 欧野泥的嘴唇被相意无带着往前一凑,挨上了一个光滑而卵圆的物体。 她惊得睁开眼睛,一根昂然挺立,长可比臂的肉棍从黑密丛林中探首而出,在她嘴边吐露着一点透明的涎液,兴高采烈地期待着她的亲吻。 完了,她现在的这个高度正好……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蹲下来的。 相意无的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帮我舔一舔,好吗?” 肉棒都已经喂到了她的嘴边,她要是再不张嘴,也实在不像话了。欧野泥只得慢慢张开樱桃小嘴,伸出舌头在巨大的卵头上舔了一圈。 舌尖无意中扫过马眼凹陷处,透明液体流入她的口中,有种浅淡的咸味。她尝试着将舌头卷起,去探刺那个小孔,明显感觉到棒身的颤栗弹动。 欧野泥抬起眼睛来看相意无,他的眼神中带着鼓励,“很好,继续吧。” “可是我没有着力点。” 相意无拉起欧野泥的两只手,环在自己的腰上,“靠着我。” 欧野泥又被向前拉扯了一截,那根粗长得吓人的肉棍便顺势撬开了她的小嘴,抵住了上颚小幅度地抽插起来。 她自始自终都没明白过来,自己原本只是好好地蜷缩在角落里淋水,究竟是怎么变成了半挂在相意无身上,搂着他的腰吞吃肉棒的姿势。 ------------------------------------- 作者的话: 我还以为鸳鸯浴一章就能洗完,看来还是我天真了。 29.不管蹲着还是站着,都一定要鸳鸯戏水(鸳 模仿着性交的动作,蘑菇状的龟头在欧野泥柔软的舌面上来回刮擦,捣得两行津津水液从她的口角流下。 见欧野泥总是浅尝辄止,相意无好心地用双手捧住她的头,让她能够更深地将他吞入。 欧野泥避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巨大的肉杵在自己的嘴里进进出出,将软嫩的舌头和口腔挤压得左支右绌。 平时自己下身那个一指来大的洞每天都要吃下如此庞硕的东西吗?难怪一插进去胀痛得厉害,总有种要崩裂的错觉。 口中的肉棒越加坚硬,抽插的幅度也渐渐加快。预感到相意无是要射了,欧野泥想要往后退。 但身后就是墙壁,她退无可退被龟头深入喉管,一股腥膻的液体在口中爆射开来。 嘴唇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无法往外吐的欧野泥只得梗着脖子,“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 他射得又深又多,毫无思想准备之下,欧野泥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至,吞咽得不及时,险些呛着。 相意无见状,抽出了自己的性器。 未尽的浓浆喷溅在欧野泥的头脸和身躯上,乳白色的浊液挂在黑色的发丝上,顺着发梢缓缓垂落。过量的精水从她嘴角溢出,与悬在半空的龟头牵连出一线恋恋不舍的桥。 花洒还在淅淅沥沥地往她身上灌溉着热水,将浓厚的精液稀释成更浅淡的半透明液体,流动着覆满了她的全身。 感觉有什么白蒙蒙的东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欧野泥伸手去擦。 她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都是男人射出的精液,又一脸懵懂茫然地拭着的模样多么像堕入地狱的天使,即使沐浴在精液的包围中,也丝毫不知自己即将到来的被淫辱的命运。 “你很美,野泥。”相意无抚摸着她因为精液的滋润而格外滑腻的肌肤,发出了由衷的称赞。 “真的吗?”很少得到过这样的夸赞,欧野泥精神稍稍一振,“他们都只是夸我有点可爱……” 无法忽略心中那点阴郁的不快,他一向舒展的眉头微微拧起。他们,哪个他们,谁是他们,那些曾经同欧野泥共享过青春时光的男孩子? 在热气蒸腾中,欧野泥倏地觉得身子一轻,被相意无搂着腰肢抱了起来。 他两只手轻轻巧巧地举着她,将她置在墙壁上,视线从仰视转为了俯视,让欧野泥觉得自己从人变成了相意无的练臂哑铃。 原来两米多高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果然与小矮人相比又是另一个世界。 不过……就是总感觉摔下去会痛。 “我好歹也有九十斤,你不累吗?” “还好,”相意无对这个重量不以为然,“手搭我肩膀,腿夹我腰上,你会轻松些。” 欧野泥依言,腿盘上劲腰,手环上猿臂。好家伙,肌肉劲道结实,仿佛比小范教练密度更大更紧扎。 “练得不错……”她才嘉奖了一句,忽觉这个姿势有些奇怪。 “噗嗤——”一声轻响,喂完她上面的小嘴的肉棒,插进了她下面那张小嘴。 泪水险些从欧野泥的眼中夺眶而出。大意了,蹲着会被日嘴,站着会被日穴。 要是背对着相意无会怎样,菊花没由来的一紧,欧野泥不敢再想下去了。 原来所谓的鸳鸯浴,就是不管怎样都要鸳鸯戏水。 ------------------------------------- 作者的话: 大意了,原来鸳鸯浴两天洗不完。 30.想要节约为本,却造成了更大损失(鸳鸯浴 欧野泥的心中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模糊感知。 从前她自以为很了解男性的心理和行为,觉得大家皆凡俗,生活中的男人庸庸碌碌,来来往往,不外乎为了美色和钱财奔波。 她此刻哪怕是从上到下看着相意无的全貌,注视着他的眼睛,也无法真实地了解他心中的想法。 不过有一个教训欧野泥吃到了,哪怕表面看起来再温良平和的男人,脱下衣服也一样是具有侵略性和进攻性的雄兽。也一样会把她像壁画一样支在墙上,让她承受猛烈的撞击。 她对相意无佛系静谧的第一印象,终究是错付了。 她哭着说“够了”的时候,他还是会一边温柔地安慰她:“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一边挺动着健臀,将她插得吱哇乱叫。 “或许……”相意无吻着她不时溢出呻吟的小嘴,“你可以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摸一摸我呢?” 欧野泥颤栗地伸着酸软的手,感受着指下肌肉的舒展紧缩,极速的震动频率,“挺……挺好的……” “你今晚用哪只手摸的小范教练,”他平平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起伏,“嗯?” 欧野泥回想了一下,“两……两只……” 给予了这个肯定的回答后,欧野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往下一坠,几乎将整条肉棒连根吃入,两颗卵蛋牢牢地塞在穴口。 即使脚尖已经尽力绷直了,但还是无法触到地面,她就像一个活在男性生殖器上的人型雕件,被肉棍挑在墙上支撑着。 每一次往地面站立的试探,都逼着阴道将男根吃得更深,极致的酸麻胀痛从穴心深处传来,所有穴肉的褶皱都被绷城抹平,几乎变成了长条的肉柱形状。 贪多嚼不烂,欧野泥又一次想起了相意无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相距过大的最萌身高差,亲亲抱抱举高高是甜蜜幸福,招摇过市时是收获羡慕嫉妒恨,这个时候就是穴底干穿,直顶到胃。 难道相意无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是偷偷地介意自己被其他男人在任何方面比下去? 找到解决问题新方向的欧野泥喘息着,匀了半天的气吐出一句完整的称赞:“教练们都只顾肌肉,空有其表……哪比得上你线条好,精力强,耐力久,弄得人家……好舒服……” 话意方落,她见相意无的瞳中风波骤起。 他暂停了征伐,将欧野泥钉在他和墙之间,埋首颈间的唇中呵出热气,“你对我的期望值很高……” “我希望能尽力让你满意。” 节约为本这件事,有时出发点是好的,却会造成前所未有的损失。 原本欧野泥计划自己洗半个小时,相意无洗半个小时,想着鸳鸯浴怎么着也应该利用效率更高。 两个人加起来却用了一个半小时。 要不是热水器中储存的水用尽了,相意无察觉到水温变凉,及时将欧野泥抱了出来,他们估计还会“洗”更久。 ------------------------------------- 作者的话: 欧野泥:被热水器救了,听我说,谢谢你。 31.可以尽父亲的职责,但结婚大没必要(h, 被操练了两遍的欧野泥体力耗尽,在惺眼朦胧中昏昏欲睡,身子被浴袍裹得像个蚕茧,有只手插入她的发丝间,帮她吹着半湿的头发。 被人伺候的生活真舒服,欧野泥暗自发出了一声喟叹。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催眠的干发机“轰轰”的声音停了。 她面朝下被人摆好跪趴的姿势,浴袍也被扯了下来,光溜溜地陷进了床榻。 男子温热而精壮的身躯覆盖了上来,“来做四点支撑吧,小守财奴。” “啊……不不……”欧野泥的脸被相意无扳了过来,抗议被堵在了唇间,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呜咽。 半跪的姿势让她门户大开,很轻易地就被那根鏖战不休的恶龙挑开了酥软的穴口,就着之前射入的精液一路顺滑到底。 颤抖收缩的肌肉酸痛无比,欧野泥知道接下来自己这一周都废了。 “不要再射了……”她栽在枕头间爬不起来,“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相意无的身形微微一顿。 他的青年时期在塔国度过,看惯了社会各阶层父母子女之间的悲欢离合,在更松泛的爱情契约下,与每一任配偶繁衍不同的孩子也是人性使然。 虽然他并不将结婚生子作为必达目标,但如果真的诞生了某个小生命,他也会将之视为生命体验的一部分,不会逃避自己的角色。 “我会尽父亲的职责。” 涌入子宫的精液是滚烫的,但欧野泥的心却是冷的,又酸又疼。 她不小心泄露出了真心话,而相意无也诚实地回答了她。 他会尽父亲的职责,是针对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生物学意义上孩子的承诺,而非与她立下牢不可破的婚姻契约,将她视为独一无二的妻子。 欧野泥捂住了自己的脸,这样相意无就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低喃:“我要……做正确的决定……” 风息云淡后,欧野泥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囫囵套上睡衣,侧身背对着相意无睡去。 相意无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身依偎到自己怀里来,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怎么回事,好像有种奇怪的失落呢。他笑着摇了摇头,搂住她的腰熄了灯。 黑暗中,维持着绵长和缓呼吸频率的欧野泥不动也不睁眼,泪水在枕下洇湿了一片。 也许入睡前是真的有些伤心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睡着了,欧野泥醒来已经是九个小时之后。 床头的保温杯中浸着牛奶和鸡蛋,不用想也知道是相意无给她准备的早餐。 欧野泥半翻了个身,“吸溜吸溜”地将牛奶灌进肚中。吞完了鸡蛋,肚子中有点货了,欧野泥失落的情绪终于稍微抖擞。 坐在平台上看书的相意无看着欧野泥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书桌前,拉开她的平板,“咔——”的一声扣上磁吸键盘,开始像八爪章鱼一样快速敲击起来。 “刚吃完早餐就开始工作?” “不是,”欧野泥摇摇头,“昨晚我耽搁了,没有及时更新,今天早上要尽快补上。”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欧野泥吁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捶打着肩膀打开了冰箱门,“杨枝甘露,喝吗?” 她都没有点过外卖,哪里来的饮料?相意无点点头,就算是陈汤剩水也认,“客随主便。” 欧野泥拿出一瓣红柚,一盒椰奶,一个芒果,“刷刷”几刀下去,芒果肉落进榨汁机中,瞬间绞成了稠汁。 将红柚扯成丝状丢在玻璃杯中,覆上芒果汁,倒入椰奶,欧野泥递了一杯给相意无,“喏,喝吧。” 奶茶店的服务员一杯果饮要捶打半天,她这么快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相意无总感觉今天欧野泥对他的态度比昨天更随意和漫不经心,难道这就是吃饱喝足之后提不起兴致的贤者时间? 他尝试着抿了一口…… 呃,还真是杨枝甘露的味道。 ------------------------------------- 作者的话: 其实狗并不会觉得自己是狗。 直到一脚踏入火葬场的大门。 后面两个都是空白打赏章,慎买!!!! 32.不要再给我打钱,在这里我养你 “中午想吃什么?”靠着冰箱,欧野泥懒洋洋地问。 看样子欧野泥是准备在家里自己施展厨艺了,相意无摸不准这条道的深浅,“还能点菜?” 欧野泥摊开双手,“常见菜谱上的十分之六七应该没问题。” 相意无想了想大众皆宜的口味,“蜂蜜鸡翅,香辣小龙虾,香蕉班戟,蓝莓双皮奶?” “行。”欧野泥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一阵点划。 这是点外卖的架势?相意无知道欧野泥一向节约为本,按菜单的这套组合拳下来,没个二叁百块根本刹不住。约莫是为了在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她连一丝心疼的表情都没有。 欧野泥才输完付款密码,手机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金币声,一个熟悉的账号在屏幕顶端一闪而过。 “您的付款宝到账,叁,千,元。” 这个世上除了欧野泥爹妈,现阶段只有一个人会给她打钱了。 哦,不,自从她自力更生以后,爹妈已经不给她打钱很久了,逢年过节还得孝敬二老的养育之恩,眼睁睁地看着钱包瘪下去。 欧野泥看着相意无:“你这是?” 相意无不显山露水地为这笔款项扣上了正规使用途径,“由我分担的食宿费。” “你在这,我负责你的生活饮食,是我心甘情愿,”欧野泥难得一见的神色肃穆,她知道相意无亲眼目睹过自己是如何从前任身上取回生活费,“你放心,就算我们以后分手了,我也不会管你要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相意无觉得这话意外的闹心,“旅途才刚开始,就想着结束的那一天?” “没办法,”欧野泥低下头,“生命是单向孤独之旅,结伴而行的人既然会相遇,也会有分别之日。” 她不想纠缠于这个让人情绪失落的话题,扬了扬手机,“不过这次你既然已经转款,那我只有谢谢老板啦。” 相意无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眼神中含着一丝思索。 “去拿菜吧,”欧野泥又软绵绵地趴回了她的桌子,支使相意无帮她跑腿,“菜到了。” 相意无按照欧野泥所说的位置来到了提菜点,打开购物袋的食品,他惊讶地发现……全是生的? 回到公寓,欧野泥已经铺开了她的做饭阵势。 当然也并不用得着怎么铺开,因为她所有的厨具一目了然,只有电热锅,空气炸锅,开水壶和薄饼机。 油在锅里烧得滚烫,火锅料和豆瓣酱下锅一炒,浓烈的香气爆开,抽油烟机已经力不能堪,欧野泥甚至打开了门窗手动通风。 过道上传来其他住户的怒喝,“谁?谁在做饭?!” 欧野泥不说话,手中的木铲毫不客气地翻搅着锅中的小龙虾尾。 俄而,哀嚎声传来,“……太香了!!!” 相意无见欧野泥淋上开水大火猛烧,“这……小龙虾不是油炸吗?” “可能会有寄生虫,”欧野泥合上锅盖,“我不放心,要多煮一会。” 趁着熬煮小龙虾的功夫,开水壶中的牛奶已经滚沸,欧野泥对着两个方盒一冲,勺子搅一搅未融化的粉末,就算是做完了进冰箱前的双皮奶。 虽然相意无没有亲自动过手,但还是大致听说过双皮奶的制作流程,“听说,是要先挑起一层奶皮,让牛奶从边缘流出……冷却的牛奶与鸡蛋清混合蒸熟后,会形成第二层奶皮?” “你说的没错,”但那是正规精巧做法,欧野泥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唇,“我用的现成粉,就一步。” 等到做香蕉班戟的时候,相意无已经不再发表高见了。 欧野泥抓出一把面粉和一个鸡蛋,倒水匀开,没有搅拌器,也没有纱布过滤,看着稀稠度差不多了,薄饼机伸进去一烫就是一张。 “叭叭——”几声,香蕉拍烂了往薄饼里一铺,信封式折起来就是香蕉班戟。 这个时候,刚好电热锅里的小龙虾收汁完成。而空气炸锅中的蜂蜜鸡翅也传来了浓郁的香气,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小时。 相意无听见欧野泥计算着这顿丰盛午餐的花费:“冰冻小龙虾尾20元,鸡翅10元,香蕉3元,双皮奶粉2元,蓝莓果酱、牛奶、鸡蛋、蜂蜜、面粉现成……” “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成本上限应该是40元。” 养帅哥果然是要多一笔花销,不过还勉强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 作者的话: 相意无:我又降价了,谢谢。 33.只顾得上玩,完全不会想起你 相意无挑起一块金黄微褐的鸡翅,用一种闲来无事,随口侃谈的口气问:“你以前……也常常这么做饭给阮帆吃?” 整顿饭都没有用到一丝醋,欧野泥却觉得屋子里充满了酸溜溜的气息。 阮帆对她来说提供不了其他的价值,她当然也不可能有多上心,“他只配吃番茄炒鸡蛋和水煮生菜。” 十分钟就能整完一顿的那种,番茄连皮带肉地炒,多一分钟都是对时间就是金钱法则的侮辱。 一个合居室友,每顿饭就20元的预算,这么复杂的菜色根本想都不要想。 有了垫脚石以后,相意无的心情舒畅多了,“嗯,虽然少了一些步骤,但是……” 但是味道大致还是那个味道,难道说……很多食物的精细步骤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欧野泥对自己的厨艺不说十分满意,六七分还是有的,“这就是消费降级。” 吃完了饭之后,欧野泥将锅碗一推,默默地蜷在沙发上看着相意无。 “好,”相意无知事地揽过来,“我去洗碗。” 两个人的餐具不多,相意无很快从洗手间出来了,欧野泥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娱乐,面前的首饰盒层层打开,琳琅满目地折射着珠光宝气。 相意无转头看了看欧野泥丢在床头的手机,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她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毫无与他人通讯的欲望与觉悟。 欧野泥两根手指夹着玻璃瓶,如痴如醉地听着积攒的金豆在瓶中相互撞击发出的急促“叮铃——” 微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平时的假期很充实,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发信息给我?” 就算是他发过来,也是如泥牛入海,杳杳无期,良久方得一条回复。 欧野泥的手僵在半空中。 不好,相意无表现得太过入乡随俗,以至于让她忘记屋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肆意地表现了真实的自我。 却忘记了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成为他眼中的呈堂证供。 “我不是有意要忽略你的,”欧野泥放下手中的瓶子,“只很喜欢珠宝首饰,你愿意过来跟我一起欣赏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这几句话说得乖觉,相意无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可以跟我介绍一下你的宝贝们吗?” 欧野泥如数家珍地指给他看,“这些黄金和K金是以前我读硕士的时候攒的,那会儿金价才两叁百。镶嵌宝石的款式都是我自己画了概念图,再发给订做的商家设计建模。袋子里的祖母绿和钻石用女明星的话来说,一克拉以下都是不值钱的碎钻,不过胜在便宜,遇到卖家清货处理,没切过的才几百块一克拉……” 一抹青翠的绿色映入相意无的眼中,他拿起一枚戒指,入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白黄双色K金错镶,方形戒面封底围满钻,衬得宝石水光莹莹流华异彩。 就算是在浮夸攀比成风的贵妇圈里,这种品色的戒指也足够入门了。 “翡翠男戒,”戒指在相意无的指间以各个角度转动,在灯下折射出耀目光芒,“我可以试着戴一下吗?” “只是试戴一下的话……”欧野泥的神色明显迟疑了一下,“……可……以。” ------------------------------------- 作者的话: 这几章其实就是温馨日常生活中埋满了地雷,处于薛定谔的炸不炸状态。 emmm之前看读者反馈说以前小说中男女主角都是鸡同鸭讲造成误会……好吧这次是从一开始就讲明了不奔着结婚去,双方都能理解对方。但是,人是善变的嘛,嘿嘿。 34.这是我老公的戒指,你不是老公就不要戴 相意无将无名指伸入戒圈,欧野泥不得不承认,鲜翠欲滴的阳绿宝石配上相意无的冷白肤色,更是显出他的雪肤玉容,俊美贵气,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油然而生。 美人裹块麻布也是我见犹怜的破碎美,一身素服也能出类拔萃,换普通人就是敲棒要饭、披麻戴孝。 他缓缓地舒张着手指,微笑着问欧野泥的意见:“好看吗?” “说实在的,这个款式重金满钻,嵌石又绿得太刺眼,”欧野泥罔顾事实信口雌黄,“看着就像跟大金链子一家亲的暴发户风格,更适合毫无文化底蕴、只会招摇过市的土豪。” “是吗?”听着欧野泥将这枚戒指在他身上的表现力批斗得一无是处,相意无也不生气,“我倒是很喜欢。” 若果真如欧野泥所说,她也不可能单独用一枚小巧的天鹅绒盒子来收纳它。 戒指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浑身上下不见一粒灰尘,显然是常常擦拭,时时把玩的结果。 这枚戒指无论宝石还是用料,一看就不便宜,相意无没指望身为守财奴的欧野泥忍痛割爱地将戒指白送他。 “我出你这枚戒指成本的双倍价格买下来,如何?” 双倍价格?欧野泥“咝——”的抽了一口凉气。 “不好吧,这颗戒指是我为了以后……”是她为了以后的老公准备的,相意无既不是她的老公,也没有意愿做她的老公。 还好她嘴收得快,“和爱人重要的纪念日时佩戴。” 相意无直直地盯着她,“你现在就可以给我来保管,我会记得纪念日。” 欧野泥握住他的手腕,拇指和食指捏着戒指的两侧,在他的指间来回滑动,“你看,圈口还是有点松,尺码大了一点。” “等到晚上,人体会稍微水肿一点,戒指的理想圈口应该略宽,”相意无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更何况,我还可以戴中指。” 欧野泥才不管他想戴中指还是无名指,趁着相意无不备,闪电般地把戒指从他的手上扒拉了起来,往首饰盒中一丢。 “真的太大了,我改了圈口再说。” 相意无嘴唇轻启,舌尖抵住上颚,喉间气流振动,在她的耳边吐出一个词,“Liar。” 欧野泥知道相意无说她是找借口的骗子,只装作没听见。 骗他怎么了?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花心思骗他,跟他虚与委蛇地继续玩恋爱游戏。 欧野泥捧住他那只被强行掳掠走戒指的手,“啵”地给了他一个湿漉漉的吻,“那颗戒指配你不好看,我先给你另外做一颗好吗?” 这个时候只要相意无说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一句话「你有没有把我当恋人?」,就能将双方至于撕破脸皮的危机之中。 其他男人在这种时候早已经挂不住脸跳起来了,相意无却只是隐含不悦,算得上是非常沉得住气了。 他仅是温柔地笑了一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 作者的话: 唉,被虐一定反虐的真土狗女主。 要下新书啦,再来几个收藏和珠珠吧。 35.守财奴割肉的爱,别不知好歹 既是为了逃避相意无探究的目光,也是为了避免更加直接冲突的发生,欧野泥连忙转过头去,拿出了自己的工具。 她挑了一枚男款的银戒指空托,又在托盘上倾倒出那袋散装金刚石。 屋子中一时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镊子碰在钻石和戒指上发出的“叮叮”轻响。 相意无的呼吸声很轻缓,从身后喷洒在她的肩膀上,比两道注目她的视线还要灼热。 欧野泥不敢大意,在原石中挑拣了半天,选择了一颗微微泛着紫光的彩钻镶嵌在银戒指上,大小形状正好吻合,未经过切割的原石光芒柔润,有着一种无攻击的气质。 戒托是活口的,佩戴在相意无的中指上后,欧野泥根据他的尺寸将两端往里收了收。 相意无的脸上无甚表情,淡淡地说:“有点紧。” 欧野泥知道他是在暗地里埋怨她强撸戒指这一茬,赶紧吹了几个彩虹屁:“你看这戒指多原生态,多么符合你秀外慧中,才华内涵的气质……” 她撅起的小嘴“吧唧——”亲在他的手背上,“看这手指,又长又白又漂亮……” 相意无叹了一口气,只要能守住她的金山银海,欧野泥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回吻了一下,“很好,上床去睡会吧。” 听到“上床”两个字,山珍海味塞得消化不良的欧野泥明显不乐意了,“我……还不困。” “不动你了,”相意无莞尔一笑,“就聊聊天吧。”他想要了解她更多一些,离她更近一些。 他去拉窗帘,留意到欧野泥用的是双层遮光材料,一旦合上,哪怕大白天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平时睡得不好吗?” 欧野泥躺下来,小脑袋正好落到他的肘弯中,“我好像有点神经衰弱,很难入睡又极易惊醒。声光情绪刺激都会让我不能安枕,所以我要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多说一些,”相意无拍拍她的头,“我有在听。” “你知道我吃东西为什么都没有固定的主食吗?非常杂。” 确实,很不像一个土生土长的汉国人,也不像随意解决餐食的塔国人。 “小时候我爸爸常年在外奔波,妈妈要一边工作,一边给我做午饭。她的时间精力有限,每顿饭都会控制在半个小时左右出二菜一汤。因为太累了,早上她想多睡一会儿,晚上要兼职,所以我早晚都在外面吃……” “我没有什么常吃不厌的东西,什么非吃不可的东西,总是觉得这个世上有很多食物都可以去尝试,有很多条路可以去走……” 欧野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后来才发现人从一出生就已经被禁锢在某个地方,看起来很多条路,随着年龄增长会越变越窄,直到最后无路可走。 相意无握着她的手,“以后我可以陪着你去走那些路,去尝试那些新的食物。” 听到他说出这样暖心的话,欧野泥感动得热泪盈眶。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两个人还躺在床上一步未动,那颗八面体金刚原石银戒指的成本已经…… 高达四百块——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36.每一次出门,都是金钱燃烧的芬芳 一觉睡醒,欧野泥得到一个好消息:“晚上不用做饭,王卫东请客。” 相意无出于对守财奴的了解,要是他直接开口就说有人请吃饭,她多半以不愿凑饭局为理由回家倒在床上挺尸。 若是把不用做饭放在前头就不一样了,她会计算省了多少做晚饭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得出免费蹭得一顿高蛋白晚餐的结论。 果然,欧野泥有几分意动,但还是嫌麻烦,“化妆换衣服费精神。” 精致猪猪女孩的每一次出门赴宴都是金钱燃烧的味道,化妆一个小时起步,层层迭迭的涂抹下来,昂贵的瓶瓶罐罐们在悄无声息之间消失了几十元的含量,又在卸妆水的擦拭下彻底销毁。 在欧野泥看来,什么平替测试、心水种草都是浮云,不就是其他商家换了个法子从包里淘钱吗?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顾客的钱,却还是给她们发了一支口红。 如何才能在化妆上省钱? 不化妆才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不打紧,我给你准备好了,”相意无起了身,“我也顺便回去换个衣服。” 欧野泥坐上车,跟着相意无回到他的家里,卧室的桌上放着两个化妆包,床上是叁套女装。 相意无指给她看,“一包是妆前护肤水乳,一包是彩妆,舆洗室有卸妆油和洗面奶。” 欧野泥掂起床上的女装,正好是她的号。她又去舆洗室觑了一眼,相意无还给她准备了烫发棒和森戴吹风机。拉开化妆包,护肤品牌是南海秘密,彩妆则是各大品牌的某一风最大的拳头产品。 挤出粉底液,正好比她的肤色浅一个度。欧野泥的第一感觉不是嗅到了金钱的芬芳,而是……相意无看起来不热衷于美色,但对于女性的了解和体贴,却比情场浪子不遑多让。 男性对女性的服务意识不是天生的,要么他曾经历过很多任女朋友的打磨,要么家庭中有严厉能干的女性长者存在,让他形成了潜移默化的妥帖。 不论哪一种情况,对她来说都不很友好。 不过他现在就是她的临时伴侣和人形打桩机,管那么多作甚? 她暂时忽略心中暗钉似的不愉快,简单了地洗了个脸,开始往脸上涂抹。 欧野泥的动作很快,等到相意无再进卧室时,正看到她往头发上扎起一根丝带。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欧野泥提亮了肤色,浅浅勾勒眉形,一点樱桃小嘴淡着妍色,平时随意扎起的马尾吹得蓬蓬松松地散在肩上,既像孩子又像女人,恰如一枚甜中带酸的果子。 看着镜子的欧野泥,不止是相意无足下一顿,连她自己也愣了愣。 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欧野泥的心头。 她的青春在五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停滞,从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这五年来她一直埋首于工作,沉迷于挣钱,满心满眼都只有付款宝上哪怕一位数字的变动,所有喜怒哀乐都仿佛被金钱所获取。 恋爱也好,美妆也好,华服也好,都变成了可以忽略的额外开销。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好好捯饬之后的自己,再过几年,连青春的尾巴也要抓不住了吧。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从一开始就乐意低欲望消费降级,但只能为了一些更重要的目标选择放弃。 相意无轻轻地将她圈在自己的胸膛和桌沿之间,脸庞挨上了欧野泥滑腻的面颊,语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我都不怎么想去吃饭了呢。” 看着她,就有了更想要吃掉的东西。 “那不行,”欧野泥回过神来,行头都装点好了,饭就必须得蹭,“该出门了。” “好,”相意无帮她拿起了外套,搭在自己的臂弯上,“今晚早些回来。” ------------------------------------- 作者的话: 吃完这餐饭(肉),该上断头台了。 37.我不喊停,你就给我一直刮 欧野泥和相意无到餐厅的时候,王卫东和一个女孩子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 王卫东搂着女孩的肩膀,“介绍一下我的妞,柯纯,B大商学院读大四。” 相意无拉开椅子让欧野泥先坐下来,“我的女伴欧野泥,你们前几天见过的。” 王卫东疑惑地盯着欧野泥,看了半天,突然灵光闪过一拍脑袋,“你就是那个摸小范屁股的姑娘……” 登时,欧野泥挂出的那丝蹭饭的职业假笑僵在脸上。 天大的冤枉,那天她根本还没摸上好吗? 相意无不希望话题的焦点一直集中在欧野泥摸其他男人屁股的这种事情上,“菜点了吗?” “早点了,等着你们来就上菜。”王卫东的注意力被挪开了,抬手招来了服务员。 很快,每个人的面前都各自摆上了牛油果叁文鱼刺身,河豚刺身,河豚鱼皮冻,熏制蛇肉,焗烤蜗牛和意大利面。 服务员推来了餐车,开始用刨子往意面上刮黑松露,一边刮一边微笑着问王卫东,“先生,您看可以了吗?” 多问了几次,王卫东有点不耐烦,“这玩意儿薄得都能透光了,你才刨了多少点儿?我不喊停,你就一直给我刮着。” “别吧,”他身边的柯纯弱弱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一公斤好几万块钱呢,这堆已经好几百了吧。” 身为守财奴,欧野泥的身上有着一种能敏锐探测同类的雷达。 连相意无的眼皮也掀了掀,不着痕迹地往柯纯的方向看去。 王卫东见欧野泥和相意无两人四眼的目光都落到了柯纯身上,有些窘迫地拉回了自己的袖子,按住柯纯不安的手,暗示她不要再对此发表言论。 “几百块钱能干个啥?今晚请我兄弟吃饭,得让大家都开心。” 服务员早见惯了这种来高档消费餐厅又心疼钱的顾客,当下东道主发了话,手下更是切葱一样的起落着,黑色的薄片如雨滴洒向面条。 “可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多浪费钱呀,成本最多也不过才几百块……”柯纯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桌面,“这一顿可不得去掉几千块,够一大家子人吃一个月了……” 王卫东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倒不是因为没钱绷面子的缘故,他抬起手,“停!好吧?停下!” 第一个“停”是对服务员说的,第二个“停下”却是对柯纯说的。 他的嘴唇蠕动,拳头紧攥,像是想要咒骂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而对相意无说,“走,咱哥俩去那边看看酒水。” 相意无会意,跟着王卫东一同起了身。 王卫东给自己顺了半天的气,方才“哎哟”一声叫出来,“我本来以为这妞又漂亮,又有文化,盘条靓顺,带出来吃饭倍儿有面子,没想到给老子整这出!” 他家里拿钱出来给他开公司弄健身房就像玩儿似的,几千块对他来说就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餐饭。 他花钱买个开心,柯纯却在他耳旁喋喋不休地心疼钱,小家子气显露无疑,真是把他的脸丢在地上反复作践。 “不好意思,在你面前丢人现眼了,”王卫东按住自己胀痛的额头,“还是你这女伴好,识大体懂礼数,文文静静不多话,一点也不怯场。” 两人看向埋头苦吃的欧野泥。 她用勺子舀起牛油果叁文鱼,“将就。” 用牙签挑出蜗牛,“还行。” 用筷子夹起河豚刺身,“嗯,好吃。” 相意无点头一笑,“是,她这种场合不爱说话。” 哪怕欧野泥一口一百块,她也绝不会心痛和斤斤计较。 毕竟吃的也不是她自己的钱。 所谓的守财奴,是只守自己的财啊。 ------------------------------------- 作者的话: 上一章的作话让大家误会了,其实饭只是普通的饭,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嘛哈哈。 守财奴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而已啦。 已经下了新书推荐了,没有任何流量全靠大家的珠珠了。 38.如果真的好吃,为什么人不吃给猪吃 相意无和王卫东一走,座位上就只剩下了柯纯和欧野泥两个人。 柯纯与欧野泥并不相熟,只能硬着头皮尬聊。“小姐姐,你觉得今晚这顿饭菜色怎么样?” 她当面被王卫东驳斥,少女心有了一点破碎的迹象,同为女性,希望能够在欧野泥这里找到些许的认同感,“我觉得这些菜根本就值不了那么贵的价钱……” “你觉得印满logo的棕色老花包好看吗?”欧野泥头也不抬,仔细地剔着多刺的蛇骨。 柯纯抬起眼睛觑了觑一些挎着老花包的食客,又将目光转回了自己的钱包,“花纹简洁大气,韵味隽永,是流行不衰的经典款式。” 欧野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里没别人,我就直说了吧,又丑又老土,蝗虫一样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就是给AI下个随机指令,都不能把花纹复制粘贴得这么没有创意。” 柯纯对于这个世界的抗争还仅限于划不划算将这种朴素的计量观念,尚且没有敢于批判主流审美的勇气。 “肯定是由我们欣赏不到的独特之处,否则也不会成为最畅销……” 欧野泥问:“你喜欢MA马包吗?” 如果柯纯真的不喜欢马包,也就不会和王卫东在一起了,她囊中羞涩地点了点头,“但是你知道的,靠我自己也买不起。” “要说皮包的终极功能就是装载物品,全层牛皮做的背包跨越南北战争,历经百年而不朽,人烂了它们都没烂,”欧野泥看着柯纯微微笑着,“你说,买奢侈品的人能不知道马包的主要材质是塑料吗?” “不,”柯纯下意识地反驳,“是高级环保PVC,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手工材料,每一片都带有历史的印记……” 欧野泥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对方纵有附加价值稀少特性的千言万语也在她这一句面前化为尘埃。 “PVC,那不就是塑料吗?” 欧野泥夹起两片薄薄的黑松露,在灯光下端详着,“以前洱南的人们叫这种东西什么?猪拱菌。” 柯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软弱你无力,她仍然在尽力维持着什么,“只是模样相近,其实并不是同一种松露……” 欧野泥惊讶,“如果一个东西从生物学类别、大小、颜色、性状、气息、味道……都和另一个东西一模一样,有没有一种可能性……猪拱菌就是黑松露?” “呃,这个……”柯纯给她整不会了,“以前人们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珍贵之处,起名比较粗俗……” “自疫情起势以来,洱南吃野生菌中毒的病人比疫患还要多。每年雨后菌生的日子,医院的急诊室都忙得不可开交。足以见得,人类是愿意为了美食而付出生命的。” “如果,”欧野泥一脸为难的看着手上的黑松露,“这东西要真的好吃,宁愿中毒也要品尝美味的洱南人民会自己不吃,非得暴殄天物拿去喂猪吗?” 她将松露含进了嘴里,“一股子……” 欧野泥陡然脸色一变,神情霎时间复杂起来。 一股子……精液的味道。 ------------------------------------- 作者的话: 就事论事,就土狗论土狗。 躺着中枪的洱南人民。 作者只写土狗,不站土狗与白富美对错立场。 39.结婚才带大钻戒,你不是老公就不要买 望见对面的柯纯正一脸怔忪地看着她,欧野泥苦着脸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换了一种更含蓄的说法。 “汽油和麝香混合的怪味。” 柯纯之前被她镇住了,还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下文,“所以呢?” “真牛皮包厂州外贸出厂价也就二叁百一个,淘玉上几十百把块也有厂家处理,”欧野泥赶紧吞了几口白水漱嘴,装作雁过无痕地度过这一茬,“人们还是愿意掏钱买PVC,因为有人用故事培养了我们的审美,我们的消费导向。任何奢侈品收的都不止是富人的智商税,而是妄想挎上奢侈品就成为富人身份的我们的智商税。” 柯纯自认为知晓了部分世界的真相以后,更加肉疼起今晚的饭钱来,“我觉得更不划算了……” 这种餐厅她还想要划算?“霓虹菜,兰西菜,意太利菜……这都有,不就是汉国最喜欢的多国文化大拼盘吗?” 门门懂样样瘟,吃透汉国人好大喜功习性的老板就差把“割韭菜”叁个字写在额头上了。 “管它好坏,”欧野泥好心劝柯纯,“吃就完事了。” 这话柯纯可就不爱听了。 “姐姐,你只是相教授的临时女伴,说散伙就散伙,他的钱你也管不着,”终究还是口无遮拦的小姑娘,柯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卫东对我不一样,我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我当然得心疼卫东的钱!” 哪壶不开提哪壶,童言无忌地在伤口上撒盐,正好戳中了欧野泥心中的痛处。 她拿着叉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磕在瓷盘边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也惊到了柯纯,她如梦初醒般的赔笑,“姐姐,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 欧野泥回了神,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引向柯纯自己,“你们要结婚了?王卫东已经带你见父母了?” 果然,这个话题一抛出,柯纯的惶恐与内疚都烟消云散,被自己满心的羞涩雀跃包围,“没有……但是他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圈给我,他的一些堂兄表姐我也认识了……” 王卫东这种有钱有闲爱吃喝玩乐的公子,哪怕一个月换一个女伴朋友们也会知道,也只有柯纯这种未出校园的小白兔,会把这些举动误以为社会关系的公开声明。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但柯纯还年轻,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欧野泥还是说了一句,“那离结婚还差得远。” “我现在才22岁,年纪还小,”柯纯总是能够自圆其说,“又不像二十八九岁的剩女,那才是急的时候。” 意外中枪的二十八九岁的剩女欧野泥嘬了嘬牙花子,“时光如梭,很快的。” 正说着,相意无和王卫东回来了。 柯纯委屈巴巴地闭了嘴,王卫东落了个清净,笑嘻嘻地看着相意无的手,“这原石风情的戒指还挺好看,是什么牌子的?我也去整一个。” 相意无微微抬了抬手,让顶上的灯光以更佳的角度打在自己的戒指上,浅紫色的钻石折射出迷离的光,“订制的,不对外售卖。” 王卫东的目光又落在欧野泥光秃秃的手指上,“光自己戴,你妞没有?” “觉得小钻不好看的话,”相意无握住欧野泥的手指,记得她说过一克拉以下的都是不值钱的碎钻,“我另外给你买。” 欧野泥因为柯纯的话正如鲠在喉,她往外抽自己的手,“不用,没结婚戴什么大钻戒。” 相意无握得紧,她这一下没能抽出来,他的声音也不如之前的轻松愉悦,“不能日常佩戴?” 欧野泥犯了嘀咕,今天相意无怎么就是和戒指杠上了? “我的意思是说……”她放柔了声音,“我个小钻戒大,撑不起奢华气质,看上去真钻也像假钻,实在没必要戴。” 柯纯挽住了王卫东的臂弯,撒着娇道:“人家个子大,你给人家买一个呗。” ------------------------------------- 作者的话: 我看见有的小宝贝在推这篇文。在此说一声么么哒。 想要更多的读者看到这篇文的话,可以去向一些读物大V投稿推荐。 emm……当然前提是业务范围会推荐po文的那种,否则我很可能会被伟光正大义灭亲。 40.种下一只土狗,收获一窝土狗 虽然柯纯才22岁,但也被欧野泥一句话刺得透心凉,提前开始了未来叵测的焦灼。 要是王卫东给她买了钻石戒指,不就得相应地搭配一个求婚仪式? 王卫东在花丛香海中翻浪多年,哪里会不明白柯纯的小女生心思,他挥了挥手。 “起开,我一顿饭吃几千块钱你嫌贵,花几万块钱买坨碳你就觉得便宜了?” 欧野泥不得不佩服王卫东,看似粗鲁无知的他其实心中了然,这句话不仅压住了柯纯蠢蠢欲动的心思,连带着相意无的脸也一起打了。 要是相意无还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那可不就承认他也成为了「花几万块钱买坨碳」的傻逼吗? 柯纯的鼻子一抽一抽,“天然钻石开掘一颗少一颗……” “没了就没了呗,”王卫东不以为然,“可南省的人工钻石培育室,别说是坨碳,连头发骨灰都能给你压成钻石。” 欧野泥算是明白过来了,但柯纯还是云里雾里的懵懂状态。富家公子的消费观是薛定谔的智商税状态,自己想买的时候就是开心就好,自己不想买的时候就是财务附体。 这么精明的男人,哪里是还未出社会的柯纯能拿得下的? 果不其然,看不惯欧野泥给脸不要脸的王卫东调转了枪头,“嘿嘿,相意无从十五岁起就同女生开始约会了,我还没见过他对谁有这么上心的。” 话音刚落,如平地咋起惊雷,其他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被定格在原地。 下一秒,欧野泥耸了耸肩,“懂事得真早。” 相意无也轻轻带过,“只是同学和朋友间的相约玩乐。” 这一棒子没有如预料之中地敲打到欧野泥,王卫东不甘心,“他那会在塔国读中学,个高人帅,一年到头大小节日都忙着收女生的情书,然后给人家发好人卡。” 他笑嘻嘻地看着欧野泥,“欧阳,不知道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听听,王卫东这是连她的名字都能理解错,欧野泥平静地回答:“我单姓欧,名野泥。不是复姓欧阳,名泥。” 还有,他那么想知道一只土狗的青春岁月,她也不妨告诉他。 “我十五岁的时候在汉国读中学,忙着给校草写情书,然后收他的好人卡。” 相意无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缘投下一片阴翳,“你懂事得也不晚。” 主动出击和被动抵御是两回事,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在向他发起狩猎号角之前,猎手不知道已经先向其他人练习了多少次。 大家在表面祥和,内里暗潮涌动的气氛下吃完了这顿饭,欧野泥又要了一杯白水,从包里翻出了一板药来。 阿苯达唑咀嚼片。 她划拉开了一颗,倒到自己的手心里。 相意无:“怎么吃起药来了?” “寄生虫在肠胃里是小事,要是游走到肝、脑、眼睛里,就大大不妙了,”欧野泥将药丢进嘴里,“在汉国,虹鳟和叁文鱼我们分得清吗?” 相意无伸出手,“那也给我一颗。” 看着欧野泥和相意无嘴里都“咯吱咯吱”地嚼起药片来,王卫东忍无可忍,“海鱼和人类寄宿条件不相通,吃刺身还要吃驱虫药……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老土?” 孰料他被身边的盟友背刺,天性害怕蠕虫的柯纯顾不上自己此时是不是王卫东眼中的土狗,她颤抖着张开手。 “姐,我也要……” 周围有些其他桌食客见状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吃完了饭,咱们也让饱了么送点药来……” 欧野泥以一己之力让高档消费餐厅变成土狗的狂欢战场,听着耳边从各方传来的嚼药声,被驱虫药包围的王卫东一时间分不清对错,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荒谬感,不知自己是否才是真正的土狗。 “你……你们慢慢吃吧,我还有局。”说罢,他忙不迭地结完帐离开了。 晚上,相意无接到王卫东的电话,他在与兄弟们啤酒烧烤战完第二轮后就开始上吐下泻,骇得连夜冲进医院急诊科洗胃。 “我错了,兄弟……”电话那端传来王卫东痛苦的牛喘,“我当时就应该吃驱虫药……” 相意无沉吟,“也不尽然,可能只是刺身和烧烤冷热交替,肠胃应激了……” ------------------------------------- 作者的话: ps,其实空腹吃效果更好。这里是为了加强戏剧性。 当然我本人会饭后马上吃,心理安慰。(? ̄ ?  ̄?) 41.别说是睡衣,防弹衣都能让你撕穿(微h) 相意无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欧野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目光掠过欧野泥的脸,她的睫毛轻微颤动着,呼吸也深浅不一。 居然在装睡。 他凑过去轻轻喊了她一声,“野泥。” 没有得到回应。 相意无关了床头灯,黑暗中双手缓缓下移,去探睡裙的下摆边缘。 一直从腰间摸到膝盖,都是绵柔布料的质感。 相意无惊讶,欧野泥平时为了方便青壮年美男的“睡前治疗”,以及事后的清理洗漱,都是穿的宽松睡裙。 今天怎么穿了一身及踝套腕的装束? 既是连体套装又是装睡,相意无至少明白一件事——今天晚上,欧野泥并不想接受他的送药上门。 纵使泥人也有叁分性子,男人共同的天性都是跪舔的不要,吃不到的偏要吃到。 欧野泥从一开始的主动邀约,很快到被动承受,现在他已经沦落到求欢而不得回应。 如此阶梯式下降的待遇,就算佛系如相意无,也无法坦然接受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这么下去,再过些日子,欧野泥怕不是就对他彻底厌倦,准备再对其他美男伺机出击了? 虽然两人有言在先,一切顺其自然不强求结果,但他并不期望这段感情迅速地无疾而终。 相意无把手从欧野泥的腰下伸过去,将她整个人揽到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抚到她的胸间。 软软的,弹弹的,鼓鼓的。 好大一团……海绵。 相意无又气又笑,欧野泥知道自己的乳头很敏感,稍加撩拨就会让她左支右绌,干脆穿了一件胸前带海绵玩偶装饰的睡衣。 他咬了咬欧野泥紧闭的嘴唇,低声道:“野泥,防备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是从一开始就将他拒之门外。” 而不是让他入了门,上了床后再来当柳下惠,因为这是更大的诱惑和挑逗。 “如果你喜欢玩这个游戏的话,”他翻身到她的上方,“我可以陪你。” 相意无拉住海绵玩偶与衣服的接口处,微微使了点力。 欧野泥听到“哧啦——”一声,胸口突然一热。 对,是一热,而不是一凉。 海绵玩偶整个儿离开了衣服,欧野泥的胸前被撕开了一个碗大的洞。一只手覆住了那个洞,热热的。 指腹只是蜻蜓点水地在她的两颗乳尖上轻轻一擦,又来到双腿交汇之处,如法炮制地撕开了另一个口子。 欧野泥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种羞耻……快叁十岁的人穿上了露奶装和开裆裤,还是叁秒手工制作的。 看来男人也不能以貌取人,没准外表越风平浪静的男人,私底下的癖好就越奇怪。 她终于出声:“我的衣服招惹你了?” “你醒了?”相意无颇为无辜地回答她,“我怕你晚上起夜找不着北。” 欧野泥觉得自己增生的乳腺被他气得又痛又痒,“我晚上不起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相意无理所当然地将手从空隙中探入,轻轻抚着她的胸,“以后别在淘玉和并爹爹上买睡衣,质量不好。” “不是淘玉和并爹爹的问题,”这次欧野泥必须要帮蒙冤受屈的电商说句公道话,“防弹衣都能让你给撕穿。” ------------------------------------- 作者的话: 这才是火葬场前的最后一顿肉嘛,嘿嘿。 42.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h) 此前欧野泥熟识的男性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她对于男人的力气都没有个直观的体验,跟相意无在一起后也只是以为常年锻炼的男人体力耐力比女性更好。 却忽略了相意无虽然是文弱书生的脸,温柔佛系的脾气,却是一条实实在在的九尺壮汉。只要他乐意,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按在床上奸去半条命。 更逞论她的衣服还被相意无撕开了两个要害,只能任由他上下其手。 哪怕欧野泥夹紧了双腿,津津水液还是在他手指的爱抚下潺潺流出,将下身湿滑成一片。 相意无并没有硬来,或者说没有彻底硬来,“怎么不肯理我,嗯?” 欧野泥的身体是渴望他的,但心里还生着闷气,“你从十五岁就开始佛光普照,我怕你当肉身菩萨忙不过来。” “佛光普照给别人许多好人卡,也会碍于情面出席、参会、游玩……”相意无知道被女生追求并不是他自己错,但欧野泥胡搅蛮缠的话却如同在嘴上涂了一块蜜,让他忍不住要去啄上一口。 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去接触,完成亲吻牵手的恋爱步骤,“但只肉身布施了你一个人。” “你没必要骗我。”她不是十八九岁的梦中少女,也交往过几任男友,除了最后一步以外什么都体会过。 但双标是人类的天性,知晓身边的男人被风花雪月的往事调教成如今体贴的模样,终归让她心中大不舒服。 “确实没必要,”相意无舔舐着她的唇,“所以我并未骗你。” “我也不是不想做,”欧野泥的声音低低的,“没办法,我很容易累,就是……不耐操。” 相意无让她趴在自己的脸上,“我来动,好吗?” 听起来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欧野泥现在穿的是劈了个大叉的开裆裤,勃起的龙头都已经陷进了她的低谷,她还能说不好? 她埋首他的颈肩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怒张的性器一寸一寸地埋入她的身体,好像一座桥,将她与身下这个男人密不可分地勾连起来。 欧野泥抱住相意无的肩膀,他双臂按住她的臀,向上挺动,一次次将她刺穿。 唇瓣也被他撷获住,含在嘴里吸得“滋滋”作响,汁水爆溅。 这个骑马一般的姿势让欧野泥饱受颠簸,要说自己是执鞭者,偏偏肉鞭又深深地契入自己的身体,挥舞着驱动她享受交媾的快感。 屋外起风了,顷刻间暴雨大作。 雨水“哗哒哒——”地敲打着玻璃窗,欧野泥惊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想爬去关窗户。 她才爬开了一点点,又被相意无扯着手臂拉了回去,臀肉拍击在他结实有力的小腹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欧野泥颤声低喘:“下雨了……” “别怕,窗檐是避雨设计,进不来的。” 相意无嘴上安慰着她雨进不来,却将跳动的马眼抵住了微开的宫口,将一股股磅礴雨露射进了蠕动抖栗的腔室。 流淌着他精液的穴道柔软温腻,让他生出了想要长久霸占这口泉眼的贪欲。 相意无将欧野泥放了下来,下身却还插着她,牢牢地堵着自己射进去的精水。 肚子既酸又胀,还带着一种被填满的充实。欧野泥想要起身洗漱,掏出满肚子的浊液,但身子实在沉重,相意无又箍着她。 来不及推开身体中的这根异物,她睡意沉沉地合上了眼帘。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终于完全消耗殆尽,雨声响彻了整夜。 ------------------------------------- 作者的话: 小甜饼结束了,真希望完美结局在这里。 嚯嚯,磨刀向(猪)狗。 43.为什么她对这个男人很特别 近段时间里相意无见欧野泥明显更忙碌了。 以前下班是她工作的分界线,到点就走,绝不停留,也尽量不会将工作任务带回到家里。手机扔在一旁,屏蔽了所有的工作群和铛铛消息。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绝不会承接来自上级的任何工作。 除了一个人以外,宋远哲。 只要宋远哲给她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不管欧野泥身在何处,只要手边还有可以用来办公的电脑,都会尽职尽责的帮他完成工作任务。 宋远哲在某些方面对欧野泥来说是特别的,并不只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老板,这个认知叫相意无觉得心中总像有什么东西膈应着他。 而欧野泥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主动谈及宋远哲,与宋远哲的通讯记录也是十分普通的工作与问候,没有掺杂半分男女之间的暧昧挑逗。 那种微妙的感觉让相意无仿佛罩在黑雾丛丛的林间,看不透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联。 欧野泥这几天都在帮通荣医院的魏章加班加点的做一份项目汇报,因为与会者有国外合作对象,所有内容都要进行全英文汇报,相意无也在旁帮她修改了些词汇和语法。 等到会议召开的那一天,相意无和欧野泥都坐在台下,宋远哲却突然找到了欧野泥,“小泥,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宋远哲一杵在她的面前,欧野泥明显紧张了几分,下意识地立起身来回答他,“师兄,什么事?” 欧野泥在宋远哲面前这个样子相意无不是第一次见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欧野泥竟然会有顾忌的男人,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宋远哲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你坐着。” 欧野泥知道自己这一坐下去,宋远哲对她的压迫感就会更强。 她摇了摇头,“师兄,你说吧。” 宋远哲见欧野泥如此战战兢兢,只得自己先坐了下来,欧野泥才慢吞吞的跟着坐下。 她屁股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脑袋往左右一撇,发现自己好死不死地坐在了两位老板的中间。 相意无和宋远哲的目光在欧野泥的身上交汇,各自微笑着点了个头。 “宋院长好。”“相教授好。” “小泥,我刚才接了个电话。本来这次汇报应该是由你魏章师姐进行,但她临产宫缩提前发作,现在正在医院检查。我问她是否取消本次汇报,魏章说这个项目除了她以外,你是最熟悉细节的人,项目总结的slides和主要纸质资料也是由你完成的,所以想请你代为汇报,你觉得可否?” “这……”欧野泥犹豫,“平时搭把手还行,做主要汇报人我恐怕还不够格……” “医院平时鼓励大家多参加国际交流协作,”宋远哲不介意以利相诱,“凡是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不管汇报反响好坏,医院都给予3000元的精神奖励金。” 相意无闻言,侧过了头去。 看来欧野泥的守财奴特性也不止他一个人看在眼里,这什么参加会议做汇报的奖励,完全就是宋远哲临时想出来的办法吧? 他跟这只老狐狸相比,还真是后知后觉地铁差这一招。要不是当初欧野泥主动选择了他,鹿死谁手实未可知。 ------------------------------------- 作者的话: 我敢保证相教授知道真相后会很受伤,不过谁让他是狗呢。 来到多事的七月了,可能不能保持日更。 尽量更新吧。 44.发光的时候不止老公会看到,其他人也会看 作为一根临危受命的救命稻草,又在金钱的鼓励之下,欧野泥当然不能直接说不行,“全英文汇报,我确实是没准备,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公开演讲了……” 宋远哲鼓励她:“照着念就行。你魏章师姐也知道你读硕士的时候演讲比赛拿过奖,我们都相信你。” 相意无的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如此值得炫耀的往事,她身边其他人都知道的过去经历,欧野泥却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提起过。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欧野泥的心中,并不是一个值得交心的伴侣? 在宋远哲的托付之下,欧野泥明显无法再淡然处之了,她扎起了披散的头发,“我尽力而为。” 她旋即低下头,在平板上翻阅着自己做的幻灯片,在最后的时间里临时抱佛脚。 其实所有的资料是由欧野泥做的,就算是魏章本人亲自来到现场,也未必有她记得熟练。 但是她此刻夹杂在两位老板之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两个人的目光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如果不找些什么佯装正经的举动来做一做,简直是无法度过眼前煎熬的时光。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欧野泥走上台去,先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开始介绍项目的研究背景。 “很奇怪吧,”宋远哲眼睛看着海上的欧野泥,话却是对着身边的相意无说的,“平时的她是一个非常低调寡言的女孩,然而只要她站在台上,面对着观众,身上就会散发出无法遮掩的光芒。” 诚然,与宋远哲同处于一个雄竞修罗场上,但相意无不得不承认宋远哲的总结出了恰到好处的精髓。 欧野泥站在那里,处于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舞台的中心,浑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生活中的拘束。 所有的语言、表情、手势都为她的演讲而服务,平时在家里对着幻灯片念都念不通顺的语句,在台上却能丝滑得一个盹儿都不会打。 她瘦小的身躯中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让在场的每一个观众的目光都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身上,为她的演讲内容所吸引。 在座的两个男人都用“我老婆真厉害”的目光赞赏地看着台上的欧野泥。台下的一个角落里,也有一个男子眼也不转地望向欧野泥。 听到疑惑之处,他也像其他听众一样拿出了手机,拍下了照片。 不过其他听众的拍摄重点在于欧野泥所汇报的内容,但他所拍摄的内容却在于欧野泥本人。 太像了。 虽然长相有差异,但身材和声音都太像了。 在杨宇过去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演讲方式。 那个人曾经在大学中无数次地参加校内外的演讲与辩论比赛。她也和眼前的欧野泥一样,只要站在台上,就会超水平的发挥,碾压同台的演讲对手。 杨宇将手机打横,两指把照片放到最大。比记忆中的那个人肤色稍白一些,更瘦一些…… 不,轮廓是像的,他霍然发出了疑问。 “欧阳妮?” ------------------------------------- 作者的话: 有点揪心,要开大了。 没办法,迎接这该死的命运吧。 45.一碗水端平,就是大家都别喝水 杨宇问身边的人,“上面的汇报者来自哪个单位?” 旁边的观众见他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模样,就知道他不常参加这种交流会议,“你第一次来?” “嗯,”杨宇点点头,“本来是咱们院长来的,但他有要事脱不开身,我正好这出差,他就让我代为参会。” “她不是自我介绍了吗?通荣医院。听说也是X大研究院的工作人员,”那位听众指了指相意无和宋远哲的方向,“能坐两位老板中间,业务骨干无疑了。” 杨宇的心理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胃中酸海翻腾得厉害,“这两个地方……好进吗?” 这次得到的回答让杨宇差点成为了柠檬树上的果子,“这些年新进的业务骨干……全员博士吧。” 欧野泥结束报告后回到座位,宋远哲顺水推舟地提出了晚上请她一起进餐。 欧野泥用正当理由把自己从两位老板的泥潭中拔了出来,大家都一视同仁地见不着她人,这样就谁也不得罪。 “周末我在外地有一个项目需要验收,这会儿得出发去高铁站了。” 宋远哲:“我让秘书送你。” 相意无心中冷笑,光宋远哲有秘书,他就没有了? 宋院长虽然年纪大,出招的手脚倒挺快,他都快追不上了。 相意无的理由更充分,“要是着急的话,艾秘书送你也行,他正好顺路要送一位专家去高铁站。” “不麻烦师兄和相院长了,”欧野泥同时谢绝了宋远哲和相意无的好意,将一碗水端得滴水不洒,“我晕车,准备坐地铁。” 她面色焦急地翻开手机看了看手机,“还有一个小时发车,我这先走了。” 不,相意无知道她其实还有两个小时,完全够吃一顿晚饭,然后由汽车直送高铁站。 但在宋远哲的面前,他不能赤裸裸地揭穿她,给自己使绊子,只得若无其事地叮嘱几句,“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欧野泥一路风风火火地冲出会堂,在楼梯拐角处,被一个人喊了一声。 “欧阳妮。” 在她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足下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转过头去看那个人。 杨宇笑了,“欧阳妮,我就知道是你。” 与大学同学故人相逢,欧野泥却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她愣了一下神,“杨宇?” 杨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对她仍然有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变白了,漂亮了,果真是红气养人。去了大城市好单位,读了博士,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此刻赶路的时间还很充裕,但欧野泥在演讲台上超常发挥的喜悦却被冲击得荡然无存,她勉勉强强地应付道:“一别数年,人都是有些变化的。比如你……” 相比起刚大学毕业的那几年,如今的杨宇横向发展得厉害,不到叁十岁的人水牛腰与啤酒肚兼备,已经只能从被拉扯得快要变形的五官中依稀辨认出当年的模样。 欧野泥当然不能直说他被岁月这把刀雕琢成了一头肥美的猪,嘴里只是含糊地寒暄,“……你也比以前略富态了些。” ------------------------------------- 作者的话: emmm,老底要被揭穿了。 就像文案中写的那样。 46.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养鱼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杨宇试探性地问:“听说你在通荣医院和研究院都有挂职?” 欧野泥警惕起来,摆了摆手,“我只是在这边学习。” “学习?”杨宇表示质疑,目光中含着探究的意味,“你离开我们单位都多久了,一直都在外面学习吗?当真不是在这上班?” 欧野泥摆明了一副不想叙旧的态度,杨宇却不依不饶的追在她的身后。 “你换手机了,也换微讯了吗?这些年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石沉大海。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老同学好不容易见个面,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我有事要赶路,吃饭就不必吃了。”欧野泥的脚步顿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困难,在微讯上告诉我,我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如果是和以前一样无关紧要的絮叨和打探,那她确实没有必要回复。 “欧阳妮!”她的脚步很快,杨宇在后面追了一阵,觉得牛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你现在已经混得人模狗样了,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却是知道的!” 欧野泥攥了攥手心,一片湿腻腻的汗水,她强作镇定,努力不让杨宇看出自己手足颤抖的慌乱。 “随你怎么想。” 言罢,欧野泥加快了脚步,一溜烟的跑了。 杨宇只得望尘兴叹的停驻,拍打着自己因加班加餐而过劳肥的大腿,“她上大学的时候长跑就挺厉害……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差……” 晚上,已经洗漱完毕的相意无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身畔,心中也恍然如失,不知道欧野泥此时此刻是否也会是同样的孤枕难眠。 他拿出手机,给欧野泥打了一个微讯电话。 几乎就在拨通的那一瞬间,“哔——” 微讯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他又拨打了移动电话,另一段的冰冷女声回答他:“对不起,该用户正在通话中。” 相意无想起来了,欧野泥的电话晚上十点以后自动进入勿扰模式,连他也不例外。 宋远哲是否享受了特殊待遇,不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找着欧野泥的去向? 眼角的余光瞥见欧野泥放在床头的平板,相意无伸手拿了起来。 打开主屏幕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篇文档,他往上翻了翻题目—— 《牧鱼记》。 欧野泥常常端着她的平板电脑作沉思状,想来这应该是她昨晚看的小说。 相意无继续往下看,一篇每个情节都平平无奇的古代言情小说梗概。 「相府小公子牧碧虚因自小能目视鬼神妖怪,家人唯恐其遭邪祟侵体,将其寄养在大庙,受高僧佛音庇护。 时逢皇帝五十寿诞,年满二十二岁的牧碧虚奉命回都城讲经。路遇一桩命案,一名女贼藏于车中,牧碧虚为其遮掩。 数日之后,京城中发生失窃案,官兵寻至相府,女贼卧于牧碧虚床榻,牧谎称与妾室同榻合欢瞒过搜捕。 女贼自称野鱼,钦慕牧碧虚已久,甘愿为外室之女侍奉饮居。 野鱼若即若离行踪不定,同榻一载,牧碧虚不知其父母身世。忽一日使臣来京,报野鱼乃罪臣余孽,早年被发配为贱婢,至今私逃在外。」 到了这里,也仍然是一个一板一眼走剧本的故事,相意无微微生出了困意。 看到后一段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身躯为之一震。 「身份大白之日,主人持身契前来向牧碧虚讨要,牧碧虚还来不及为野鱼脱身,她便自尽于前,与君永诀。」 这作者真是有些大病在心里的,专程守候在甜宠的必经之路上给读者喂刀吃。 读者就像洄游的鲑鱼一样,注定逃不过那些可怕的闸口。 ------------------------------------- 作者的话: 古代版守财奴的故事我是真的没有写。 47.每个人都有过去,而她和过去不一样 看过了这个对读者来说不太友好的故事,相意无原本的睡意被冲淡了。他放下平板,在悠长缓和的呼吸中调试着自己的情绪。 “嗡——”手机突如其来地震动了一下。 通讯录上亮起了一个红点,他晃眼一看,“欧野泥……” 相意无顿时心中有些难言的雀跃,仔细看去,又不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原来是新的好友申请。 “欧野泥大学同学杨宇。” 欧野泥的大学同学,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向他提起过有这位大学同学,难道是她的前男友之一? 她对于自己过去的讳莫如深,也不亚于《牧鱼记》的女主角野鱼,与她同床共枕一年半载的男人也未必与她知心。 相意无略犹豫了一下,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了同意申请。 进入聊天界面后,他沉下气来,等对方先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 果然,杨宇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先发了一句此地无银的自我介绍过来,“相院长好,我是欧野泥的大学同学杨宇。” 相意无回复了两个字:“您好。” 对面寂静一片,像是在心中斟酌着应该向他披露怎样的真相。几分钟之后,数张图片逐一传了过来。 图像是用手机翻拍的彩色照片,像素偏模糊粗糙,带着久远的年代感。但人物的轮廓是清晰的,少年男女们蓬勃的生命力和清冽的笑容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一共是叁男一女,其中一位相意无也认识,曾经顶上绿云笼罩、找欧野泥聊天的萧盛。除了发际线上移,比年少时少了几缕秀发,倒没有太大的出入。 杨宇很快又发了几张男性的照片过来,“我与欧野泥以前是好朋友,也是同一个辩论队的队员,这是我们组员的现况。” 相意无将他们的现在与大学时一一对比,剩下的两位头发倒还在,体型几乎二倍于过去,但从长相基本还能对号入座。 看着看着,相意无心中倏然一沉。所以……中间的那个女孩子是欧野泥? 倒不是说全然不像,只是第一时间没办法及时与现在她的形象联系起来。 许是年少时肆意在阳光下奔跑,皮肤被晒得麦色发亮,貌似瘦弱的躯体能看出肌肉的线条,鼓鼓的小脸蛋和上扬的嘴角象征着无忧无虑的青春。 与照片上这个黑黢黢的小壮妞相比,现在的欧野泥极少如此天真无邪地开怀大笑过,显然虚弱和忧郁了许多,即便肤色还不如白富美娇嫩,也比以前浅了不止一个色度。 让人咋一看,会生出一种女大十八变的感慨。 相意无才对一张图片点下了“保存到相册”,对面的杨宇不知道在纠结着什么,又迅速地撤回了刚才所发的图片,显露出朝叁暮四、心乱如麻的焦灼。 相意无看着满篇撤回消息的提示,一行信息又跳了出来,“对不起打搅您了,相院长。您早些休息。” ------------------------------------- 作者的话: 嘛,其实就算是搅屎棍子,也会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搅。 但事实就是他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搅了。 48.她可能惹上了什么麻烦 相意无不明杨宇的用意,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对面的杨宇也死寂一片,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联系相意无的本来目的。 第二天中午,终于忙完手头工作的欧野泥看见了通讯中的未接来电记录,给相意无回了消息:“这边进度不太理想,我可能还要再耽误两天。” 相意无并没有向她提起杨宇的事情,只是叮嘱她,“早些回来。” 放下手机的欧野泥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眼皮颤个不停,心脏在胸腔中搏动欲出,不时夹杂一记乱跳。 身边的工作人员见欧野泥眉头微蹙似有不适,“欧博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欧野泥摇摇头,压下莫名烦躁的情绪,“没事,我们继续。” 过度劳累是会诱发心律失常的,这年头猝死的年轻人越发多了。既往在加班严重的日子里,她都不敢在下班后再进行体力锻炼,避免突然死在家里冲上热搜。 算了算余额,离自己的目标已经接近了。忙完这段时间,她一定要好好休息,当一条全天躺尸的咸鱼,下床上厕所就是她跨越的最远距离。 就算相意无想做爱,那也得他骑上来全程自己来动,别指望她能主动翻面。 欧野泥不安的预感落到了实处,就在她耽搁的这两天,她的一生之敌闻讯施施而来,将相意无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相意无见一位五十多岁,头发参差半百的黑色中山装男子一手背负,一手夹着香烟,俯瞰的目光巡视着楼下来回穿梭的员工们,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烟圈不徐不疾地从他口中吐出,虽然面无表情,但半阖的眼睛中仍然带着一种上位者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跟在相意无身边的艾达先吃了一惊,这姿态,这气质,要是人们以貌取人,晃眼一看还以为他才是研究院的院长,而非是相意无。 于是艾达歉意地一笑:“对不起,这里是禁烟区。” “哦,”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般将手中的烟火掐灭,投到了垃圾桶的白沙中,向相意无伸出另一只手来,“相教授,久仰久仰,我是倍江医院的院长平天下。” 相意无此前与他从不相识,自然谈不上「久仰」,他抬手轻轻一握,“您好。” 平院长外表中人之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这名字却改得格外威武霸气,令人听而生畏。 艾达开了门,请平天下入座,给他倒上了茶水,就知趣地退了出去。相意无面对面地坐下,“平院长远道而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平天下微微笑着,环视着相意无的室内设置,“久闻研究院中人才济济,青年俊杰云集,今天实地学习,确实都是青春面孔。尤其是相院长,真是出乎意外的年轻啊!” 相意无并不受用这种文绉绉的官方吹捧,只是客套地点点头,“您过奖了。这里仅论工作能力,不推崇论资排辈。” 平天下又打了几个哈哈,一番往来之后渐渐步入正题,“听说……欧阳妮在这里上班?” 欧阳妮?相意无眉头未挑,想起昨晚杨宇的怪异举动,没有立刻接口。 “哦,不对,”平天下又笑着改了口,“她现在应该叫做欧野泥。” 相意无直觉欧野泥应该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未正面回答,只是问:“她怎么了?” “欧野泥,是我们倍江医院倾尽所有培养出的种子员工,已经停薪留职很多年了。” ------------------------------------- 作者的话: 就会跟古代版的牧鱼记渐渐对应起来。 慢慢变得不幸了。 49.她是一条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野狗 相意无不明包平天下究竟想说什么,“我们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她当然不会告诉贵单位,”平天下哈哈而笑,“因为当初她私自离开倍江医院,根本就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 欧野泥和倍江医院之间的恩怨看来不是叁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而平天下摆明了是专程来找她的麻烦。 相意无神色未变,“我只知道劳动者具有择业自由,去往新单位工作,无须征得旧单位的同意。” 平天下看相意无还是倾向于维护自己单位的员工,知道自己如果不拿出些什么实锤来,是无法求得相意无赞同的。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相意无的面前,“这是当年欧野泥同我们单位签订的劳动合同复印件,相教授请过目。” 相意无略略翻了几页,前面的都是制式合同,与一般医院的合同无甚两异,但翻到最后时,有几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如乙方(劳动者)合同期限未满而提前离开本单位,需提前一月提交离职申请,并征得医院同意,按合同约定缴纳足额违约金后,方可办理离职手续。” 平天下老神在在地支起二根手指放在颊边,似乎是在胸有成竹的状态中,下意识地抽起了虚拟的烟。 “她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也没有缴纳一分钱的违约金,改头换名,跑到研究院和通荣医院来上班,不知道我这样说,相教授能明白吗?” 换名也许确有其事,“但改头又是指什么?” 平天下又从公文包的夹袋中拿出一张工作证,个人照下面写着一行自我介绍的小字,“欧阳妮,医师。” 这张工作照比杨宇发来的合照高清了不少,只要仔细一瞧,就能明白欧野泥运用现代医学手段,“微调”了自己的脸,让五官在原风格不变的基础上,组合起来却又跟以前大为改观。 “不管是改变容貌、姓名,还是工作单位,”压抑着心头受到的巨大冲击,相意无缓缓放下手中的工作证,“我始终坚信都是她个人的选择。” 自从欧野泥离开倍江医院,还像疯狗一样地反咬了他一口,平天下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恶气,不管对下属还是老友,都时常提起欧野泥这个忘恩负义的反面教材。 今天,他也不介意在相意无面前再诉衷肠一次。 “相教授有所不知,如果只是寻常的劳动者,想去哪里找工作都是择业自由,”平天下不知道已经把欧野泥的事迹向他人讲述了多少遍,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加的绘声绘色,委婉动人,“但我们在欧野泥的身上下了血本,可以说是倾全院之力,支持她的事业学业发展。” “她是学费全免拿生活补贴的定向医学生,理论上毕业后只能去乡镇基础医疗单位。我们去大学招工时,见她和杨宇的表现实在优秀,特意把她的档案从基层单位提出来,大叁就已经提前敲定了未来的工作,这是多少学生求而不得的?” “本科毕业后,她刚来医院报道没多久,又考上了硕士研究生。我们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她的优秀,在她读书期间一直给予工资绩效发放。短短几年期间,她在我们单位的全力扶持下,从一个普通本科生,拿到了硕士文凭,中途还出国留学了一年。” 说到此处,平天下的声音渐渐愤慨起来,“谁曾想,她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人。硕士毕业后回来医院没工作几个月,就要求从医院离职。被医院拒绝后,还恼羞成怒,将倍江医院告上了法庭!”—— 尒説+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 50.一个佛系男人的小宇宙爆发 别人不了解欧野泥,相意无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对她的性格是略知一二的。 且不论平天下的一面之词真实性有多少,有怎样的曲折内情。单论欧野泥与老东家撕烂脸皮鱼死网破的这个结果,就很符合她一以贯之的行事作风。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作为新单位,欧野泥与上一家单位的恩怨,”诚然受了塔国多年的自由文化熏陶,生在汉国的相意无也没有忘了自己故土传承了几千年的打太极文化,“虽然令人唏嘘,但实在与我们无关。” 听见这话,平天下可老大不乐意了,他向相意无倾述是为了引起共情和警钟长鸣,得到相意无的支持,而不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得他一句不咸不淡的“关我屁事”。 得不到他人理解的平天下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相教授,我这么大把年纪,在当地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专家了,特意坐了叁个小时的高铁前来,难道我会唬你?” “欧野泥当初在我们医院能做什么?”他自问自答,“她是医生,是倍江医院针灸汉医大师元里的入室弟子,元里将一生本事倾囊相授,指望她传承衣钵!” 他又看了看相意无办公室墙上的单位介绍,“您看看她现在在贵单位做的是什么?完全丢开了自己过去所学的技艺,也不再做医生,宁做凤尾不做鸡头,终日在电脑上写代码做公式,成为流水线上的一环,自甘堕落地拧螺丝!” 平天下这波无差别攻击可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来隐藏着的对研究院一众青年才俊的蔑视,终于显露了端倪。 相意无见平天下这幅爹味浓厚的说教和强硬不已的性格,将自己代入欧野泥的角色,恐怕当年在倍江医院也是煎熬不已。 “人攀登的努力是有极限的,人才济济的地方自然不会出彩无比。欧野泥曾经身边的同事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了解,但我知道如今她身边的同事都是青化白大的博士、海外归国的学子、汉国认定的高层次人才。她能跟这样一群人共事和协作,一同为人类科研的边界的一点点突破而努力,我并不认为做这样的凤尾比成为元里大师的衣钵传承弟子更简单。” “很抱歉其他同事只能做凤尾,”相意无冷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距离感遥远的漠然玉色,“因为这里的凤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语气平平,却又声色俱厉,一时顶得平天下噎然无语。 他之所以没有先去找宋远哲,而是奔着相意无而来,乃是欺软怕硬的人性使然。 想着桃子捡着软的捏,先说动相意无。没想到相意无年纪轻轻,看起来面善随和,却外柔内刚,并不是个任人敲打的。 好歹也上了点年纪,平天下靠在沙发上给自己顺了半天的气,又用颤抖的手端起杯子饮了几口茶。 相意无见平天下面色红涨,颈间青筋搏动,应该是本身就有高血压的基础疾病。 他心中暗叹,这位日理万机的院长为了几年钱的旧事不辞劳苦地奔波前来,性子是极其要强的,又是何苦。 平天下缓过了神,刚才相意无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贵单位业务骨干非博士不能入,如果……欧野泥学历弄虚作假,根本不是博士呢?” ------------------------------------- 作者的话: 在构思好这段后,看到网上正在热映韩国电视剧《安娜》。 emm本故事也是根据真人事件改编,不过欧野泥不是安娜。嗯,这个可以很肯定的说。 51.是谁为她准备了四十米的长刀 刚才相意无的回复,都是作为哪怕跟欧野泥并不是亲密关系,仅是普通上下级之间应有的维护。 但平天下此言一出,整件事情的性质都变了。如果刚才只是私人恩怨,现在就是涉及到了根本性的诚信问题。 相意无的面色凝重起来,“平院长,没有真凭实据,还请您慎言。” 平天下见相意无终于对这件事上了心,也将自己手中的依据抛了出来。 “考生报名全国统一的博士入学考试,需要按向学校提交既往硕士阶段的学籍、成绩单、答辩记录等复印件,档案管理部门需要核对后在复印件上签字盖章,表明与原件复核无误,可有其事?” 相意无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平天下面上的红色渐渐消退了些,看来心气平和了不少,“实不相瞒,欧野泥从高中到硕士的学籍档案原件至今都还保存在我们单位的档案室中。从她离开单位直到今天,这几年期间一直不曾有过任何档案提取记录。” 他在沙发上欠了欠身,调整出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据我所知,不止是考试前需要提交资料。就连报名时,也需要提供单位的同意报考声明。录取后,同样需要提交单位的委托培养协议,才能入学。” 而这些东西,都被倍江医院牢牢扣押在手中,欧野泥根本不可能拿得到。 对于一个一心脱离原单位的人,老东家更是极尽扣押物件之能事,完全没有配合欧野泥进行资料提取的意愿。 “所以,这条路从一开始就堵死了,任何一个环节都需要我们支持,她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第一步,又怎么会拿到博士毕业文凭?” 在战场上转客为主的平天下老神在在地看着相意无,多了几分悠然之意。 “相教授,如果一个人容貌是假的,姓名是假的,履历是假的,就连学历学位都是假的。这样的一个人,你们真的确定要继续聘用下去吗?” 平天下最后这几句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相意无半晌才恍过神来,他低声问:“你们还扣押了她的什么?” “身份证,医师资格证,执业医师证,硕士学位证,毕业证……”平天下如数家珍,“医院规定嘛,该执行的。” 相意无轻笑几声,“所以,不是她自甘堕落,而是她被扣押了所有关键证书,根本就没办法行医?” “对于不诚信的人来说,这都只是对她的小小惩罚,”平天下微微眯起了眼,充满了一种替天行道的豪迈,“如今看来,欧野泥似乎并没有吸取历史的教训。” “那么……”相意无就请他直说了,“平院长今天找我,究竟是想要怎么样呢?” 平天下道出了自己的根本目的,“当然是请相教授辞退她,劝她继续回倍江医院上班。” 相意无拿起手机,拨通了人事主任的电话,“重新核查欧野泥提交的员工个人资料,下载她博士入学前学校官网的录取名单。” ------------------------------------- 作者的话: 唉,马的,写得我越发心梗了。 没办法接刀吧孩子们。 52.先碰了一个硬钉子,后碰了一个软钉子 人事主任今天甫一上班,还没来得及打开办公电脑,就先接到了相意无的电话。 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份HR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研究院里面这些小年轻别看是高学历社恐汇聚的大本营,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按住了那个跳起来。 他的人生就好比一场无穷无尽的打地鼠游戏,可叹当领导的却不知道他的苦衷。 人事主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在收藏架中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相意无接到了他的回复。 根据人事主任查找的结果,欧野泥的硕博士证书彩印件都历历在案。 根据证书编号在学历官网上进行查询。该证书的人物像、个人照、身份证号、学校、学位、专业等所有信息也全部都对得上。 除此以外,他也找到了当年的博士录取名单,欧野泥赫然入册。 相意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平天下的情绪却再度激动。 “这个女孩子说谎成性,生性狡诈。当年要去读硕士之前,也是对我们信誓旦旦,拍着胸膛保证一定回归。她一定用了什么非正常的手段欺骗了学校,隐瞒真实信息入学!”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气不过,“她肯定经不住查,一定是假的!” 相意无见平天下颈间血脉再度搏动起来,也担心他突然发病,突如其来地倒在办公室里,那时当真是有嘴说不清,又徒增了一场新的麻烦。 “平院长,关于学历真假鉴定是教育部的事情,我们实在没有这个权限。” 他叫来艾达,“平院长初来乍到,不识得路,你陪平院长一起出去,指明路口。” 平天下见相意无不欲多说,有送客的意思,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图穷匕见。 “相教授,欧野泥至今与我们还没有解除劳动合同。你聘用了她就算是双重劳动关系,我们是有权利起诉你们研究院的。” 相意无遭到了直截了当的威胁,他抬了抬眼,“倍江医院每年申请的项目评审,我也是审核专家之一。”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偏执的领导,相意无略感疲惫地揉了揉额。 平天下出了研究院的大门,在相意无这里碰了个硬钉子,他按捺不下心中这口气。 本想打道回府,又觉得今天英雄白跑路。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又乘坐出租车去了通荣医院。 也是平天下今天运气好,宋远哲既无会议,也无出差,正好在办公室。 作为一位混迹业界多年的老江湖,宋远哲的态度不比相意无疏离,一上来就熟稔亲切地同平天下握手寒暄,颇有相见恨晚之感,还热情地招呼他落座,奉上茶水询问他来意。 听闻平天下讲述了来龙去脉之后,宋远哲眉头微蹙,“很抱歉,平院长,我们不能辞退她。” 平天下心中一咯噔,“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小泥与我们并没有劳动合同关系,”宋远哲微微笑道,“她作为科研助理跟进项目,由项目组发放劳务费。我们不为她购买五险一金,她并不能算作是通荣医院的正式员工。” 初跟宋远哲一交手,平天下就察觉了眼前这位院长比年轻的相意无成熟圆滑许多,相意无可以说是跟他正面交撞,宋远哲却避其锋芒,将所有法律责任规避得一干二净。 “就算是个人兼职,也是未经我们医院允许的非法行为……”平天下强调倍江医院的规章制度,“她是我们的全职聘用人员,不能向其他单位提供劳动。” “哦,这样啊。”宋远哲伸出手指轻轻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笑容未改。 “规章制度固然是有的,但国家规定任何单位不得以囚禁人身自由的方式强迫员工提供劳动。所以尽管欧野泥违背了倍江医院的规章制度,于情于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决定一个自由人在哪里提供自己的劳动。” “但正因为她向贵医院提供了劳动,”平天下在倍江医院也是说一不二的主事人,无论有没有理,都能让他掰扯出叁分来,“故而导致了她在倍江医院的长期旷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正是,”宋远哲赞同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平院长不如按照倍江医院的规章制度,将旷工不归的小泥辞退。也避免造成员额编制和人力资源的继续浪费不是吗?” ------------------------------------- 作者的话: 请了解一下强迫劳动罪。 不管读者是在哪个网站上看到了本文,都请两个特殊群体留意自己权益。 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医师,离职时很有一定概率遭到相似的处境。 53.你不敢说实话,我也不敢听 当欧野泥看到相意无那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时,已经是收工后的傍晚了。 以前她出差的时候,相意无知道她一个人打几份工,多是文字的关怀慰问,临睡前再互相视频通话,很少在短时间内有如此紧迫的连环追击行为。 欧野泥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妙,匆匆回到酒店后,给相意无拨打了回去。 相意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欧野泥心中忐忑,觉得连他的声音都比往日低沉郁郁:“喂?” 那种心跳失常节律突变的情况又出现了,欧野泥按捺住满溢的恐慌,“我看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相意无的声音似乎离开话筒很远,“你先稍等一下。” 欧野泥听他仿佛身处一个嘈杂的环境,周边人声切切,扬扬沸然。结合现在的饭点,欧野泥猜想他应该正走在饭局应酬的路上。 相意无一路穿过酒楼的走廊,寻到了一个僻静处,重新拿起了手机,“野泥。” 欧野泥保持着紧握手机不动的姿势,一直聆听着他的召唤:“嗯?”“今天……” 相意无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今天的所见所闻据实已告,“有一位叫做平天下,自称为倍江医院院长的人过来找我。” 他的话音落下,手机那端的欧野泥觉得心脏遽然一沉,落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她恍惚了好一阵,“他……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相意无缓缓道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告诉我遇到了什么困难,我才能明白应该如何帮助你,解决眼前的问题。” 欧野泥不是傻子,她能突破倍江医院的层层封锁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怨天尤人。 她知道这是相意无在给她机会,让她坦白从宽,自己来说出背后可能存在的隐情和苦衷,而不是等他来挑破这一切,揭露她过去的真相。 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知道擅长于倒豆子般倾述胸怀的平天下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相意无。 一时间欧野泥神魂飘荡,身躯如堕叁尺冰窟,所有思绪都被冻僵,连声音都散发出丝丝寒意,“我……我不知从哪里说起……因为一些事情,我改过名字,隐瞒工作履历……” 听欧野泥这番自述,看来平天下所言非虚,虽然有夸张的艺术修辞成分和个人的情感倾泄,但与真相八九不离十。 对于欧野泥的陈词,相意无也是焦炙的,她一个人把寻常女孩子不敢干的事情全部干了一遍。 他真的害怕平天下所说的尚且不是全部,现在就算欧野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分居已久的丈夫,为了逃避泥潭般的家庭而抛弃了一切…… 他也不会更加的难以置信。 在未得到欧野泥的亲口告知之前,相意无无法不去揣测更坏的真相。但真的当她开口时,他却又感觉到害怕,唯恐得到更多的灵魂暴击。 欧野泥的声音从未有一刻人如此虚软彷徨,“能不能等一等……等我回来再给你解释?” 艾达自走廊的另一端走来,适时出现解了两人的围,“相院长,他们在等你入席了。” “好,”相意无也想暂缓这困顿的局面,“等你回来再说。” ------------------------------------- 作者的话: 吃席的时候,另一场暴击来了。 我要在座的各位,都像暴风雨里对刀子左闪右避的猹。 哦,周末还不行,因为没时间更。 54.东窗事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添砖加瓦 入席之后,相意无看到对面坐着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士,虽然略微嘴突齿龅,但举手投足之间仪态淡定,充满了一种卧龙雏凤的自信。 今晚的东道主也很快对在座的各位做了介绍,大多数都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彼此之间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相意无知道了那位男士名叫做全郭,乃是本地一家知名整形医院的院长,号称女性的“点金圣手”,拯救万千女同胞于水深火热之中。 听说有些名不见经传的网红,一百线的深夜主播,沉浮多年想要大红大紫而无门。 辗转找到全郭之后,经他妙手一点拨,摇身一变成了新晋小明星,目前势头正劲,每天围巾上都有粉丝为她们摇旗,呐喊着自己的偶像是纯天然元气美人,只是拔牙美肤减肥之效。 靠着整容疑云和粉黑互撕,明星们红了又黑,黑了又红,黑黑红红无止境,资本和明星获得了双赢,一个只有粉和黑受伤的世界产生了。 略饮了几杯薄酒之后,话题渐渐扯到了当下实行的热点来。大家对于当代年轻人整容的狂热抱以好奇之心,对此最有发言权的莫过于在座的全郭。 “全院长,南朝国的整形行业发达,享誉全球,你可也曾去学习过吗?” “哎,”全郭不无鄙夷地摇了摇头。“那地方你是没去过,一共也就才5,000万子民的国家,就算全民齐上阵,能有多少整形业务?有的时候一些院长每周能亲自操刀一两次,就算是客流量不错了。” 也许是多饮,又或者是谈到了自己所擅长的专业,他貌不惊人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我一个月的手术量,比那些院长一年的台数都多,要说技术,我们可是一点不比他们差。” “那咱们汉国差在哪呢?” “还能差在哪?为了恰口饭吃,都依着顾客的审美来,半点不顾及她们的基础条件。反正只要有人掏钱,都可以整成和南朝国流水线一样的模板。” 说到这里,其他人不由得又吹捧了全郭一番“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的自然美原则。 得到了众人的溢美之词,全郭就多说了几句。 “霓虹国的技术比我们汉国和南朝国好很多吗?我看也不见得。但他们的原则我是赞同的,好的医生并不是让你觉得,这个人整完容之后变得异乎寻常的漂亮,而是画龙点睛、焕然一新却又毫无整容的痕迹。” 大家都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纷纷虚心求教。 “现在的眼部整形吧,上来就是割开全部内眦赘皮,”全郭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示意,“其实有的人本来眼睛偏圆,稍微开一点眼角再加上垫鼻梁,两眼间距会被再拉扯得近一点,又能保留原来的娇憨风格。” “脸圆的,其他医生第一建议是打瘦脸针,垫下巴就得往戳死人的尖脸使劲儿,”他对于同行的愚蠢嗤之以鼻,“如果本身不是短下巴畸形,根本不应该往下垫成鞋拔子和蛇精脸,而是应该往前垫,圆润瓜子脸就出来了。”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颇有感慨的发出了一声:“哦~” 这位点金圣手“因势利导,顺其自然”的描述,非常符合相意无脑海中一个人的外貌特征。 也许是听众心中有事,觉得万事万物都有她的影子,句句不提她,句句都是她。相意无在旁边静静听了半晌,突然出声问了一个听起来毫不相关的问题。 “全郭医生也是校友,认识同一个学校的欧野泥吗?” “欧野泥,”全郭举杯而笑,“小师妹嘛,在贵单位上班不是?我怎么会不认识,那妹妹人机灵着呢,经常给我介绍业务,我按成交价给她提成10%,这些年我们也友好合作了不少次了。” ------------------------------------- 作者的话: 欧野泥:别再报我身份证号了可以吗? 55.恋爱永远是最烧钱的奢侈品 从不曾失眠的相意无,破天荒地度过了辗转反侧的一夜。 他的思绪繁杂不堪,不时陷入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地带。 耳畔彷佛传来欧野泥拧动门把的声音,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趴伏在他的身边,好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想要向他解释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相意无霍然惊醒了几回,枕边却仍是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欧野泥的踪影? 迷迷糊糊的睡到早上,他感觉到枕边的手机振动了几回,是一个陌生的邻省号码。 相意无心中漏跳了几拍,不知道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不敢再使用。 犹豫了半晌,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相意无按下了回拨键。 在几声电话接通的“嘟嘟——”提示之后,一个熟悉的女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轻快的笑声。 “我亲爱的宝贝儿,小甜心,大男孩……你有想念我吗?” 相意无默了一默。 那一丝期待的情绪落了空,他尽量不让这种情绪外漏,以一种四平八稳的口气回问。 “妈,您什么时候到的汉国?” 相意无的母亲,玉京白女士本来想要给儿子一个惊喜,但目前看来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其实我一个月前就到了,先飞到你小阿姨的城市,解除隔离后跟他们小聚了一下,这才准备起身来你这看看。” 欧野泥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相意无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飞机航班发给我,我安排秘书来接您。” “啊呀,”玉京白故作不满地嘟囔,“我的小宝贝,你不亲自来迎接妈妈吗?” 能提前一个月飞回汉国,也不知道在隔壁省市被接风洗尘了多少次,也不差他这一回。 “这几天我手上积压的事有点多,今天下午我会尽量早些回来。” 风清云朗,天气能见度不错,艾达依照预定时间在机场接到了玉京白,在驶进小区前,快件到站的提醒在手机上弹了出来。 “阿姨,上楼前我先顺路去拿一下包裹。” 玉京白点头,“我在单元楼下等你。” 进了门以后,玉京白随口一问:“我家小宝贝儿买的什么呀?” 平时风轻云淡的相院长,在母亲嘴里张口闭口都是小宝贝儿,还不习惯的艾达神情微微一滞。 他见发货地址是某某定制首饰银楼,“也许是相院长为你买的见面礼。” 原来无欲无求的儿子也会给自己惊喜,玉京白顿时心花怒放,“行,待会我拆开看看。” 艾达看了看时间,“我这阵去接相院长回来,阿姨您先休息着。” 玉京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哼着小曲拆开了相意无为她准备的礼物。 是一个3D黄金镂空手环,祖母绿随形和彩钻小分钻石如满天星般镶嵌在手环中,被灯光一打,折射出群星璀璨的光芒。 玉京白抹开了护手霜,把手环套进腕间,别致的造型让她越看越欢喜。 她又打开了另一个首饰盒,是一枚18K白金镶嵌钻石的领带夹,上面用英文标注着相意无的名字。 看来这份礼物是他给自己的。 ------------------------------------- 作者的话: 并不会有大家喜闻乐见的婆媳大战。 也不会是开挂爽文向中的亲如母女。 只能说这次恋爱守财奴金钱损失巨大。 56.尴尬到扣出三室两厅 玉京白将刻有相意无名字的领带夹原样放好,玄关处突然响起了一串“滴滴滴——”数字输入的声音。 她以为儿子下班了,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却看到了一个面生的女孩拉开了把手。 那女孩子圆鼓鼓的脸颊看起来尤带着未褪尽的童稚气,眼神中却充满了一种历经沧桑后才会有的倦怠。 欧野泥见屋里还有一位贵妇模样的女子,也愣了一愣,“阿姨,您是?” 玉京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和艾达一样拥有相意无房门密码的女孩,“我是相意无的妈妈。你呢?” 与这位意料之外的贵客不期相逢,还是在如此混乱的当口,欧野泥心中鼓鸣,掩饰性地在背包中搜寻着。 “我是研究院的员工,艾秘书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送一份紧急文件到相教授家里。” 按此逻辑推断,当然也是艾达告知的她入门密码。 欧野泥还真的带了一个密封文件袋,像模像样地放在了玄关的鞋柜处,“我先走了,麻烦阿姨转告相教授一声。” 玉京白抬起手捋了捋耳旁的碎发,“好的哦。” 欧野泥看到她腕上的手环,神色几不可见的一僵。 这个手镯本来也是为了相意无的女性长辈而准备的见面礼,只是早前以为玉京白在塔国长驻,真正与她会面至少也得在一年半载以后。 却没有想到她来得这么突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惊喜”。 欧野泥刚走到电梯门口,相意无就到了。 这几天她显然思虑过度,也没顾得上好好吃饭,携带着扑扑风尘而来,才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就红了眼眶。 “我……”欧野泥低下头来,声音中有几分踌躇,“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房门“啪嗒——”一声被打开,白玉京的出现打乱了相意无原本的节奏,“小宝贝儿,你回来啦?” 看到两个人欲言又止地伫立在电梯门口,“你们俩要不进来坐着说?” 这样她还能给他们俩倒杯水,顺便了解一下儿子的情感与生活。 自己的母亲显然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欧野泥的情况又错综复杂,不知道拔出萝卜会带出怎样的泥。 相意无不想多生事端,他轻声对欧野泥说:“改天再说吧。” 在玉京白好奇的目光中,相意无抬手触摸按键,同欧野泥一起进了电梯,“我先送你下去。” 两个人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坐到一楼, 分明只是短短几十秒的路程,双方却都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我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欧野泥拉了拉背上的双肩包,“我并不是有意要隐瞒我的过去。” “也许,”相意无希望自己可以体谅她的为难,“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开口。” 但今天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因为阿姨在这里不方便?” 相意无不置可否,站在父母的角度,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都会作为可疑的婚姻对象被严密的审查。 而欧野泥这样筛子一般的过去,难免会让她遭到更多的不解和怀疑。 欧野泥隐隐约约猜测出了相意无的想法,背带在手里攥了又攥,浸满了汗水。 ------------------------------------- 作者的话: 狗子之所以是狗子,是因为从不会吸取其他狗子的教训。俗称狗改不了吃屎。 57.你冤枉了一个坏人 今天欧野泥鼓足了勇气,在心中经历了无数次斗争才走到了相意无的面前。 蓄了很久的力,却这样轻飘飘地找不到着力点,好像破入了一片无凭无依的虚空。 “路上小心。”她听见了他的叮嘱,看他面前的电梯缓缓闭合。 相意无回到家中,简单同玉京白聊了几句。 “那个女孩是你单位的员工?” “是。”相意无点头。 “个头不大,”玉京白给他倒了一杯水,“我看你衣柜里有女孩子的衣服,都窄得厉害,像是最小码。” 她这儿子从十五六岁有了成年人雏形开始就极受周围女孩子的喜欢,他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喜也不嗔,好人卡发到手软也还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看来也是年纪大了,终于走下神坛,有了生理和情感需求。 相意无眼神波澜不起,拒绝了玉京白的试探,“妈,这是我的情感私事。” 裤袋中震了一下,相意无拿起了手机,是欧野泥给他发来的消息,“我有东西落在你家里了,可以帮我拿出来一下吗?” 他转头问玉京白,“刚才有没有什么东西送过来?” 玉京白指了指玄关处,“说是有一份紧急文件……” “哦,对了,”她想起了什么,转了转手腕,“还收了一份包裹,你给妈妈的见面礼,我很喜欢哦。” 相意无看到了她手腕上造型别致的手环,也瞄到桌上的盒子。这些都不是他下单的物品,应该是欧野泥定制的首饰,直接寄到了他这里来,被玉京白当作礼物拆开了。 他拉开欧野泥留下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些纸质材料和文具,应该是她急中生智用来在玉京白面前打的掩护。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黑色的绒盒。 他没有多想,很快合上了拉链,对玉京白说:“她提醒我了,这份文件我签字之后她需要立即寄出。” 往外走几步出了走廊,相意无见欧野泥已经等在电梯口了。 他将文件袋递给欧野泥,拉开文件袋复核了里面的物品,欧野泥的神色有种阴晴不定的怪异,“你……是不是还帮我代收了一个包裹?” “是,不过……” 不过那个手环已经套上了自己母亲的腕,恐怕不能立刻退还给她。 欧野泥摆摆手,“那本来就是送给阿姨的。” 他也不用现场帮她撸下来手环,如今之计,也只能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除了手环,还有一个领带夹,工艺有瑕疵……”欧野泥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太过于狼狈,“我要寄回厂家返修,改好了之后再拿给你。” 相意无见欧野泥容色憔悴还要坚持亲力亲为这些小事,“不用太过于苛责,小问题没关系。” 欧野泥很坚持,“第一次返修是免费的。” 相意无回身去拿领带夹,玉京白惊讶:“我瞧着不挺好的吗,干甚么要拿去返修?” “有点纰漏,”说实在的,相意无匆匆一瞥之下也不知道欧野泥所描述的“瑕疵”究竟在哪里,“寄文件的时候可以顺道一起,这样也能节省些日程。” 欧野泥将拿回的领带夹一并放入文件袋中,透过文件袋的一角,相意无总觉得那黑色的绒盒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的声音沙哑,隐约带了几分哭音:“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相意无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嘴唇微张几回。 “以后……”他犹豫再叁,以一种柔和的语气建议,“玻尿酸如饮鸩止渴,不必那么饱满也可以的。” 此言一出,欧野泥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 她明白相意无的意思,他以为她圆圆鼓鼓的脸颊也是医学美容催生的成果。 她从前做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不算是一个符合社会价值观正直善良的好人,但这大概是相意无唯一冤枉她的一桩。 也不能全怪相意无怀疑,到了水果下市的年纪,欧野泥的同龄人们原本蜜桃般水嫩的脸颊都已经开始悄然爬上了褶皱和斑纹,她的脸上却始终紧致绷弹,饱满得好像打了一整斤玻尿酸。 “不,”欧野泥转身夺路而逃,“这是天生的……” ------------------------------------- 作者的话: 对不起,本来应该是虐心的一幕…… 58.你是不要钱还是不要我 电梯的数字飞快地变换着,一路畅通无阻地降到了底楼。 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相意无看到雨滴在透明平滑的窗上逐渐牵拉成条条溪流,天边阴云滚滚,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背着双肩包,手中拿着文件袋的欧野泥冲出了单元门,在仓皇失措的脚步中,她向着相意无所在的楼层回了头。 相意无明明知道,隔着高楼大厦的遮光玻璃,她也许根本就看不见自己究竟在哪里。 不知是阴郁的空气触动了他的心,还是欧野泥刚才扭头一瞥的目光太过于悲怆绝望,这一瞬的遥遥相望犹如一只无形巨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握得他五脏六腑皆疼痛不已。 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拉扯着,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母亲正一脸怀疑之色地等候在家中,任何行为都会加剧她心中的猜测。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见到她,抓住她。 仿佛仅仅一个晃眼间,她就会永远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也许是欧野泥刚才用尽了电梯所有的运气,当相意无从步行梯冲到楼下时,电梯仍保存着二叁层一停的效率,慢条斯理地悬停在半空中,不知何时才会落地。 “野泥!”相意无喊出了声,“欧野泥!” 雨下大了,在被激荡起的水雾中,方才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小区中的住户都忙着躲进了家中,相意无的周遭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听闻得汽车被暴雨击打着,不时发出的“呜呜”警鸣。 触景伤情,毫无活气的机械之声,在相意无耳中也萦绕成了哭泣。 还是玉京白的一个电话让相意无醒了神,“宝贝儿,你没带伞呢,改天再寄快件吧。” 相意无淋浴后擦干了头发,点进了微讯中欧野泥的头像,向她转账了叁万块。 “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玉京白腕上的手环他看了,虽然是3D硬金镂空款式,但分量不轻,对欧野泥来说必定是不小的一笔支出。等她接收了款项,他就知道她平安抵达家中了。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等到欧野泥的回复。 直到终于有一条新消息提醒弹了出来—— “您的转账超过24小时未接收,已原路返回账户。” 相意无的心倏然沉了下去。 他一连拨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欧野泥,无一例外都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又换成了微讯视频电话,这次连一句提示也没有,只有短暂的一声“哔——” 聊天页面跳出提示:“未连接”。 相意无这将近叁十年以来的人生中,猪肉虽吃得不多,但猪跑路也见得不少了。这种状况要说是双方感情没有出现大问题,就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再试图远程连通,而是坐上了车,直奔欧野泥的公寓而去。 相意无这场旅程意外的坎坷不平。 在入门的第一道关口,他就被闸机拦住了,接连刷了几次梯控卡,验证器都传来“无法识别”的提示。 他连单元门都进不去。 接二连叁的刷卡失败引发了机器自动报警,“呜啦呜啦——”的声音吸引来了前台物业管理人员,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相意无。 “帅哥,你弄啥呢?”——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59.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次你推不动 物业人员这一问,其他过路的行人也叁叁两两的驻足观看起来。 相意无:“我的梯控卡以前都是能刷的。” “噢,前几天这里刚升级的系统,”物业人员向他伸出手,“卡给我,跟我去刷新。” 相意无尾随他来到了值班地点,听他问询:“请报一下名字和房号。” 物业听相意无自报家门后,看着电脑上的名单进行核对,眉头紧锁,“不对,没有你的名字。” “我女朋友住在这里,”即便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相意无的内心已经焦灼非常,“我有时候会过来看她。”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卡,”本着谨慎负责的精神,物业人员不仅没有给相意无升级系统,反倒没收了他手中现存的这一张,“没有业主的许可,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他提醒相意无:“你可以给业主打电话。” 相意无摇头叹息,他就是因为打不通电话,才会来到欧野泥的楼下啊。 他换了一个迂回的道路,言语中隐含暗示:“或者可以先让我上去,我会感激您的,希望您能出示一个二维码……” 相意无的手机才掏了一半,物业人员“噌”地一下站起来,情绪突然激动,“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他指着自己的上方,“看到了吗,这里里里外外有四个摄像头!要是图你这点蝇头小利,我可是要掉工作的!” 相意无不仅没有成功地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生受了一番思想教育,“年纪轻轻……人模狗样的,脑子里尽想着行贿走后门,嗯?我失业了……你们这样的人能管我后续五险一金?” 相意无静静地听他说完,“我和女朋友闹了矛盾,她一直没有消息,我担心她在贵公寓楼寻了短见。” 闻言,物业人员头皮一麻,唯恐大祸上身,“身份证件压这里,我们跟你一起上去。” 一截短短的路却走了许久,相意无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欧野泥的门边。 正欲抬手敲门,二人听到房间中传来青年男女的欢声笑语。 物业大叔好歹多吃了几十年的社会饭,一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别说是女朋友寻短见了,这听起来更像是另寻新欢。 见相意无的面色陡然一变,他咳了一声,“小伙子,有话好好说,早点下来领回证件啊。” 说罢,他扭转身,避开了这年轻人之间的修罗场。 公寓房门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但又算不得差到极点,刚好位于一种能分辨出男女老幼的音色,却压根听不清楚具体谈话内容的状态。 听到房间内传来的嬉笑调情之声,相意无觉得身子好像被一盆凉水浇过,顿时冷了一半。 从不曾预料过欧野泥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闪电出击,迅速找到了下一位男友,他在门外定了定神,才举指叩击。 或许是男女之间的嬉戏太过于繁忙,相意无敲了好一阵门才惊扰到房中人,一个上身半裸,二十啷当岁的西瓜头小伙子探出头来。 “兄弟,你找谁啊?” 相意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好,我找欧野泥。” ------------------------------------- 作者的话: 此处一个无法虐心,却总是致力于写虐心文的作者路过。 人,一定要挑战自己毫无天赋的领域。 60.想象版失意和现实版失意「Рo1⒏аrt」 “欧野泥?”小伙子挠挠自己的头发,“她不在这儿啊!” “是吗?”相意无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挪了挪,目光向房内探去,“她以前一直住在这儿。” 此时房间内传来一个女音,“亲爱的,是谁在外面啊?” 旋即,仿佛有人下了地,“啪唧啪唧——”地趿拉着鞋,往门口走来。 眼前相意无俊秀的外貌和身材实在太过于突出,任何普通男人和他一比,都成为了黯淡无光的鱼目,仙鹤旁边的鸡群。 小伙子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扭头嚷了一句:“没事儿,就是问个路,你不用出来!” 听到那个女声并不是欧野泥的嗓音,相意无的心总算稍稍定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小伙子把门拉上,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房门内女朋友的目光,靠在门边与相意无聊着,“ 欧野泥……是跟我们签订租房合同的人。” 相意无:“她转租了?” “转租?”小伙子心里疑惑,对方也不是二房东啊,“我直接在正规中介平台上跟她网签的,没有见过她本人。” 相意无恍然所悟。 难怪……一向节约为本的她会住在市中心的精装修公寓中,中介平台都要核验房东产权资质的,这是欧野泥自己的房产。 作为与她夜夜相伴的枕边人,果然还是对她知之甚少。 相意无似在自言自语:“她自己住的地方租给了你,那她又会去哪儿呢?” 小伙子也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我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听说是房东刚腾出来的。” 至于房东的去向,他当然更无从知晓。 相意无这番大折腾落了空,而欧野泥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实在太累了。 下了高铁站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寓中,从自己的小金库里翻出了一样东西,又急匆匆的赶往相意无的住处。 哪怕是第二次回到相意无的门前,她的心中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玉京白突如其来的降临,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棒打鸳鸯的行径,却让欧野泥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相意无的存在,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他本身就充满了虚无,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挟持而走向人间烟火。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可以和他一样洒脱,不求善终地携手走上一段人生之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甚至不愿意向母亲解释她的存在。 欧野泥心里发苦,然而霉运接踵而至,不跑得快些,雨会越来越大。 在雨中奔跑前进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水珠让她分不清楚自己的脸上究竟流的是雨还是泪。 绝望的情绪不断在心底蔓延,甚至有一瞬间脑海中也会掠过消极的念头—— 算了吧,就这样吧,顶风冒雨前进,在暴雨中淋个痛快,至多也不过是大病一场。 此时欧野泥反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不行,有电脑。一台满载着工作资料,如同战士手中之枪的电脑,她安身立命的生产工具。 哦,这价值一万多的电脑可是不防水的啊…… 有了软肋的欧野泥不敢再肆意发泄下去,刚跑出相意无的小区大门,就一骨碌钻进了路过的出租车里——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61.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毛不拔 回到公寓楼下,她拿到了一份转寄的包裹——《倍江医院关于欧野泥同志离职意见的批复》。 时隔数年,倍江医院向欧野泥以前的原住址寄了一份通知,由于人去楼空多年,当然不会到达欧野泥的手中。 其实原来的电话号码她一直都在使用,收到通知后,她联系快递公司将这份快件转到自己目前所在地。 撕开文件封条,欧野泥一点点地拿出里面的那张纸。 「欧野泥同志: 你于某年某月某日向倍江医院提起离职申请,在未获得医院批准的情况下擅自离岗,已构成旷工不归。经劳动仲裁院审理,以及倍江市一审初审、二审终审、高院再审、检察院申诉,均以败诉结案。你本应遵照判决结果继续在倍江医院工作,但仍然私自在其他单位上班,目前处于实际意义上的双重劳动状态。你离开倍江医院已五年余,现通知你一月内立即返岗,否则将按照《倍江医院离职管理规定》,对你进行包括但不限于通报、批评、待岗整改等惩处,并对你目前所在工作单位提起诉讼。 倍江医院(公章) 某年某月某日」 欧野泥的手止不住颤抖。 从前她以为在挨了重锤之后只要咬牙坚持下去,一直熬到守得云开见月明,尝尽人间百态终会苦尽甘来。 生活啊,就是这样。微小的希望,是为了让困境中的人们还保留着一条贱命,以便迎接未来更大的痛苦。 五年来的日日夜夜,她饱受着这桩心事的折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仿佛还沉浸在无尽的争吵和撕扯之中。 身为地方纳税大户,拥有上千职工,与倍江市各个机构单位混得鱼水情浓的倍江医院就像一个张着巨口的庞然大物,她弱小的躯体被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仿佛以一己之力独抗千军万马。 分明倍江医院中的每个员工都是有血有肉,有家有爱的普通人,但他们汇集在一起,就成为了一个油盐不进的铁城。 如今,他们终于向自己发起了总攻。 那张盖着红章的纸被欧野泥丢在床垫的角落,过了半晌,欧野泥又将它拾起来,放在打印机上,扫描成PDF文件发给了律师余迟。 余迟看到文件后,很快回复:“被发现了?” 欧野泥:“嗯。” “呵呵,”余迟打了一个冷笑的表情,“没一句提钱,就让你回去上班。”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干?” “既然他们说了,”欧野泥下定了决心,“那就一个月以后吧。” 她打开衣柜,搬出自己的小金库,把金银玉器首饰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仔细码进了随身迷你行李箱中。为了避免路途磕碰,又在周围垫上了两层缓冲气泡纸。 在搬家APP上欧野泥下了单,师傅打来电话,说他一个半小时以后到。 “那边有人接这些生活用品,”搬家师傅来时,欧野泥正蹲坐在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包裹中间,“他们清点之后,系统会把付款订单发给我。” 整个公寓很快就被搬空,留下了一地狼藉的零碎。 这个时候的欧野泥已经很疲倦了,她来到走廊的尽头清洁间,“阿姨,打扫一套房多少钱?” “日常维护一百,”阿姨给她报价,“搬家后彻底打扫,达到拎包入住金保洁标准叁百。” “好的,谢谢阿姨。” 欧野泥转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用了两个小时的功夫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连厕所五金用具都擦得锃锃发亮,光可鉴人。 随后,她背着双肩包,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还有几大袋垃圾废料下了楼。 阿姨望着欧野泥的背影感叹:“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吝啬到一毛不拔。” ------------------------------------- 作者的话: 欧野泥:你知道我今天损失了多少吗? 《神明与我画饼》第二季视频预告来袭 点进我的微博“夜沙灯”主页查看相册。 或复制以下链接打开 <a href=" target="_blank"> 等大家把预告盘到包浆我估计就开坑了。最近有点忙,趁着周末把预告片弄了,我怀疑自己是为了让大师兄能挥舞着他的八丈长矛才做的视频。 62.还不如饿死算了 当欧野泥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9点了。 她一推开窗户,伴随着流通的空气而来的是锣鼓喧天的音乐声。虽然隔着整个小区,但夜风还是将阿姨大妈们热情洋溢的精神状态送了过来。 “真希望能够提前退休啊。”身心俱疲的欧野泥望着小区外围灯火通明的夜景感慨。 年轻人身负叁座大山,不敢辞职,不敢生病,不敢跳槽,只为了领一份微薄的薪水聊以自糊口。 他们拼命的积攒着手上的每一分积蓄,希望自己能够早日买房,娶妻生子,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避免孩子跟自己承受一样的奔波之苦。 而有一群吃尽了时代红利的人却能够早早退休,他们红光满面,体壮如牛。不论是在湖光山色的八寨沟,还是精英云集的汉尔街,瘦弱的年轻人都不够他们一推搡的战斗力。 欧野泥曾经想着以后有人个人能够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去做想要生命中觉得真正有意义的事。 如今看来,这也是痴人说梦的奢望了。 拉过来的行李只是根据用途大致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还得欧野泥自己一一的拆开行李,把常用物品从包裹中掏出来。 这一番拾掇下来,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 蹲着的欧野泥从地板上站起,突然感觉一阵头昏眼花,跌坐在了沙发上,才想起自己已经整整半天水米未进。 虽然抑郁低落的情绪隔绝了她的饥饿感,但身体却感受到了低血糖危机,自发性地抗议起来。 今天就此打住吧,好歹床铺整理出来,能够让人摊开躺平睡上一觉了。 一闲下来,悲观的思潮又涌上欧野泥心头,还不如就此饿死算了…… 她抽出一把面,准备随便应付一下。 在面即将下锅的一瞬间,欧野泥又犹豫了。 听妈妈说调味料是放在冰箱里的,打开冰箱门时,欧野泥眼眶微湿。 冰箱里还有剩余的蛋白质。 “叭叭——”两声,欧野泥轻轻磕碎了壳,看着白色的蛋花在油锅中迅速鼓泡,她不无心碎地叹了口气。 从前失恋的时候只知道把自己饿得奄奄一息,现在失恋是一边眼中含着热泪,一边下面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煎两个鸡蛋。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填满了肚子,把手机调整成勿扰模式之后,欧野泥躺在床上,在全身散架般酸痛的疲倦中沉入梦乡。 她好像睡着了,但是又没完全睡着。 身体连抬起一个指头都艰难无比,大脑却创造出种种幻境,强行带她领略人生的百味悲苦。 欧野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等自己醒来睁眼,已经又是锣鼓喧天的广场舞时光。 在将近二十个小时之内,她只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喝了两瓶床头的牛奶,翻身下床上了两次厕所。 整个世界都像死一般安静。 她于昨日死去,又于今日重生,生死仿佛在醒与梦之间反反复复发生无数次。 欧野泥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以平常之心面对人世间的种种折磨苦难,但看到相意无的一条消息提醒时,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痛哭流涕起来。 他给自己转了3万块钱,是他打造手环的成本价的双倍。 然而,该死的……她睡过了头,这笔巨款已经自动原路返回了相意无的账户。 无论感情还是金钱,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曾经在怀里拥有过,却又昙花一现地逝去啊——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63.永远享有特别待遇 一连叁天,相意无都没有再见到欧野泥的踪影。 打电话给人事主任,说是欧野泥的五天年假此前休了两天,还有叁天没有使用。 挂掉电话的相意无心中一阵难以言表的酸楚滋味,看来这年头谁都能够联系上欧野泥,只除了他以外。 既搬了家,也不回他的消息,存心是要躲着他了。 自从上次平天下来到相意无办公室的门口堵截了他以后,相意无发现人们仿佛找到了一种与他沟通的新方式。 这才不过几天,办公室的门口又多了一位贵客。 是一位二十啷当岁的娇小女孩。 不过不是欧野泥。 相意无:“殷琴?” 女孩惊喜地看着他,“相教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她的眼神觑了觑相意无背后的办公室大门,像是非常希望能够进到相意无的办公室里面,坐着同他好好交流一番。 但相意无之前吃了平天下的教训,除非必要,不可能再轻易让人进他的办公室大放厥词。 于是他脚下纹丝不动,与殷琴保持着叁尺之距,“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这个女孩不能说与他毫无关系,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探讨,他们具有汉国普世意义下的亲戚关系。 自从玉京白回来的消息在家族群里一传开,本市的亲戚们闻风而动,对玉京白的手机轮番轰炸,强烈要求她务必携带着相意无一起参加家族接风宴。 相意无来到汉国也已有半载有余了,与各位汉国的亲戚们把酒言欢确实是头一遭。 大家当然对以他不无责备,又饱含关怀的口气问:“小相啊,回来这么久,怎么都不与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联系呢?” 相意无当然也根据汉国的寒暄传统,借口于自己一直忙得脱不开身。 要说完全没有空闲时间,那当然也是有的,不过多半都是跟欧野尼在一起。 大家对他的日理万机报以理解,为了表达未曾被时光冲淡的挂怀,姨妈姑妈们开始热心地张罗起他的人生大事来。 玉京白在过去一直都摸不准相意无对于异性的口味,在他的房间中发现女性用品衣物后,她对于儿子的爱好做了大胆推测。 “我们宝贝儿虽然长得高,但不喜欢牛高马大的女孩子。” 大家心里都琢磨着,不喜欢牛高马大的,那自然是喜欢娇小可人的,搞不好爱好的是成年合法萝莉这一挂。 当场就有热心亲戚想要活络这段淡弱已久的亲情,非要给相意无介绍对象。 相意无当然婉言推辞,但大家却热情如火,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非要将在场一位妙龄女士介绍与他认识。 这位女士便是殷琴,殷琴与相意无在直系树干的四五代开外,还有着稀薄的血缘关系,从辈分上来说算得上是相意无的侄女。 但从法律上来说,他们已经不属于婚姻禁忌范围的对象了,还能称得上一句亲上加亲。 殷琴看相意无长的龙章凤姿、一表人才,也暗自颇为心动,上赶着叫了相意无一声小叔,娇嗔着要加他的微讯。 相意无虽然在大家的热情起哄之下碍于礼节将殷琴添加进了通讯录,但也有言在先。 “我工作业务繁忙,几乎从来不用微讯。” 玉京白面对大家做红娘汹涌澎湃的高涨情绪,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都是亲朋好友,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的。”——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64.谁也不会是她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远房侄女在各位亲朋好友面前显得乖顺羞涩,私底下却是大胆热情。 待宴席散去之后,就开始不住地给相意无发信息。 当然女性的矜持还是有的,都是问的些事业、学业和人生经验,刚好循着成功男士想要向他人传道授业的欲望。 然而消息一连串的发出去,殷琴等了几天也没有得到动静,居然想着剑走偏锋,想要试一试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的招数。 主动出击,方能有一线生机。 “小叔,我今天刚好上班顺路经过研究院,”殷琴手中提着一份早餐,“帮你带了一份早餐。” 精美的包装袋印着可爱的头像,一看就是她精心准备的爱心便当。 相意无没有伸出手,只是说了声谢谢,“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早餐,你费心了。” 殷琴看相意无这个不冷不热的口气,知道他不会吃矫揉造作,多才多艺的绿茶那一套,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 “小叔,你平时真的不用微讯吗?” “在长辈的面前,”相意无微微垂下眼帘,必有所指地道,“不怎么用。” 言下之意,不便于在亲戚面前驳了他们的边界感薄弱的热情。 其实说穿了无非是流于表面功夫,私底下就懒得应付罢了。 他说得极客气又疏离,殷琴那一声亲亲热热的小叔叫得尴尬不已。 “相教授,你觉得我不合适作为结婚对象吗?” 她工作不错,品貌端正,学历也高,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算是一个高品质的相亲对象啊。 相意无长话短说:“我们并不合适。” “是因为家境相距悬殊,不门当户对吗?” 相意无的父母都在塔国混出了名堂,母亲是名校的教授,父亲跨越校企两界,开设有自己的公司。 而殷琴只是勉强称得上家境殷实,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与相意无的家境比起来差的不是一个阶梯。 但是自古以来女性上嫁,男性下娶。就她所知,这样的有钱人群里的结婚对象,也未必就一定是跟自己势均力敌的,也有好些都找了类似于她这样高学历知书达理的女生。 在与相意无这场相亲之前,殷琴也曾被几个家世好的男生追求过。 任凭他们自诩为贵公子,还不都是一样,成天女神长女神短的跟在身后叫着,送她许多小礼物,讨她欢心。 她现在二十四五,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要是再过几年,把年龄熬大,就更不好逮住相意无这样的如意郎君了。 所以相意无一旦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事在人为,她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抓住他。就算是被拒绝,也要明明白白的死个心甘情愿。 相意无见殷琴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索性站在办公室外陪她聊聊。 “听说你上一个男朋友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 “是啊,”殷琴点点头,乐意于相意无开始对她的过去感兴趣,“虽然我自小在汉国长大,但是研究生在国外留学两年。也算是见识了塔国的风土人情,和留学生也有很多共同语言。” 准确而言,她是暗示与相意无会有许多共同语言。 相意无不禁莞尔,殷琴这些经历、家境、身材都和欧野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他并不是因为这些而喜欢上的欧野泥,而是欧野泥的身上有着吸引他的特质,而她又恰巧有着这样的人生经历罢了。 ------------------------------------- 作者的话: 这一聊就算是钉死了。 根据土狗狗血原则,还有别的听众。 65.你说得好有道理 那么为什么你们现在没有在一起呢?相意无仿佛被殷琴的大胆所打动,越发地对她的过去感起兴趣来。 “他说我们性格不合适,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人。” 男人不都是这样,也就是刚追求她的那几个月热情似火,后来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渐渐地冷淡下来,叁四天也不见个音讯。 她熬不住这种待遇落差,一嚷嚷着分手,一番拉扯后也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前男友们也常说后悔自己年轻任性,不能在适当的时候与她相逢。 “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叔,那么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不敢以年长者自居,仅出于对身边同龄人的了解,姑且同你说几句实话。” 殷琴预感到相意无并不会说出什么溢美之词,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听训。 “兴许你之前交往过几个贵公子,但是我觉得这其实于婚姻大事……并没有多少益处。” 甚至因此拔高了她的择偶标准,让她错误地抬高了自己的水平,整天妄想着要寻找人中龙凤。 这对她非但无益,反而有大害。 “他们吃腻了山珍海味,见惯了盘条靓顺的美人,偶尔也想要换换口味,找几位小家碧玉的恋人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 如果不是殷琴听了哪位热心亲友的建议,非要在他办公室门前堵截他,以相意无的性格,是犯不着说出这些一击致命之语的。 ”至于你所说的高学历女性嫁入贵门,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生活中真实存在的故事,”相意无希望她对自己不要心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短短的几十年中,我们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体会过。婚姻对我们而言,更像是疲惫人生旅途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落脚点。” “之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会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做妻子,也不是因为她们更好,更能够灵魂共振,琴瑟和鸣。而是因为她们跟我们一样,彼此对双方都没有太多的期望,会省去这世上许多的麻烦和纠葛。” “美貌,学历,又或者说是智慧,也许在很多人眼中弥足珍贵,甚至是他们贫瘠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财富。但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俯首可拾,接触得最多的,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罢了。” 殷琴:“对你们来说……是很普通的东西?” 相意无微一颔首,“如果不是飞来横富,大概价值一两万元的月薪。” 甚至由于近些年的学历通货膨胀,还需要竞争上岗,可以筛选的对象变得更多了。 没办法,这是在“你不生有的是人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汉国。 曾经交往过的贵公子们,没有一个对殷琴说出这样戳心刺肺的真道理,她整个人都当场懵住了,“你刚才还说……现实生活中也有高学历女性嫁得很好……” 这不是跟他自己所说的话前后矛盾吗? “只是繁衍后代,作为基因延续工具的话,”相意无温柔的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理智和绝情,“家境无可无不可。” 殷琴的自信在这一瞬间遭到了近乎于毁灭性的打击。 原来她曾经交往的男朋友们对她都抱有着一种懒得揭露真相、顺水推舟就坡下驴的仁慈。 但是很遗憾,相意无没有这样一份心思,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就少了这桩麻烦,也不会有人再继续利用这份淡薄的亲情来给他施予压力。 “不管怎么说,我从辈分上来说,也算是你的小叔。以后工作和学业有需要我推荐的地方,我一定尽其所力。” “你说的好有道理……”殷琴嘴唇嚅嚅,望着楼梯的拐角处。 就连研究院的员工都听呆了。 相意无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 欧野泥正站在步行梯的拐角,一张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眼神也失去了平日的熠熠光辉。 不知道她听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我还有要紧事要谈,”相意无很快下了逐客令,“就不方便继续招呼你了。” 在欧野泥听到相意无说出这番话之前,她本来应该先行回避的。 在听完了这刻骨铭发自肺腑的人生教诲之后,她应该拔腿就走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颤颤发抖,如身负巨山,难以移动一步。 ------------------------------------- 作者的话: 我发现评论区里对相教授的称呼变成相狗了。 可是……他好像真的说得很有道理(捂脸)。 66.我们不适合 在欧野泥听到相意无说出这番话之前,她本来应该先行回避的。 在听完了这刻骨铭心发自肺腑的人生教诲之后,她应该拔腿就走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颤颤发抖,如身负巨山,难以移动一步。 她终于听到他说出来了。 不,应该说相意无也从来没有打算瞒过她。打从他们相识的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相意无所持有的人生观念。 他们注定只是人生之路上匆匆相遇的过客,因为彼此的吸引而短暂相伴,陪着对方走过一段旅程以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分道扬镳。 但即便如此,实话也还是伤人的。 欧野泥知道事已至此,自己理当勇敢地迎上前去,对相意无明明白白掷地有声地说一句再见。 但疼痛却让身体开启了保护机制。 她慢吞吞地转过身,像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份过于尖锐的痛苦。 耳旁传来“叮”的一声,装载着殷琴的电梯门合拢,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 欧野泥最多才从楼梯往下挪了叁四步,就被相意无握住了胳膊。 他要拉着她往办公室里面走,然而欧野泥的两条腿却犹如灌了铅一般,颤颤巍巍的膝盖一软,险些当场跪在了楼梯上。 欧野泥为了不显出自己的窘态,只好一只胳膊紧紧地挽住扶手,另一只腿勾住了栏杆,把自己挂在了原地,跟相意无僵持不下。 相意无也没有硬拽,只是问她:“你确定要一直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吗?” 欧野泥也不乐意一大清早就跟院长在楼梯口推桑,被人来人往的同事看见,不免会滋生出许多富有想象力的闲言蜚语。 但现在是他单方面地在拉她,并非是她存心要同他耗着。 欧野泥哽声:“放手。” 相意无双膝微屈,半蹲下身来,干脆一把将她端起,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最近这些天欧野泥肯定没有好好吃饭,用着一点蛋白质维持着身体最低能耗,连掂在他手上的重量都轻了许多。 相意无把欧野泥抱进休息间,返身在办公室外的门把手上挂上了“请勿打搅”的指示。”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要说?”相意无看着欧野泥一脸拒绝同他交流的表情,“怎么才刚来就要走?” 欧野泥觉得他此刻就是在粉饰太平,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惊涛骇浪的变化。他却装作一无所知,还希望一切都一成不变地待在从前。 有些话有些真相,两个人你知我知,也许还能够维持一种大致的平衡。但是若其中一个人不愿意再继续以这种状态相处下去,就是这段关系该结束的时候了。 “刚才你所说的话……我也受益良多。”欧野泥感受着心尖传来的痛,一抽一搐的疼,这是一种失去了金钱和爱物的熟悉感觉,却更加强烈,也更加锋利。 她慢慢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 “什么地方不适合?”相意无看起来比她之前所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精神状态都要更稳定,情绪也更平和。 仿佛两个人并不是在讨论分手,而只是在分析某一个问题的症结,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是爱好不适合,是脾气不适合,还是性生活不适合?”——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67.我们很适合 他这话问倒了欧野泥。 相意无就像是一弯流动的水一样围绕在她的身边,无论她要怎样都可以。 虽然在性生活上强势了一点,经常疼爱得她吱哇乱叫,身体烂软如泥。但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也算是满足了女性被掠夺、被占有、被侵犯的心理幻想,实在是无可指摘。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欧野泥写过很多小说,男女主角总会因为某个误会,或者某个特定的触发点而离开彼此。 尽管她在自己所创造的幻想世界中规划好了一切,主角会沿着过去、现在、未来的轨迹去往那个必经的结局,但在生活中,她面对分手的境地时,却发现是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 “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颈椎后面突然皮毛栗栗了一瞬间,欧野泥相信这是人类保留下来的远古野兽本能,一种感受到危险来临前的汗毛倒立。 眼前突然一黑,她已经笼罩在了相意无的阴影之下。 他将她压倒在床上,两手撑在她的颈间。 “不要说,”欧野泥的双腿感受到来自另一副躯体的压力,滚烫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相意无的语气中有着一种前所未闻的沉郁,“不许说。” 欧野泥想着自己今天专门来做个了结,不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吗? “我们要不就……” 嘴唇突然被牢牢堵住,欧野泥想说出的剩下两个字也随之吞入腹中。 她被相意无压倒在这张床上,他对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熟悉无比,挑逗起她的欲念,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我……”欧野泥是想过很多种情况,但没有设想过话还没说完,相意无就像饿虎扑食似的将她压倒在床。 舌头伸进她的口中,贪婪地吸食着她嘴里的唾液和空气。 缺氧的欧野泥才发了一个音节,眼前就开始蒙蒙发黑,两只手很快没了力气,只能软嗒嗒地勾在相意无的脖子上。 他的手从她的衬衣下摆探进去,沿着肋骨向上抚摸,指下仿佛调试着琴弦。慢慢地撩拨着,一直抚摸到她的胸口,握住鸽乳,掐住嫩蕊。 “野泥,你舍得吗?”相意无温柔的语气中蕴含着缠绵悱恻,一语双关的诱惑,丝毫听不出一点面对殷琴时的理智冷酷,“你舍得我吗?” 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双方却犹如隔绝了一个世纪般漫长,铺天盖地的情潮汹涌而来,冲击着欧野泥的理智大坝。 欧野泥知道相意无不是个胸无城府的男人,他的随遇而安是一种寻常欲望都被满足之后的倦怠,生命中缺乏真正的激情和危机,不足以让他以战斗状态来面对。 他明明知晓欧野泥眼红他那一身美貌和躯体,此时此刻他将她握在手中,神情姿容都动人无比,好比放出了饵料,故意等小鱼来吃,好将她一网打尽。 让她明知眼前万丈深渊,却仍然行差踏错。 相意无引导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红赤硬挺的性器,在她的犹疑间刺开休息了几天的山谷,填满了无以名状的空虚,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难分。 狭窄的幽径贪婪地吞吃了体型骇人的巨兽,一直咽到尽根。 相意无叹息,吻着欧野泥湿漉漉的脸庞,“野泥,我们一直很适合。” ------------------------------------- 作者的话: 相意无:(游戏开始前)玩不起就不要玩。 欧野泥:好的呀。 欧野泥:(玩了一阵)玩不起,再见。 68.以为已经度过了分手危机 李生大道无人摘,必苦。 俊美无俦的男子,若无女人能将他纳为裙下之臣,那么他必不如表面的千依百顺,良善随缘。 大脑告诉她这是饮鸩止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沉浸越久越难脱身。还不如趁着双方都还年轻力壮的时候早日分开,也好继续寻觅自己的第二春。 但心中却始终有一个侥幸的声音,也许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也许只要她再坚持得更久一些,他就会成为她的终身伴侣…… 终究还是如相意无所说,舍不得啊。 这个念头如同大坝上微小的裂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充满节律的耸动下,欧野泥很快溃不成军。 “别再瘦下去了,”相意无看向她的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心疼,他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下巴,“连脸上都快要没肉了。”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欧野泥的眼睛、鼻子、脸颊上,像是春风拂过她的伤口,让她有种被人疼爱着的错觉。 她的手掌放在相意无的蝴蝶骨上,感受到流滑的肌肉线条随着每一次抽撤而在手心下紧缩舒张,同时传来的还有他心脏的震动。 不复往日的和缓,而是激烈的,仿佛一头困兽在他的胸腔里乱撞。 相意无将欧野泥的腿盘上自己的腰,让她完完全全地用宫腔含净了自己每一滴精液。 看着她因疲倦而微阖的眼,他抚摸着她的脸,将散落的碎发捋到耳下颈后。 “野泥,有什么难题和心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同你一起承担。” 欧野泥喘息了一阵,被吮到麻木的嘴才略略恢复了知觉。下身的穴道仍然有种火辣辣的摩擦感,被他穿刺的余韵仍未消散。 “平天下说得没错,五年前,我确实不经批准,径自离开了倍江医院。” 相意无侧身靠在她的枕旁,静静地听她倾诉。 “一切剧情的发展都大致如他所言。我本来是领补助的全科医学生,应该在毕业时被分配到乡镇一级的卫生机构工作至少六年以上。恰好那年元里老师到学校来招聘,看中了我。在她的举荐下,倍江医院愿意把我的档案从下级单位上调。” “就读研究生之前,倍江医院要求我签署新的劳动合同,我曾因上面所填写的畸高违约金而犹豫,却因元里老师的劝说,以为这只是向医院表达忠诚的方式,进修培训必经的流程。更何况,我的档案被学校转寄到倍江医院的手中,如果我不同意签署合同,就无法得到这个千辛万苦考来的入学机会。” “读研期间,我争取到了公派留学一年的机会,在办理出国手续时,需要倍江医院配合出具工作证明。他们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我又签订一份培训协议。” 后来的事情相意无也应该清楚了,“毕业之前,元里老师一直催着我回去上班。我满怀热血回到倍江医院,新院长平天下以我太年轻,是医院第一个留洋归来的人才,需要历练为由,将我的薪级工资压到最低,任由下面的人打压嘲讽我。” “几个月后,我不堪受辱,不顾元里老师的挽留,决意离去。提起离职申请时,平天下提出医院倾尽全院之力培养出我一人,绝不可能轻易将我放走。协商无果,我提起劳动仲裁,人事科长当着我的面进了仲裁院长的办公室,扬言如果不刹住我的风头,会引起模仿效应,造成大规模人才流失。” “仲裁、一审、二审、再审均告失败,我提起检察院申诉,也以审判结果符合国家法律规定而被驳回,”欧野泥想起了一些极不愉快的记忆,“走投无路的我,在围巾上升堂喊冤,很快引来了一众媒体的转载和大量热评。然而……” “网友一边倒的指责我忘恩负义,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就应该遵照执行。更有甚者,不知是谁在网上暴露了我个人信息,扬言我走到哪就让我黑到哪。” 说到此处,相意无已经明白了。迫于无奈,原名欧阳妮的她只能改换了面貌和名字,以避开网友们将键盘行侠仗义化为疯狂的日常实质攻击。 ------------------------------------- 作者的话: 如果他不用美男计,可能还不会挨刀。 69.你是我的谁 “倍江医院五年发给了你多少工资?” 欧野泥记得很清楚,“不到十八万。” “那你走的时候,他们向你索赔多少钱?” 欧野泥凄怆地笑了,“八十万。” 相意无握住她的手,出奇的冰冷,“如果这是法律支持的金额,他们早就会发起诉讼,逼你倾家荡产地赔偿。” 之所以一直以来没有那么做,而不是不停地进行威慑恐吓,实在是因为现行的法律并无明确的畸高违约金支持条款。 “这些我都知道,”数年来她不知道已经咨询了多少次专业律师,以至于到了后来,连她自己都快成为了半个劳动法专家,“他们并不是单纯想要钱。” 他们想要她生不如死,终日为此惴惴不安,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迫于档案和证件被扣押,永远也不可能在其他单位拥有一个正式劳动者身份,除了跪着回到倍江医院低头认错以外别无选择。 何其险恶的用心。 “如果是真的诚心想要钱,完全可以给一个我努努力就可以够到价格,”哪怕是工资收入的双倍叁十五万,也不至于如此离谱,“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给出一个我根本承受不了的金额,好让我知难而退,任人拿捏。” “别害怕,野泥,”相意无伸手将她的头揽入他的怀中,靠在他的肩上,“我会帮你出这笔钱,好吗?” “你要帮我……”欧野泥用手撑着他的胸膛,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 八十万的现金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不是小数目,说句不好听的话,人们常说生命是无价的。但按照现行的薪资标准,八十万甚至足够买下一个壮年劳动力的命。 如果在男女对立激烈的围巾和智呼网上,八十万彩礼无异于网友口诛笔伐的卖儿卖女。 这个世上除了无私奉献的父母,唯有作为共同体的夫妻有责任为彼此分担抵御人生风险。 欧野泥似笑非笑:“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帮我出这笔钱?” 她的目光没有正视相意无,而是在他的身上游移。 衣物除了激烈运动而略微褶皱以外别无异常,只要拉上链条,系上前扣,拨正他额前的碎发,就还是超然物外不以物悲的佛。 “我很喜欢你,”相意无不会不懂她话语中的含义,“别太着急,野泥。” 他的恋情不以结婚为目的,并不意味着他完全拒绝婚姻,回避进入人生的另一种状态。 他希望一切能够水到渠成,而不是被某种激情或感恩所触发。 欧野泥坐起身来用五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我就是这么着急的人。”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的人,”相意无的怀抱落了空,“几天前我母亲在家时,那会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她完全可以冲进门去,向玉京白加油添醋倾诉和他的种种,表达此生非他不嫁的强烈意志。 甚至可以挟肚自重——左右避孕药的服用时间完全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这里获得一个孩子。遵循汉国传统由父母看在子孙后代的份上施以逼婚压力,比她自己单打独斗来得速效许多。 ------------------------------------- 作者的话: 之前读者总说我男女主角之间因为讲不清楚话而误会。 我谦虚地接受建议,并且给大家抛一个讲清楚的…… 但还是要分手。 70.你最好不要知道 “野泥,如果我所说的话让你难过,”相意无看向她的眼神中坦荡无尘,充满了诚挚,“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并非针对于你。” “对不起,”欧野泥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而视野却因水雾而模糊,她忍不住伸手去擦,“你好奇怪啊,一个人为什么要为自己根本没有犯下的错误而道歉?” 他们都很清楚,相意无向她道歉的原因根本不是他秉持着错误的人生原则,而是错在让她在不恰当的时机和场合下听到了这些话。 相意无对她的悲悯好似她初识他的那一日,“我不想你伤心失意。” 这样的目光和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欧野泥。 “你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善良大度,对生活细节从不斤斤计较,顺从平和。那是因为你生来拥有一切,有人为你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人愿伸出援助之手。你认为众生皆苦,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实际上并不会将自己也放低到尘埃中,感同身受他们的痛苦。” 事实上他也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哪怕相意无没了背景,没了父母的援助,没有了万贯家财,他还有美丽外表和聪慧的头脑。 上天赐予他的太多,以至于除了剥夺生命,没办法根本性地将他摧毁,他永远不会,也不必遭遇这个社会真正的恶意。 面对着欧野泥近乎于情绪宣泄的连珠炮轰,相意无没有随之风起云涌,“野泥,你的敌人并不是我。” 当然,作为她身边亲近的人,成为她压力的出口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要苛求稳固的承诺和未来,“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得很明白,不是吗?” 欧野泥冷笑:“看起来我们上了同一个赌桌,遵守了同一条准则。” 相意无不要婚姻,是因为觉得这是人生不必要的累赘。她不要婚姻,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对落入另一段捆绑人生可能性的恐惧。 他在任何困境中都能轻松地抽身而退,而她却不能再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挣脱。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虚张声势,”她根本……就没有赌博的筹码啊,“而且,你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吗?” 时间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产生幻想,产生不切实际的规划。好了伤疤忘了疼,模糊了自己的初衷。 看着欧野泥转身欲离去的背影,相意无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现在离开我,是因为我无法给予你想要婚姻生活,所以你想要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这次欧野泥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的肩膀轻轻抽颤,像是极力压抑着胸中乱撞的猛兽,“你最好不要知道。” “作为我真心之语的交换,”直至此时,相意无至少维持住了表面的平稳,“我希望能得到同样的真话。” 何必呢。欧野泥叹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如果相意无不对她使出美男计,让她心中的希望经历了回光返照般的死灰复燃,她是打算就此打住,捂着人财两失血淋淋的伤口黯然离去的。 既然如此,这世上从没有一个虐过她的男人能全身而退,就算是相意无也不例外。 “不,当初选择跟你在一起……”欧野泥的口中缓缓吐出一个让他恍若经历晴天霹雳的答案,“就是我做出的正确的选择。”——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71.没有任何一个虐过她的男人能全身而退 相意无眼前倏地出现与欧野泥初次约定的那个晚上的人物和情景。 宋远哲暗中保护着欧野泥,欧野泥面对宋远哲时奇怪的模样,宋远哲以金世遗和厉胜男拟比自己和欧野泥…… 从前认为毫无关联的事,如今才知道是密不可分的前因后果。 不是因为一切太过于浑然天成,而是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漠不关心地忽略了太多。 “是宋远哲?” 与宋远哲的那次交锋,他还以为自己是不卑不亢的胜利者。历史的发展却是无限次的回旋镖,不知道抛出去多久武器才会扎回自己的身上,戳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欧野泥看着相意无,半晌才轻缓地点了一个头。 在美妙的恋爱皮囊下,真相总是血淋淋的残酷,这一切都是相意无自己猜出来的,算不得她想要刻意地伤害他。 “你……”喑哑的嗓音从相意无的喉中发出,“你喜欢他?” 欧野泥尽量准确地描述:“谈不上非常喜欢。” “谈不上非常喜欢,也就是……仍然对他有所心动?” 相意无知道当时的他与欧野泥相识不久,只是略强于陌生人。 而宋远哲却已经同欧野泥共处了多年,既是同门师兄、上级,也是可选择的潜在恋爱对象,自己的分量与宋远哲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他是一个让人很难拒绝的男人。”这是欧野泥对宋远哲的总结。 “老板半退休,他是总览全局的话事人,请他帮忙是不可避免的事。每一次他都会巧妙地让我也帮他做一件小事,让我从心理上觉得还了他这个人情,不至于积累太多的精神负担。” 欧野泥的声音在相意无的耳边忽近忽远,不真切得好似一场梦—— “他比我大十五岁,一位有能耐的成功男士,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向我挑明所图。甚至能以金钱诱惑,权力威逼达成所愿。但是他没有,一直在等我心甘情愿投入他怀抱的那一天。” 相意无自嘲似的笑了,“所以,我是一个工具?” “不,你是一个选择。”欧野泥摇摇头,纠正了他的自我贬低。 “他会给我婚姻,给我人生助力,给我社会资源,让我脱离苦海泥潭,成为让人羡慕的冉冉新星。” 而相意无是一个区别于宋远哲的选择,他让她不必逼迫自己去走那条世人眼中的通天大道,得一口轻松与喘息,享受一段年轻美好的愉快时光。 可谁有能知道,彼时那条正确的道路,也会有一日因为她想要更进一步的贪念而变成让人流泪淌血的荆棘丛林。 “所以,如果当初我不出现,宋远哲可能已经得偿所愿地抱得美人归?” “那倒也未必,”欧野泥实话实说,“但是我会很难熬。” 再佛系的男人,也终究保留了雄性相竞的基因,要将大小高下的比较贯穿终身,“与他相比,我是一个不成熟的男人?” “不,你是一尊玉雕像,”慈悲而无情,怜悯而绝心,“人们可以向你祈祷、倾述,获得精神安宁和内心平静。” 却无法将雕像拥入怀中,让他睁开眼睛,变成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 相意无原本就冷白的肤色此刻看起来更是冰若寒玉,甚至隐隐透出额上的青色血管,“没人是真正的玉雕像,我一样是会痛的。” “我知道,”欧野泥点点头,“这正是我告诉你实情的原因。” 她也曾挣扎过,动摇过,为是否对他吐露这番实情而踌躇。 但她最后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保留最后的尊严,彬彬有礼地向对方优雅道别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临走前的一刀在他心上留个疤也不是坏事。相意无在这场恋爱中谈不上一无所获—— 至少他能收获一个教训。 就算她渺小如尘泥,也要让自以为是的神佛知道,这世界并非事事皆如所料,人人尽在掌控——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72.谁是猪来谁是狗(二合一长章) “铛铛——”一声,相意无的手机上推送来了一个重要的会议通知。他原本预计提前抵达会场,两人的争执是个意外的突发情况,现在开场时间已临近了。 看着欧野泥撅着嘴一脸倔强的表情,此时此刻,他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叹息。 “别着急,等我回来。” 欧野泥低下头默不作声,相意无当做她是同意了,便拉上房门匆匆而去。 相意无前脚刚走,欧野泥后脚就软了下来,瘫坐在了休息室的床上。 她歇了好一阵,才有力气慢慢站起来,走到舆洗间,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泪迹洗净。 冰凉的水流动在手心中,欧野泥热血上头的情绪总算稍稍平复了几分,看着镜中眼睛红通通的自己,她不禁苦笑—— 不管挨了社会多少捶打,受了多少人生教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做事还是这么的不留余地啊。 相意无恢复得很快,至少他表面上如此,永远都不会失了他的仪态和风度。 她都已经把自己所能想象的最恶毒的话直言以告,他却仍然不怒不恼,还企图与她继续和谈。 床上的手机接连传来几回震动。 欧野泥兴致懒懒地拿起手机,“您好,尊敬的建造银行客户,您的塔币账户收到汇款1.5万,此为预入帐状态,具体入帐时间以实际情况为准。” “塔币账户?”她疑惑地将短信反复看了数次。 她的建造银行账户确实是可以收到外币汇款的,不过既往也只有微薄的国际电子书收入,每月折算成汉国币不超过一千块,聊胜于无罢了。 1.5万塔币,估算接近10万汉国币了。 难道是银行也知道她走向了绝路,故而特意让她也体会一次天降巨款在账户上转瞬即逝的快感? 她再仔细念了念汇款人的英文名字——是相意无,他还当真要打钱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其他几笔转账,或为外汇预入帐,或为国内银行快捷转账。 奇怪的是,转账人却不全是相意无,而且金额几乎都是等值的十万。 欧野泥略一想想就明白了。 电视剧和小说中霸道总裁动不动就是上市公司总裁,举手投足之间翻云覆雨,上亿的支票一眼都不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好像挥一挥衣袖就能买下整个世界。 生活中的霸道总裁连一笔阮帆想要提前支取的3万块生活费都审慎地问了又问,她可以想见他由于物欲太低,回到汉国后,平时根本没想着去银行提高转账额度。 如有大额支出,他刷的也是塔国发放的国际信用卡,根本无需经过汉国银行。 如果她猜得没错,相意无一个汉国账户的转账日限额是10万,搞不好还从其他人那里借了一下途径,只为了能在一天之内全部汇到她的账户上。 终究还是作者们描写霸总时缺乏了一点生活常识,在汉国,5万的现金可是都得身份登记,柜台现场领取啊! 中午相意无匆匆赶回时,办公室里已经没了欧野泥的踪影。 去到她的工位一看,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连一张卫生纸,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现场还有其他员工正凑成一堆吧唧着嘴吃外卖,一见相意无来了,嘴里的炸鸡顿时都不香了,“唔唔……相院长好。” “好,”相意无简短地点了个头,“欧野泥人呢?” 员工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之前的合同到期了,今天本来是过来找人事部商讨是否续约的问题……” 从她光秃秃的工位上显而易见,续约这个问题已经谈崩了。 哪怕是在欧野泥说出他是宋远哲的备胎时,相意无固然震惊,也未曾有过此刻又急又怒之感,“她那么多东西……是怎么搬走的?” 员工们不知相院长此时已经五脏焚烧于内的焦灼,还面带促狭的微笑,用着打趣的口气,“野泥好厉害,一个电话就叫来了一个小帅哥,鞍前马后地帮她搬运,嘴巴也甜,见谁都叫姐……” “小帅哥?”宋远哲大了欧野泥十五岁,不管从年龄还是体型,都很难用「小帅哥」来形容。如果非要勉强描述,也只能算作老帅哥和大龄熟男罢了。 “是啊,”女同事们推了推彼此的肩膀,“那孩子大眼高鼻,看来最多只有二十岁,还有点像明星小爱豆呢。” 提到那位小帅哥,大家在相意无面前的拘谨都少了几分,你一眼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都说只要女人混的好,老公还待在襁褓。” “野泥也是小可爱,跟小帅哥也看不出来多大的年龄差……” 也有同事不无羡慕地捧脸,“小鲜肉,脸好体力也好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相意无原本就被欧野泥一刀戳出个血窟窿来的内心,此时体味到了乱箭杀伤的威力余波。 他的双颞微微昏眩,眼前人物景象尽皆扭曲,以双手撑住了桌子,才勉强让自己站稳。 好……好一个欧野泥。 因为嫌弃宋远哲年长于她,所以选择了与她同龄的自己。在他不能满足她期待之后,昨日国色天香成今日黄花残叶,也迅速地被她从扫入腊肉的行列,转而寻找更年轻有活力、青春洋溢的对象。 这就是她的人生准则,永远做正确的选择。 很快,相意无接到了王卫东的电话,无异于在他本已经溃烂的伤口上,厚厚地腌了一层盐。 活到今日,从来顺风顺水的相意无第一次体会到了墙倒众人推,痛打落水狗的失意。 “兄弟,”王卫东为他此前蹊跷的举动闻讯而来,“你从来没忧心过钱的事,突然借了我一个外汇账户,一个国内账户,是不是经济出啥危机了?” 相意无不欲同他过多吐露欧野泥之事,“没有。” “什么没有,你当我傻子?”王卫东见他有所隐瞒,顿时大不乐意,“收款人就是你的妞,咋突然转这么多钱给她?” “她有急用。” 王卫东嘿嘿一笑,“行,那她人呢?” 相意无:“暂时有事。” 也许、大概、应该……是这样吧。 “别瞒我了,”王卫东为自己这个从来冷眼旁观,从未陷于情感纠葛的兄弟一时识人不清而叹息,“我今天去给通荣医院送会员卡,看到欧野泥把一堆办公用品都运过来,说是与你期满不续约,以后只在通荣医院上班。” 相意无的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身边……还跟着谁?” 王卫东知道相意无既然这么问了,心里肯定是有猜疑对象的,“一个挺好看的小伙子,最多二十岁吧。” 王卫东话音落下后,相意无身边的世界是无声的,脑海之中却轰然作响,如雷炸裂。 “兄弟,你说你干嘛想不开呢,”王卫东的声音如远隔云端,从雷鸣闪电中贯下来,狠戾地劈开他的头颅,“80万……5万块送一次礼物,你能当十多次榜一大哥了。” “你说你这个姿色,什么主播,什么十八线小明星一见到你,开房钱都不让你出,全程自愿自费跟你谈恋爱……” 虽然是有钱人,但王卫东并不是女性以为的大冤种,而是比普通男人更精明的有钱人,“行吧,你说那些没文化,都太low。咱就喜欢有文化熏陶的女孩子,养着她供她吃喝,两年下来外加买个小公寓也就才这个数,一拍两散时还能彼此都心怀感恩。” “你知道谈恋爱最怕遇到什么人吗?那种总说不图你钱就图个人的,啥也不图谈啥恋爱?”听相意无沉默不语,王卫东的表达欲更是空前高涨,“这是什么,所图甚大!” “刚开始一分钱也不要你出,你给钱她也不要,为的就是要突出她的高风亮节,不同于那些爱钱的妖艳贱货。然后,两条路。第一条装灵魂伴侣,用婚姻来套牢你的一生。如果第一路行不通,就家中突发意外,人生遭遇坎坷,利用男人的愧疚补偿心理大榨一笔……” 相意无的声音喑哑,“你知道了什么?” 平天下去通荣医院时招摇过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间或有通荣医院的员工在背后议论几句,只是碍于欧野泥的外聘身份,又是宋远哲的小师妹,才没有大肆宣张。 “她确实是有困难,”相意无揉着眉心,“你不知内情,不应置评。” “兄弟,恕我直言,”王卫东石破天惊的来了一句,“你怎么就能知道来的当真是哪位老领导,勾结起来在你面前演戏也未可知。恐怕……你这是遇到杀猪盘了。” ------------------------------------- 作者的话: 你们平时都说短。 今天终于来了个长的。 73.给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 放在以往,相意无会对这番言辞一笑而过。 然而在今天,“杀猪盘”叁个字却沉重地伤害到了他,听在耳中尤为刺耳。 “她不是这样的人,”相意无已经倦了。 欧野泥不仅骗色不成后携巨款跑路,还带了一个青春正盛的少年一起跑,王卫东自觉对这样的劲爆新闻远远没有表达出自己旺盛的评论欲望。 “哥们,别想不开,下班我来接你。” 相意无:“不用了……” “吧”字还没有出口,就被王卫东铿锵有力地掐断了电话。 这次王卫东没有带任何女伴出席,而是径自将相意无带到了一个幽静的清吧小包间。 他哗哗地往相意无面前的杯子倒酒,“兄弟,你转账记录上留言了吗?” “没有。” 相意无本人还没有为失去的钱财而忧心,王卫东却已经代替他无限焦虑了起来,“那……你这钱,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虽然相意无并没有想要把钱要回来,“为什么?” 在情场上阅人无数,跟上中下阶层的女性经过了若干周旋与争斗,更熟悉汉国主流两性律法变更的王卫东为相意无的不食人间烟火而痛心不已。 “假使你留了言注明钱款用途,哪怕只有两个字——借款、彩礼、房金,都会被法院视为专款专用之途径,在分手后必须归至你的账户,就是告到法院也一样支持你。” 王卫东貌似人傻钱多的憨大个,打他主意的女人没一个玩得过他的。 “可是啊,”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现在的女人为了玩儿财产侵犯那一套,发明了小作文这种东西,只要没有专款用途,张口闭口都是男人自愿给予的青春损失费。” 王卫东“嘣——”的一拳锤在桌面上,“你说,要是你硬要管她往回要,她上围巾网去一通给你乱发,吃瓜群众哪管真假,必然说你是人伟器孱、绣花枕头,活该你失血。你一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哪里会去与她对质?” 相意无不无疲惫地用手在眼前罩了个棚,避开王卫东喋喋不休的唾沫飞溅,“好了,就这样吧。” “这样是那样?”王卫东被相意无的佛系逼到义愤填膺,“我告诉你,她在你面前哭一次得80万,在宋远哲面前哭一次再拿80万。分分钟卷款160万的女人,你要放任她荼毒社会?” 听到“宋远哲”叁个字,相意无无甚表情的脸色陡然一变,极少饮酒的他也破了戒。 看着相意无萎顿的模样,王卫东心想着要彻底破除他心中的幻想,猛药治沉疴,才能让他走出这段困境,拥抱新生活。 “欧野泥现在定是已经将你拉黑了,就算你为她伤心失意,她也不会管你的死活。” 相意无本不擅饮酒,王卫东点的又是高烈度的混饮,十来杯下肚,红潮虽不上头,虚晃无焦的眼神却是真真切切的醉了。 王卫东把相意无送到开好的酒店房间中,看他还有意识,就狠了狠心,拿过了他的手机。 “我现在就给欧野泥打电话,你看那小妮子钱到手之后还理你吗?” 欧野泥拉黑了相意无正好,王卫东准备立刻就给相意无安排一个鲜嫩多汁、温柔软语的美人作为伴客。 关了灯美人在怀睡一觉,借着原始耸动发泄心中的忿懑不甘,让遗憾随着射出的子孙液一起排出体外,第二天醒来能把前任的模样忘掉一大半。 女人嘛,永远都是下一个更好。 果然不出他所料,欧野泥的电话一连拨了叁次都提示无法接通。 正当王卫东准备拨出手机中的选妃通讯录时,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了相意无的手机上。 “喂?”是欧野泥的声音。 ------------------------------------- 作者的话: 醉酒后不会有肉,因为有电灯泡。 74.我要告你聚众淫乱 呸,真晦气,她居然还有脸给相意无打回来,王卫东心中暗骂,“欧野泥,我是王卫东。” “相教授请你代拨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王卫东还很少遇见这种骗财骗色了之后从容镇定,心理素质极强的女性,“也没啥事,他喝醉了酒需要人照顾,我给他在xx酒店开了个房。要是你没空,也有别的妹妹……” 电话那端的欧野泥沉默了一阵。 “房间里还有什么人?” “现在除了他只有我,”王卫东也不跟她客气,“待会可就说不一定了。” “xx酒店是吧?”欧野泥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普通女性的音色,但内容却让王卫东几分酒意醒了大半,“行,我这就跟那个辖区的派出所打电话。” 王卫东吼了一声,“你神经病啊,我们开个房,关派出所什么事啊!” “不是说有其他妹妹要来吗?”欧野泥提醒他的健忘,“在我抵达之前房间里要是有第叁个人,我就举报你们俩……” 她缓慢而口齿清晰地地吐出两个字:“……召妓。” 到时候就算他们咬定与“妹妹们”是情侣关系而不是买卖关系,派出所里关于聚众淫乱扫黄打非的一夜审讯是逃不过去的。 更何况,能被王卫东一个电话一条微讯摇过来,与第一次认识的男人海誓山盟,翻云覆雨的妹妹,恐怕也很难自证清白。 到时候警察翻出她们手机上一堆爸爸哥哥的聊天转账记录,等于把自己往死里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王卫东气得话都说囫囵了,“你……你怕不是一条疯狗……” 他是想救相意无脱离苦海,可没有想过自己也被欧野泥拖下苦海。 “唉,”王卫东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看着相意无,“兄弟啊……你说你为什么要招惹这种女人呢?晦气!” 把房间号发给欧野泥之后,他匆匆地带门离去,准备寻一处欧野泥不知道的安全地带,度过今晚一夜新郎的美好时光。 欧野泥约莫是在二十分钟后到达现场的,一推开门,就看见一身酒气的相意无倒在门边的走廊上,一只手还虚虚扶着门把手,像是随时在准备着给谁开门。 跟在欧野泥身后的小帅哥也探头进来,“姐,他谁啊?” 欧野泥懒得把来龙去脉细细解释,“一个朋友。” 阳贝贝嘻嘻笑道:“男朋友也是朋友,同事也是朋友,你在说哪个?” 欧野泥看着相意无白中带青的脸,向他伸出手,“压舌板拿来。” 两人齐心协力把相意无拖到洗漱间,欧野泥还咬着牙在忍耐,阳贝贝已经叫起苦来,“姐,这家伙看着挺瘦,怎么那么沉!” “他的头抬不了马桶那么高了,”欧野泥指挥着阳贝贝,“去扯个垃圾袋来,多垫些纸巾。” 看着欧野泥跑前跑后,压着相意无吐了满袋狼藉,阳贝贝一边打扫着清洁卫生一边问她,“姐,帮男人收拾酒后残局这种事应该叫他女朋友来,你累个什么劲儿?” 欧野泥觉得自己的话已经不算很少,这位弟弟更是聒噪非常,心情烦躁的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扫了他一眼。 阳贝贝立刻就恍然大悟地明白了,“哦,你就是他女朋友!” “不,”欧野泥纠正他的说法,“前女友。” “都分手了你还要管东管西,”阳贝贝把口袋扎紧,又在外面套了一层,“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人美心善……” 欧野泥用花洒给相意无清理残渍的动作一顿,“就当是80万的利息馈赠服务吧。” “呀?”阳贝贝吃了一惊,“除了宋远哲,还有其他大冤种愿意给你爆金币?” ------------------------------------- 作者的话: 塑料兄弟情。 75.你俩睡床我睡哪 半昏睡期间似乎是被“大冤种”叁个字刺激到,与自己那不详的梦魇联动,相意无的肢体轻抽,好像陷入了大脑编织的困境。 “你说那位姓宋的老帅哥暗示了你那么多年你都不为所动,”阳贝贝依然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这位打给你钱,你也不拒绝?” “唉,我的傻弟弟,”欧野泥一句话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宋远哲那是暗示他可以给,相意无是真给了,“千分之二的手续费,八十万光是转回去就要收一千六百汉国币了。” 阳贝贝果断地点了点头,“有道理,这钱不能退。” 把相意无剥干净了冲洗完,欧野泥给他胡乱搭了件睡衣,免得处在少年时代的阳贝贝看到相意无这尺寸惊人的伟器,留下深深自卑的心理阴影。 两姐弟一左一右拖着相意无出了洗漱间,才行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阳贝贝问:“姐,给你打电话那个人是怎么把他扶过来的?” “没法比,”欧野泥也犯了愁,“那人开健身房和俱乐部的,算半个举重教练。” “要不咱们先稍微歇歇再杠,”阳贝贝环视着宽阔的房间,“万恶的地球online氪金玩家,一个人订这么大个包间。” 害他们走向床铺之路无限遥远。 “等等,”欧野泥瞅着每张床上都有两床被子,“他刚洗完澡,可能会着凉。” 阳贝贝抱了一床被子过来,从相意无的腰下塞了一个角进去,两人用力一拉,相意无在地上翻了两个圈,被裹进了被子里。 中途睡衣掉落,阳贝贝晃眼看见相意无腰间一个红色的物体闪过,“姐,他身上是不是有啥东西?” “啥也没有,”欧野泥推开阳贝贝,“累了就去床上歇会儿。” 等到阳贝贝走开了,欧野泥又在相意无的头背后各垫了一个枕头,使他保持侧卧,避免胃里没吐尽的残余物翻涌上来堵住气道。 相意无从宿醉中模模糊糊地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摆放在床尾的拖鞋,以及地毯上的花纹。 仿佛他睡在地上一样…… 眼睛几开几阖,意识在混沌中渐渐拼凑起来。昨天晚上王卫东请他一醉解千愁,结果管杀不管埋,扶他到酒店后,他只记得王卫东好像给欧野泥打了电话…… 中途还听见有人说他是“大冤种”什么的…… 相意无霍然睁开双眼,翻身坐起。 不是好像,他的确就是睡在地上。 身上的被褥滑开,松松垮垮的睡衣也散落下来,相意无的身上霍的感觉到一阵凉意。 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到房间中的两张床上,两个人正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 一个是欧野泥,而另一个看身型是个年轻男孩。 奇怪的是两个人都以一种将自己裹成蚕蛹,眼睛上盖着眼罩的相似姿态入睡。 按道理说相意无的酒应该已经醒了,但当他看到那位“小帅哥”时,大脑又出现了与饮酒极类的气血上涌之感。 王卫东让欧野泥来收拾残局,她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尾巴。 不仅如此。 昨晚她让他席地而睡,而他们二人睡在松软温暖的床上。 相意无怒而生笑,欧野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论多么佛系优雅的男人,都能被她气出人间烟火。 有人坐下来,床垫蓦然凹陷下去的失重感让欧野泥醒来。 她拉开眼罩,见相意无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便揉了揉眼睛,“以后也别再买醉了,不然……” 相意无:“不然怎样?” “不然你莫名其妙被人奸了,我也不能次次都来善后,”欧野泥尽量以一种老朋友再相见的口平铺直叙,“毕竟人这一生是孤独的,爱惜自己最重要。” “是啊,”相意无的目光看向另一张床的阳贝贝,“所以你爱惜他,让他睡床,我来睡地板?” 交谈声让阳贝贝也逐渐苏醒,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姐,天怎么亮了?” 欧野泥捂额叹气,“你不是说只躺五分钟吗?”——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76.只要给钱就是我哥 阳贝贝觑了觑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被褥枕头,明显还保留着昨天晚上的轮廓。 昨晚他与欧野泥躺在床上,两人说好休息五分钟,等体力恢复了些再继续去扛相意无上床。按原计划欧野泥睡一张床,阳贝贝和相意无合睡一张床。 结果五分钟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有再醒来。 一觉睡下,整个晚上都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阳贝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姐啊,昨天帮你跑上跑下的搬东西,运了好几个来回。晚上又开车来「照顾」你这位朋友,我实在也是累得不行……” 相意无听阳贝贝张口闭口叫欧野泥“姐”,心中也琢磨不清这个姐究竟是姐弟恋的姐,还是亲姐弟的姐。 据欧野泥在研究院档案里填的家人关系,她乃是独生子女。 相意无翻了翻昨晚的手机通讯记录,除跟欧野泥几次无法接通的电话以外,还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在转账中输入这个手机号码,显示收款方的名字——阳*贝。 姓阳而不是姓欧。 “这位大哥,”阳贝贝转头对相意无说,“你也甭不高兴,你醉了酒没女朋友照顾,那也应该叫家人来。我和姐正在小姑家作客都赶过来了,睡地上怕你着凉还给你铺被子,你还要咋样?” 相意无听到他说的话,心中顿时有了数。 欧野泥原名欧阳妮,姓欧名阳妮,应该是取了母亲的「阳」姓氏嵌入进去。 而这位阳*贝,正是欧野泥的一位表弟,所以他才会理直气壮地说,“别以为你跟我姐谈了几天的恋爱,就能对人颐指气使了啊。” “小贝昨天辛苦了,待会去买杯奶茶喝吧。”相意无不动声色地按了几个键,阳贝贝举起手机一看,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紧接着,阳贝贝再不称他为老气横秋的“大哥”了,而是甜甜地叫了一句:“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欧野泥只瞧了阳贝贝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给你转了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姐,”阳贝贝一溜烟地滑下床来,抱起相意无遗留在地上的床上用品,麻利地收拾起来,“咱们跟哥姻缘不成情义在,未来的事谁说得清楚,别这么见外。”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相意无暗忖,只转了五百块辛苦费,阳贝贝这位小舅子对他的态度就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说到钱的问题,欧野泥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知会相意无一件事,“最近我会有些忙,等我忙完了以后,再把钱还给你。” 用王卫东的说法,欧野泥不管言行举止,还是最后这句“很忙”,“以后”,“再还钱”,都十足像极了杀猪盘的收尾工作。 相意无现在多少可以理解因陷入情网心甘情愿被宰的受害者,哪怕明知是骗局,也仍然会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忍不住奉上金钱,只求她一次回头。 欧野泥见相意无怔怔地看着她,只能劝他一句,“真的别再喝酒了,男孩子在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阳贝贝听见这位前任临时姐夫用一种淡然若素的口气,说出了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既然还关心我,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 “因为你是来人间体验的,”欧野泥悲从中来,“而我是来人间受难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 作者的话: 谁能救救我,为什么火葬场总是如此沙雕。 77.请问住址在哪里 相意无想要与欧野泥再行详聊,阳贝贝摸出兜里另一个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记录,“嗷——”的惨叫一声,“姐,大姑昨天到今天打了八个电话来!” 欧野泥的面色也变了,“她肯定要问昨晚为什么没回去,走,咱们路上边行边对口供。” 走到门口时,相意无拉住她的手腕。 欧野泥:“有什么事的话,你回头再给我打电话吧。” 显然就是一句脱身之辞,她这一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她,相意无忍着头部一阵接一阵的宿醉刺痛,“你的手机无法接通。” “昨晚走得急,手机还落在小姨家充电。” 没有手机这种外骨骼的欧野泥此时跟阳贝贝就像连体婴儿一般,出门无导航能立刻迷失。 相意无只得看着两姐弟匆匆离去,回到家中,看到玉京白正在喜笑颜开地拆包裹。 自从回到汉国,玉京白就热爱上了网购活动。 与快递动辄十天半个月,配送人员往邮箱或者中转站里一丢就再不管的塔国相比,汉国低廉的物价,快捷的运送服务无异于是对等待焦虑者的救赎。 玉京白不无自豪地对相意无炫耀:“我已经会逛二手跳蚤市场了,在转鱼上的买的。卖家给我发的同城快送,只用一个小时就收到了呢。” 打开里叁层外叁层的包装,她拈起绒盒中的内饰,在相意无面前轻轻晃荡,“我的小宝贝儿,你说好看吗?” 衣品和珠宝首饰是女人永远的心头好和玩具,就像男人到老都热爱游戏中的皮肤装备一样。 玉京白的首饰虽然在精不在多,但有时候遇上中意的东西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相意无并未太留心,不过例行公事地应了一句:“您喜欢就好。” 玉京白把胸针别在前襟,调试了几回角度,“去给妈妈拿个镜子来。” 从玉京白身边经过时,相意无只是多看了一眼,足下脚步顿时滞住。 镶嵌了透明起荧光翡翠和绿色祖母绿小蛋面的镂空K金胸针很难说像任何一个常见的市场流行款。直到他的目光移到玉京白的手腕上,发现胸针与手环的风格几乎如出一辙。 “白玉、祖母绿、K金,是不是很符合妈妈的名字?”玉京白的手指点了点胸针,“我才打开转鱼没多久,系统就给我推送了这一款,感觉很相配……” 相意无一眼也不瞬地盯住胸针,“把那个店铺链接推送给我。” 玉京白虽然不知道相意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自己的购物行为,但还是依言发给了他。 相意无看到这家店铺既往产品以销售电子配件和虚拟服务为主,业务颇丰,买家评价口碑也不错,最近两天才突然开始挂单销售私人定制首饰。 他再看了看卖家ID——“泥贝万事屋”。 泥贝……欧野泥和阳贝贝。 “外包装纸盒呢?”如果不出他所料,上面应该打印有欧野泥的新居住地址。 不关心世事的儿子突然变成了环保主义者,玉京白指了指门外,“扔……在了菜鸽驿站的回收箱里……” 话音刚落,相意无已经跨出了门去。 “诶,宝贝儿,”玉京白在后面喊他,“外面太阳大着呢……” 等她的脑袋探出房门,早不见了相意无的踪影。 玉京白心中有些七上八下,怎么回事,不过把一个外包装纸盒放进了回收箱,却总是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大事? “难道他是想积攒纸盒自己卖给垃圾站……”玉京白疑惑,“但也卖不了几个钱啊。” ------------------------------------- 作者的话: 狗不就是捧着不吃,只有去讨要的才香。 78.捡垃圾也请排队好吗 相意无来到小区内的菜鸽驿站,店内的中年老板看见他步入,“帅哥,取件吗,手机尾号多少?” 相意无摇摇头,“件我已经取了,但是不小心把外包装放进回收箱里了,现在来找一找。” 老板示意自己的右手边,一个巨大的筐旁插了一块象征着环保节能的绿色指示牌,“就在那里了。” 炎天燥热,太阳毒辣,晒得相意无鼻尖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老板见他在里面翻找了一阵还是无果,便走了出来。 “帅哥。只要你在我们店内寄件,不管是卖货还是退货,我们都给提供免费包装的。你且说说要寄多大体积的东西,我也好帮你算算。” 他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一个衣冠楚楚、仪态得体的美男,这个时候明明就应该在家里吹着空调玩游戏。此时此刻却撸起他明眼人一看就不便宜的衬衫,不顾纸盒外包装附带的灰尘与污渍,在太阳下挥汗如雨地翻可回收垃圾物品。 “提供免费包装,是回收箱里的这些已经拆开过的纸盒吗?” 老板颔了颔首,“在体积合适、二手纸盒又没有明显损害的情况下,肯定优先使用回收箱里面的呗。” 相意无几乎已经把整个回收箱里的包装都寻遍了,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别说发货人是欧野泥,就连收货人是玉京白的纸箱都没有看到。 诚如玉京白所说,太阳确实有些大,相意无从满地狼藉中站起身来时,双目也不禁微微昏眩。 他这一起身不打紧,发现自己的身边围着两个老太太,外加一个老大爷。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两条麻布口袋,浑浊而疲惫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对他的质疑和愤怒。 “年轻人啊,就算是拾纸板,也得讲个先来后到、论资排辈的行业规矩,每天下午我们都是等到菜鸽驿站的老板用剩了不要的纸箱才会打包。” “瞧着你也长得牛高马大,人模狗样的。你就算是去给人家当街拍模特,豪车司仪,每天也有个小两千的收入吧?” “卖纸品才赚几个钱,非得跟我们这把老骨头争吗?” 相意无只能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后又蹲身弯腰,把翻出来的纸盒挨个放进回收箱里。 老板见相意无异常执着,“我说帅哥,回收箱里的纸盒是循环利用的。搞不好有人在这期间过来寄件,你之前的盒子已经被二次打包了。” 相意无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今天的快递员还没有过来拿件吧?” 老板点点头,“是,已经有一部分包裹在等他们了。” 相意无走到待发货区域挨个寻找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某个犄角旮旯发现了一个与玉京白手上内包装长度、大小相符合的纸盒。 他连忙拿起来,果然看见了一个发货人姓名处有一个“欧”字。 然而定睛看去,也有且仅有一个“欧”字,其余的信息都消弭在空白中。 “老板,请问这上面的发货人地址呢?” “快递单嘛,现在都是热敏打印的,”老板举起了手中的涂改印章,“为了保护顾客的隐私,避免个人数据泄露。在二次利用之前,当然要把上一次的涂掉啊。” 相意无顿觉胸口一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地球online大型多人交互的模拟现实游戏,那么他以前的人生确实过得太顺风顺水了。 只要这个世界的管理员稍稍改变一下参数,就可以让他想做的哪怕是任何一件小事,都变得棘手无比,令人滞足不前——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79.一条无法配种的狗 相意无经过了一番查找却无功而返,玉京白也看出了他神情郁郁,“宝贝儿,你怎么啦?” 他破天荒地向母亲开口:“妈,我用下您的手机。” 玉京白不解,相意无虽然在汉国出生,但受塔国自由主义影响也颇深,即便是家人之间,他也从来秉持着人与人相处不能跨越的那条线,家里从来没有汉国传统家庭那种黏黏糊糊拉扯不清的热闹气氛。 面对这迟了快叁十年的亲密无间,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机递了出去。 相意无点开转鱼app,在玉京白的订单中找到了胸针的购买记录。店铺“泥贝万事屋”一共两个客服,一个叫做“哦泥”,另一个叫作“哦贝”。 谐音“姐姐”和“哥哥”,这两个人真是连网名都不肯吃亏。 他点进发货流程,果然起点发货地一般以快递员揽投的初级单位为准,而不是具体的地址,如果没了快递单,想要知晓欧野泥的现居住地,那就只有…… 相意无轻轻点了几下,将手机还给了玉京白。 “叮——”的一声,玉京白看见短消息提醒,惊诧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退货,为什么提醒我退货?” “我帮您点的,”相意无随口找了个理由,“胸针镶嵌以随形态宝石居多,很多底座都没有进行相应的调整,贴合得不够严丝合缝。” 只要欧野泥同意退货申请,系统就会自动发送默认的退货地址。当然他只需要得到这个消息,随后会立刻撤销退款申请,并不会当真断她财路,即使这份羊毛出在自己的妈身上。 “儿子,妈不缺这几千块钱,”玉京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相意无,“我们就别退了吧……” 她犹记得不久前相意无才退了一次领带夹—— 但上次好歹他退的是自己的东西,哪怕有吹毛求疵的嫌疑也还能理解。 如今他变本加厉,开始管控起她的购物爱好来了。 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当真是一言难尽。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之时,手机上又另外弹来一条短信拯救了她—— “您的退货申请已被「哦泥」拒绝,理由是:珠宝首饰具有定制特性,且昂贵易损。买家已在验货无误后签字确认,为避免调包、欺诈、买卖纠纷,恕不接受二次退换。” 玉京白松了一口气,相意无的面色却更加阴沉。 害怕相意无还有其他出人意料的操作,玉京白也再不敢把手机随意递交给他,“宝贝啊,这家店的风格妈妈还蛮喜欢的,接下来等着上新货,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好吗?” 进了自己的卧室之后,她给远在塔国的丈夫相逋打了视频电话,“老公,我们的儿子最近都变得有点阴阳怪气了……” 相逋:“怎么说?” 玉京白向他诉苦,“从小到大他都佛系随缘,现在连我买什么东西都要管,他不喜欢的时候还手动帮我退货……” “以前你不是总说儿子小情人不像小情人,小棉袄不像小棉袄,让你感受不到炙热的爱,批肩上都四处漏风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玉京白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卧室门,“但是他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份爱太过于让人窒息……” 如果要让她享受强烈控制欲的母子情,她更情愿相意无像以前那样万事漠不关心,随缘就好。 “猫和狗到了年纪,不骟也不拉出去配种的话,总会把目之所及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拆个遍,以此发泄那过剩精力,”相逋思忖着,“也许他现在就进入这个阿拉撕家的阶段了吧……” ------------------------------------- 作者的话: 配不到种的狗,嗯,就是这样……吧。 80.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没有了母亲的助力,相意无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得自力更生。 他另行注册了一个转鱼ID来浏览泥贝万事屋的商品,在一次刷新以后,一个款式熟悉的领带夹被置顶。 相意无数日前只是对领带夹匆匆一瞥,但对其外形设计还有印象,更何况上面还大剌剌地激光印刻着他的姓名拼音。 果然是欧野泥无误。 他的心中顿时不是滋味,本来是欧野泥准备要送给自己的东西,此时却被她当作可以售卖的物品。 原来那一天她去而复返,让他把领带夹还给她,根本就不是要进行什么回厂返修,而是做好了要与他分手的准备。 怀着五味陈杂的心情,相意无正准备拍下这个领带夹,忽然想起自己不能暴露出真正的联系人和手机号码,否则欧野泥大可能关闭交易。 于是他用了另一个代号以及玉京白的手机号码作为收货方式,并向泥贝万事屋的客服「哦泥」发消息咨询:“你好,请问可以当面交易吗?” 哦泥回答他:“对不起,不行哦。” 相意无:“为什么?” 哦泥:“因为就在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有人拍下付款了。” “可是领带夹上面已经刻了人名拼音——xiangyiwu。” 如果欧野泥诚心诚意想要售卖,就应该先返厂用激光消除印刻字迹,否则哪有那么凑巧,还有其他人的名字与已经刻好的拼音完全相配。 “是的,”哦泥回答他,“他说他名字的拼音就叫xiangyiwu。” 相意无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的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真是于万千人之中,一步也不迟,一步也不早,就刚好叫他赶上。 人倒霉起来,居然是连喝凉水都塞牙的。 “我愿意出更高的价格买下这个领带夹。” “对不起,”哦泥拒绝了他,“亲。这不是拍卖,讲究的是先来后到,而不是价高者得。” 光风霁月的相意无也难免沾染上了凡人卑劣的念头,“你可以告诉他线下线上同步销售,实体店已先一步售出,目前暂时无货。” “不可以,”哦泥向他解释店铺运营规则,“这位买家消费者意识浓厚,看其购买记录里常常发起维权。我的店铺不能承受差评,会以当面交易方式送达于他,确保本次交易顺利完成。” 放下手机之后,屡屡受挫的相意无支着额头沉思了很久。 从前他总以为人生在世,客行旅途,聚散皆是缘分。万般嗔痴皆如一梦,缘起缘落不必强求。 哪怕是好友恋人,也会在恰当的时间,微笑着祝福彼此,说一声再见,从此各奔东西,前尘尽散。 如今他正在真切的体会着「再见」的含义。 那个人就在一根无形网线的另一端,同他客气疏离地交谈。却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躺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爱抚,也回吻于他。 他想要再进一步,想要跨越那无形的阻碍,回到过去亲密无间的状态。但从前如吃饭喝水一般自然存在的生活,此时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 这个时候塔国自由散漫的人生主义救不了他,唯一能救他的是汉国古老的祖训——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 既然此路不通,就须得另行他法,哪怕是求助于情敌也在所不惜。 相意无给艾达打了电话,“艾秘书,我们研究院以前与通荣医院的合作项目还在运行吗?” 艾达历经两任院长,很多事情比相意无清楚,“确实是有一个。之前白濯院长还在的时候,由路露担当联络人,合作有效期5年。目前进度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收尾工作。” “帮我联络一下宋远哲院长,”这是相意无所知道的能够最快见到欧野泥的办法,“欧野泥以前在研究院工作过好几年,接下来请她做收尾工作的联络人。” ------------------------------------- 作者的话: 我看过的虐心文也不少了…… 哼,我就是学不会。 81.一道银河的诞生 艾达的工作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给相意无发回了行程安排,“宋院长邀您本周六上午10点去往尔布俱乐部一叙。” 捱过了难熬的几天,相意无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地点见到了欧野泥。 她带着遮阳帽,穿着一身运动服跟在宋远哲的身后,全身上下的攻击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见谁都是一脸邻家小妹似的乖巧笑容。 看到相意无,欧野泥不禁微微一愣神,“相教授好。” 宋远哲只是提前两天告诉她周六会带她参加一场聚会,但并没有告诉她与会的主角是哪些人。 欧野泥以为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是些自己不认识的行业大佬,她只要在旁边负责端茶倒水就好,没想到这次宋远哲把相意无也一起叫上了。 宋远哲的身边还有几位年岁也在40上下的中年男女,从他们打理得当的外表,松弛闲适的精神态度,就知道这是一群和宋远哲一样的成功人士。 宋远哲笑道:“相教授,我正好今天要约几位朋友小聚,故而请您一同参与。多个朋友多条路,您不会介意吧?” 相意无相约宋远哲,是本着双方会谈的精神。宋远哲却邀了一群自己的朋友,表示与他会谈是顺手为之。 无异于向相意无宣示这场局的主持者是自己,摆明了就是特地要叫他介意。 “没事,”相意无也不在乎这些主次礼节,“我人生地不熟,您费心了。” 整场聚会里与他最相熟的便是欧野泥,能照顾他感受的当然也非她莫属。 宋远哲自然不会叫相意无得偿所愿。 “野泥,你和张夫人都是年轻女孩子,陪张夫人好好说说话,”他责无旁贷地把另一份重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至于相教授这边……就由我来照顾。” 如今宋远哲是欧野泥唯一的老板,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好的。” 相意无从前只听说过牛郎织女,如今也算是亲眼目睹了一道银河的诞生。 同样都是男人,年长他十多岁的宋远哲走一步看十步,实在太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在一群白手起家、历经艰难打拼方得到如今社会地位的中年男士们的包围圈下,含着金汤匙出生、赢在起跑线上的相意无受到了格外的“照顾”。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女性才是长舌妇,男性心胸宽广不斤斤计较的鬼话。 曾经受过社会万般搓磨的人下意识地认为自己的成功之路才是唯一的道,与同类也更容易产生共鸣,“想当年我们满城跑着去销售产品的时候……” 忆及往昔峥嵘岁月,一群铁血硬汉眼红湿润,“睡过桥洞,躺过长椅,尝尽了人情冷暖……” 哪怕相意无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经,也难免会躺着中枪。 “相教授年少有成,不必承受夫妻分居、孩子留守、父母难赡养之苦,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真是令人羡慕。” 诚然,他还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年壮富裕的父母更不需要赡养。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辛辛苦苦地干了半辈子,也不过是洗干净了泥腿子,站到了新时代弄潮儿的起点啊。” 社会流动,成王败寇,谁又能保证江山万代? “你知道吗相教授,”他们说出这些话时神情真挚,好像与相意无已成莫逆之交,绝不是挖苦酸讽,“咱们汉国号称「地大物博」,实则自古以来就是鲤鱼跃龙门,好东西、好资源、好女人,人人都想要,大家都得争,内卷不是时代特色,而是一脉相承。” 82.娇妻文学照进现实 这些话父亲相逋也曾经对相意无说过,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们选择远赴重洋发展的原因,希望下一代能够在一个自由舒适的环境下成长。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哪怕空间改换,儿子也被塑造成了万事随缘,不为人间琐事操心的富贵花,有朝一日却还是要回到这个战场上,与更强的对手厮杀。 有些命运终究是逃不过去的。 在相意无深陷被中年男士们车轮战的困境中时,欧野泥这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周末原本是她睡懒觉充电回血的时间,往往她会在周五晚上十一点半入睡,七点半生物钟自醒一次,上个厕所灌一瓶牛奶倒头又睡,中午十一点半醒来做午饭,形成一个十二小时睡眠的完美周期。 然而,为了参与宋远哲组织的这场聚会,她七点半醒了之后就得爬起来吃早餐,八点半完成梳洗后出门,坐一个小时的地铁来俱乐部。 宋远哲之前提出要来接她,被欧野拒绝,说有弟弟阳贝贝送他。 事实上阳贝贝此刻正如她往常的作息一样,四仰八叉地在家里挺尸。 缺乏补觉的结果就是倦怠恹恹,不得不强打精神的欧野泥脸上挂着职业假笑应付着一群陌生的、毫无共同语言的女性,心情和上坟一般沉重。 自古以来成功男士叁大喜,升官发财换老婆。以欧野泥看来,虽然不是个个都换,但非原配比例也能高达十之六七。 今日陪着男士来的太太们年龄普遍都比丈夫小上几岁,这位被宋远哲要求欧野泥随身照顾的张夫人欣嫦,论年纪比欧野泥还差几个月,生得身材高挑,看得出20岁出头的时候,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 只可惜随着时间推移,胶原蛋白逐步流逝,两颊渐渐挂不住肉,显出了方脸高颧的原型。 这正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令人尴尬不已的年纪。不打玻尿酸挂不住肉,打了玻尿酸发面馒头。 欣嫦刚看到欧野泥时,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学生,就随口喊了她一声“妹妹”。 两人互报家门后,欧野泥也懒得纠正欣嫦,毕竟她看起来真的挺像一个大姐。 欣嫦虽极力保养,少晒阳光,但由于经常要陪着丈夫参加一些重要场合,言行举止都要往成熟稳重上靠。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上了属于中年人的气息。 欧野泥和欣嫦两个人初初结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说,只是聊一些痛不痒的日常。 在欣嫦的圈子里,来来往往都是比她更漂亮,学历比她更高,能力比她更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太太们,没什么机会能够与欧野泥这样的“单身妹妹”聊天,一时兴起也就多说了几句。 “以前我大学毕业不久,进来了老公的公司,从他的助理秘书做起。后来时间相处久了,他心疼我,就逐渐让我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这种娇妻文学照进现实的尴尬让欧野泥恨不能抠出叁室两厅,面上也只能回应,“真是世上有戏上有,跟小说里写的一般无二。” “以前我上大学的时候也交往过几位男朋友,一个二个都跟楞头青似的,说话夹枪带棒,脾气也火爆。不如我老公性格随和,对我体贴周到。” “真羡慕您。”欧野泥心想任何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都知道甩钱保平安免聒噪。反正女性也会自动的将他们这些漫不经心的行为,在脑海中以华美词藻进行修饰。 在旁人并不知晓的地方,娇妻们已经在颅内高潮过几回,脑补出了一段霸道总裁与小娇妻缠绵绯恻的爱情故事。 欣嫦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感情之路一诉衷肠,才想起来回头与欧野泥互动一句,“那你呢,现在的男朋友呢?” “没了,”欧野泥微微地回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撇向各位高谈阔论的男士们,“暂时没找新的。” ------------------------------------- 作者的话: 相比男主,男二更像是霸总,虽然年纪大了点。 83.百密总有一疏 “嗳,妹妹,我跟你说。”吐露了自己的感情,欣嫦自觉与欧野泥之间人际交往的距离稍微近了一点,出于热心助人为欧野泥仙人指路。”今天各位太太中有一位单身女士英彩,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吗?” 欧野泥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这些八卦,摇了摇头。 “这个姐姐很厉害。早些年与前夫离了婚之后拿到孩子的抚养权,自己辞去铁饭碗下海打拼,如今开了一家公司,寻常的男人也配不上她。正好我们宋院长是位离异多年的黄金单身汉,有人就想介绍他们俩认识。” 看来还是贵妇圈子里的太太们消息灵通,这场看似平静无波的聚会里,每个人都被安排了各自的位置和角色,抱着不同目的而来。 有人视她为猎物,而猎人亦被狩猎,未来的走向扑朔迷离,不论如何抉择都左右为难。一想到这些,欧野泥就觉得心累更甚于身累。 欧野泥陪着欣嫦走了一圈,宋远哲怕她们无聊,给她们提供了新项目参考意见。 “张夫人想要舒展筋骨的话,这里有室内乒乓台,可以让野泥陪你玩两把。” 欣嫦往日陪着丈夫参与聚会,吃饭前无事可做,只能跟太太们一块闲聊。这回太太们都围着英彩嘘寒问暖,她觉得无趣,既然宋远哲开口,也跃跃欲试。 “不过我基础薄弱……” “野泥,”宋远哲从善如流地将欧野泥与相意无再度分离,并且毫无刻意操作的痕迹,“你稍微让一让张夫人。” “不碍事,”欧野泥点点头,“我也打得一般。” 欧野泥说自己打的一般是自谦,欣嫦却是真的没基础,大约是欧野泥小学一年级刚拿起球拍时的那个模样。 欧野泥相当于要陪着一个小朋友从头练起,心中暗自期望欣嫦能够玩几把就厌烦了,免得自己要一直做陪练保姆。 孰知欣嫦从欧野泥不断的喂球中得了一点趣味,兴致越发高涨,一个球拉得老长,还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 欧野泥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手就“啪——”的一下给她扣了回去。 欣嫦新手上路人菜瘾大,接不了的球硬接,重心不稳往前一趔趄。人歪歪扭扭地支着没倒,新运动鞋帮子裂了。 一瞬间,欧野泥也愣在了原地。 目前汉国的都市连续剧拍得悬浮无比,其实并不是每一位富太太都会如剧中所展现的一般举铁健身、家务孩子两不误。 姣好的身材更多是饿出来的,滑嫩的皮肤保养主要源于毫无工作压力而非护肤品,昂贵的稀有面料运动鞋也不一定结实耐穿。 因为大多数时候中看不中用的它们只被穿个一两次,并不是为了让太太们弹跳蹦跶而准备的。 宋远哲听闻响动赶了过来,他本就是伤科大夫出生,蹲下身看了看欣嫦的状况,“还好,没有伤到脚踝,我帮您正正就行。” 张先生看了一会,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打个电话,待会让保姆再给你送一双新鞋过来。” 欧野泥当这陪练算是玩砸了锅,只能一迭声地说抱歉。 在这个混乱的当口,宋远哲暂时无暇他顾,终于让相意无瞅准了时机,走到了欧野泥的身边——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84.是在打球还是打耳光 相意无一看欧野泥那满腹惆怅的眼神,就知道她刚才根本没能尽兴。 “室外有网球场,我陪你去打吧。” 大家此时都忙着安慰只是受惊而并没有受伤的欣嫦,众星捧月的气氛让欧野泥只想逃离现场,就点了点头,“也好。” 宋远哲抬起头来时,室内已没了欧野泥的踪影。 他走出门来,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欧野泥和相意无打球。 他们俩没有如他所担心的那般眉目传情,言辞达意,反倒处处透露着几分刻意的生疏。只见他们少言寡语地拿起球拍,分站两头,试探性地慢慢打了起来。 欧野泥身形灵活,速度敏捷,小球类的运动虽然谈不上多专业,也能跟相意无打得有来有往。 宋远哲垂眸沉思,他知道让欧野泥陪着一群的陌生人难免会压抑她的天性。但是他也真心希望她能够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学会与不同的人交流,渐渐适应另一种生活。 至今为止,欧野泥对他的一切安排都是沉默地接受。既没有表示进入交际圈的欣喜,也没有表示出强烈的反对。 活了半生,他却始终看不透一个小姑娘心中真正的想法。 欧野泥打着打着,发现相意无打过来的球每一次落下的时间地点和角度都刚刚好,是她伸手挥一挥拍子,就能够回击的程度。 她不知是该说相意无与自己富有默契,还是说他更像刚才她给欣嫦喂球的模样。 相意无大概还不知道他存在她视线范围中,这件事本身就会让她身心烦躁。 本想快刀斩乱麻的欧野泥主动向相意无提出了分手,以为他会和其他前男友一样从此与她相忘于江湖…… 好像她把事情想得有点过于简单,相意无不仅没有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反倒更加频繁地出现,让欧野泥本就已经压力重重的思绪更加繁杂不堪。 说起来往日为了避嫌,节假日他们大都懒懒散散地躺在家中,要么做爱,要么做饭,倒没有像今日这般,在室外酣畅淋漓地来一场其他类型的运动。 在宋远哲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心情烦躁的欧野泥用尽全力疾速挥拍,哪怕相意无与她相隔十来米,也有种她将耳光不住扇在自己脸上的错觉。 打到后来,欧野泥明显已经有些脚步虚浮,气喘吁吁,却仍然坚持奋斗在与相意无拼杀的路上。 相意无心中不忍,希望她能停下来歇口气,手下就稍稍减了一点力道,让球贴着中线擦过,落在欧野泥臂不能及的前方。 谁知欧野泥不惜一切的飞奔过来,双臂趴在网上,落在她头上的网球跳起来,在中线上微弱地弹了一下,落回了相意无那端。 旁边观战的其他人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妹妹,你是在打网球,不是在头顶足球啊……” 这份变故让相意无始料不及,他收起球拍,“我输了,野泥,休息一会吧。” 虽然相意无承认她赢了,但欧野泥却并不开心,“我知道在塔国长大的汉人,从小会学习很多项体育运动技能,作为未来申请大学的人生履历。” 由于汉国人种相比其他人种具有的敏捷性和灵活度,许多汉人父母哪怕在国外也会为自己的孩子选择乒乓球、网球、羽毛球、游泳等经典汉国优势运动。 就算是业余水平,也不是她这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随便打打的野路子可以够得上的。 相意无从头到尾把球给她喂到嘴边供她回击,他别以为她不知道。 “不,”相意无实话实说,正是因为欧野泥野路子出身,剑走偏锋,不讲武德,“最后那球我真接不到。” ------------------------------------- 作者的话: 大家觉得我有点短小,我在想要不要两天更一章…… 这样就会长了? 85.野猪总想拱白菜 他见欧野泥经过这番发泄后,紧绷的神情松弛了许多,便开口道:“野泥,我们……” “野泥,”宋远哲不失时机地走了过来,“快开席了。” “好,”欧野泥擦了擦汗水,“我先去更衣了。” 在更衣室中,欧野泥双手揉着头发,把泡沫抹匀。 宋远哲说的“快了”,她算了算,最少也还有叁十分钟,更别说一群中年男士醉翁之意不在酒,光是一人几句开场白下来,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该不会……宋远哲根本就不想她和相意无凑在一起吧? 欧野泥的心中有些忐忑,说实在的,虽然她与宋远哲从前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以后也不一定会是。但总感觉宋远哲看着相意无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和敌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颇肖似丈夫盯着妻子的可疑外遇对象,又像是老农持猎枪与栅栏外的野猪对峙,以免自己辛劳养了多年的白菜被拱掉。 相意无又非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好的富贵公子不当,非要跳到一群豺狼虎豹中间来受虐,也不怕被撕咬得尸骨无存。 欧野泥思绪万千,正在凌乱飘飞地想着,突然听到密码门“滴滴滴——”几声,VIP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 她顿时警戒心大作:“谁?” 相意无的声音传来:“野泥?” 这门是每个人在网站上扫码后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并设临时密码,想来是相意无跟她选了同样的房间,设了同样的号码。 以前她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相意无兴起时便要鸳鸯同浴,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她都还能与相意无不期而逢。 他既没有闯进来,也没有绅士风度地退出去。 而是关上房门,站在淋浴间外,轻轻地对她说:“野泥,最近我一直都在想你。” 闭上眼睛沉入梦乡时,她在他的怀中,如往日一般笑闹,让他不禁贪恋流连于幻境。清醒时,那种空虚又会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只有在热水兜头淋下时候,欧野泥才能不管不顾地流泪。反正都是水,谁管它从哪儿流出来。 她的眼睛酸涩,喉咙里也像塞了枣核,“可是我不能想你。” 她逃过了一切消费主义的陷阱,避开了一只只伸向她钱包的手,平生自负绝不会用智商税购买任何一件华而不实的东西。 从前欧野泥并不知道爱情也是奢侈品,而且还是她永远都付不起价格的那一单。 很喜欢,但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猜测着它哪天会被不知名的买主拿下。 “一定要有结果吗?”相意无问,“为了到达既定的终点,不管途径了怎样的旅程?” 对于未来和姻缘,欧野泥也是迷茫的,“其实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但是当我用「无法与你有结果」这一可疑判断来看待这段感情时,发现心中的痛苦大过了快乐。” 无关于青春可能错付,真心付诸东流,岁月无法回头。而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随着时光的流逝,情感的积累,自己越加无法接受未来各奔东西的结局。 情感耗尽了,无力再去施予,对下一个人生伴侣会是极大的不公。 “沧海可为桑田,世界瞬息万变,感情会迁移,”相意无的声音中染上了些微的怅然,“人们明知如此,却还是贪求永久的承诺。” “是啊,”欧野泥含泪而笑,“生命中的一切都脆弱不堪,是信仰产生的基础吧。” “野泥,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也许他们的人生观念相悖,但交流才是化解一切问题的根源。 “我想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随心所欲地度过这一生。” 想要落足于沿途风景的相意无是对的,注重结果想要一个稳固家庭的宋远哲也是对的。但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为她提供的选项,而不是她自己的路。 只是很可惜,现在的她也还站在人生的米字路口,望着四面八方、被重重迷障遮住的道路发呆。 “不要怕,”相意无将吸水浴巾包裹住欧野泥瑟瑟发抖的身躯,“要勇敢。”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但就算害怕……也没有关系。” 面对着瞬息万变的世界,坎坷沉浮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迷茫和恐惧的权利。 他的话语总是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欧野泥抬头看着了相意无,眼眶酸楚,欲言又止。 如果他不是既会干她又会伤她,她真想把他供起来,一天叁柱香,早中晚祈祷。 ------------------------------------- 作者的话: 其实在宋远哲眼中,他就是一头想要偷袭摘果的野猪。 86.谈谈终身大事 相意无的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滑,欧野泥真担心他会在这里对她长驱直入。毕竟她此时浴巾里面的身躯光溜溜的未着片缕,根本没有任何的抵御之力。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在这样的密闭空间内,她很难下得了拒绝他的决心。 欧野泥听闻相意无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他的手在她的颈后停下,像是在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心境一般,呼吸渐渐平缓悠长。 相意无低下头来,“时间不够。” 现下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只将将够他洗一次澡。 各自梳洗好的众人按照宋远哲安排的座次陆续入席。相意无与欧野泥虽然不至于坐在夸张的最远对角线两端,但也水到渠成地隔上了好几个人,是无法交头接耳的距离。 “宋哥,”宋远哲作为本场聚会当之无愧的男主角,无疑是众人话题的中心,“公子今年贵庚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应该上高中了吧?” 宋远哲点头微笑,“犬子今年高考结束,已经入学了。” 众人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宋院长英年早育,这么多年细心教养,辛辛苦苦地将大公子栽培成人。如今了却你一桩心事,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终身大事确实在宋远哲心头萦绕已久,他并不介意以此为契机,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声。 “如果遇上合适的人,我也希望能与她携手相伴余生。” 英彩看向宋远哲,宋远哲看向欧野泥。 欧野泥感到相意无的目光也投放在自己的身上,不知应该如何分配视线的她盯紧了眼前的酒杯,不敢进行任何可能会引起任何人误会的表态。 “野泥,”她装聋,宋远哲可不能作哑,“想喝点什么?” 也许是运动之后的大脑过于放空,又或者是现在的气氛让她很难顾及得了别的。欧野泥上下嘴皮子一碰,嚅嚅地说了两个字—— “酸奶。” 如果说之前的欧野泥只是长得像个孩子,那么此刻的语气状态也像个孩子,有种对宋远哲的进攻应接不暇的茫然,周围的男士们霎时间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运动后需要舒经活络,”宋远哲微笑道,“陪各位姐姐们一起喝点红酒,可以吗?” 相意无看着欧野泥点头赞成,“好的。” 一些极细小的刺挠着他的心头,酸酸的,又有点疼痛。 如果她跟宋远哲在一起,以后就会一直如此吗? 一个成熟且功成名就的男人用自己认为无孔不入的方式对她关怀备至,为她选择最好的、不会出错的道路,她的所有棱角都会在这被安排得当的人生中渐渐磨灭,成为一场场高端人士聚会中举止得体的宋太太。 在酒局中,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喝上一杯酸奶,而是需要优先陪其他人喝红酒? 他究竟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随心所欲地过完这一生? 既然说到宋远哲的人生第二春,话题自然就拓展到了男士们喜闻乐见的后代繁衍问题,“现在国家也在大力倡导叁胎,像宋院长这样的人中龙凤,应当承担起社会建设的重任,多多为国家贡献人财才好啊。” “叁胎尚不清楚,但二胎……”宋远哲轻轻晃了晃面前的杯中液体,“我是会同未来太太生的,因为我会给她和孩子一样的爱,希望她能够感受到我这份真诚。” ------------------------------------- 作者的话: 是时候开始厮杀了。 87.向叔控文学宣战(加更,更新节奏调整见图 相意无突然开口问:“不知道宋院长想要如何表达这份真诚?” 欧野泥微微抬起眼睛,这也正是她想要知晓答案的问题,须得仔细一听。 宋远哲既然敢邀约相意无前来,心中定然做好了被他踢馆的心理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地笑道。 “我既然是再婚,自不比初次婚姻来得草率,凡事都要为妻子孩子做好打算。” “如今我也算是有了一份不小的家业,能够全力支撑太太的梦想,完成她心中所愿。” “我们所生的孩子,不论日后是出国留汉,还是潜心钻研哲学、绘画、音乐,一应皆随他自己爱好,我愿放手让他度过一个快乐的人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男士们击节称赞,夫人们眼露感动。英彩女士闻言赞同颔首,而欧野泥若有所思。 相意无知道在这种众人起哄的氛围中,很容易影响一个人作出决定的意志力。此时他若不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去反驳,日后想要再撼动宋远哲今天留下的印象就难了。 “也许正是因为宋院长的大公子勤勉刻苦,努力奋斗,才为后来的弟弟妹妹们赢得了可以自由选择人生的机会吧。” “长子继承家业,幼子承欢膝下,做眼中珠掌上宝,”生存危机的关头,相意无一改往日的与世无争,面色仍是平静祥和的,说出的话却暗礁密布,“宋院长一向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相比起被寄予厚望的长子而言,与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幼子更像是夫妻关系的黏合剂,是一个逐渐稳固下来的成功家庭中所养的一个富贵闲人。 什么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水只有一碗,如何能端得平? 就像欧野泥只有一个,端平就该平分秋色,他宋远哲又凭什么不肯退让? 在僵持不下的气氛中,他看见欧野泥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以一个极其缓慢,希望不引起注意的姿态夹起了一根藕带放进了嘴里。 脆嫩的蔬菜在齿下断为两截,辛辣的汁水迸溅满口。 “嘎吱——”一声,意外打破了沉默。 “哦,”宋远哲笑了,“那依相教授之见,每个孩子生来都不必承担属于自己的角色和责任,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如何守得住父辈打下的江山?” 相意无从前看着男士们自吹自擂而无心随同,如今已切身体会到这是一种在修罗场上厮杀的必备技能,将会永远伴随着雄竞行为而出现。 既然如此,他只得入乡随俗了,“哪怕只凭着我目前的信托和理财资金的利息,也足够养活叁四个孩子,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我希望他们都能做自己。” 父辈江山最大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混吃等死,而是子孙后代不甘于平凡,想要证明自己而二次创业,最终用兵败山倒来证明自己的无能。 至于他闭眼之后,意识散则世界消,无论他愿或不愿,此后都不再是他所能涉及的路。 “相教授有祖荫有积粮,羡煞人也,”宋远哲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只是世界常变,若是遇上通货膨胀、战争、乱世,不知道相教授对自己是否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自信?” “当真到了那个时候,财富地位化为乌有,”相意无从不认为自己能在席卷普世的巨浪中逃脱,“唯一能拥有的,只有留在身边的彼此。” 话音落下,绝对的政治正确让宋远哲一时无法反驳,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欧野泥轻微“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咽了几根凉拌藕带,觉得口干舌燥的欧野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入喉,火上浇油。 妈的,好辣。 红酒再好,她还是想喝酸奶。 ------------------------------------- 作者的话: 宋远哲: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如何守得住父辈打下的江山? 相意无:你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88.输了归我赢了归你 相意无和宋远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起来仿佛只是男士们在一场聚会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意见表达。 但背后却是各自人生观念的碰撞,不可能在交流中相互融合,相互促进,而是非此即彼,生存与毁灭。 他们必须要在这昙花一现的机会中一诉衷肠,尽可能展示出自己的优势,获得那个人的认同。 谁能够让她的心偏向自己的道路多一些,谁就能够引导她踏上属于自己的道路,成为与自己携手走上人生旅程的伴侣。 参与聚会的各位宾客虽然不一定明白两人话语当中具体所指的是谁,但是却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息。 各位在酒局中久经沙场的男士们打起了哈哈,说了一句怎么都不会出错的话来—— “菜已经凉了,吃菜吃菜。” 当然,热菜最后上,此时桌上本就全都是凉菜。 “别光夹菜,喝酒喝酒。” 一时间大家心有默契推杯换盏,叮叮当当的筷箸之声很快响起,这份令人如坐针毡的对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欧野泥打完一场网球,又旁观了一回雄性相竞,实在有些疲倦。 几位太太以需要午休为由,已经先退场了。剩下英彩,欣嫦,还有一位黄太太。 欣嫦看着在场的女士人数刚够,“野泥妹妹也一起来,我们几个还能凑出一张麻将搭子。” 欧野泥不愿意跟她们一起打麻将:“我不会。” 欣嫦神色略显不悦,“妹妹不要推辞。” 欧野泥倒没有谦虚,麻将是一种需要时常温故而知新的游戏,她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陪兄弟姐妹们玩一玩,整个夜晚打下来输赢都不会超过20块。 对于一个守财奴来说,尽可能地把握住自己手上所赚的每一分钱是本性,任何赌博类的活动都会让她担忧不可预测的损失。 那一种生命失去掌控的无力感,是欧野泥心底所厌恶和排斥的。 而且这些太太们作为成功女士,已经习惯了高消费水平,往往出手阔绰,寻常邻里间那一星半点的杂碎筹码,她们根本就看不上眼。 好歹输给亲朋好友还算是米烂了在锅里,总会以各种压岁钱红包的方式进行回流。欧野泥不乐意自己辛辛苦苦挣得的钱在一场与陌生人之间的概率性娱乐活动中打水漂,当下也准备要撤了。 听到女士们在极力挽留欧野泥,宋远哲走了过来,轻轻按下欧野泥的肩膀。 “不用担心,你今晚所有的筹码,都由师兄帮你出。你只管开心地打一场,输的钱归我,赢的钱归你自己。” 宋远哲说到做到,很快就给欧野泥在微讯上转了1万块钱过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拘泥于打球那般输赢。” 毕竟不管欧野泥怎么输,他都能够为她兜得起。 宋远哲话也说了,钱也给了,要是欧野泥还拔腿就走,便显得太过于不懂人事。 既然有人为自己托底做财神爷,欧野泥也索性坐了下来。 夫人们闲来无事,就常常约着人打麻将,牌在女士们手中流转,美甲与蔻丹齐飞,纤纤玉指滑来晃去,珠光宝气在麻将桌上纵横交错,红的红绿的绿,钻多刺眼,一时间欧野泥竟然有种误闯进了电影《色戒》中牌局现场的错觉。 恰好,相较各位太太来说她也是个新手。 恰好,她今天也是过来送钱的。 恰好,给她筹码的也是位英俊深沉的中年男士。 不过还是有两点不同。 第一点,虽然她的手上是光的,但身上不是,裤包有一袋沉甸甸的首饰,正瞅着合适的时机上场。 第二点,相意无搬了把椅子,不远不近地坐在她身边,聚精会神地看她打麻将。 宋远哲特意提点了她不必像打乒乓球一般过于在意输赢,还说今天晚上只要是她输的钱都由他来兜底。依欧野泥对宋远哲的了解,他从来没有一句话空穴来风。 既然要照他的指示行事,像她这样的人只需要发挥出正常新手应有的水平,就能够将宋远哲给她的赌金挥霍一空。 欧野泥摸牌都摸不顺溜,还得要上家提醒,她才知道轮到了自己。 中途当然也少不得听那些女士的关心之语,“欧博士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偶尔也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学学其他的东西才对。” “说得也是,男人们一谈生意就是大半天,他们在旁边说的起劲,哪管我们在旁边怎么无聊。” “咱们女孩子还是得学会自己找乐子,麻将呢,可算是汉国国粹,传统文化博大精深的一部分,野泥妹妹可得看好了。” 欧野泥几圈下来,还是打得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她最大的问题是眼速跟不上脑速,大脑忙着排列组合,递牌却不能同步跟进。 规则是简单明了的,相意无双手抱胸在旁边看着,不时念一句:“(AA or BB or CC)*7。” 又或者是,“ABC*4+2B。” 欧野泥闻言扭头,“你说谁是二逼?” 相意无沉吟,“我的意思是一个对子。”——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89.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一个花色的牌有4张,欧野泥根据其他各方已经打出来的花色可以判断出接下来出牌的几率还剩多大。 看来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喂球。 唯一的差别只是把喂球换成了喂牌,输个叁四局,给在座的夫人们送炮上门,又在新手运气的加持下,赢个一次,平一两次。 如此循环到地老天荒。 真累啊,比打球还累啊。 欧野泥心想要把宋远哲今天晚上给她转的1万块钱全部输出去,也当真是要耗费掉她不少的脑力了。 麻将是全自动机洗,但在每次洗牌时,女士们都会手动将散落在桌上的牌推进洗牌池里。 每当到这个时候,一场悄无声息的女性竞争就开始了。 欧野泥看到桌上的几只玉手,突然心中一动,趁着洗牌的机会,对于各位女士说:“我去个洗手间。” 她洗了手以后,从裤兜里翻出了自己今天随身携带的首饰,选了几样耀眼夺目的往身上挂着。 “嗯,”欧野泥在镜子中左右端详了自己一番,“好闪的一颗圣诞树。” 欧野泥一回到战场上,女士们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她与之前的不同。 她这一身穿金带玉的出现,相意无就知道自己母亲近期等待“泥贝万事屋”上首饰新货的计划要落空了。 这些宝石大多是与他相识的,不过是在以前散装的状态下。 欧野泥应该是在近期才对宝石进行加工,让它们以成品的方式与大众见面。 不论主石还是副石配钻,色彩都偏于浓烈翠艳夺目,很容易打动女性的视觉效果。 几位女士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过去,“野泥妹妹,你这手上戴的戒指挺漂亮的,独家定制的高档款式?” 欧野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自己以前兼职做过珠宝生意,拿到手的都是进价,市场标价是看不得的。” 她们来了兴趣,“可以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欧野泥当即把戒指从手上摘了下来,有其他人询问,就连耳环和项链也一并除了下来,递给她们看个仔细。 “好看是好看,”女士们还是要挑挑刺的,“只是我不太喜欢二手的珠宝。” 欧野泥笑了,“我平时都在家里偶尔欣赏,今天也是我第一次佩戴。” 消除了大家最大的心理芥蒂,女士们试探性的问,“不知道妹妹可愿割爱吗?” “自然,”欧野泥假装目露不舍之意,“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这一趟麻将打下来,欧野泥把宋远哲给她的1万块钱输出去了8000,身上的首饰卖了3万。 双方皆大欢喜,都觉得自己赚了。 然而打麻将不可能四方都赢,只有宋远哲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得知欧野泥将自己身上的首饰卖给其他女士之后,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小泥,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欧野泥看宋远哲的神情比平时肃穆,以为自己没能够圆满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惹得他心中不快。 “师兄,我还剩下2000块,这就转给你。” 宋远哲抬手挡住了她的手机,“不必,你辛苦了大半天。剩下的一点余钱也不足以抚慰你的辛苦。” 相意无见两人的相处颇有班主任训导学生之状,也知道宋远哲为何神情不虞。 他是在气欧野泥被眼前短暂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不过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宋远哲对欧野泥了解得还不够深入,总是运筹帷幄,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平时他说什么欧野泥就做什么,对于欧野泥偶尔会偏离他预计的航道,宋远哲为此大感意外。 “小泥,你知道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欧野泥当然知道宋远哲把自己唤过来,并不是为了单纯让她端茶倒水,做服务员的工作。 “师兄是想让我接触到更多的资源,更广的人脉,这对于我以后的发展有所裨益。” 欧野泥这番话听在宋远哲的耳中,无法说她言之有误,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然而太过于官方,并不是宋元哲想要听到的答案。 “你聪明能干,才思敏捷,只要有人助力,就能登上更高的阶梯,与更高层次的人交往。” 但是人际交往是以个人价值为导向排列的,“放正了自己的位置,你就是她们的朋友。而当你对自己定位偏差,向她们售卖商品的时候,她们会将你视为推销员与供货者。” ------------------------------------- 作者的话: 嗯额,突然发现我有好久都没有求过珠珠了。 这就是我珠珠越来越少的原因吗? 90.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如果欧野泥只是将自己身上的珠宝忍痛割爱,转手让与其他各位女士,都算是情有可原。 未曾想,她在递出首饰之后,竟然从包里连带着掏出了可以用手机扫码辨别真伪的珠宝鉴定证书,与首饰配套的保护丝绒盒。 这实在就显得动机非常可疑,到了水洗不白的程度。哪个女孩子佩戴自己的首饰会随时准备转手买卖? 看起来欧野泥轻轻松松赚到了与别人交际的第一笔钱,实则是自降身价,糟蹋了这番他想要引领她进入交际圈的心。 欧野泥在听完宋远哲的话后低下了头,“哪怕我今天端着自己的态度和身价,我与她们也不会成为等量价值的朋友。” 话到了宋远哲的嘴边,几乎立刻就要脱口而出,“你跟我在一起,谁会看不起你的价值?” “宋院长之前说过,想让自己第二个孩子放手度过一个快乐的人生,”他的思绪被相意无打断,“也许对于野泥来说,能把自己的首饰卖出去就是人生快乐的一种,不知宋院长可愿意理解吗?” 看到欧野泥低垂眼眸,闷闷不乐的模样,宋远哲意识到自己刚才操之过急,打击到了欧野泥的情绪,“小泥,我没有说你做错了的意思。你今天也累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了,”欧野泥摇摇头,“师兄陪客人要紧。” 相意无很愿意助人为乐,帮宋远哲排忧解难,“宋院长是主心骨走不开,这件小事我可以代劳。” 欧野泥在临走之前,社会却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让她明白宋远哲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欣嫦拉着她的,似有留恋之意,“野泥妹妹,你我一见如故,你推荐的东西姐姐也很喜欢。不知道你脚上这双鞋是在哪里买的,是什么牌子的呢?看起来轻便又好穿,我也想买一双。” 欧野泥自己都不知道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 因为它根本就没牌子。 她随便在淘玉上买的一双所谓“厂州外贸断码清仓牛皮运动鞋”,卖家宣称结实耐穿,寿命至少二年起步,就是再在球场上大战几个来回也绝不会有开裂崩面之危机。 对于这种场面,欧野泥有一句套话从小用到大,“我也记不太清了,家中长辈帮忙给买的。” 可她忘了,现在的手机已经有了拍图搜货这一功能。 欣嫦还记得被欧野泥一个球引得鞋帮开裂的一箭之耻,在欧野泥来不及拔腿就走的时候,立刻拿出手机往她脚上拍了一张。 欧野泥心里想着最糟糕的不过是欣嫦搜出来一堆大大小小在200块以下的同款运动鞋,然后故作吃惊地大声嚷嚷出来。 “天呐,全是地摊货!” 不料欣嫦等着图片转着圈缓冲了半天,淘玉却告诉她并无搜索结果,请她再看看其他相近款式。 欧野泥也是讶然的,万万想不到厂州鞋店比世界名牌有诚信多了。 名牌鞋子号称限量版发售,却总是出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成为烂大街人脚一双的款式。而厂州鞋店号称断码清仓,居然当真说到做到卖完下架。 大家终于没了再把欧野泥留下的理由,宋远哲看着陪欧野泥逐渐走远的相意无,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 他本以为自己跟相意无比起来稳操胜券,毕竟他与欧野泥有着多年的同门情谊,也曾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相意无看起来也是个不争不抢,散漫度日的废物。没有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小伙子平时动作言行温吞随和,舞起锄头挖墙脚的动作倒是麻利顺溜。 仅有的一点好钢,都给他用在刀刃上了。 坐到相意无的车上,欧野泥侧头靠在车窗上,默默不语了好一阵,才徐徐开口。 “今天宋师兄请客,你怎么不依不饶?” 相意无自认为离不依不饶还差得很远,“学术探讨,意见有分歧,彼此之间进行简单的交流罢了。” “什么小儿子当富贵闲人之类的……”欧野泥疲惫不堪地揉捏着眉骨,指下一阵接一阵的酸痛,“这些都只是跨越社会阶层的正常代价而已。” 相意无应该比她清楚多了,更过分的话他自己都说得出来,今天却突然变身为正义使者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连头部进水,专注于脑出血叁十年的编剧都知道给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安排一系列鸡飞狗跳、曲折坎坷的考验,更何况是真刀真枪的社会拼杀,没人可以毫发无伤地到达超越自己力量的彼岸。 相意无并没有想着要伸张正义,“宋院长要生几个孩子,是他自己的事。” 真正让他介意的是生孩子的过程与方法——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91.你俩能不能无性繁殖 生孩子是一个结果,只需要一次性行为,甚至连一次切实接触的性行为都不需要,就能达到终点。 但男人却更喜欢走向这个终点的过程。 用抵达最终的这个结果为理由,他们会变身为一头头不知疲倦的公狗,在欲望的驱使下不停地耸腰抬臀,射出一次又一次除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精液。 以后其他男人会把欧野泥架在床上,摆弄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她的嘴会被亲吻,她的小穴会被搅弄,她的小腹会在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就常常被白色浆汁填满。 只要一想要这些场面,相意无就觉得夜不能寐,食不能安,整个人如置身刀削火烤的审判地狱。 欧野泥转过头来相意无,他不会是被男人那可笑的人占有欲作祟吧? “不管我未来的老公是谁,他想要怎么跟我生孩子,老汉推车或者侧入式……严格意义上都与相教授无关。” 相意无觉得自己作为亲身经历者,他是有发言权的,“老汉推车和侧入式都并不好用。” 欧野泥在胸前抄起双手,“你对我未来伴侣有更好用的姿势建议?” 相意无深而缓长地吸了一口气,“开车的时候我们不应该讨论这样的话题。” 欧野泥:“为什么?” 相意无的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却暴起。 “因为分心容易让人出车祸。” 既然相意无如此说了,爱惜性命的欧野泥便闭了嘴,一直到下车的时候。 “如果你觉得暂时无法忍受曾经的女人未来可能会被别的男人占有的这份耻辱,可以考虑尽可能地避开双方会面的场景。时间久了,这份不快也许会渐渐痊愈。” “很抱歉,”相意无已经渐渐适应在不同的场景下使用不同的价值观,“在哪里出现,与谁见面都是我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给出我不愿意接受的建议。” 相意无的车离开后,欧野泥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没听错吧,一向随缘平和的相意无竟然—— 跟她还嘴了? 临睡前,躺在床上的相意无打开手机围巾网,随意瞟了几眼。 和往常一样,都是些娱乐明星的生活起居簿,并没有让他太过于关心的事情发生。 在他正准备熄屏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条奇怪的实时搜索—— 牧鱼记烂尾。 “牧鱼记”这叁个字看起来很眼熟,他之前应该在什么地方浏览过。 相意无看到漠晚星的名字时,神差鬼使地点进了她的话题主页,看到了网友讨论的详情。 《牧鱼记》是作者漠晚星连载的一部古言小说,推文博主号称“拯救心灵,双向奔赴的甜饼爱情”。 读者们日常打卡评论求更新,突然有一天,作者漠晚星宣布,女主野鱼身世败露离去,从此与男主牧碧虚分别,进入大结局。 评论区的读者们群情激愤地留言。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作者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喂了半年的糖,就是为了抽出40米的长刀砍我们吗?” “太过分了,我宁可吃屎也不吃刀片!” 大概是读者的诚心呼唤终于上达天听,感动了漠晚星,看到留言区的评论动态后,漠晚星又赶紧连夜更新了一章。 原来女主角野鱼名义上离去了,实则已经死在了路上,牧碧虚就此开始了新生活。 结尾祝语是“你我从此自寻安好,天各一方。” 评论区又炸了一回。 大家说这样吃屎的结局还不如之前挨刀的那一个,总之就是父子骑驴,路人各执一词,怎么都不对。 在读者同心协力的叫骂之下,终于把十年甜饼无人识,一朝烂尾天下知的漠晚星送上了热搜。 大约连漠晚星本人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写了那么多年甜宠小说,给读者提供了数量庞大的狗粮,却始终默默无闻。一朝走上邪路,开始虐待读者,却被被读者骂上了新闻,黑红也是红,终于享受到了生平最红的待遇。 相意无用了自己的海外ID,花了两个小时,将《牧鱼记》电子版本从头看到尾。 他梳理出剧情梗概,之前所看到过的一篇文档内容也浮现眼前,原来那是欧野泥当时写的小说剧情梗概。 她应当是漠晚星在现实生活中的马甲。 至于停车场部分,也颇有现实映射之处,女主野鱼曾向男主牧碧虚抱怨,“田犁坏了,省着点儿牛劲……” 牧碧虚自幼富贵闲散,听经礼佛生性恬淡,人物形象、特点、种种行径莫不与相意无一一吻合,严丝合缝。 而网友谩骂的烂尾章节,也正好是在欧野泥上周与他见面之后。 因为在现实世界中和他分了手,所以就连在虚拟世界中,他也都不配和她在一起了吗?——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92.姜还是老的辣 欧野泥在体育活动后思维感知敏锐,在人物环境情节的激发下,心中戚戚有所感,已经停更了一周的小说《牧鱼记》连出五千字直达大结局。 在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欧野泥也无心在守着评论区等待大家新的反馈意见,就此上床关灯睡觉了。只留下漫漫长夜中对着手机屏幕激情连麦的读者,唾液四溅地埋冤自己这几个月的追更岁月喂了狗。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是具有代价的。 星期一早上,宋远哲见欧野泥右手垂在双腿上,左手以一个不甚熟练的姿势使用着鼠标。 无论如何何种操作,都只有左手孤零零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宋远哲关切地问:“小泥,你还好吗?” 欧野泥整个右臂连带着将近半边的脊背都酸痛不已,下肢由于奔跑跳跃也沉重得抬不起来,整个身躯有大半都瘫痪在了座位上。 唯有一只左手还能徐徐而动,以证明她是一个活物。 欧野泥僵硬地点了点头,“还好。” 昨天欧野泥离开之后,那委屈又无法言说的模样始终在宋远哲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几丝懊悔的情绪浮上心头,是他太操之过急了,迫切地想要让欧野泥跟上他的步伐,与自己同频共振,而忽略了欧野泥自己的意愿。 他设身处地地为欧野泥如今的情况进行了周密的思索,提出了一条解决之道。 “小泥,你和倍江医院的事情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此长久地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应该双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这是宋远哲第一次主动向她提出倍江医院的事,欧野泥也想听听他的建议,“师兄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那日平天下前来办公室找他,宋远哲从其言行举止中也能判断出双方纠葛甚深,“我想……要钱对于倍江医院来说只是其次,他们应该打心底就无法接受你的离开。” “师兄说的有道理。”欧野泥点点头。 “依我之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将倍江医院的主要领导邀约到一起,进行双方和谈。由通荣医院以人才引进的方式,帮你把劳动关系转移过来。” 欧野泥觉得脊背更加僵硬了,她哑声道:“师兄,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倍江医院不愿放手,通融医院也同样求贤若渴。如此一来,避免你伤筋动骨,倾家荡产去筹措这笔资金。” 姑且不论宋远哲的建议是不是最优选择,就从他的策略来看,的确具有一种相意无没有的圆滑与成熟。 相意无只知道生硬地给她打钱,而宋远哲全程不提“打钱”二字,甚至这笔巨款都不会从他们二人的手上经过,就能以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就能够帮她解决人生中最大的危机,困扰她长达五年的噩梦。 但是凡事皆有代价,人与人之间的本质是利益关系。她能够为宋远哲提供什么样的价值? “通荣医院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对我会有什么样的要求?” “通荣医院当然会希望你从此停驻这个平台,为单位效力,”宋远哲意味深长地一语双关,“我也希望你能够一直留在我身边。” “可是……”欧野泥面露踌躇之色,“就算签了十年八年,我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够一直留在这里……” 毕竟同样的历史已经在倍江医院的身上验证过,她不愿重蹈历史的覆辙。 宋远哲不希望欧野泥有心理负担,“引进费用按照有效服务期十年进行计算,你离开时按年限退还即可。” 这是一种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的条款,也是给予欧野泥一次喘息和重生的机会。哪怕她以后真的不愿意在通荣医院继续上班,也可以有足够的机会以时间换空间,而不至于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个条件很诱人,但是一旦她答应了与通荣医院签下长达十年的服务期合同…… 从另一层意义上,就相当于她认可了以另一种更亲密的身份留在宋远哲的身边——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93.大女主何患无夫 宋远哲见欧野泥陷入了沉默中,“你不用着急,好好考虑一下再回复我。” 他即将跨出办公室,背后传来欧野泥的声音,“师兄,凡事皆有代价,是吗?” “是的,”宋远哲微笑,“但并不一定都是失去,也可能获得更多。” 欧野泥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久久没有更换姿势,四肢都僵硬得似乎不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宋远哲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于情于理都是她最佳的选择。 哪怕是去银行用房子抵押贷款,80万本金产生的利息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压力巨大的流水。 宋远哲提出的这笔以引进费为名目的资金,从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她愿意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通荣医院和他…… 她不仅不用为这笔钱付出任何代价,还会一扫前路荆棘,从此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机会。 为了免除她的心理负担,宋远哲甚至也讲明了最糟糕的情况,哪怕是她在几年之内变了卦,不愿意再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尽可以交还剩下的钱走人。 以后她作为通荣医院的正式员工,每个月薪酬不菲,经过几年的缓冲期,她也不至于再像当年面对倍江医院一样捉襟见肘。数年之后她再回望这一天,只会感概遨游天空的鸿鹄为何不早些做出决定,将自己屈居于燕雀之位这么久。 而相意无为自己的人生临时伴侣出具这笔钱,更像是一笔赔偿青春的劳务遣散费,让她有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嫌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负如来不负卿,两头都不会吃亏的道路吗? 金山银海堆在眼前,欧野泥却缺乏伸手去触碰的勇气。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呢?曾经的她也是个天真鲁莽,勇往向前的小女孩啊。 脑袋中的信息过载,电脑上的公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格子里铺天盖地地乱爬。 再也看不进去的欧野泥拿出手机随手打开了微讯聊天界面,意外地看到一个沉寂已久的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是元里老师。 “小欧你好,我是元里。五年没有你的消息,听闻最近医院想要与你解决之前的劳务纠纷。凡事有商有量,宽容化解冲突,希望你一切都好。” 欧野泥无言地关上了手机,仰在自己的座椅上。 倍江医院如今与她仇深孽重,但她与倍江医院最初结下的缘分却与平天下并不相干,而是一份源自于她和元里的师生之情。 当年元里代表倍江医院的领导班子前来欧野泥的母校招生,得知倍江医院的手里握着两个提拔全科医学生的名额,前来展现自我谋求职业发展的同学接踵而至。 元里挑来选去,始终觉得各位候选人资质差了些,迟迟没有将最终的名额定下来。 那时学校正在举行省级分赛区的大学生辩论会,元里也顺路一观。 那个时候欧野泥还没有改名,也还没有换脸,她叫欧阳妮。 见欧野泥在自由辩论阶段以一敌四舌战群雄,台下掌声雷动,元里为这个小姑娘的爆发力所打动,去辅导员老师那里要到了欧野泥的资料。 为了考验欧野泥的能力,元里提出考验,要求欧野泥在一周之内提交一份全英文版本的调查报告。 杨宇目睹此事,愿同欧野泥一起赶工,最后给元里提交了一份满意的作业。 元里当场拍板,决定将名额给予欧野泥和杨宇。 大叁和大四的四个假期,欧野泥和杨宇都会到倍江医院进行假期见习,到了大五的实习期,两个人也是在倍江医院度过。 欧野泥还记得毕业临别前夕,班上的各位同学们对她和杨宇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我们大都要遵照合同去乡镇一级单位工作多年,要么就得放弃本专业从业资格去报考研究生。就只有你和杨宇两个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毕业就跳进了叁级单位。” “以后你们两人前途无限,成为了专家教授,不要忘记提携我们这些看不到光明之路的人啊。” 更有些同学以半开玩笑的口气调侃和起哄,“这是双喜临门,上帝给开了一扇窗,还要把门也给打开。” “欧阳妮和杨宇本就是同一个辩论队的成员,这下进了同一家单位。就该双宿双飞,先立业后成家了。” 杨宇只是打着哈哈与大家干杯,不承认也不否认。 欧野泥此时找到了工作, 又拿到了研究生通知书,这才是她眼中真正的双喜临门。 至于其他什么成家立业双宿双飞,她毫不在意。 大女主何患无夫?这是当年欧野泥所秉承的至高人生原则。只要她努力拼搏,走向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帅指日可待。 这是一条完美的人生成长轨迹,走出第一步的她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只需要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做出正确的选择,走正确的道路,就能够到达理想的彼岸。 ------------------------------------- 作者的话: 虽然最后还是迎娶了高富帅,但已经离题万里了。 94.渣男型单位 当然在朝着这条道路行进的过程中,欧野泥也会遇到一些小小的路障。 在研究生录取结果刚出来的的时候,她和元里一起向时任领导梁院长请示。 站在爱惜人才的角度,梁院长非常欣慰元里没有看错人,欧野泥确实证明了自己的优秀。 欧野泥承诺愿意以员工的身份继续前往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然而当学校的调档函递到医院,却被人事科的童主任拒之门外。 童主任把欧野泥喊过去,告诉她:“档案不可能调到学校,必须留在本单位的档案室,由专人进行看管。” 欧野泥还在大五实习时报考的研究生,在学校里临近毕业的时候,她填过一份又一份的纸质材料,一直以来都没有亲眼见过完整的档案袋是何种模样。 但她有一件事情是知道的,“没有档案的话我入不了学,得要由单位出具证明,让我以在职研究生的身份就读。” 童主任让她等着,自己去请示领导。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眼见第二天就是报名的日子,医院却始终没有给予她任何的证明材料。 一早起来的欧野泥整日堵在人事科的门口。 不紧不慢拖沓了这段时日的童主任终于请示到了梁院长的意见, 拿出了一份重新打印过的合同。 “把这个签了,我们就给你开证明。” 欧野泥翻了翻合同后面的附加条款,违约金高达20万。 除此以外还要签一份更改服务期限的合同,违约金也是20万。 “我在进医院的时候,已签订服务期为8年,违约金为8万的合同,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签?” “这是领导的意思。你是我们医院培养出来的第一个硕士研究生。我们当然希望你以后。能够一直留在医院为单位效力。” 许是跟最高领导刚刚沟通交流过,一直在欧野泥面前不假辞色的童主任,此时脸上也有了几分脉脉温情。 “你读书期间的工资奖金我们都按照规章制度来给你发放,绝不会少了你一星半点。” 见欧野泥犹豫,童主任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 “要是你不愿意签,我们当然也不会帮你出具工作证明,那么研究生与工作你就只能选一个。” 如果到了明天报到的时候,欧野泥既没有向学校提交工作证明,也没有将档案转寄到学校图书馆,学校就会取消她的入学资格。 拿研究生文凭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元里老师听闻此事,也过来劝她。 “医院标这么高的违约金,也不是针对于任何人。这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害怕失去你罢了。” 想到明天即将开始的报名,欧野泥只得要这样硬着头皮,签下了两份合同,盖上了纸印。 童主任这才不慌不忙地将工作证明开给欧野泥。 终于得以进入学校报名的欧野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但心中也随之涌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糟糕的画面,决定好好享受自己的研究生时光,遨游在知识的海洋。 欧野泥入了学,与同学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班上倒是有好几位跟她同样具有在职身份的研究生,大家也都签下了类似的培训合同。 彼此透露了自己的违约金额之后,欧野泥心中的忐忑不安被放大了。 “奇怪了,阳妮的违约金也太高了吧。” 欧野泥问,“那你们是多少?” “我的3万。” “我的5万。” “我的没有要求额外的违约金,只是把在读期间的工资和奖金赔回去就可以了。” 像她这样在职读书的情况不是个别,但如此高企的违约金,确实是放眼整个学校少有。 “反正我也不会离职,”欧野泥这算是自我安慰,“应该也不会涉及那么大笔的赔偿金额吧。” “你说你的单位叫做倍江医院?”有同学觉得这个单位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我之前好像有一个师姐就是在倍江医院工作,去外面进修了两回。医院向她索赔30多万的违约金呢。” 另外一个男同学也说,“我的一个师兄之前也在倍江医院上过班。听说是去年走的,给医院赔了10多万。” 从前欧野泥并不知道倍江医院如此声名在外,但却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人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愿相信自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还要下意识地为利益集团辩驳。 “这都是因为他们背信弃义,不遵守承诺,所以才会赔偿那么高的金额吧。” 同学们一时无言,也只能轻描淡写的劝欧野泥几句。 “是啊,希望你能够在倍江医院干得长久。”—— 作者的话: 节选自《牧鱼记》:活菩萨办案—— 叶棘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熏香的床上,手足各着晶莹玉镯一个,细而韧的金链延展到四个床角。 “我不知哪里得罪了牧大人,劳烦您将我绑于此处?” 在床边垂眸阅卷的牧碧虚抬起头来温润一笑,“叶卿乃是专案要犯,依律关押候审,万望见谅。” “依的什么律?”即或当真要审问,“也不必非要躺在床上办案吧。” “吾曾有一爱妾野鱼,情浓正笃而逝,今与叶卿似有故人熟识之感,”牧碧虚眉目慈悲,状如忧天悯人之神佛,“视叶卿,则如睹野鱼在世,我实不忍叶卿吊立疲惫,故在力所能及之内,以卧姿相替,减轻叶卿倦怠。” 叶棘惊骇而拽链,汗水自额颊涔涔而下,金玉相撞铃铃作响,仓皇之情欲盖弥彰。 “牧大人切勿动用私刑!” 牧碧虚起身,长指解带款款宽衣,徐行至床畔,覆身上塌,“吾恐叶卿身骨娇弱不耐拷问,还请叶卿饥食香肉珍馐,渴饮玉白浓浆。” 他越是周致妥帖,叶棘越是悔恨莫及自己招惹了这位人美心善的活菩萨…… 95.上帝之国的生活 欧野泥在读期间发出了文章,既申请到了奖学金,也申请到了去塔国交流学习的机会。 在为期一年的时光里,汉国每个月会应给予他们1500塔币的基本生活费用。 倍江医院从元里处得知欧野泥即将去往他国学习,特地将欧野泥召回,要求她重新签订新的合同和培训协议。 经过与同学们的讨论之后,欧野泥此时已经不愿意再继续签署违约金畸高的合同。 原本对她好言好语的童主任面色一变,直接给院办打电话,“梁院长,小欧说她不签。” 欧野泥见她的态度咄咄逼人,“童主任,我不是不签,而是觉得这个违约金已经很不合理了。我是公费留学,基本生活费由国家给予,并没有涉及到倍江医院出具的培训费用部分,为什么性质会变成由倍江医院出资进行培训呢?” 童主任见欧野泥提出自己的疑虑,梁院长又向她指示要安抚欧野泥,便耐住了自己的性子。 “你想想我们每个月给你发的工资不是供你的生活吗?怎么不是医院出资培训呢?” 她见欧野泥仍然没有动笔的意愿,“你别忘了你的护照,毕业证件都扣押在人事科,到时候需要医院配合,才能顺利办理出国手续。” 同样的招式用以威胁两次,只为了让员工签下天价违约金额。 欧野泥心中的阴影不断扩大,她慢慢地将手伸进了包里,按下了录音键。 担忧在心中挥之不去,欧野泥找到元里老师诉说了自己的焦虑。 元里称梁院长非常支持员工继续学习深造,“不论你是读硕士研究生还是出国留学,他都极力支持。只要有他在,日后你回到医院,可谓是前途无限。” 可是欧野泥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坚定,“若我回来的时候梁院长已经不在了……” 元里笑着安慰她,“不会的,梁院长正当春秋鼎盛之年,一定能护你周全的。” 那个时候的欧野泥同世界上所有的年轻人一样,热衷在集体中寻找自己的信仰,在虚无的世界寻找安身立命的安全感。 她是信任元里的,也同样信任梁院长。他们的话就像给她吃了定心丸一样,让她最终在签下了新的协议。 在去塔国之前,欧野泥只在社交软件上看到那些已出国的同学们天天飞机不落地,世界名牌终日旅游的生活。 但是当她真的踏上去往塔国飞机的那一瞬间,向她涌来的不是欣喜,而更多的是恐惧。 飞跃地球的泰半时区,去往从未经历过的、完全陌生的国度。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部分的旅客都倦缩在狭窄的座位上沉沉睡去。欧野泥却毫无睡意,她向着黑漆漆窗外望去,只有机翼上一点闪光提示着她正在云雾间穿梭。 这场为时12小时的空中旅程,对欧野泥来说仿佛漫长得看不到尽头一样。 此时她好像没有脚的鸟,一直在无边无际、无声无光的宇宙中穿行。 如果未来有一天,人类可以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地球,去往未知的行星,是否也会和她现在的感觉一样? 离故土越来越远,却不知何时才能够在目的地落下。 塔国的生活对欧野泥身边的同伴来说是新奇的,是与不同人种,不同价值观的碰撞与交流。 但对欧野泥来说,远离熟悉的生活环境,面对陌生的土地,更需要守住自己的钱袋子。 除了官富二代以外,普通同学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来自于家中6个钱包的支撑,或者是一份零工兼职的外快。 就算加上倍江医院发的那点工资,欧野泥也觉得吃力。 每个月的总支出必须控制在2000塔币以内,意味着她在大多数时候都要选择学校、实验室、宿舍叁点一线的生活。 只有在节假日,才会和同学们一起拼车去居住区附近的购物中心闲逛。 欧野泥也不是没有动过要做海淘和代购的心思,但亲朋好友都只考虑塔国与汉国的汇率和税率,而完全不考虑她来去的成本,跨国邮寄的费用。 甚至因为塔国的简易包装和印刷字体的变更,亲友们常发出质疑假货的灵魂拷问。 欧野泥明白了熟人的钱是最难赚的,就算是守财奴也不愿意涉及这样一条钱少事多麻烦大的工作,还不如一心钻研学业,以期顺利结业回到汉国。 只有在与同伴穷游的时候,欧野泥才会拿出自己积攒的一点钱作为路费和生活费,尽量在包里塞上从超市大包装自行分装出来的食物。 同学们来到塔国之后,面对塔国成熟的流水线上不断生产出来的高热量食物包围圈,由于饮食结构的巨大变革,人均胖了10斤以上。 到了哪里就要享受哪里的美食,热衷于入乡随俗的同学曾这样劝欧野泥。然而除了原味土豆泥以外,拥有汉国胃的欧野泥实在无法接受塔国日常饮食。 她不得不日日以饼干,牛奶,水果,蔬菜充饥,相比身材日益圆润的同学们,扎扎实实地瘦了好几斤。 第一次在汉人超市买到了自热火锅和麻辣面条,汉国食物入口的一瞬间,欧野泥的热泪滚滚而落。 这才是人活的日子啊。 天天吃蔬菜沙拉,那是嚼草的牛马。 到了后来欧野泥光是看着炸鸡汉堡,胃里就会翻涌着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在漫漫长夜中,唯一可供慰藉的,也只有那些经汉国本土商家跨海邮寄过来的辣椒酱了。 身边不少的同伴为了拿到塔国的绿卡,要么积极地忙于找工作,要么将目光紧紧地盯在本土异性身上,以婚姻获得一个合法居住的身份。 同伴们总与欧野泥说:“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想着回去。” 作为世界的中心,山巅的上帝之国,人类文明的灯塔,每天全球都有数之不尽的人从海陆空各个途径—— 公开的,不公开的。合法的,不合法的。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只为了获得来到这个国家的机会,由此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 96.未见面先下马威 越临近欧野泥在塔国学习期满之日,元里老师的催促就越加频繁,隔叁差五地就会给她发消息,询问她在塔国学习和工作的境况。并嘱咐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早日回到汉国。 在塔国留学是一件为汉国人所羡慕的事,但欧野泥本着生活的眼光来看,自己在塔国的日子并不如何舒心。 对于富人和从小生活在塔国的汉人来说,塔国确实是自由民主的天堂。 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已经完全适应了汉国本土文化和食物的人来说,每一项故乡的印记都是她在其他地方生根发芽阻碍。 在汉国最不缺的资源就是人力资源,一旦走出了国门,到了塔国的土地上,各国人种都像是汇流入海的河水。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难以见到自己真正的同胞,哪怕看到了类似的面孔,欧野泥却发现他们连一句汉文都不会说,只是披着相似人种外壳的塔国人罢了。 她是飘荡的风筝,元里是倍江医院拴住她的那根线。在塔国无法落地的欧野泥,决定如期回到汉国。 在塔国的东西她能扔则扔,能送则送,可打包的走邮寄,不能邮寄的随身携带。 在欧野泥去学校办理手续的时候,途径一个扎堆的人群,也许是穿过外围时与他人蹭刮挤压,她丢了自己的学生证。 回头去寻,人已经散去,地面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还好负责办理的老师愿意与欧野泥沟通交流,在她拿出了自己的护照和学生资料,解释了缘由之后,还是给她办理了手续。 在回国的航班上,有一位刚上研究生一年级的汉国校友,他结束了学校组织的塔国夏令营参观活动,正巧是他捡到了欧野泥的学生证。 欧野泥与他就此结下孽缘,那个人就是阮帆。 生命中的人来来去去,等到欧野泥真正与阮帆开始接触,已经又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当时的她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客舱中的灯光降至最黯,平板电脑在无人操作后,持续了二分钟的亮屏,缓缓熄灭。 在黑暗来临之前,小说的情节刚好停留在已沦陷的星枧发出那句振聋发聩的警告—— “不要返航……不要返航,这里不是家!” 回到学校后不久,大家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一边找工作或考博,一边准备毕业答辩。 在欧野泥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时候,元里老师亲自来学校的宿舍找到了她,希望她能够提早回医院上班。 看着手上刚打印出的毕业论文草稿,欧野泥非常为难。 现在学校对于研究生毕业论文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了,查重也只给两次机会。 国家层面要求的查重率是10%,学校要求必须要在5%以下。 欧野泥:“我确实为此心力交瘁。” 元里劝欧野泥:“你想想当初你和杨宇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那么多人来求职,我们却把工作岗位给了你们两个人。等你本科毕业之后,一天班都没有上,医院又马不停蹄地送你读研究生,出国深造……” “眼下正是新旧院长交接的时节,你若不在新院长面前好好表现,怕是会给他留下妄自尊大,好逸徒劳的坏印象。” 欧野泥惊讶:“之前不是说梁院长正是壮年,为什么突然要退?” “其实也并不是梁院长突然要退……”这些政治场上的事情,元里也无法在叁言两语之间向欧野泥解释清楚,“医院其他几位副院长年纪都大了,缺乏锐意进取的精神。新上任的平院长大刀阔斧,颇有果断之风,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寄予了厚望,希望能够提升医院的整体士气吧。” 元里已经把话给欧野泥说到了这个份上,欧野泥也不是傻子。 她是旧领导梁院长培养出的人才,如果不在新院长面前混个脸熟,休想让新上任的平院长把她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可是这样的话,我真的担心毕业论文的质量会受到影响……” “没关系,你提前回医院工作,只是表达自己一个积极的态度。主任那边好好向他诉明缘由,在不上班的时候尽可以写你的毕业论文。如果学校有答辩的安排,你可以随时回校。” 这个时候欧野泥已经隐隐感觉到,倍江医院已经将元里老师视为她的最大弱点之一。每当她犹豫不决无法作出决定的时候,就会请元里出马,劝说她,左右她的决定。 元里并非全然站在医院的角度上,也确实是诚心诚意为她的将来做打算,欧野泥只得这般应承了下来。 等到欧野泥回医院报到的第2天,还来不及见到新领导平天下的面,就被派分到了和杨宇同一个门诊科室,一切考勤值班都按医院规章制度执行。 听说这都是是平院长的意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要好好地历练历练她。 欧野泥当时并不懂“历练”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在外面读了几年的书,杨宇就在这个科室工作了几年。和其他参加工作的男同学一样,杨宇也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逐渐圆润起来。 脸上的胡子略多了一点点,发际线略后退了一点点,头发的厚度略稀薄了一点点,整个人都向着一股中年男人的气息靠近。 这些变化对于未来择偶并无太大的益处,但对于一个医生在病人面前信任度的提升却有着不小的影响。 杨宇每每与欧野泥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病人都会以为欧野泥是倍江医院分派过来给杨宇打杂的学生下手。 他心安理得地指使着欧野泥干这干那,对于她言语间也没有那么客气。 在这种环境中工作,还要为自己的毕业论文答辩操劳,欧野泥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整日都处于双重压力之下。 ------------------------------------- 作者的话: 不要返航,这里不是家。叁体这本神作能解释大多数人间真理。 97.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科室的护士长看到欧野泥这般愁眉紧锁的状态,也少不得过来对她思想教育一番。 “小妮子,你看你长得这么可爱,这个小脸上怎么就不能对病人露出一点笑容啊?” 护士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咱们是医疗服务行业,你对病人总板着个脸,这个医疗服务的态度怎么能够提升得起来?病人怎么能够感受得到我们的医者仁心?” 欧野泥看她这副意图驯化的姿态,知道是给自己下马威来了。 “我不是卖笑的,实在是笑不出来。” 这话让护士长没法接,悻悻地走了。 当然欧野泥得到的回报便是当月科室仅给她发放了500块的奖金。 看到工资条的时候,欧野泥拒绝签字确认,“杨宇都有3000块,凭什么我只有500?” 杨宇在一旁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时隔了几年,他与欧野泥不再像大学时那般感情融洽,早已退化成了一板一眼的同事。 “我这都工作了叁年了,才拿3000块钱一个月的绩效。你之前没上班的时候,每个月不也白拿3000块吗?” 护士长和科主任也在一旁帮腔,“你才回来医院上班,这段时间得按试用期来算。” 这话让欧野泥没法接。 欧野泥的母亲阳炎开车过来看了女儿的近况,发现欧野泥白天上班晚上写论文,节假日还要值班,只为了把休息的时间调出来,回到学校应付毕业事宜。 看到欧野泥坐在坐在公交车上都能睡着,阳炎心疼不已,临走之前把自己的车小飞象留下来,给欧野泥代步之用。 欧野泥开着红色小飞象上下班,护士长又有了新的意见。 “小欧啊,你每个月连工资带绩效才挣1000多块钱。还要开着月耗油两叁百块钱的车上下班,你不觉得啃老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吗?” 欧野泥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们每个月把正常的工资奖金发给我,而不是扣到我只剩下1000块钱,我也不至于啃老。” 这个世上形形色色的很多人,只有在上了班之后才能见到,也才会重新怀念起象牙塔的美好。 哪怕欧野泥如此直白抗争以后,她神秘消失的奖金也始终没能够回到她的卡上。唯一所能够做的,也不过就是嘴上与对方互相伤害罢了。 她相信平院长一直是知道她状况的,在她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天,她被平院长喊去了他的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她讲述了狮子王的故事。 平天下告诉她:“一个年轻的强者想要成为真正的王者,就要学会在恶劣的环境中韬光养晦,学会与一群初级敌人周旋,才能够不在竞争的洪流中受伤,在走向王座的过程中提前倒下。” 他一边说,欧野泥一边点头。 平院长讲出了一番人生大道理却得不到回馈,还是觉得不甚满意,觉得欧野泥并没有心悦诚服。 就问她:“如果你的孩子总是哭着闹着想要让你买糖,你会立刻买给他吗?” 欧野泥还没有说话,平院长就自问自答。 “我们作为父母,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要为了她的长远未来考虑,不能够任性地娇惯她,而要培养出她强大的自立精神。” 欧野泥在跟元里转述这一段人生历程的时候,表示很不明白平院长这迷一般的操作。 “他觉得把我放到一个彼此倾轧,菜鸡互啄的地方,让我饱受精神折磨,是为了我好吗?” 元里老师活了半生,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这个人啊,以前在上一个单位里面受了很多年的挫折。年近半百,突然风生水起,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也是对的。你要有耐心。一定能够获得他的认可。” 走到这一步,欧野泥的沉没成本已经高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真的能够如元里老师所说,接受了这些考验的她能保持初心不变,保持努力奋斗的精神,想必平院长会对她态度改观的吧。 这一次谈过之后,欧野泥的处境确实改变了,但是不多。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变得更加糟糕了。 她的工资倒是恢复了接近全院平均的水平,也离开了那个人吃人的科室。 但依平院长的之意,以要她熟悉医院规章制度,日后才能为医院更好做贡献为理由,将欧野泥安排到了一个没有固定工作业务的流动岗位。 接手她的是从下级医院跳槽过来新入职的陈科长。 欧野泥这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一个留洋归来的烫手山芋,各个科室或是妒贤忌能,或是没有对口需求,都将她作为踢皮球的对象推来推去,于是平院长就把接手她的这个重任交给了同样是新来者的陈科长。 俗称柿子挑着软的捏。 如何安排欧野泥也成了陈科长的一件头疼脑热之事。 要是让欧野泥跟其他的员工一样做些打杂跑腿等办公室杂活,其他的中层领导就会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不擅长运用人才。 要是不给欧野泥安排任何工作,任由她自由发挥,手底下其他员工又会抱怨欧野泥光拿薪水不干活,凭什么多读了几年的书,就要跟大家区别对待。 98.对不起我要走了 在办公室里其他员工都下了班之后,拥有相似境况,同病相怜的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促膝长谈了一番。 “野泥啊,平院长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深意。你要相信自己未来在单位里一定能够大展宏图,只是现阶段还暂时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岗位。” 这番话之前元里老师已经对欧野泥说过,再听第二遍,药效就不如第一遍那般有强劲有效。 受尽磨难的欧野泥只是微微一笑,“您不用安慰我了。” 陈科长见欧野泥也是个明白人,也就不再说那些温情脉脉,抹得面上光的话,而对她实话实说了彼此的处境。 “我这里连一个工位都无法提供,一看就不是一处能够正常工作的地方。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乌合之众,你不必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怀疑自己所选择的路是错的。同样也不能因为别人的称赞和引导,就认为脚下的道路是正确的。” 欧野泥慢慢抬起头来,这一生人会遇到很多人,大多数是不好不坏的陌生人,他们都会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说话,只有很少的人才会站在一个相对公正的立场上,说出不带感情色彩的意见。 她在信息茧房中已经待的太久了。 “我可以怎么做?” 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才能改变自己的现状? 陈科长诚挚地告诉她,“你想做什么,认为什么是对的,就去做什么。”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欧野泥待在他手下的这段时间,竭尽全力地为她遮风挡雨,减少外界对这个女孩的伤害。 “我想……”欧野泥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陈科长打断了。 他还有一点想要告诉面前注定会展翅高飞的女孩,“在你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心中的真实想法。” 欧野泥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善意。 这个同样在人生之海中沉浮的长辈眼中闪烁着被生活打磨后的睿智光芒,“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你要知道,最深的伤害往往都来自于身边的人。” 欧野泥在逼仄狭窄的角落里,在暂时无人落座的办公桌旁,在没有议程安排的会议室中,“工作”了8个月。 这一天,平院长终于心满意足自己完成了对欧野泥第二个阶段的磨练,准备让她接受第叁个阶段的训练,以让她更快达到自己对于人才的需求。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琢不成才。他打从见到欧野泥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自命清高,桀骜不驯。如果不能够将她降服,日后必不能为自己所用。 在整个医院中,她只服元里一个人。 等到元里退休以后,就如同军中无大将,叁军必反叛。 于是他将欧野泥召唤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看着她提交上来的多份课题任务书和论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光是这一份工作是不够的,你以后要成为医院挑大梁的人才,所以我准备让你重新到临床去历练,做出更好的科研项目,写出更好的论文。你意下如何?” 欧野泥不搭茬儿,只是非常含糊的说了一句,“再说吧。” 平天下对于这件事情十分上心,欧野泥这种推诿的态度还达不到他心中的期望。 “年轻人不能总想着好逸徒劳,要在岗位上发光发热,发挥自己的价值,不能早早地躺下来……” 欧野泥终于再也含糊不了,她已经受够了。 平天下一边说,欧野泥拿着一张A4白纸,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以为欧野泥是在记录自己谈话的要点,不时停下来让她有时间能够详细写一写。 等到他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间隙。 欧野泥也打上了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将整张A4纸调转了一个方向,送到他的面前。 平天下定睛一看——《离职通知书》。 他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小欧,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在长久钝刀割肉的折磨之下,欧野泥已经在没有了刚开始的激烈情绪起伏,“如您所见,我要辞职。” “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平天下震惊了。 是啊,她过着这样的生活,而他们却认为她干得好好的,“这正是我辞职的原因。” 着急要开院务会的平天下匆匆地带走了欧野泥的离职通知书,将那张纸通过投影仪放大到了各位领导的面前。 “小欧居然要辞职……”平天下的胸膛因愤怒而上下起伏,“我们培养了她这么多年,我对她寄予厚望,凭什么!” 他以为会得到众领导义愤填膺的附和。 然而先回应他的是会场死一般的沉默。 在难言的尴尬之后,元里先开了口:“将心比己,小欧回来工作后,单位的具体安排确实欠妥。” 已经退居二线的梁院长慢条斯理地道:“凡事都有个由头,我们应该学着真正意义上尊重人才。” 逆流意见反而激发了平天下的愤怒,他发了狠,一巴掌拍在欧野泥的离职通知书上,“我绝不同意!” 99.如何摆脱思想钢印 压力很快给到了 陈科长这边,受平天下之命,他奔赴劝阻的第一战线。 结果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欧,我也不想劝你了,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祝你此去鹏程万里,前路无限。” 欧野泥站起身来同他握了手,“也祝你未来步步高升,终有一日能引领整个单位的发展。” 陈科长点点头,“期待未来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天。” 最后他还提醒了欧野泥,“我只是前哨,接下来你要面对的质疑与动摇更多,希望你能坚守住本心。” 科主任不起任何作用,平天下只得继续动用了既往使顺手的武器,寄希望于元里还能打出感情牌留住欧野泥。 元里掏心掏肺地说了很多,恳请欧野泥体谅平天下身为一院之长的不容易,囿于人生经历对人才不成熟的培养原则。 连续数日车轮战下来,气色已经很差的欧野泥搓了搓自己稻草般干枯的头发。 “元老师,医院的领导们对我有误解。” 元里一怔,“什么误解?” “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一纸合约,受限于医院的天价违约金才回来的,”欧野泥慢慢地说道,“但我不是。只不过因为世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眶,“我认为您是我的伯乐,在人群中发掘了我,我要对得起这份恩义。” 她耸了耸肩,低下头来,“在我心中,你是像我母亲一样的存在,却又给了我母亲都不曾给予过的鼓励和认可。” 元里愣住了,她默默地看了欧野泥一阵,从纸盒中抽出了几张纸巾递给了欧野泥。 “小欧,在我的心中,对你们这样有才干的又上进的年轻人,都是像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如弦张极致而断,这句话崩裂了欧野泥最后的牵挂。 元里对她来说是唯一的伯乐,而她却不是元里唯一的千里马。充其量,也只是马槽中跑得更快、跑得更远的那一匹。 曾经她以为自己对元里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她会像古代的臣女一样,拱卫她的君母一生。 元里享受着她的这份忠诚情感带来的丰厚馈赠,却实在没有办法给予她同等的回报。 作为即将退出政治舞台的叁把手,元里也有自己的顾忌和无奈。 这就是社会给欧野泥上的第一课。除了自己的母亲,没有人能是她真正的母亲,哪怕是精神方面。 她擦去了眼泪,情绪出奇地平静了下来,“我知道。” 拧开桌上的矿泉水,欧野泥“咕咚”喝了几口,润了润因哭泣而干涩的喉咙。 “既然我视您如母,您视我如子女。那么我想,父母都希望子女都能展翅高飞,不再困于一方菜鸡互啄的泥潭。” 此言一出,元里知道最后的诀别到了。 她眼眶微红,摇了摇头,“也许……当初我极力邀请你回来倍江医院,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也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欧野泥看了看手机上的提醒消息,“平院长让我过去一趟。” 看来平天下已经知道了元里这条战线的沦陷了,准备自己上场来进行最后一搏了。 话没说到二十分钟,平天下开始后悔今天没有多吃两颗降压药。 平时只会对他说“是是是”和“好好好”的欧野泥,今天跟他针尖对麦芒,半点不肯退让。 “医院倾全院之力培养了你,你说走就走,是不负责任,违背道德的表现。” 欧野泥:“劳动权是人生自由的一部分,我具有自由择业权。医院一年营收五个亿,每个月平均给我发五千工资,谈不上全院之力。” “如果不是元里老师培养你,那些项目、论文、专利你能做得出来?没有医院的平台,你能有现在如此优秀?” 欧野泥:“还真是我做出来的,医院享有了我的劳动成果。硕士我自己考的,留学我自己申请的。要是不回来医院,我能去更好的平台。” 平天下赶紧抽了根烟,连吐了几个烟圈,才艰难压下来心中的怒火。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你太年轻了,过早功成名就对你不好……” 欧野泥笑了,“等我年纪大了,就没心情享受功成名就的快乐了。” 平天下简直觉得两代人之间的代沟深如天堑般不可见底,“我的儿女也同你一般大,我都是教他们要多学习,少开口,勤奋苦干……” 他自认为要给欧野泥当爹,欧野泥可没福气给院长当女儿。 “平院长,你曾经问我「如果你的孩子总是哭着闹着想要让你买糖,你会立刻买给他吗?」”这个回答已经在欧野泥心中萦绕了很多遍,很后悔她当时没有勇气说出来,“我现在告诉您答案——是的,我会买给他。” 平天下将手中的烟摁进了灭烟缸中。 “因为他如果是我亲生的孩子,我害怕他会伤心。” 而能够操控她职位和收入,甚至规划她整个职业生涯的平天下是她社会意义上的“父亲”,一心只想按照自己的爱好对她进行塑形,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会伤心、痛苦、辗转难眠。 只会以“我为了你好”的名义,告诉她要服从,要坚持,要沉默。 以爱为名的元里是她的“母亲”,为了她的好的平天下是她的“父亲”。 汉国是一个传统文明覆盖下的国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社会车轮已经滚滚向前,思想枷锁却还如影随形。 身边每个人都告诉她要成为满足众人期待的那个人,却没有人告诉她首先要成为自己。 从今日起,她欧野泥与道德浪潮相悖,弑了自己社会精神学意义上的母亲和父亲。 ------------------------------------- 作者的话: 过去应该是欧阳妮,但是为了不让读者产生割裂我就还是沿用前名了。 这段经历是影响欧野泥未来叁观最重要的经验,应该还有1-2章就结束回忆杀了。 100.什么是倾尽全力 平天下以陈科长没有管辖欧野泥能力为由,将欧野泥调离了原来的科室,一纸函送到了另一栋楼上的医教中心。 医教中心的文主任知道自己这里搞不好就是欧野泥的最后一站了,既没有必要得罪她,更不会来讨好拉拢她。 索性不管不顾,让欧野泥自生自灭。 此时的欧野泥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慨不平,每天在几乎没有工作任务的工作时间内所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投简历。 接到她简历的单位十家里有七八家会给她回复,通知她面试。 反正欧野泥闲着也是闲着,跟文主任打声招呼就算是请假,不到一天就能去其他下家跑个来回,倍江医院的早晚考勤打卡也没落下来。 只要愿意给她面试机会的单位,至少有一半都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平天下还不死心,“小欧,你从这出去了,就再不可能找到能跟我们对你一样的单位了。” 欧野泥这才意识到多年的辛苦终究是错付了,确实她找不到比倍江医院能给出更差待遇的单位了。 也许在别的单位,领导和同事并不会把她当成一个人才来对待。 但至少她能被当作一个人,获得属于人类的基本尊严。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欧野泥正在打包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办公行李,人事童主任亲自将一份回函送到了她的面前。 「欧阳妮同志: 你的辞职通知医院已收到,现正式向你回函。根据你与医院前后签订的合同条款,你目前尚处于服务期内,经院领导班子上会讨论,辞职并未获得批准。请你履行合同约定,继续在倍江医院工作。如坚持违约,须按照合同所载进行违约金赔付。否则,医院将扣押你的档案、人事关系、相关证照原件,不予办理转移手续。」 欧野泥:“你们这是违法的。” “我们都按合同和规章制度办事,”童主任睨视她而笑,“违不违法法院说了才算。” 欧野泥自归国后,不止执业资格证书,就连护照和身份证都被扣押在人力资源处,连临时出差都是人事专员负责购买车票,返回后再度提交车票和身份证进行报销。 从前,欧野泥虽然觉得有不妥之处,但从头到尾都有人一手操办,省得自己去跑一连串签字审核的流程,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如今终于明白,被人圈养是要付出代价的。 欧野泥将回函拍了照,放进文件袋中,抱起了一个没装满的纸箱,“麻烦让一让。” 在地下停车场,欧野泥哆嗦了好一阵,才将车钥匙塞进孔里,发动了小飞象。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用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抹净。 在全国绝大多数医院都实行五天工作制的情况下,倍江医院坚持每周只休一天,数十年如一日。 自从妈妈阳炎把小飞象给了她之后,她来来回回都只在倍江城里打转,两叁个月都难得回家一次。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却好像经历了一场满是欺凌与驯化的爱情骗局。 当天欧野泥在小飞象里塞进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家当,把钥匙放在了出租屋旁的消防栓箱子里,驱车二百多公里回了家。 五天后,还在怀疑欧野泥到底是真走了还是没走的平天下接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电话—— “这里是倍江市劳动仲裁院,欧阳妮与倍江医院的劳动争议已受理,请在规定期限内提交答辩书。” 倍江医院诚然并没有当真倾全院之力培养欧野泥,因为财务发现并没有欧野泥的培训费用报销记录。 几方核对之后才发现,原本在数月之前欧野泥已经将培训费用发票呈递给了人事处,申请报销垫资。但平天下在审核过程中,高标准严进严出,以说明不详实为由初次驳回,要求欧野泥按他的要求重新提交。 当时欧野泥咨询了律师余池,对方建议她若无十分把握在倍江医院焊牢一生,可暂缓报销流程,避免给以后争端落下实据。 欧野泥放着十余万的培训费用不拿,居然生生地自己承了下来。放眼整个医院,自单位成立起来无出其右。 身经百战的法务对于劳动法是滚瓜烂熟的,“单位没给报销培训费用,建立在此基础上的合同就是一纸空文,很难认定服务期和违约金的呀……” 平天下这才知道小妮子早已经生了二心,他在驯化着她,没想到她也一直在观察着他。 手抖了,第一下的烟没有点燃。 “同志们。欧阳妮这个人……聪明、机敏、善辩,这些都是一些优秀的品质,”平天下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急躁的烟雾,“但是聪明太过,则为狡诈和品德残缺。我们宁可要一个善良的平庸之辈,也不要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奸狡之徒……” 梁院长和元里心照不宣地想着:“你要早点给她审批了费用屁事没有。” 倍江医院终究还是有对欧野泥倾尽全力的时候。 “这个口子开不得,后续其他员工的模仿效应我们医院承受不来,”平天下对法务部门下了最高指令:“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拿不到欧阳妮一分钱,也绝不能让她离开倍江医院!”——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01.因为不能离婚所以不能离职(即日起恢复 平天下的“倾尽全力”是卓有成效的。 欧野泥在汉国裁判文书网上,以自己多年文献检索的功底,把最近二十年全国相近的劳务纠纷案例都找出来,进行了详尽梳理。 她以为自己赢定了,毕竟除了特殊公众人物以外,绝大部分裁决书都需要经受群众长年累月的审视。 除了少数几个明显有判决漏洞的,其他裁决结果都符合法律和社会常识。 然而律师余池在接到倍江医院的申辩书时皱起了眉头,“你这件事恐怕不好办。” “他们没有反诉违约金,”欧野泥问,“说明医院也有自知之明,这不是好事吗?” 余池:“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这是存心要置你于死地了。” 初出茅庐的欧野泥很快见识到了合法合理范围内的社会毒打,倍江医院在仲裁庭上几乎涕泪俱下,由法务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将平天下亲自书写的挽留书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番。 “我们不想要钱,只希望以诚心实意挽留欧阳妮,在过去多年的深厚感情基础上,继续与我们履行合同。” 欧野泥在座位上焦灼难安地欠了欠身,“我们双方的合意基础早已破裂,不存在什么深厚的感情。” 法务咧开嘴,摸了摸光可鉴人的头,“你现在只是说气话,等到我们以真情感动你,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单位啊也是不容易,一心想走的都是优秀人才,可有可无的庸才却从不挪窝,”仲裁员开始活起了稀泥的时候,欧野泥真正地感觉到了凉意,“哪怕就算是离婚,也得给对方一个机会,哪有一来就判决感情破裂的道理?” 只这一番话,就已经显露出了还未宣之于口的裁决倾向。 余池辩称:“离职不同于离婚,不能相似而语。劳动关系具有人身隶属性质,强迫劳动乃是犯罪。” “多沟通,多交流,”仲裁员却似已被倍江医院打动,“年轻人别冲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在将近两周的等待后,欧野泥接到了倍江市仲裁委的裁决书,当她看到最后那段话时,额头一阵嗡嗡作响,血管搏动的声音在耳中回荡不息。 “欧阳妮与倍江医院在自愿知情下签订合同,属于另有约定情况,不违背现行法律规定。欧阳妮应按照合同约定履行劳动义务,驳回所有上诉请求。” 当时还在读高中休暑假的阳贝贝看到欧野泥这幅即将昏仆的模样,嗓音也哽咽了,“姐,咱们回家吧。” 欧野泥半趴在小飞象车身上,“这结果我服不了……我要上诉。” “这份裁决书是有问题的,劳动是人类最基本的人身自由权之一,违背了社会常识,”余池翻着裁决书,“但是,只驳回了你的诉求,没有涉及到任何强制执行的事项。” 判决欧野泥赢就会导致倍江医院人财两失,判决倍江医院赢就会因畸高的违约金引发对社会公平的质疑。 面对这种走钢丝的棘手案例,仲裁院就是摆明了告诉她:“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能做,愿意为你提供除了帮助以外一切的帮助。”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对于这种情况,余池早已见怪不怪,“毕竟是地方纳税大户,重点民生企业,体制内成员谁又还没个头疼脑热有求于人的时候。” 欧野泥:“可是他们以前对其他员工不是这么判的……” “在法律不禁止的范围内,什么叫做自由裁量权?”余池悠悠地道,“世上的冤假错案多了去,谁让医院这次倾尽全力了呢。” 她拍了拍欧野泥的肩膀,“一边找工作,一边准备上诉吧。” 欧野泥失了神,“没有离职证明,哪家单位会愿意要我?” “别死脑筋了,”作为律师,比欧野泥更难熬百倍的当事人余池也接待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欧野泥躺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一开始阳炎还勉强能保持镇静,在两次上诉均告以失败的情况下,她终于火山爆发了。 先骂了阳贝贝,“我是没给你吃了还是没给你穿,几学期读下来形销骨立,你爹妈不得说我虐待你?” “大姑,”阳贝贝小声辩解,“实在是学校的伙食太差,没什么油水……上了大学就好了……” 欧野泥的父亲欧迎春遭到了下一波炮火袭击,“一辈子尽做梦大富大贵,借给别人的钱幻想利滚利,结果连本金都收不回来!要不是这样,小泥能选那坑爹的公费读书?” 欧迎春惭愧低下头,“我也是为了让你们母女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欧野泥知道母亲今天针对的对象是自己,“是我自己选的专业和学校,工作也是自己签的,你别怪爸爸了。” 阳炎忍了很久的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当时咱们家经济确实困难,但是也没有到交不起你大学学费的地步……” 作为守财奴,欧野泥承认确实是自己目光短浅,“是我自己想给家里省几个钱。” 对于成本损失有着天生的恐惧和厌恶,因为“勤俭懂事”想要尽可能地省下更多的财物,是她从一开始错到后来的重要原因。 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和优秀,省下了学费、培训费、生活费等一系列开支,还因为工资收入略有盈余,一切都在稳中向好。 经过了生活的磨砺才发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舍不得微小的收获,反而会增加巨大的沉没成本。 ------------------------------------- 作者的话: 现实中和稀泥都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也是汉国特色吧。 画饼暂停更新,守财奴恢复日更。 画饼续更时间待定。 102.活佛和道德标兵的盛世 “我真的很后悔,小泥……”阳炎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赔给倍江医院的违约金,足够你在国外好好地上一个大学……” 全家人都没意识到免费午餐背后的隐患,反而为欧野泥匆匆在国外短暂留学一年而欢欣不已。 “如果我不是一直逼你努力上进,你也不用成为别人眼中的优秀懂事孩子,”阳炎环视着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家,“把咱们家房子卖了吧,钱给了,好好给平院长道个歉。” 欧野泥蹭的站起来,诚然阳炎的付出与担当让她感动,但这个建议她无法接受。 “我不可能卖房给钱,更不可能给他道歉。” 阳炎和其他几位家人哭成一团,“你这么拧巴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哟……” 法律援助走到了最后一步,欧野泥已经无计可施,只能在围巾网上叙述了整个过程,期待能够引来媒体关注,协助解决此事。 帖子发出之后,很快就有几家热衷于报道时事的媒体进行了转发,并配上了夺目的热点标题——《硕士离职遭单位索赔天价违约金》。 随着浏览量的上升,关注者不断增多。 不过几天,欧野泥就接到了童主任的电话:“欧阳妮,我们已经关注到了你的不实发言。请你在收到通知后立即删除相关帖子,否则我们将就诽谤虚构之处向你提起诉讼。” 欧野泥回绝了:“在解决问题之前,帖子我不会删。” 很快,帖子下方开始有人回复。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毫无契约精神。” “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 “签了就该赔。” “不是医院的培养,你读得出来那么多书吗?” “坚决支持医院索赔费用!” “培训的时候想着免费,光吃不吐啊!” 哪怕是间或出现一两条公正的评论—— “违约金不能肆意约定,超过培训费用本身的额度属于违法。”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无可厚非。” 也会很快被淹没在愤怒网友的道德制高点下。 他们就像毫无感情的评论机器一样重复着:“契约精神!”“赔钱!”“曝光她!”“人肉这种垃圾!”“支持她赔到倾家荡产!” 欧野泥将网友的评论截屏发给余池,余池回复她。 “当人们习惯性用高道德标准来评判社会热点事件时,本身说明了法律体系的不完善。他们也不会意识到,未来可能受到权利侵害的主体正是自己。” 不止于此,网友的舍利子很快就崩了欧野泥的眼,有人开始给她大量发送私信。 “像你这么品德败坏的高学历垃圾,就该全家人一起下阴曹地府!” 欧野泥回复:“想必您也同样去世了,才会在下面跟我们打了照会。” 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她,“单位好不容易培养了你,就该珍惜工作机会,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呢?你还跑到网上来曝光,好意思吗你?” 欧野泥:“请你来叁川省,我该把悦山大佛请下来,让你坐上去。” 还有医院的同事也找到了她,“你这样大吵大闹,崩了双方的和谈之路,弄得我们以后要走的人真的很难办。” “你以为岁月原本静好,社会生来公平,”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欧野泥的断交名单上又多了一位,“其实只不过因为有人替你寻衅滋事。” 虽然左支右绌,双手难敌众拳,但欧野泥还是不肯退让。 直到某天晚上,战况突然急转而下—— 有人在网上人肉曝光出了她的个人信息。 不止是她的姓名,身份证号,个人照片,甚至连她在哪里读的大学,以前是因什么方式被倍江医院选调,全都暴露无遗。 那个时候汉国对于非法暴露个人信息还没有明文追责规定,即便欧野泥向围巾管理申请了信息删除,已经流露出的信息还是遗毒无穷。 就连本科就读的学校办都给她打来了电话,语重心长地劝她行事莫要过于偏激,言辞切勿过于尖锐,避免影响母校的声誉。 欧野泥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的评论不断增多,自己却不敢再予以回应。 精神紧绷到了极致,面对食物不停地干呕,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落,不知何时睡去,却很快在惊惶中醒来。 她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 仿佛迈进了一个无声却满布硝烟与陷阱的战场,她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撼动那个无形的敌人。 她在万千评论的汪洋大海中挣扎着,呐喊着,却好像从来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一样。 在一面倒的否认下,欧野泥甚至也怀疑自己是错的,“难道面对一份受到职场霸凌的工作,去反抗不合理的条款,遵从内心的自由抉择,是不应该的吗?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违背了汉国普世的知恩图报道德准则。” 热点总会随着社会变动而被抛弃,被钉在道德耻辱柱上的欧阳妮留在网上最后的评论是——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哪怕她并不符合传统社会道德,不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也无法获得公众的认可。 但她是她自己。 一个月之后,还在出差返程途中的宋远哲接到了欧野泥的电话,“师兄,我想见您一面。” ------------------------------------- 作者的话: 似曾相识的社会热点。 回忆杀完了,该继续杀两位男士了。 103.人情债为什么不肉偿 这位机敏善辩、活泼幽默的小师妹曾给宋远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自从毕业之后,这是欧野泥第一次主动联络他。 她的声音低沉嘶哑,与他记忆中的明快大有出入。 宋远哲:“高铁晚点了,我可能有所延误。” “好的,我在这里等您。” 宋远哲在昏惑的傍晚回到办公室时,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站在外面。已近初冬了,寒风吹得她的小脸煞白。 “不是有接待室吗?”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心疼击中了他,“怎么一直在这里等?” 欧野泥强打精神,“没事,也就一小会儿。” 不是的,她等了很久。 求人办事,最害怕的是宋远哲挂完电话就忘记了与她相约的这回事,她会就此错过这根救命稻草。 引欧野泥在办公室内坐下,宋远哲发现她不仅是声音,连模样也有所不同。 怎么说呢……五官比之前的钝感更加舒展,仿佛是孩子突然长成了少女,过去稚嫩的面容突然在回忆中变得模糊。 原本只会让宋远哲生出对后辈呵护之情的欧野泥,此时因为落魄和经历风浪而变得成熟,让宋远哲好似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我想请师兄帮我一个忙。”欧野泥开门见山。 宋远哲微笑:“是什么忙?” “希望您能给我一份工作。” 她最近问过很多家单位,虽然同意录用她,但没有离职证明的情况下都不予接收。在她所有的同门里,能指望上的也就只有宋远哲了。 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境遇下,欧野泥其实已经脆弱到了极致。 就算是宋远哲当场要求她以露水情缘来换取这份帮助,她没准儿也是会同意的。 人在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最后那点底线是可有可无的。 所幸的是当时宋远哲那点微弱的心动并不足以让他提出人情债肉偿,他只是想要帮这位小师妹一把。 而像欧野泥这种脱缰的野马,一旦从元气大伤中稍微恢复过来,与此同时回归的就是强烈的个人意志。 出于对自己未来择偶负责的谨慎态度,当宋远哲在长久的相处中对欧野泥积累起了充分的意向时,发现她已经不如最开始守备薄弱时那般容易攻入。 那个会在工作时突然出神,情绪偶尔崩溃,背地无人时偷偷抹眼泪哭泣的欧野泥,渐渐成长为了连她他也无法完全看透的模样。 宋远哲知道她还很年轻,那种面对命运奋起一搏,无惧成败的磅礴生命力令人动容,无可避免地会吸引到其他男人。 他曾观望,犹豫,暗示,动摇,踌躇着是否要跨越他们之间那道岁月的长河。 阮帆消失后,又有相意无出现了,宋远哲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就会丧失掉仅存的机会。 欧野泥如今位于一生中迄今为止个人可支配流动现金的巅峰,满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一回事—— 如何才能有更多的钱? 之前买了她领带夹的那位“xiangyiwu”又在转鱼上给她发来了消息,“小姐姐,你的那个K金皮带扣我也很喜欢,卖吗?” “卖。”眼下正是搞钱的时候,除了不出卖肉体,就算是让她把灵魂称斤卖也是可以的。 “我也买了你好多回东西啦,这次见面交易的地点我发给你。” 欧野泥看了看地图,离市区约莫有10余公里远,好在正处于她回乡下看望姥姥的路上。 奉阳炎之命,阳贝贝已经先开车运了一趟东西回去了。 欧野泥准备到时候先乘坐城乡公交车到达目的地,再让阳贝贝来接自己,走完剩下的二十公里路程。 算一算时间,连上送货和路程损耗,还能赶得上姥姥家晚餐的饭点。 从公交车下来之后,欧野泥顺着手机导航和路口指示牌,来到了一处别墅聚集地。 在周遭都安静得有如坟墓的屋群烘托之下,其中一栋音乐喧嚣,锣鼓闹腾的别墅就显得尤其一枝独秀。 要不是因为这次送货,欧野泥还不知道在疫情的管控之下,闲得没事干的富二代了是如何找乐子的。 他们没办法去娱乐场所花天酒地,又不好在满是老人和儿童的小区内彻夜蹦迪开趴,干脆一连几天都在市郊无人造访的别墅里面肆意玩乐。 此时太阳已渐渐有西落之势,青年男女叁叁两两地在私人泳池打情骂俏。 一个年约叁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笑嘻嘻的走到欧野泥面前,“小姐姐,你来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04.相意无和向一乌 欧野泥先在转鱼上点了发货,随后将东西递到他手上的场面拍了个照片,“验一下货吧,没问题就点击签收。” 在这位客户验货期间,欧野泥的目光无所事事地向四周匆匆一扫,居然在这一群嬉笑玩乐的人中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王卫东。 欧野泥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王卫东也看见了她,更早一步走了过来,用一种怪异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她,视线在她和xiangyiwu之间来回流转。 “妹子,你也来了?” 欧野泥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什么,但还是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我是过来送货的。” 前几次面交她都是行色匆匆地赶到交易地点,把货一送到客户的手上,就很快抽身离去。 这次xiangyiwu好不容易跟她相约在放松的场所,当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小姐姐,既然来都来了,留下吃个饭吧。” 欧野泥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他的皮肤冷白而薄,身材清瘦,带着一副小方框白金眼镜,倒有两分像相意无的低配款。 然而细长的眼睛中蕴含了太多酒色之气,微微下垂的眼角在年轻时候增添的是无辜小奶狗的气质,上了年纪就成了吊梢叁角眼。眉心褶皱和眼角的细纹无处掩藏,暗纹斑点悄然爬上脸庞,只能远观而不能近看。 原来不是所有的冷白皮都能像相意无保养得那般紧致水润,眼前的这个已经有些挽不住颓势了。 这个年纪男人应有的姿色被糟蹋得所剩无几,勉强靠着鲜衣怒马维系着外架,当然触动不了欧野泥的芳心。 “多谢,饭就不吃了,我还有事。” “明天是休息日啊,小姐姐,”他不依不饶地追着欧野泥的话头,迟迟不肯在手机上点击确认收货,“这里交通不方便的,别墅里房间又还多,休息一晚上再走吧。” 欧野泥说:“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 xiangyiwu扬了扬手机,开始摇里面的“好友”。 他陪着欧野泥枯站了好一阵,迟迟没见到有人出现,开始怀疑欧野泥只是存心推脱,有人来接也是唬他的,“是不是路上耽搁了?进来跟我们玩一会儿再走呗。” “纸牌、麻将、游泳、剧本杀……”欧野泥拒绝得很系统,“我全都不会玩。” xiangyiwu露出了手心中的豪车钥匙,炫耀性地点亮了车灯,“我用跑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吧,”欧野泥装腔作势地捂住了头,“我坐不得没窗户的车,冷风会把我偏头痛吹翻。” 在泳池里游了两个来回的王卫东去而复返,神情难得郑重地将xiangyiwu拉到一边,“不要招惹她。” “行啊兄弟,你也看上她了?” 王卫东哪里敢看得上欧野泥,“她野狗似的,既叫也咬人。” 话说到位了,他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好玩的女人多的是,千万不要想不开。 欧野泥意识到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都没得到阳贝贝的回复。 “还活着吗弟弟?你到底来不来?”不来也吭个气,她好用软件打车。 阳贝贝这才回她:“姐,你说啥?” 欧野泥惊觉自己把消息发错了人,连忙打开了阳贝贝上方的置顶聊天框。 与相意无的聊天记录中,二十分钟前发出的地理位置赫然在案,轻舟已过万重山,想要撤回早来不及了。 顶着得罪相意无的风险,反正她已经将他得罪得彻底了,欧野泥又追加了一条—— “对不起,消息不是给你的。” 她好像发现错误的时间有点晚,很快,相意无的车就出现在了路口。 在他向她走来的时候,欧野泥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发错人了。” 相意无的手松松地斜插在裤兜,不露痕迹地将手机拨成静音模式,“我中途没把手机拿出来,没有接到消息。” 其实他在前几个红绿灯口候车时,就已经看到了这条消息,当时他大可以折返。 然而,想要见到欧野泥的他只是将错就错。 相意无在欧野泥的身边顿住脚步,听到她对面前的男子说:“这边没问题你就签收一下,我准备要走了。” 跟眼前这位种马一般随处发情的xiangyiwu比起来,她更宁愿上相意无的车。 相意无的眼神落在那个男子别在T恤领口的领带夹上。 “xiangyiwu?”看着造型款式熟悉的领带夹,相意无念出的那个与自己姓名近似的拼音,表情蓦然凝重起来。 “是啊,”男子抚了抚领带夹,“我姓向,名一乌。” 万千世界无奇不有,拼音相似的名字却是头一遭遇到。相意无口中吐出了一个几乎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你在哪里买的?” 向一乌耸了耸肩,“就是你旁边这位小姐姐啊。” ------------------------------------- 作者的话: 相教授的出现,终于挽救了这个底色悲惨的故事。 105.终于再度和老婆握手 王卫东见气氛不对劲,连忙过来打圆场。 “这位向公子呢,父亲以前是在一乌做小商品起家的。为了纪念自己的风水运势,就给向公子起名为「一乌」。” 向公子自顾自地沉浸在抱怨的世界中,完全没留意周围人的微妙神色,“我爹也真是的,都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给我改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土了吧唧的。” 相意无的眼神径自落在向一乌胸前,微微将手抬起,“向公子的领带夹愿意转卖吗?我可以加价购买。” 向一乌的神色似有所动,欧野泥却一把按下了相意无的手,“一个领带夹而已,回头我再给你订做一个就是了。” 相意无反手扣住了她的五指,不动声色地收紧,将她圈在手心,“说好了,就别忘。” 欧野泥刚才那句话,完全就是被守财奴的本性所驱使。 相意无可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当冤大头,但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她的面前赚二道转手钱。 早知如此,那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截了当地卖给相意无,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正在几个人谈话期间,之前向一乌在微讯上摇的那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王卫东为了使氛围更加融洽,便主动为在场人士做了个介绍,“潘琪和冯汀汀都是欧野泥的校友,难得聚在一起,大家一块儿吃个饭吧。” 他还不知道欧野泥的兼职范畴到底有多杂,自然也不知道这二位都曾与她有过千丝万缕,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一位是她前室友的出轨小叁,一位是她大学好友的前女友。 哦,这世界真是狭窄,欧野泥心想。 她没见过潘琪,就凭着感觉向那一位打扮厚重,年纪看起来更成熟的女子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冯汀汀学姐。” 结果旁边那位穿着朴实无华,作普通大学生打扮,戴着黑框树脂眼镜的女生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我才是冯汀汀。” 欧野泥的尴尬凝在脸上,又听见她说,“欧野泥,我们打了好几回照面,我认得你,你却不认得我,” 欧野泥正想说对不起,冯汀汀举手阻止,细声细气地道:“不用对我抱歉,我生来就是长成这个无法被人记住的普通模样。” 王卫东心中隐约感到不妙,欧野泥已经是他所见过女生当中很难对付的那种人了。这位冯汀汀貌不起眼,声音也温柔贤良,却莫名给人一种岳峙渊渟,巍然如山的气质。 “欧野泥,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欧野泥拉开了相意无的手,乖乖地跟冯汀汀走到一旁。 虽然隔上了几步的距离,但在场几个人还是能听得清楚冯汀汀劈头盖脸的第一句—— “欧野泥,你这个废物。” 欧野泥又惊又愕:“?” 冯汀汀对她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在女生当中,单方面条件说不上最好,综合学历、外貌、能力、口才却不算差,明明有几分吸引男人的本事,还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这话让欧野泥分不清冯汀汀这是在贬低她还是抬举她,只能讪笑着,“学姐,谬赞了……” “我告诉你,”这已经算是冯汀汀掏心掏肺的真诚之语,“跟男人在一起,交换双方的利用价值,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她男人多,消息来源的渠道也多,“我要是你,别说是80万的违约金,就是800万,我也想得出法子,” 冯汀汀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自身架子定在这里,这辈子也难得翻出天。” 欧野泥对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冯汀汀肃然生畏,她外表普通,其貌不扬,全靠着一颗胜天半子,将男人作为踏脚石的雄心壮志走到现在。 为了成功不惜一切代价,欧野泥实在是望尘莫及。 相意无第一次见欧野泥被人训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状态,不得不说,冯汀汀这些人生道理对他来说是极其可怕的存在,他甚至不敢想象以此为准则的欧野泥会是何种模样。 “男人都是贱胚子,满意多睡几次,不满意换人睡。别为了谁束手束脚,要死要活的。” 欧野泥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弱弱地问了一句,“那萧盛呢?” 冯汀汀霎时间沉默了,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脆弱。 像她这样永远在追逐着成功,将征服男人作为事业一部分的女人,不是萧盛应该选择的对象。 “他太单纯,不适合我。” 在欧野泥向她告别的时候,冯汀汀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欧野泥如实说,“和女朋友一起去了山城,快结婚了。” 冯汀汀笑了一笑,“那样就很好。” 很好,人生只能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大家都别回头。 ------------------------------------- 作者的话: 渣男配贱女,人作自有天收,王卫东危。 如果是欧野泥是土狗,冯汀汀属于海后了,真正的np文女主。 106.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既然欧野泥认错了人,那么另一位女生就是潘琪了。她先是因阮帆穷困而与之分手,后来见阮帆有了上升之路,又抛弃了身为供养者的向晋,只为了回到阮帆的身边。 今天她单刀赴会,身边浑然不见阮帆的身影,看来两个人的情况也不是太妙。 对于这位关系比陌生人还糟糕一点儿的校友,欧野泥没话找话地搭了一句嘴:“我准备走了,你要搭顺风车吗?” 这个别墅里要么是富二代和花花公子,要么是帮他们拉皮条的外围人士,猎手与猎物的阵型非常清晰。 潘琪在道德上于欧野泥有亏,从一开始就眼神闪烁,姿态扭捏。这个时候被欧野泥一暗示,更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手足无措。 “谢谢学姐的好意……”她站在原地,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内心的挣扎,“来都来了,我过会儿再走……” 也罢,欧野泥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像冯汀汀一样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别了欧野泥之后,就开始四处同人交谈,不时递出自己私人疗养馆的名片。 这群公子没有两性道德,但足够有钱,在冯汀汀眼中就是肥美的待宰羔羊和丰厚的社会关系。 “从前我对事不对人,你别怪我,”潘琪不是欧野泥的朋友,也不算是她的敌人,“以后你自己选了什么路,也别怪我。” 潘琪家庭出身不好,性情敦厚的向晋肯给她花钱,甚至自己打工来养她,但其余各方面资质平平,还远远达不到她心中的标准。 跟阮帆破镜重圆后,因为这段侵害他人利益的爱情,两个人的经济状况双双跌落谷底。 作为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又有几个不爱美,不想用昂贵的国外护肤品,手中提着象征着奢侈品身份的背包呢? 家里给的生活费和学校发的奖学金远远不足以满足潘琪的欲望,她不是盘条靓顺的七分女神,很难引人跪舔,只能寄希望于能在这群富二代里找到一位愿意长期养她的糖爹。 她与欧野泥都知道,当了高富帅的性伴侣,想要在社会中老老实实地找一个普通对象,眼光一旦拔高,品尝过了甜头,再回去就很难了。 一个人落入泥潭之后,追悔自己过去所做的每一个选择,最痛恨的不是自己,而会把黑锅推在当时周围观战的人身上。 欧野泥不希望有朝一日被这种人类自我保护机制泄愤追杀,进而落地成盒。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做了自己能做的,说了自己能说的,谁要不管不顾跳火坑,她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欧野泥觉得再没有什么遗憾,跟着相意无一起朝外走去。 她与今晚这一群临时女伴中的最后来的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个女人笑了一下,“听他们说你二十八岁。” 她自言自语,憨痴痴而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我们同龄,我也是二十八岁。” 许是因为早早就出来社会打工,她不比浸泡在学校象牙塔的女孩子天然娇嫩,缺少高学历人士那份文绉绉的气质,也不比捞女钓系美人用化妆术堆砌出来的浓艳妍丽。 在与欧野泥同龄的二十八岁,已经有了某种心力交瘁的憔倦之色,提前催生出了徐娘半老的谢暮感。 同气相通,欧野泥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有那么一丝与她相近的气质。会咬人的狗需要蓄力,平时都从不会浪费精气神在叫唤上。 说得不好听些,潘琪尚可用涉世未深作为无辜的理由。一个在社会上摔打多年,富有生活常识的女人,不可能不明白被一群纨绔子弟一个电话叫来,又逗留在原地不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戏码。 无论怎么看,临时伴侣,聚会炮友的身份都和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为普通男人操持家务的贤妻型妇女搭不上半点边。 唯一只可解释为,她有备而来、所图甚大。 欧野泥心中冷笑一声,长夜笙歌,今天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手,还未可知呢。 坐上车,关上车窗的一刹那,整个灯红酒绿的喧嚣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欧野泥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今天来接我。我要去乡下探亲,与你回程不同。你把我送到路口,我打车过去就行。” 相意无点开导航,“哪个方向?” 欧野泥报了一个以镇为单位的地址,相意无听后若有所思,“你等我一下。” 他下车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来了,“一起走吧,顺路。” 欧野泥怀疑相意无为了达成“顺路”这一目标而不惜信口编造,“那里可不是什么人烟聚集之地,我也没听说过你在那儿有近亲。” “活着的近亲确实是没有,”相意无面色无改地承认了,“刚才给我妈打了电话,那附近有玉家的祖坟,她希望我能顺道去祭拜一下。” 107.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汉国的孝道足以压死人,看着倏忽之间以孝子徒孙自居的相意无,浑身都散发出让人不可直视的伟岸光辉。 欧野泥一时无话可说,只得闭上了眼睛作养神之状。 二人安静了下来,一路顺着导航的指引开到了目的地。 阴影覆盖在身前,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颊,一丝熟悉的悸动自欧野泥的心头升起。 她霍然睁开了眼,见相意无侧过身来,脸离她仅有寸余,只手环在她的腰间。 “你别想着偷……”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腰间的安全卡扣脱落。 “我只想帮你解开安全带。”相意无不徐不疾地解释。 见欧野泥蹙眉,他又跟了一句,“不过其他的事情我也愿意为你效劳。” 欧野泥正欲开口反驳什么,车窗突然被人“蹦蹦蹦”地敲响了。 阳贝贝的脸出现在窗外,“姐,别老在车上么么哒了,赶紧下来收麦子,姥姥和姥爷念你老半天了。” 明明没有么么哒,却承担了么么哒罪名的欧野泥心里气闷难以言说,相意无就是有这个保持着一脸平和,什么都不做,也能惹得她心中无明火起的本事。 相意无一下车,就冲着向他们走过来的两位老人微笑地喊了一声,“姥姥、姥爷好。” 阳贝贝也不见外,爽快地把属于自己的扫帚塞到了相意无的手上。 “嗯……”姥姥带着老花眼镜看了看相意无,“怎么长高了,不是上一个?” 饶是相意无处变不惊万事随缘,听到这句话,笑容也不禁滞了一霎。 欧野泥见他转头望着自己,舌头也打了个顿儿,“上一个……朋友,过来蹭饭的。” 她指了指相意无,“这一个……前领导,过来祭祖的。” “唉呀,”两位老人脸上的那丝欢喜眼见淡了,“你倒是也带些能谈婚论嫁的回来啊。” 相意无突然插进话来,“我这会儿能帮你做些什么吗,野泥?” 欧野泥听着他一语双关的问题,只是恍若不解,随手在脚下给他划了一大片领域,“把这块晒的麦子收一下吧,麻烦你了。” 欧野泥虽然暂时把相意无支开了,但作为家里的老大难钉子户,她的不婚不育压在前头,家族中其他的弟弟妹妹就更加有恃无恐。 作为希望儿孙满堂枝繁叶茂的老人,对欧野泥的一番日常盘诘是少不了的。 姥姥:“你说你丑又不丑,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怎么就老是不肯好好结婚谈恋爱呢?” 热衷于罗盘运道的姥爷说:“我给咱大孙女算了,她女身男命,此生波澜坎坷,志坚性强,不是一般的男人降得住的。” “姥爷,我又不是妖怪,怎么说降不降得住呢?”欧野泥的脑袋疼了起来,“您还不如说我前世是只兴风作浪的鱼妖,这辈子得找个菩萨来天天念佛超度。” 姥姥:“你也别太挑剔了啊,男人哪有样样都完美的,有的时候眼光放低一点也行的。” 她的嘴唇向相意无的方向努了努,“那边扫麦子的那个,体健貌端,也还将就吧。” 就算是相意无,在姥姥眼中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就是长得太白了,性子也温吞,没有阳刚之气。” 欧野泥见自己被他们扯住了细细分辩,有愈陷愈深之势,赶紧溜到了相意无的身边,一手握住了他的扫帚。 “相教授,你不是说要在附近祭祖么?太阳还没下山,得抓紧时间去。” 相意无停下了手中的劳作,眼神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茫然。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忘了具体的陵墓方位……” ------------------------------------- 作者的话: 是真的忘了。 108.一段温馨的童年往事 姥爷杵着拐杖,迈着不那么利索的脚步踱了过来,“小伙子,你们祖家叫什么?跟我说说。我在这住了一辈子,对方圆几十里来来去去的人家兴许都还有印象。” 相意无:“家母姓玉,童年寄居在祖父祖母家。听我母亲说,我曾祖父埋葬在这不远处,小时候还曾经带我来过一次。” “哦,姓玉啊,”姥爷转着手中的两个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这个姓氏挺少见的,是好几十年前搬过来的一家人了。他们的孙女很有出息,听说是出国了。在出国之前,还拖家带口的回来了一次。” 欧野泥满头雾水:“蛤?” 相意无说的居然是真的。不愧是做研究出身,任何理由都有根有据,有参考文献出处。 记忆对欧野泥来说是呈片段状丢失的,“我从小寒暑假都在乡下度过,不记得有人富贵还乡,告别父老乡亲这回事?” “贝贝!”姥爷喊了一声。 “哎!”阳贝贝在内屋应着。 姥爷:“把我们家的老相册拿过来!” 大家常常怀念,翻了无数次的老相册被再一次的打开。 姥爷指着一张被塑封保护的照片问欧野泥:“小泥,你还记得这个时候吗?” 欧野泥不知道以前把这张照片看了多少回,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中握着一颗外纸艳丽的糖,欢快地从长坡上跑下,身边还稀稀拉拉地有几个面目模糊不清的孩子。 “这是幼儿园中班那年的暑假?” “是啊,”相比起童年记忆稀碎的孩子,目睹孩子成长的老辈记忆总是格外清晰的,“当年玉家孙女回来祭祖,从包里面掏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出来,村里的小孩子一窝蜂地围了过去,一人得了一颗糖。” 欧野泥笑嘻嘻地问,“那我也得了一颗?” “不,你那颗已经吃完了。” “那我这多出来的糖是哪来的?” “玉家的孙女身边带得有个小男孩,年岁看着跟你差不多大。其他小孩儿很快散了,你吃完了,看他手里还有糖,就去捉他的手。他以为你是想要跟他一起玩,就把手伸出来了。”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明白了。 “结果你从他手里拿完糖,转身就跑了。恰好当时你舅舅从外地回来,买了个照相机当新奇玩意儿,他觉得那一幕很有趣,就把当时的你给拍了下来。” 相意无小的时候,他想牵欧野泥的手,欧野泥却只想抢他手里的糖。 一颗糖塞嘴下肚之后,这段谈不上友谊的童年缘分就此终结。根本来不及留给对方海洋贝壳,月亮项链,星星戒指……之类的信物,后来又阴差阳错地落到其他人手上,导致只认信物不认人乱点鸳鸯,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恋曲。 长大之后,他想要提供赠钱送人服务,欧野泥却依然买椟还珠,只想抢他手里的钱。 相意无总算是明白了叁岁看小,七岁看老是怎么回事。 即便只能从欧野泥背后勉强看得出熟悉衣服花纹的一个人形,哪怕隔着模糊不清的像素和二十多年的岁月,他也一样能够体会到当时年幼的自己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心情。 “所以这个是我?” 亲手掐灭了一段青梅竹马萌芽可能性的欧野泥讪讪地笑着,赶紧合上了相册。 “别耽搁了,相教授,该出发了。” 时隔多年,玉京白对于祖坟位置也只剩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依靠着微弱的记忆给相意无画了一份“地图”,仅能勉强辨别出大致方位,想要精确定位几乎不可能。 经过了国家多年的扶贫改造,农村道路翻修一新,许多以前支离破碎的土地都被推平,成为了一片连绵不断的沃野。 而以前原本是悬崖峭壁的绝路,也被开凿出了供小汽车通过的水泥单向道。 姥姥隔着老花眼镜觑着相意无那份手绘地图,“玉家的祖坟离我父母坟墓不远,我每年都去祭祖,路途很熟,带你们去就是了。 ------------------------------------- 作者的话: 土狗少女,青春偶像剧的毁灭者。 相意无:一点点温馨,和亿点点伤心。 109.是不是拜了天地? 炎炎暑日里下过了几场暴雨后,草木蹭蹭疯长,就算初秋将至,也郁郁葱葱毫无凋零的迹象。 欧野泥和阳贝贝一人拿了一把镰刀,割开路旁的杂草和荆棘,来到一片地势开阔的墓地群。 相意无本来不熟悉位置,还以为今日只是过来先探探路,没想到欧野泥的姥姥打开了随时小背篓的盖子,里面装着已经为他准备好的香蜡纸钱。 “没事,小伙子。不用再跑腿了,我这都有。” 相意无稍稍推辞了几句,欧野泥取出一半香蜡纸钱提溜到他的面前,“别客气了,待会儿太阳落了山路不好走,别等到老祖宗显灵的时候。” 别说是烧给老祖先人的纸钞元宝,欧野泥和阳贝贝的身上连打火机和引燃物都带得有。 欧野泥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用剩了的卫生纸,用手抓扯成松松泡泡的灯笼状。 阳贝贝用纸钱搭了一个小帐篷,把卫生纸引燃后丢了进去,火舌很快就从底端蔓延到最上方。 既然大家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总要做点事情,不能干站着。来都来了,为了请先祖庇佑子孙后代,欧野泥和阳贝贝索性把剩下那一半香蜡纸钱给点燃,烧给了自己家的祖辈。 相意无那边先祭拜完了,来到欧野泥的身边。 欧野泥手中拿着叁支线香,正准备跪拜下去。于是相意无也抽了取了叁根线香出来点燃,和欧野泥一起跪了下去,同频率叁叩叁拜,随后一起将线香插在了祭坛里。 欧野泥起身之后,对于刚才那一幕,心中泛起了嘀咕,“相教授,你也不是咱们家的人,这会不会不大好……” 别说那同起同落的姿势,倒活像是古代夫妻叁拜天地。 相意无神色感念,“我离故土二十余年,难得回乡祭祖一次。两家人的长辈长眠地下,互相在一起有个照应,所以……我也只是聊表感激之情。” 欧野泥:“那也用不着一起跪吧?” 在这种祖辈在上的地方,这种行径怪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凉的,好像那些看不见的灵魂都在见证着什么。 相意无笑笑:“古代兄弟姐妹义结金兰,也是这么办的。” 姥姥对于相意无这种知书达理的行为感觉到非常满意。 “瞧瞧,小相就算在塔国待了那么多年,汉国的传统美德还是一样没丢。他都这么懂事了,你和贝贝也赶紧给人家的先祖叩叁个去。” 家里的长辈发了话,欧野泥也不得不从,依样画葫芦蛋,给相意无的祖坟上了叁炷香。 阳贝贝在旁边催促他们:“快快快,闪开一点!我要点火炮了!” 欧野泥才捂住耳朵窜出了十来米远,就听见身后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炸响。炸完之后,余音在山谷中来回晃荡,久久不息。 她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也更强烈了。 要不是在荒山野岭的祖坟墓地,她真以为今天要给她送入洞房了。 天地也拜了,喜炮也放了。打心底来说,相意无还是想要尝尝做新郎的滋味的。 不过两位长辈虽然都希望大孙女能够嫁人成婚生子,越快越好,但他们对于孩子们的婚前守贞却有着古典的严格要求。 尚且不论相意无目前还算不上欧野泥的正统男友,就算他是即将谈婚论嫁的对象,他们也绝不会把相意无安排在欧野泥的房间。 毕竟,住在一起,就会睡在一起。 于是相意无只能在阳贝贝的房间中跟他大眼瞪小眼。阳贝贝直挺挺地靠在床上,看着相意无堪比床长的身材,以一种略带犹豫的口气问。 “哥,你会不会觉得这张床有点小?” 相意无颔首,“是有一点吧。” 他之前看过欧野泥的房间,她睡的那张床倒是要宽松一些,如果他把她搂在怀里的话,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 作者的话: 开始饱暖思淫欲了。 110.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身负一半相同的血脉渊源,阳贝贝的脑回路跟欧野泥有的一拼。看着眼下逼仄的情况,他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担心起来。 “哥,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结了婚之后不是天天都得这么挤着睡了吗?” 相意无:“女性的个头比男性要小一些,可能不会有今晚上这么狭窄。” “就算是那样,也是对个人空间的侵犯啊!”在网络舆论的熏陶下,年纪轻轻的阳贝贝已经走上了恐婚恐惧之路,随时随地都能进行一顿火力输出。 “你说现在这个婚姻市场的大环境有多差啊,落后的婚姻制度已经不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就应该顺应潮流,让其自然消亡……” 看来不过短短十来年间,汉国的年轻人思想解放的潮流来得颇快,已经和大洋彼端塔国的同龄人不分伯仲了。 “婚姻制度确实是会衰落,但完全消亡也不至于,”相意无就客观事实而言,“在欠发达的过去,婚姻的确为个体生存提供了重要保障。” “结婚有什么好啊?”说起这个,阳贝贝可就不困了,他从床上支起身来,“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就不能随意离婚。分居满两年不得有同居记录才算是感情破裂,哪怕诉讼离婚,法官也劝和不劝离。根本就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分手,这是对个人自由的极大伤害!” “劝和不劝离,只要有一丝感情都努力争取,不能随意离婚分手……”相意无若有所思的重复着阳贝贝的话。 明明是人尽皆知的社会常识,平时茶余饭后也不知道零零碎碎听了多少遍,在此时此刻的环境中,他却好像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道光,听到了死寂之地的一声雷。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结了婚……还能有这等好事?” “哥,你魔怔了吧!”阳贝贝闻之震惊,“我正在发表意见呢,你能别拆我的台吗?” 得不到立场支持的阳贝贝翻过身,气闷地睡下了,悠长的鼾声很快传来。 在桌旁静坐的相意无站起身来,轻轻地带上了阳贝贝的房门,走进了欧野泥的房间。 这一天折腾的够呛,欧野泥在睡前坚持的时间尚且比不上阳贝贝,好歹阳贝贝还强撑着跟相意无聊了一会。 此时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类似蚕蛹的形状,兀自睡得香甜。 相意无在欧野泥的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被子的接头。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的茧房给拆开。 乡下地势开阔,人烟稀少,兼之不具有大城市的温室效应,一到夜晚霜寒露重,气候之凉堪比薄冬。 感受到身上的棉被松了,欧野泥嘴里含含糊糊地呓语了一声。 “冷……” “没事,”相意无温声安抚,“很快就不冷了。” 他除去衣物,从背后搂住欧野泥的腰,光裸的胸膛像是一个天然热源,熨贴着她的背脊。 这份熟悉的温暖让睡梦中的欧野泥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段她还没有与相意无翻脸无情的氤氲时光。 她在他的怀里摇头摆尾,像一位活脱的鱼,寻找着最舒适的美梦体位。 如果说白天对他严防死守、不给他半点可趁之机的欧野泥所运行的是主程序,那么此时主机沉睡,潜意识所代表的后台运行程序主宰着整个身躯。 不管大号小号、主机后台相意无都认,也不纠结于非要分清个主次先后,毕竟他生性随缘。 搂着他脖子的欧野泥发出了一声惆怅的叹息,“怎么办,我好像已经有一点喜欢你了,相意无……” 相意无吮着她的唇瓣,唇齿相依发出“滋滋”轻响。 “更喜欢也可以的,野泥。” “不能了……”不知欢愉的相聚时光中,悲伤从何处而来,欧野泥的眼角泌出一点濡湿的泪水,“太喜欢的话,会离不开……” 相意无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下吻去,热痒的感觉让欧野泥不住微微瑟缩着身子,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痒,好麻……” 在腰骶结合处的小窝里,相意无伸出舌头,缓缓地绕圈,掌心中的身躯受到刺激向前弓张,欧野泥笑声中夹杂着呜咽,出了一身薄汗。 ------------------------------------- 作者的话: 阳贝贝:恐婚恐育急先锋,反向劝退第一名。 相意无:你害怕的正是我想要的。 说肉汤就会是肉汤。 111.要么喝水要么不喝(意识流h,二合一章) 在临近神秘圣地时,相意无的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的血腥气息。 黑暗之中,修长的手指摸索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她今晚所穿的内裤……质地非同一般的厚实,不像是以往的纯棉材料。 相意无心知有异,一手拉开欧野泥的裤腰,轻缓地探入黑密深处,不寻常的湿滑和温热。 他拉开窗帘,籍着寒霜冷白的月光,看清了手上所沾染的液体,顿时微微一怔。 指腹上泛着一抹醒目的猩红。 欧野泥穿的不是棉质内裤,而是避免睡梦中侧漏的安睡裤,也就是女性例假专用纸尿裤。 不知是不是老祖先英灵在上,感念于这帮孝子贤孙的祭奠,致力于庇佑欧野泥,让她在拜完天地又听喜炮的是夜红运当头—— 月经来潮了。 相意无以纸巾擦拭了双手,无言地静坐了一会儿,倒回欧野泥的身边。 “野泥,”他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诉说,“我好难受。” “嗯?”欧野泥像是计算机的休眠状态一样时断时续,“……哪里?” “我很痛……”相意无的呼吸渐渐深重,用她的小手握住自己灼烫的下身,“痛得快要裂开一样……” 他的心也是如此,为了无法接近她,无法与她合二为一疼痛不已。 欧野泥好像又断触失联了,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相意无撅起了自己的小屁股。 “我大姨妈来了……欸……”她一腿向前一跨,微微打开了腿根,“你就……自己找个缝吧……” 若欧野泥处于清醒的状态中,在她愿意配合的情况下,相意无倒是不介意开凿她其他两个没有流血的洞穴。 只可惜她一旦醒过来,由理智接管,他就很难近她的身了。 “你先随便蹭一蹭……”只有无所顾忌的梦中,欧野泥才会说得出来这样的话,“过几天再让你弄……好不好?” “好。”欧野泥分为清醒和睡梦两个状态,但在相意无这里,他不管时态,只认人头。 身为一位体强力壮的青年人,欧野泥晾了他多久,他就素了多久。 譬如在沙漠中久行干渴的旅客,他需要的是一缸水,但现在只有一杯水和没水可以选。 至少前者还能续续命。 双手将欧野泥的睡裙推到胸口,相意无向前一挺身,将自己勃发的长根挤进柔嫩的腿缝中间。 虽然没有被真正深入身体,但熟悉的异物来袭的感觉让欧野泥焦躁地扭了扭身躯,“唔……好烫……” 龟头在双腿之间探出头来,相意无让欧野泥的手心覆在铃口,用渗出的清夜作为天然的润滑剂,在她手中来回抽动。 欧野泥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有尾的人鱼。 她从溪流游入江河,最后游进了广褒无垠的大海。 阳光透过水面,笼罩了她整个身躯。她置身于温暖湿润的怀抱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海浪涌动着拍打着她,推着她随波逐流。起伏的涛声像情人的低喘,带着让人迷醉的节律性,将海洋中的其他生物送到她的手中。 一条灵活的鱼在她的手指间穿梭着,她伸出手捉住它,又因为它滑腻的躯体而屡屡失手。 小鱼和她都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循环往复。 相意无一只手按着欧野泥的手,另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握住她小巧的下颌,偏过她的头,让她的嘴唇能送进自己的口中。 舌头在唇齿间激烈地交缠着,津津唾液流入两人的喉中。 欧野泥突然发现自己在海洋中无法呼吸。 啊……就算变成了人鱼,也像海洋哺乳动物鲸鱼一样,需要浮到水面上换气吧?她想。 一开始只是节律性拍打的海浪突然狂暴起来,将她在浪头来回甩动,让她瞬间登上顶峰,又迅速让她沉入海底。 她在这快速的颠簸中忽上忽下,感受着惊涛骇浪,内心怀着恐惧和忐忑,以及一丝奇怪的期待。 无形的大手拢住了她,又将她拉回了大海的怀抱,将喷涌的热流倾泻于她。 一切平静下来后,欧野泥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中有种奇妙的久别重逢的欢喜,好像在原本注定孤独的旅途中,又与曾经的同伴相遇。 薄发后的相意无低而急促的喘息着,没有放开欧野泥的手。 欧野泥感受到了满手滚烫的精汁,成丝作缕地牵连在指间。 现实中的触觉反馈到梦境中,即时生成了新的情景。原本与她交颈缠绵的俊美男子面目忽而变得模糊,就像突然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地隐入了海洋中。 她看不见他的存在,而他的气息又似无处不在。 液体好像有了生命般从手臂向上蔓延,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黏液……”欧野泥闭上眼睛,脸上泛起了羞耻的郝红,双手虚握成拳,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成一个四肢大开的姿势。 手腕微微颤抖着,好像被悬吊在空中,为无形的藤蔓所缠绕,只能竭力做着一些徒劳无功的抵抗。 然而梦中的肢体处于松弛状态,显然是使不出来什么行之有效的力道的。 于是她的喉咙间发出了凄哀无助的呻吟。 “触手……章鱼……不要射进来……后面不行……” 相意无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不自诩为绝世美男,好歹也能称得上一句品貌端正,私以为在欧野泥心中至少算是个正常男人的形象。 黏液,触手,章鱼……昭然若揭的,此时他在欧野泥的梦中,应该是以一种限制级的丑陋样貌出现。 相意无摸到枕头下面有一小块区域不正常地散发着热量。 他顺手将那片方形物体拿出来,是欧野泥睡前忘记息屏的手机,上面刺激性的画面让相意无瞳孔微微一震—— 《少女の双穴触手地狱》。 他按下左上角的返回箭头,退到了欧野泥的微讯聊天界面。 原来这是她的好友路露发过来的有福同享链接。 相意无以前就听说过白濯的女朋友路露不是个读死书的,私下里保留有一些个人爱好。 现在看来,哪怕路露跟着白濯去了枫叶国,也没有把一如既往的漫画阅读爱好落下,并且还在欧野泥的身上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照欧野泥这个埋头苦读的劲头,重口味的择向性,未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性相当大。 怀着五味陈杂的心情,相意无看完了这份全彩漫画,随后帮欧野泥息屏,连上充电器。 他若有所悟地望着沉浸在梦境中的欧野泥,“以后你不试试,又怎么不知道后面不行呢?” ------------------------------------- 作者的话: 好闺蜜就是应该有福同享。 哈哈哈大家还记得露儿的牛头人教程吧。 112.复刻网络热点的失败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已是梦中人。 第二天大清早,欧野泥困倦难当地躺在床上。姥姥一连来喊了好几次,她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昨天安排的业务实在太过满满当当,又加上了失血虚弱和夜间降温,欧野泥觉得今天的肢体格外酸软。 双脚一挨着地,大腿根部带来的灼热刺痛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低头一看,两只大腿靠近阴部的交界处皮肤泛着红血丝,既不青也不肿。手指抚摸去有种滑腻的触感,好像已经长起了一层新的薄薄油皮出来。 欧野泥心想昨天走了太多的路,双腿相互摩擦,又或者欲望总是会在生理期来袭,她做了一个带有欲望释放性质的梦。 刚开始是意识流,后来是男人,最后是人兽杂交,梦境的画风从小清新逐渐妖魔化。 欧野泥也没有多想,抹了一点润肤霜在泛红的部位,便从房间里面出来了,走到餐桌旁。 相意无稳若磐石般地坐在桌子的一角,当真是好像在自己的家里面一般随性自在,“野泥,早上好。” 欧野泥看他这个样子,不是马上就要离开的模样。 “好。”她点点头,一手抓起餐桌上的馒头,一只手打开手机上的智乎APP,百无聊奈地随手扒拉了两下,看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问题—— “男朋友来我家做客后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题主向大家求助:“我跟男朋友在一起一年了,多次催他跟我回家见父母,他一直都推脱有事在忙。这次好不容易终于抽出时间到了我家,却跟我说爸妈煮的菜色寻常,没把他当贵客看。甚至做家务的时候还叫他打下手,分明就是在给他下马威,回去之后就跟我提了分手。他现在对我不理不睬,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挽回他?” 下面的答主七嘴八舌地发表评论意见。 “题主,别找借口说你爸妈就是这样随性的人,第一次上门没铺开个九盘十碗,就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来者皆是客,都还不是你们家女婿呢,你们就蹬鼻子上脸使唤上了,脸可真大啊。” “你信不信,你这个问题不火只是因为遭遇者是你的男朋友?性别互换,骂声过万,汉国小仙女不会放过你的。” 更有答主触景生情,向网友献出的自己经历,现身说法。 “我自己家也勉强算是中上阶级了,家里长期请有住家保姆打理琐碎家务,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亲自下过一次厨房,整理过一次家务。女朋友也跟答主一样,我去他们家,上来就把我当牛马使唤,现在已拉黑成为了前女友。还想复合,我呸,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近些年来全球的经济不景气,阶级矛盾被刻意引导为性别矛盾,男女都互相指责对方,误以为自己的生活是被彼此拖下了深渊。 在这种舆论大环境之下,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场。 键盘后面不止有网友的个人分享,还有被渲染修饰之后的爽文,又或者干脆就是自媒体抓紧嗨点的现编故事。 欧野泥仿佛从中受到了启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嗯……” 回头她就放下了手机,朝着正在喝粥的相意无来了一句,“相教授,等吃完了饭,就去把碗洗一下吧。” 正在饭桌上不时随意交谈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四人八眼都朝着相意无望去。 阳贝贝愣住,舌头像是被粥烫了,“姐……你可真不见外……” 相意无淡淡一笑:“好的。” 短暂的吃惊之后,姥姥开始数落起了欧野泥来,“待客之道你懂不懂,哪有让客人一来就做家务的道理?” “他昨天一来就做了啊,”欧野泥理直气壮地回道,“你们不也没阻止?我这几天生理期,碰不得冷水。” “女孩子这种时候确实碰不得冷水,”姥姥一想也是,“那你去打下手引柴烧水吧,顺便还能烤个火暖暖肚子。” 欧野泥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抱着一堆柴火塞灶里的时候,还听见两位老人在一旁私语。 “年轻人就是这么腻歪,随时都想给自己创造点二人独处空间来……”——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13.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相意无看起来很满意与欧野泥女耕男织的一天就此开启,秉承着水面原理,他热水多了加冷水,冷水多了加热水,不慌不忙的一洗就是半个小时。 欧野泥就只能一直坐在灶台前添柴加火,跟他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相教授,你也不常做家务,”她意有所指,“会不会觉得在这里不自在?” 细致地摆完盘以后,相意无用湿巾擦拭着双手。 “在家里,你做完饭之后都是让我洗的碗,今天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洗……”他大致能够明白欧野泥心里在想着什么,“你觉得这对我来说能有威慑力吗?” 欧野泥略感挫败地看着相意无拿出了一支护手霜的旅行装,随后细细抹匀双手。 她干笑了一声,“你真的很会保养。” 此事做罢,相意无戴上了兜帽,口罩和手套,拾起了背篓,“我去帮姥爷掰玉米了。” “这……”欧野泥一时语塞,她还没发号施令呢。 相意无和阳贝贝两个青壮年劳动力在地里忙活,欧野泥打了一把小黑伞站在树荫下乘凉,顺便体会了一把监工的快乐。 阳贝贝一边掰着玉米,一边问相意无,“哥,我才在外面晒了一两天,身上都留印子了,你肤色怎么就没变过?” 相意无:“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阳贝贝的脸色就像被蜜蜂蜇了一样,“哈……哥,你不会用防晒霜了吧?” 相意无承认,“是啊。” “男人就是要有阳刚之气啊,”阳贝贝百思不得其解,“你把自己从头到尾保养得那么好,有什么用吗?” 相意无目光陷入沉思,“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的。” 欧野泥感概,看来相意无佛归佛,对于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是心知肚明的。 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在旁边关怀着,“相教授,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城里歇着?” 相意无言不尽意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我在这里干一天,晚上也还是有余力。” 欧野泥悚然:“有余力什么?” 欧野泥性子虽然坚强,但精力和体力在女性当中确实是中等偏下,要是以为这点小小的折磨就能让他知难而退,那她就错了。 相意无笑而不语,当然是有余力干得她下不了床。 阳贝贝满头大汗地接口,“晚上有余力歇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接着干农活……” 无所事事的欧野泥蹲下来看田径上的蚂蚁行军,心想尽信书不如无书,想要在身边复杂生活中验证网络段子,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中午吃过了饭,姥姥和姥爷溜达到村口去打牌,阳贝贝倒回床上闷头睡去,有点困倦但又不至于达到午睡程度的欧野泥仰躺在姥爷的一张摇椅上。 她不时用脚点一下地面,椅子在她身躯重力的影响下来回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乡下的蚊子战斗力比城里的亲戚要凶残许多,哪怕盛夏已过了,还是虎视眈眈地藏身于草丛中,因此堂前一直都长燃着驱蚊香草。 一团捏紧搓实的干燥艾蒿茸放置在欧野泥的脚边,浅浅的烟雾萦绕在她的周围,驱逐着想要靠近的蚊虫。 欧野泥手中的圆扇不时扬起,象征性地拂动几下,为身遭带来一点气流。 她的眼帘微微闭合着,几缕午后的阳光透过堂前的香樟树叶照射在她的身上,留下错落斑驳的光影。 相意无坐在欧野泥的身边,倏忽之间,却仿佛已历经了几十年的岁月,与她在此白首,走到了生命的暮年终点。 在这一霎,他无师自通地悟了“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的心境。 从前,他总以为生命是一条长河。无论谁与他相遇,无论谁离开了他的生命,这条岁月的长河总会一往无前,奔腾不息地向前流动。 不知从哪个时候起,他蓦然感觉到生命在某种意义上,不是连续的维度,而是断续的,由许多琐碎的片段,无数微小的瞬间串联起来。 有的人离开后,会留下巨大的空白与虚无,就好像时光会从此停止,生命不再流动。 人的一生看起来会经历很多事情,会遇到很多的人。 然而,对整个生命走向起决定作用的,不过只有几个重要的瞬间罢了。 “欧野泥,”相意无突然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 作者的话: 求婚了,but。 114.该不给的都不给 欧野泥在朦朦胧胧间听相意无在自己身边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 相意无又重复了一次,“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说的在一起……”欧野泥笑了,“是一个小时,一天,还是一段时间?” 相意无知道欧野泥没有忘记当初那令她伤心的“不求未来”。 他无需强词夺理狡辩什么。 “没错,正如你所说,人是会变的。” “如果有今生没来世的话,那就是这一生。” 在社会的丛林法则下,一段不稳固的关系常常意味着会有其他的竞争对手从黑暗中窜出,猝不及防地给他一记背刺。 根据社会风俗的惯例,他也颠倒过人生逻辑,以为人们是为了结婚而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是为了想在一起而结婚。 人们常常在失去之后追悔,将双方分开的原因归咎于各种各样的阴差阳错,外部阻力。 但再多的借口与理由,都只不过是抚慰自己的可笑说辞。谎言说了千百遍,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他不希望自己到了年老之时,才假惺惺地回想——“我原本可以。” “还有还有来世的话,那么……希望在另一个世界还能与你相遇。” 欧野泥咬了咬下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相意无这番土味情话的冲击力着实有点大,甚至超越了她这条土狗的日常承受能力上限。 她清了清嗓子,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误解了相意无,“你是想怎么办?” 做出了关键抉择的相意无不会为细节所纠结的,“两边父母约个时间见一见,房、车、彩礼都可以谈。” 欧野泥并没有为之振作鼓舞,而是沉默了一阵。 “如果你在一个月之前向我提出这件事,我也许会很开心。” “所以我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是的,”不只是他相意无,宋远哲也是一样,“五年前,在我求宋远哲帮忙的时候,若当时的他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会很难拒绝。” 但这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错的,而恰恰与此相反。 “正是因为你们是有原则,有智慧的男人。知道以我的性格,哪怕当时我碍于形势所逼伏身就擒,也会在将来清醒后因悔恨不已而改变主意。” “所以你们并没有在我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欧野泥诚挚地道:“为此,我衷心地感谢你们。” 欧野泥的话听起来不知道是感谢还是讽刺,听在相意无的耳中实在是五味陈杂,百般煎熬。 就像上一次一样,他心中生出逃避的怯懦感,有些不敢听欧野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欧野泥向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他依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欧野泥将两个手机碰在一起。 转瞬之间,一长串数字急速地跳动着。 随后欧野泥将手机递给了相意无,“核查一下余额吧。” 相意无看着自己的手机,付款宝上多出了80万。 太阳为云彩所遮挡,相意无眼中的光芒也一寸一寸地黯淡了下去。 “你把钱还给了我。” 之前欧野泥还留下了他的钱,如今年他的钱也不要了。 “如果你不要我的钱,那么……”他强忍着心中的抽痛,“你的违约金从哪里来?” “我把自己那堆首饰都卖了,收回了15万。” “所有的首饰都卖了……也包括你之前承诺给我的那颗戒指? 欧野泥点点头,“我急需用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之前吧……”欧野泥也不是不想还他的钱,“我确实有点心疼那几个转账的手续费。但是,一个月之间,塔币兑换汉国币的汇率上升了,5万塔币兑换成汉国币后我赚了二万五,这个钱我就不还给你了?” 相意无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然后我用这80多万的汉国币加上账户里已经有的20多万,冲破了尊享VIP的百万存款大关,得到了百万以内转账免手续费的特权。” 当然这也还不算完,“那将近50万的汉国币放在我账户里,一个月收了1500的利息,”欧野泥顿了一下,“这个……我也就不还了罢?”——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15.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随你。”相意无面色苍白地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他虽然没有说别的话,但是那张天选之子般的脸上溢出了浓浓的心碎和失意,表达着再明显不过的涵义—— “欧野泥,你伤了我的心。” 无论如何,相意无仍然是被命运眷顾的男人,那张美眷如花的脸上此时的表情总是叫人心疼,会让那个施力者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在不知情中被动地投放着美男计的技能。 也许是下意识的,欧野泥担心自己真的做得太过,忍不住坐起身来,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句。 “实在不行的话,这1500元的利息也可以打给你……” 相意无倏然停住了脚步,将手放回兜里,又折返了回来。 欧野泥纳闷地看着他:“相教授,你刚才是不是准备开车回城了?” 相意无矢口否认:“没有。” “可我明明看你把车钥匙掏出来了啊。” 相意无把车钥匙拿在手里,对着车按了一下,车灯短促地闪烁着,发出了“嘟嘟——”两声叫唤。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车门是否关闭。” “相意无,”欧野泥觉得是时候化解双方的纠纷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生活的个体,从前你曾经说过的话,只是对你生活方式的表达。比起渴求婚姻,我更多的是在受到外界伤害下寻求安全感的一种本能反应,其实根本不了解婚姻的真实意义。我不会一直责咎于你,沉湎在所谓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相意无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所以呢?” “你想做什么,想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欧野泥要别开头,才能让自己不受他那张楚楚动人脸庞的影响和诱导,“我已不怪你,但从此也不会给予你任何的优先倾向。” 换言之,他和其他的适龄异性一样,只是择偶池中供她考虑的青年之一。 他明白了欧野泥的意思,待遇确实跌了大份,但能上赛道总比一开始就被淘汰出局来得强。 “既然如此,”相意无也有话对她说,“欧野泥,从此我将视你处于清醒持续状态,会为自己做出的任何抉择负起终身全责。” 对他来说,不再会定义她的意志脆弱,心神动摇,不会考虑她是否会事后追悔。 换言之,无论他在任何时候对她趁虚而入,一切都将具有程序和结果的正义性。 至少相意无自己如此认为。 “呃,这……”欧野泥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威迫,“你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相意无转过身,撩起帘子就进了内间。 阳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的他扭头,“哥,你有啥事?” “我想要给手机配一副蓝牙耳机,”购买理由当然是相意无随口搭建的,“最好是连程广、灵敏度高,我会酌情给予你恰适的利润。” 阳贝贝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哥,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管我要她的关键动向?她可是我亲姐!”阳贝贝太明白相意无的企图了,“……得加钱。” “可怜我姐英明一世……”傍晚,阳贝贝一边搓着包谷粒一边发出了兔死狐悲的哀鸣,“今天算是彻底废了。” 姥姥和姥爷已经听过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小伙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让走就走,要停就停,不是挺听你姐的话吗?” 没人比阳贝贝更了解铁公鸡的生物特性。 “她居然肯把利息拿出来分给人用,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哥都已经摸清了她的规则,不拿捏她都说不过去……” 所以相意无在误以为自己被彻底抛弃时伤心欲走,在看到曙光时又立刻返回,平时说话办事都温吞不急,看兆头倒还挺迅若捷豹的。 年轻的阳贝贝觉得自己长了一双看透一切的眼,他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16.这个世界真的有钞能力 相意无虽没有达成自己心中理想,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愉快的周末就这样结束了。 欧野泥刚开始一周的工作,宋远哲就知会她:“小泥,下班之后跟我一块去吃个饭。” 欧野泥以为这是和以前一样的普通饭局,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师兄,这次赴宴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远哲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宴会,除了你以外,请了几个亲朋好友,你不必拘束,随意一些就好。” 拥有数之不尽朋友的他常常这么说,欧野泥都已习惯了,当然也习惯性地拘束。 等到了吃饭的地点,欧野泥看到那一圈将近半百的中年人中,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身材与面貌都与宋远哲有三四分的相似。 想来他应该就是大家口中虎父无犬子的大公子宋诺了。 除此以外,整个圆桌上再也见不到第三个年轻人。 硬是要数的话,宋远哲还算是同辈当中年纪最轻的。 他向欧野泥介绍参加饭局的几位客人,“这是我的两个姐姐,还有姐夫,你就叫他们哥哥姐姐就行。” 宋远哲还没有开口之前,欧野泥那“阿姨”两个字已经险些送到了嘴边。 宋远泽今年43岁,那么他的哥哥姐姐们年纪应该只大不小。 即便从年纪上来说,他们已经可以做欧野泥的叔叔阿姨了,但是因为她是跟着宋远哲来参加饭局的,称呼上也要沿袭宋远哲的辈分。 于是欧野泥睁着眼睛说瞎话,笑肌僵硬地喊了几声“哥哥姐姐好。” 从前宋远哲也不是没有带她参加过“亲朋好友”的饭局,但那些都是一些嘴上的亲朋好友,并不是真正的血亲。 就连宋远哲的儿子宋诺,她也只是在七前研究生入学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那会儿他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整个世界里都只有爸爸一个人。 时光如梭,匆匆岁月流逝,那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而她和宋远哲都还停留在一个无法跨越亲密隔阂的阶段。 欧野泥心中忐忑,宋远哲突然邀请她参加家宴,恐怕今天晚上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饭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宋远哲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草根少年奋斗到现在的一院之长,既是抓住了时代发展的红利,也跟他个人的奋斗密不可分。 家里的几位兄弟姐妹自然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把酒言欢,心里都明白宋远哲带过来的这个小妹妹是什么来头。 姐姐们出于对弟弟终身幸福的担忧,在言谈中有意无意地试探着欧野泥的个人情况。 欧野泥再一次体会到了汉国适龄未婚男女青年在有任何长辈存在的场合中都无处可逃的痛苦。 整场饭局下来,大家谈天说地,海聊西北,时而调侃宋远哲的单身状况。 欧野泥心想这应该是宋远哲邀请家人们对她的一次初步接触,以让双方消弥陌生感,但是事实证明,她在宋远哲面前还是太嫩了。 在各色酒局宴会中历练了几十年的宋远哲酒量并没有达到豪迈的地步,与几位家人把酒言欢下来,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意。 他喝醉了,当然就没有办法亲自开车送她回家,想到这一点,欧野泥的心中紧绷的情绪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在人们开始互相道别的时候,一个服务员从包间外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盒子。 按照宋远哲的指示,服务员将纸盒放在了欧野泥的面前。 宋远哲:“小泥,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在我身边对我助益颇多,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师兄也没有什么可以感谢你的,这些小礼物希望你能够收下。” 欧野泥在不知道是什么礼物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师兄,你太客气了。” “不打开看看吗?” 宋远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欧野泥只能将盒子打开。 其中放着一个女士手拿包,一个手镯和一条项链。 欧野泥几乎不进行奢侈品的消费,但为了将自己的首饰售卖出去,也在奢侈品的网站上看了不少设计款式。 这三样加起来市场价格超过了20万的物件放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礼盒中,被宋远哲云淡风轻地交给她。 在这一瞬间,欧野泥受到的震撼不可谓不巨大。 她起早贪黑一个人打两份工,有的时候还要外出兼职,一年到头下来最多能攒20万。 就这个数额,对于很多家庭而言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了。 而宋远哲今天晚上只是送给了她三样女士随身饰品,就是她一整年的储蓄总合。 ------------------------------------- 作者的话: 相:What ability do you have? 宋:I am rich。 相:Me too。 欧:你是瑞奇? 117.生活到处都是羊那个羊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欧野泥并没有收到礼物应有的欢喜雀跃,反倒心情还有些沉重,“我不能收。” 相意无的事情好办,他全部打的都是现金,一分一毫的给他理清楚就行了,最多是换了一部分币种,他也没办法阻止她把钱还给他。 然而,收下了宋远哲的这盒完全不涉及到现金的奢侈品后该怎么办? 市场价值远远高于实际价值,她不可能自掏腰包还二十万现金给宋远哲。 如果把这些东西拿到市场上转手卖掉,就宣告着她与宋远哲的友情走到了尽头。 不管怎么做,仿佛都是错的。 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两全其美。 有钱男士大多数时候给女友购买高价物品而非直接转账,自然是很有考虑在其中的。 欧野泥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宋远哲的预料之中,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每当他小心翼翼向她的疆域发起试探的时候,总会遭到她的拒之门外。 但是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给予她逃避的空间了。 “小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情都能够还得清的,也不是所有的恩怨都可以用金钱的价值来衡量。” 不是每一桩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都会有恩怨两清的说法,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并不能以欧野泥一厢情愿的“报答”就能作为终点, 欧野泥在没有遇到这一遭之前,曾经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手忙脚乱。 可今天她才明白,在男女之间的战场上,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成功男士们的对手。 最初面对相意无时,她人菜瘾大,玩不起又硬要玩,最后伤了自己的心。 多年来跟随在宋远哲的身边,明知他的心思,却始终以为自己还能缓缓,拖到做出最佳决定的时候。 眼下,终于撞上了一个她无法处理的状况,“师兄,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办。” 宋远哲见欧野泥不肯收下礼物,也不怒不恼,而是将盒子放进包装袋中递给了服务员,又写下了一个地址。 “请专员上门派送。” 宋远哲一只手按上儿子的肩膀,“阿诺,还记得爸爸陪你打游戏的时候吗?” “记得,”宋诺点头笑道,“爸爸一旦出了新手村,熟悉了游戏规则,升级得比我快多了呢。” 宋远哲言语之间意有所指:“以前阿诺还在家读书的时候,我为了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常常陪着他一起打游戏。他告诉我说——「游戏应该朝着最终关卡奋斗。」 他转头向欧野泥,“小泥,人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新手村的。” 宋远哲这句话在欧野泥的脑海中回荡着,意外地跟几天之前相意无对她所说的话重合了。 她果然没有看错他们,他们都是有有原则、有智慧的男人。 但是她又过早地低估了他们。 并不知道他们从前将她小心翼翼地锁在新手村中,把握着那条不可逾越的线,只是为了给她一口喘息的机会。 从前欧野泥总是以为游戏是等级递增打怪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游戏一共就只有两关。 新手村,以及…… 最终关。 刚从新手村一出来,就面临着要解决最终Boss这个局面,让欧野泥实在是头疼不已。 宋远哲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自己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小金山只是富太太身上的三俩点缀,要说她内心深处没有受到来自于上层阶级生活方式的冲击,那是假的。 要说装点门面硬扛,任何手脚齐全的工薪阶层女士咬着牙都能买上几样奢侈品。 但宋远哲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富太太用买菜的钱去随手买一个包,而普通女人用尽存款买了包就无法再买菜。 如果嫁给了宋远哲,今天这一切就将不再是惊喜的礼物,而只是她的日常生活。 任何号称自己宁折不弯的高贵女性,只有在实打实地直面金钱的诱惑时,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真正能够受得住这份诱惑。 欧野泥压低了声音,“师兄,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宋远哲也知道有的放矢的这个道理,不能把欧野泥逼得太急了,走上与他心中希望相悖的方向,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他没有再说别的,叫了辆车将欧野泥送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回家后给我消息报平安。” ------------------------------------- 作者的话: 为什么选择相狗就不会是这么奢靡的生活…… 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表达清楚,他很随缘所以物欲很低。 不然也不会八十万分了好几个账户才转出来。 118.如何做一个好的大房 欧野泥回到家,看着面前的昂贵礼物,一时间发了愁。 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压抑住了心中那将奢侈品佩戴在身上,向同事朋友们炫耀的想法,原样包装好放进了衣柜。 连她这样能极度克制购买欲望的守财奴都不一定承受得了其他来源金钱的诱惑,更何况其他的女孩子呢? 她心里正在发愁,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是冯汀汀。 冯汀汀长话短说,“你挑个时间来我的汉医疗养馆登一下记,如果有上门服务的业务,我会通知你。” 欧野泥放下电话后长叹一声,看来自己的缺钱已经写在了脸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清晰无误地看出来。 就连冯汀汀得知她在变卖自己的首饰之后,都忍不住想要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也罢,挣钱是不会嫌多的,于是欧野泥在第二天下班后应约前往冯汀汀的疗养馆。 这个时候冯汀汀已经打烊了,她简单带着欧野泥在馆内走了一圈。 欧野泥曾经听她的前男友萧盛说过,冯汀汀一开始租了一小间房子,只有三张床一个桌子,周围的顾客也并不知道她的名头,过了一段颇为艰难的时光。 后来经过冯汀汀的一番努力运作,逐渐赚到了一些钱,将自己的门面一再扩大,装修也逐渐豪华起来,成了眼下这个小具规模的模样。 冯汀汀简单问了一下欧野泥的时间安排情况,将她的个人信息录入了电脑。 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位不速之客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这里是汀汀疗养馆吗?我找冯汀汀。” 冯汀汀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气冲冲地向她奔过来,来者不善,于是并没有立即自曝身份,而是先问她。 “你有什么事吗?” 但这次冯汀汀却并没有因为自己普通到过目即忘的面容而被人认错,因为来的那个人是王卫东的女朋友柯纯,她是认识欧野泥的。 那么在欧野泥旁边的周围肯定就是冯汀汀了,柯纯径自杀到冯汀汀的面前,“你认识王卫东吗?” 冯汀汀点了点头,“算是吧。” 柯纯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冯汀汀的头发,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上一拉。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男朋友。” 冯汀汀忍着头皮传来的扯痛,“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知道他名花有主,还不知廉耻的跟他一起过夜,就是下贱。” 欧野泥见两人厮打成一团,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劝架,冯汀汀却抬手阻止了她,抬眼看着柯纯。 “你是他的女朋友?” 柯纯的外形确实是无可挑剔,身材高挑,蜂腰丰乳,冯汀汀朝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怜悯。 诚然,她从生下来就觉得上天是不公平的,给了她如此聪明的大脑,却不肯给予她一个像样的外形。 与此相反的是,有些女人空长了一副美妙的皮囊,支配身躯的却是一块低内存运行的Cpu。 柯纯当然也是柿子挑着软的捏,当知道了王卫东在向一乌的别墅中与冯汀汀颠鸾倒凤了一夜,第一想法就是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但冷静下来之后又怯了,不敢去寻王卫东的晦气,便直冯汀汀而来。 怎料冯汀汀长得再普通不过,性子却强硬非常,“你要做有钱人的大房,就应该好好学习一下真正的大房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指了指日自己那铺着松软粉红色床单的疗养床,“我这些顾客当中,有不少都是跨越了自己的阶级,嫁给了有钱人的太太们,你可以诚心实意向她们请教一下,普通女人如何才能当好有钱人的太太?” 她语气当中的讥诮之意,连柯纯都听出来了,“关我什么事?” 冯汀汀笑了,“过上不属于自己的好生活就得舍弃一些东西,像你这样的心胸可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身处在局中的人最为讳疾忌医,柯纯一直以自己是王卫东浪子回头的真命天女自居,最受不了别人揭她的短处,说她爱慕虚荣,出卖青春肉体去给高富帅当舔狗。 冯汀汀这下直指命门,柯纯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你不要想妄图来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在海后冯汀汀面前,柯纯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般被看得清澈透底,哪怕此时柯纯扯着她的头发,她也会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来。 “在我这里做保养的正房太太,甚至能给丈夫出轨的小三伺候月子,你能做到吗?” ------------------------------------- 作者的话: 每天给土狗的一个恐婚恐育小知识。 119.送上门的赚钱机会 “够了,”柯纯已经听不下去,“你自己做了抢别人男朋友的小三,就不要把歪风邪气还当做正常观念到处灌输。” 冯汀汀被人拿捏在手上,还是不慌不忙地道,“你可以找我的麻烦,四处宣扬我作风糜烂。甚至今天还可以端出大房的架势,把我的脸打烂,但是对于改善你的境况没有任何帮助。” 扒拉着冯汀汀头发的柯纯泪眼婆娑地望着欧野泥,“野泥姐,她骂我……” “柯纯你先放手,”欧野泥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女孩子的头发是很宝贵的,更何况冯汀汀的头发本就不多,“你扯掉了冯汀汀的阿尔法,贝塔,伽马,欧米茄和爱普西隆……” 接下来她欲言又止。 她们三个好像谁也不是社会公认贤良淑德的代言人。 一个是普世意义上背信弃诺、忘恩负义的狗贼,一个是不顾男女之间交往基本道德寡廉鲜耻的海后,还有一个是沉醉在豪门太太的梦中,不愿意通过自我奋斗获得人生价值的捞女。 真是坏得各有不同,坏得各有千秋,却都不是汉国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有的模样。 这种时候欧野泥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掺和不进去,于是她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给相意无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尽快通知王卫东前来收拾残局。 不管王卫东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是不是具有被争夺的价值,但他确实是里面纠缠不清两个女人争论的根源。 在接到欧野泥提供的讯息后,相意无和王卫东很快就赶了过来。 柯纯一看见他,就撒开了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汀汀只是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用碘酒擦拭着自己被柯纯刮花的脸皮,眼神都没有在王卫东的身上多做任何停留,“把她带走,纠纷解决好,今天的事情我就不报警。” 柯纯一听情绪又复激动起来,“报警,你还要报警,你个贱人你有什么脸报警?” 冯汀汀在椅上坐了下来,烦躁于自己还要向柯纯解释这么简单明了的道理。但凡柯纯把一点点容貌上的技能分给自己的大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涉嫌故意伤害罪,如果我坚持要报警验伤,走起诉的流程,你想想自己和后代是否还需要经过政审环节?” 冯汀汀果然是人很话不多,每一句话都是正中靶心的杀手锏。 柯纯虽然满脑子都是如何收服王卫东的心,顺利与他结成连理,但不是不清楚政审在汉国找正式工作的重要性,一瞬间眼泪停留在脸颊,哭声凝固在喉咙。 她怔怔地看着王卫东,期盼他为自己说两句话主持正义,“是她,都是她先破坏社会道德,试图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王卫东活了将近30年,见过的美少女不计其数,没有脑子的木头美人也玩了不少,一直留着柯纯就是为了方便在玩腻了露水姻缘时打造浪子回头人设。 对于柯纯的大吵大闹,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不要再吵了,我们就此分手。” 其实他早有此意,只是每次把这话一说出来,柯纯就会又哭又闹地撒泼打滚,做出一副痛苦轻生的模样。 此前王卫东还能耐着性子勉强哄一哄,现在是彻底的没了这个心情。 柯纯显然是还没有被社会好好地教做人,王卫东好言好语地对她说出这句话是不肯接受的,还以为这一次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只要她梨花带雨地哭上几句,王卫东就会改变自己的心意,与她继续前缘。 “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分手,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地方?”她病急乱投医时,也不知道什么话时不该说的,“你要是跟我分手,我就去告你招妓嫖娼!” 王卫东对柯纯曾经讲述过欧野泥威胁他的故事,在柯纯没有其他更好办法的情况下,竟将欧野泥曾经用过的理由复述了出来。 王卫东冷冷一笑,并不买她的账,“什么招妓嫖娼?好好看看自己的聊天记录。” “你是个成年人,我们什么时候说确定过彼此的男女关系,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过非你不娶?数数我给你买的那些礼物,发的那些零花钱,像不像是嫖资证据?如果真的到了警察局,你能够分辩得清自己吗?” 对于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王卫东翻脸起来是无比绝情的,“我要是说冯汀汀才是我真正要结婚的女朋友,你……” “我不会跟任何男人结婚,”冯汀汀却丝毫不配合他的独角戏,“麻烦你们到外面去聊,我得收拾自己的店铺,明天还要营业。” 走廊的那头柯纯正“呜哇呜哇”地哭着,王卫东双手插兜诱导和平分手。 “过几天我有个家族聚会,”相意无给欧野泥发了一个地址,“如果你想要接上门理疗的业务,可以到这里来。” “不不不……”欧野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正是心有余悸的时候,“我不参加其他异性的家族聚会。” 相意无奇怪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不会以适婚对象介绍你的身份,长辈也不会给你任何的红包礼物,”至少这两点他可以承诺她,当然别的他不敢保证,“你很需要钱,把它当作你的一个赚钱机会。” 欧野泥起伏的心绪稍微平缓下来,“价钱怎么算?” “上门服务费500元,一个人150元,按当日实际业务量计算总额,”相意无与她碰了碰手机,“今天的500元是定金。”——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20.从拼娃的战场退下吧 欧野泥看着那个地址,想想衣柜中还无处安放的礼物,很是犹豫了一阵。 每个小毛驴都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胡萝卜,就像守财奴拒绝不了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 这可跟出卖青春和肉体不一样,钱虽然不算很多,好歹算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挣出来的。 但要是主动跟相意无应承这件事,会不会引来其他的麻烦呢? 相意无是了解欧野泥在这个阶段的挣扎的,她需要被人推一把。 于是他向她发去了消息:“长辈都已经到了,吃完午饭快休息的时候刚好。” 欧野泥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伸手就能赚的钱干嘛不赚呢? 她按图索骥敲开相应地址房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独属于中年男女气势如虹的欢声笑语。 只听了几句,欧野泥就知道大家又开始拼娃了,不管天南海北,全汉国的家族聚会还真是一个模样。 “咱们家的孩子是没有意无那么优秀,但是结婚早哇!比意无还小两岁,生的儿子都快上小学啦!” “玉姐啊,别说是媳妇儿,意无怎么连个对象都不往家里带呢?” 玉京白笑答:“孩子们有自己的追求,强求不来的。” “有精神追求是好的,”这位母亲应该生了个聚宝盆孩子,“我女儿就没那么会读书,现在在汉尔街搞金融,一年也就只能挣个百八十万的……” 这番明贬实抬的操作让众人发出了赞叹声。 “我儿子既不会读书,也挣不了大钱,”其他人很快就有样学样,“不过端个风雨无阻的铁饭碗,按部就班地升迁而已……” 火力升级得太厉害,光拼娃已经不能够了,连老公和孙辈也一起被拖下了战场。 “我儿老大不成器,好歹孙子回回都考全校第一,学校求着他参加竞赛,学费全免还给发奖学金呢!” “囡囡不结婚,特立独行伤透了我的心,”一位阿姨幽幽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有个连碗都不让我洗的老公,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呀!” 这年头直接拉家人的学历、社会地位、头衔出来炫耀已经太过于明显,总还是有些低调奢华的存在。 “什么孩子的将来我都不想去考虑了,”勇士在幸福地烦恼着,“能把老三拉扯大就心满意足了。” 大家沉默了一瞬间。 轰然起势,“可以啊,老当益壮!”“这年头敢生三胎的都是中流砥柱!”“每个孩子都能分到两套房是吧?” 听了一会儿墙角的欧野泥再度敲了敲门框。 相意无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特意请来为各位理疗的欧野泥博士。” 欧野泥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抽出一会空闲放松一下。” 一开始大家还是犹豫的,“哎呀,正聊着天呢。” 这场厮杀才到中途,大家都还带着劲儿没有分出胜负,中途喊停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欧博士上门一趟不容易,”相意无很清楚该说什么,“来都来了。” 汉国传统四字箴言「来都来了」一出口,众人心中顿时都犯起了嘀咕。 “各位叔叔阿姨都辛劳半生了,”欧野泥放下身上的背包,“就算是机器也需要维修保养,更何况是人呢?” 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豪华的客厅中,一时间横七竖八睡满了中年男女,衣冠楚楚的名牌衣服都成了随手的垫帕。 欧野泥随身携带的三台迷你电疗仪、一台中型电疗仪火力全开,总共承担了九位患者的工作量。 相意无暗忖欧野泥就是有这种奇怪的魅力,在她出现的地方,不管是多么高档的场所,多么贵雅在上的人物,都能被她的土狗气质所传染。 此时此刻,每个叔叔阿姨都以各种姿势被欧野泥钉在原地,或仰面向天,或伏面朝地,或偏着脖子像一株歪脖子柳。 再听听聊天的内容,也消费降级了不少,从「我儿子在塔国xx大学、xxx金融街」的国际风云变幻转成了「我这个囊肿有几厘米大、医生说我最突出的是腰椎间盘」。 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抱怨,“活了半辈子了,除了没人疼,全身哪都疼……” 至少在这短短的几刻钟,无论是塔国还是汉国,教授还是商人,大家都没有了金钱和权势地位带来的虚幻无坚不摧、无所不能感。 每个人都变回了会生老病痛,也会随时光衰退的凡夫俗子。 ------------------------------------- 作者的话: 我最爱的家庭单元短剧结尾。 121.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欧野泥怀疑相意无今天把她请过来,除了为向亲戚们表现他那久违的孝道以外,还能够以合情合理的方式堵住亲戚们喋喋不休的嘴。 不管真实原因是什么,他这一招确实非常奏效。 玉京白觉得来的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儿,终于想了起来。 之前曾经来家里给相意无送过资料的小姑娘。 从那一天之后,相意无的性格就开始变得有些阴阳叵测起来,情绪似乎也不太高涨。 她想要抬起头来观望一下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奈何她已经早早地趴在沙发上,脖子上扎着好几根针,一动就酸胀得厉害。 实在是无法抬起头来,只能在旁边听着相意无和欧野泥聊天, 两个人进行的仅是普普通通的日常交流,听不出什么明显蹊跷来,但莫名的就是让玉京白感觉到有种不寻常的气氛在其中。 屋里的人都趴下了一大片,还坐着的只有相意无一个人。 欧野泥问他:“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相意无:“你想知道吗?” 欧野泥:“你年轻力壮,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倒也未必,”相意无手心向上,伸出自己两只手臂,“我最近这段日子睡得不大好,常常失眠多梦,时间久了,也是很影响生活和工作的。” “谢谢你为我介绍这项业务,”欧野泥偶尔也有舍弃零头的时候,“作为回报,你的这次理疗就免了人头费了。” 相意无看着细细的不锈钢针破开自己的皮肤,刺入肌肉中,带来酸酸胀胀的蚁行感。 欧野泥手法轻柔,倒是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心中对他没有陈旧怨恨,并没有借此机会在他身上泄愤。 他轻声说:“好的,谢谢你。” 欧野泥想说是她应该谢谢他才对。 毕竟今天花了快2000块钱请她上门,当善财童子的是他。 但当她看到相意无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专注,又带着些微的眷恋,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于是埋下头,摆弄着自己的仪器。 相意无从小就是很能凝神静气的,哪怕周围人声如沸,他也可以不受影响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也是一样,虽然身边围绕着其他很多人,掺杂着不同的声音,但是他们的声音是恍惚的,影像是模糊的。 唯有在他面前的欧野泥清晰明了,喧嚣的世界陡然变得狭小,她一个人就占满了他整个世界。 他笑了笑,“我大多时候是正常视野,但有的时候又会感觉身边之物变得巨大,又或者非常遥远。是为什么?” “也许是视微症,又叫爱丽丝综合症,”欧野泥觉得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小的时候发高烧,或者是临睡前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该怎么办呢?”相意无问。 “嗯……”欧野泥手上的动作一顿,“可能你把目光从长时间观察的一件事物上移开,就会好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理疗仪上预定的时间先先后后的到了。 欧野泥把一切收拾妥当后,相意无帮她拎起了袋子,“今天辛苦了,我送你下去吧。” 身后亲戚们在短暂的回血之后整装待发,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战斗。 相意无引着欧野泥一路下了电梯,来到小区内的一个地上车库,用遥控器打开了大门。 “你先上车,我帮你把东西放到尾箱。” 欧野泥在后车厢坐下,头探出来看了看车库内环境。 让她吃惊的是,这车库甚至比城市中心年轻人住的个人单身公寓都还要大,还配得有日常家具家电。 “为什么车库里面的装备这么齐全呢?” 相意无合上了尾箱,“我爸爸在出国之前买的老房子,当时带了一个车库,我们离开后把车库单独租给了一家电商。他们把这里当做了个人直播室,由于封控不便与行,决定搬走回老家发展。” 他打开了车门,却并没有去驾驶座,而是坐上了欧野泥所在的后车厢。 欧野泥看到车库的铁门缓缓落下,而车门也传来“咔嗒”一声。 车库内的空调和汽车的循环都被相意无打开了,但是他给两个地方的门都上了锁——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22.教教你什么是随缘 欧野泥的心中没由来的一慌,连忙低下来来,在自己的身上翻找着手机。 抖抖索索地刨了一阵,她好不容易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还没来得及点亮屏幕,相意无就已经上车了。 他伸出一只手,压住了欧野泥的手机。 在欧野泥满怀疑惑与相意无对视的时候,他将手机轻轻抽了出来,抛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 “你这样对男人没有戒心,”相意无似颇为忧虑,“让我很担心。” 倏尔他又展颜一笑,“但你这样全心信任我,让我很高兴。” “同一回事,”欧野泥觉得文化人说话确实不一样,“你这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俗称双重处理标准。” 欧野泥想探身出去把手机捡回来,却被相意无握住了手按在原地,“我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 “为什么?” “我希望你能更深入地了解我。” 欧野泥不知道他说的深入到底是思想方面的深入,还是指的身体方面的深入。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确实还处于互相了解之中。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们已经曾经互相了解过很多次。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发觉自己身处于这个幽闭的空间中,跟一个身强力壮,惯于利用美色诱惑的男人待在一起,是个危险的征兆。 鱼在咬饵之前,也会对眼前的天降食物反复考究一番。 宋远哲给她抛出的诱惑实在太大,以至于让她看到了一种不成功则成仁的壮烈。 她一开始以为相意无要用几千块的劳务费来引诱她就范。 现在才发现,她错了,那只是相意无抛砖引玉的前奏。 真正的饵是他自己。 相意无看到欧野泥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惶,他柔声问,“你慌什么,我会吃了你?” 欧野泥强作镇定地反问:“你不会吧?” “不,”他温文尔雅地笑了,“我会。” 她早该知道的,从相意无会在她拒绝的时候徒手撕睡衣这件事上她就应该吃到教训,他是一个嘴上念着“我佛慈悲”,手底下能把敌人天灵盖给拧开的男人。 相意无把一只手垫在欧野泥的颈后,邀请她配合自己的亲吻。 清醒状态下的欧野泥当然不是十分合作。 相意无对她嘴唇不甚热情的逢迎态度也不是十分在意。 他并没有像万千霸总一般老鹰抓小鸡似的揪住欧野泥的后衣领,以一种把头皮扯掉的力道强迫欧野泥自下而上承接他的吻,非要把舌头钻进不属于自己的领域,再用牙齿把双方的口腔咬得鲜血淋漓,充满了野兽厮打的血腥气息。 反而,相意无放开了欧野泥的脖子,转而从运动服的下摆探入,两只手贴住了她的胸肋部。 这一下的痒挠感让欧野泥发出了不该有的笑声:“咯咯咯……” “好痒啊,快放开……”她后悔自己笑岔了气,整个人的架子瞬间散了,却又无法制止相意无的手。 没挣扎两下,欧野泥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喘起了粗气。 “不要摸那儿了……”她的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哀求,“快停下……” 相意无耳中听着她的笑声、呻吟和恳求,仍然不为所动地按步行军,缓缓将衣服一路推到胸以上,解开文胸暗扣。 一对小兔跳跃而出,他用指腹轻轻地在山丘底部画圈,“体重每降1公斤,胸可是会小20克的。” 欧野泥握住他的手腕,“你管我少多少克……” 话音未落,相意无已经低下头,将其中一枚颤抖的蕊尖含进了自己口中,狠狠地啜吸了一口。 欧野泥低下头,看见两只手将小丘挤成山峰,一颗黑色的头颅埋首自己的胸间。 他真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先是花枝乱颤地笑了一阵,现在又被人掐着最敏感柔嫩的地方动弹不得,欧野泥知道自己今天是案板上的肉了。 “别这样……”她只能用无力的手推着他坚实的肩膀,“相意无,你别这样……” 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沉湎在与他交媾的情欲中,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真正想要什么。 相意无停住了唇舌的舔弄,却依然紧握着手中的鸽乳。 他从欧野泥的胸前抬起头来,目光楚楚地望着她,“你想让我放开你吗?” “正常的男女了解流程不是这样的,”欧野泥此时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只能紧着政治正确的说,“大家都是循序渐进,你这样突袭将营,直奔本来应该最后攻克的堡垒,是一种破坏规则的行为。” 她说着,相意无就沉默地听着。 直到她说完了,他忽然莞尔一笑,“原来是这样。” 欧野泥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她又教会了他一个人生道理。 “因为其他作为你适婚对象的男青年们都是遵循着社会普遍流程,”相意无徐徐拨弄着指下已经挺立肿胀的红梅,“所以我现在是采用了非正当竞争手段?” 被人把玩着要害交谈实在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欧野泥努力忽略胸前的异样感。 “大概如此没错。” “那么其他男人是否告诉过你,你所经历惨痛记忆的根源所在?” 欧野泥在无数个黑夜中复盘过自己的过去,也能坦然地直面自己的伤口,“我因小失大,过于在意眼前利益,没有经受住获得即代价的考验。” “是吗?”相意无微微一笑,舌尖轻轻舔过她汗毛竖起的肌肤,“在我看来,根源在于你是一个努力想要遵循社会道德的人。” 宛如一声晴天霹雳响起,欧野泥蓦的呆住。 想要努力地遵循社会公德,就会持续性地背负着过往的痛苦,为他人的评价而耿耿于怀。 “想要与什么人在一起,进行什么样的了解历程,分明决定权就在你自己的手上,”相意无进行着妖魔般引诱的举动,神态却还能一如往昔的淡然若定,“你的内心就是原则,你最终的结果才是原则。” 欧野泥震惊了半晌,真是天堂空荡荡,菩萨在人间,“你生性随缘的意思是……” “随缘便是……”相意无很高兴他们藉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了对方,“并不存在一成不变的规则。” 即是说,他根本没有任何规则的束缚,也毫无任何打破规则的心理负担。 ------------------------------------- 作者的话: 看了好多佛子坠落成疯癫霸总,还好这个始终没变。 狗,一直就是狗。 123.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今天欧野泥学到了几个新的名词解释。 随原——随便什么原则都没有。 佛系——佛魔系于一念之间。 心安——不管做什么都心安理得。 相意无很轻松地就把她翻了个面,背对着他趴在车窗上。 欧野泥看着眼前亮起意味着锁车标志的红色指示灯,她伸出手指扒拉了两下门把手。 “嗒哒——”两声再次提醒了她,车门已经焊死了。 “这样不好,”欧野泥的心中充满了纠结,情欲勃发却久无异性滋润的身躯很渴望来一次激烈摩擦,理智又警示她有人违规上垒,“真的不好……” 她内心很清楚明白地知道,再这么踌躇下去,自己的裤子就要被剥到膝盖弯了。 一根她再熟悉不过的红赤肉刃蓄势待发地抵在臀缝中,而穴口处已经迫不及待地泌出了湿润的水液等待迎接侵略者的耸入。 欧野泥听见耳畔的呼吸声长而沉重,这在往常是他暂时压抑情欲的征兆。 “野泥,”相意无吻了吻她的耳垂,“后车厢里有开车门的钥匙和车库门的遥控器。” 欧野泥无法确定他的意图,“所……所以呢?”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圈着她腰肢的手臂有些微放松的迹象,“你有十秒钟的时间去拿钥匙,离开这里。” 欧野泥从他的桎梏中抬起头来向后车厢望去,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静静地躺着车钥匙和遥控器。 她费力地跪坐起来,向后车厢爬去。 “别这样,”相意无挽住她的手臂,“野泥,别这样……” 欧野泥向他恳求的面庞望去,产生了刹那的迟疑和动摇。 随即,她看到那双长长的眼眸中荡漾起了一丝让人悸动的笑意,气流在他的喉间震荡。 缓缓吐出一个字,“十。” 好像坐上了一辆过山车般,欧野泥蓦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急遽地坠落,眼前天地颠倒缭乱,被压在了相意无的身下。 裤腿被退到了脚踝处,还没有彻底脱离她的下肢—— 然而相意无并不在意这一点小小的束缚,只需要将她的膝盖压到胸前,就能充分暴露出瑟瑟发抖的小穴入口。 久违的饱胀感撑开了紧闭的褶皱,欧野泥觉得自己不在是自己,被尺寸可怖的异物刀切蛋糕般捅入,无法被意识操控的身躯却觉得本能的快乐。 “十……”她愤怒地用拳头敲打着相意无的肩膀,“你数了吗?” 相意无一边残忍地将身下这幅娇小的躯体延展到最开,一边无辜地回答她的问题。 “从我那句话结束时开始计算。” 欧野泥觉得穴心处酸胀麻痒的,痛与快意并存。她的眼睛也酸楚不堪的,湿漉漉地想要流泪。 从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在性格随和的相意无面前是自主行事不落下乘的。 虽然玩不起,但至少自己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想想,她真是带着一种珍贵的稚嫩。 一思及此,欧野泥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你欺负我……” 上一次相意无使美男计被揭穿时,向她表达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的歉意。 原来他指的是,以后他再也不会把美男计使得如此昭然若揭。 相意无心疼地捧住欧野泥的脸,嘴唇温柔地亲着她带着泪意的眼睫,微微颤抖的嘴角,牙齿咀嚼着她泛红的耳垂。 “从小到大我没有欺负过任何人。” 亲昵的动作,柔情似水的动作,欧野泥有种自己正在被轻怜蜜爱的错觉—— 如果不是下半身正承受着一次比一次猛烈撞击的话。 ------------------------------------- 作者的话: 时间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上。 124.想要一直欺负你(h) 在狭窄的车内空间,外界的声音被重重隔绝,喘息和自身的触觉都被无限放大。 欧野泥感受到一根炙热的肉棒正在体内穿进拔出,盘旋纵横的青筋成为了纯天然的按摩凹凸点,研磨刮擦着她的嫩肉。 从一开始的轻度滞涩,很快插出了水,令人羞耻的噗嗤水声从两人的的结合处传了出来。 面对相意无的邀约,她有过纠结迟疑,但还是被他杵弄得城门大开。 人生的第一次车震在完全意外的情况下发生,激烈运动让欧野泥的脑子逐渐昏沉,是谁错了,是哪一步错了? 是怪她一时心软,还是怪相意无把美男计应用得炉火纯青? “欺负人的感觉原来很好……”柔软的穴肉密密匝匝地锢在他的分身上,不停地蠕动吸吮着他,每一次前进,都会与最深处的那个小嘴亲吻又分开。 相意无的心中升腾起某种暴虐的冲动,想要碾压她的每一寸嫩肉,在她的身躯上留下自己的踪迹,看她在自己的身下流泪,挣扎,哭叫。 “以后我会想要一直欺负你。” 即便开了冷气循环,欧野泥还是很快接续不上体力,眼前开始麻麻发黑,嘴上除了喘气进行不了任何反驳。 相意无发现手底下的小鱼儿开始缺氧了,于是他暂时停住了进攻了脚步。 欧野泥看着相意无的嘴唇开阖,吐出了一连串辨认身份的数字,车窗应声下降,车库里的空气灌了进来。 她一时间愣住,狗东西……明明他可以用语音指令开门,还让她选择是否在十秒之内爬到后车厢拿钥匙? 依欧野泥之见,他就是在故意为难她胖虎。 恢复了一星半点儿力气的她泥鳅似的扭动起来,向着开启的车窗攀爬去。 结合的腿心处已经春水绵滑,即使相意无还握着她的腰,也好几次险些被她挣得脱落了出来。 他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你去拿。” 相意无的声音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然而眼中却涌动着情欲的暗色,这让欧野泥不能怎么信任他所说的话。 而他的举动也印证了她的预判,在下车之前,他拉开了她两条细细的腿,将穴口对准了胯下的巨兽,深深地凿至没根。 灭顶的酸麻蔓延到全身,欧野泥发出一声呜咽,“太深了……” 相意无扶起她的腰,让她两只手臂勾住自己的脖子,“浅了会掉出来。” 他两只手端着她的臀瓣,长腿挎下车来,每走一步,欧野泥自身重力的压迫都能让龟头更深地钻入宫口。 欧野泥不知道这甜蜜又酸疼的刑罚什么时候到头,还好从后车厢到尾箱并没有几步路程。 相意无将遥控器和钥匙一左一右地塞进欧野泥的手里,“拿着吧。” 他不慌不忙地搂着她继续前行,或深或浅地插着她,淫水顺着大腿淋淋漓漓地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行淫靡的痕迹。 他们来到了车库门口,相意无将她抵在墙上,“如果你想离开,可以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金属钥匙扣套在欧野泥的手指上,随着有节奏的撞击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只是这段路上人来人往……”相意无不用言明,却达到了威慑的目的,“我们可能会走一点光,我不是很介意,你呢?” 欧野泥一只手握着一个小物件,初时以为的救命神器,此刻更像是给她心理安慰的小玩具。 告诉她选择权在她自己的手中,她是可以抉择的,是她自己走上了留下来与他交欢的道路。 125.一辆承受了太多的车(h) 别说她这会儿衣衫不整地靠在相意无怀里,就是两个人套头裹腚地在车库里亲吻,过来过往的老大爷大妈们也会停驻脚步,开始伤风败俗的评头论足。 她可不想被人当作素材拍到网上去,这辈子再第二次体会当网红的滋味。 欧野泥用手指揪着相意无的衣领,气息不稳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赶紧弄……弄完了我要回家……” 终于获得了她的首肯,相意无却停下了猛烈的撞击,反而慢条斯理地厮磨起来,“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欧野泥叹了口气,防线一旦被攻破,剩下的就是怎么收尾的问题了。 她松开了手指,钥匙和遥控器先后落在地上。 “早点射吧。” 挂在相意无的身上,手也软腿也麻,半身悬空没个支撑的感觉让人疲累,“还是去车上……” 她的心气散了,身躯就像一张紧绷的弓松弛了下来,被顶得凹陷的宫口微微张开,将卵圆的龟头含纳了进去。 相意无认为抓住时机适当地得寸进尺也是很有必要的,他斜靠在椅背上,让欧野泥与自己面对面坐着。 “如果你愿意自己动一动的话,我应该会射得更快。” 他指引着欧野泥的双手,让她交迭着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自己用手兜住她的臀瓣,只需要在他的拨弄下配合着上下起伏,两个人都能体会到深深插入的快感。 欧野泥咬着牙努力摇颤了一阵,浑身都已经沁出了一层汗水,终于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入小腹中。 她痉挛着倒在相意无的怀里,“……可以了吗?” 相意无抽出湿巾擦拭着她的头颈、肩背,蒸发的微量酒精给燥热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 他轻轻分开两人的结合处,看着浓白的液体随着他的撤身而往外涌出,“这一次可以了。” 欧野泥没有错过他的定语,“这一次,什么意思……”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嗤——”的一声,拔出一点点的男茎又深深地入了进去,就着湿滑的精液抽插起来。 相意无的确是很想一次性将三十天的分量在一天中全部收回,但考虑饥饱不节的调休制度并不深得人心,强行填喂有损身心健康。 “那么十分之一就好了。” 欧野泥愕然,“三次我也不行……” 她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相意无的另一面,佛系归佛系,无伤大雅的小事一概恩怨泯笑中,然而他坚持的事情却一定要完成。 要是她嚷着没力气了,他就让她趴下,以最不废功夫的姿势进行后入。 如果她说饿得眼前发黑血糖下降了,他就把牛奶喂到她的嘴边。 见肚子里的那张小嘴实在是饱胀得不能再吃进一滴精液,便让她上面的小嘴也分担了不少。 等到相意无终于心满意足地打开车库门,把他这辆承受了太多的车开出来时,天色已将近傍晚了。 欧野泥气息恹恹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手上精液斑斑的内裤不知如何是好。 胸部被揉捏得异于寻常状态的肿大,连稍微刮擦到衣料都会搔痛,文胸是可以暂时不穿。但她只要稍微变动体位,白色的浆液就会顺着腿根流下,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罪魁祸首注视着反光镜中她的愁容,背过手从前面递来了一片加厚装的卫生巾,“也许能派得上用场。” 看着那只抚遍了自己全身,却干净白洁得像什么罪孽都没有做过的手,欧野泥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你为乘车的女性朋友们深谋远虑得很。” “不是「们」,”相意无纠正她的说法,“只是你而已。” 126.有没有靠谱的对象 欧野泥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衣领竖起来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做贼一样回到了家里。 阳炎朝她的背影望了几眼,觉得她一脚高一脚矮的走路姿势有些不正常,顿时疑道。 “怎么回事,出去跑一趟,还把腿颠瘸了?” 欧野泥窜进自己的房间,把随身物品放下,嘴里支支吾吾的找了个借口。 “挣钱太辛苦了,走的路有点远……” “你这孩子太过于节俭了,有的花销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路太远了,你打个的士也行,没必要自己拿脚走。” 欧野泥在自己的房间中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迅速地占据了洗手间,给自己冲了一个澡,把身上那一层黏腻腻的体液和汗水给洗掉。 相意无也真够狠的,掰着她的腿辛勤耕耘小半天,到现在她的两条腿都还合不拢。拿手一抹,满手都是湿滑的白色粘液。 在蒸腾的水汽中,欧野泥疲惫的身躯稍微得以恢复。 她不禁开始慎重地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说她无法准确判断相意无和宋远哲的意图,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是否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段位离他们实在是差得太远? 据说越成功的人士道德观念是越薄弱的,能干出许多寻常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她非要去征服和了解这样的男人,无异于一场艰难的越级打怪之旅,对于从新手村出来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是否自己应该降低一下难度,去见识一下真正跟自己同级别同水平的适龄男青年? 正是因为她的经验相对来说还远远不足,见识更多阶层的人生百态兴许有助于她明白,自己真正应该选择的对象究竟是什么。 洗完澡之后,欧野泥从洗手间出来,穿好了衣服,走到餐桌前坐下,第一次破天荒的主动征求阳炎的意见。 “妈,你那儿有没有认识一些好的适龄男青年?” 阳炎大惊,“以前我每次要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你不都说我多管闲事吗?” “此一时彼一时,”欧野泥也知道见机行事的道理,“以前我心里就只有解决倍江医院那回事,天天都埋头挣钱,也没有多的心思放在找结婚对象这回事上。” 阳炎“哦”了一声,“上次我同事想把她的儿子介绍给你,我直接给拒了。” 欧野泥的心中生出一丝失望,“怎么连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人家?” “她儿子身高170,体重180,还说只是「略胖」、「稍微嘴馋」。年纪轻轻就体重超标,指不定以后还能有什么病呢?” 欧野泥承认这个真不行,“还有别的吗?” “最近还有一个朋友想把自己的机长侄儿介绍给你,听说身高1米85,人长得高大帅气,月薪5万……” 说一千道一万,比不上阳炎最后那句。 “我也给拒了。” 欧野泥心中纳闷,“这条件听着可以啊,怎么也给拒了呢?” “小伙子说了,希望找长相白皙,身高1米65以上的。你白吗?你有1米65吗?” “不白,没有。” 阳炎对于自己女儿有几斤几两是很清楚的。 “人家这是比着空姐的外貌标准去找老婆,但是你想想,身边那么多活生生的空姐他都看不上,对于老婆的实际要求得有多高?” 欧野泥:“妈,你说的都是极值。不要太好的,也不要太差的,你给我往中间挑挑行不行?我也见识一下跟我条件相匹配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阳炎犹豫了一会儿,“这几天你小姨妈倒是说了一个人,我本来考虑到你们算是自小相识的亲戚,就没有把这个事情提上日程。今天既然你主动要求了,那就安排时间见一见。” ------------------------------------- 作者的话: 真青梅竹马上线,不过会让人失望。 127.无孔不入的省钱之道 为了含蓄地探明欧野泥的状况,相意无给阳贝贝发了一条消息。 “小贝,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一起吃个饭。” 阳贝贝拿他手短,吃他嘴软,对他的态度比之以往改善了良多。 “哥,今天有人请我们吃饭,在流觞雅苑。” 阳贝贝心里想着这也不算是出卖了自己的姐姐,只不过是给相意无回复的一句客套话。 至于相意无自己要去怎么理解,又会不会循迹而来,这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相意无视若寻常地询问了阳贝贝一句,“是亲戚吗?” 阳贝贝回答:“没有血缘关系,也算是姐姐的旧友吧,听说今天要聊一会儿。” 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锤。阳贝贝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要是相意无还不懂他的线索,也就不必再进入赛道了。 照阳贝贝的意思,今天这顿亲戚聚会,恐怕中心主题是一场相亲宴,主人翁正是欧野泥与她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旧友。 相意无心中正在揣度,玉京白从厨房中出来,给他端了一杯咖啡,“宝贝儿,今天中午吃饭的地点定了吗?” 他略一思索,“去流觞雅苑吧。” 玉京白拿出手机在网上查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这不是什么高消费水平的地方啊……” 相意无抬起头来,玉京白怕他多想,又赶紧安慰他。 “妈不是那个意思,我在哪吃都行。就是怕家里那群亲戚说三道四,觉得不够上档次。” 相意无的嘴角勾出轻浅的笑容,“要是去消费很高的地方,经济实力略差的亲戚心中也会有意见,觉得我们是在浮夸炫耀,颐指气使吧。” 玉京白心中奇怪,他这儿子从来不关心生活中任何鸡飞狗跳的八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晓人情世故了? 她刚才那般随口一问,也不过只是走个流程,没想过相意无会为这种事情操心,还当真主动把吃饭的地点定了下来,可谓是连鸡毛蒜皮都事必躬亲。 一想到清心寡欲、淡泊随和的儿子在长年累月的无情无欲而愈加心灵扭曲,甚至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关心她这位老妈咪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这种小事上。 真是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罢了,最近的孩子的性格都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凡事还是顺着他点好。 再说了,相意无所说得也对。众口难调,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都会让亲戚在背后诟病。 “既然如此,那就去你定的地方吧。” 相意无开着玉京白的车,眼见离吃饭集合的地点近了。 玉京白听见车后传来一阵熟悉音乐提醒声,赶紧对相意无说:“道路洒水车来了,快关上窗户。” 相意无依言将各方车窗玻璃升起,给洒水车让出了中间通道。 洒水车从他们身边缓慢驶过。 这个时候,前方却有一辆红色的小车闪了灯变了道,不偏不倚地跟在洒水车的后面。 洒水车走得不快,那辆车也一直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任由喷出的水淋了满车。 “这车……”玉京白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像是跟在后面免费洗车啊……” 相意无都已经往前面走了一段路,后视镜中看到红色小飞象都还跟在洒水车的身后。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会有这样省洗车费的人。 相意无的车才停入车位不久,那辆小飞象也来了。 刚才在路上像乌龟般缓慢行走的小飞象,此时却像没长眼睛一样选了一个两车之间逼仄的车位。 相意无看那个刁钻的宽度和角度,实在是非常难以入库。 然而那位司机却一个甩尾,中途毫无停顿、行云流水地停入了车库。 “都说女司机倒车入库不行,”玉京白点头称赞,“我看这个女司机就很行。” 相意无从黑漆漆的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为什么是女司机?” 玉京白笑眯眯地道:“除了女孩子,谁会买这种颜色鲜红,造型可爱的车啊。” 下一瞬,车门“啪啪”两声,一女一男分别从主驾和副驾的位置上下来了。 相意无呼吸一紧,是欧野泥和阳贝贝。 他们俩下车的时候,手上还各拿了一条吸水擦帕。 两人将帕子在引擎盖上摊开,从前抹到后,把洒水车留下的水滴擦得一干二净。 整辆车都因为这免费的天降甘霖而油光水滑,铮铮发亮。 ------------------------------------- 作者的话: 这种事情只有干过的人才会知道。 128.意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客座上的人也下了车,是一对中年男女。 相意无猜测,这应该是欧野泥的父母。 他俩刚一下车,从大门侧后方就过来了几个看起来像是亲朋好友的人,他们热情的打了个招呼,熟稔地将欧野泥的父母迎接了进去。 相意无注意到有一位年轻人伫立在那群前来迎客的中年人里,他约莫三十岁出头,带着一副白金边框眼镜,身高1米75左右,气质儒雅,穿着得体,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 他看到欧野泥的一瞬间,眼神中有几分迷茫,“是野泥吗?都长这么大了。” “是我。”欧野泥咧嘴笑了笑,“季叔叔好。” 他俩已经十多年没见面,她都已经快人到中年了,季剑峰对她的印象却始终还停留在小时候。 相意无心中了然,这就是今天相亲宴的两位男女主角。 自从遇到欧野泥之后,她永远守在他的人生必经之路上扔回旋镖。 他曾经在家宴上遇到过有微薄血缘关系的亲戚子女殷琴,而欧野泥今天扮演的正是“季叔叔”毫无血缘关系的远房侄女。 角色对换,相意无才知道身为旁观者的感受。 殷琴之前也是听说相意无回来了汉国,便拐弯带水的毛遂自荐。 上次被相意无耳提面命了之后,殷琴心中深感有愧,认清了现实的她再没了借助于钓金龟婿飞黄腾达的想法。 故而今天相意无请客,她也以借口推脱不来,这无关紧要的缺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亲戚的注意。 如今少了些外围的穷亲六戚,核心成员仍然熙熙攘攘地坐了一大桌,连彼此碰杯都够不着手臂,要么得转上一大圈,要么以杯足叩击桌面代替干杯。 隔着篱笆隔断,相意无可以看到欧野泥的一家亲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可他聚精会神看了好几回,始终都没有发现正主上桌。 在大家高谈阔论,酒意上头的时候,相意无走出了包间,随口询问路过的服务员。 “这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吗?” 服务员给相意无指向,“往前走再左拐,过了长梯就是了。” 小花园里有着一幕幕植物藤蔓缠绕的墙,隔着叶子的缝隙,能隐隐约约看见隔壁交谈的人。 相意无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轻轻坐了下来,听隔壁的欧野泥与季剑峰如何进行久别重逢的闲聊。 欧野泥听见季剑峰说:“我现在论文项目数量已经够了,申报条件基本上也达标,再过两年应该就能升副教授了。” 同龄人中按部就班的群体,非常符合欧野泥“往中间挑挑”的要求。 她礼节性地对他进行商业吹捧,“季叔叔真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季剑峰没有否认,又叙了叙旧,“我们的学校都在同一个大学城里,相距不过5公里,这么多年来倒是一直没有遇着你。” 没有特意约着见面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遇着的,更何况十多年不见面的人就算真遇着了,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欧野泥为他开脱,“虽然主校区离得近,但我上班的地点在老校区附近,新旧校区一来一去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很少过去大学城,遇不见也是正常的。” 饭还没吃进去两口,相意无已经开始泛酸了。 欧野泥还有这种会好好说话,无论什么局面都能善解人意圆回来的时候? 季剑峰比下有余,但自诩比上不足,“听说你所在研究院的相意无院长27岁就已经评上正教授了,这才算是真正的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相意无没有想到他们的聊天内容里竟然会有自己的存在,不禁屏气凝神,侧耳细听欧野泥会如何评价他。 欧野泥不偏不倚地道:“他是在国外大学取得的成果,走的也不是国内评价体系这一套,引进人才和本地人才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她说的是事实,这样的评价也公正无私,但相意无听来,心中却甚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季剑峰会顺着欧野泥的话再自我褒扬几句的。 听到欧野泥所说,季剑峰很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办法,我们国内这些土博没有塔国那样的平台和条件,注定是竞争不过他们的,一辈子都只有在他们的手下仰人鼻息。”——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29.岁月除了杀猪还能做什么 欧野泥害怕再扯下去,两个人就要开始针砭时弊,一同仇恨社会了。 季剑峰话风一转,“你现在还在研究院上班吗?有编制吗?职称如何?” 欧野泥如实回答,“没有编制,也没有职称,眼下已经辞职了,暂时在通荣医院上班。” “哦,”季剑峰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虽说是生意还不错的私立医院,毕竟不是正规单位,没有编制,不评职称的话,你终究有些亏。” “不知……”欧野泥倒是虚心向他请教,“身在任何单位都是打工赚钱,以劳动换货币,我亏在哪里?” “汉国的养老制度目前仍是双轨制,”季剑峰对上一辈的待遇太清楚了,“退休之后编制人员的收入至少是企业人员的两倍以上。” 欧野泥:“可是延迟退休到65岁的话,我可能不一定活得够80岁……” “高校也好,其他公立单位也好,年轻人初进去的时候有些忙,熬着也难。但时间久了,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季剑峰的语气和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并没有自以为爹的趾高气扬,只是缓慢地将自己的人生观念平铺直叙。 “在外面打工赚快钱,无异于短时间内竭耗生命力。等到年老力衰,再想找一份稳定的保障,可能就没有现在年轻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欧野泥颔首而笑,“我冒昧地问一句……季叔叔在高校的收入如何?” “不多,”季剑峰毫无金钱波动带来的患得患失,“当讲师的时候五六千块钱,评上了副教授可能会有七八千,正教授应该会有一万以上。” “还好,”欧野泥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也是我们市高校的平均标准。” 相意无见过口出恶言的欧野泥,见过疯狂撕咬前男友的欧野泥,见过疲惫崩溃的欧耶尼。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欧野泥的另一面,在季剑峰面前,她这神情和笑容友善圆圜得过分,言语也是拿捏适度的。 哪怕季剑峰的话语中已经三番五次的踩到了她的雷点,她也没有进行辩驳与争论。 “你以后有什么人生目标吗?”季剑峰显然指的是学区房、好工作、评职称和鸡娃计划。 “我啊,”欧野泥的身躯松弛了下来,一只手臂软软地搭在扶手上,脑袋也歪在靠枕,“这些年我实在太累了,只希望过上不用与任何人打交道,也不用每天一起床就上班的生活。” 如果说之前的公司单位之争还只能算是欧野泥的个人选择,这眼下未来的人生目标可以说已经触及到了季剑峰的底线了。 “现代年轻人的压力这么,大仅靠一个人是无法支撑整个家庭的。你已经有了这么高的学历,有了这么强的能力,就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去赢取更好的未来。” 欧野泥懒懒地用手掌撑住头,“没关系吧,我爸妈今年才50出头。老公不愿意养我的话,我相信爸妈会一直把我养到他们含笑而逝的那一天。” 她咯咯笑了两声,“那个时候我正好就可以领退休工资了,是不是无缝连接呢?” 欧野泥身前和身后的两个男人一时都沉默了。 季剑峰是惊讶于欧野泥的三观跟他差的远得离谱。 相意无则是惊讶于欧野泥十分钟之前还言行得体地浅谈人生,然而从有为青年到摆烂蛀虫的转变只用了一瞬间。 是他错怪她了,她根本就坚持不了太久。 “不好意思,”季剑峰在尴尬之余举起手机为自己解了围,“我接个电话。” 不知电话那端在说什么,他只是简短的“嗯嗯哦哦”,随后就对欧野泥说,“我有点事情,我们改日再聚。” “喂,季剑峰,”欧野泥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与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记得你17岁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模样,那会儿你还是个嘴瓢少年。” 季剑峰是她小姑父何覃的表弟,他小的时候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在,一直由何覃的母亲代为抚养长大。 高考前夕,因为他在城里没有落脚处,何覃向阳炎说情,让季剑峰暂住。 这一寄住就是三个月,敬剑锋年少帅气,又油嘴滑舌。 那时候13岁的欧野泥还在上初中,经常看见季剑峰在马路上不舍地地与女朋友依依惜别。 在他闭门攻读期间,欧野泥会帮他转交情书。 她还常常满怀疑惑地问季剑峰,“这个女朋友,会是你以后的女朋友吗?”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见人三分笑的少年满不在乎地摊手,“反正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岁月这把杀猪刀除了会把俊美的少年郎杀成一头头肥美的猪,也会把一个亲切幽默的邻家哥哥雕刻成循规蹈矩不苟言笑的卫道者。 季剑峰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容貌也保持得很好,清晰挺拔的轮廓与少年时相差不大。 但是在他的身上,欧野泥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岁月如梭,大江东去不复返。 季剑峰没有回过头来,他只是说。 “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30.不如不见的青马竹马 阳贝贝一路小跑着过来。 “姐,我怎么刚才听见你在喊季叔叔的全名啊?” 欧野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什么季叔叔,这桩事成不了,甭对他那么客气。” 阳贝贝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不还聊的好好的吗,怎么你就说成不了了?” 欧野泥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没用的,人家看不上我。” 阳贝贝惊讶,“你咋知道的?” 别的欧野泥不敢说,但有一件事情她很确定,“季剑峰绝对是骑驴找马,搞不好还有其他备胎,嫌我条件差了就走了。” “你俩不是以前认识么,不说点小时候的事情培养一下感情?” “没什么好培养的,”就那点稀薄的少年交情,是抵不过社会观念这只钢铁巨兽的步伐的,“季剑峰长得一表人才,又端了高校铁饭碗,快升到副教授了,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一定数不胜数。” “只要他两性观念正常,这么多年下来不至于独到现在。一个在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女朋友,积极谈恋爱的人至今未婚,要不是浪荡公子,要不就是想货比叁家。” 从季剑峰维护社会正统的观念看来不是前一种,那么就只有后一种可能性了。 “姐,你说的这些事……”阳贝贝茫然的挠了挠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欧野泥摸摸他的头发,“那会儿我13岁,你才3岁,还在满地爬着捡我砸的乒乓球,要不就忙着扯嗓子干嚎挤泪。你能记得个屁?” “好了姐,”阳贝贝唯恐欧野泥再往上回溯,就会忆及他穿开裆裤尿不湿的光屁股时光,“快别说我了。如果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他还过来干嘛?” “现阶段他的那个对象各方面条件应该不算很突出,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他才会想要走一步看一步,一听说我没有稳定工作,马上就觉得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而她也正是因为感知到了这一点,懒得再继续伪装修养女孩,直接躺在沙发上开始摆烂。 “草,”阳贝贝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一个月收入可是他的叁四倍,他还有脸嫌弃你?” “嘘,”欧野泥示意他噤声,“财不外漏……否则亲戚们会过来借钱。” 相意无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清此刻在心中翻腾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仿佛是一股震惊、心疼,愧疚、了悟和悔恨混杂的洪流。 如同欧野泥所说,他本似无心无情的玉石雕像,从不能真正明白和理解人间八苦。 直到亲眼看见将一个完整的人分成无数个细小的碎片,每一分一毫都要放在一张无形的天平上,仔细衡量计较得失,真正体现了“婚姻市场”和“人生交易”。 残酷的规则将人心中唯一残存的那点温情冲击成齑粉,让本该宝贵的友谊和回忆成为关紧要的存在。 这一刻,想必欧野泥的心中也是失望和受伤的吧。 而她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让对方能够理直气壮地先离开。 两人正说着,阳贝贝的手机响了,“大姑叫你过去吃饭。” 两队人马分别从花园的两端回到了聚餐地点。 此时季剑峰正在向大家告别,却被阳炎女士堵在了门口。 她恍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季弟弟,你有什么急事,急到不吃饭就要走?” 季剑峰急归急,神情还没有大变,仍维持着几分疏远的礼貌。 “大姐姐,我确实是有点急事。” 欧野泥当了她妈几十年的女儿,一看到阳炎那个状态,就知道以她的爆脾气,绝对忍不下这口鸟气。 阳炎意有所指地道:“什么事情再急,也急不过你的婚事,还要忙着赶场子去下一局相亲呢?” 季剑峰也听出了阳炎的阴阳怪气,当讲师的他在同龄人当中口才还算可以,在阳炎面前却还是嫩得远了。 他陪着笑说:“大姐姐,这种婚姻大事急不来的,不合适也不能硬凑。” 阳炎冷笑一声,谁要跟他硬凑,这小伙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人们常说男人叁十一枝花,那都是客气话,”她语重心长地人对季剑峰说,“你今年毕竟也33岁了,3,5年一过去也就奔着40去了,青春还有几年?现在的小姑娘大都自立自强,不是人人都想啃老蒜。” 阳炎声音洪亮,逻辑又清晰,连邻近处相意无这一桌的亲朋好友都忍不住被她的话所吸引,停下了相互之间的交谈,静静地观望这一场好戏。 131.输人不输阵 “千挑万选,越选到后面越没什么好菜。脚底下踏的路越多,越容易翻车。你可得抓紧点,到时候可别赶到野泥后面去了。” 季剑峰再也没了面对欧野泥时的高贵冷静,笑容越发勉强,“那我就祝福野泥了。” “是吗?”阳炎不解气,穷追猛打不休,“那可得说好了,野泥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当然,你结婚的时候,要是不请你大姐姐一家,我们也是会生气的。” 气氛已经尖锐到这个地步,季剑峰的父母也没脸再继续呆下去,灰溜溜地从桌上撤下来,一左一右地站在儿子的旁边,都借口有事要忙,一块儿离去了。 “妈,”季剑峰与其父母离开后,欧野泥一脸无奈地看着阳炎,“我都没订婚对象,上哪儿赶他前头结婚去?” “输人不输阵懂吗?”阳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欧野泥,“现在没有,以后还能没有?” 不管其他人懂不懂,相意无是懂了。 从前他总觉得欧野泥身上有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儿,不知从何处而来。 如今才知道,有一部分来自于家族遗传。 但是不多,顶天了也只有亲生母亲的1/5。 后面的一系列啪啪打脸脆响证实了相意无的猜测。 被众人连推带拉地劝回座位上,心里怒火中烧的阳炎女士一巴掌拍在桌上,餐桌上的餐具杯具都“叮叮咚咚”地响了一阵,好似经历了一场微小型地震。 欧野泥看她妈不依不饶,不把心头火发泄出来,让在场的人皆遭受到荼毒,这场事故是不会结束的。 于是她拉了拉阳炎的衣袖,“妈,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阳炎甩开手,“他一个父母都没有退休工资的独子,自以为是大山里中的飞出的金凤凰,还嫌弃起你这个双职工父母家庭来了?” 欧野泥心中暗忖,也许就是因为季剑峰的家庭状况,让他特别渴望拥有一个工作稳定,能够强力支撑起这个家庭的女朋友吧。 她完全能够理解季剑峰的决定,就算他今天没有对她挑叁拣四,他们之间也不会迸发出爱情的火苗。 骑驴找马是他们,内宅起火害怕两头落空,急急回去安抚另一方,全家齐上阵隐瞒,就是属于是整个家庭的人格道德问题了。 而让阳炎无法忍受的也正是这一点。 欧野泥:“我工作确实不稳定,他说的也是事实。” 阳炎呵呵而笑:“要是你遇到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能把这个大男人急得走投无路,哭天喊地。哪还能装得那么人模狗样?” 她的怒火很快指向了罪魁祸首,这场相亲宴的撮合者,欧野泥的姨丈何覃。 “我说何覃,现在当红娘最起码都还要筛选一下个人基本情况。你给自己的女儿尽介绍些达官贵人,干嘛什么滞销货都往野泥面前推。当真是侄女比不过亲女,非得内部消化吗?” “姐,没有的事,”何覃笑意僵硬,“这不我给思雨介绍的那些对象虽然有几个钱,但都没什么太高的文化水平。也就只有剑峰的学历和社会地位能够匹配得上野泥了。” 他心里咕哝着,自己女儿也没法内部消化季剑峰啊。 毕竟她跟季剑峰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叔侄,可不就只能推给欧野泥了吗? 原本想亲上加亲,没想到这个臭小子把局面搞成这样一走了之,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受难。 不过何覃的心理很快就平衡了—— 因为接下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遭难了。 每当这个时候欧迎春都暗自庆幸,好在没有请自家的兄弟姐妹也坐上一桌,逃过了被阳炎挨个点卯的命运。 ------------------------------------- 作者的话: 其实换人上阵就好了。 132.那些年妈妈打过的脸 小姨妈阳芒见自己的老公这一锤挨得不轻,赶忙在旁边帮腔。 “姐别生气了,可惜了这桌子饭菜。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 “开心?”阳炎反问,“你天天涂脂抹粉,唱歌跳舞的倒是挺开心,高血压药吃了吗?抗眩晕的药吃了吗?” “每次提醒你交个医疗保险都要叁催四请,躺医院的时候,你的狐朋狗友管过你吗?” 阳芒和何覃的女儿,欧野泥的表妹何思雨见气氛越加紧张,弱弱地喊了一声。 “大姨妈,您就别说爸爸妈妈了,他们也都是好意……” 相意无见这个女孩子圆圆的脸型和眼型长得和欧野泥有几分神似,不过皮肤更加白嫩,气质也更加温婉乖巧。 一眼看上去就是姐妹的两个人,却会给人以截然不同的观感。 看到何思雨这一副娇不胜力,弱不禁风的模样,阳炎心中更是来气。 “那些有几个钱的男孩子一天到晚往你门前凑,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主见,觉得他们哪个是靠谱的结婚对象?” 何思雨有预感,不管她选择谁,都会被阳炎埋汰。 她小心翼翼地说,“他们都挺好的,我没有什么想法。” 阳炎冷笑了一声,“你现在年轻漂亮,很有几分姿色,当然是他们献殷勤的时候。等到你年纪上去了,人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文静乖顺了,你以为这些舔狗还会一如既往地围绕在你的身边?” 天天被男孩子捧在手心,没听过半句重话的何思雨眼眶微湿,“嘤……” “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嘤嘤嘤,你姐一天到晚只知道挣钱钱钱。” 阳炎知道碳中和可以,人中和不行,“自己好好努把力,该考证的考证,该考研的考研,一辈子自己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知道吗?” 何思雨嚅嚅:“知道了,大姨。” 何思雨旁边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就像是父亲何覃等比例缩小的版本。 他低下了头,装作听不见大人的动态,然而他哪里逃得过阳炎的目光? “何思晨,你爸妈给你买的平板是为了让你学习,不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都端在手里玩游戏,看小说,把自己的眼睛搞成深度近视。” “回头让你妈开个儿童模式,听明白了吗?” 何思晨看着即将被锁的平板,小嘴一撇,眼睛通红,眼泪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大姨,我不要啊,呜呜呜……” 坐在何思晨旁边的阳贝贝理所当然的认为,今天的责任都在季剑锋和牵线搭桥的何覃一家人身上。他只是个看戏的过客,不至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才对。 他忘了阳炎发火的时候,在场众人福气均沾,有难同当,从来就没人逃得掉。 “小贝你天天都闹着没钱,从来就没人能看一眼你的付款宝账户余额。但手机一年倒是要换叁四款,今年我要是再看你换新机,你就准备充公易主吧!” 大大咧咧的二舅妈还不懂得分析这个饭桌上微妙的气氛,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 “像小泥这么优秀的孩子都这么难处对象,可不知道我们小贝以后怎么办呢?” 阳炎冷下了脸,“你俩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谈了一辈子恋爱。如今快到老了,儿子我帮你们养这么大了,才开始担心起孩子的婚姻大事?” 小舅父赶紧否认,“也没有特别的担心,好在小贝长得还有几分人才,就算不准备房车,想必以后是不愁嫁娶的。” “想软饭硬吃,”阳炎嗤之以鼻,“就算侥幸碰到女孩子眼睛瞎了,她父母也是瞎的吗?” 这种时候欧野泥的父亲欧迎春觉得自己应该作为和事佬上场了。 “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人生茫茫,遇到的都是缘分。没关系,下一个会更好。” 阳炎不置可否的一笑,“我就是因为嫁给了你,这辈子后头好的都没叫我遇上。” 不管欧迎春是好还是坏,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欧野泥好歹也要为他说上两句。 “妈,结婚这种事本来就很难,大家谈点开心的事呗。” “我是让你找人生伴侣,不是让你给咱们家的户籍本拉人头。帅哥也许不能跟你结婚,但是你至少可以去父留子。每次非得那么性格极端,不合则分……” 没料到阳炎把整桌人的脸打遍了之后,连旁听的相意无也一起打了,听到“去父留子”四个字,他的脸色蓦然一变—— 作者的话: 季剑锋:“先走了……” “啪!” 欧野泥:“妈,算了……” “啪!” 何姨父:“大姐……” “啪!” 小姨妈:“冷静……” “啪!” 何思雨:“嘤嘤嘤……” “啪!” 何思晨:“呜呜呜……” “啪!” 阳贝贝:(看戏) “啪!” 二舅母:“焦虑……” “啪!” 二舅父:“还好我儿……” “啪!” 欧迎春:“下一个更好……” “啪!” 欧野泥:“结婚难……” “啪!” 相意无:(旁听) “啪!” 133.没道理也是有道理 不仅是他,连他周围的亲戚们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神齐刷刷地向他望来。 无他,整个桌上年轻的未婚单身帅哥唯此一人而已。 相意无站起了身来。 玉京白:“宝贝,你去干嘛呢?” 相意无说出了自己的动向,“我准备去那边坐坐。” 玉京白犹疑:“你就算去了也……” 看着相意无隐含期待的眼神,玉京白不忍心将剩下那半句“你去了也是死路一条”的话说出口。 随即,她也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唉,谁让他是她的心肝宝贝呢? 刀山火海,她这个老妈咪也会陪儿子一起扛的…… 大约。 这边阳炎终于将心中的怒火发泄了七七八八,看着桌上襟若寒蝉的众人,她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愣着干嘛?大家动筷子啊。” 每个人都领取了属于自己那份应有的责骂,终于得了阳炎的大赦天下,大家皆如释重负,说不出的畅快。 碗筷纷纷而起,觥筹之声交错,空气中立刻溢满了欢快的气息。 这个时候,阳炎忽然瞅着欧野泥的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他礼貌地微笑问她:“阿姨,我是野泥的前同事,可以坐在这里一同进餐吗?” 玉京白本以为儿子只是“坐坐”,看他这幅上赶着的架势,也只能配合他,“我是他的妈妈……” 欧野泥一块烤鸭才咬下去,鸭油正在她嘴里“滋滋——”作响。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相意无一眼,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他像是水里漂浮的一滴油,明明显得格格不入,却屡次叁番跟她挤在同一处宴席中。 赴宋远哲的饭局是这般,今日也如是。 阳贝贝觉得相意无胆儿挺肥的,这种时候居然直接杀到他大姨妈面前来,也不怕承接剩余的怒火。 负责买单请客的何覃开了眼界,“今天相亲竟然还有接力赛的……” 阳炎暂停了夹菜的动作,无声地看向欧野泥。 “是,”箭在弦上,欧野泥不得不点点头,“这是我的朋友。” 缺了叁个位置,撤了也是浪费。阳炎抬手,“请坐吧。” 她叫来服务员,“麻烦给两位换一套碗筷。” 玉京白扭过头,在亲人们对东道主突然缺位、奔赴别处吃席的疑惑中,给了一个抱歉的无奈微笑。 相意无用眼神无声地提醒着玉京白:“妈,说正事。” 玉京白一直认为儿子的出类拔萃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还需要硬着头皮推销乃是人生第一回。 “刚才那位季先生,好像快升副教授了是吧。我儿子的职称嘛,稍高一些,他现在已经是正教授了。收入呢,还过得去……” 至于长相,那更是不用说,自然是人见人爱的帅气。 季剑峰长得也算周正,但跟相意无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量级。 然而玉京白没料想到阳炎挑的就是长相。 “贵公子一表人材,实在是太过于出类拔萃,”阳炎的眼光不是吃素的,相意无这一身金尊玉贵人间静好的气质,不是一般家庭踮踮脚就能堆出来的,“条件既然这么优秀,一定很受女孩子喜欢,是不愁找对象的。” “阿姨的话对,”相意无微笑着摇头,“但也不全对。” 阳炎今天第一次遭到了反驳,“怎么说?” “我青少年的时候,确实得到过一些异性的青睐。”过去的经历无需加以过度裁剪修饰,否则反而会引起阳炎的反感,相意无选择据实以告。 “不过……进入婚育期以后,反而收到的邀约变得很少。” 阳炎暂不做声,相意无就接着往下说。 “据我的观察看来,受到最多追求的婚育期男士其实是刚才的那位季先生一类。他条件适中,外表端正,不论何种阶层的女士,都认为他是能够与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良配。” “其次是条件稍差的普通男士,只要勤恳老实,吃苦奋斗,也能够给予女士充分的安全感。” “而像我这样的人,本身比我更加优秀的女性数量极少。而其他女性认为我高不可攀,又或者怀疑我追求者众,从一开始就会生出畏惧之心,不会主动投来橄榄枝。敢于尝试的女生已经是百里挑一,反而赢面是最大的。” 欧野泥听他的理论,倒好像是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原来她杀到他面前的那一晚就已经赢了。 真是人嘴一张皮,怎么说都他的道理。 阳炎笑了,“小伙子的社会猜疑链理论讲得不错啊。”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134.我出师不利,你心疼我 就连相意无本族的亲戚都对他刮目相看。 “这孩子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小的时候他只是微笑和点头,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看的哑巴……” “小伙子,”阳炎另有深意,“你这么会打扮保养,恐怕不是我女儿的消费水平。” 相意无听着兆头不是很好,“阿姨哪里的话?” “好,我问你,”阳炎指了指欧野泥,“小泥她不买「八马拉地」,是因为不喜欢吗?” 相意无向欧野泥道,“要是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一辆。” “不不,”欧野泥唯恐战火烧身,“马达太响,底盘太低,吹风偏头痛。” 阳炎扑哧一笑,“豪车的昂贵之处,并不在于一家人倾家荡产的把车拿回来,而是在于能够持续维护和保养车的能力。” “像小泥这种连洗个车都要等下雨和洒水车的人,你觉得她会有钱给八马拉地进行保养维护吗?” 阳炎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齐大非偶。” 玉京白已经知道儿子在阳炎眼中的印象了,“也得看小欧自己的意思,是吧?” 阳炎:“当然,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给予建议,人生的路是子女自己走的。”‘ 相意无问当事人欧野泥的意见:“野泥,你觉得呢?” 欧野泥两边都不敢得罪,“好像都有些道理……” 玉京白也出声追问,“小泥,你究竟是什么看法呢?” 被众人的目光围堵,欧野泥伸向水煮肉片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她含糊其辞,“……再看看吧。” 相意无低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说归说,身子却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一双黑眸眼也不眨地看着欧野泥。 欧野泥不明其意地抬起头来,“顺着指示牌去就好。” 盯着她做什么,他倒是去啊。 人有三急,憋坏了对身体不好。 看着欧野泥毫无表示,相意无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虎口将腰脊两侧的软肉轻轻一掐。 “不顺道一起吗?” 这一掐带出了痒酥酥的酸意,过电感让欧野泥倏然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张绷紧了的弓。 他去男厕,他去女厕,又不能跟他一块进男洗手间,还非得要顺道一起。 真是怕了他了,欧野泥放下筷子,“行,我也去。” 玉京白不忍续看相意无的惨状,对儿子深浓的母爱也就只能支撑到此处了,“你们慢吃,我回去招呼一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像离席之人不在洗手间。 在枝繁叶茂的隐蔽处,相意无将欧野泥圈在角落,“今天看见我,你高兴吗?” 欧野泥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吐出了一个字。 “疼。” 她一看见他,就条件反射似的腰酸腿软,骨节濡痛,仿佛变回了一只没头没尾的无骨鱼。 相意无的心理素质不可谓不稳,就连在未来岳母阳炎面前马失前蹄,也还能笑得出来。 “我出师不利,你心疼我?” 欧野泥回想起了那天被他恶狗扑食的惨案,“我全身都疼。” 行吧,对相意无来说,全身疼也包含了心疼,“你是不敢高攀,还是不想要?” 欧野泥觉得没区别,“都一样。小家碧玉只能玩玩而已,娶妻生子还是得门当户对。”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相意无丝毫不疑自己当初说的话已经被欧野泥铭记于心,反复咀嚼深思。并且由此发散思维,形成了整套人生体系。 还好他也并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人生准则,还是很能与时俱进的,“我们两家的祖坟都挨在一起,怎么不门当户对了?” 欧野泥看着一脸平静却胡搅蛮缠的相意无,能言善辩的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哽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 “你能别从开天辟地的时候说起吗?” 她真怕相意无顺势给她讲起了伏羲女娲、亚当夏娃、大地之母和天空之神……的故事,只为了论证他们门当户对的可行性。 要辩论,还是不能对上搞学术的人,早点把他的嘴堵住,“我会再慎重地考虑的。” 终于目送走了相意无及其亲朋好友,欧野泥问阳炎,“妈,你怎么看出相教授不是我消费水平,我怎么就无力支付后续保养费用了?” 所谓见微知着,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跟你同龄,二十八岁的人了,脸上一粒斑都没有。” “他是没有……”欧野泥为之不解,“但我脸上不也没斑吗?” “他没斑,是因为他白璧无瑕,”阳炎为女儿的无自知之明而扼腕,“你没斑,是因为你整个人都长成了斑的颜色。这能一样?” 欧野泥胸口一闷。 论打脸还是妈妈老道,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 135.谁也不用陪我一起死 在宋远哲跨出了超越界限的一步之后,终于等来了欧野泥的第一个回应。 然而事事岂能皆如人意,就算他自诩洞察人心,运筹帷幄,却也未必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欧野泥向他递交了一份离职通知书。 当然这份通知书并非直接交到他的手上,而是欧野泥以邮寄的方式书面投递给了人事处。 接到这份通知之后,知道欧野泥是宋远哲的左膀右臂,HR不敢加以怠慢,连忙来到宋远哲的办公室汇报了这件事。 宋远哲沉思了一阵,“请欧博士过来一趟。” 欧野泥来到宋远哲的办公室,HR见他们默然相对,便知趣地退了出去,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两个人。 宋远哲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不怒不恼,无大喜大悲,只是以关切的口气问欧野泥。 ”小泥,最近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吗?还是对薪资待遇有什么不满意?” 欧野泥摇摇头,“都不是。” 宋远哲不知是否是自己兵行险招,一记狠棋将欧野泥逼得太过,把她推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那些小礼物真的只是师兄的一点心意而已,”他端来一杯把水放在欧野泥的面前,“你不必往心里去,也不要有任何的精神负担。” 欧野泥倒不是当真被宋远哲逼得无路可走,只能在两条非此即彼的道路当中选择一条。 在经过了与季剑峰的那场相亲之后,她从中明白了一些之前自己只能模糊感知的问题。 季剑峰名义上是她的亲戚,从情谊上有些青梅竹马的渊源。只要涉及到婚姻大事,他会和任何男人一样把任何人生价值称斤论两地进行交易。 她是守财奴没错,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而言,这个社会上所有想要步入婚姻交易市场的人都在锱铢必较,岂非人人都是守财奴? 就算是宋远哲,也会对她有所求,没有任何男人应该为她所选择的人生道路无底线的妥协、帮忙和付出。 “师兄,我跟倍江医院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欧野泥没有说出全部计划,她相信宋远哲已经了解了事态的大概走向, 她的前半生都在不计后果地做出决定,然后又用剩下的时间来懊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为一时的冲动收拾烂摊子。 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她可能会随时被打下浪头,摔得粉身碎骨。 从前她不准备连累相意无,如今她也并不准备拖宋远哲下水。 哪怕他们都有能力将她托举出水面,这一次人生的苦果她要自己来尝,驶入死亡之海的舵她要自己来掌。 宋远哲也知道欧野泥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是无法阻止他的,所以他只是问:“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欧野泥的嘴唇微微掀动,“也许我会解决个人的问题。” 宋远哲沉默良久,向她伸出手来,“小泥,祝你一切顺利。” 欧野泥迟疑了一下,伸手与他短暂交握,“谢谢师兄理解。” 宋远哲说:“我会在这里等你。” 欧野泥走出通荣医院的大门,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在临走之前,她回望了一眼工作了数年的办公大楼。 五年之前,她曾经一身狼狈,风尘仆仆地从倍江市而来,带着满腹的伤心、失意和愤懑,如同一只万念俱灰的落水狗。 五年之后,她将回到倍江医院,亲手解决他们之间纠葛已久的恩怨。 与律师余池通话完之后,欧野泥没有事先预约倍江医院的院办,而是直接来到了平天下的办公室外面。 由于疫情管控,以往全国各地到处飞,不时出国交流的领导们都被限制了流动性,绝大多数时候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本地办公。 倒让欧野泥没有英雄白跑路,不偏不倚的打了个正着。 平天下早就看到了办公室外站着着一个他几年未见的身影。 之前看过了杨宇给他发来的欧野泥最新近照,身材和长相与几年前相较都有些改变,他知道那是欧野泥无疑。 本来可以很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但平天下有意要叫欧野泥吃点苦头,10分钟可以说完的事情要加以深化延展,开拓出30分钟的内容。 ------------------------------------- 作者的话: 疯狗是要疯起来了。 136.专业碰瓷的土狗少女 前来办事的下级成员发觉领导今天格外健谈,处理业务的时长比往常多了几倍,心中觉得蹊跷,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只能恭恭敬敬的垂首听训,不时点头搭腔,以示领会到了领导的深意。 平天下对工作的这般调度安排,导致原本断断续续找他签字请示的员工在办公室外排成了长龙。 出来另一个,又很快进去一个,连绵不断无缝连接,就是没有个让欧野泥可以插空的间隙。 即便是好不容易瞅了个空档,欧野泥敲了敲门:“平院长,我找您有点事情,请问可以进来吗?” “你预约了吗?登记了吗?”平天下头也不抬,“我们这儿可不是你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然而欧野泥确实随随便便地来,也随随便便地走,她不像往常那样易激惹,心中只有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平静。 “是贵院发函让我过来的,所以我来了。” 平天下心中有几分得意。 饶是她欧野泥再桀骜不驯,自命清高,像孙悟空一般大闹天宫,把倍江医院搅得人仰马翻,最后不也跑不出佛祖的五指山,灰溜溜的回到了他的门前吗? 欧野泥如今垂头丧气地找上门来,平天下当然要摆一摆架子,杀鸡儆猴地让全单位的员工都看一看,想要忤逆背叛,离弃倍江医院的人最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往来他办公室附近,目睹欧野泥回到倍江医院的工作人员越多,她俯首认错的消息就会越快地在医院传播开。 对于在职员工的心理威慑力不可谓不强,还能有比欧野泥更好用的鲜活失败例子吗? 当然了,作为一位心慈仁善的长者,平天下也不愿在员工面前留下一个让欧野泥终日在外吹风的印象。 “我这边正在忙着,你去院办登个记,坐等排号。” 欧野泥笑了笑:“不了,我就在这儿等您忙完。” 旋即,当真是站得腰酸腿软的欧野泥放下了背上的双肩包,盘腿坐在了平天下的办公室门外。 谁过来平天下的办公室,就忍不住低头看她一眼,她也就抬起头来对那个人笑一下。 要是欧野泥的面前再摆上一个盆,场面就十足像极了街边乞讨者。 楼层安保人员见欧野泥的形象着实不太雅观,连忙过来驱赶。 “这位女士,我们有专门的业务等候区,请您不要坐在这里,有碍风化。” 欧野泥咧嘴:“我站累了,你们办公区有标语说——「请有序排队,请勿大声喧哗。」我既没有插队强行闯入办公室,也没有大声喧哗,到底违背了单位的哪一条规定呢?” 随着欧野泥与保安的交谈,其他员工见状,路过时也三三两两的驻足,不认识她的评头论足,认识她的窃窃私语。 很快,就在平天下的办公室外聚集起了一小圈行政人员。 两个保安上前去拉欧野泥。 欧野泥身体瘦弱,当然是架不住两个身强力壮,膀大腰圆的保安,她提前伸出手掌挡在自己的面前。 “我身子不好,被人推搡的话可能会倒地。” 保安瞧着这姑娘今天是特地上门来碰瓷的,腰已经弯了下去,手却不敢碰她。 “姑娘,我们也没说不让你等,只是你别在这等……” 欧野泥:“所谓贵人事多,平院长日理万机,我怕错过了他有空闲的时候。” 平天下听到门外喧嚣,走出来一看,登时气得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野泥还是这幅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无赖样子。 过去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她心中好歹留了点属于少女的羞涩。几年过去,她就连这一点拉不下脸都没有了。 时间拖得越久,围观群众越多,现在短视频格外兴盛,要是哪个不知情的围观群众把欧野泥蹲地与保安人员争执的场面拍下来放在网上,说倍江医院仗势欺人,可真是全身是嘴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化,平天下只得说:“小欧,你进来我办公室,把门关上。” 其他人再看不见平天下和欧野泥两个人之间的动态,于是说了几句,大家各自散了。 ------------------------------------- 作者的话: 汉国特色的按闹分配。 137.代表月亮惩罚你 平天下向欧野泥示意,“请坐。” 欧野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坐在了平天下的对面。 平天下十指交叉置于桌上,审视性地看着欧野泥。 “小欧,这几年在外面闯荡,天高地远,你过得怎么样?” “正如您所想,”欧野泥低下头,“没有编制和档案,过不上稳定的生活,也因此无法谈上靠谱的结婚对象。” 言下之意,她人生的泰半悲剧,都是因为倍江医院死缠烂打不肯放手造成的。 听到欧野泥的话,平天下一方面为道德惩罚所起的作用而感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另一方面因为欧野泥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惋惜不已。 “你看看你,要是当年你肯听我的安排,好好的在倍江医院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现在已经是令人羡慕的社会成功人士,更会有许多高质量男士对你青眼有加。你说不定已经有了一个英俊的老公,一个可爱的孩子,又何至于至今仍旧颠沛流离,连一份体面工作都没有?” 平天下释放了自己怜悯与遗憾,如若欧野泥肯委下身来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曾经说过,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会犯错误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与你愿意改正自己从前的错误,倍江医院的大门将会永远向你敞开……” 欧野泥微微一笑:“倍江医院至今还希望我回来工作吗?” “如果不是这般,”平天下用手指叩击着桌面,强调他的观点,“一月为期,倍江医院早就可以对你提起诉讼,却一直都在等待着你上门谈判。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欧野泥心中玩味,是因为倍江医院缺乏给她支付培训金额的证据,走法律途径要不到钱,所以根本不会对她提起诉讼。 “非常感谢倍江医院一直以来对我回归的期盼,”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并不觉得自己从前做错了。” 平天下觉得那一点仅有的长辈温情在胸腔中凝结,化作了满腔的愤怒与冰冷。 “既然倍江医院苦求你而不得,那你就好好的遵守承诺,将违约金一分不少的赔给单位,从此恩义两绝,相忘江湖。” “您知道的,”欧野泥从书包中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干涸的喉咙,“八十万,我并没有那么多钱。” 平天下生硬地给了她抉择,“要么结清款项,要么回来上班,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欧野泥又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时光如奔腾的河流,倏忽之间一去不返,然而她在这里,在平天下面前,一切却都如时光凝固。 观念也好,双方的对话也好,仿佛亘古不变的静态画面。无论多少年,都难有寸进。 “当真一分钱都不能少?”欧野泥又问了一次,“依照倍江医院的员工平均工资,就算攒上20年,也不一定能够凑这笔金额。” “小欧,你还是不明白吗?”平天下既痛心又无奈,“我们是开医院的,一年几个亿的营收,根本不缺你这点钱,这不是一笔违约金,这是对你的惩罚!” 欧野泥还想同他最后确认一下,“如果这个惩罚没有完成,倍江医院是否会永远无休止地与我这样厮斗下去?” “我曾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平天下的脸上充满了沉痛之色,默认了欧野泥的理解,“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天起,我们双方和谈的大门永远都关闭了。” 就算是他从医院退休了,整个医院的思想政策方针方向是不会有大变动的,“医院比你耗得起啊,小欧。” “好的,我知道了。”欧野泥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双肩包,重新挎在背上,向平天下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平天下头痛不已地捂住了额。 现在这些孩子真的是被惯坏了,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之后,居然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认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他也爱莫能助,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经受社会的教育与折磨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平天下不时会接到手机转账通知,数额从1万到5万都有,隔两三天就会入账一笔,也有可能是一天入账二三笔。 留言都只有三个字,“欧野泥。” 平天下偶尔瞥见看见转账消息时心想,可能是欧野泥在为违约金款项做准备了,按照她这么零零碎碎的速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凑得够那笔天价的违约金。 看这架势,应该是她在四处发动亲朋好友,社会力量和小额贷款,把给房子凑首付的劲头都使了出来。 只不过她这个入账的地方却错了。 平天下抽空给欧野泥发了个消息,“小欧,违约金记得转到医院的公账上。” ------------------------------------- 作者的话: 此处有一个小小的彩蛋—— “我并没有那么多钱。” 138.我姐不在你这能在哪? 对面的欧野泥大概已经为资金而焦头烂额,并没有回复他。 他本想着让医院的财务人员去银行把这笔钱转到单位公共账户上,但欧野泥打钱的频率和金额都十分零碎。 加之他作为一院之长,确实事务繁忙,一来二去就没顾得上这回小事。 就想着等欧野泥汇过来的金额差不多成了个整数,再叫财务人员去办理这件事。 纵然看到欧野泥这副吃力蹒跚的模样,平天下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然而一想到她一意孤行,绝不认错的模样,他的心肠就又复刚硬起来。 人生的弯路啊,真是一条都不会少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希望欧野泥受过了这次人生教训之后,未来的路能够走得更明白吧。 几天之后,平天下正在一场全院汇报大会上眉飞色舞讲述着自己的观点,为医院展示了未来的5年筹划,10年征程,15年宏伟发展蓝图。 听得下面在场的各位职工面红目赤,心潮澎湃,遥望单位发展的远景,仿佛都已看到未来的大好山河徐徐在眼前展开,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种精忠报国的渴望。 在这个时候,两个中等身材,穿着普通日常服饰的男人悄然无声地从汇报厅的后门走了进来,寻了两个偏僻无人的位置坐下。 等到台上的平天下终于发表完了自己的见解,回到座位上就坐之后,他们走到平天下的身边,弯下腰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 平天下兴高采烈的神色霎时退了个一干二净。 “疯了,疯了,”他喃喃自言自语,“她真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两个人见多了高官贵人各式各样的情绪激动反应,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平天下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平天下好歹历经了几十年的风浪,定了定神,“我跟二把手交代几句。” 那两个人点点头,平天下挪一步,他们就跟一步,看着平天下走到了梁院长的身边。 “梁院长,我不在的期间,单位就麻烦你多照看了。” 梁院长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到平天下这副严阵以待的反应,多少也知道是出了异样。 平天下被带走后,欧野泥也失踪了。 相意无从通荣医院处得知欧野泥辞去了工作,再也没有去上班。 得知这件事情后,相意无心中更多的不是对宋远哲的落井下石,也不是同病相怜,叹息他们俩具有相似的命运。 而是莫名的忧心。 就算欧野泥分手后对他不再如以往那般热情,相意无偶尔也会在微讯里与她聊上几句。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收到欧野泥的任何动态回复,正想找阳贝贝询问一下情况,阳贝贝却抢先一步找上他的门来。 “哥,你知道这几天我姐在哪里吗?” 相意无回答,“我只知道她从通荣医院离职,后续去向也没有告诉以前的同事。” “前几天,姐说要去倍江市一趟,让我们都好好待在家里。” 欧野泥一个人当天出发,第二天就回来了。 在家里待了没几天,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从家里一出门后就再没回来。 阳贝贝还以为姐姐按捺不住思念之苦,偷偷地跑到相意无的居处与他暗通款曲。 相意无倒宁愿如此,“她没有来找过我。” 如果欧野泥既不在家里,也没有在他这儿,那会去什么地方呢? 他立刻给欧野泥拨打电话,无论多少次都是关机。 “那几天……你姐姐在家有什么异样吗?” “有,”阳贝贝回忆了一下,“她那几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一下,其他的时候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好像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要么就是拿着自己的电脑在捣鼓着什么。” “她接到电话之后,也只是非常简单地说了一句,「好,我这就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涌上相意无的心头。 “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们开车去倍江市看一看。” 相意无和阳贝贝交替开了六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了倍江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两人刚走进患者接待大厅,一个身材微胖,头发稀疏的男子看了看相意无,突然出声喊了他一句。 “相教授。” ------------------------------------- 作者的话: 搞事了搞事了。 139.早已注定的计划和命运 相意无朝他点点头,“您认识我?” “我是欧野泥的大学本科同学杨宇,之前给您发过消息。” 像相意无这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只要看过他一次就让人很难忘怀,故而他一出现人在倍江医院,杨宇就立刻认出了他来。 “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见相意无和阳贝贝两人眉目间有焦灼之色,再联想到这几天医院里私传的流言蜚语,心中已经猜测了七七八八,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为欧野泥而来。 “欧野泥前几天曾经来过倍江市,不知道你们可曾见过?” 杨宇摇了摇头,那天他没有见到欧野泥本人,但是他知道她来过。 欧野泥往平天下的办公室门外一坐,饶是平天下反应够快,也还是被医院不少人觑了去。 更何况几天之后平天下被人带走,这件事更是跟欧野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杨宇感慨,“她的性格还是跟几年前一样极端啊!” 相意无听着杨宇话里有话,像是知道什么内情,“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不太清楚……”杨宇吞吞吐吐地道,“但是我们听说……她好像是将平院长给举报了。” 相意无和阳贝贝心中俱是震惊不已,两人对视了一眼,“举报了什么?” “她向上头举报平天下对她进行敲诈勒索,收受了巨额贿赂,”杨宇神色慌张地摆了摆手,“当然这些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可能是纯粹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谣言,当不得真的。” 欧野泥前脚刚来谈判崩塌,平天下后脚就被人带走调查。 就算是不知内情的人,也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医院的领导已经启动了紧急机制,正在召开闭门会议商量对策。这几天谢绝外客到访,你们就算是上去了,也见不着他们。” 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分析,相意无总算是明白了几分。 从前他总以为欧野泥离开研究院,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所以她不愿意再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她辞别了宋远哲,又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原来她是一早就已经存了不成功便成仁,不想把任何旁人拖累下水的心思。 她的计划和命运早已经写在了她所讲述的故事之中,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边来访人员做好了调查笔录,抬起头来对平天下说,“欧野泥把钱打到你的账上,是因为不清楚金额是应该汇到公款账户上,你们双方没有进行充分的交流,导致了这种误会,并非是你存心要敲诈勒索,收受贿赂是吗?” 平天下点头:“是的。” 他展示出自己与欧野泥的聊天记录,“您请看,我曾经提醒过,她应该将违约金以正确的渠道进行入账的。” 调查人员:“但是……你在说这句话之前,她已经向你汇款二十万。你所说的提醒,不能排除是未来的金额以公款入账,之前的金额默认以私款入账。” 平天下面颊冷汗如瀑,“她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以时间差来攻击我们的应对速度……” 调查人员将纸巾推给他,“平院长,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如若你们严格走法律流程,一个年轻人必不会堵上自己的前程来诬告你们。” “疑罪从无,”敲山震虎让英雄一世的平天下不禁悚然,“然而,如果她不举报,这二十万……当真会一分不少地出现在贵单位的公帐上吗?” 在另一个房间中,欧野泥作迷茫惶恐样,坚称自己并不知晓汇款账户的渠道问题。 调查人员笑了笑,“姑娘,你这是钓鱼执法了。你知道这么巨大的金额,一个无辜的人可能因为你的诬告而锒铛入狱,毁掉自己的前程和仕途吗?” 欧野泥在那种阅尽人生百态的气势下呼吸滞涩,感到自己的龌蹉心思在鹰隼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她顺了顺酸涩的鼻息,“如果当真是无辜之人,当然不会受到波及。” “目前暂时只是惩罚收受贿赂的人,而并非送贿赂的人。也是考虑到法不责众,一方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并不表示上面鼓励这样的行为,也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利用这种行为去打击陷害,完成自己的目标。” “我曾经尝试过许许多多的方法,劳动仲裁、起诉、舆论曝光、热线求助……”欧野泥低下头来,双手捂住脸,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如果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请你告诉我啊 ……” 调查人员沉默了一瞬,“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你们能通过正规途径解决相关问题。” 他站起身来给欧野泥打开了房门,“不管是愤恨还是歉意,去对他说吧。” ------------------------------------- 作者的话: 欧野泥的第一个故事,是相意无看到的《牧鱼记》。 一共会有三个故事,讲给三个人听。 140.一条游向大海的鱼(欧野泥的第二个故事 欧野泥坐到平天下的面前,“平院长,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一向在整个单位说一不二,雄辩善谈的他一反常态的没有马上开口,憔悴的气质看起来仿佛又年长了十岁,显露出了初老的颓势来。 他看了欧野泥一阵,终于缓缓地出声,“是我小看你了。” 这一生,他对自己实在是太自信了。 欧野泥本早就应该引起他警觉的,只要他再稍微留心一点,便不可能陷入欧野泥这幼稚到有几分可笑的陷阱当中。 是啊,像欧野泥这样忘恩负义的野狗,怎么可能不叫不嚷地转头离开,从此乖乖地臣服在社会的教鞭之下瑟瑟发抖? 即或是如此,也不过是暂时装作蛰伏,积蓄着全身的力量。随时准备跳起来,往自己的鞭主咬上最后一口。 哪怕同归于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欧野泥适才哭过,声音仍是嘶哑的,“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想出这种剑走偏锋,玉石俱焚的路子。 平天下责问:“录音你剪辑了,故意掐头去尾作为证据交给上头。是吗?” 欧野泥转头看了看房门外,默然不语。 平天下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知道调查人员是否还没有走远,周围又是不是还有监听设备。 他顿觉意味萧索,他就算是逼得欧野泥承认她存心陷害他,又能怎样? 他在整个单位的汇报大会上被人带走,就算是他清者自清,什么无愧于心的事都没有做过,自以为豪的伟光正形象已经坍塌了。 还有一年才让位的他也会很快把提前退休的安排提上议事日程,从此之后这个单位的掌舵权又复回到了梁院长的手上。 权势地位,他曾牢牢地握在手中。然而也如竹篮打水一样,终会从他的手上流失。 欧野泥也并不想同平天下争论,事已至此,两人终于能够不再谈公事,而是就如同普通的长辈和晚辈一样,坐下来进行一些随意的人生感念交流。 “平院长,我想给您讲述一个故事。” 平天下微微有些惊诧。 从前在单位里都只有他给小辈讲故事的份儿,一个人生才刚开始的黄毛丫头,又哪里有什么动人心弦的故事可讲。 但在此时,他确实没了再给欧野泥传授人生经验的欲望,他已经对品德败坏的她绝望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从前池塘中有一条鱼,她一直都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池塘的族长告诉她,“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湖泊,这里有世界上最清澈的湖水,最温暖舒适的环境,这是一条鱼梦想抵达的最终彼岸。” 小鱼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的话,就并不会知道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族长大怒:“一条鱼离开,就会引得其他的鱼都梦想离开。所以你得永远呆在这里,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个池塘里。” 为了避免小鱼偷溜出去,族长让其他的鱼衔来泥土和碎块,堵住了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并指责她是一条不安分的鱼。真正懂事的鱼就应该待在鱼塘中,日复一日地听族长的安排生活劳作。 小鱼越跳越高,族长将池塘的堤坝也越筑越高。哪怕她筋疲力尽,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池塘。 小鱼觉得自己很痛苦,池塘的水让她皮肤烧灼;池塘的鱼三五成群咯咯嘲笑,让她耳膜发懵;池塘的空气稀薄,让她无法呼吸。 她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其他的鱼,他们却都嘲笑她,“这是最好的池塘,你是一条不知感恩的鱼,所以才会如此的难受。” 小鱼绝望了,她越来越萎靡,身体越来越虚弱。 她恳求族长扒开阻塞的泥土,让她顺着溪流游出池塘。 然而族长总是摇头,“这都是为了你好。” 突然有一天,天空下起了暴雨,池塘的水位不断增高。雨停了,小鱼也消失在了池塘中。 池塘的高度没有变,小鱼也没有跳跃能力突增。 族长忘了,水是流动的。高涨的水位让小鱼顺流而起,跃入了溪河。 离开了拥挤的池塘,她经历了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在复杂多变的沟涧中险境丛生。 最终她抵达了大海,在大海中,她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 原来她是一条海鱼,淡水的池塘从来就不应该是她的生存环境。 无论族长觉得池塘对她有多好,她最终都会注定流向大海。」 141.喜欢和厌恶都不由自主 人可以是鱼,鱼也可以是人,平天下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喑了半晌。 “年轻的时候,我毕业于名牌大学,敏而好学,聪明善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比别人更强,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晋升机会,总会有人爬在我的前头,抢先一步。直到我已经年老力衰的时候,机会才姗姗来迟到我的手中。这一生我吃了很多苦,总算是苦尽甘来。” 他浑浊的眼睛与欧野泥对视,既是在看她,也是在看自己。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你时,你还那么的稚嫩,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单位年轻人的偶像——年少成名,步步高升,想出国留学便出国留学,想出成果便出成果。” “医院的其他各位领导视你若掌上明珠,将你捧在手心,称你为明日之星。” “我当时就不明白了,一个年轻人为什么可以不受任何打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之人。” 多年来,他一直以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来安慰自己。 当他看到欧野泥的时候,惊觉如果让她这样的人顺顺利利成功,那么岂非意味着之前自己所吃的半生折磨其实都是毫无必要的苦楚,自己所坚守的人生原则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人生原来不是升级打怪,步步咬紧牙关的前进,而是概率性和随机性的,有可能从20级瞬间跳到90级。 这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所以我想,如果让你年纪轻轻就尝过了成功的滋味,那么当你有朝一日从巅峰跌落的时候,又怎么能再有勇气爬起来?我想要打磨你,我想要改造你,希望你能循序渐进,而非一步登天。” 这大概是平天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欧野泥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就好像多年媳妇熬成婆,反而整个家庭对媳妇最恶毒的是受了几十年苦难的婆婆。如果不把苦难加诸到新一代的身上,自己所承受的苦又有什么意义? “时至今日,您仍然认为自己是在为我好,”欧野泥的泪水已经在调查员面前哭干了,也没有什么余额能够再分配给平天下,“您永远也不愿意承认…… 欧野泥用水洇湿了纸巾,轻轻地敷着自己肿泡的眼睛,“……其实您真的是很讨厌我。” 平天下身躯一震,“你说什么?我作为院长,整个单位的最高领导,是不可能以个人喜恶影响工作的。” 人最难的是直面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特别是作为一院之长,更是不能以自己的喜恶去判定一个员工优秀与否,至少从表面上来说是如此。 “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却无法决定自己直觉。不论是您的经历也好,还是我的作风也好,无论您打着什么幌子,也不能否认您从内心就极度排斥我的事实。”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您迫切地希望将我改造成你喜欢的模样,以此证明您是对的,向医院其他员工证明您的公正无私。恰恰效果适得其反,正如我们双方目前都看到的那样。” 平天下不能也无法面对自己这份阴暗面,呼吸微微急促,在几个深长的调节之后,又慢慢平缓下来, “告诉我,倍江医院几乎扣留了你所有的原始资料,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取得的博士学位?” 对于欧野泥,平天下的心态始终是矛盾的,欧野泥先后在研究院和通荣医院上班,还取得了博士学位,似乎也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悲惨。 这成为了他一个为之不解的心结。 “没有什么手段,”欧野泥心平气和的回答,“如果您想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把这些完全合规合法的途径详细的跟您说一说。” “首先是我档案的问题,医院扣押了我从高中到研究生的所有学籍。没错,缺乏研究生的学习资料,我甚至无法报上博士入学考试。” “所以我先后去往高中、本科和硕士阶段的母校,从学校的档案馆将自己的学籍档案重新复印了一份,以自带档案的方式,在工作地点的人才交流服务中心重新建档。随后从硕士学籍档案中复印了所需要的部分,提交了上去,完成了博士报名程序。” “在博士入学前,学校要求要么提交档案原件,那么提交单位与学校的三方协议。当时我的工作地点是通荣医院,通荣医院的宋院长帮我签订了这份协议,他愿意帮我承担这份风险和责任。” 平天下带着某种嘲讽的意味笑了,“脑瓜子真是灵活啊,小欧。不过我们至少还扣住了你的行医资格证原件,这个是没有倍江医院的盖章许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重新办理的。” “是,”欧野泥叹息,“这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我放弃了。” 142.抱着必死之心守卫金钱! 她接下来又说:“在放弃的第一年,我就报考了汉医师承。只要跟师学习满5年,就能够报考传统汉医助理资格。” 欧野泥摊了摊手,“如今已经期满,我也顺利通过了考试,拿到了资格证书。” 平天下怔然地看着她,“无论如何你都有办法活着,还能够活得更好,是吗? 欧野泥没有否认,她站起身来,以她刚才为平天下所讲述的故事做了总结。 ”因为水是流动的,哪怕看起来将所有的道路都堵死了,水也一样会随之渗透流动,鱼也一样会流向大海,非愿念所能逆转。” 如果当年平天下没有逼得她狗急跳墙,也许她当真会如他所说,按部就班的接受他的改造,在日复一日的摧磨中泯灭自己灵魂的光芒。 嫁人、成婚、生子,永远也不会跳出这个小池塘,游向广褒的大海,去与风浪拼搏,去考取博士学位,去学习传统汉医。 但是她一旦游出去,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侥幸赢了,”平天下沉声,“只是因为你活在这个法治逐渐健全,选择多样化的时代。” “是啊。”如果在古代,她将会是一个被卖身契压制的贱婢,高位人物轻易碾碎的蝼蚁。 “倘若有另一个时空,”她粲然一笑,挥手离去,“再继续我们的战斗吧。” 欧野泥再度踏入倍江医院的行政办公区域时,发现相意无和阳贝贝早已在此等候了多时。 看到欧野泥总算是全胳膊全腿地出现,他们二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浮眼肿泡的,看起来活像一条睁不开眼睛的金鱼。 倍江医院领导班子的闭门会议结束了,童主任给欧野泥递了一张纸出来,那上面是医院领导团体集体讨论之后,对欧野泥离职事件作出的最后决策。 医院给欧野泥学习的几年期间发放的将近20万工资薪水,外加10万违约金,共计30万。 因为欧野泥之前已经往平天下的账户上汇了20万元,故而这笔款项可以由财会人员去进行转账办理,她只需要将剩下的10万补足即可。 如果欧野泥同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去办理手续。 不得不说,欧野泥这一闹确实是镇住了医院的其他领导。 诚然这一次平天下有惊无险地渡了过来,但欧野泥就好比一条随时都会咬人的疯狗,真的要寻根究底地查,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绝对干净的。 她本来举报的是捕风捉影没有根基的事情,调查员一来,却很有可能查出了一些其他的实锤事件,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经过讨论,大家都一致决定减少违约金额,让欧野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这笔款项赔偿上,迅速地送走这尊瘟神。 按照童主任的性格,以往在收取违约金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少不得都还要对这些员工呛上几句,给他们的心头添点堵。 欧野泥干了出了这件事之后,童主任对她的态度反倒毕恭毕敬,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唯恐欧野泥反头就是一口咬在她的腿子上。 五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这次一周之内就落下了帷幕。 相意无抱了抱欧野泥,“野泥,你心情好受那些吗?” 欧野泥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不公正的事情,要以更加不公正的手段才能够得到解决,你说我会开心吗?” 有些带着敬畏的无形规则,永远从她心中被毁灭了。 相意无用尾指沾了沾她湿润的眼眶,“万事随缘,能解决问题的规则就是好的规则,再哭的话眼睛就更肿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欧野泥哭得这么厉害。 而且眼下她仿佛又起了伤心的念头,泪水从肿到发亮的眼缝中泌出,“我以为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会去坐牢……” 虽然欧野泥早已经在律师处咨询过了相关管理规定,但调查员各打五十大板的气场,即使是轻描淡写,没有参杂一丝情感,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相意无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为什么冒着可能会被定性为诬告的风险,也要去做这样的事情?” 欧野泥眼睛已经肿得快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仍然紧紧攥着手机握在胸前,守护着自己的付款宝。 “为了省下我的五十万……” “额……”相意无和阳贝贝一时无言。 所以八十万的全款违约金现款,欧野泥其实是有的? ------------------------------------- 作者的话: 欧野泥:有钱,但我不会给,死也不会。 143.有些钱是不能省的 往些年从不加班的童主任,今天为了欧野泥辛苦折腾了许久,竟然也毫无半点怨言,还一脸和蔼微笑地将欧野泥送出了办公室,临走前亲切地握了握她的手。 “小欧,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你以后飞黄腾达了,也别忘了常回家看看。” 当欧野泥跨出倍江医院的大门时,天已经彻底黑尽了。 三个人都饥肠辘辘地饿了一下午,在街边巷头胡乱吃了点东西,都一致同意在倍江市先住上一晚,好好修整一下,避免星夜兼程地疲劳驾驶。 在一家临江的酒店大堂里,相意无刚掏出了信用卡,阳贝贝就赶紧对他说。 “哥,咱们三个人要一间三床房就行。” 相意无:“之前在姥姥家的时候,你不是说需要一点独处的个人空间吗?” 跟相意无认识的时间稍微久了些,阳贝贝对他的态度也越加亲和,渐渐的就没有把他当做外人看待,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他多省两个钱。 即便相意无并不需要。 阳贝贝认为自己很懂事地成长了,“没关系,今天开车过来我也累着了,晚上铁定睡得很死。你就算鼾声如雷,我也听不到。” 相意无笑着摇了摇头,“小贝,有些钱是不能省的。” 他心道今晚上要当真发生点什么,可就不只是鼾声如雷了。 再说了,爱护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是成年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两间大床房,”相意无将信用卡递了出去,“至少让你姐姐好好休息。” 阳贝贝在双人大床房里玩了一会儿手机,感觉眼皮越来越困倦,却始终没有听到相意无回来的动向。 他心想着相意无应该还在姐姐的房间忙着安慰她,兴许待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于是阳贝贝丢开了手机,用被子蒙住头,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阳贝贝以为相意无在欧野泥的房间中,欧野泥以为相意无在阳贝贝的房间中。 然而此时此刻,他既不在阳贝贝的房间中,也不在欧野泥的房间中。 欧野泥躺在宽阔的床上。 临江的夜景于本该光辉璀璨,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她哭得浮肿的眼睛只能勉强撇开一缝,映出窗外各色模糊的灯影团团。 她很累,有一种精力竭耗的疲倦,不止是全身的筋肉,就好像连心气都溃散了。 身躯累得不能动弹,思想却仍然跳跃性的混杂着似乱麻,让她迟迟无法入睡。 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一声“滴”,随即咔嗒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 “是谁?”欧野泥出声问。 “是我。”她听见相意无的声音,心中不知怎的,竟稍稍沉静了下来。 “睡不着,”相意无提着一个口袋走过来,“还在为失去的30万而心痛不已?” 他一语言道破了她心中的挣扎痛苦,欧野泥低低喃语:“你怎么知道?” 相意无微微一笑,就算欧野泥保住了剩下的50万,但对于守财奴来说,为之付出了心血和拼搏奋斗的地方不仅没有收获到任何的收益,反倒要将自己所得收入全部交回,甚至还倒赔了一坨进去。 哪怕问题解决了,这30万的损失以及流逝的时光,在欧野泥的心中也是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痛。 “你今天能过来……”其实对她是意外的惊喜,“真的谢谢你。” 相意无将椅子拉到欧野泥的床边坐下,眼眸低垂,“我本希望能够帮得上你什么忙的,但是很遗憾。” 在她没有与他钱货两清之前,他曾经在心中想过,那笔钱也许会帮欧野泥解决这桩陈年旧案。 很显然,欧野泥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没有任何男人能当她生命当中的救世主。 就算是他也一样。 这对于任何一个本曾经有机会能够达成这个目标的男人来说,都并不是一件令人精神鼓舞的事。 “我仍然衷心为你感到高兴。” 哪怕他在她生命中所承担的并不是一个救世主和至关重要的人生导师位置,仅是一个配角和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