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55j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177章
    张姑娘不避兄长之责,申明大义,咱们委屈一下又算得了什么?”石康有意与她多说话,好从她话中寻出破绽,又暗暗留意四周,以防中人圈套。这少女一口吴侬软语,说得甜柔腻人,又全是与人商量的语气,石康乃燕赵男儿,向与耿介豪爽的汉子往来,觉得与她说话有趣得紧。

    不久到了一间石室,桌椅床被皆有,倒是一个极佳的藏身之地,少女道:“这里有水和干粮,足可支撑三天,三天后赛宝大会已散,舍兄就算找到你们,也不会太过为难。这位姐姐的伤,我也会找人为她医治,只求你们出去,勿报官府,我就感激不尽了。”石康心想:“官军将至,这也用不着我再去报官。”便道:“姑娘但可放心,叫化儿与官府有仇,见着官唯恐避之不及,怎还会送上门去自投罗网?”那少女听石康说得风趣,掩口一笑,又道:“好了,我该去啦,恐怕家兄见不着我,便要起疑。”说罢便欲离开,忽然回眸朝少冲一笑,才关门而去。

    少冲在她回眸一笑时心里猛跳了一下,心想:“她平白无故的为何朝我一笑?又笑得如此妖媚?”待她离去后又不禁自责:“她不过朝我一笑,或许只是致礼而已,我便魂不守舍,真是没有出息!”虽如此想,但仍觉得张姑娘的笑不大正经,总是心神不宁。

    这时朱华凤已在床上睡去,空乘也在闭目打坐。石康道:“少冲兄弟,反正出去也救不了朱姑娘,不如安心在这里住着。”少冲绕着石屋瞧了一圈,突然明白了什么,几步冲到门前,鼓力推拉,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叫道:“石大哥,咱们上当了!”

    石康也是一惊,摸那门表面虽属寻常,却是精钢打造,坚硬无比,从外加了锁,两人纵然武功高强,却也难以施为,石屋地处山腹,乃大石凿空,四壁连一条缝隙也没有,看来没有那少女的钥匙,四人将困死此中,较之那乱石堆更加没有生还的指望。石康又是自责,又是气恼,道:“向闻江南女子温柔秀婉,没想到今日便栽在这么个温柔秀婉的黄毛丫头手中。”

    言才毕,有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地道中嗡嗡回响。石康听出发笑之人正是张再兴,叫道:“姓张的,耍弄奸计岂是好汉所为?有种的放我少冲兄弟出去单挑!”张再兴止住笑声,道:“庸夫斗力,高人斗智。就算你我单挑,我不用阿修罗剑,你这臭叫化儿的‘随心所欲掌’也不是我碧螺庄张家的对手。”

    少冲突然想起当日在藏剑山庄时听蒲剑书说过,江南周庄的张怀瑜和云南的南宫世家都得到了《武林秘笈》,在‘客舟论剑’会上又听人预言十大风云人物,当中便有姑苏张氏,看来这张再兴的武功渊源便出自那部《武林秘芨》。他当下道:“你欺别人不知么?你张家的武功原是从阳明公那里剽窃来的,怎比得上我堂堂正正的继承衣钵?”

    张再兴的家学渊源确也出自《武林秘芨》,自道外人无从知晓,没想到小乞丐也知道,还被他出言羞辱,甚是着恼,道:“剽窃来的又怎地?你还不是落我牢笼,听我摆布?”他话一说罢,只见一声响,门上开了一道四方小门,现出张再兴那得意忘形的脸来。

    石康道:“你想如何?”张再兴道:“物有所长,人有所用。几位能投效我张家,干一场大事业,不但性命可保,还有一场大富贵呢。”石康问道:“什么大事业?”张再兴道:“两百年前,元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张家称王图霸,占地吴越,可恨为朱元璋夺了江山,时至今日,朱贼的子孙越来越不成体统,任用阉寺,祸国殃民,弄得怨声载道,民心思变。要是我张再兴坐了金銮殿,必有一番全新的局面。姑念几位也有些本事,不忍加害,不如与我共襄义举如何?”

    少冲冷笑道:“且不闻:一将功成万骨枯,民心思变更思治。咱们决非贪图富贵之人,更不会为了富贵害苦了老百姓,我看张庄主是白费心思了。”他刚说毕,便听空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宅心仁厚,悯念天下苍生兴亡皆苦,施主之仁,天下之福。”少冲向空乘合十道:“大师言重了,弟子受恩师教诲,宁做一个讨饭化子,也不做欺负老百姓的官。”

    张再兴道:“自古通权达变者生,执著意气者死。人生短短数十寒暑,当顺应时务,极时行乐,诸位何必为了声名义气自讨苦吃,连性命也不要?”少冲道:“你又错了,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至于声名性命,岂足计耶?”空乘点头道:“不错!名利富贵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张再兴道:“张某吊民伐罪,顺应民心,并非贪图富贵。”石康道:“似你这般阴险奸诈之人就算做上皇帝也绝非一个好皇帝,我劝你别做皇帝梦啦,你一个人做梦不打紧,别害了你的妻儿跟着受诛九族之惨。”

    张再兴道:“古人言:‘窍钩者诛,窃国者侯’,又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之说,有人昧着良心行坑蒙拐骗之事,照样吃香喝辣,逍遥快活,更有心肠狠毒者屠人无数,却能安享人间极乐,赢得生前生后名。可见世上之事皆不能一概而论,唯有损人利己,才能安身立命,立于不败之地。”少冲又是一声冷笑,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世间原本有太多的不公,咱们自居侠义道的便是以消除不公为己任,岂能自甘堕落,与之为伍?”

    张再兴恼道:“这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就自己等死吧。”说罢拂袖而去,小门随即关上。

    第三部烟雨江湖第卅五回会剿贼穴

    此后两日再无人来,石屋中有干粮和水,众人自知生死操于人手,也不怕张再兴在食物中搞鬼,饥啖渴饮,只等官军攻陷桃花坞,把众人解救出去。少冲一会儿担心公主伤势,一会儿想到信王重托,彷徨无计,寝食难安。有一次梦见黛妹哭着跟自己说,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得了绝症,她不想少冲看到她死去的模样。他在一股锥心之痛中醒来,想起与黛妹的‘七夕之约’,也不知美黛子近况如何。虽极想出去,可要他效命张再兴,却是万万不能。

    第三日上,众人正在半睡半醒时,牢门忽然打开,随即关上,少冲、石康睁开眼时见牢中多了一个身着锦衣的军官。石康正要问话,那军官抬起头来,认得是指挥围剿反贼的锦衣千户武名扬,与少冲几乎同时出口道:“是你!”

    武名扬站起身,掸去衣上的尘土,说道:“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少冲,咱们又见面了。”少冲对眼前的武名扬可谓既爱且恨,寄养归来庄之时,武名扬不似王光义、武甲、武乙那般时常欺侮他,有时还予以照拂,行走江湖时又两次救过少冲,但他认跛李为师父,投靠魏忠贤,亏待苏姑娘,这三件事让少冲心中耿耿。当下哼了一声,道:“武公子飞黄腾达了,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小贱种!”

    武名扬道:“少冲,你何出此言?太公生前希望咱们做晚辈的有所作为,自从太公被人害死,就剩下你我两人,你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当相亲相爱才是,我能有今天的地位,你难道不高兴么?”少冲道:“你也知道太公被人害死?为何不报此仇反而认贼作父?”武名扬面色沉郁,似极感痛苦,半晌才道:“巢湖边太公为跛李害死,这一幕我终生难忘,其实我心中比你还要难受。我何尝不想把仇人剁为肉酱为太公报仇,可是以我当时的武功,杀得了跛李么?”少冲道:“你后来随侍他的左右,总有杀他的机会,为何始终没有下手?”武名扬道:“如此杀了,岂不便宜了他?我要‘以其之道,还施彼身’,让他死在自己的武功之下……”

    少冲心想:“原来武名扬想学了跛李的‘幽冥大法’再对付他。当日在苏州抚署时武名扬的身法快如闪电,莫非是练了跛李的‘幽冥大法’?”细想又觉不似,那身法较之跛李的‘鬼影迷踪步’似乎还要诡异。

    听武名扬续道:“我修练幽冥大法已有时日,可是格老鬼也留了一着,对我并非倾囊相授,是以我的幽冥大法总难突破最后关口。我明白之后便有了杀他之意,但格老鬼对我也有了戒心,我好几次失手,还险些为他识破。后来在临清府衙,我得以刺他致命一刀,老鬼一时未死,逃得不知去向,但他伤重难愈,再强的武功也没用了,既不能掳人为食,又无法报仇雪恨,这会儿不是躺在街头受人凌辱欺负,便是躲在深山老林垂垂待毙,说不定早已见了阎王。嘿,他死时如此凄凉悲惨,你说这个仇报得不是痛快淋漓么?”

    少冲听说跛李落得如此下场,却殊无欢愉之色,说道:“那么苏姑娘呢,她对你痴心一片,你投靠魏阉就罢了,竟也对她狠下杀手!”武名扬听了这话,低头道:“原来这事你也知道了。”少冲摇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道:“你说话啊!为什么?”真想饱以老拳,终于还是忍住了。

    武名扬眼中竟有了些许泪花,说道:“小楼对我的情意我武名扬终生难报,怎会平白无故的对她下手?个中情由你有所不知,当时小楼冲撞了魏公公,魏公公盛怒之下要杀小楼,我情急之下才说效忠于他,为表诚意愿亲手代劳。我知小楼心脏异于常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少冲道:“就算未刺中要害,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你也敢冒这个险?”武名扬道:“如此总好过被魏忠贤的护从乱刀砍死,绝无幸免。后来总算如我所愿,小楼得以保全性命,可她对我误会至深,至今还不肯见我。”